本书由 sherry_0508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撩遍全世界[快穿] 作者:寒花一梦 文案: 每一个世界, 路漫面临的都是恋爱hard模式—— 问题学生和精英教授。 穷丑小鸭和病弱总裁。 三流女星和中二富少。 性别女,属性渣的路漫【无所畏惧.jpg】: 不撩到吃干抹净算我输:) 备注:①日更 ②拒绝扒榜 我的专栏:不收藏一发吗ο(=·ω<=)ρ⌒☆ 内容标签:系统 甜文 快穿 爽文 主角:路漫 ┃ 配角: ┃ 其它:快穿恋爱甜文 ================= 第1章 若你拥抱我(一) 夏日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尽,白天的燥热积沉。暖风吹过,带着一股郁躁,吹得人头脑发昏。一排充满年岁感的老别墅,屋顶有橘黄色的光芒在轻轻跳跃。 路漫一路将自行车骑到老别墅外,这才停车从车上下来。她熟门熟路打开院门,一面推着车进去,一面往旁边的院子看过去了两眼。 锁好了车,她没有进别墅,而是背着背包直接转到了旁边这栋。院门没锁,她径自进去了,敲响房门不过一分钟,就有人过来开门,看到她只侧身让她进屋子。 这样的事自从路漫搬过来老别墅住以后,一直在反复上演。旁边住着的人,正是她的第一位目标人物——谢博裕。 借由系统进入到这个世界快两个月时间,她和谢博裕之间的进展十分缓慢,不过路漫不是很着急。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想要攻心,找得准时机非常重要。 她现在顶着的身份人物名叫姜禧。小时候父母离异,姜禧一直和母亲姜明珠在一起生活。姜明珠多数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对女儿一向纵容。 进入叛逆期的姜禧成了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不但成绩差,还特别爱闹事。奈何家境优越,又资助学校建设教学楼、图书馆,校方对她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明珠一直都知道,却没有多管,因为认为都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自己女儿不是没分寸。只不过,高二结束后,暑假伊始,姜明珠开始在意姜禧的学习情况。 这些年,姜明珠的事业蒸蒸日上,公司也在前两年上市了。换言之,即使姜禧是个废人,什么都不会,这辈子也要比大多数人生活得更好。 因为忙于事业、对女儿关心不足,姜明珠心有歉疚,平时管束很少。唯独一点,她希望女儿可以考个大学,要求倒不高,不管二本还是三本都可以。 谢博裕,就是姜明珠找来帮姜禧补课的。 在姜禧的记忆里,确实有谢博裕这号人。只是追究起来,还是她上小学的事情,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很多年。昔日少年已成男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路漫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谢博裕时的感受。客厅沙发,一抹瘦削侧影,白皙坚毅的面容,鬓角剃得极短的乌黑的发,金丝边眼镜,白衬衣黑西裤便斯文到了极致。 除此之外,这人的声音非常好听。说话时字正腔圆,声音如同大提琴音色一般干净、饱满与低沉,又带着一点冰冷意味。因为冷淡,反而性感至极。 那一个照面之后,她接受了自己要完成的系统任务。一个人的魅力虽说并不以外貌作为唯一衡量标准,但看得顺眼总是最为基本的一点,何况谢博裕水准颇高。 抛开外在条件,二十五岁修得博士学位,顺利留校任教,这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达到的高度。要不是看攻略目标这么优秀,这傻逼系统早被她掐死一百次了。 路漫和往常一样走进谢博裕的住处,直接到了书房,先在书房沙发放下了背包,这才回到客厅。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眼巴巴看着谢博裕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面。 姜明珠很多时候都顾不上姜禧,在家里的时间不多,过去姜禧要么去外婆家吃要么自己在外面吃一点,反正姜明珠从不短了她的钱。 这栋老别墅原本是姜禧外公的,后来在别处买了房就留给了女儿。离婚的时候,姜明珠又把房子转到姜禧名下。 老别墅在N大的校内,而姜禧目前就读N大附中,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她凭着学习的借口搬过来住,姜明珠倒没有反对,还让就住在隔壁的谢博裕帮忙照顾。 近水楼台先得月虽不完全算对,但离得近、接触的机会多,能发生点什么的可能性自然还是要高一点。她搬出来到这里后,什么都更方便。 谢博裕的厨艺其实非常的普通,只是路漫在这些上不挑剔,而自己又不必动手,自然乐得享受被照顾。清淡淡一碗素面,飘着葱花和青菜,连标配煎蛋都没有。 她把汤碗捧到了面前,道过声谢谢之后,埋头就吃了起来。系统S520望着谢博裕稳稳不变的好感度,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小声的提醒:“你真的不行动?” 路漫淡定夹起青菜往嘴巴里送,脑内和它交流:“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分寸。” S520噤声,没再多嘴。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恋爱辅助系统,S520觉得大概没有谁比它更倒霉催。上一任宿主不听它的规劝,错误行动导致被从任务世界弹出来了。 这不算,那一位竟然还把它弄丢了!任务失败,失去宿主,即使被顺利回收,自己也极有可能要面临被销毁的结局,但它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在那种紧迫的情况下,它毫无选择,唯有和另一个倒霉蛋——现在的宿主路漫强行捆绑。但不得不说,路漫比它要更加苦逼点。 上一任宿主被从任务世界弹出来后,进入到路漫所在的世界。不仅如此,还强行夺走了她的身体,霸占了她的身份,以致她变成了那个世界的一抹游魂。 这也是他们勾搭成奸……不是,达成了合作关系的重要基础。过程虽然曲折,但仍变成现在的局面——路漫帮它完成既定任务,任务结束,它送路漫回到现世。 进行捆绑之后,S520扫了一圈路漫的记忆,测定她的数据,完全为她的丰富感情经历所拜服。不管她后来多渣,那些男人依然死心塌地,像被下了降头一样! 啧啧啧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作为恋爱辅助系统,S520知道自己这回也算是捡到宝。因为这样,哪怕着急路漫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多少的行动,它依然没有干涉太多。 如果它光靠自己就可以完成任务,还非要宿主做什么? 所以,S520完全尊重自己宿主的一切行动。 路漫沉默吃光一碗面,筷子一搁,碗一推,终于抬头看着谢博裕,并且朗声向他宣布:“后天开学了,老师说有分班考试。” 谢博裕冷淡的应一声:“你加油。” 路漫笑了一下:“这容易,但如果考得好,有没有奖励?” 谢博裕收拾碗筷到厨房去。 路漫也跟到厨房门口,倚在门边笑望着他:“谢老师,我这次分班考试要是考得好、分到前面的班级,军功章上有你一份!” 原主姜禧是问题学生,路漫却不是。她过去虽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学霸,但重点中学年级前一百的水平还是能达到。只是,时间太久,她也需要好好复习才行。 对路漫的话毫无反应,谢博裕眉眼不动说:“不必了。”这两个月来,他一直都是这种态度,冷淡、疏离,像捂不暖硬邦邦一座冰山。 “这样吧,如果我考得好,你请我吃顿饭。”路漫自顾自做出了决定,没有等谢博裕反驳,先说,“好了,我要去复习了,敬请期待我的好消息!” 路漫说完就走了,先到书房去看书做试卷。谢博裕今天晚上有一堂课,要等下课回来才能指导她。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的很多事情也已经摸清楚了。 谢博裕把碗筷洗干净,关掉了水,转过头来却只看见少女的一抹背影。他嘴巴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略略犹豫之下,打消了拒绝的念头。 之后数天,路漫按部就班去学校,晚上不上自习,回来以后就到谢博裕这里蹭一顿饭和让他指点自己的功课。她学理科,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他都能教。 正式开学第一周的周一周二考试,周二晚上开始陆陆续续有单科的成绩出来,最终排名是周五出来的。当天下午放了学,路漫带着试卷和排名结果找上谢博裕。 门没有锁,她径自便进去了,在书房找到的人。谢博裕坐在桌前,仍戴着眼镜,穿一件棉麻质地的蓝色衬衫,俊美面庞被电脑屏幕的光照得发亮。 见她回来,谢博裕站起了身,摸过车钥匙,平静的说:“走吧,今天出去吃。” 路漫上下打量他一眼,脸上洋溢着笑容:“你知道我到底考了多少名吗,就要请我吃饭?”其实成绩出来后,每一科的试卷和分数,她都拿给他看过了。 谢博裕依旧镇定的说:“知道。” 在她回来前,从学校那边得知到自己女儿这次考试成绩和排名的姜明珠已经给他打过了一通电话,托他今天晚上带她稍微放松一下。 路漫“咦”了声,收敛笑容,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半晌过后,她皱皱眉,嘟囔了一声,才望了眼谢博裕说:“等会儿,我要先去换一身衣服。”她这会儿还穿着校服。 谢博裕点点头:“我去把车开过来。” 路漫往外面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她转过身来,惨兮兮望着身后的人,带着点儿不确定问他:“是想奖励我才请我吃饭,还是因为我妈妈?” 谢博裕看着她,语气淡淡:“都有。” 路漫轻轻“啊——”了声,蹙眉望他一眼,鼓鼓泛红的脸颊,转身小跑着走了。 谢博裕两手抄着裤兜,立在她身后,望着她似乎因为觉得丢脸而逃跑的背影,眼里难得显出一丝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入坑提示: 女主感情渣,满级会撩,一个世界一个男主。 纯谈恋爱文,无事日更,有事请假。 ~ 新文开张,大家多多支持! 第2章 若你拥抱我(二) 车子从N大开出去。 路漫坐在副驾驶座,换下蓝白校服,穿了一件粉白的连身裙。原主姜禧皮肤白脸蛋小,个子也算高。才十八、九岁,正是最青春逼人的年纪,打扮起来颇养眼。 她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镜子里映出姜禧的样子——吊带衫、超短裙,浓妆艳抹一张小脸孔,手臂一只蝴蝶纹身。中二叛逆少女自以为的个性、帅气和牛逼。 那会儿,她就切实感受到姜明珠对这个女儿有多么的放纵了。而在发现姜禧手臂上的蝴蝶纹身只是纹身贴的效果后,她也确切领会到姜禧的叛逆有多么的表面。 谢博裕安静的开车,车子离开N大,汇入车流,往市中心一路稳稳开去。路漫频频朝他望过去,他却只是眉眼不动,未予理会,始终专心致志在驾驶这件事上。 后来车子停在了人流如织的大厦前,谢博裕停好车、从车上下来,直接将路漫往大厦第二十三层领。那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每天只供十二桌,价格也喜人。 姜明珠提前预定的,说自己女儿喜欢这的菜式,让谢博裕陪她过来吃饭。电梯不停往上走,路漫望一眼谢博裕,问:“谁定的?” 谢博裕毫无掩饰说:“你妈妈。” 路漫脸色黯淡下去,语气也一时有些恹恹的应了一声,再有没了别的话。 谢博裕本以为她或许会不高兴,扭头就走,或者坚持换一个地方,却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平静。只是他省了事,便未多问。 数分钟后,他们在餐桌旁坐下。路漫负责点单,恨不得照着菜单子统统点一份,她不过是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疼,落在谢博裕的眼里,倒像是赌气一样的行为了。 于是点了满满一桌。 面对满桌美食,路漫顾着埋头大快朵颐。吃到满足,她才抬起头来,目光坦然落在正坐在她对面的谢博裕身上。察觉到她视线,谢博裕微微抬起眼,也望向她。 路漫认认真真看他:“谢老师,我可以追求你吗?” 谢博裕怔了怔,眉眼多了严肃,冷漠道:“不可以。” 虽然S520承诺过作为目标人物的谢博裕,一未婚二无女朋友三没白月光,但她对这个二手系统信任度并不高。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知道这些是真的。 不插足别人的感情与婚姻,这是她的底线。毕竟,在她眼里,男人不过就是生活的调剂而已。没有这一个,自然有下一个,何必将选择局限在某一个人身上? 她摸清楚了谢博裕的情况,自然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路漫撇撇嘴:“为什么不可以?” 谢博裕说:“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现在未成年,以后总会成年。”路漫皱皱眉,“你这个理由也太蹩脚了吧。” 谢博裕反而笑了笑:“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你,明白吗?”眼见对面的小女孩扁嘴鼓脸颊,他又说,“好好学习吧。” 路漫眼睛一亮,问:“所以我好好学习,就可以追你了?” 谢博裕道:“我没有这么说。” 路漫脸上有笑,右脸颊露出可爱的酒窝:“可是我新的人生奋斗目标——成为谢博裕先生的女朋友已经出现。你作为老师,难道非要做打击学生的事?” 这一次见到姜禧前,谢博裕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小时候乖乖巧巧的样子。婴儿肥的包子脸,一笑起来右脸颊酒窝便露了出来,整个人像大白兔奶糖一样。 两个月前在她家里见到她,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在她学得认真也够努力,就算不上白费功夫。她没掩饰的小心思,他知道却没意义。 谢博裕说:“你既不了解我,也不清楚我的事,不管是年龄还是身份,你和我都存在差距。何况你还小,以后路还很长,不必非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路漫定定看他,维持住脸上的笑意:“你身高182,体重64,O型血,处女座,今年二十六岁,没有女朋友,没有订婚,N大教授,目前住在N大老别墅区。” “我哪儿不了解你了?”她反问了一句,又说,“就算现在不了解,以后也还有很多时间。你现在可以嫌我还太小,但我总会长大。” 路漫语气里流露的执拗让谢博裕明白多说无益,于是他不再继续对她说教,只语气淡淡道:“那就等你长大了再说。” “好呀,你等我。”路漫笑嘻嘻捧住脸,乐呵呵道。 谢博裕无奈笑笑,倒像看小孩胡闹一般。 晚点回去,路漫把成绩排名给谢博裕看,自己则非常自觉的在书房写试卷。她一直待到临近十二点才回去休息,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却只是看起来而已。 这一晚后,谢博裕待路漫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淡。过去会被捎带的一份晚饭,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过了。他不动声色拒绝她的靠近,也不再让她在他的住处待至夜深。 除去每晚固定的讲习时间,路漫几乎看不到谢博裕这个人。仿佛他暗中有意无意控制他们的接触,试图凭借这样的方式打击她无望的念头,冷漠到似不近人情。 对此,路漫只是平静接受,什么都没做。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她可以猜到,假如耍赖纠缠,执意留在他的住处不肯离开,谢博裕或许哪怕半夜也开车出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月。 一天早上,谢博裕出门准备去上课。他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N大附中校服的男孩子神色焦虑站在路漫的别墅外面,一边打电话一边探头往里看。 谢博裕脚下顿了顿,也朝院子里看过去一眼,听到小男生冲手机急切地喊了声“姜禧”又收回了视线。本想直接走开,他却还是走到那人面前,问:“你找谁?” 小男生闻声看过来,表情严肃了一点,上下打量他几眼,皱着眉说:“我找姜禧,她有点高烧,我来给她送点药。” 昨天晚上她来补习,谢博裕没发现她不舒服,这会儿听说她高烧不免意外。正想说什么,他余光瞥见门开了,一个裹着大衣的小人儿脚步虚浮穿过院子走过来。 路漫不意外在这个时间在这里见到了谢博裕。她走到他们面前,从同班同学手里接过来一兜子的药,冲他笑笑道过谢,就准备回去休息。 小男生不放心,问:“姜禧,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停顿了下,他又说,“我陪你去。” 路漫摇头,因为发热脱力,动作其实很轻。她抽抽鼻子,哑着声音说:“不用了,我吃药睡一觉就好,你还是快回去上课吧。” 小男生虽然不放心,但看她坚持,还是骑上自行车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留下路漫和谢博裕。知道他要去上课,她又对他说:“谢老师,您忙吧,我先进去了。” 路漫说着转身就走,一直沉默的谢博裕却伸手拽了下她的胳膊。她诧异回头,视线落自己的手臂上,脸上的表情像因为生病而反应迟钝那样有一点呆愣愣的。 谢博裕伸手试试她额头温度,烫手的热度令他皱起眉。 路漫沙哑的声音说:“你不是要去上课吗?我自己吃点药就行……” 谢博裕说:“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得赶紧上医院……” 路漫立刻打断他说:“不用,她那么忙。” 谢博裕看了她一眼,转而说:“那你先吃药,拿湿毛巾敷一下额头,我待会下课过来看你。” 路漫冲他傻笑了下,乖巧的应:“好。” 谢博裕送路漫进去,看她吃药,到床上躺好,又用湿毛巾帮她敷额,见她好好休息,这才去了上课。因为耽误了一下,到教室的时候迟到了两分钟。 他整个上午都是课,等下课回到别墅过来找路漫,已经过十二点了。门没有锁,他进到屋子里,却没有在房间看到人。找了一圈,哪都没有见到她。 哪怕着急,谢博裕看起来也十分镇定,不过皱着眉慢慢的在各个地方查看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路漫的踪迹,想拨她的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没存过她的手机号码。 他回到路漫的房间,站在门口往里看,视线最后定格在了衣柜。多看过了两眼之后,谢博裕走过去,打开柜门。幽暗的柜子,角落里面,有个人正蜷缩着身子。 听见动静,那人迷迷蒙蒙睁眼,逆光里似乎隔了数秒才看清楚是谁。然后摇摇晃晃从柜子里钻出来,一抬起头,满面泪痕。 谢博裕微愣,问:“怎么了?”声音透出些许温柔之意。 眼前的人伸手紧攥着他的衣袖,垂眼低下头去,怯生生说:“做噩梦了……” 话音落下,谢博裕便见她瘦小的身子晃晃,整个人有要倒下的趋势,连忙伸出手去扶住了。他扶她站好,手掌触碰她滚烫的额头,沉声道:“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的名字取自“路漫漫其修远兮” 毕竟快穿233333333 第3章 若你拥抱我(三) 谢博裕把路漫横抱上车,放她在副驾驶坐好,帮她系好安全带,开车送她去医院。知道她还什么都没有吃,途中停车去打包了一份热腾腾的粥食。 路漫享受着来自谢博裕的照顾,紧裹厚外套,坐在副驾驶,抱着盛粥的保温杯,用大吸管慢慢喝一份热乎的粥。原本空空荡荡到不适的胃,渐渐变得舒服起来。 到了医院之后,依然是谢博裕负责打点一切的事宜。直到路漫开始打点滴,他才稍微喘一口气。医院向来人多,走廊的长椅上坐满了病人,谢博裕在旁边站着。 周围闹哄哄的,不是特别安静。打吊瓶烧退得很快,身上那股难受劲散了些的路漫原本惨白的脸色也有所好转。她精神变好了一点,偷笑着盯住立在旁边的人。 带着贪婪爱意的目光一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谢博裕想感觉不到也非常难。他不想理会,可因为离得近,余光轻易就能瞥见小女孩傻笑的模样。 气色仍算不得太好的一张脸孔,有着最生动的表情,和眼里最纯粹的爱慕。谢博裕没有去看她,低声说:“我去倒热水。”说完他就径自走开。 路漫目送着谢博裕走远的背影,隔了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她望一眼吊瓶,抽抽鼻子,整个人往椅背上靠过去。系统S520在脑内和她进行对话。 S520关心的问:“漫姐,感觉好点没?” 懒得客气的路漫回了句:“有话直说。” S520碰壁,自觉说:“……目标人物对您好感有所上升,攻略度也达到了20%。” 路漫仿佛有点好奇的问:“你们这攻略度怎么算?” 虽然觉得路漫不是真感兴趣,但S520依然认真回答道:“系统通过对目标人物的情绪、态度、感受等的变化监测进行数据分析,进而得到相应的分析结果。” 路漫由不得笑了下:“恋爱辅助系统,竟然依赖这些?” S520讪讪一笑:“您是熟能生巧,我们没这本事。” 她从一开始就对这系统没好感,到了今天,还是这样,也搞不懂这个系统的真正目的。只是感情的事,可以有小心机,小算计,却不可痴妄将任何人玩弄鼓掌之间。 记得刚和这二手系统捆绑在一起的时候,S520说过她感情经历丰富,擅长玩弄男人的感情。这话听着真不来劲。 她是玩弄别人感情那种人吗?她对每一任的男朋友,都是真心实意,也从没玩过劈腿、脚踏几条船的戏码。三个月就腻是她的错么…… 对于S520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话,路漫没有理会。她现在落到这番田地,除了和这系统合作,确实没有太好的选择…… 要不是这辣鸡系统……!!! 想起自己被人夺走身体这事,路漫依然非常的不爽。她是不太信系统能送她回去,可不信又怎么样?至少,现在还有一线希望。 思绪飘远,影响心情,路漫甩开这些想法,重新收敛了心思。谢博裕用一次性纸杯接了热水回来,递到她面前。她伸手接过,道了谢,单手捧着纸杯慢慢的小口喝水。 后来谢博裕去取了药,等路漫打完点滴,他又开车送她回老別墅,直到她吃过药睡下了才离开。临走时,他交待路漫今天不必来补习。 下午的时候,得知女儿高烧的姜明珠抽空过来看路漫,还分別用两只保温桶带了老母鸡汤和瘦肉粥。确定女儿已经退烧,赶着去出差姜明珠嘱咐她好好休息,待半小时便不得不离开了。 冬天天黑得早,谢博裕从办公室回到住的地方,远远望见院子里,屋前廊下,一盏亮晃晃的白炽灯照亮一个坐在阶上瘦小的人影。他瞧得一愣,微微皱眉,脸色变得严肃了些。 谢博裕走到近前时,路漫慢吞吞站起身来,脚边两只保温桶一齐被她拎起来,往谢博裕面前晃了晃,扬着笑脸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外面很冷,她不知在这坐了多久,一张小脸孔冻得发白,两颊却泛着异样的潮红。谢博裕望住眼前的人数秒,却只是淡淡的说:“进来吧。”他绕过路漫,拿钥匙开了门。 进屋以后,谢博裕把汤和粥拿到厨房去热,顺便蒸点香甜软糯的玉米和红薯。他在厨房里忙,路漫立在厨房门口搓手哈气,声音有点低:“我妈妈下午来看我了。” 她没有通知过姜明珠,那只剩下他。 谢博裕说:“你应该告诉你妈妈。” 路漫似乎怔了下,垂眼笑笑,声音里透着一股故作轻松的意味,音量却越低:“小学三年级那会,我妈妈和我爸爸离婚了。我去上学,老师喊我到办公室去,和我说让我不要影响到别的同学。谢老师,你们成年人都这么残忍吗?” 谢博裕皱了眉,又听见路漫说:“只是一点小病,没必要非告诉她。她那么忙,连我不好好学习都没时间管。” 停顿了一下,她恢复笑嘻嘻的模样,不正经说,“但我不好好学习是因为我不乖,不过遇到我们谢老师就不一样了。” “你小的时候很乖……”谢博裕话说了半句,觉得不对,硬生生地停住了。眼见小女孩一瞬惊喜的面容,他鼻子嗅嗅,伸手关了灶台上的火,语气变得肃然:“粥要糊了,你先出去。” 路漫脸上一阵清晰可见的欢喜,偷笑着往外走,嘴里说着:“我知道,你从以前就觉得我乖,觉得我可爱了。其实我现在也乖,也可爱,不信你多看看我?” 谢博裕没有搭理她的话。 一顿晚饭安稳吃好,谢博裕收拾碗筷回来,将两只洗干净的保温桶放到客厅茶几上。瞥见书房里伏案奋笔寄书的身影,他走过去,敲敲门说:“你的病还没好透,早点儿回去,好好休息。” 路漫抬起头来,望他一眼,又低头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晚上该吃的药来:“我现在先吃药,有没有热水?” 谢博裕说:“你吃完药就回去。” 路漫重新提了笔,没看他,眼睛望着眼前的稿纸,只顾低着头笑:“我就当你是关心我了。” 谢博裕没应声,出去倒了杯热水进来。路漫道过谢,等会把药吃了,却没有听话乖乖回去休息,继续埋头写试题,认真又专心,大有赶不走的架势。 见她这个样子,即便认为她今天应该把学习的事放一边、先把身体养好,谢博裕也没有态度强硬让她回去。于是,依然像以前那样,他陪着在旁边辅导她功课。 十点多的时候,药效加上身体尚未完全痊愈的双重作用下,路漫开始不停的打起哈欠。谢博裕见她揉眼睛,停下讲解,把辅导资料一收说:“今天先这样吧。” 路漫点了点头,丢开资料书和笔,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点,就站了起来。她走出书房,谢博裕在她身后送她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门边。 像往常的那样,路漫和他道过别,就要回去了。谢博裕想起保温桶没拿,喊她等一等,帮她取了东西出来。路漫伸手接过东西,仰头看他:“谢谢,麻烦你了。” 谢博裕说:“没事。” 路漫笑笑,往后退了一步,仍是抬头望他:“今天真的多亏了谢老师,在此向您传达我诚挚的谢意。”说着还冲他弯腰鞠个躬。 她直起身子,两只拎着保温桶的手往后背,略微停顿,又带着点迟疑的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谢博裕问:“什么事?” 路漫说:“你太高了,我不方便。” 谢博裕皱皱眉,见她招手,仍是稍稍俯身,微侧过脸来听她的话。 路漫倾身上前,凑到他的耳边,轻轻一句:“谢老师,我喜欢你……”伴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个在他唇上飞掠而过的亲吻。 谢博裕刹那反应不及,没有任何防备。 待他站直身子,目光扫过,望见正从院子里逃也似的飞奔而去的身影——不是奶糖大白兔,而是一只狡猾的、蹿得飞快的兔子。 路漫一气儿跑到院子外面才停下步子,她立在院门外,往谢博裕在的方向看过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依旧俊美无双的面庞,有着严肃表情,和清晰可见的不快。 谢博裕生气了。 顿足数秒,路漫迅速收回视线,脸上满是惶然,匆匆低首。她埋头冲回房间,手上两只保温桶不停撞在一起,一路都乒乓作响。 回到别墅,反锁好门,路漫脸上表情放松下来。她嘴角翘起,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把保温桶放进橱柜,然后站在流里台前,舔舔嘴巴评价道:“不错!” S520:“……” 厉害厉害,社会社会。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口味hhhhhhh 明天见。 第4章 若你拥抱我(四) 路漫睡了非常安稳的一个好觉。隔天醒来,她没上早读,等到七点才骑着自行车从N大出来,吃过一份热腾腾的早饭后就到学校去上课。 昨天的事情,谢博裕无论有什么样的反应,路漫都不至于觉得奇怪。虽然最后是惹怒他,但她不怎么的慌张——即便依照谢博裕的性格,大概会比之前更冷淡。 她倒不心急,反正有得是时间。想起偷亲到他的一瞬间,温软唇瓣相互触碰,那一刻的感觉,路漫嘴角弯了弯,带着笑意走进教室里面。 不过是因为高烧请假一天而已,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而姜禧和同班同学之间的关系一直普普通通,也没有什么人特意上前来关心她。路漫落了个清净自在。 平静到了放学的时间,不上晚自习的她和往常一样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准备回去了。走到校门口,模模糊糊瞧见有个长相漂亮的女学生被几个男生带走了。 那个女学生穿的是本校的校服,另外几个男生却并不是,并且看起来应该是外校的学生。路漫没急着上自行车,想了想,问520:“那个女生,有一点眼熟?” S520说:“是姜禧的同班同学。” 路漫轻轻挑了一下眉。又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S520说:“我查一下。” 过了半分钟,S520解释:“被外校的混子给缠上了。” 不学无术的男学生,看上了女孩子耍起流氓,用无赖的方式纠缠,逼女孩子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不是没有。S520稍微说了一下,路漫就明白了过来。 她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看过去一眼,骑上自行车的同时对S520说了一句:“帮我指个路。”便追上去。 数分钟后,路漫在一处小巷子口停下来。巷子望得见被堵住去路,姜禧的女同学被逼到了墙角处,被面前几个不怀好意围堵住她的男生吓得一直在流眼泪。 路漫停好自行车,整理了下自己的背包。抬手望见几个男生都朝她看过来,就冲他们露出个友善的笑容:“你们找我好朋友干嘛?” 那个女孩子看到她、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路漫却只是淡定的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一面站定在了巷子口,一面摸出了手机。 其中一个男生回过神,看她也是附中的人,又是女生,半点儿都不畏惧,恶狠狠的说:“关你什么事!”还挥拳做了个警告的手势。 路漫没有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微笑冲他们晃晃手机:“你们希望我报警?或者你们更想给我一个救美的机会?” 说话的男生听到她说报警,反而也笑了下,接着冲旁边的男生一个示意。那个估摸着快有一米九的大高个,就径自朝着路漫走了过来,还笑着说:“开个玩笑。” 路漫看着走过来的这个人,仿佛是在看自投罗网鸟鱼,嘴角的笑意渐深。她往后撤了一步,似乎是想要逃,却在下一刻直直冲了上去…… 十多分钟以后,S520看着躺了一地蜷缩着身子不停呻|吟的男生,差点没有跪下给路漫唱征服。难怪过来的路上,她要和它确认姜禧以前打不打架、身手如何。 解决完这些人,路漫把缩在墙角、早就看傻眼的同班同学拉出来,指一指躺在地上的人说:“我家不缺钱,医药费出得起。你们以后骚扰她试试。” 路漫自己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身手不赖,搞定这么几个人并不成问题。至于为什么身手不赖……以她过去的做派,她也不希望自己被缠上了,脱不得身…… 直到把人给送上了出租车,路漫才骑自行车回老别墅。 这天晚上,她没有和过去一样见到谢博裕。 第二天去学校,路漫刚到了班上,就被老师给喊到了办公室。昨天下午打架的事情传开了,挨打的男生有不服的,带着家长找上门来。 还没进到办公室里面,她就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不是本校学生,被找上门来要说法,老师多半是在中间做调和工作。那人今天找过来,无非是要她道歉。 这段时间,路漫在学校里的表现,哪怕不说算好学生,至少十分老实。尽管如此,在这之前姜禧一直属于让老师头疼的人物,一出点事,那些也全被牵扯了出来。 对于老师言语的暗示,路漫只当做不明白,不时斜眼看旁边得意之色要从脸上溢出来的人。等到一番说和的话结束,她看看老师,认真的说:“我也有家长。” 老师愣住,男生脸上的得意也飞了,一脸凶相的家长看过来,转眼脸都黑了。路漫似毫无所觉,还一本正经在说:“我妈妈虽然出差了,但是可以让我叔叔来。” 谢博裕接到姜明珠的电话,半小时以后出现在N大附中一间办公室里。等又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他把人从办公室领出来。这会恰好是课间,走廊的学生很多。 路漫昂首阔步跟在他身后,半点没有犯了事、被教训到乖乖认错样子,反而扬着俏生生的小脸孔,仿佛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他们一前一后,从教学楼走了出来。 谢博裕将路漫领到没有人的地方,表情和语气一样冷漠:“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回去安心上课。” 路漫看见他阴森冷酷的面容,金丝边眼镜后面冷淡的眼神,微抿的唇角,和坚毅冷硬的下颌线条。她垂下眼,脸上是失落懊恼,心里却在感慨这个人长得好看。 “对不起……”路漫怯生生说了一句,似乎是被他此时的冷漠摄住了。她咬了下嘴巴,有一点犹豫的样子,“我没想过你会这么生气。” 谢博裕说:“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你妈妈打电话,我才过来帮忙处理一下。” 路漫一瞬的表情像顿住了。 她皱皱眉,迟疑着嗫喏道:“我是说我偷亲你的事……” 谢博裕:“……” 数分钟后,上课铃响,路漫回去上课,谢博裕回N大。又成功套路了一回,心情舒畅的她回到教室便从课桌里翻找出来信纸,开始写写画画。 S520好奇她在做什么,问了一句。 路漫回答:“检讨书。” S520更加好奇的探头看一眼,又默默缩回来。 厉害厉害,社会社会。 下午放学,路漫回到老别墅。谢博裕的车停在别墅门口,她停好自行车绕到隔壁过去敲门。门开了,看到她,谢博裕说:“我晚上有事,你自己看书做题。” 路漫抬头看他,点点头伸手递过去一只信封。 谢博裕瞧一眼,见信封上写了三个字:检讨书。不等他发问,面前的人已经先开口:“老师说,要写检讨书。我妈妈出差,只好给你看。” 倒有这么回事,谢博裕记起来白天在办公室里老师说过的话,将信封接过来。办完这件事,路漫转身就走了。直到她进了别墅,谢博裕才回了屋里。 晚上十一点多,谢博裕回来,车子停在停车场,离别墅还有一段路,他独自一个人走回来。快要到十二月了,天气越来越冷,夜里尤其如此。 路灯下单薄的黑色影子往前,空气里一团一团的白雾。谢博裕走到了院子外,往旁边的屋子看过去一眼,没有光亮,大概已经睡下了。他收回视线,进了屋。 脱下大衣,在沙发上坐下来,茶几上明晃晃的一封信,清秀的字迹。谢博裕稍微停了一下,才伸手将信拿在了手里。他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漫不经心看一眼。 开头一句——“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偷偷亲了你。”将他的不经意瞬间粉碎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检讨书……谢博裕方醒悟自己竟然又上了她的当。 醒悟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微微挑眉,眼睛却往下看了下去。扫完这封检讨书,看到最后的一句“对不起,我这么喜欢你。”他又抬手摁了摁眉心,觉得头疼。 在长沙发坐了好半晌,谢博裕将信收起来。看一眼墙上时钟的时间,快十二点,他站起身,关了客厅的灯,进卧室去休息。 天气太冷,路漫早早上床,关灯躲在被子里抱着手机打游戏。耳边是S520在向她汇报谢博裕的消息,听到谢博裕看完了她的检讨书,她不由笑笑。 S520虚心请教:“为什么都这样了,目标人物对你的好感还是没有怎么涨?攻略度也没有怎么上升?”它可以感觉到,其实谢博裕对路漫的这些行为不排斥。 路漫看看时间,丢开手机,淡淡回:“因为你个二手系统不靠谱啊,你心里没数?” S520:“……”【委屈.jpg】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还听说过,有个女孩子的前男友,分手以后还纠缠跟踪,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出去吃饭喝茶之类的,就把人揍了一顿。被打的男生报警了,他家里给他捞了出来,又继续骚扰别人。女孩子家里找到他家长,他家长不管……被缠上了真的倒霉OTZ ~ 检讨书6不6蛤蛤蛤 社会我漫姐:) 明天见。 第5章 若你拥抱我(五) 姜明珠出差回来,给路漫带了一大箱子的礼物。她蹲在地上,一边往外掏礼物,一边问:“妈妈,你有没有给博裕哥哥带礼物?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他帮忙。” “我们晚上请他吃饭,妈要当面谢谢他照顾你。”姜明珠说着又问,“你把人个大男生揍了一顿,真没有伤着哪里?有没有到医院去检查过?” 路漫简单翻过遍礼物,收手站起身,扑过去抱住姜明珠撒娇:“你看我像伤到哪里了吗?真没事,我这么大一个人,还不知道疼不知道去医院的吗?” 女儿一撒娇,姜明珠便没辙。她笑着伸手拍一拍女儿的手臂,温柔的说:“你没事就好,不过这么危险的事,下次还是别做了,好不好?至少得找人来帮忙。” 路漫点点头,笑闹着说了句:“听妈妈的话!” 正好姜明珠手机响了,她松开路漫,便走到书房去了接电话。 晚上姜明珠带着女儿请谢博裕吃饭。 虽然谢博裕比姜禧要大一些,但也得喊姜明珠一声“明姨”。他小时候到姜家,姜明珠就对他很好了。因而,姜明珠邀请他吃晚饭,哪怕出于尊重也不好拒绝。 上次生病的事和这次谢博裕代她去学校的事,还有帮她女儿补课,尤其是女儿的成绩进步很快,姜明珠都真心感谢。饭桌上,两个人喝了一点酒。 路漫坐在姜明珠旁边,装乖不说话,只顾着吃东西和听他们聊天。听到有趣的事情跟着一起笑,看到他们都喝香槟,有一点犯酒瘾但不得不忍耐。 很多人都爱说年轻好,可路漫却不这么认为。 比如她没遇上这个倒霉系统之前,工作顺利、感情顺利,卡里有钱、手里有房,生活要多美滋滋多美滋滋。现在还得苦哈哈的装高中生,很多事都还没办法做。 她倒是也可以选择不学习,但凭那样的态度,还想要搞定这位精英人士,岂不是做春秋大梦?姜禧和谢博裕之间,年龄差距、阅历差别、身份不同,阻碍太多。 不能早早的把人骗上|床,是路漫觉得最为遗憾的事情。沦落到现在,还得玩儿偷亲的戏码,牵个手都难,更不必说其他了…… 好在现在一切还算是顺利。 一顿饭吃到半途气氛正好的时候,前一刻还在说说笑笑的姜明珠,忽然间脸色发白,伸手摁住自己的心口,再下一刻,她直直栽了下去。路漫眼疾手快扶住她。 这情况来得太急太突然,谢博裕也变了脸色,饭是没法吃了,连忙开车陪着把人送到医院去。还在路上,姜明珠昏迷过去了,到了医院就交到医生护士的手里。 姜明珠的父母年事已高,这样的事情没法通知他们,也是怕他们吓着了。顶着女儿身份的路漫才读高三,不是能顶事的年纪,谢博裕便没法子不管不顾。 把人送到了医院后,他就自发的打点起一切的事宜。姜明珠被送去抢救,谢博裕去了办事,路漫守在外面等消息。他办好事回来,看到她惨白的一张脸。 想到她才十七八岁,大概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今天又是自己的妈妈出事,肯定被吓得不轻,谢博裕态度十分和缓。他温声让她先坐下来等,安抚她会平安无事。 路漫瞧着呆愣愣的立在那里,呆滞的点下头,脸还是发白,这会儿完全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样子。谢博裕心觉她被吓傻了,终于伸手扶住她的肩,让她先坐。 她一副任由随便摆布的模样,乖乖巧巧坐下。没过一分钟,又似乎回过神来,如惊弓之鸟蹿起了身,哀戚的望着谢博裕数秒,两行泪唰的落了下来。 谢博裕迟疑了一瞬,仍是走上前,伸手微微揽住她,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不要怕。”路漫没有扑进他的怀里,只拿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压抑着小声啜泣。 S520看着这样一幕,禁不住暗自咋舌。 它看一眼系统显示的数据说:“涨了20%……” 路漫耳边听到S520的话,直想翻白眼。 这一场实在太考验她的演技。姜明珠出了事,她作为女儿,母女关系又好,哭不出来可怎么办?毕竟她不是不经事的人,知道人抢救过来了就不会有大碍。 上一次为了套路谢博裕,她酝酿了好久的情绪才能哭出来……毕竟她也没经历过什么太苦的事,只好把自己想得很悲惨……这一次,真是突破她的极限了。 “这种戏演多了,我觉得我迟早遭报应。”路漫在脑内对S520不悦说道。 S520尴尬笑一声,试图挽尊:“这不是情非得已吗……” 一句话,换来的是充满不屑的一声呵呵。 在谢博裕的安抚劝说下,路漫止住哭意,红着眼睛坐在长椅上等。再到后来,医生出来,说姜明珠脱离了危险。人送到病房安顿好,她又在病床旁边守了一夜。 路漫兢兢业业把女儿的角色扮演到最好,姜明珠住院期间,她一直陪着。好在问题不大,过了三四天,姜明珠就出院了。 姜禧的姥爷和姥姥得知女儿生病的消息,人一出院,就让把人往他们那里送。姜明珠一个事业强人,一样拗不过父母和女儿,老老实实放下公司的事养身体。 姜明珠住院这几天,谢博裕一直在忙上忙下,自己还要顾好工作上的事,不能说不辛苦。虽然还不至于到瘦下了一圈的程度,但也是一直没能睡个好觉。 这天上午办好了姜明珠的出院手续,谢博裕把两个人送到姜家,才终于能松下来一口气。他上午休息了一下,下午上半天课,晚上没事,倒想早早休息。 谢博裕刚刚从浴室出来,听到一阵敲门声音。他走过去开了门,看到这会站在外面的人倒有些诧异,只是脸上并看不大出来,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路漫站在门边腼腆的笑,手扶着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谢博裕洗过澡,穿一身深蓝的睡衣,头发半湿,没戴眼镜,润泽的唇,活脱脱一副美人出浴诱人画面。 “我明天得回学校上课,所以就回来这边住了。我妈妈有姥姥姥爷照顾,也不用我担心什么。”说话间,她还拿眼偷看谢博裕,极为害羞的样子,又咬唇偷笑。 谢博裕一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想一些有的没的。好在她很快说:“姥姥让我给你带了自己家里炖的排骨汤,让你多喝,说这几天麻烦你。” 路漫把保温桶递了过来,谢博裕没推辞收下了,很快打发似的道:“行,替我谢谢姥姥了,明天要上课,你早点睡。”说着,他就要把门关上了。 察觉谢博裕的意图,路漫手脚麻利往前挤挤,半个身子在门里头,让他没法真的把门关上,却还是笑得又甜又美的,带着点害羞的意味,不说话盯住他。 谢博裕当没看出来:“还有什么事?” 路漫傻笑瞧他半晌,一副新奇口吻:“我们博裕哥哥,不戴眼镜更好看了。”她几不可见的往后退了半步,忽而拔高音量,“想亲!” 谢博裕皱皱眉,她人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 留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又一次兔子一样逃走了,笑也不是。 接连发生的这些事,还是让谢博裕对路漫的接纳多了一点。至少在这次之后,他开始会非常包容她的一些稍显稚气的举动。只是依旧没有接纳她的任何感情。 而在路漫看来,谢博裕的包容和纵容,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他不逾矩,反而说明他的自持与负责任,这不是什么坏事。假如她的目标才十八岁,她也下不去手。 在这之后,路漫开始会给谢博裕写信。雷打不动的每天一封,早上出门去学校,她就把信放到他院子外的老信箱里面。那些信一直没被查收,她却坚持做这事。 平安夜的这天,她如常到谢博裕住的这栋老别墅外的老信箱投一封信。然而在她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之下,信箱已经快要被塞满了,她费好些劲也没能塞进去。 正在路漫准备继续挣扎时,谢博裕从屋子里走出来,似乎准备去办公室。已经是隆冬季节,清早的天气更是格外冷,她听到动静转头去看,像被吓住般静止了。 谢博裕自然也看到了路漫,穿着一件奶白色羽绒服,裹着大红围巾,衬得极喜庆的一张脸却是呆傻的表情。他走过去问:“你这是做什么?” 仿佛他走近才回过神,也不继续之前的事情了,心虚的说了一声“早”,路漫将信直接塞到谢博裕的手里,笑嘻嘻一句:“谢老师,您的信箱满了,请查收。” 谢博裕也早摸清她的套路,知道她这会儿肯定是要跑了,她话音落下便已经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路漫傻愣愣地看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看他。 凭着潜意识做完这事,那会不过想着不想看她做完坏事就跑,反应过来,倒是有些鲁莽的意思。谢博裕难得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他轻咳了一声,抬手帮路漫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骑车,冷。”在面前的人一张脸惊喜傻笑交错的时,他又抬手掌住她的肩膀,推她往前走了两步,“去上课。” 等到路漫回身,谢博裕已经转身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瘦削高挑的身影被徐徐高升的太阳照得好似渡上一层金色光亮。 路漫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满脸春风,舔舔嘴巴说:“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非常需要爱护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冒泡多撒花 给你们爱的么么哒和爱的小红包! 我们谢老师,很甜了:) 第6章 若你拥抱我(六) 谢博裕下午到教室上一堂课。上课铃响前两分钟,他进去,首先看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一道熟悉身影。奶白色的羽绒服,大红色的围巾,俏生生的小脸孔。 路漫看到他进来,望着他笑,露出右脸甜甜酒窝。生怕谢博裕看不见自己似的,她还冲他用力的招招手。谢博裕看她一眼,碍着满教室学生压下一切的情绪。 作为一名问题学生的姜禧,逃课打架这样的事情,她的老师也只是习以为常。过去管不住,现在也是一样,且大抵还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经验,置之不理。 路漫把下午的课给翘掉了,没有任何阻碍。因为一开始就不是好学生的设定,这些出格的举动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偶尔乖巧点,反而博来夸奖。 一个坏学生,偶尔乖一次,就能博得表扬。一个好学生,偶尔叛逆了,就会被训到体无完肤。可明明好学生还是好,坏学生还是不听话。人的心理,当真很奇怪。 一整堂课的时间,其实路漫完全没有捣乱。她全程都在埋头写试卷,偶尔抬头偷看两眼他,再没有别的举动。但对于谢博裕而言,她出现在这就是最大的干扰。 路漫坐的位置太过醒目,尽管谢博裕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讲课上,余光依然时不时要从她身上扫过去。多半的时候,也不过看到她埋头认真学习的样子而已。 下课铃响,谢博裕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几个女学生齐齐围上来询问课堂上还不太懂的内容。路漫不动如山坐在第一排,看她们临到最后,向谢博裕送上小礼物。 后来人终于散了,女学生走出了教室,谢博裕还在收拾东西。路漫这会倒是已经收拾好了,她背起背包走到讲台旁边,探头看女学生送给他的东西,手指戳戳。 谢博裕沉默不语,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再看路漫,她已经把女学生送的那些全都抱在怀里。见他看过来,她嘴上解释:“今天的苹果多贵啊,不能浪费。” 他们从教室出来,路漫抱着东西跟在谢博裕身后。他先回办公室了一趟,她也大大咧咧跟着他走了进去,半点都不怯。里面有别的老师在,她朗声喊句老师好。 那一种朝气蓬勃的姿态,和脸上的又甜又美的笑,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谢博裕脸上是一派镇定,向满脸探究望过来的同事解释:“姜老教授的外孙女。” 女同事了然点头,笑得轻松拎起包,聘婷袅娜说声明天见走出了办公室。路漫目送着人离开,回过头看向谢博裕,噘嘴又皱眉:“我还是你学生,怎么不说?” 谢博裕冷声问她:“你下午逃课了?” 似不妨被这么问,路漫脸上掩不住的心虚否认:“没有啊……” 谢博裕上下打量她几眼,最后还是放过了她说:“你回去吧。” 路漫偷看他一眼:“你现在不回去?” 谢博裕说:“我还有事。” 路漫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他仅仅是不想和她一起走而已。 明明知道,却还是应了谢博裕的话。 她把怀里抱着的小礼盒紧了紧,说:“那我先回去……”迟疑了下,她又问:“你晚上有事吗?还能好好给我补课吗?我马上要考试。” 谢博裕淡定的说:“能,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路漫“哦”了声,真的抱着东西就走了,谢博裕也没管。 回去以后,路漫放下东西,先洗了个澡。收拾好了,她才带着资料书和试卷,拿袋子拎着女学生送给谢博裕的苹果以及自己给他准备的平安果去了隔壁敲门。 谢博裕已经回来有一会了,路漫一进去,说要借厨房用。他看她拎着一袋子苹果钻进厨房。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谢博裕不放心,走过去看。 小女孩可怜巴巴看着他说:“我没找到榨汁机……” 谢博裕面色不改走了进去,问她:“你想弄什么?” 路漫伸手指指自己洗干净的苹果,无奈的回:“榨汁啊,我不喜欢吃苹果,但是榨汁还能接受,而且这么多,得吃好久,还是榨果汁好搞定一点。” 谢博裕说:“我来吧,你到外面去。” 路漫没走,让开来一点位置,笑嘻嘻说:“你帮我榨汁,我帮你切兔子苹果?兔子苹果你知道吗?特别可爱,而且我切得可好了。” 谢博裕倒觉得她像在哄小孩,心觉无奈,却只说:“你小心手。” 路漫欢喜的应了一声,在旁边也忙起来。 谢博裕找出来榨汁机,和着蜂蜜白开水帮路漫榨好一大杯果汁。他好了的时候,她说的兔子苹果也都切好了。红艳艳的果皮被切成V字形兔耳,趴在白瓷盘子。 确实挺可爱的。 路漫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切得特别好?” 谢博裕大方说:“是,刮目相看。” 他们从厨房里出来了,路漫端着苹果汁往书房去。走到了转角,她又探出头来,笑盈盈道:“裕哥哥,我特地为你买的苹果,千万不要浪费啊。” 谢博裕坐在长沙发上,点了下头。 路漫心满意足去书房。 做完了一套试卷以后,路漫从书房出来喊谢博裕,看到客厅里茶几上的白瓷盘子不见了。她就知道是他都吃完了,越觉得他很好。 后来谢博裕过来帮路漫评卷讲题,半途的时候,她突然扭头看着谢博裕,说了一句:“明天是圣诞节。”谢博裕看着她没说话,路漫又说,“我们约会去吧。” 谢博裕不动声色的回:“回去睡,梦里什么都有。” 路漫扁扁嘴,嘀咕:“梦里亲你千百遍。” 离得还算近,谢博裕听清她的话,这回没法当没有听见了。 他抬手掐掐她的脸:“你成天在想什么。” 路漫捂住脸,哀怨的望住他,却理直气壮说:“想你啊,不行吗?” 谢博裕语气镇定道:“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 路漫手指在桌面的试卷上敲了敲:“我在好好学习。” 谢博裕就说:“你今年高三。” 路漫说:“我知道。” 谢博裕又说:“还有六个月就高考了。” 路漫依然说:“我知道。” 谢博裕摸摸她的头,温和的说:“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比我好的比我适合你的人有很多……”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路漫就拂开了他的手。她脸上满是不悦之色,站起身,和谢博裕拉开一点距离,恹恹道:“这么老套的话,何必拿来敷衍我。” 谢博裕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对她说:“你现在只是经历得太少……” 路漫笑了下,带着点儿讽刺:“难道我必须经历几段错误的感情,才能明白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你们成年人好无趣,我知道我现在很喜欢你,就够了。” 谢博裕还想说什么,路漫却气得一跺脚,从书房跑了出去。 他没有去追,只是心情也莫名烦躁起来。 谢博裕自己在书房坐了一会,郁躁的心情并没有得到平复。 后来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朋友打电话过来,说大家都在,让他也出来聚,说很久不见他出来了。这会心情不好,接到邀请,他答应下来。 他拎起大衣、拿上钥匙出门去。 刚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口竟然坐着个人,谢博裕脚下步子顿住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门口坐着的人转过头。 廊下亮晃晃的灯照在她的面庞,脸上两道清晰泪痕,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还抽抽泣泣在说:“我都数到五个一百了,你怎么才出来找我?” 那一刻,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谢博裕觉得自己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拽住了路漫的胳膊,将她一下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手指碰到她的手背,冷如冰块,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先把人拎进了屋子。 才刚刚把人带进了屋子里,路漫扑上来,将谢博裕抵在房门上。她的一双手臂穿过他的腰际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怀里,眼泪直往他衣服上蹭。 怀里的人执着倔强的说:“裕哥哥,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信?” 谢博裕无法回答,却抬手轻轻抱住了她,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尽量给她一点安抚,让她平复下来心情。 过了好一会,路漫听到谢博裕问:“你想不想考这里?” 以她现在的成绩,想考N大,基本没戏。 谢博裕感觉到怀里的人收紧手臂,更紧的抱住了他。下一刻,他听到了那个小小软软的声音,依旧坚定的说:“好,我要考。”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wuli小甜饼谢老师(*/ω\*) 敲黑板,划重点,我们真滴是甜文,很甜的那种。【抱膝盖蹲 日常求评论求撒花,依然有小红包哦→v→ 第7章 若你拥抱我(七) 这一年的圣诞节不在周末,路漫如常顶着姜禧的身份到学校去。早上出门时,她看到谢博裕院子前的老信箱已经变空了。 下午路漫从学校出来,发现谢博裕的车停在校门口附近。她脸上堆笑走过去,敲敲车窗玻璃。车窗落下来,驾驶座上坐着的人平平静静的一句:“上车。” 坐进副驾驶,路漫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欣喜的问:“裕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博裕手扶着方向盘,启动了车子,问:“晚上想吃什么?” 路漫偏过头看他,想了想,说:“我不想吃外面的。” 谢博裕说:“我厨艺不好。” “咦?原来你知道?”路漫一瞬惊疑,又满脸纠结的说,“我一直想问,你之前煮的清汤面是不是忘记了放盐……而且竟然也没有荷包蛋!” 谢博裕倒是坦然:“没忘。” 路漫努努嘴,说:“味道真不怎么样,可我全吃完了,必须是真爱好吗?” 谢博裕眼底一抹淡淡笑意,口中平静又问一遍:“晚上想吃什么?” 路漫说:“但我还是不想吃外面的,你会什么?糖醋排骨会吗?红烧肉?红烧鱼?油焖大虾?” 谢博裕无奈的笑了一下说:“不会,可以现学,只要你吃。” 路漫立刻答了话:“吃啊,我吃啊,我要吃!” 谢博裕就说:“那得先去一趟超市,家里冰箱空了。” 路漫点点头,笑得眼睛都弯了,满脸的期待。 即使不是周末,但赶上圣诞节,店里都在做活动,一路都是大大小小的圣诞树、亮丽的装饰和欢乐的音乐。节日气氛如此浓厚,路上行人也很多,十分热闹。 他们往超市去,并排的走,谢博裕却并不牵她。路漫懂他的心思,可路上还是异常不安分,偷偷去勾他的手指。即使屡屡失败,她依然乐不彼此。 这么折腾半天,谢博裕被她这股不安分闹得不得不说:“别闹了。”他压低声音,离得路漫很近。声音钻入耳朵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怀孕了。 谢博裕的声音实在太迷人,在那一刻,路漫忍不住暗自感慨—— 真的非常想听一听他在床上的声音了。 S520感知到她的想法,满脑黑线的说:“漫姐,不要污,要优雅!” 路漫只想翻白眼:“你情我愿,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我又没想强|奸他。” S520震惊了一下,小声说:“我只是一个纯洁的恋爱辅助系统……” 它之前的宿主基本对和攻略目标发生关系都非常抗拒,更勿论主动产生这样的想法了。它知道路漫不一样,可也没有想到,是这么的……不一样…… 路漫听到520的辩驳,呵呵笑笑:“给看不给吃,有意思吗?”要不是碍着这具身体才读高三,还未成年,实在太小不合适,她早就想办法把人给吃干抹净了。 内心吐槽两句,路漫不免想到,也许系统任务完成了,她还是没有吃到嘴……顿时间痛心疾首了起来,进而迁怒到S520身上:“辣鸡二手系统!” S520:“……???” 怕了怕了,溜了溜了。 他们在超市买了果肉蔬菜回去。 回到老别墅后,路漫拿pad帮谢博裕在网上查好几道菜要怎么做。谢博裕帮她洗了水果出来,她把pad转交到他手里。他倒欣然接受,转身进厨房继续忙。 路漫在客厅沙发上躺着一边吃水果一边听英语听力,差点没有翘着脚当起大爷。厨房慢慢有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她爬起来找纸和笔,又趴在沙发上写起了菜单。 把东西写好了,路漫找来冰箱贴,到厨房去把菜单贴到冰箱门上面。谢博裕看过去一眼,听到她说:“暂时就想到这些,以后有别的我再写添上去。” 路漫一本正经问谢博裕:“我考试进步,你就奖励我一顿饭,成吗?” 谢博裕说:“看心情。” 路漫眼睛都瞪圆了,却被推到厨房外面。 谢博裕继续做两个人的一顿饭,表情始终平平静静。 三菜一汤上桌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了。 谢博裕的厨艺依旧让人不敢恭维,路漫依旧不嫌弃,全程吃得津津有味。谢博裕忙了一通下来,反而没什么胃口,稍微吃了一点就搁下了筷子。 到后来,看路漫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走开一会,再回来的时候,将一只钥匙放到了路漫的面前。她仰头看去,谢博裕说:“下次别敲门了,自己进来。” 微怔之下,反应过来,路漫小心将钥匙收起来。再看他时,笑靥如花,甜甜的说了一句:“好。”她明白,这就是谢博裕为她准备的圣诞礼物——Surprise! 她笑意满盈的一张脸,目光灼灼望着谢博裕:“我有回礼,你要不要?”说着还冲他努努嘴巴,作势要亲上去,完全是调皮捣蛋的模样。 谢博裕眼神是温润的,口中冷冷淡淡的回:“不必。” 路漫顿时一副大受打击的哀怨样子,反而惹得他笑了笑。 圣诞之后到期末考前,学校又有过两次大考试。路漫帮姜禧把成绩一提再提,到期末考的时候,整个高三理科有二十六个班,她已经考进了年级前三百。 路漫虽然保留了她可以发挥的真实水平,但从年级倒数一百名进步到现在的排名,说一声成绩飞跃也不为过,以致于年级老师常常一句连姜禧都这么努力了。 期末考结束后,离过年稍微有一段时间,学校安排补课,路漫便还是得去学校。大学放假和高中不同,她还在上课那会,谢博裕已经开始休息了,不过陪着她。 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事实上,尽管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同了,可这么长时间,谢博裕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无论是牵手、亲吻还是拥抱,全部都一样。 路漫知道,谢博裕始终芥蒂他们年龄差距的问题,以及身份差异。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这都是好的,且意味着他想要对姜禧的感情肩负起责任。 尽管明白,路漫仍对此感到几分不痛快。 所以她为什么嫌弃这辣鸡二手系统……真不是没有原因。 路漫补课结束这一天,正好是谢博裕生日。下午上了两堂课以后,学校比往常更早放了学,她没有直接回老别墅,而是到商场去挑礼物。 等挑好给谢博裕的生日礼物回去,已经是六点多。天将黑未黑,远远的,她看到谢博裕住的老别墅透出来的灯光。待走近,便能听到里面一阵欢声笑语。 路漫摸出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电话也没有信息。她拎着东西靠近窗边,踮脚探着脑袋往屋子里看看,人有点多,都是年轻男女,大概是谢博裕的朋友。 她看到了有生日蛋糕,或许是谢博裕的朋友来给他过生日。路漫想了想,在懵懂无知闯进去和闹出动静引起注意转身就跑中间犹豫了一下,选中比较作的后者。 轻手轻脚走到了门边,路漫把礼物和生日蛋糕整齐的摆好,抬手敲敲门,听到有人应声便往院子外走。她对谢博裕还算有点信心,来开门的不会是别人。 谢博裕算着时间,估摸这会她该回来了,听到敲门的声音,比其他人都更快就过来了开门。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朋友会突然过来给他过生日,事情实在有些突然。 看到门外空无一人却有东西在,谢博裕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已经开始向周围搜寻路漫的身影。最后看到她远远走开的背影,顿时皱眉。 谢博裕身后,有朋友见他站在门边,也没见有别的人进来,过来询问的。他心知不对,招呼一声,连大衣都没有穿,就这么单薄追了出去。 路漫原本是慢慢在学校里走,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回头看一眼,顿时放快了步子。她埋头急急的往前冲,好像在竭力逃离什么那样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白惨惨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道路旁边,高大的银杏树,叶子早就掉光了,孤零零的树干。夜里风有点儿大,一阵一阵,吹得人遍体生寒。 路漫感觉到谢博裕步步逼近,最后终于还是拉住她的胳膊。她停了下来,没有想挣脱他的手,可也没有转身,谢博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来了怎么又走?” 沉默好一会,路漫说:“没什么,你还有客人,我不去了。” 谢博裕解释:“他们没有提前打招呼,过来给我过生日……” 他的话才说到了一半,路漫又说:“你的朋友,我不好去。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还是别碰上比较好。” 谢博裕问:“为什么这么想?” 路漫转过身,眼里闪着泪花,可没哭,却扁扁嘴说:“我就是知道,你嫌我小,所以从来不牵我,也不抱我,更不会……” 谢博裕微微愣住,叹了口气,眼睛四下看看的同时握住了路漫的手,带她往旁边走了两步。等到路漫反应过来时,她人已背抵树干,谢博裕站在她面前。 他一手撑着树干,将她圈住,一手扶住她的肩。她抬眼想看一看他,谢博裕已经俯下身来,轻轻吻住她的唇。他温软的唇,温暖的怀抱,身上的蔚然深秀的气息,这一刻分外迷人。 辗转不休的一个吻终于结束,两个人轻轻喘气。 谢博裕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哑:“不要随便污蔑我,嗯?” 路漫伸手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前,低低的答:“是我不对……” 谢博裕微微叹气,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脸说:“回去吧。” 路漫脸仍埋在他的胸前,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 本章好评送谢老师 谢谢大噶的支持! ~ 我的微博置顶有本文的抽奖,2个66红包、5个1000点JJ币,11.10开,感兴趣可以来参加一下。 我的微博:urnot寒花一梦。 转发才60几,中奖概率很大了! 第8章 若你拥抱我(八) 路漫没有去见谢博裕的朋友们。 现在这么个情况,对她来说,这一波一点都不亏。 后来谢博裕回去,路漫也自己回别墅待着。知道她还没吃饭,却碍着朋友们在,实在抽不开出身,谢博裕帮她点了份外卖,叮嘱一句好好的。 再晚一点的时候,他和朋友们出去了一趟,回来已经是半夜临近十二点。隔壁的房子看不见光亮,也不知她睡没睡,谢博裕沉吟着依然从兜里摸出手机。 路漫躲在被窝里打游戏,接到谢博裕的一个电话。她穿着睡衣出去,他人就站在房门外,手里拎着她买回来的蛋糕、礼物,还有打包的宵夜。 谢博裕问:“睡下了?” 路漫摇摇头:“没有。” 她侧了身子让开路来,谢博裕拎着东西走进屋里。 路漫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走到客厅。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谢博裕把东西全都放在茶几上。他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有几分钟,来得及。” “什么?”路漫不太明白。 谢博裕微微抿唇,动手拆起蛋糕盒:“我生日还没过完。” 路漫反应了过来,惊讶却是心里真的感到惊讶。这个人的心思细腻如此,幸好不是什么花心浪子,否则以他的长相和手段,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要折在了他手里。 她帮谢博裕一起摆弄蛋糕,点蜡烛,给他唱生日歌,催他许愿和吹蜡烛,跑上跑下去关灯开灯。做完这些,再看一看手机时间,时间刚跳到了零点零分。 谢博裕动手拆礼物,路漫给他挑的是黑色织纹皮夹。礼物有点儿普通,皮夹的款式也十分简单,但太花哨的东西不适合他。挑的是大牌子,倒不至于拿不出手。 “等我一下。”见谢博裕把皮夹拿了出来,路漫手掌握了下他的胳膊,说话间站了起来,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她取来拍立得,折回来客厅找他。 路漫冲谢博裕晃晃手里的东西,说:“第一张合照。”她坐到谢博裕的旁边,手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稍微靠过去。 谢博裕没说话,抬手从路漫的手里把相机拿了过来,然后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改为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紧紧挨着自己。 路漫偷偷看他,谢博裕也看她一眼:“好了吗?”她点点头,谢博裕当下又说一句:“看镜头。”仗着自己手臂长,也用不上自拍杆。 拍照按钮被摁下的一瞬,路漫侧过脸来,迅速吻了一下谢博裕的脸颊。后来照片出来,是一张她亲吻谢博裕侧脸的合照,运气很好的没有虚。 路漫拿过来皮夹,把照片在最里层放好。谢博裕在旁边看着,全程不置一词。她做好这件事,把皮夹交回谢博裕的手里:“不要给其他人看。” 她侧过脸盯住谢博裕,两颊绯红,却认真的说:“我高三还有半年,大学四年,大学毕业的时候二十二岁。那个时候,你再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吧。” 谢博裕视线从皮夹转到路漫脸上,她垂下眼,似此时不敢与他对视。她以为谢博裕会说什么,不妨被捧住脸,一个吻毫无征兆落在她的额头,顿时间心生荡漾。 “那你快点儿长大。”谢博裕说。 他们一起吃宵夜,又吃了点蛋糕。一点多的时候,谢博裕回去了,临走还把垃圾统统捎走拿出去扔,也不要她送,只让她早点睡。路漫还是到门口目送他回去。 离除夕夜剩下几天的时间,姜明珠提前打过电话,交待女儿放假以后就到姥姥姥爷家里去,路漫答应下来。她知道姜禧父母离婚后这么些年,每逢过年都这样。 今天白天的时候,姜禧的姥姥还打过电话,让她放学就直接过去。路漫寻了个借口说还有一点事,明天会早一点。可不管怎么样,过了今天晚上是不得不去了。 路漫送走谢博裕,洗漱好重新钻进了被窝。S520开始向她汇报今天的“战果”,她兴致缺缺听过,问S520:“攻略成功的标准是什么?难不成要生死相许?” S520:“系统没有统一标准,但目标人物愿意为宿主付出的财力、物力、精力,确实是一项重要的衡量标准。” 路漫:“说人话。” S520:“……不论目标人物是心甘情愿为宿主付出生命、散尽家财,还是愿意一辈子守着和宿主的这段感情,只要系统判断程度足够深都没有问题。” 沉默片刻,S520补充:“所以不论是虐恋情深还是情有独钟,系统都吃得下。” 路漫:“……还挺重口味的。” S520:“……” 路漫想一会儿,对S520说:“讲道理,这个谢博裕太对我胃口了,压根舍不得虐他。可要是在这里耗个十年八载,我还用得着回去吗?” S520默了默,说:“没关系,你在别的世界一年,只相当于你现世的一天。” 路漫:“……” 这个操作,可以说是非常骚了。 作息早就形成规律,哪怕睡得晚一点,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路漫还是醒了。她洗漱收拾好了自己,拿上手机钥匙直接溜到隔壁去找谢博裕。 她自己开门进去了,房子里面静悄悄的一片,摸到谢博裕的卧房,打开门发现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路漫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蹲下身想要打量他。 还没看上那么两眼,谢博裕睁开眼,抬手直接手掌盖住了她的脸。路漫没想到他这么样一个人还玩装睡的把戏,拨开他的手,看到的是心情愉悦的一张笑脸。 她努努嘴,讪讪说:“早。” 谢博裕掀开被子坐起身,笑吟吟靠在床头问:“这么早过来找我?” 路漫站在床边,低头看他:“来找你吃早饭,然后我就得去姥姥姥爷家了。” 谢博裕说:“我开车送你过去。” 路漫点头笑笑:“好啊。” 谢博裕说:“嗯,我先起床了。” 半晌过去,谢博裕没有动,路漫也杵在床边不动。他无奈的问:“你要不要去外面坐一会?我换下衣服。” 路漫本就故作懵懂,听到他的话,脸不红心不跳,两眼发光说:“我不!” 谢博裕见她反而来了劲,可也不是没领教过她身上藏着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并不当成玩笑话。只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他从床上下来,路漫扬起脑袋,笑着冲他眨了眨眼,谢博裕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飞快啄了一下,又亲亲她的额头、脸颊和眼睛。 趁她下意识闭眼的功夫,他另一只手掌已经握住她的肩,然后两三秒的功夫直接把人推到门外。背后传来上锁的声音,路漫站在门外面,嘴角勾了勾。 姜禧的爸爸再婚了以后,人就在国外定居了,这么多年也都没有回国,今年没有例外。大年三十的时候,姜父打了越洋电话,还在微信上给她转了一笔压岁钱。 因为成绩进步飞快,这个新年,顶着姜禧身份的路漫收红包收到手软。姥姥姥爷给的红包都很丰厚,更不必说姜明珠,再加上其他亲戚,整一个翻身成小富婆。 一顿年夜饭慢悠悠吃好是晚上八点多,路漫帮姜明珠在厨房洗了水果出来,在客厅里陪姜禧的姥姥姥爷看电视里热热闹闹的联欢晚会,手机响了好一阵才发现。 看到来电显示是谢博裕,路漫躲到房间里去接的电话。挂了电话回客厅,听到外面放烟花,她寻了个借口自己跑出去。走到主干道上,远远看到站在车旁的人。 路灯下面,谢博裕背靠着车门,穿一件深色大衣,微微低下头来,侧脸一如既往俊秀坚毅。路漫脚下步子放慢,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似有所觉看了过来。 谢博裕冲她招了一下手,路漫小跑着到了他面前,哈着气问:“大年三十,怎么还出来了?” 谢博裕没有解释,往她面前递了个厚厚的红包说:“新年快乐!” 路漫笑嘻嘻的回:“新年快乐!” 她偷偷摸摸问S520:“发生了什么事?” S520说:“家里催婚了,说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路漫惊异了一下,面上不显,还是笑盈盈一张脸,接过红包道了谢,又说了一串的吉利话。 谢博裕嘴角带着点儿笑意,揉揉她的头发说:“天冷,快上去吧。” 路漫右边脸颊朝他的跟前凑了凑:“新年了,不应该有一个爱的亲亲吗?” 谢博裕嘴边笑意浓了一点,却抬手捏一捏她的脸:“回去吧。” 路漫佯作不满的撅嘴,哼了哼说:“我走了。” 走出去没有几步,她又倒回来,主动踮脚亲了谢博裕一口。亲完后退两步,路漫歪歪头,笑容满面看他:“谢先生,恭喜你,离你娶我的时间又近了一年!” 没等谢博裕说话,路漫摆摆手,蹦蹦跳跳的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扛起谢甜甜(……)就是一百米冲刺!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霸王票~ 晚安好梦-3- 第9章 若你拥抱我(九) 大年初八,学校开始补课,因为还没出新年,姜明珠带着女儿,依然住在自己父母家。直到出了元宵,学校正式开学,路漫才搬回N大老别墅。 一出新年,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就近了。即便本质并不是高三生的路漫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可多少感觉得到同班同学的紧张,却仅仅一切照旧。 和谢博裕的关系趋于稳定,而更进一步发展暂时没有好的机会,她便安分许多,全然一副将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的姿态。每天放学回来,还是让谢博裕帮忙补课。 转眼间到了六月,因为姜明珠原本对女儿的期望不过三本学校,而以几次模拟考的成绩看远远超过她预期,她自然不紧张女儿的考试。 谢博裕也是一样。甚至可以说,他是最为清楚这个人努力不努力、用心不用心的。既然她已经这么努力用心,他也没有苛求结果的必要。 于是路漫轻装上阵,轻轻松松应付好为期两天的考试。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她收拾好东西直接从考场出来,奔到校门口看到过来接她的姜明珠。 路漫小跑着到姜明珠面前,两个人拥抱了一下上了车。 她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才摸出手机开机,姜明珠在旁边笑着说:“晚上吃好饭,妈妈陪你去逛街,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谢谢妈妈!”路漫也笑着抬头看了眼姜明珠,又低头看手机,继续给谢博裕发消息,一面半开玩笑的说,“应该请裕哥哥一起吃饭,他劳苦功高。” 姜明珠启动了车子:“这一年来,确实多亏他。我提前打过招呼了,让他晚上也一起吃顿便饭,你也要好好谢谢博裕对你用心。” 路漫说:“我知道!” 姜明珠开车载她们到吃饭的地方,路漫从车上上下就看到谢博裕的车驶进了地下停车场。这一路上,她都在给谢博裕发消息汇报她们到了哪,也算暗地里通气。 今天的谢博裕心情似乎不错,嘴边一直看得到一抹薄薄笑意。路漫和他打招呼,冲他调皮的眨眼睛,他只是笑着。姜明珠招呼起人,他们一起过去了包厢里面。 路漫挨着姜明珠坐,谢博裕坐在她的对面,抬头低头都是彼此身影。她一直盯住谢博裕看,也不怕被谁发现,没想到的是,谢博裕同样淡定。 虽然谢博裕没有怎么看她,但在路漫看来,他们这样可以说在饭桌上眉来眼去。姜明珠似乎未觉察,于是这一顿饭吃下来,算得上其乐融融。 姜明珠推了所有的事,专门腾出一晚上陪女儿,也说到做到。吃过晚饭,谢博裕先走一步,姜明珠按照承诺带着路漫去了购物,刷卡时一点儿都不手软。 这一年来,除了过完年那会,这么爽快买买买的机会不太多,今天路漫也难得买了个痛快,心情是不能更好。两个人最后都是收获满满从购物中心出来。 把东西全放进后备箱,路漫跟着姜明珠上了车。在姜明珠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她开口说:“妈妈,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姜明珠动作停了停,转头看着自己女儿,见她表情严肃,柔声问:“怎么了?” 路漫望住她,声音有一点低:“我喜欢裕哥哥。” 乍听到这样一句话,姜明珠一时愣住了。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很快反应过来路漫话里的意思。她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笑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喜欢就去追啊。” “妈妈你不反对吗?”路漫故作惊奇问。 姜明珠说:“这有什么好反对的,你自己喜欢就成。” 路漫知道姜明珠的思想开放,听到这样的回答意外又并不意外。不过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又更好办了。她傻笑说:“那我想回老房子那住,行不行……” 姜明珠见女儿半是害羞半是欣喜的脸,无奈的笑笑:“好,我送你过去。”之后去老别墅的路上,路漫第一次听姜明珠说起自己当初追姜禧爸爸的事情。 因为姜明珠默许,高考结束以后,路漫依然是住在老别墅。她不用去上学了,整个人闲下来,有大把时间骚扰谢博裕。白天去蹭课,晚上去蹭饭,不亦乐乎。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路漫躺在谢博裕家的沙发上,吹着空调喝着凉饮,歪歪扭扭的抱着pad打游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进来的提示声音。 她穿白T恤牛仔短裤,白花花两条长腿窝在沙发里,这会伸过去蹭蹭谢博裕,又娇又甜的说:“是不是成绩出来了?裕哥哥,快帮我看下手机。” 谢博裕看她一双眼睛盯住pad屏幕,心思还在游戏上面,便伸手把她的手机够了过来,发现确实是成绩的通知短信。他扫两眼短信内容,顿时挑眉。 路漫打完了这局游戏,见谢博裕一直看着她的手机,就丢开pad凑过去。她从背后抱住他,胸前蹭着他的背,夏天|衣服薄,便成了有意无意的撩拨。 “怎么样?”路漫下巴搭在谢博裕的肩窝,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来,眼睛开始望向他手里拿着的手机。谢博裕没说话,转过脸来,吻了吻她的脸颊。 路漫倒有信心自己不会考得太差,见他这样的反应倒是疑惑了。将屏幕上显示的短信内容来回的看过几遍,她终于欢呼一声,欢喜的在谢博裕的侧脸亲了几下。 从谢博裕手里夺过来手机,路漫手臂挽着他的脖子,灵巧的从他背后滑到胸前,整个人躺到他的怀里。她仰头看谢博裕,一脸臭美:“我考这么好,要奖励。” 那条短信通知的成绩比她高考前几次模拟考还要好,超出一本线一百多分,可以说是超常又超常发挥。哪怕不在意考得好差,但这么好的成绩无疑锦上添花。 谢博裕手臂在后面托住她,防止她不小心摔到地上,十分平静的说:“这个成绩进来这里有点可惜了。”他表情镇定陈述一个事实。 路漫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谢博裕的意思,因为明白,所以猛然有一种自己祸祸了一个大好青年的错觉。就是这一个瞬间,她有点儿认命自己全然下不去手虐他。 谢博裕分明知道,凭借姜禧的家庭情况,读的大学好一点、差一点,对她今后的影响未必那么大。他当初鼓励她考N大,成绩真够了又希望她能去更好的学校。 路漫伸手捂住谢博裕的眼睛,感觉他睫毛微微颤动。她凑到他面前,吻住他的唇,舌尖细细舔过他的唇,又主动撬开他的牙关,闯到他的唇舌间作乱。 她把谢博裕推倒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跟着俯下身去。谢博裕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她。他们用力亲吻,后来呼吸都乱了,明明开着空调,还是都出了一身的汗。 路漫窝在谢博裕怀里,身体紧贴着他的,能感觉到他起了反应,却知道不会再有别的。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小声的说:“分开好几年,我舍不得。” 谢博裕低沉的声音,温柔道:“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路漫考出来的成绩太好,填报学校即使把N大排进去,因为顺序问题,还是被前面的学校给录取了。在这件事上,比起把她留在身边,谢博裕更想她有好发展。 事实上,若非是顶着姜禧的身份,自己不在意,路漫自己不会选择放弃更好的大学留在N大。大概是经历得多了,这种所谓的牺牲在她看来只是不成熟的表现。 一个人只有越来越好,才容易让人觉得值得被爱。 路漫要去北边上大学,虽然飞机不过两个小时,但到底分开了,不像现在见面这么方便。大学开学那一阵子,姜明珠没有时间,是谢博裕帮她打点好了各种事。 去学校那天,谢博裕开车送路漫到的机场。直到飞机腾空,他才驱车离开。开学那一阵,学校要军训,也没有假,两人只能靠着电话视频联系。 军训结束的时间正逢小长假,路漫飞回来,还是谢博裕来接她。一个多月没见,两个人坐在车里,反而没有太多的话,只是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会主动来握她的手。 她是晚上的飞机,谢博裕接到人开车回到老别墅,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路漫跟着谢博裕去他那,刚进了门,灯还没有开,她人已经扑向谢博裕的怀里。 谢博裕接住了她,路漫把人推到门上,踮脚吻他。她的手第一次探到他的胸前,抚摸过他的背脊,在他身上不停流连,逐渐感觉到他皮肤的热度和些微的汗意。 路漫清楚知道,谢博裕已经动了情|欲。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吃:) 更新越来越晚QAQ 大家晚安! 第10章 若你拥抱我(十) 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路漫觉得,以自己过去的脾气和耐心,早就没有心思陪玩。待到现在,可以说,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谢博裕这个人,既正经又克制隐忍。哪怕已经到这一步,没准还是会硬生生停下来,这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今天真过了这个村,还不知道下次去哪找这个店。 路漫把谢博裕抵在门上,卖力亲他,用力吸允他的唇瓣,像准备用尽一身的力气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情。她一边亲,一边呜呜哭诉:“裕哥哥,我真的很想你。” 谢博裕手臂揽住她的腰,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没有办法不心软。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掌在他身上胡乱撩拨,甚至是有一点失控热烈回应她的爱意。 对彼此的渴望如此强烈,他们的身体终于交缠在了一起。谢博裕把路漫横抱进了卧室,将她放到了床上,俯下身来,捧住她的脸,深深的吻她。 他们在意乱情迷和清醒之间沉沦,狂热纠缠,后来衣服全乱了。路漫穿的一件米色长袖连身裙,谢博裕只耐心爱抚她的身体,怜惜的反复亲吻她的锁骨。 路漫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身体还是第一次,多半不会太好受。谢博裕也知道,所以耐着性子。她动手抚摸他的背,吻他的下巴、喉结和耳朵,给他一点鼓励。 她曲起一条腿,有意无意蹭了蹭他下面,谢博裕克制不住闷哼了一声,她在他身下偷偷笑起来。他脸上无奈的笑,路漫伸出手臂挽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肩窝。 他温热的手掌摸索到了她的背后,拉下她裙子的拉链。一片胜雪肌肤暴露出来,似乎担心她会害怕,谢博裕亲密的吻了下她的脸颊,才脱下她的衣服。 箭在弦上,后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那一座捂不暖硬邦邦的冰山,最后还是融化在了她的怀里。那是一个,让人觉得沉醉的夜晚。 到第二天,路漫醒来的时候,依然被谢博裕抱在怀里。一夜餍足,她心情很好,发现他也已经醒了,便只管往他怀里挤。 谢博裕的手臂收紧,微微低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问:“醒了?” 路漫嘴边挂着甜甜的笑,应了一声,说:“嗯,几点了?” 谢博裕说:“差不多十一点半。” 路漫下意识抬头看一眼窗户,窗帘拉得很严实,却隐约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外面的阳光灿烂。她攀上了谢博裕的手臂,人还是懒懒散散,“都这个点了啊。” 谢博裕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饿不饿?” 路漫摇摇头,又觉得这么躺着不舒服,就调整了下姿势。谢博裕凑过来,她刚想说话,就被捂住眼睛,下一刻,感觉到他的吻密密落在她的身上…… 放假这几天,路漫几乎都待在谢博裕的别墅里。他对她百依百顺,他们也从没有这么腻歪过。两个人再怎么互相喜欢,如果在情|事上不能够契合,始终有遗憾。 论起经验来,可以说,路漫是老司机,而谢博裕则是新手。不过,虽然他的技术没有多了得,但整体上来说,她觉得挺满意的。一回生,二回熟,犯不上着急。 假期结束了,路漫回学校去,S520告诉她,任务进度已经到百分之八十了。不过她自己也多少清楚,剩下这百分之二十没有多么容易,但她早做好了打算。 路漫对S520说:“还有一点进度,慢慢磨。” S520问:“什么意思?” 路漫说:“我注意过,就算我不刻意做什么,只要和目标人物的感情没有破裂,那么这份恋情关系维系时间越长,攻略度也会逐渐累积,是不是?” S520答了一声:“是。” 路漫说:“那不就对了?如果真像你之前说的,这里的一年是那里的一天,时间对我来说没那么大意义。如果不是你说的那样,那我在这里多耗几年也不亏。” 生活富足,外加一个谢博裕,怎么看都不赖了。 谁让她舍不得下手虐他? 路漫就这么顶着姜禧的身份,招招摇摇、吃喝不愁晃过大学四年。她原来学的金融相关的专业,填报专业就特地挑了这方面的,大学学业也从来没有操心过。 因为一年中大半的时间异地,聚少离多,本质都是感情成熟的人,他们的关系便一直都很稳定。毕业了以后,路漫直接就进了姜明珠的公司上班。 虽然两边家长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不反对,但毕竟还没有结婚,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同居不合适。因为这样,偶尔路漫才会去谢博裕那待两天。 她工作第一年,生日附近那几天,是和谢博裕在一起的。生日的这天,早上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谢博裕在耳边喊她“小禧儿”。 这些年,他一直都很爱这么喊她,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昨天晚上闹腾了一场,睡得也晚,这会儿路漫也是强迫自己清醒,勉强睁开眼。谢博裕亲亲她的脸颊,拉着她的手说:“起来了,今天有事出门。” 没撑过半分钟,路漫困得闭了眼,含含糊糊的问:“是什么事啊?” 谢博裕见她不肯醒,找来衣服,把她抱了起来,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说:“挺重要的事,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路漫被折腾了一场,意识终于变得清明,慢慢清醒过来了。等到收拾好了,谢博裕把车开过来,他们一起出门。到了地方以后,她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谢博裕牵着路漫走进售楼中心,经理直接过来了招待他们。没过多久,一份合同摆在她的面前。路漫看着合同,谢博裕看着她:“你签个字,是我送你的。” 市中心一百多平的房付的全款,这么贵重的礼,路漫就知道,不仅是生日礼物,还有别的什么。她转头看向他,故作正经,问:“还有呢?” 谢博裕微微挑眉,路漫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求婚戒指,没有准备吗?” “你什么都知道。”谢博裕无奈说了一句。 他从裤兜里摸出天鹅绒的戒指盒,将里面的一枚闪亮钻戒举到她面前,单膝跪下。谢博裕深情款款仰头看着路漫,认真询问:“小禧儿,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路漫笑得得意,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朝谢博裕伸出手:“我愿意。” 她工作的第二年,和谢博裕去领了证,两个人结了婚。又过了好几年,她二十七岁了,才和谢博裕要了个孩子,是个女儿,谢博裕十分高兴。 日子一天天的过,几十年的时间真过去了,回头来看,就觉得是一眨眼的功夫。直到谢博裕去世,路漫才从这个世界脱离出来。身体衰老,她的灵魂依旧年轻。 这次的任务,非常顺利也非常圆满,S520还是觉得挺不错的。只是,和它一起回到了原点空间的路漫,心情似乎很一般。 S520以为她是在为谢博裕伤心,安慰她说:“有些事情没办法,你看开点,不要太伤心了。”它刚说完,就看到路漫像看智障一样看了它一眼。 路漫说:“我陪他几十年,老老实实,很敬业了。” S520:“……” “任务能不能自己挑?”路漫忽然问了一句。 S520说:“坦白说,我是晋江开发的,任务也都是从晋江数据库里随机抽取,你想自己挑任务还不太行。” 路漫嫌弃的撇撇嘴:“那好吧,去下一个世界。” S520:“……” 见路漫不想再废话,S520也不多说,启动程序,从晋江的数据里抽选好任务,就带着她跳跃到了下一个世界。 意识抽离一段时间,再回归时,路漫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出租屋里。S520将资料输送到她的脑海,她把资料仔细看过一遍,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在第二个任务世界,她顶着的人物身份是阮南星,电影学院毕业,现在是一名三流女星。路漫看完阮南星的资料以后,觉得这个三流女星真是太抬举她了。 只能在雷剧烂剧里面演个女不知几号,说三十八线都不为过。这么一个大龙套,她的攻略对象却是——在本城拥有数十亿资产的陆家的少爷陆驰。 路漫看着陆驰的资料,眉眼不动,问S520:“陆驰现在在哪?” 过了会,S520告诉她:“目标人物现在在本城的一间豪华俱乐部。” 路漫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多,心里有了想法。她先用一个小时整理了下阮南星的资产、理清了她的人际关系,用两个小时收拾打扮好自己,然后出门打车。 出租车停在商业区中心地带一座大厦前,而陆驰就在最顶层的俱乐部里面。路漫又问了S520陆驰的车停在了哪里,而后找了过去。 S520这会完全没明白她想做什么,不由得问:“你这是……要干嘛?” 路漫理了理头发,风情万种的笑了一下:“能干嘛,当然是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世界也会是这样,进展比较快,只写恋爱的部分,没有撕逼啊什么的 大家感受一下。 下个故事 三流女星VS中二富少 约吗:) 第11章 我亦回望你(一) 阮南星是电影学院出来的,没有背景,大学开始就能接得到戏,大半的功劳还是在她这张漂亮的脸。可惜想做大明星,光是长得漂亮远远不够。 路漫对着镜子仔细研究过,阮南星脸上没动过刀子,这是她比较满意的。阮南星的皮肤尤其好,又白又嫩,看不到斑点也没有疤痕,多半天生就是这样。 这是张好皮相,杏眼桃腮,冰肌雪肤,眼波流转间,端的是万千种风情。对于陆驰这样风流浪荡的公子哥,阮南星的脸就相当于一块敲门砖了。 路漫看过陆驰的资料,对他有简单的认知。他这种出生,还是陆家独子,注定打小被长辈们宠溺长大,做事只要不太出格,都会随他去。 因为这层原因,自从在情|事方面开了窍起,陆驰身边就从没缺过女人。说得不好听点,凭他家的钱,自有大把的女人排队要上他的床,哪怕他自己没有想法。 但即便换了她,有自己主动送上来又觉得还算不错的,也不会刻意拒绝。因此,陆驰一些行为,在路漫的眼里,也都算不上多大点事。 路漫到了地方,没有等上多会,就听到S520告诉她陆驰从俱乐部出来了。她待的这里,能看到陆驰的车却不会暴露自己,就没有动,静静的等着他出现。 B市深夜的两点多,陆驰从俱乐部里出来。 他今天心情还不错,稍微喝了点酒,还不到醉的程度。挥别一众朋友,他信步过去取车,在他身后,今天带来的女伴仍在因为一点小事和他闹着别扭。 陆驰是从来不哄人的性格,心情好的时候,身边的女伴撒个娇、闹点情绪,也当情趣了,送她们点礼物就没什么事。今天的这位,偏偏不肯领他的情。 深夜里多少有些凉,女孩子穿着一件一字肩短裙,踩着细高跟,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她跟在陆驰身后,看向他的眼神,多少带着哀怨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附近,陆驰打开车门,就要坐进驾驶座了,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却一跺脚,气结的问:“陆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驰手扶车门,修长挺直的身材在茫茫夜色里越显得削瘦。他回头来,蹙着眉看向那个女孩子,不怎么耐烦说了句:“上车。”自顾自地坐进驾驶座。 女孩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等到陆驰从车里出来,反而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终于一咬牙走过去,打开车门不情不愿上了他的车。 陆驰刚准备启动车子离开,副驾驶座上的人伸过手,摁住了他的手背。他看过去一眼,无所谓笑笑,说:“我今天心情好,没事别来招我。” 女孩子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眼睛都气红了。或许是不敢置信,她好看的脸有一点微微的扭曲,咬着牙道:“陆驰,你王八蛋!” 陆驰终于没了耐心,胳膊一抬挥开她的手,口中就是两个字:“下车!”女孩子怔怔看他半晌,眼泪落下来,双手捂住脸开始呜呜咽咽的哭。 正当这个时候,车窗被人给拍了几下。借着附近的一点光亮,陆驰看到站在车外的是一名女性。他降下车窗,眼前出现了一张明媚如春的漂亮面容。 路漫掐着时间过来,在陆驰降下车窗一刻,视线扫了下车里的情况,那抹笑容顿时淡下去许多,有些讪讪的。陆驰余光扫过旁边座位上的人,反而笑了。 “有事吗?”见路漫不说话,陆驰笑得痞气,主动问了一句。 外面有风,路漫将被颊边吹得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温和的笑笑说:“太晚了,打不到车,手机又没电,本来想问问你能不能好心载我一程……” 陆驰脸上笑容不变,当下就答应了:“行。”没有在哭了的女孩子听到他的话,顿时间就涨红了脸,心里无限的酸楚和委屈。 陆驰却似浑然不觉,只是打开车门。他向来不耐烦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尤其是今天这种情况。不过是他的朋友开了她一句玩笑,却闹到现在。 换不来半句的好话,还被这么样对待,女孩子脸上也挂不住,气冲冲看他一眼,又再看了路漫一眼,拎包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驰看也不看,冲路漫说:“上来。” 路漫立在车旁,目送着那个女孩子走远,也没有说什么,直接上了他的车。 陆驰重新启动车子,倒车出来,不一会驶上大道。他没什么情绪,虽然原本不错的心情被破坏,但也不至于怎么样。 路漫坐在副驾驶座,主动找话题,不避讳的问他:“刚刚那个是你女朋友?” 陆驰懒懒散散的答:“不是。” 路漫笑了一下,说:“我看着也不像,如果是女朋友,肯定会哄。”陆驰没说什么,路漫又开了口,“你去哪儿?我要过去半岛酒店,你看方便捎我一段。” 陆驰说:“顺路,送你过去。” 路漫道了声谢,听到陆驰问:“你是电影学院的?” 他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根据,不过见过一些电影学院的女学生,多少有点感觉。 没有想到,副驾驶座上的人一脸惊奇,带点儿崇拜问:“这也能看得出来?” 陆驰斜眼看看路漫,淡定道:“你长得挺漂亮的。” 路漫笑意盈盈,说:“我叫阮南星,今年刚毕业。” 后来的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陆驰态度一直随意,虽然不热络,但也不至于不搭腔。 到了地方,路漫从车上下来了,没着急走,问车里的人:“忙不忙?要不要上去一起喝一杯?” 隔着一点距离,陆驰看她片刻,嘴角勾了勾:“好啊。” 第二天的早上,陆驰在酒店大床上醒过来。他清醒后,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身侧无人,浴室里却有水声传来,他摸过手机看时间。 从有过第一次经验起到现在,陆驰自持在这些事情上有些经验。即便如此,也少有觉得尽兴的时候。昨天晚上……回想起来,倒是难得的享受。 陆驰看看才八点多,打了个电话让人送来干净的衣服。路漫吹完头发、裹着浴巾从浴室里面出来时,在另一间浴室冲过澡的他正站在床边扣一件衬衫的纽扣。 “醒了?”路漫和陆驰打了声招呼。 陆驰点点头,扫一眼床头的柜子说:“这里有衣服,你拿去换。” 路漫视线望了过去,也不客气,笑着说:“谢了!” 取了衣服,她回了浴室换好才出来。 第一次会面,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路漫换好衣服、收拾好了自己,出来取过自己的包就准备离开。陆驰穿好衣服,再拾掇一下,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她要走,问一句:“你在拍什么戏?” “我没有问过你姓名。”路漫简简单单回答他的话,冲陆驰挥挥手,“拜拜!”她很快出去,留下他望着玄关,深深皱眉。 半晌后,陆驰终于回过味——自己竟然被人给睡了。 他神色缓和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周末,路漫被公司安排参加一场应酬。所有陆驰的事,她都可以通过S520知道,自然清楚,今天这一场,是陆驰专门为她摆下来的。 阮南星不过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演员,平常在公司里面,没有地位可言。公司是要挣钱的,养不起废人,像这样有点姿色的,被拉出来应酬大老板是常有的事。 路漫虽然没有踏足过娱乐圈,但至少明白,很多规则,在不同的圈子都通用。尤其是像娱乐圈这样的,许许多多声色犬马的场合,都爱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来做点缀。 她一向敬业,今天也不例外。从阮南星的衣服里面挑了件黑色抹胸亮片短裙,化了个大浓妆,踩上七公分的高跟鞋,路漫打车到了经纪人通知的地点。 运气不好路上堵了一会儿车,她到地方时,会所包厢里面已经十分的热闹了。路漫踩着高跟鞋走进去,视线扫过在场的人,直接扑到了公司副总身边。 “我来晚了,和老总们道歉。”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用娇滴滴的声音表示歉意,转头就是三杯酒下肚,反而惹得其他人兴致更高涨。 陆驰坐在包厢沙发上,从路漫进来,一双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看到她这会儿的模样,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心里头仿佛窝着一股无名火。 今天是因为有贵人在,副总才亲自过来相陪。他最清楚阮南星是被点了名的,迟到不算什么,后面把人招呼好了才最要紧。 路漫罚过酒,副总开口说道:“那边是陆总,今天晚上,你好好的陪。” 她这才正眼去看陆驰,脸上的笑容一变不变,且十分识趣的扑了过去,举着酒杯到他的面前,还是那样娇滴滴的声音:“陆总好,我敬您——” 作者有话要说:  陆驰:脸上笑嘻嘻,心里__:) ~ 统一说,无事日更,有事请假。 最后求个营养液。 晚安~ 第12章 我亦回望你(二) 公司的小艺人这么有眼力见,副总乐呵呵的。 这个阮南星,他多少也清楚。大二的那一年,她和贺丰一起签了他们公司,当时两个人还是小情侣,公司上下都知道。去年贺丰大红了,他们也就分手了。 他们都是从电影学院出来的,自然清楚进入这个圈子后,很多事情会不同。一个成了大明星,感情不能公开,一个拍不上戏,地位悬殊也会导致感情破裂。 不过前两年,因为阮南星和贺丰之间的关系,贺丰曾经和公司提过要求,不要让阮南星接这些应酬。贺丰发展势头一直不错,种种原因,公司答应了他。 他们分手后,阮南星多少受了些打击。这半年多来,零零散散演了一点小角色,其他的事情,她都出不上力。因而要说起来,她参加公司的应酬还是头一回。 得知今天的贵人点名要阮南星出来时,副总还颇有点担心她会把事情搞砸了。公司下面要拍的戏,就等这笔资金到位。还好还好,阮南星的表现似乎还不错。 路漫将酒杯在陆驰面前举了一会,见他不肯赏脸,也不恼,嘴角弯了弯,自顾自仰头喝光了,又自觉的自个满上。她笑嘻嘻看他:“陆总,我干了,您随意!” 陆驰阴晴不定一张脸,在路漫说出这句话时阴沉到极点。他样子不对,副总频频看向了这边,正心惊胆战是不是哪里招惹到了他不高兴,又见陆驰忽然笑了笑。 他整个人放松的往沙发上靠过去,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抬手指一指桌上的酒,对路漫只说了一个字:“喝!”副总脸色骤变,知道这里头还是有事。 路漫看看他,还是那样的好脾气的笑容,什么话都没有,干脆利落一杯接着一杯自己灌自己。一直到深夜,看到她脸色和眼神都不对了,陆驰终于肯放过她。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心平气和说过哪怕一句话。 陆驰从会所包厢出来,副总送他,一路陪着笑,只差没有点头哈腰了。在包厢里那点残存的笑意没了,他冷着脸,厌乏到懒得开口,越叫人觉得捉摸不透心思。 副总心觉今晚公司的小艺人没有伺候好,心里发憷,委婉的说:“陆总,真太不好意思了,阮南星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陆总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陆驰脸上看不出什么,朝副总投去一瞥。 副总忙说:“要有不周道的地方,您千万别往心里头去。这姑娘怎么说,平常就不够机灵,我们这边也担心她陪不好您。也是因为这样,以前就没敢让她出来。” 都是些客套话,陆驰懒得搭理,不动声色问:“她什么价?” 副总呆了一瞬,眼神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说:“您觉得她好?” 陆驰说:“酒量还行吧。” 仿若凭空被馅饼砸中了,副总搓手,谄笑道:“承蒙陆总看得起,好说好说。” 路漫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离开会所的。 她以前经历过多少应酬,自有不让自己受什么罪的一套把戏。陆驰以为她喝到撑不住了,还真是想太多。不过今天这么看来,陆驰不会就这样收手。 这倒算不上是什么坏事,至少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阮南星这样的身份,要和陆驰这种人顺利搭上关系,原本就有难度,她也是有S520帮忙才能这么的轻松。 说得不好听一点,以阮南星的条件,和陆驰这种人之间最亲的关系,就是陆驰对她产生了兴趣、乐意陪她稍微玩玩。至于更进一步,寻常来说,不抱想法为好。 有多少妄图攀上他们这种高枝的女孩子,处心积虑却白白忙活一场,甚至到最后还摔个头破血淋。有时候很多东西,越是想要,偏偏越是不能得到。 裹着披肩走出会所,S520在路漫耳边说:“陆驰还没走,车停在附近。”闻言,她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哟,那我这还得继续陪玩才行了。” 陆驰安坐在车里,远远看路漫脚步虚浮从会所走了出来。她似乎一边走,一边在等车,可走出去一段路,就停下来,将一双高跟鞋脱了,直接坐在路边。 他看到夜色之中,一抹单薄的影子,有几分怅然的意思。期间一刻,陆驰想起的却是那一天晚上他见过的她白嫩嫩的脚趾,洁白如贝壳的圆润指甲,十分可爱。 模糊的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陆驰也没有细究。他脸上寡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等挂了电话再瞧过去,那抹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三天之后,副总亲自找路漫去谈话。 副总坐在黑色真皮办公椅上,手指点点办公桌,分外惋惜的说:“我原本以为你这次是走了大运,谁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把陆家大少得罪了。” 路漫一副小意谨慎的样子说:“对不起,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而后紧张的问,“是不是给公司添麻烦了?” 副总长叹一口气,摆摆手说:“麻烦倒是没有……”他也不细说,只问,“公司准备给你在下部戏里安排一个角色,但男主角是贺丰,你怎么看?” 路漫脸上是恰到好处犯懵了的表情。 副总一看她这样,就又开口劝起来:“这部戏是公司的重点制作,你也闲了好一段时间,不能一直这样,总要吃饭。南星,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路漫低垂了脑袋,似乎是犯起了难。两个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路漫抬了头,像好不容易下决心,咬着牙说了一句:“我接。” 副总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带着点笑意点点头:“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南星,其实我一直看好你,你自己好好努力吧。” 当天下午,路漫签下了合同,也拿到了剧本。 这是部古装戏,公司给她安排的一个反派角色。戏里的人年纪在四十出头,看着却五六十岁了,头发稀疏暗黄,面容枯槁狰狞,可怜又可恨。 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演员去演这样一个角色,很难说是给个机会。男主演是大红的前男友,作为前女友的自己却只能演丑角——陆驰还挺会搞事。 路漫没有拍过戏,可无所畏惧。因为要扮演的角色是这样的设定,拍戏的时候必须得化特效妆容,要么戴头套,要不剃光头…… 转念之间,路漫生出新的想法。 阮南星太不起眼,经纪人对她不重视,公司也没有安排助理,所以进组的时候,路漫一个人去的。这角色戏晚,她进组这会,贺丰已经在组里待了一段时间了。 进组当天,换好戏服,路漫坐在旁边等化妆。或许是得知前女友也接了这部戏,贺丰主动过来了化妆间里找她。乍一看到她,还愣了好一会。 路漫脸上平平静静的,见到贺丰也没有表情。 贺丰自己走到她面前,有一点哭笑不得,问:“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 路漫抬抬眼看他,抿唇不说话。贺丰克制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头发全都剃光了,光溜溜的一个脑袋。她头型很好,圆滚滚像颗豌豆。 “不敢劳大明星操心。”路漫拂开贺丰的手。 贺丰也看不出来尴尬,收回手,笑笑说:“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拍戏了。” 路漫当然知道,读大学的时候,阮南星就是和贺丰一起排戏,才和他看对眼。那时他们都还小,也没想那么多,互相喜欢就在一起了。 阮南星和贺丰算得上和平分手,只不过,在路漫看来,既然现在分手了,实在没有继续做朋友的必要。爱过不就好了么,何必非要玩那么虚伪的套路? 那边工作人员喊阮南星的名字,路漫答应了一声,没理贺丰的话,直接起身走了过去。贺丰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路漫不会演戏,可人聪明,台词背得好。加上被二手系统缠上以后的经历,扮上了也能来一段,何况导演对这种角色要求不高,她这差就交得还算是轻松。 进组差不多半个月,陆驰第一次来片场。那是一个中午,天气已经转凉,戏拍起来没之前那么难受。路漫的戏份在下午,中午吃过盒饭,她就提前等着了。 陆驰看到她的时候,她正随意坐在路边,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的宽大戏服。也还没有化妆,素净的一张脸,白皮肤大眼睛翘鼻子红嘴唇,别一样的好看。 然而这会,陆驰压根注意不到这些东西。 发现光溜溜的脑袋属于他找的人的瞬间,他立刻炸了毛,接着大步走过去。 陆驰走到路漫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在地上坐着的人给拎起来,怒不可遏问:“谁让你把自己给弄成这样的?!” 路漫手臂都被他给拽疼了,皱眉看一看他拽住自己的手。收回视线,她脸上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说:“不就是陆总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以暴制暴:) 想要收藏评论营养液鼓励,感恩比心。 晚安明天见。 第13章 我亦回望你(三) 路漫说,不就是你吗? 那时候,她公司把剧本拿给他看,他给她挑了这么个角色。陆驰说不出话来,肚子里那一腔怒气,突然就哑火了。这会儿她脸上讽刺的笑,尤其让他觉得扎眼。 陆驰被说得一瞬间竟然懵了一下,但那样的表情转瞬而逝。他松开路漫的手臂,脸上的怒意收敛,反而也带了笑,语气里满是嘲弄的意思:“我看还挺合适。” “您这样的人物,非要欺负我这么一个小艺人,传出去不觉得不好听吗?”路漫维持脸上的表情,又问陆驰一句。 陆驰微微低下头,似乎感觉到自己还是赢了的,笑里透出点轻松之意,说:“要不是我,你连这破烂戏都演不上。” 这话实在是挑衅,路漫十分配合,脸色忽然变得很差,笑容凝在脸上,只是皱眉看着他。陆驰心里头完全舒坦了,坦然自若和她对视。 路漫望了他半晌,终于笑了一下,认命一般说:“是,多谢陆大少爷提携。”陆驰愉快的挑挑眉,她又开口,说,“我还有事,怒不奉陪。” 看她吃瘪的样子,陆驰心情好转,两手插兜站在路边,眯眼看路漫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从背后看来,格外的圆。 陆驰待在片场里看路漫拍戏。 她化了妆,一张脸全然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原本光秃秃的脑袋沾了几绺乱糟糟的枯黄假发。还有那没眼看的演技……得亏没让她演主角。 后来路漫拍一场和女主的对手戏,一直NG一直NG,弄得导演都不耐烦。不好破口大骂,于是指桑骂槐的训了女主一顿,但训完还是要继续拍。 陆驰待在人堆里,看得直乐—— 合着这女主演还不如阮南星呢。 一直到太阳下山,天都黑了,导演才放所有人休息半个小时。休息好了,还要接着拍夜戏。路漫领了一份早已放凉的盒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喊去一间化妆间。 人到了后,推门进去看到陆驰,路漫手里拿着盒饭转身要走,被站在陆驰旁边的副总喊住。她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的副总说了一句:“南星,快过来。” 拍了一下午的戏,路漫也累了,妆还没卸,脸上摆不出什么表情。副总见她这样,唯恐惹陆驰不快,忙不迭冲她使眼色,她这才慢吞吞挤出个笑,却实在不好看。 陆驰难得好脾气没计较,副总把路漫招呼过去,而后非常识趣寻了个借口离开,留下陆驰和路漫两个人。副总一离开,她脸上的笑很快垮了下去。 路漫硬邦邦的语气,问:“陆大少爷有事吗?” 被清理干净的化妆台上面摆着许多冒着热气的饭菜,陆驰动手拉开桌子旁边一张椅子,稀松平常的口气:“坐下吃饭。” 路漫手里捏着盒饭,斜眼看陆驰片刻,赌气一般的和他拉开点距离坐下来。她也不管陆驰吃的什么,自己啃自己的一份干巴巴到难以下咽的冷饭。 她脸上厚厚一层妆,吃起饭来也不怎么方便,旁边还不断的有香味飘过来。一盒饭刚吃了三分之一,路漫就丢开筷子。她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去。 陆驰看穿她的意图,直接在她走过自己身边时拽住她的胳膊。路漫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他的钳制。陆驰慢条斯理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去哪啊?” 路漫懒得开口说话。 陆驰说:“你不吃没事,来,我吃给你看啊。” 路漫:“……” 她对陆驰这种幼稚行为表示无言以对。 陆驰拽着路漫的胳膊不松手。 路漫站了没一分钟,手里的垃圾往化妆台上放一放,趁着陆驰一个没注意,弯腰凑过去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还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嘴唇。 陆驰完全没有防备,他视线刚落到路漫脸上,瞧见她的笑,听到她充满调戏意味的话:“嗯,味道一点没变。”他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狐狸一样。 等到陆驰回过神来,路漫早就挣脱他的钳制,剩下关门的声音。陆驰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又被她戏耍了一回,气得将手里的筷子摔在化妆台上,再没有了胃口。 路漫拍完夜戏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陆驰已经走人了。和剧组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她自己打车回住的地方休息,接到了阮南星经纪人的电话。 上次剃光头的事情,路漫没有和经纪人商量。后来经纪人见到了她,气得将她骂了一顿,还说以后干脆都给她接尼姑戏让她演个够。打那之后,他们没了联系。 这个经纪人手里还有其他的艺人,阮南星差不多是垫底的那个,自然不受重视。往常阮南星的事,她基本不管,戏都是阮南星自己想办法接,更无所谓上心。 今天经纪人主动打来了电话,不为别的,专为陆驰的事情。路漫也算早有预料,不慌不忙,轻松应付她的话。只是说了半天,把经纪人气得也够呛。 经纪人问:“你和陆家大少怎么回事?” 路漫客气的答:“没怎么,就是把他给睡了,没肯负责。”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说:“你以后就跟着他了,公司这边已经帮你谈好了合同,明天我过去,你签个字。” 路漫冷笑一声:“我要不答应呢?” 经纪人也呵呵的笑,嘴里半点不留情面:“陆家大少愿意陪你玩玩,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了吗?错过了他,你上哪找靠山去?还想不想混?” 路漫在电话里沉默。 经纪人倨傲的语气,将事情直接拍了板:“好了,我是来通知你这么一回事,不是来过问你意见的。你宁死不屈也可以,不过公司这边,往后就没法留你了。” 隔天一大清早,经纪人就到了片场,找到路漫让她签好合同,交待过几句就拿着合同直接走了。路漫看过内容,陆驰每个月给她五十万,公司也没少捞好处。 路漫这次的戏拍了一个月就杀青了。杀青当天,陆驰没出现,但派车来接她。经纪人亲自过来监督,将她的箱子拎上车,并且亲手送她上车。 车子一路开到陆驰的住处。 到了地方,司机帮路漫把东西从后备箱拎出来。保姆出门来迎,将箱子接过去,领她往里面走,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这会儿还是上午,保姆说陆驰在睡觉。 安排路漫在沙发坐着休息,保姆帮她倒了杯热水,又帮她把行李拿到客房去了。保姆要帮路漫收拾,她没有让,最后还是没坚持,转到浴室去了帮她放水泡澡。 路漫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陆驰正从楼上下来。他刚起,身上还穿着件睡衣,脸上残留着将将醒来的懒怠,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保姆这会儿避开了,整栋房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虽然还没入冬,但这房子已经烧了暖气,路漫这会儿穿一件宽松的短袖和一条及膝裙子。 一看到她,陆驰脸上就是玩味的笑,欠扁的语气:“哟,稀客!” 路漫脚下步伐停住,站在原地,讽刺的回:“全托陆大少爷的福。” 陆驰一副懒得与她计较的表情。他走到路漫的身边,仗着身高,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一边戳还一边嫌弃:“真丑,下次出门记得带假发。” 路漫抬手拍开了陆驰的手,没半点好气说:“我爱怎样怎样。” 陆驰挑挑眉,立时间笑了:“这么有志气,来这干嘛?演一段坚贞不屈?” 路漫一瞬变得极为生气的样子,可没说话,冲他翻了个白眼。 陆驰见她屈服,终于哈哈一笑。 中午他们一起吃的饭,下午陆驰的秘书来了,他们在书房里处理公事。路漫自己待着,无事可做就打游戏消遣。玩了一下午,往游戏里充了上万块钱。 傍晚附近,陆驰的秘书带着文件离开。陆驰接了个电话,来客房找人。外面天都快要黑了,屋子里头昏暗一片,却唯有床头路漫手里pad一点屏幕光。 陆驰开灯,立在门边敲敲门说:“收拾一下,一会陪我出去。” 路漫本来躺在床上,闻言坐了起来问:“我不去呢?” 陆驰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路漫沉默了一下说:“出去,我换衣服。” 陆驰在客厅等了会,路漫穿着一件深蓝暗花旗袍出来,曲线玲珑,身段窈窕,偏偏光秃秃一个脑袋。他上下打量了数秒,视线定格在了她的头顶。 路漫摸摸自己的头,嬉皮笑脸的说:“你要是觉得丢人,可以把我扔在这啊。” 陆驰看她一眼,拿起车钥匙站起身,丢给她四个字:“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调戏陆驰(1/1) 谢谢大家的评论营养液和霸王票 晚安=3= 第14章 我亦回望你(四) 路漫跟在陆驰身后,走到庭院里。 他们等了一会,司机把车开过来。司机从车上下来,换陆驰坐到驾驶座上。司机又绕过来另一侧帮路漫打开车门,她却迟迟没上车,陆驰转过头来看向她。 路漫站在车旁,余光有意无意扫过在旁边恭敬站着的司机。陆驰注意到了,吩咐一声司机先去休息。路漫这才问:“出去是要去哪?” 陆驰暗自品了一下她的话,面上似笑非笑的,好脾气的说:“也不去哪,和我朋友他们吃个饭,怎么着是?” 路漫微微蹙眉,撇撇嘴说:“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陆驰笑了一下:“我都不怕丢人,你怂什么?刚才不还一脸得意,要出去丢我的人吗?这会儿又说不去了?” 路漫低下头来,深深的皱眉,沉默一会,抬起头还是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哎,我这不是担心别人看了我这个样子要吃不下饭,万一被赶出来,多不好。” 陆驰看她嘴硬,心里头早已认定她是生了怯,也不恼她改了主意,只说:“你们公司和我开了那么多条件,为什么你不明白?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路漫问:“那你想怎么样?” 陆驰反问一句:“你自个觉得呢?” 路漫又是沉默,陆驰也耐下性子等。好半天过去了,她自己坐进副驾驶座,可没关车门,且侧过身子对着陆驰。 陆驰好整以暇看着她,路漫闭闭眼,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要凑过去亲他。陆驰不阻止,离得近了,能看到她正轻轻颤动的睫毛,光洁的皮肤和红润的唇。 在路漫的嘴巴即将碰到他的前一刻,陆驰伸出手,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拒绝她继续靠近。他直接把人推了出去,嫌弃的说:“谁让你碰我,丑得要死。” 后来陆驰一个人出门的。他出去的时候心情就好,和朋友打一晚上牌没赢几局,也没半点影响。回来的时候路漫早就睡了,他到客房看她。 陆驰站在门边,借着客厅的光,看到床上熟睡的一张安静恬淡的脸孔,完全看不出白天常有的张牙舞爪的样子。过了一会,他走进去,第一次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天晚上之后,路漫除去睡觉都戴着假发。陆驰没说过什么,可是不喜欢她光头也没有碰过她。偶尔的时候,陆驰会呛她两句,但没了别的。 两个人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那一段时间,经纪人也不给路漫安排工作。她没有什么事做,工作日都到公司去坐班。陆驰不管她的事,只要找人的时候找得到就行,不过平常应酬不会带她。 路漫常常到公司,和公司同事的关系变好不少。有时候,私下里会有小姑娘和她聊一点八卦,她从来都随便听听。毕竟那些事,和她也没多少关系。 有一次,路漫在公司里遇到贺丰。他是正当红的鲜肉,公司力捧的艺人,平常都忙得不得了,那天也是难得有空。路漫本没想搭理他,贺丰却将她拉到会议室。 贺丰的助理经纪人就守在了外头,贺丰堵在会议室门边,言简意赅的说:“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要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一声,不要为难自己。” 路漫觉得这话有点意思,笑了笑,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贺丰语重心长的说:“南星,你不应该和陆驰那种人扯上关系。” 路漫还是笑着问他:“陆驰那种人,是哪种人?” 贺丰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他们那样的富家子弟,不会对你认真的。” 路漫又问:“那你就对我认真了吗?” 贺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表情很不好看。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他认识的阮南星,从来不会这样和他对着来。 路漫脸上一时也没了笑,对贺丰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现在不是我什么人,能不能不要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贺丰长久无言,心里刀子割一般的钝痛,却不是不明白,自己确实不再有资格过问她的事。他艰难的接受这个事实,但低低的说:“我不想你和那些人一样。” 路漫没有接话。 贺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一句:“不希望你也变成我这样。” 路漫下午从公司回来,陆驰已经在家了。他听到动静后,从书房出来,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手指间还夹着一只笔,难得有点斯文的样子。 陆驰站在门边,问她:“今天干什么去了?” 路漫眼也不抬:“在公司能干什么。” 陆驰眼底浮现淡淡的嘲讽,又问:“那是见过什么人了?” 路漫表情明显僵了下,哪怕很快恢复平静,也被陆驰看在了眼里。 她摇了下头,说:“没见谁。” 陆驰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也没见你那大明星前男友?” 像恍然明白过来,路漫一瞬抬起头,盯住陆驰,咬牙说:“关你什么事!” 陆驰脸上一点漫不经心的笑:“难得叙了旧情,心情还这么差?” 路漫愤怒看着他,似一刹那浑身的刺都竖起来。眼看气到极点,她却忽然冲陆驰笑了一下,蛮不在乎说:“你既然知道,还非问我干嘛?” 陆驰终于恼火了:“阮南星,别他妈在外面给我搞事!” 路漫静静看着他,半分都不屈服的回:“我今天就是见贺丰了,你陆驰又能把我给怎么样?我这还等着陆大少爷把我给踹了呢!” 陆驰气得摔了书房的门。 路漫自己回客房去休息,十多分钟后,听到一阵车开走的声音。 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路漫从客房出来。她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保姆匆匆忙忙进来,一脸焦急看着她。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保姆迟疑道:“刚刚家里头打来电话,我儿媳妇好像要提前生。现在人正往医院送的路上,我儿子还在外地出差……” 生产是大事,路漫一听就说:“那你赶紧去医院吧,生孩子这么不容易的事,得有人陪着,孩子生出来也得有人照顾。” 保姆为难的说了一句:“那您的晚饭……” 路漫笑笑,直接动手把人往外面送:“没关系,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您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保姆心里一阵的感动,但不再推辞,连忙往医院去。 路漫刚醒来也没胃口,就没管晚饭的事情。她直接去泡个澡,浑身都舒坦了,就开始抱着pad玩游戏。玩到不知今夕何夕、饥肠辘辘,才记起没吃晚饭的事。 有保姆每天负责采买,冰箱里头什么都有。路漫看一看时间,快要十二点了,自己动手煮面。一碗面煮好端出来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陆驰寒着一张脸进来,正碰上路漫把汤碗搁到茶几上。他今天出去,胃口也没有,心情也没有,看着什么都觉得厌乏,早早从会所出来,开车在外面乱转了很久。 回来看到路漫跟个没事人一样,陆驰怒从中来,将一扇门关得砰砰作响。路漫看到了他,语气平静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陆驰板着一张脸,路漫去厨房多取了一副碗筷。出来看到他坐在了沙发旁,路漫在他旁边坐下了,主动帮他夹面舀汤。后来把筷子递给他,陆驰冷脸不接。 路漫没有说什么,将碗筷径自往他面前一搁,又忙活起自己的那份。陆驰始终坐着不动,她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吃了个饱,将碗里的汤都喝没了。 吃饱后搁下碗筷,够了纸巾擦好嘴巴,路漫站起身,对陆驰说:“你慢慢吃,阿姨晚上去医院了,这几天都不在,你待会吃好了记得收拾一下碗筷。” 陆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路漫没等他说话,已经往房间走过去了。刚走到门边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的陆驰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 路漫被迫转过身,陆驰人欺上来,将她堵在了墙边。他死死的盯住她,眼里微微的泛红,然后低下头,恶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陆驰用力的吻她,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后来将她的嘴唇都咬破了,路漫尝到嘴巴里一点咸腥的味道。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伸到她衣服里面,解开她的内衣。 甚至等不及将她放到床上,才进了房间,陆驰将她顶在门边,猴急一般动手扯下她的裤子,然后自己解开皮带扣,拉下裤链,迅速的撞了进去。 到那一刻,狠狠占用她的一瞬间,陆驰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也彻底的明白,这样不讲道理的,他喜欢上了这个人,不—— 他爱上了阮南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良心发现,早早更新。 感觉可以求一波表扬o((>ω< ))o 第15章 我亦回望你(五) 发泄过后,陆驰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看到她瘫坐在了地上,手捂住脸细声哽咽的哭,陆驰想将她抱到床上,却被狠狠的推开了。他从没哄过人,这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心里头感觉到一种无力。 数分钟后,陆驰被赶出去。 路漫将门反锁好以后,擦干眼角的泪,情绪恢复平静。陆驰很快走了,她到浴室自己清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S520冒了个泡,怯生生问:“漫姐,你还好吗?” 路漫平淡的口气反问:“为什么不好?” S520说:“我担心你生气……” 路漫平静的回:“还好吧,虽然没想到他会这样,但也不算特别意外。本来就是我在给他挖坑,这点心理准备总要有。” S520呵呵傻笑:“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路漫说:“话说回来,你连帮我打个杂都不行,我要你何用?” S520:“……” 溜了溜了。 陆驰早上六点多拎着早点回到了住处,却发现人去楼空,阮南星已经不在这了。他站在房间门口,看到她行李不见了,一夜未睡熬红的一双眼睛难受到了极点。 客厅的茶几上面,还放着昨天阮南星亲自煮的面,汤碗里的面糊成一团,早已经没法吃了。陆驰将早点全扔进垃圾桶,跌坐进了长沙发,久久坐在那里。 路漫回阮南星原来住的地方。 她陪了陆驰两个月出头,拿到三个月的钱,也就是一百五十万。这笔钱,她把三分之一打给了阮南星的家人,剩下的自己先留着。 和贺丰一起拍的古装剧进入密集的宣传期,路漫开始有事可做。她虽是反派,但从戏份上来说也是重要角色。公司看陆驰的面子,安排她和主演一起上通告。 虽然陆驰和她算暂时闹僵了,但是外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公司这边给她的待遇也比以前好,因为宣传期需要飞不同的城市,特地安排了一个助理跟她。 之后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路漫除了忙工作之外,就是拿着陆驰的钱买买买。毕竟阮南星是明星,哪怕约等于没有粉丝,也要打扮得光鲜亮丽。 在S520眼里,路漫人精一样的人物,应付起阮南星这些工作也是游刃有余,说话办事恰到好处,挑不出错来。但她没什么名气,言行不出格,倒不抢谁风头。 男女主演都是正当红的,档期排不开,不是每次的宣传都会到。有时候路漫会碰到贺丰,但两个人没有什么话。多数的时候,他们也碰不上面。 陆驰一直没动静,路漫对此无动于衷。 唯有S520算操碎了心,却不怎么敢多嘴多问。 结束最后一场剧宣传地面活动,路漫和助理飞回B市。从机场出来,助理先送路漫坐上回住处的出租车。刚送走了人,她接到阮南星经纪人的一通电话。 半个多小时以后,路漫回到住的小区。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她自己拖着行李箱进去。立冬已经过了,这座海滨城市也渐渐的进入冬季,夜里的风格外寒凉。 走到单元楼附近,远远能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近处一盏路灯照得车身似泛着凛冽的寒光。S520及时和路漫提供信息,她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陆驰坐在驾驶座,开着车窗一根接一根抽烟。知道她今天回来,他下了班就忍不住提前过来等着。冷风不断吹进车里,吹得人越清醒,然后她终于出现。 看到路漫的身影,陆驰一眼认了出来,便摁灭了刚点的一支烟,从车上下来了。自打他小时候起,无论对着谁都没有忐忑的时候,可是这会儿,偏偏心有不安。 陆驰朝路漫走去。 他拦在她的面前,试图和她好好谈谈。 路漫被陆驰堵住,也就停了下来,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站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神里看不出来情绪,好像是平静的,又像蕴藏着刀锋一样的冷冽。 陆驰脸上也是一片沉寂,目光沉沉望着眼前的人。路漫知道他今天会过来,必然有话要说,却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赶在他出声之前,她已经先开口了。 路漫冷冰冰的说:“陆大少爷,在你眼里,我和那天被你赶下车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吗?我还真不知道,你已经缺女人缺到要逼人陪你上床了。” 三两句话,陆驰已然被击得溃不成军。 路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最后什么都没和她说。 陆驰心情差到极点,在楼下多停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驱车离开。车子从北隧道出来,驶上高架桥,车窗外面不断闪过灯红酒绿的城市霓虹夜景。 他心里堵着事,说不出的郁结,风不停的灌进来,一颗心好像都要被吹凉了。他反复想起阮南星离开那天的事,想起门被关上前,她一记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陆驰发狠的踩下去油门,发泄一般的,一路超车,后来被交警拦了下来。周睿接到陆驰的电话赶过来时,两个人多少年的交情了,一下注意到他表情难看至极。 周睿帮忙处理全部的事,陆驰的司机也赶了过来。陆驰的车由司机负责开走,他上了周睿的车。周睿不问什么,开车把陆驰带到他们常去的临海一间大酒店。 他们上到了酒店的顶层,在酒吧长廊找空位坐下。刚刚入座,便有衣着暴露、妆容精致的美女过来搭讪,陆驰一声不吭,周睿把人给打发了。 周睿做主点了常喝的酒,带着点调侃问:“你这是怎么着?蔫了吧唧的,活像遇到什么人生的重大挫折,受了天大打击。” 陆驰心说,这话一点都没有错。 他这辈子,哪里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陆驰一口气灌下一杯酒,发狠似的开口:“还真是遇到难事了!” 周睿听到这话,不妨自己瞎说还说中了。看陆驰表情严肃,他才敢相信了,连忙追问:“是怎么个说法?” 一杯酒喝下去,酒店里也暖和,原本浑身发凉的陆驰才稍微感觉到点暖意。他知道自己没辙了,索性让旁人帮他开个窍,哑着声音说:“我把一姑娘强了。” 周睿整个人都被这句话惊呆了。 他惊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驰沉默片刻,说:“冲动犯浑了。” 周睿问:“对方谁啊?有事没事?” 陆驰说:“一个小艺人。” 周睿听到是小艺人,多少明白了,就说:“那应该不会闹大。” 既然是艺人就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事情曝光了对谁都没好处。陆驰知道周睿是什么意思,也懂他不是针对阮南星,仍旧烦躁的说:“我喜欢她……” 周睿再次被惊呆了。 陆驰的表情说明他没有在开玩笑,周睿回过神来,靠过去点,压低声音道:“陆哥,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太稀奇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陆驰知道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他手扶着酒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和周睿说与阮南星有关的事。 周睿一路听一路惊,到后来,看陆驰的眼神都变了。想陆驰平日的做派,竟然栽在这么个女人手里,周睿忍不住暗自咋舌。 只是陆驰这些行为,活似不懂事的小孩喜欢谁就欺负谁的做派。这话周睿没有敢说出口,转念再想,他又拍了拍陆驰的肩,放低声音问:“老实人不好玩,是不是?” 陆驰皱皱眉,周睿见他脸上不快,连忙改口,“哎,其实这事不难。” 周睿见陆驰表情缓和了点,继续说:“你不是喜欢她吗?那这不容易了,喜欢就去追啊!她说在你眼里她和别的女人一样,你就得让她知道她不一样啊!” 陆驰觉得这话一点不靠谱,周睿帮他分析:“这么说吧,她要是真的多讨厌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做那些事,也不会下厨煮面给你吃,对不对?我觉得有转机!” “我没追过人。”陆驰沉默片刻,出声道。 周睿说:“那不是正好吗?不懂不会没经验没关系,谁还不是有个第一次了?” 陆驰一阵头疼。 周睿说:“追女孩子嘛,最重要的还是能拉得下脸,要拿得出诚意来。说白了,凭你这么好的条件,她又不是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事真的不太难。” 陆驰一边听一边点了支烟,连吸几口,才应了一声:“我试试。” 周睿笑了笑,端起威士忌酒杯和他碰了下,“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第二天,路漫出门去公司。 刚走到楼下,她就看到陆驰的车,还有立在车旁的他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睿:大家好,请叫我助攻。 今天更早了2333333 看到昨天部分评论说进展快…… 是的,就是这么快!!!!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现在是这个节奏,以后也是,望小天使知,啾啾啾~ 第16章 我亦回望你(六) 陆驰自己走到路漫的面前,喊她:“阮南星。” 她防备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仰头望向他,皱着眉,语气不佳,“做什么?” 陆驰心平气和说:“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路漫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但一口回绝:“不敢劳烦您。” 往日里再怎么浑,他也不是没有底线。那天做的事情,确实太过,可是碰上这个人,莫名的失控。陆驰心里头清楚,也知道这一桩决计不能糊弄。 那一天察觉到自己对阮南星的感情大概不同,脑子里似乎常常都装着她。一旦再踏进了那处房子,他就控制不住想起她,想起她住在那里时的细枝末节。 后来他下班再也不回那里。 却还是反复想她。 她回到B市的那天,远远看到她的时候,他浮浮沉沉的一颗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仿佛那时阮南星在他那里,每天下班回去看到她,通身疲惫就散了大半。 再开口,陆驰语气里多了几分诚恳,说:“那天的事情是我混蛋,我和你道歉。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路漫眼神古怪、表情奇怪看他片刻,问:“陆驰,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吗?”陆驰怔了下,又听她说,“你和我道歉?你没搞错吧?” 陆驰说:“没有,这事我对不起你。” 路漫朝他伸出手:“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对不对得起不提,光嘴巴上说说算什么,陆大少爷要有诚意,先来笔精神损失费?” 陆驰心里觉得怪,轻轻皱下眉,还是问:“你要多少?” 路漫黑人问号脸看看他,低下头笑着晃晃脑袋。 再抬起头,她脸上只剩下了觉得他已然无可救药的表情。 她诚心诚意开口:“陆大少爷,精神损失费我不要了,你还是拿去治脑子吧。” 路漫的助理这个时候开车过来,路漫越过陆驰,直接上车走了。 出师不利,只是心理预期太低,陆驰没有受什么打击。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路漫的面前。 陆驰每天打卡一样,风雨无阻早上出现在路漫的楼下,下午出现在她公司楼下,哪怕她一次都没有上过他的车。他给她买各种小礼物,送到她的办公室里。 路漫隔天打包一次陆驰让人送来的东西,让自己助理直接送到她去过的那处他的住所,交到保姆手里。她一次一次退回,陆驰依然乐此不彼般的做这件事。 自从电视剧宣传结束,路漫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月后,经纪人带着助理抱了一摞剧本到她办公室给她挑。这是新鲜的待遇,是因为谁可想而知。 经纪人难得态度很好:“南星,你看看这些剧本里面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挑好以后告诉我一声就行。公司这边是觉得,演电视剧容易积累人气,钱也多点。” 助理把东西搁在她的办公桌上,路漫随手拿过最上面那份,一边翻一边问:“怎么突然……”话未说完,她顿住了,一双眼睛望着经纪人。 她心里清楚这些是陆驰的手笔,只不过,还是由旁人说出来好些。见路漫定定的看着自己,经纪人眼神示意助理先出去。 “这是陆大少爷的意思,南星,你的好日子来了。机不可失,一定要好好的抓住这次机会。”经纪人的话里充满了暗示。 之前陆驰虽然让公司开了条件,等同于是包了她,但看不出来想捧她的意思。既然是这样,旁人自然可解读为陆驰不过玩玩而已,那么犯不着较真。 现在却是大不相同。 视线从经纪人脸上转开,路漫看看那一摞整齐摆着的剧本,没说话。 下午路漫从公司出来时,陆驰一如既往过来等她。他手里拿着一小捧满天星,一簇一簇白色的花朵,零星的翠绿颜色,清新好看。 见到她从公司出来,陆驰立刻捧着花束走上前去。往常被无视的情况没出现,当路漫将他手里的花接过去时,陆驰还愣了好一会。 他尽量克制镇定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路漫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 最初的欣喜散去后,陆驰反应过来,阮南星态度转变,未必是接受了他,而更可能是因为别的。意识到这点,他一颗心变得惴惴不安。 路漫捧着花坐到副驾驶座上,却没有如她在公司门口答应那样和他吃一顿饭。她阻止陆驰启动车子,平平静静的说:“今天他们拿了一摞剧本,让我随便挑。” 陆驰听到这么句话,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瞥向旁边的人,路漫还是那样冷静的语调,问:“你之前不是只知道欺负我,突然对我这么好干嘛?” “补偿你。”陆驰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克制的回一句。 路漫转过头看他,轻轻笑了笑,又问:“你不怕我是故意接近你,图你的钱?” 陆驰盯住她,也跟着笑了一下,反问:“难道我在乎?”以前他身边的人,有谁不是图这些的吗?只是那些默认的东西不摆在台面上,说到底也算是各取所需。 路漫像被他给问住了那样呆了好几秒,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看着手里的花束。她沉默好一会儿,对陆驰说:“我再想想。”她把花塞回他手里,从车上下来。 陆驰开车回到很久没来过的这处住宅。他拿着花从车上下来,听到动静的保姆走到外面,温声恭敬和他打招呼。吩咐阿姨煮一碗面来,陆驰直接上楼去了。 保姆煮好面,陆驰从楼上下来,换下原本的正装,穿一件棉衬衣,外面是一件深色开衫。他走到餐厅坐下吃饭,刚搁下筷子,保姆拿着一叠东西走了过来。 陆驰看一眼:“什么东西?” 保姆说:“是阮小姐的照片……”她顿了下,笑笑说,“之前我儿媳妇提前生,阮小姐知道了这事,当下就让我回去照顾了,后来阮小姐还去了医院探望。” 从纸袋里抽出张照片给陆驰看,保姆说,“都是阮小姐在医院和我孙女的照片,洗照片的时候就多洗了一份,想着回头拿给阮小姐,可是好久没有见她了。” 陆驰拿过来那照片,医院的病房里,阮南星蹲在床头,脸挨在小婴儿身边,略歪着头笑容又美又甜。他淡淡说:“先给我吧。” 保姆依言将照片都交了出去,将碗筷收拾去厨房清洗。 陆驰拿着纸袋上楼,半途的时候把里面的照片抽出来,一张一张的看。每一张照片里的阮南星都神色放松,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在他面前从没有过的样子。 年底的时候,B市有一场电视节举办。 贺丰主演、阮南星参演的这部电视剧还没播,趁着电视节,正好做下宣传。路漫成为阮南星之后,第一次有了走红毯的机会。 红毯上的女明星都致力于成为最美的那一个,在这种场合,哪怕不在意红不红,路漫也不愿意跌了份。她还没开始挑选礼服,衣服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送到路漫面前是一条露背星空礼服裙。飘逸薄纱灵动性感,蓝色大裙摆用亮片织造出了一片灿烂星空,看到就让人眼前一亮。 经纪人说:“还有这幅首饰,都是陆少让人送过来的。走红毯的时候你穿这套,我会让摄影师好好拍照片,到时候公司宣传部发新闻。” 大牌高定的衣服,这一条裙子就值十几万。一副首饰,价值更高,起码七位数。陆驰这么买来送她,分明甘当提款机的架势。路漫真心想劝他去看一看脑子了。 电视节开幕这天,晚会开场是晚上八点了。 室外温度低于五度,甚至有风。 红毯上的女明星们个个“不畏严寒”,穿着暴露的裙子,维持住脸上甜美笑容,慢慢走一段路。还有摔跤露胸争C位抢压轴纷纷争头条,要多热闹多热闹。 路漫经了这一遭,觉得自己真是活受罪。 等到入座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脸笑僵了。和她挽着手臂走红毯的是剧组也没什么名气的男演员,见她太冷,怜香惜玉要把外套给她,路漫微笑婉拒了。 一场活动流程完全的走下来,离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场地里面好歹还有空调制暖,一走到外面,哪怕裹着羽绒服,路漫还是控制不住打个喷嚏。 隔天,陆驰和往常一样出现,路漫下楼去把首饰还他。陆驰见她脸色苍白,两颊泛着异样的潮红,觉得不对。他没接东西,问:“身体不舒服?” 路漫点头,声音沙哑的说:“我先上去了。” 陆驰没让她走成,伸手试下她额头的温度,直接把人给塞进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这货是抖M吧? 陆驰: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 ̄▽ ̄")╭ 日常求收藏评论和营养液-3- 第17章 我亦回望你(七) 冬天生病太难受,路漫不想受罪,昨天晚上回来就吃了感冒药。谁知道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反而变得更加难受了。陆驰把她给拉到车上,她也懒得做什么反应。 因为身体不舒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路漫裹件长羽绒服,理了下头发,没化妆就出门了。陆驰一边开车,一边看她,并且自觉的把车里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这么多个月过去,路漫的头发早就已经长出来了。她头发长得快,现在差不多是发根齐耳,看得出修剪过。如果不是生病脸色实在不好,整个人会更俏皮活泼。 陆驰送她去医院的一路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路漫时睡时醒,两个人也没有交谈。不知道在路上是走了多久,到最后路漫醒来,车已然稳当的停住。 从驾驶座上下来,绕过车子的另一侧,刚刚打开车门、准备将她抱出来的陆驰正站在外面,弯腰身体探进来车子里面。 路漫抬手扶了一下额头,哑着声音说:“我自己来吧。” 陆驰退到车外面,她也从车上下来了。 到医院后,先量了体温,一看温度计,三十九点七度,医生立刻安排打点滴。因为这是陆驰熟悉的医院,他直接要一间清净的单人病房,让路漫能好好休息。 高烧到这个程度,只觉得浑身都酸痛,有人照顾当然好,路漫自己也懒得作,就默认接受陆驰这份好意。人是困乏的,大部分时候也就都在睡觉。 中午附近,陆驰的秘书送来他的电脑和一些文件,保姆也熬了肉粥送到医院。陆驰把热乎乎的粥端出来,洗干净勺子,一脸蠢蠢欲动想亲自喂她。 路漫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自己坐起来,没要他喂。 她从陆驰手里接过勺子来,没着急动手,先看着他说:“你也一起来吃一点吧。”音量不高,却难得的温柔。 后来他们在单人病房里,对着分食完了一大份粥。 路漫打了两天点滴,也住了两天的院。 烧彻底的退了,人也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还得吃一天药才行。 第二天的下午,陆驰接她出院,把她送回了住处。 路漫和他道过谢、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被陆驰给喊住了。外面风灌进来,她关上车门,回头看到他翻出一个纸袋递了过来:“你的照片。” “我的?”路漫接过来,看到照片就明白了。她看两眼手里的东西,又抬眼看一眼陆驰。陆驰视线却从她脸上移开,说一句:“上去吧。” 路漫有点怀疑他私藏了,不过没问,挥挥手里的纸袋说:“谢了。”而后再次打开车门,从他车上下来。走到廊下,陆驰车还在,她又站在那里冲他挥了挥手。 上楼后,路漫开了空调和电视,而后随意躺到沙发上盖一床薄毯,抱着手机刷起阮南星的微博。电视节她不是焦点,但评论里面也有不少摸过来或夸或骂的人。 S520悄悄咪咪冒个泡:“漫姐,我有个疑问。” 路漫轻抬下巴:“嗯?” S520问:“按照目标人物的情况看,他对你的感情已经发生转变,行为上也趋向于有所付出,姿态也放得低,可是……” 路漫眼也不抬,关了微博点开游戏:“你想问攻略进度为什么比你分析的慢?” S520说:“对。” 路漫:“这是系统的事,你难道不该问你自己?” S520:“……” 路漫等游戏加载,这么久了,她发现还是游戏最好消磨时间,而且永远都可以找得到她感兴趣的。玩腻一个,换下一个就好了。 她一边等一边说:“陆驰其实没什么经验手段,说简单一点,他在情场上还是个新手。姿态放低是因为歉疚,付出是因为补偿,至于感情转变……才哪到哪。” S520说:“但分析来看,目标人物确实已经爱上你了。” 路漫嫌弃得直想翻白眼:“你不是跟过了好几任宿主,怎么还这么傻白甜?” S520:“……”因为你和她们画风都不一样啊! 路漫说:“有些人的感情就是不值钱,明白吗?再退一步说,陆驰现在付出的对他而言,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换个他没感情的人,他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S520:“可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怎么了?谁还没有第一次?很多人容易对第一次有执念,但事实上,第一次就成功或者有好结果还挺难的。大多时候,第一次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路漫进入了游戏,懒得和S520多说:“你要以为阮南星现在对陆驰多特别,纯粹想太多。好了,我玩游戏了,你跪安吧。” S520:“……嗻。” 在家多休息了两天,直到助理打电话说送去清洗的裙子已经拿回来了,路漫才去公司。之前经纪人拿过来的一摞剧本,她没有挑,让助理给抱了回去。 陆驰收到一只大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面,躺着一袭华丽裙子,还有一张卡片、一份礼物。 看到这只行李箱时,陆驰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看完卡片上面的留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阮南星给出她的答案,一个否定的答案。 陆驰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来,自己做的那些,自己低微的姿态,整个胸腔涌起一股难受的感觉。他摸出手机,找到她的电话,拨过去却提示关机。 大概不是真的关机,而是把他拉进黑名单。 陆驰看了数秒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终于狠狠的将手机掼到地上。 这一天之后,陆驰再也没有找过阮南星了。 不同上一次的情况,这一次阮南星的公司很快发现这件事,经纪人、副总轮番找路漫去谈话,问她到底什么情况。路漫绝口不提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纪人怒其不争,把路漫丢到影视城拍戏。把人安排进来,经纪人没着急走,在影视城停留两天。这天傍晚,收工后,路漫被导演喊去和剧组同事一起吃饭。 这部戏的导演是个中年男人,胖胖的身材,大大的啤酒肚,四十上下,已经“聪明绝顶”了。应酬人的事路漫没兴趣,且不在乎得罪不得罪谁,自然不想去。 反倒是这位罕见待在她身边的经纪人,还没进餐馆前,先将她拉到无人角落,严肃的一张脸,谆谆教导:“阮南星,别傻,今晚陪好,起码给你加十集戏份。” 路漫暗中观察经纪人的表情,大致明白她是做下安排,心里头冷笑,面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经这一茬,她改了主意,去了吃晚上的这一顿饭。 饭桌上,男女主演虽然不在,但还有其他一些参演的演员。包厢里摆了两桌,男男女女坐着二十来号人,猜拳的、拼酒的、劝酒的、眉来眼去的,无所不有,比白天拍的戏还精彩。 一顿饭下来,散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期间,导演倒是没怎么和路漫说过几句话,但等到要散了,便假装正经让她再等一等,顿时惹来一阵暧昧目光。 后来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导演走过来,对路漫说:“你的这个角色,剧本还有一点问题,待会你到我的房间,我再好好和你说说。”话音落下,他已经急色的过来拉路漫的手。 路漫底线再比常人低,也从来不是不挑食。 眼前这样的,多看两眼都令她作呕。 躲开了导演的伸过来又肥又短的手,路漫闪到一旁,冲他笑笑,语气里带着点儿讽刺说:“您醉糊涂了。” 胖子导演见她反抗,脸上不悦,却还保留一点耐心:“你过来。” 路漫脸上维持笑意:“离得您太近,刚才吃的那点东西都得吐出来,多不好。” 胖子导演见她这样的不留情面,心道她经纪人怎么回事,又是酒精上头,当下就要去拉扯路漫……没多会,包厢里响起一阵大动静。 后来包厢门被打开,路漫寒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 餐馆的服务员在外面探头探脑,她看过去一眼:“打个急救。”服务员一愣,再忙往包厢里边一瞧,只见地上趴着个人,脑壳冒血,慌忙找自己的手机。 夜深快临近十二点,B市商业区中心地带一座大厦顶层的豪华俱乐部里,陆驰正在和几个朋友打牌,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手机屏幕,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一般人不知道号码,骚扰电话也几乎进不来。正好一局结束等洗牌,屏幕闪烁不停,陆驰漫不经心的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还没说话,那头响起啜泣声。陆驰“喂”了一声,听到一个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软弱的喊他:“陆驰……” 意识到是谁的电话,陆驰握着手机的手顿时紧了紧。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收网了:) 本章送30个小红包。 晚安~ 第18章 我亦回望你(八) 那一种软弱稍纵即逝,陆驰来不及确认,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电话里头的声音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一句:“王八蛋!一个一个都是王八蛋!” 陆驰当她莫名其妙发疯,心里也不痛快。他没有挂电话,面色不愉离开牌桌,走到露台。电话里的人一边哭一边骂,愤怒、委屈、不留半点情面。 他沉默的听,听到她说:“算计我去陪中年老男人上床,陆驰,你非要这样欺负人?我今后就算不能在这个圈子里头混,也绝不会让你用这样的方式折辱了!” 陆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深深皱眉,电话那边却只剩下崩溃大哭的声音。然后没几秒过去,这通电话被|干脆的挂断。他看着屏幕变暗了,心里头总觉得要出事。 周睿等人见陆驰在露台待着不进来,喊了他两声。陆驰抬头应了一声:“你们先玩着,我这有点事。”他划开手机,几个电话打了出去,最后拎起外套往外跑。 深冬城郊夜里的一点多,陆驰终于在马路旁边一间空置房屋的屋檐下找到了人。廊下无灯,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身子蜷缩着,远远看来,孤零零仿若化石。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路上看不到人也没有车,天地仿佛都空荡荡的。陆驰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站定,脑袋深埋的人缓缓抬头,看清是他,站起来拔腿就跑。 早预料到她的反应,陆驰眼疾手快伸手把人拽住,二话不说,态度强硬直接把人往他停车的方向拽过去。挣脱不了钳制的人怒骂:“姓陆的,你他妈放开我!” 陆驰心里头窝着火,心情非常不好。等到把人给拽到了车旁,他动作粗暴直接把她甩到自己的面前。路漫后退一步,撞到了车上,一阵急促激烈的警报声响起。 黑夜之中,一点闪烁的光亮,陆驰看清楚她的脸。大大的眼睛、翘挺的鼻子、丰润的嘴唇,那一张熟悉的脸,什么时候深深刻在他的脑海,在他眼前挥散不去。 陆驰恨透了出现在这里的自己。他痛恨自己心软,痛恨自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更恨自己没有办法拒绝得了她。这一刻恨极了,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都在颤抖。 他看到她如往昔倔强的一张脸,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自己痛声质问:“你到底想怎样?!” 陆驰吃人一样的眼神,手掌紧紧箍住她的胳膊,暴躁的吼:“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冲我发什么疯?!我他妈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把你往别人床上送?!” 他一通话吼完,整个人愣住了。 在他眼前的人,也跟着愣住了。 陆驰松开手,他面前的人像站立不住,身子软下去,蹲在了地上。人却彻底变得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的,一点声响也没有。仔细的辨认,才发现她浑身发抖。 雪依旧在下,雪花落在两个人的身上。陆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她,渐渐感觉到一双脚在发麻。他终于蹲下身,伸手碰她的脸,沾了满手心的眼泪。 陆驰嗓子发紧,喊了一声:“阮南星。” 路漫抬起头,眼神有点呆滞的看着他:“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陆驰问了一句:“什么?” 路漫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陆驰知道她指的什么了。 他蹲在路漫的面前,沉声说:“我没有开玩笑。” 路漫看着他:“陆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驰有点儿烦躁说:“不就是喜欢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数。” 路漫咬了下嘴巴,低下头,声音很轻:“陆驰,我不敢喜欢你。像我这样的一个小艺人,喜欢上你这样的,一定很惨。” 陆驰怔了一下,说:“你又没喜欢过,你怎么知道?” 路漫说:“我以为今天晚上是你算计我的时候,心里特别绝望,特别难受。你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好到我都控制不住动了心,你怎么能转头就对我这样?” “可是你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信了。陆驰,这一阵子,我没事就梦到你……每次从梦里惊醒都特别得害怕……” 陆驰心里发酸,又忍不住有一点高兴。他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在冬天的一场大雪相互依偎。后来陆驰低下头,尝试吻她,她没拒绝。 凌晨两点多,陆驰开车回市里。深夜车少,他把车开得十分平稳,一只手却一直紧紧握住副驾驶座上的人的手。车里空调温度调得很高,一整个空间暖融融的。 陆驰把人带回原来他们之前住的那处房子。车子开进庭院,睡下的保姆听到动静连忙披上外套出来。陆驰先从车上下来,又绕到另一边去接路漫,扶她下了车。 “没什么事,您回去接着睡吧。”陆驰心情很好的对保姆说一句。 保姆连忙应了一声,却还是看着他牵着路漫进去以后才走。她能感觉得出来陆驰今天心情好,也认得出来另一个人是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得好。 以前阮南星住在这,保姆就一直感觉到,陆先生脾气比往常好不少。接触多点,她也发现,这位阮小姐,人真的挺好的。现在看到她回来,倒是也有一点高兴。 路漫在外面被冻了大半天,终于能舒舒服服泡个澡,只觉得浑身每个细胞都变得格外舒坦。她从浴室出来,原来的衣服没法子穿了,身上只一件陆驰的白衬衫。 陆驰早就已经洗好了,穿着睡衣躺在床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吸一支烟。看到路漫,他立刻摁灭了烟,把手机也屏幕关了,招呼她过去。 路漫十分的乖巧,依言照做。陆驰抱着她躺下,抬手关了屋里的灯。黑暗中,他爱怜的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声说:“睡吧,已经很晚了。” “好。”路漫听话的应一声,也伸手抱住了他。 陆驰没有再开口,屋子里安静了下去。 空气里却像弥漫着丝丝甜滋滋的味道,把路漫抱了个满怀的陆驰,心里头别提有多美了,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可是他一动不动,愣是一点不好的心思也没有。 路漫也不怎么困。虽然晚上折腾一场,但是没觉得累,反而算是折腾清醒了。她在陆驰怀里窝了一会,感觉不出来他睡没睡着,悄悄摸摸睁开眼。 哪怕她自个觉得,陆驰这会怕是精神振奋,却不敢独断的下定论。路漫看他紧闭着眼睛,小声的喊他:“陆驰?陆驰?”半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路漫思索了片刻,先挪开陆驰抱住自己的手臂,而后半边身子稍微起来一点,再探过身,飞快亲了下他的嘴巴。还没有躺回来,先被陆驰一个动作压在了身下。 陆驰的眼神火热,望了她数秒,然后俯身封住她的唇。他对她的全部欲|望,想要独占她的感情,满腔的爱意,在这个时候,这一刻,终于得到宣泄。 隔天一早,路漫感觉没睡多会,就被人弄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陆驰正站在床边,拉拉她的手说:“我去公司了,今天上午还有个会。剧组那边先不用管,起床想吃什么就让阿姨做,等下班我来接你。” 路漫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 陆驰把脸凑过来,还是拉着她的手说:“亲我一下我去上班了。”她眼睛艰难的睁开了一条缝隙,抬手捧住他的脸,重重在他的额头亲了一口。 索吻成功的陆驰高兴地出门去上班。 关门的声音,车子开走的声音,知道陆驰走了,路漫想继续睡,偏偏被吵醒以后越来越清醒,这会再睡不着了。她还不大想起,闭眼躺在床上,权当闭目养神。 直到这时候,S520才有机会冒出来。 S520激动的对路漫说:“漫姐,漫姐,好消息,攻略进度达到78%了!” 路漫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才这么点。” S520:“……” 过了一会,S520问:“后面是不是还和上次一样慢慢刷?” 路漫无语:“慢慢刷?是什么给你自信,他会和我求婚,和我结婚,然后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就算他肯,他爸他妈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能答应?” S520:“……” 路漫:“累死了,我得先休息一段时间。希望他家里知道我以后,能狠狠的甩一张几千万的支票到我脸上,然后我就可以拿着这笔钱,去包养别的小白脸了。” S520:“……” 路漫后来断断续续又睡了几个小时,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陆驰让人给她送了新衣服过来,保姆帮忙送到了楼上,她也不客气的直接就穿。 下午六点多,陆驰下班回来。 一进门看到路漫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脸上顿时就有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你漫姐,人美路子野:) 陆驰:我就喜欢这样的,老实人真滴不好玩。 日常求收藏求评论求营养液鼓励-3- 晚安晚安 第19章 我亦回望你(九) 听到陆驰回来的动静,路漫抬头看到他,飞快抛弃打到一半的游戏,丢开手机,欢欢喜喜赤脚朝他小跑过去。陆驰伸手接住她,笑着亲亲她的脸颊。 瞥一眼她两只白嫩的脚丫子,哪怕屋里暖和也担心她受凉,陆驰皱眉:“怎么不穿鞋就下地了?”说着便将人横抱起来,往沙发旁走过去。 路漫自然的伸手揽住陆驰的脖子,整个人靠向了他的胸膛,也没看他,只用甜美的音调说:“不知道呢,今天好像特别想见到你。” 陆驰眉开眼笑,把人给抱到长沙发坐下。路漫坐在陆驰的大腿上,维持着依偎在他胸前的姿势,陆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问:“今天都做什么了?” 路漫想了一下,笑笑说:“吃饭,睡觉,打游戏。” 陆驰低头看她:“没了?” 路漫认真的想,摇摇头:“没了。” 陆驰又笑:“刚谁还说想我,合着拿我当消遣呢。” 路漫坐直身子,拧眉无辜望着他。 陆驰说:“逗逗你。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饭?” “好啊。”路漫毫不犹豫的应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张副总今天下午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不用回剧组了,这两天再帮我换个经纪人……” 陆驰动作很轻扳过路漫的脸,看着她说:“那破烂戏有什么好演的?” 他说着笑了笑:“那导演脑袋被你给砸了一窟窿,指不定得在医院躺多久。你那经纪人也不是东西,趁早换了是正理。这不是有我呢?想演什么回头再挑。” 路漫轻叹一气:“我那会儿都气疯了,把他们杀了的心都有……” 陆驰想到她要不是这个性子,指不定昨晚就已经被人……心里不是不心疼。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抚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别生气了。” 路漫乖乖的应。 陆驰这会儿只觉得爱惨了她,爱极了她对自己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又亲她。 第二天,助理帮忙送了一点阮南星的东西过来,还带了一摞剧本。公司新安排的经纪人这阵子人在外地,就只给路漫打了一通电话,稍微沟通了一下工作问题。 快要十二月了,今年已经看得到头,即使想要拍戏,还没选定剧本,基本上还是得等明年才行。原来又没什么名气,其他有质量一点的工作接不到,不如休息。 路漫一个对阮南星的这份工作毫无事业心的人,没有生存压力也没有生活负担,乐得不受管束。她对新经纪人说:“我先挑下剧本,定下来了也有时间准备。” 周末的时候,陆驰没去公司,在家里处理一点文件。他在书房忙,路漫陪他,盘腿坐在沙发上面看剧本,费劲的念一句:“使老儿钱的……” 陆驰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无奈的说:“应该是使老钱儿的吧?” 路漫默默看他一眼,身子侧了侧,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继续念了一遍:“使老钱儿的。”她放下剧本问陆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驰说:“大概指祖辈上就是富贵人家。” 路漫点点头,停顿一会,笑起来:“这不就是说你吗?” 陆驰说:“陆家往上数三代,也不过就是普通人而已。” 路漫嬉皮笑脸的说:“谦虚谦虚!代表贫民窟人民向大佬致敬!” 她还真的朝陆驰拜了拜。 陆驰无语了,摇摇头继续低头看文件,嘴边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又过了片刻,路漫突然出声:“我拍戏挣的钱分你一半好不好?” 陆驰手边一份文件马上看完,头也不抬的回:“我要你的钱干嘛?” 路漫说:“我不能白让你帮我这么多。” 陆驰笑了笑,话也没过脑子,说了句:“你又不是没收过我的钱……” 他大半句话都出口了,想收回来也已经太迟,连忙去看沙发上的人,果然瞧见她一瞬脸上骤现的难堪。陆驰自觉失言,推开一叠文件,起身快步走到沙发旁边。 路漫埋头假装看剧本。 陆驰在她面前蹲下来,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小声喊了一声:“南星?” 路漫低低的应了一句。 陆驰在下面探着头看她的表情,路漫伸手推开他的脸,瞪他一眼:“你干嘛?” 她这样,在陆驰的眼里不过是强作镇定,心里不由一个咯噔,忙和她解释:“刚刚是我说错话,我没什么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路漫摇了摇头:“我没事……再说你也没说错……” 陆驰紧紧握住她的手,问:“你很需要钱?” 路漫说:“还好,不怎么缺钱。就是这么多年,事业一点起色也没有,他们都和我说是因为我的脸上镜不够美,让我去稍微调整下,也许就转运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家里就我一个呢,手术也有风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想着能留给家里一笔钱,也安心一点。” 陆驰盯住她的脸,不怎么高兴说:“你就随便听他们瞎说?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犯不着往自己脸上动刀子。那些长得一样的脸,哪有你一半的好看?” 路漫忍着笑斜眼看看他:“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尖下巴、大眼睛,还要胸很大,屁股也很翘的那种?”阮南星太瘦,虽然不是一马平川,但没有波涛汹涌的效果。 陆驰坐到沙发上,往她的身边挤,早忘记自己以前有过的女伴,一张嘴就不正经的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真的不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路漫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却只说:“骗子,我才不信你。” 陆驰握着她的手,出声怂恿:“你试试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了一团。 陆驰开始带她去见他的朋友。 她第一次出现时,周睿带头起哄,见的都是关系亲近的,稍微闹一闹就很有分寸的收敛住了,也没有给过她为难。毕竟陆驰待她不一样,他们暗里也通过气了。 临近年底的这天,陆驰晚上下班,如常去接了路漫出来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吃饭。今天饭桌上人比往常多一点,也有些路漫是第一次见的,身边几乎都带着女伴。 她跟着陆驰出去,人其实话不多,不会刻意去和周睿他们打交道。今天这顿饭,路漫还是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陆驰身边。 在她斜对面的人不时打量她,路漫注意到了,不过没有怎么在意。 饭吃到半途,那人突然笑笑:“瞧我这记性,从刚刚就觉得阮小姐长得面熟了,愣是没有记起来。头一阵子市里那个电视节,阮小姐也参加了吧?” 他身旁女伴依偎过去,挽住他的手臂,不怎么友好的看两眼路漫,娇笑道:“真的假的?那场电视节我也去了呢,阮小姐最近拍什么戏?” 路漫认不出来这一位是谁,客气的答了一句:“最近刚好在休息。” 据说姓方的这位少爷仍是笑:“阮小姐有空,以后正好多出来一起吃吃饭,相互交个朋友。”他们这些人相互交换女伴的事不是没有,他也不觉得自己说错话。 路漫多看了一眼这位方少爷,虽然钱权大概都有,但是实在长得不怎么样,偏偏还透着股肾虚的感觉。思索不过两三秒时间,她在心里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老实说……”路漫脸上带着点轻薄的笑意,语气却嚣张:“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您这样的人做朋友。怎么说呢,长得不行,素质又低,估计我们聊不来。” 当着一众人的面被下脸,方少爷气到脸色铁青,他身边的女伴也恼了,呵斥:“阮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给脸不要脸!” 陆驰到这会儿才开了口,半是开玩笑的说:“哎,方少爷,人是我带来的,她说话一向这么直,真是对不住了,你也别太当真。” 话里一点儿道歉的意思也没有,方少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陆驰又说:“你真别说,就她这德行,我一样管不住。前些时候,才把一人的脑袋砸个大窟窿,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说怎么办?我这还不是得替她兜着?” 路漫配合的往他身边略靠了靠,这会乖觉的不说话了。 方少爷没法和陆驰翻脸,哪怕被羞辱,也拿路漫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脸上挂不住,最后气得一甩衣袖直接走人,他的女伴连忙追了出去。 周睿坐在席间,第一次真正领教到这位阮小姐的脾气。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意识到,陆驰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玩玩而已—— 这一种从未有过的纵容态度,他是对阮南星动真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11.12入V。 双11不更啦,存入V三更的稿。 下一章更新会在周六晚上十二点出头,也就是双十一刚过就能看到三更。 码字不易,入V当天100个小红包,V后尽量多更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惯例求个作收,欢迎包养我(づ ̄3 ̄)づ╭?~ ~ 推一下基友的现言新坑《八千里路》,日更中,hin好看! 文案: 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裴湛平均每周被一个女生表白,他拒绝的方式很是简单粗暴。 直到有一天,裴湛遇到了一个绵羊般胆小爱哭的女孩…… 然而在一起后,他才发现这只绵羊不但是狐狸伪装的,还是动口动手没动心的情感骗子。 被甩之后,他拒绝表白的方式渐渐委婉了起来,毕竟一片真心被踩碎的滋味还真挺难受的。 面软心硬骗子女&面冷心暖纯情男 ~ 最后祝大家剁手愉快!我们双11后见-3- 第20章 我亦回望你(十)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陆驰接到家里的电话, 让他回家去。以前大多数时间虽然住在外面,但回家的频率比现在高一些,这两天正逢新年,长辈开口也没法拒绝。 保姆下午就放假了,他一走, 剩下她一个人在这, 陆驰觉得不放心。只是没有办法带她回去,陆驰唯有反复叮嘱:“要按时吃饭, 晚上别睡太晚, 有事打电话。” 路漫帮他穿好大衣, 送陆驰出门。他们走到廊下,司机正好把车开到庭院。明明至多会分开三两天, 陆驰就是觉得舍不得, 带点儿委屈看着面前平平静静的人。 “你快去吧, 别耽误了饭点,我自个能照顾自己。我就在这儿呢, 也不去哪, 你忙完回来找我就好。”路漫伸手了挽住他的手臂,想亲自送他到庭院里去。 外面太冷了,她身上穿一件白色针织长裙,没穿外套, 陆驰更担心她受冻, 也不要她再往外面去了。他拉住路漫:“别送, 外头太冷,你快回屋里去待着。” 陆驰握一握她的手,有点儿发冷,连忙帮她紧紧捂住:“我走了,进去吧。” 路漫点点头,陆驰低头亲她一下,这才真的往外面走。路漫站在廊下,一直到车子都开走了,才慢慢回到了屋里。 阮南星家在别的市,原本是住在下面一个小县城,后来她大学渐渐挣了钱,就帮家人在市里买了房。她付的首付,房子写弟弟的名字,月供也是家里在出。 尽管如此,阮南星和她爸妈关系却一般。她的父母皆偏爱小儿子,当初阮南星想考电影学院,父母皆以负担不起费用为理由反对,还是弟弟帮忙说话才被同意。 说来倒也算是稀奇,明明父母重男轻女,平常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儿子,阮南星的弟弟却从小就黏她,和她走得十分亲近,也是这个家里最关心她的人。 路漫往阮南星家里打了一通电话,正好是她弟弟接的。阮南星弟弟今年上高三,元旦难得放一天假,接到自个姐姐的电话很高兴,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小时。 弟弟抱怨高三辛苦,成天泡在试卷和资料书里面,一点娱乐活动也没有。路漫问了他的成绩,不上不下,知道他放假拿到了手机,从微信给他发了几个大红包。 晚上路漫在手机上定好定时短信,十二点整一到,新年祝福的短信就发送到陆驰的私人手机。隔天元旦,睡到整个人都觉得舒坦,她起床出门,一个人去逛街。 陆驰之前就给了她一张他的副卡,允许她随便刷。除了添置公共用品外,路漫不会刷这张卡,她用之前从陆驰手里骗来的钱给他买点新年礼物。 正儿八经给陆驰买礼物,这还是第一次。路漫一边逛一边给自己挑衣服挑包包,护肤美妆之类的东西也买了点,满足后才去陆驰偏好的奢侈品店帮他挑了几样。 后来路漫到咖啡厅坐下来休息,她漂亮得引人注目,不时有年轻男性偷看两眼。一杯美式快喝完的时候,有个男人径自拉开了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路漫抬头,发现是前几天刚见过的方家少爷。 方谦没想到是她,见她一个人,想到自己这两天听来的消息,心思一转,脸上浮现阴阳怪气的笑。他虚伪的问:“阮小姐怎么一个人?” 路漫端起咖啡杯,喝尽最后一口咖啡,笑吟吟的回:“关你什么事。” 这般态度,瞬间令他回想起自己前阵子受过的侮辱。方谦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脸上仍笑着,又说:“阮小姐,做个明白人,你得罪了我,他日我总能讨回来。” 路漫搁下咖啡杯,不以为意:“是么?” 方谦不置可否道:“哎,陆驰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这两天我听家里面说,伯父伯母催他订婚呢,邓家的独生女,就是这大楼归属权的邓家。” “陆驰和邓小姐,那叫门当户对。”方谦满是嘲讽的说:“像你这种小戏子,就算现在能爬上陆驰的床,也永远爬不进陆家大门。” 路漫笑笑,看一眼方谦:“干你——屁事!” 她不为所动的样子一时令方谦大为光火,他阴测测看了路漫半晌,撂下狠话:“臭婊|子,别叫你落到了我手上!” 方谦起身正要走,路漫抬手将杯子碟子砸他一脸。东西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惊到店里的客人,服务员也连忙来看。 路漫也站了起来,笑又不笑,望着被砸出了鼻血的方谦:“方少爷,劝您嘴巴放干净一点。不然,这不碰上了血光之灾?” 元旦过去之后的第二天,陆驰就回来了。 路漫没和他提碰到方谦的事,陆驰也没有透露家里要他订婚的事。毕竟陆驰现在才和她确定关系没多久,路漫自己估摸着,好歹能撑上一阵子。 收到她准备的新年礼物,陆驰很高兴。这几天没能陪她,他也有心补偿,送了她一条项链和一枚手表,两样都是价值不菲。晚上,陆驰带她到了临海一间超五星酒店。 他让助理安排下去,雇了点人在海上放烟花。他们只要待在酒店的露台,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露台有风,陆驰从背后拿大衣裹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 焰火腾空而起,隔得远也听得到炸裂的响动。烟火在夜幕刹那极致绽放,绚烂如星河,这样的热闹持续足足一个小时。后来,他们在酒店的大床上做|爱。 这一晚的陆驰格外卖力。 进入新的一年,春节也离得越来越近,路漫得回老家过年。 高铁回去只用得上一个多小时,陆驰却不乐意她受这个罪。这段时间很忙,他抽不开身,派了司机送她,还非要她捎上了一后备箱的节礼。 路漫走的时候,陆驰依依不舍,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带我回去,我也好见见我老丈人丈母娘?”又亲又抱折腾半天,才舍得真的放她走。 因为今年女儿比往年给家里的钱都多,回家的时候还带了大堆的礼物,哪怕是七大姑八大姨都可以有份,阮南星的父母对路漫的态度就算不上太糟糕。 阮南星的弟弟阮北辰收到的礼物是一支新款手机,高兴得和同学狠炫耀了一番。大年初一,考虑到儿子马上就要高考,阮父阮母带上儿女去寺庙里上香求保佑。 寺庙大殿前东侧一株粗大古梅,梅树的顶梢花枝稀疏,花香却颇浓郁。阮北辰被阮父阮母拉到殿内去拜见佛祖,路漫站在梅树下,举着手机拍几张美|美的自拍。 她挑了挑,把拍得最满意的那张发到了微博上问阮南星的粉丝新年好。余下数张发到微信朋友圈,只对陆驰一人公开。他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陆驰心情似乎还不错,格外宠溺的问:“在哪儿呢?” 路漫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调皮的答:“在寺庙,嗯……来求个姻缘?” 陆驰在电话那头笑笑,问:“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路漫诚恳的问:“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去?” 陆驰说:“我开车去接你。” 路漫咦了一声:“不忙吗?怎么有这个空?” 陆驰不置可否,说了一句:“太想你,想早点儿见面。” 路漫又笑,应了下来:“嗯……那我等你。” 大年初七中午,陆驰车就已经停到了小区的单元楼下。 他往常习惯开那辆迈巴赫,今天过来,却开的一辆奔驰。同小区虽也有这一类车,但是这辆B市车牌的却似乎格外惹眼。 陆驰没有上楼,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立在车旁,一边抽烟一边等路漫下来。阮北辰今天最后一天假,正好还在家里,帮忙拎着东西跟下楼来送送自己姐姐。 看到路漫从单元楼里出来,陆驰掐灭烟,过去接她手里的东西。阮北辰冲自己姐姐吹个口哨,胳膊肘捅一捅她八卦的问:“姐,谁啊?” 路漫看一看陆驰说:“嗯,你姐男朋友。” 阮北辰人小鬼大,张口就不害臊喊:“姐夫好,姐夫好!” 陆驰还戴着墨镜,阮北辰分辨不清楚他的脸。他还以为自己姐姐和贺丰在一起,当下又说,“姐夫,你演的剧特别受欢迎,我们班上可多小女生喜欢你了!” 路漫听到他的话,伸手掐掐阮北辰的脸:“那个你姐不要了,别乱认人!得了,快上楼去吧,你下午还得回学校呢。” 虽然阮北辰一个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但是陆驰半点都没有恼。他没准备红包,直接从钱包里摸了一叠现金放到阮北辰的手里。 阮北辰一口一个姐夫喊得更勤快了。 把阮南星的弟弟赶上楼,路漫帮忙把东西都放到后备箱。后来坐到车里,路漫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怨说:“你是土大款吗?给他那么多钱干嘛?” 陆驰凑过来亲了她一下,眼里带着笑,说:“我这不是提前在小舅子的面前好好表现,以后来你家提亲,也好多个帮忙说话的人不是?” 路漫听他一口一句大话,心里面不以为意。 她脸上笑呵呵的,伸手掐他一把:“谁同意你来提亲了?你想得美!” 陆驰假装被她给掐疼了,胡乱喊:“家暴了,你们这的警察管不管?” 路漫捂住他的嘴,笑着摇摇头:“不管不管,您且受着吧!” 陆驰一路心情很好带路漫回B市。 第21章 我亦回望你(十一) 大年初八开始, 大部分公司企业陆陆续续都开工了。陆驰回公司上班,但隔天就得回家去吃饭, 直到出了元宵, 才多点时间来这边。 三月份的时候,路漫正式进组,开始拍一部新的戏。 她最后给自己挑了一部现代小言剧, 投资不用太大,演技不要求太高,也比不上拍古装戏辛苦。除此之外, 还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 不怎么容易受伤。 男主是一个有些粉丝的小鲜肉,路漫戏里和他演欢喜冤家。等下了戏, 除了客套寒暄, 半点儿交流也没有。他的粉丝来探班看到了, 倒是都挺高兴的。 春节以后,陆驰开始负责经手公司里几个重要项目,变得异常的忙碌。偶尔路漫早早就下了戏,回到市里,他也要到很晚才能回来。 从助理那儿得知他常常忙到顾不上吃饭,路漫在的时候, 会帮他准备一点宵夜。她还算能理解, 有时候不是没有吃饭那几分钟, 而是累得没有了胃口, 不想动。 路漫每次都只准备一点简单的。小米粥或者肉粥配上一碟小菜, 偶尔是蒸上一碟三鲜饺子,蒜末、酱油、辣椒油加到醋碟里面做为蘸料。 陆驰比较给她面子,每次都把东西吃完,半句挑剔的话也没有。有次路漫问起,他直白的回答:“如果我说味道不怎样,下次是不是吃不上了?” 路漫言简意赅,却很认真告诉他:“是。” 四月中旬,有一天,他们拍一场雨中吵架的戏。 这个季节想遇到大雨的天气可能性太低,剧组自己用道具营造出想要的气氛。这场戏共NG了两次,路漫被水给浇了两个多小时。 陆驰这天恰好过来探班看她,等导演喊卡的时候,路漫回来休息,浑身发冷、一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在抖。陆驰拿毯子将她裹好了,立刻把人送到化妆间换衣服。 他到底心疼她吃这种苦、受这种罪,也是情绪不是特别好,气得指责她:“你自己挑的剧本,怎么还是这种破烂戏?非得把自己整成这样?” 路漫白惨惨的嘴唇,牙关都打着颤:“你自己说我想拍什么拍什么……” 陆驰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立刻改了口说:“好好好,你想拍就拍。我是担心你这么折腾身体,以后要闹出毛病来。” 路漫安抚他:“拍戏哪有不辛苦的?这种算好了,那种打戏,一部戏拍下来,戏份重的演员哪有不受伤的?要是身体扛不住,我也就不拍了。” 陆驰没有再说什么。 路漫在化妆间里面换下湿透了的衣服,陆驰出去找热饮回来给她暖身子,又让她吃了点药预防感冒。原本都是助理该做的事,被他包揽过去。 晚上路漫和陆驰一起吃饭。 一顿饭吃到最后,陆驰说:“我后天要出差,估计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路漫夹了个香芋球,随口问一句:“要去那么久?” 陆驰点点头:“嗯,有个项目出了一点问题,得过去看一下。” 路漫表示理解,又叮嘱他:“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他们吃完饭,陆驰跟着路漫回去她住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路漫起床去拍戏,陆驰还在睡。大概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太累,难得好好休息,直到路漫出门了,他也没有醒。 陆驰睡到十点多才睁开眼,醒来发现身畔无人,再看一眼手机,才知道竟然已经是这个点了。他洗漱好后,出门打包了午饭去找人。 他过来这会,正好路漫也休息。 趁热吃好饭,赶在开始拍下一场戏之前,路漫送陆驰上车离开。 之后一星期,S520每天和路漫汇报陆驰的行程。 到第七天,陆驰果然回来了。只是下了飞机,从机场回市里的路上,他们运气不好碰上酒驾,发生了连环车祸。陆驰受了伤,人被送进了医院。 这个消息,路漫还是从S520那里知道的。陆驰没给她打电话,也没知会她。隔天她主动打陆驰的手机,电话却没有人接。这场连环车祸,新闻里反复报道。 陆驰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连路漫都忍不住有点同情。她和剧组请了一天的假,回市里的路上,从周睿那儿知道了陆驰住在哪间医院。 其实这些信息路漫可以通过S520轻易得知,可总归不一样。到医院后,她在单人病房外,看到颇和谐的一幕。 陆驰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父母,还有很久之前方谦提过的孙小姐都在里面。面对满屋子的长辈,陆驰难得恭谦,嘴边一点笑意,表情里有隐约可见的顺从。 之前陆驰被送进了医院的那个晚上,S520告知她的病房景象在路漫眼前重现。 路漫在门外站了一分钟,在陆驰有所觉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先闪了人。她从医院出来,直接回了剧组。傍晚的时候,陆驰主动给她打电话。 陆驰问:“今天都做什么了?” 路漫笑笑说:“拍戏啊,还能做什么?” 陆驰不动声色的问一句:“这么多天也没有休息?” 路漫应一声:“导演说争取下个月初杀青,时间有点儿赶呢。” 陆驰说:“你好好拍戏,我这边还有点事,等迟一阵子,我再过去看你。” 路漫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之后的半个多月,陆驰却几乎没有能好好联系到她。他身边时时有长辈看着,想好好的打个电话不容易,她还常不接电话。哪怕打回来,说不了两句就得挂。 陆驰心里觉得不大对劲,也有点担心,到最后身体还没恢复好,就从家里跑出来到剧组找她。路漫刚好要拍夜戏,一直到凌晨三四点了才收工。 因为是偷偷的来,陆驰没告诉她,想给她一个惊喜,陪着也熬到了这个时候。路漫倒知道他来了,却假装不清楚。后来陆驰出现了,她脸上也没有欣喜之色。 陆驰觉得这反应哪哪都不大对劲,半开玩笑和她说:“我好不容易来看你,怎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路漫勉强笑了下:“没有不高兴,就是太累了……今天早上四点多起来,一直拍到现在,浑身都觉得疼,快要散架了。” 陆驰相信她的话,一时也没有想别的。两人一起回去以后,路漫洗了个澡出来,倒床上就睡着了。陆驰见她这样,越信了她只是累,关了灯陪着休息了。 这之后,又过去差不多两个星期,这部戏终于杀青。 杀青的这天,正巧赶上阮南星的生日。陆驰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开车过来了接她,晚上单独给她好好庆祝。吃完蛋糕,陆驰拿出来一份合同给她看。 路漫稍微看两眼,推回去给陆驰:“这么贵重的礼,我不能收。” 陆驰握住她的手,笑得包容又宠溺说:“一套房算不上什么,这么久,我还没有怎么送过你东西。你收着吧,是祝贺你杀青,还有生日快乐。” 路漫像拗不过他,把这套付了全款、地段极佳、写她名字的房子收了下来。她心里却暗暗盘算着——跑路的资本有了。 通过S520,路漫清楚,陆驰和邓小姐偶尔会碰面,两家人也会一起吃饭。陆驰送她价值两千万的这一套房,她认为很大程度是歉疚。 无论陆驰是抱着缓兵之计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就路漫自己而言,她不想掺和进他的家事,也不想费心思费精力和他一起与他的家人抗争,哪怕这不厚道。 只不过,路漫同样认为,作为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这么一个人,还有责任在身,需要牺牲一点东西——比如婚姻,是非常正常的事,何况在生活中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 陆驰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家族带来的,他其实没有资格去抗争。虽然她可以轻易放弃艺人身份,但哪怕真的嫁进陆家,生活也并不会真正平静。 他家人一定对她很不满,这不难想到。 因为相比于过去,陆驰变了不少。他家里比如他的母亲要知道她的存在很容易,那么为什么还是要插手他的婚事?只是不允许,也不准阮南星这种人嫁进陆家。 路漫开始计划一场跑路。 她的目标是,在成功跑路的同时,这次的攻略任务也一起完成。 到了七月份,路漫终于等来机会。 正好是一个周末,结束外地工作的路漫刚回来,陆驰就说自己要出差两天。隔天的早上,陆驰就出门了。S520追踪报告,他没有离开B市,而是回了家里。 同样是这个星期,阮南星一个女性朋友回国,约她出来见一面。当时路漫人在外地,自然没见成,趁着周末,她主动把人约了出来,晚上两个人一起逛街吃饭。 有S520作弊器存在,路漫自然可以“巧合”的和陆驰在同一个地方用晚饭,同样可以更“巧合”的在陆驰陪着长辈出来时,他们在饭店的门口不期而遇。 陆驰看到她的一瞬间,脸上的笑都僵在脸上。甚至看到她脸色变得惨白的刹那,他意识到自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和阮南星擦肩而过的刹那,陆驰注意到有泪迅速地划过她的脸庞。 他感觉脖子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第22章 我亦回望你(十二) 陆驰竭力稳住自己, 先送诸位长辈坐车离开,才掉头去找阮南星。只是这会, 她大概也不在这里了, 陆驰立刻开车回去,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却都没有人接。 等他一路飙车回去,看到的是正在客厅沙发上呆坐着的人。她没有在哭了, 眼眶仍泛红,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到他回来,也是静静的。 陆驰抬脚走了过去, 异常艰难的开口, 只敢轻轻的喊一句:“南星……”在他的手触碰到她前一刻,原本安坐着的人弹簧一样的站了起来。 阮南星站在他面前, 红着一双大眼睛, 哽咽着说:“陆驰, 我不能欺骗自己了。我知道,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就是配不上你。” “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只要到最后能好聚好散就好。可是你却这样一次一次的……你出车祸的那一次,我去医院看过你。其实那时候, 我就知道终有今天。” 陆驰试图解释:“不告诉你出车祸的事情是怕你太过担心, 影响你拍戏……” 这句话不知道哪儿刺激到了她, 将茶几上一个花瓶重重摔在他脚边, 阮南星狠狠的咬唇:“陆驰,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告诉你,别他妈用这种话来作践我!” 再后来,阮南星跑了出去,他追出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那个时候,他越找不到人越绝望,却还不知道,之后四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阮南星这个人。 陆驰从梦中醒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梦到了当年的事情。 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愿意记起来那些。 那一天晚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回想起来,陆驰常常觉得自己硬生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阮南星真的像流星一样,迅速消失在了这个城市。 她和经纪公司解约、他送给她的那套房被她低价转手折现、弃用原来的所有联系方式,在他这的东西也全不要了。 甚至连她的家人,在他后来找过去的时候,都早更换了住处。他去查她的消息,竟然会一无所获。一切都像提前预谋好的,而他始终被蒙在鼓里。 那一年,陆驰记不得自己有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记得的,是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那个比谁都更心狠、说丢就丢下他的阮南星。 但是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他也不再想起她。 陆驰扭头看一眼摆在床头的电子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抬手摁了摁额头,他掀开了被子,坐起身,却觉得脑袋发晕,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下了床。 夜里九点多。 B市商业区中心地带一座大厦最顶层的豪华俱乐部里,陆驰坐在牌桌旁,正百无聊赖和几个朋友打牌。在座的相互都是熟人,两圈牌摸下来,热热闹闹。 坐在他对面的是周睿,刚刚摸完牌,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就闪烁了起来。周睿看眼来电提示,眉头微微挑了下,示意旁边的女伴替着,自顾自接起电话。 稍微说两句电话挂了,周睿眉眼带笑对着其他人说道:“我二哥也来了,大概是办事。知道我们在这,说一会过来打个招呼。” 周睿口中的二哥周珩是他家大伯的小儿子,但比起他们这圈人来,要稍微大个四五岁,也在国外待了近十年了。不过关系还是在的,毕竟家里都挺熟悉。 虽然有了这一茬,但是在座的人都没太在意,仍兴致高涨打着牌。陆驰同样没有上心,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他刚打出张牌,漫不经心说了句:“碰四筒。” 周珩恰好过来了。 他臂弯里还携着位佳人,一抹身影俏丽婀娜,有些引人注目。众人一时望过去,和周珩问好。陆驰也瞧过去,待看清周珩身畔之人面容,微怔之下,脸色骤变。 周睿不知道周珩何时和阮南星认识的,还将她带到了这里来。他想起一些旧事,脸色也有些不好,却下意识先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陆驰。 这么多年了,陆驰身边的熟人慢慢都忘记了他的一些事,周睿也是。只是看到阮南星,那些往昔记忆瞬间就涌了出来。他视线定格在陆驰身上,担心他的情况。 陆驰却比任何人都先恢复平常的神色。他嘴角一点薄薄的笑意,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了句:“二哥来了。”话音落下,再也未看周珩身侧的人一眼。 周珩在这稍作停留就先走一步,陪他一起过来的人也转身走了。然而当阮南星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陆驰手里捏着的麻将牌被他狠狠砸在牌桌上。 除了周睿外,其他人全都懵了。可是周睿也来不及打圆场,陆驰拿起车钥匙,一个字也没有,直接出去了。周睿没来得及拉住他。 一辆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飞驰,陆驰脑子空白一片,辨不清方向。他一路发狠似的踩下去油门,等到最后车子停下来,往外面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到了哪。 和阮南星生活过的这个地方,他至少有三年的时间没有来过了。望着这栋完全黑漆漆的房子,陆驰在车里坐了很久,一盒烟抽完,终于从车上下来。 他走到廊下,伸手开门。 门被打开的同时,那些长久封存的记忆似也扑面而来。屋子里的摆设没有变过,有人定期来清扫,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变,实际却什么都不同了。 陆驰没开灯,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他想起阮南星跑出去了的那个晚上——那天,也是夏天七月的一个夜晚。 她竟然真的回来了,看起来,比四年前还要更美。她后来没有拍过戏,可好像生活得挺不错,人不像当年那么瘦,身材更匀称了。 陆驰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今天晚上的那个照面,也想起她目不斜视,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这个心狠至极的女人! 这会气狠了,陆驰抬脚踹翻茶几。 巨大的声响过后,一切归于宁静,他重重靠在沙发上,却抬手捂住脸。 从俱乐部里出来,路漫告别周珩,独自坐车回去酒店,路上听S520和她说一点陆驰的情况。听到S520说,攻略度从1%飙升回50%,她都于心不忍了。 当年她策划跑路,企图跑路成功的同时可以拿下这个世界的这个任务。原本都还挺顺利的,按理说没有问题,偏偏攻略度涨到99%后,愣是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她人已经在国外,就算回来也没办法挽救。S520当时是怎么和她说的来着——根据系统的分析,目标人物对自己被睡依然无法释怀。 辣鸡坑爹二手系统! 任务没有完成,她不能从这个世界脱离,就不得不继续待在这里。路漫后来仔细琢磨过了,说不定这二手系统是个HE党,她想玩儿BE,系统不肯了。 可问题是—— 现在她回来了,就一定能HE? Naive!Tan90°! 回到酒店,路漫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往床上一躺:“现在怎么办?我没吃过回头草啊!你的锅,你自己背!” S520还是怂怂的样子:“嘿嘿嘿……漫姐,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路漫:“科科,我觉得一点也不ok!” 按照路漫原来设想的,阮南星从陆驰的世界消失,她的任务完成。陆驰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从此对待感情认真,然后结婚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定过一辈子。 本来可以一次虐到位,弄成现在这样,还非得把人再虐一遍…… 路漫觉得自己这么狼心狗肺的一个人,都想为陆驰拘一把同情的泪水了。她想一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陆驰大概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吧。 路漫睡了不怎么安稳的一个觉。 一觉醒来,反而更累,起床以后,她收拾好自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任务没能达成,那个时候,路漫考虑六年或者七年后回来。现在算是计划提前,也是因为贺丰出了事。上个月他被查出得了癌症,辗转联系到她,她答应回国。 之前她想出去,贺丰帮了她点忙。这么些年,他没有怎么打扰过,这次联系她,大概是觉得没有其他可托付的人。碰上这样的事,也不过还想活得体面一点儿。 路漫买了鲜花果篮到医院,走进病房,看到昔日当红男偶像,如今瘦削不堪,脸色蜡黄,再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那时候,谁都想不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贺丰刚做完化疗,人还在很虚弱。见到她来,笑着稍微说两句话,就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路漫在医院里陪他一整天,到了晚上护工过来,这才离开。 他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件事,媒体那边也封锁消息,心里还是盼着能够有所好转,所以在积极治疗。之后的一个星期,白天的时候,路漫都过来医院陪一陪贺丰。 有一天,她待到傍晚离开,刚走到住院大楼一楼,外面迅猛下起一场瓢泼大雨。雨势越来越大了,叫车也叫不来,路漫唯有在大厅门口等雨势小一点再说。 还没等到十分钟,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住。 司机举着伞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陆驰就坐在车子里,声音低沉一句:“上车!” 路漫穿一条裸粉色连身裙,挽着手袋,立在那儿,和陆驰大眼瞪起了小眼。 第23章 我亦回望你(十三) 僵持数分钟, 路漫上了陆驰的车。 和陆驰隔着点距离坐在后座,陆驰也不问她去哪,一言不发,只是面色不愉。司机也安静的开车,没有半点声响。车里一种诡异的安静, 车外雨声雷声不绝。 沉默了片刻,路漫首先打破沉寂。 她直接的问一句:“陆驰, 你结婚了吗?” 陆驰余光瞥向她,笑了笑,语气冷淡的回:“关你什么事!” 路漫扭头飞快看了他一眼, 也笑:“邓小姐没要你?” 陆驰阴沉沉的脸,眉眼间一抹凝重的郁色。因为竭力压制心底的狂躁,他的胸口有一点起伏不定,还有点几不可察的呼吸急促。 他说话的声音却依然平稳,语气冷到极点:“我的事, 与你无关。” 路漫当然知道陆驰这会儿在生气, 她偏偏在他面前笑, 笑容看不出半点勉强, 耸一耸肩, 口吻轻松说:“Sorry,当我没问。” 经年重逢后的第一次对话, 果然轻易的把天给聊死了。 车里的几个人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到后来, 陆驰僵硬的开口, 问她:“这么多年, 你还回来做什么?” 他一直看着车子前方,视线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 路漫稍稍偏过头,望着他的侧脸,脸上还是那样的笑:“陆先生,既然你的事与我无关,那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陆驰感觉自己一颗心被人攥在了手里。 她轻轻的一捏,他就像快要死过去了。 那一瞬只觉得心被狠狠刺痛了,却竟然还能控制得住情绪。他的声音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软弱,开口仍是低沉冰冷的语调:“下车!” 车子往前又走了几百米,终于停下来。 路漫伸手去开车门,风雨扑面。 她回过头看他,收起原本漫不经心的笑:“你放心,我待不了多久就走,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也行,绝不打扰你的生活。要知道周珩认识你,那天我不会去。” 陆驰死死克制冲动,才没有伸出手去拉住她。耳边是车门关上的声音,余光再看不到她的身影,风雨都被隔绝在了车外。他稳稳的坐在车里,什么表情也没有。 师傅人挺厚道,特地挑在711附近停车。 路漫从车上下来后,稍微走两步就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这雨看着轻易不会罢休,她进去买了杯咖啡,挑了个角落坐下来。没过多会儿,她手机响了起来。 阮北辰打来的电话,路漫接了起来,听到他在电话那边一口气说:“姐,你回国了怎么也不说?怎么不回家里住还跑去住酒店?你现在在哪,我开车去接你?” 她出国的那年,阮北辰正好高考完,录取在B市的一所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相关专业。他学编程有天分,在学校就跟着老师做了不少的项目,现在工作也不错。 路漫笑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阮北辰说:“郭助理告诉我的。” 路漫应了一声,说:“我这边有事,等忙完再找你出来吃饭。” 原本阮北辰得知自己姐姐终于回来的消息,急着想要和她见面。但听到她还有事情要处理,却也很快歇了心思,答应一声。 贺丰在医院里,几波专家会诊,慢慢的身体开始有了一点好转。路漫天天看他,也能察觉得到他精气神在变好。尽管如此,他趁着有精力,开始交待一些事情。 路漫话不多说,按照他的要求,和他的律师一起帮他打点处理全部的事宜。这一段时间,她忙着这些,反而没有太多心思在意陆驰的情况。 周珩数次约她去吃饭,她都以太忙给推了。等到第四次打电话约路漫出去,记起上次和陆驰见面是半个多月前,而周珩又说他组的局,人挺多的,就答应下来。 虽然上次她问,陆驰没有回答,但是路漫知道他既没结婚,也还没有订婚。这段时间陆驰没有再找她,但她猜陆驰也会去。有周睿在,消息传到他那不难。 周珩组织众人到周家在市郊的一处农庄别墅玩。那地方空间大,景致也好,紧挨一处高尔夫球场和一处跑马场,靠山有湖,可以钓鱼打猎,也不乏其他的娱乐。 出发当天,周珩专门开车到酒店去接路漫。他们来得最早,到了地方以后,陆陆续续其他人也都来了。男男女女有十几号,都是周珩的朋友们。 别墅足够大,今天过来的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路漫住在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在房间阳台就能看到漂亮风景。午觉醒来,周珩过来找她,带她出去打猎。 这地方哪有多少野生动物,大都是他们过来玩,才投放到林子里面的。不过周珩技术不赖,到傍晚回别墅,他们收获颇丰,有兔子野禽之类的,还弄了头獐子。 猎物有人负责搬,周珩陪在路漫身边和她聊天。他人风趣幽默,长得也不错,路漫态度很好也很捧场的一直和他有说有笑。刚走到别墅前,又一辆车开进来。 车子在空地停好,周睿和陆驰分别从驾驶座、副驾驶座上下来。陆驰神色自若和周睿一起走过来和一众人打招呼。之前得知堂弟认识阮南星,周珩也没多介绍。 路漫站在旁边,周睿冲她笑笑:“南星,好久不见。” 她回了个笑脸,还和以前一样喊他:“睿哥。” 周睿没想到她这么坦然,余光瞥了瞥陆驰,越觉得这事情纠结。不过现在看来,他们还能好好说两句话,那他回头必须得帮陆驰仔细打听打听。 晚上,他们在别墅外的空地上摆弄上几个烧烤架,所有人一起BBQ。男男女女个个兴致高涨,大家热热闹闹吃吃喝喝。 路漫其实不太喜欢这种闹腾,她稍微吃点东西,后来到附近的阳伞下坐着休息。陆驰和在场的大部分认识,他一直待在人堆里,没有特意找过她。 周珩今天算得上是主角,被其他人闹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脱身。他端了两杯酒过来找路漫,一杯递给她。两人碰了杯,周珩问:“是不是觉得太吵?” 路漫喝了一口酒,笑笑:“有一点吧,可能老了?” 周珩脸上表情有点无奈,伸手摸摸她的头说:“你这样是老了,那我岂不是半边身子进棺材的人?觉得太吵就先在这坐会吧,要不要再帮你拿点甜品?” 路漫摇头:“不用麻烦,我已经吃好了。” 周珩应了一声,温柔道:“那我先过去那边,不想自己待着就过来找我。” 路漫点头,周珩又走了。 他没让人送甜品,却让人送点新鲜水果过来。 陆驰远远看他们两个人,一味的喝酒。不知道他是碍着这么多朋友在,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嘴边一直挂着点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迟一点的时候,周睿也过来了。 他坐在路漫对面,有意无意问了一句:“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路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说:“旧手机丢了,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没了。” 周睿又说:“走的时候,也没有听你先说一声,那么着急?” 路漫不置可否的笑笑:“发生了一点事,确实不是很方便。” 周睿盘问到底:“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路漫说:“我在这里,大概要碍别人的眼,还是别留下来比较好。” 周睿再问一句:“你和陆驰两个人……” 路漫抬眼看他,诚心诚意的发问:“你觉得我和他配吗?” 周睿挑了下眉,诚实地摇了摇头。 后来周睿走了,路漫坐在阳伞下打完两局游戏,起身去一趟卫生间。她从卫生间出来,到外面的洗手台刚洗了手,陆驰走进来,顺手关了门,又拦住她的去路。 陆驰居高临下说:“你和周珩不合适。” 路漫抬头看他,只是笑:“哪里不合适?” 陆驰盯住她的脸:“他离过三次婚,你不知道?” 路漫语气略带自嘲说:“知道,又怎样?离婚算什么,我不还被你包过?” 陆驰立刻讽刺的一句:“对,那你更不配了。” 路漫不甚在意似的笑了一下:“哎,陆先生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哪怕周先生就是和我玩玩也没事,反正不是头一回,对不对?没准还能捞一笔巨款呢。” 陆驰听不得她这么贬损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该为难她,可还是说了那些话。见她眼神一黯,他心底钝钝的疼,无法克制地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路漫被他抵到洗手台边,陆驰一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逃避。她后背重重抵在洗手台坚硬的边缘,一阵一阵的发疼。 他发泄似的用力亲吻她,路漫被逼得快没法呼吸。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她抬手抱了陆驰一下,喘着气说:“陆驰,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陆驰一瞬怔住了,眼神有些许的迷茫:“是你先不要我的……” 路漫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怜惜的看着他,坚定道:“我没有。” 外面有人敲敲门,周珩的声音响起来:“南星?在里面吗?” 突然的动静令陆驰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差点相信她的话,他一张脸都黑了。 第24章 我亦回望你(十四) 路漫没有应外面的周珩,陆驰也没有松开她。两个人对视过半晌, 门外一阵周珩走远了的声音, 陆驰寒着脸放开了她, 想说的话咽在肚子里, 先一步走了出去。 周珩还是路漫在回来的航班上认识的,听说他家是在B市做一点小生意,S520便将他和周睿的关系告诉了她。因为这一层,她才和周珩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系。 她感觉得出来,周珩多少对她有兴趣, 不过,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周珩和别人介绍她也只说是普通朋友,陆驰偏拿这个发作,真是找不到其他蹩脚理由了。 别墅一层和地下室有棋牌室、投影室、游戏机室, 也有桌球室以及K歌室。晚上一群人吃饱喝足以后, 都比较随意,很快几个几个的凑在一起搞娱乐活动。 周珩邀请路漫摸两圈,她挑了个位置坐下后,周珩在她的左手边坐下。正好周睿和陆驰走进来, 一看这情况,周睿便笑着说:“哟, 来巧了,正缺我们呢。” 哪怕下午和路漫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陆驰还是留了下来。 周睿在路漫的右手边先坐好, 陆驰迟他一步, 脸上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坐到了路漫的对面。四个人围着牌桌,气氛无法遏制的变得诡异起来。 陆驰全程几乎不出声,路漫偶尔应周珩的话,周睿多是和周珩聊一点事情。他们几圈牌摸下来,还把把都是陆驰在糊,于是场子愣是一点都没有变热。 路漫原本就兴致不高,还是这么样一个情况。后来陆驰又糊了一把,他脸上却看不出高兴。路漫直接丢开手,笑着说:“有点累了,我休息会,你们玩吧。” 周珩见她要走,也把牌一推:“我这也算了,照这么下去,只怕是什么都要输给驰哥儿了。”他转头问路漫,“要不要去茶座坐会?还是去看会电影?” 路漫说:“还是去坐一会吧。” 陆驰人还坐着,冲周珩笑道:“二哥藏的什么好茶,让我们也沾光尝一尝?” 他再不动声色,也不过欺负周珩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路漫哪怕说一句,他这样是要多不想就多不想让她和周珩独处,也和自恋两个字完全沾不上关系。 虽然有所察觉,但周珩不十分确定陆驰到底是在针对什么。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这大半夜的,你还喝茶,晚点睡不睡了?” 陆驰说:“这不是机会难得吗?” 周珩好脾气的笑笑,说:“成,那一起过去坐会吧。” 周睿不敢放陆驰自己去,即便知道他有分寸,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情来,却依然自觉的跟上。这么一来,他们四个人齐齐转战到了半露天茶座。 月色无边,星子闪烁,夜风清凉,徐徐拂面。隐约的,还能听到一点虫鸣鸟叫,远远近近还有其他人笑闹的声音传来。唯独他们这里,和别处的气氛不大一样。 周珩亲手泡了茶,却只给路漫喝果汁。后来,他和路漫聊她在国外的生活,聊外国的风土人情,慢慢聊到了她的公司,自然而然又聊到股市。 路漫话不多说,也没太透露自己的事,但对于并不了解她现在情况的陆驰而言,这些信息已经非常难得了。在外面这几年,她没有无所事事。 上一次计划失败,她不得不筹谋新的安排。她想要完成任务,就得和陆驰玩儿久别重逢的戏码。比起落魄窘困,她要更偏好春风得意的设定,只能自己努努力。 “离开你以后,我过得更好了。” 在路漫的眼里,这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典范。 陆驰将她的话一句一句听在耳中,越觉得眼前的人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不同。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她其实懂得这么多。现在还有了新事业,听起来发展不错。 他想起来下午在洗手间,她说没有先不要他。 从阮南星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他如果相信了,是不是特别的傻逼? 陆驰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挺傻逼的。 在露天茶座尬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四个人才终于散了。路漫回了自己在三楼的房间,刚洗过澡吹干了头发,不知是跳闸还是停电,屋里变得漆黑的一片。 别墅响起一阵吵闹声音,路漫打开房门出去看一眼,直接碰到陆驰从她隔壁的房间走出来。下一秒别墅重新通电,他们还站在走廊,路漫看着他一阵“……”。 陆驰面无表情的,转身要回房间。 路漫在他身后说了一句:“陆驰,进来坐会?” 房间的冰箱里有啤酒和饮料,路漫拎了两罐酒出来,坐到陆驰的对面。她自己开了一罐酒,爽快的喝了一口,问:“你想知道什么?” 陆驰一声也不吭。 路漫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怨我,但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说了,我很快就会走,你还能和我摆几天谱?其实我回来之前,都以为你已经结婚了。” 陆驰问:“你那个时候跑出去,碰着谁了?” 路漫看他一眼,笑笑:“方谦。” 陆驰眼底闪过丝阴狠,皱眉问:“是他欺负你了?” 路漫说:“他派人跟踪我家人,你知道,我弟那年刚高考完。” 陆驰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路漫一摊手,诚恳的回答:“你又不是万能的,而且我不想等着喝你的喜酒。” 陆驰抬抬眼看她,平静的语气:“我和邓琪没有什么。” 路漫还是笑:“我知道。” 啤酒罐上水汽凝成的大粒水珠争先滑落。 陆驰嗓子哽住了。 路漫说:“我后来想明白了,你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情,是我自己接受不了。连我自己都觉得,你们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何况别人?” 陆驰还是没说话。 路漫又喝了口酒,冲他眨眼:“你妈妈说,我离开你,就给我五千万。你和她说过什么,逼得她这么大方?” 陆驰气得脸色发白。 他烦躁的点了支烟,刚放到嘴边又拿下来,直接摁灭了。 路漫手指搭在啤酒罐上,诚心诚意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只要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咱们也回不去了,能说开挺好的。” 合着他妈只有他一个人放不下。 人过得好着呢! 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陆驰将手边一个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 第25章 我亦回望你(十五) 陆驰几乎摔门而去。 然而拉开门的一刻, 感觉到她跟在自己身后, 那道门又被他重重关上。 陆驰转过身, 看到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大大的眼睛, 挺翘的鼻子, 红润的嘴唇,还有永远无辜的眼神。 他眼底一热, 无法自持伸出手一把将她抱住。 陆驰用力的抱住她,恨不能用尽一身的力气。他想将她揉碎了塞进他的骨血,恨不能捆住她的手脚, 堵住她的嘴巴,让她再不会逃跑也不会说他不想听的话。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意?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放不下? 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陆驰感觉一整个手臂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甚至想要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那么多的恨意,那么多的愤怒, 到最后却只是捧着她的脸, 全没有章法的吻她。 他拼命一般的吸允她的嘴唇, 一味的在她的唇齿间纠缠。 路漫感觉嘴巴发麻,也感觉到陆驰身上那一股无处发泄的燥热。她轻轻抬手, 隔着他身上一件衬衣, 温柔的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 这一个爱抚的动作,和他嗅到的她身上熟悉的清甜香味, 都让陆驰情绪失控。这么多年过去,一旦触碰到她, 竟觉得什么都是记忆里的。 他对她仿佛渴求一般的欲望。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每一个细胞, 每一根神经,都没有办法选择拒绝。 可是不对啊! 是她说走就走,是她说回不去了,这不对啊! 陆驰停了下来,动作木然的,只是紧紧抱住她。路漫在他胸前,费劲的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喉结,又陆续温柔亲吻他的脸颊、嘴唇、耳朵。 她在陆驰耳边声音很轻的说:“我知道我不该回来,不该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我们要怎么才能继续在一起……” 陆驰彻底崩溃。 他将她摁在自己胸前,声音也是崩溃的:“你没有心!你说走就走!”陆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近乎软弱道,“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路漫什么话也没有,只是手探入他的衣间,一寸一寸细细抚摸他的皮肤,然后更加温柔的亲吻着他。陆驰内心深处的欲望被撩拨而起,终于开始回应她。 他动手去剥她身上一件睡裙,极为耐心爱抚她的身体。到了后来,他们双双倒在床上,身体交缠着,激烈的,火热的,酣畅淋漓的,一夜努力占有彼此。 第二天的早上,陆驰被一阵闹钟吵醒,枕着他手臂睡觉的人在拿脚踹他。他艰难睁眼关了闹钟,发现这会还不到六点,气得直接翻身把人压在自己身下。 路漫没有睁眼,只拿手推他:“其他人慢慢该起了,你快点回去。要是被人看到你早上从我房间出去怎么办?” 陆驰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死。 他恶狠狠堵住了她的嘴巴,分开她的腿,一瞬暴躁的撞进去。 餍足过后,陆驰被路漫彻底踹出了房间。 临到出去之前,他似笑非笑的留下一句:“我就知道,你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路漫躺在床上,几乎被折腾了一晚,身体还是乏累的。 她问S520:“怎么样?” S520机敏意识到她问的什么,却不大好意思的回:“漫姐,说出来您别不高兴……现在攻略进度才68%……” 路漫:“……” 麻蛋!一点都不好骗了! 路漫不想说话。 S520乖觉的说:“漫姐,您看开一点。其实吧,就算是小朋友,第一天被骗去了幼儿园,到了第二天也都是死活不肯去……” 路漫:“……滚!” S520:“……嗻。” 路漫觉得还是以前的陆驰可爱,随便骗一骗就上钩,随便挖个坑给他,二话不说就跳进来。哪像现在?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想陪玩了。 八点半左右,陆驰从楼上下来,正听见周珩说要开车送阮南星回市里。他听着是有什么急事,想到她之前一趟一趟的往医院跑,大概是出了什么状况。 陆驰走过来,说:“坐我车吧,刚好我回公司,顺路。” 周睿人也在旁边,觉得陆驰这会看起来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精神了一点,脸色也好了不少,隐约的……好像还有点高兴的意思? 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贺丰病情突然恶化。路漫必须马上赶回去,没办法耽搁,直接对陆驰说:“现在就走,我得赶时间。” 陆驰点点头。 周珩视线在他们身上转转,不由拧了眉。周睿这么看着,忽然开窍明白过来大概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想着,是该告诉自己二哥一些事了。 陆驰一路开车把路漫送到医院住院大楼。 路漫下了车,他降下车窗,探出头来问:“你哪天走?提前告我一声?” 回应他的是路漫一个白眼,陆驰却心情不错的驱车离开。 贺丰的情况好一阵坏一阵,路漫多陪了一个月,托周睿的关系新请了几位专家帮他重新诊断。到后来,贺丰的家人还是知道了,从外地赶来医院看护照顾。 他什么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心态似乎放得很平。他家人都过来了,路漫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她订了机票,如陆驰所愿提前通知他一声。 路漫最后一次去见贺丰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贺丰谢谢她帮了这么多忙,真诚的说:“我以为你不会想回来了,真的麻烦你。还有……谢谢你从来没有和一些人那样觉得我……不干净。” 路漫没办法告诉他,不在意是因为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她弯下腰,抱了贺丰一下:“大家都不过是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 走的那天,阮北辰特地请假到机场送路漫。陆驰戴着墨镜,一边抽烟一边远远看着他们亲亲密密的说笑,几度额角青筋暴起却忍耐了下来。 后来路漫登了机,坐下数分钟后,头等舱进来个眼熟的人。她瞥过去了一眼,表情一变不变稳稳的坐着,抽过一本时尚杂志随便翻了起来。 陆驰主动地走到她面前。 路漫头也不抬说:“先生,麻烦借个光。” 陆驰摘下墨迹,微微弯腰,压低声音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路漫配合的问:“你在这干嘛?” 陆驰说:“出国度假,行不行?” 路漫:“……” 陆驰站直身子,嘴边一点笑意去了自己的座位上。 后来,据说出国度假的陆驰整天整天抬着下巴屁颠屁颠跟在路漫身后。她到公司去处理公事时,他就在她办公室里喝咖啡看报纸,确实是犹如度假的悠闲姿态。 陆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 路漫觉得这也没什么,最让她无语的是,攻略度次次都可怜巴巴的涨上一丁点。 S520还真说得没有错,陆驰现在对她戒心甚重,不信她的话,只信她怎么对他。就算每天光和他斗几句嘴都行,攻略度自己就会慢慢涨上去。 接受求婚,涨到76%…… 领结婚证,涨到88%…… 生个女儿,涨到90%…… 一直到七十八岁的陆驰在病床上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系统的攻略度才从百分之九十九跳转到了百分之百。回到初始空间,S520差点没有被路漫暴打一顿。 S520大声的求饶:“漫姐,漫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路漫揪着它的耳朵问:“下次还敢不敢坑我?” S520:“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路漫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还不快跳下一个世界?” S530彻底闭嘴,专心干活。 路漫在第三个任务世界醒了过来,入眼是装潢高端奢华的一处宽敞房间。她稍微看过两眼,读取系统提供的资料,像之前那样先了解自己的境地。 在这个新世界,她顶着的身份是赵家养女江沅。江沅的父母在她十岁那年于一场大型车祸中当场毙命。她从车祸里生还,面对的却是江家公司破产的一地鸡毛。 赵家收养江沅,却从没有帮她偿还债务。尽管住在豪宅里,但这些富贵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这次她的攻略对象,正是赵家大少——赵承越。 路漫研究了下,赵家共三位少爷,老大赵承越,老二赵定安,老三赵承义。江沅和这三位的关系都不咸不淡,而这其中又要论和老大之间最没有来往交流。 背了一身的债,还玩儿伪兄妹恋,路漫觉得这系统大概脑壳有包?换了她,一屁股的债,要么想办法还债,要么一死了之。 总之,一句话,去他狗|日谈恋爱! 话说回来,江沅还真是挺上进努力的一个人。 自十四岁起,江沅就会利用学习外的时间打工挣钱,今年还考上了TOP2的学校。现在是十月份,军训已经结束,赶上周末放假,江沅听赵夫人的话回来住两天。 路漫看一眼江沅在学校里的那些兼职,第一个想法,把S520暴打一顿,第二个想法,暴打不够,一定要打死才算完! S520后背一寒,赶在路漫发怒前说:“赵承越回来了!” 路漫走到房间的阳台,一辆黑色大车刚刚驶进庭院。 那辆车在大厅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漆黑的眉,深邃的眼,白玉一般的面容,以及仿佛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俊美五官。 这是一个极具魅力的成熟男人。 诱惑,迷人,且可口。 品鉴过数秒赵承越后,路漫的气消大半。 第26章 对我好一点(一) 赵家的这处宅子是一座面积颇大的半山别墅, 宅子里花木繁多, 景致如画。这宅子地处市郊, 十分的僻静, 平常出行家里都有司机,不论去哪姑且算方便。 主宅的周围散落着几处小一点的宅院, 赵家老大和赵家老二两人各自都占了一处地方。还在读书的江沅和赵家老三,则仍陪着赵老爷子和赵夫人住在主宅。 其实这几年,赵承越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市区。只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每周的周末都得回家里来吃一顿饭。是以这一天傍晚,他从市区回来了。 说来路漫觉得有点儿好笑, 赵老爷子自称信奉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相互帮扶,却偏偏弄出赵家老二这么个私生子来。为了脸面没有闹事的赵夫人也算忍功了得。 因为私生子这么一层身份, 从十二岁被领回了赵家起, 赵定安便觉得自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两年后, 江沅成为了赵家养女,三兄弟里面,数赵定安待她最好。 路漫自己分析过之后,觉得赵二大概是认为江沅同样是和赵家格格不入的人,进而产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心里笃定江沅会被欺负, 因而总是对她格外照顾。 赵定安担心江沅会受委屈,如同坚信没有人会对他好一样。他在这个家里面, 没有半点的归属感, 就更加需要这样一个同类, 可以让他得到哪怕稍许心理慰藉。 可惜江沅和他想象的不同。 在路漫眼里, 从一开始就清楚赵家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唯有靠自己努力,才能让自己以后过得好点儿的江沅,如此清醒、冷静和聪慧。 她和整个赵家的人都保持点距离,和谁都没有大矛盾,也和谁都不十分亲近。即使赵二待她不错,她也不会和赵二太过热络。她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江家公司破产后欠下的大堆债务,大部分被用她父母的遗产进行偿还。她那会还那么小,没有人给她为难,她自己却敢下决心去承担一切。 十几岁的小姑娘要做到这种程度,可以说非常不容易。在江沅的世界,只有努力提升自己,完全没有恋爱这回事。 路漫打心眼里喜欢江沅,倒舍不得把她的生活过成她不想要的样子了。 舍不得归舍不得,任务还是得做。 路漫想想,决定自己辛苦一把,好好的把江沅想做的事情也全都给做了。不过费点时间费点功夫罢了,反正小姑娘才十九岁,反正赵承越怎么看都是块硬骨头。 佣人的声音在门外忽然响了起来,请路漫下楼去用餐。路漫客气的应一声,稍微收拾一下,很快就从二楼下去了。到了餐厅,赵家的三位少爷都已经入座。 路漫挨个打过了招呼,赵夫人陪着赵老爷子出来,路漫又分别喊了声“爸、妈”,老爷子心情不错的让坐下来吃饭。没一会儿,仆人开始布置菜肴。 餐厅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出响动,只有偶尔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夹杂仆人来去的细微脚步声。明显的是,所有人都早已习惯了这一份沉默。 赵承越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的位置,路漫在他的斜对面,稍稍抬眼就能看得到他。之前在阳台离得远,看得不清楚,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脸上一层浓重的倦意。 依旧是一张英俊无匹的面庞,却经不起细看。细看之下,会注意到他眉宇间藏着的沉沉郁色,还有眼窝底下淡淡的憔悴阴影。 一顿饭吃到了后来,老爷子开始问赵承越一点公司的事,赵承越一一回答老爷子的问题。席间其他人只听不插嘴,唯有赵定安脸上有些许的烦躁。 路漫吃得差不多了,便搁下筷子。 赵夫人注意到,立时间和蔼的问:“沅沅,怎么才吃这么点?” 路漫乖巧的回:“妈妈,我饱了,您多吃一点。” 老爷子朝她看过来一眼,一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赵承越:“庆大建校九十五周年的校庆活动,你是不是收到了出席邀请?” 赵承越点点头,平静的回答:“届时李秘书会安排好行程。” 老爷子也略点了一下头,笑眯眯的说:“沅沅很争气,考上了庆大。”路漫只笑不说话,老爷子依旧笑着说,“你大哥当年也学这个专业。” 赵承越淡淡道:“已经是多少年前了。” 赵夫人笑了笑,抬手拉住老爷子的胳膊说:“岂止呢,我记得承越那一年,还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他的大学老师,有时在外面碰见,没有一个不夸他好。” 老爷子乐呵呵。 赵夫人趁机道:“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上次见到张太太,还和我提起沅沅。张家小少爷不是也在庆大上学的么?张太太说让沅沅多和他们小少爷走动走动。” 老爷子了然,只说:“张家也就这个小子好一点。” 赵夫人脸上温婉的笑容:“沅沅上大学了,多交交朋友挺好。” “小沅儿今年才多大点,倒盼着人嫁出去。”坐在席间听不下去了的赵定安不客气呛了一句。 赵夫人一瞬微微变了脸。 不满赵定安这么和自己母亲说话的赵承义也开了口,带点儿讽刺说:“哟,你这当二哥的,倒是挺关心妹妹谈不谈朋友,出不出嫁。” 赵夫人板着脸看向小儿子:“承义,怎么说话的?” 老爷子脸上的笑都不见了,严肃的开口:“老二,对你妈妈尊重点。”路漫低头喝一杯茶,老爷子和善道,“沅沅,你自己想怎么交朋友就怎么交,没事。” 路漫初来乍到,便领教到这一大家子的鸡飞狗跳。或许若不是还有教养在,光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已足够大打出手。她稳稳的坐着,不动如山。 这个时候,赵承越站起来。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动声色的:“爸,妈,我先回去休息了。” 路漫朝他望过去了一眼,他眼前的那份食物,一大半剩了下来。打过招呼,他人直接离席,走到门边时,似乎身影微晃。路漫来不及多看,他人已消失在门外。 一顿饭吃到这里也就散了。 路漫得知赵承越没有回他的那一处院子,这会在大厅外面花园的角落一张长休闲椅上坐着。她就没回房间,走到外面去,片刻后果然见到了人。 近处一盏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赵承越坐在长椅一侧,沉默的抽一支烟。听到响动抬头,望见是她,愣了一下,转而摁灭了烟。 路漫喊他:“大哥。” 赵承越点了一下头,但没有说话。 路漫走过去在长椅的另一侧坐下,也不再开口了。 夜风徐徐,墙角处几株高大的芭蕉树舒展着叶片,近处几株仍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涌动,空气里隐约飘散着属于桂花的甜腻香味。 两个人静静坐了会,赵承越问她:“大学生活习惯不习惯?” 路漫说:“还好。” 赵承越又问:“功课怎么样?” 路漫说:“跟得上。” 赵承越颔首,却站起身:“晚上外面凉,别待太久。” 路漫应了他一声好,然后是赵承越迈着长腿离开的背影。 隔天是周日,早上八点多,路漫从楼上下来,赵夫人已经陪着老爷子出了门。她坐到餐桌旁边,保姆柳姨走过来问:“沅姐儿早上想吃点什么?” 路漫笑笑说:“柳姨,你随便给我煮点什么吃吧。” 柳姨温柔的笑着进了厨房,不多一会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汤碗刚被搁到路漫的面前,赵承义吹着口哨下楼,见她在,直接抬脚走了过来。 赵承义单手撑在长桌,看看路漫的早饭,扭头开玩笑的说:“柳姨偏心了,怎么光给小沅儿好吃的?” 路漫抬起头来看看他,赵承义对她挑了下眉。赵承义和赵承越长得有三分相像,脸也帅气,只是他身上一股轻佻浪荡气质,和赵承越那种成熟稳重相差得太远。 柳姨听到赵承义的话,虽知他是开玩笑,但依旧认真对待,连忙说:“我这就去给三少爷准备,劳烦您稍微等一会。” 赵承义笑了笑,站直身子:“不用,我这会要出去了。”管家吴叔来送车钥匙,赵承义拿在手里转了一圈,低头说了句,“小沅儿,慢慢吃。” 路漫静静的说:“三哥,慢走。” 赵承义笑着冲她摆摆手,人已经往外面去了。 路漫开始埋头吃一碗面牛肉面。 吃过早饭,她没有立刻走,坐在餐厅里面和柳姨聊一会天。九点半左右,赵定安终于起床,一走进餐厅就喊柳姨说要吃早饭。见路漫在这,眼里有些欣喜意味。 赵定安直接在她旁边坐下,直接问:“待会有没有事?一起去打球?” 路漫摇摇头说:“我学校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赵定安不乐意,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好不容易休息,怎么还惦记学习?你成天这么闷着,该多出去运动运动才对。” 路漫只得又说:“我下午得回学校,明天一早还有课。” 赵定安多看了她一眼,郁闷道:“小沅儿,你该不会是真的心里只有学习吧?” 路漫最后也没有和赵定安出去。 江沅是优秀生,她自然不能给人拖了后腿。除了专业相关,大学里面的其他功课对路漫来说都没难度,她安心待在书房里面看专业书。 老爷子和赵夫人中午没回来,赵家三兄弟也都不在,路漫一个人吃的午饭。下午她依然是会书,到了三点半,休息一个小时,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 路漫背着包刚走到楼下,管家吴叔迎了上来,恭谨道:“老爷安排了车送小姐回学校。”往常若非长辈安排,江沅都自己走,现在听吴叔这么说,她也只点头。 临到出门一刻,路漫模模糊糊听到偏厅里传来赵夫人尖利的声音,而后是老爷子发怒的什么话。太具体的内容她没能听清楚,似乎与赵定安有关。 路漫坐进停在主宅前的大车,司机启动车子,往赵家大宅外开去。 后来车子驶上了盘山路,S520跳出来献殷勤:“漫姐,刚刚赵老爷子和赵夫人确实是因为赵二在吵架……” 路漫见他兴奋,一时说:“偷听这么无耻的事,你干得倒起劲。” S520沉默片刻,悲壮道:“……为漫姐服务!” 五天之后,路漫再次见到赵承越,在庆大的周年庆典上。 江沅是院学生会的人,被分配了不少的工作,路漫忙上忙下,没什么空闲,也不过远远望见了他两眼。只注意他穿一身正装,在一群人中间,十分的显眼。 等到结束全部的工作已经是下午,路漫连午饭都没有吃。她坐下来喝口水,一位穿西装、戴眼镜的青年男人走到她面前:“江小姐,您好,我是赵先生的秘书。” 他指的哪一位赵先生,不言而喻。 路漫搁下水瓶站起来,客气的说:“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李秘书说:“赵先生说让您待会等等他,正好一起回家。” 路漫点头,问了时间地点,就提前回宿舍收拾东西,掐着时间过去了。她到的时候,赵承越已经结束应酬,这会坐在车里。司机过来帮她开门,她也坐进后座。 大概刚从酒桌上下来,赵承越身上还带着点烟酒味,但不太叫人觉得难受。车里开了空调,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带被扯下扔在一边,扣子也解开了两个。 路漫望见他胸前一小片白玉般的肌肤,好奇起手感。 他可能是不怎么舒服,闭着眼靠在座位上,脸色有点发白。知道她上了车,睁开眼睛打个招呼又继续闭上眼休息,不过路漫什么都没有问。 车子离开了庆大校区,进入热闹的市中心,汇入如水车流。赵承越也不知道是睡着没睡着,一点动静都没。后来他手机响了起来,他睁眼,皱眉接完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赵承越扭头看看旁边的人。 刚要开口,先听到她肚子叫了两声,怔了数秒后,饶是他也由不得笑了。 第27章 对我好一点(二) 路漫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 中午什么都没吃。一天忙忙碌碌下来, 后来饿过劲不觉得饿了她也没管,谁知道肚子突然叫起来, 还当着赵承越的面。 她自己都忍不住囧了一下。 赵承越忍笑问:“庆大食堂现在不给学生吃饱饭吗?” 路漫默默移开眼、别开脸, 轻咳一声:“不是,是我中午忙忘了。” 赵承越抬腕看了下手表说:“还早,先陪你去吃点东西,别饿着。” 他稍微想一想,很快和司机报了个地址。 赵承越对待江沅这种十分坦然如同对待家人一样的态度,让路漫更为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道难题。但难题再难, 只要不是无解,迟早会有办法。 数分钟后, 司机将车停到一间餐厅外面。 路漫和赵承越先后下车,他陪着她进去。之后却只是看着她吃一点东西,自己慢慢喝一杯咖啡, 问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后来他们从餐厅出来, 回了赵家大宅。 赵承越的大车驶进庭院时, 赵定安正在花园里面逗一只奶白色的小狗玩。看到妹妹从大哥车上下来,紧拧着眉就走过去, 那只小狗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赵定安走过来,低头看着路漫问:“你怎么是和大哥一起回来?” 路漫将注意力放到那只小狗上,蹲下身去伸手挠挠它的下巴, 看它舒服的样子, 又笑着摸了摸它的小狗头。她平静的说:“今天学校校庆, 大哥出席了。” 赵定安扭头看一眼赵承越。 赵承越视线从路漫的头顶飘过,人已经往大厅走去。 路漫站起身问:“二哥,哪来的小狗啊?” 赵定安说:“前几天早上出去跑步在路边捡回来的。” 他心里头还在意路漫和赵承越一起回来的事,正想要追问,路漫先一步说,“好可爱的狗。二哥,我先上去了。”话音落下,她也背着包很快走进了主宅。 路漫回房间去洗了个澡,吹好头发临近饭点,直接下了楼。晚上赵承越没有过来一起吃饭,老爷子让吴叔去请。吴叔回来说人在睡觉,老爷子就让他们先开动。 迟一点回了房间,路漫一边抱着专业书啃一边抱着电脑敲代码。学校专业课的进度安排对于她来说太慢,为了可以早点掌握编程,她已经开始自学后面的内容。 既然赵承越当年也学这个专业,那么必然懂得这些,她好好学,没准可以成为一个拉近距离的点。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打算借着这一点来创业。 路漫自己考虑过,其他的不提,单说游戏她也玩得不少。现在这个世界和之前那两个世界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却不完全相同,她考虑利用游戏开发挣这第一桶金。 可以少做多拿、不劳而获,有谁会不喜欢?路漫知道自己有许多的经验,也不是非要走这条路子,但综合考虑江沅的情况,做这个选择会是比较稳妥的。 最重要的是,走这一步搭上赵承越更容易。编程属于技术型的东西,不需要靠很多经验才能有出色的成就,她原本会的那些拿出来,反倒容易引起赵承越怀疑。 他毕竟是在商业领域驰骋许多年的人,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接手赵家的家业,但老爷子俨然对他极为满意。可以见得,他必眼光毒辣,心思敏锐,且颇具手腕。 和这样的人过招,路漫不想动太多小心思。一旦专注做一件事,时间走得很快,路漫注意到已经快四点了。她收起书、关了电脑睡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还没睡好几个小时的路漫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赵定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一直一直喊江沅的名字。她压制住起床气,疲怠从床上爬了起来。 赵定安立在门边,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容满面冲她道:“今天天气这么好,小沅儿别睡觉了,走,二哥带你出去玩!” 路漫尽量诚恳说:“二哥,我昨天晚上很晚才睡,还没休息好。” 赵定安听言,直接弯下腰脸凑过来,离她特别近,然后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她的黑眼圈。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停顿了数秒,后知后觉他们距离暧昧。 意识到这一点后,赵定安触电一样猛然站直身子。他别开眼睛,带点儿结巴丢下一句:“小、小沅儿你好好的休息,我先下去了。”话音落下,转身就走。 看到赵定安逃也似的下楼,还有他涨红的一张脸,路漫只觉得这个二哥的心思未免太过明显了点。她无奈的耸耸肩,却懒得多理,关门爬上床又继续睡觉。 没有赵定安骚扰一个周末,路漫过得还算是轻松。赵承越在赵家大宅住了一晚,第二天回了市区,和往常的每一个周末别无二致。 后来路漫有半个多月没见到赵定安,听柳姨说他出国度假去了。十二月初,赵定安从国外回来了,给她带了伴手礼,仍旧和过去一样态度待她。 日子似一晃而过。 元旦学校三天假,十二月最后一天,路漫从学校回到家。她到家时,正碰上赵承义开一辆骚包的红色超跑准备出去。 赵承义坐在车里和她招呼,问:“要不要和三哥一起出去?”路漫摇摇头,驾驶座上的人笑笑,“乖小孩。”顿了顿,他好奇追问:“学校有没有男生追你?” 路漫说:“我不知道。”其实有,只是她对少不经事的小男生没有太多兴趣。平常秉着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原则,统统不予理会。 赵承义打量了她半晌,真诚建议:“你好好打扮自己试试?” 路漫依旧摇头。 赵承义笑着说:“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又没有错。”他喜欢胸大腿长细腰的美人,怎么看自己这个妹妹怎么觉得清汤寡水没滋味。 路漫没有说话。 赵承义说:“进去吧,大哥在家,我走了。” 老爷子和赵承越在偏厅里陪几位客人聊天。柳姨过来说,赵定安让她回来以后去他那一趟,路漫答应下来,先上楼放东西。 赵定安给她准备一台新电脑作为新年礼物,邀功一样摆到路漫面前给她看:“你现在那台电脑好像挺久了?你学这个专业,电脑用得多,换台新的更方便。” 江沅的电脑是高三毕业新换的,到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用了挺久称不上。她看一看电脑,又看看赵定安,说:“我电脑挺好的,二哥。” 赵定安说:“我已经买了,你不收,我留着它好做什么?” “我不要。”路漫很坚持。 赵定安想不明白,皱眉问:“为什么啊?当二哥的给妹妹买台电脑怎么了?” 路漫往后退一步,摇摇头从他书房跑出去。没想她直接就跑了,赵定安在她身后喊了她好几声,她没回头。赵定安养的狗跟在路漫身后跑出来,她干脆去溜它。 这狗莫名很喜欢黏着路漫。 之前赵定安不在家里,偶尔路漫碰到佣人溜它,这狗总撒开脚丫子往她面前跑,热情的往她身上扒拉。所以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带它到花园里去走一走。 只是今天不是因为心情好。 路漫带着狗从主宅后面一条碎石子小径绕过去,穿着一片山茶花丛,转几个弯,就到了赵承越的院子外面。她找长椅坐下,让狗自己在草坪上转悠。 赵承越从主宅出来回自己这儿,走到院子外的小花园,远远看到有个瘦小的人影正坐在长椅上,定睛一看,发现是江沅,慢慢走过去。 她埋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的脸上,一张小脸孔似乎散发着微微的光芒。赵承越走到她面前,路漫抬起头来,听到他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路漫四下茫然张望了一圈,站起身来,又低下头看看,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指一指在自己脚边趴着的狗道:“我在溜它呢。” 赵承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了一眼,目光淡淡的,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他很快收回了视线,语气还是平和的:“进来屋里坐吧。” 路漫站起身来,跟着赵承越走进院子。 江沅很少到他这里来,仅有一丝印象,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之间有着十年的年龄差距,她到赵家时,赵承越已经在上大学,两个人关系疏远反而正常。 赵承越推开门,路漫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里。她拿眼偷偷的打量一下他的住处,一楼客厅轩敞,摆放着梨花木的家具。一扇门穿到廊下,正对一座花园的景色。 “你坐吧。”赵承越说一声,又问,“要不要喝点什么?”路漫摇头,赵承越做了主,说,“我让人煮壶姜茶过来,你喝两口暖暖身子。” 他用座机往主宅拨了个电话,然后进去里面,脱下大衣换了一件针织开衫,回来在沙发上坐下。他捡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两条长腿摊直,人是十分放松的样子。 没过多会,佣人把姜茶送到,搁到路漫前面就退了出去。她慢慢的喝着茶,赵承越出声问:“专业课学得怎么样?” 路漫搁下茶杯,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大哥,你觉得这个专业好吗?” 赵承越轻轻挑了下眉:“怎么会这么问?” 第28章 对我好一点(三) 路漫歪了一下头, 脸上一个思索的表情,挺直了背看向赵承越, 慢慢说:“大哥, 我想自己做开发, 但最近感觉……我在想,其实现在还有换专业的机会。” 赵承越问:“专业课听不懂?” 路漫犹豫的回答:“也不是,可能是我自己太着急了,不过确实遇到点问题。” 赵承越说:“我明天在家里, 你带电脑和资料书过来,我看看。” 路漫不怎么确定的问:“没有关系吗?” 赵承越笑了一下:“怀疑我专业能力不过关?” 路漫连忙摇摇头。 等一杯姜茶喝完,路漫起身告辞, 赵承越送她到外面。 路漫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 望见赵承越双手插兜立在廊下,一盏灯照在他英俊的面容。他舒展的眉眼之间, 自有一股王孙公子韵味。 赵承越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说:“回去吧,小心点,明天自己过来。”路漫点点头,应了一声, 沿着青石板路走到院门口。回头再看一眼, 廊下已经没了人。 路漫回到房间还没过半小时, 赵定安过来敲她的房门。 她打开门, 赵定安不由分说把一个纸袋塞到路漫手里:“新年礼物!”没等路漫开口, 大概是不想再被拒绝,赵定安把东西送到之后,马上大步走了。 被拒收新款电脑的人,竟然直接去市区又买了个某大牌最新款的背包回来。看一眼纸袋里的东西,路漫无奈,却只得收下来,晚点给赵定安发了条感谢的信息。 隔天路漫吃过早饭,抱着电脑和书出了主宅。今天阳光灿烂,她走在花园,太阳暖融融照在身上。刚刚走进赵承越的院子里,看到他在游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 大门是虚掩着的,路漫还是敲了敲门,然后才走进去。她走到客厅里,赵承越人也从廊下进来了,瞧见了她不过一句:“来了?” 路漫说:“来了。” 赵承越又说:“到外面来吧,今天天气很好。” 路漫坐到游廊下,太阳斜斜照射下来。她打开电脑,把运行出现了错误的程序翻出来给赵承越看。赵承越泡了两杯热茶过来,搁下茶杯,就走过来看电脑屏幕。 “你们专业课没有学得这么快吧?”赵承越只看了两眼,便指出其中利害。 路漫坦然的点头:“没有,我自己在学。” 赵承越低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握着鼠标慢慢的开始查看显示有错误的那部分代码。路漫想起身把椅子让出来,他抬手摁住路漫的肩:“没事,你坐着。” 拉过来旁边那张椅子,赵承越坐到路漫的旁边,一边专注思考一边用键盘按照自己的思路敲新的代码。路漫安安静静的,一副乖巧模样。 后来赵承越帮她把程序修正好了,开始帮她解释问题的所在,帮她讲解她没有掌握到位的算法、编程的一些技巧、写程序的时候需要注意的问题…… 赵承越讲得细致,路漫听得认真。到了后来,赵承越让她自己上手写一段代码,她说一不二的直接动手敲给他看。不仅迅速,而且这一次的运行完全没有错误。 “不愧小辈楷模。”赵承越笑笑,看一眼屏幕角落时间,推开电脑说,“没问题了就休息一会吧。”他起身去重新泡茶过来,两个人坐在廊下晒晒太阳喝喝茶。 赵承越记得她昨晚说过的话:“你学得很好,不用考虑换专业的事情。还是觉得太辛苦,或者不是特别喜欢?” 路漫不好意思笑笑说:“主要是担心自己的水平。” 赵承越说:“做开发的女孩子不太多,但你没有问题,别气馁。” 路漫点头。 赵承越问:“有什么想法吗?” 路漫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略带点儿迟疑的,还是摇摇头。 赵承越见她无意多说,没有继续追问。 假期结束之后,路漫仍回学校,却进入了期末考试的复习阶段。等到全部考试结束,学校正式放寒假,赵定安开车到学校来接她。 赵定安把一辆豪车停到女生宿舍楼下,自己倚靠着车身满面春风给路漫打电话,惹得路过的女学生们频频侧目。路漫刚从三楼探出个脑袋,赵定安大声的喊她。 同宿舍的女孩听见了楼下动静,齐齐跑到走廊凑起了热闹,一面讨论赵定安的相貌,一面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路漫无奈解释:“这是我二哥。”算堵住了嘴。 她拖着行李箱下了楼,赵定安大步走过来,接过她的箱子,塞进后备箱里面。两个人上了车,赵定安启动车子,问她:“想不想去逛街?” 路漫说:“二哥,不用了,我们还是直接回家吧。”江沅这个艰苦朴素的作风,实在和逛街买买买这种奢靡画风不搭。 赵定安不泄气,转而问:“那要不然去滑冰?打球?带你去吃甜品?” 路漫一如既往坚定的摇头拒绝。 赵定安看看她,没再过问她的意见,却直接把车开到商业中心。最后路漫和他一起享用过了一顿下午茶,赵定安才变得安安分分,开车回家去。 她放假在家后,赵定安隔三差五变着法子要带她出去玩,嫌她天天闷着。有的时候拗不过,会不得不陪他去打网球去滑冰去看戏看电影。 赵承越依然是一周一次的回家频率。路漫有时候能和他说得上两句话,有时候什么交流也没有,只在饭桌上碰个面。没到下手的时机,她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一个大晴天的下午,路漫午睡起来,在大厅前花园一角一面戴着耳机听歌,一面看一本专业资料书。赵定安来找她,非要拉她出门看近期上映的一部电影。 路漫不堪其扰,也没有出门的欲望,抱着书避开他往主宅走。赵定安永远不死心的在后面追她,她终于没有了耐心,两个人在大厅门口对峙,耳机也扯了下来。 “小沅儿。”突然听到有人喊,路漫和赵定安齐齐看了过去。赵承越刚从大厅里出来,穿着深色大衣,里面一身黑色西装,估摸着才回到家。 他面孔有些发白,脸上神色还算得上平静。赵承越视线落在路漫脸上,说:“你现在有没有空?正好有一点事找你。” 赵定安望着赵承越的表情不怎么痛快,他也看向路漫,压低声音:“小沅儿,和我去看电影,我已经买好了票,不要浪费。” 路漫后退了一步,说:“抱歉,二哥,我不太想出门。”赵定安的眼神一黯,她已经看向赵承越,问,“大哥找我什么事?” 赵承越移开视线:“到我那说。” 他抬脚往外面走,路漫越过了赵定安,小跑两步紧紧跟了上去。 不过走出一二百米外,赵承越掩嘴咳了两声,声音微哑开口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略停了停,他又问,“定安会经常这样强迫你吗?” 路漫说:“还好,我不想去的时候我自己会拒绝二哥。” 赵承越点了点头,很快转移话题,问:“专业课现在怎么样?” 路漫如实的回答:“后来好像一下子开窍了,在学校里也有老师会帮忙答疑。最近开始研究小型程序的开发了。” 赵承越又忍不住咳了两声,平稳了呼吸才说:“不用太着急,慢慢来,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路漫多看他两眼,问:“大哥身体不舒服?” 赵承越说:“一点小感冒,不碍事。” 路漫关心的一句:“吃药了吗?” 赵承越没有应话,只是说:“没什么事了,我回去休息一会。”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定安和赵承义都不在,赵承越也没出现。吴叔去看了看,回来和老爷子说赵承越高烧三十九度,家庭医生还在来的路上。 赵夫人关心自己儿子身体,这会就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老爷子望一眼路漫,路漫当下说:“爸爸,我想一起去看看大哥。”老爷子点点头。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去赵承越的院子。 赵承越人躺在床上,仍是脸色发白,下午见他时候身上的西装换下了,这会穿着一套睡衣。大概是烧得厉害加上才刚睡醒,他完全是精神萎靡的样子。 老爷子说:“你身体不舒服,就别起来了。”赵承越咳了两声,赵夫人坐到床边,伸手试他额头温度,连忙喊佣人弄湿毛巾过来。 赵夫人拿湿毛巾帮他敷额头,赵承越声音发哑:“妈,没什么大事,不用忙。” 一句话惹得赵夫人瞪他一眼,心肝颤着一样说,“生病怎么不是大事?你小时候身体就不好……” 赵承越也像拿他妈妈没有辙,只是看了一眼老爷子。老爷子宽慰自己妻子:“你也别惊慌无措的,他这么大一个人,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有数?” 赵夫人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能不心疼吗?”说完想起江沅也跟过来了,又补充一句,“除了承越,沅沅、定安、承义,我哪个不心疼?” 路漫没有说话,安静当一个吉祥物。躺在床上的赵承越却抬抬眼皮,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了一眼。路漫心有所觉,也看向了他,两个人虚空里一个短暂的对视。 第29章 对我好一点(四) 赵定安在路漫这里多受了一回挫, 消停过两天,也不知怎么开了窍,不再像往常那样缠着她,但仍免不去有时过分热情的关心。 二月初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 路漫在一楼书房看书, 听到有车开进庭院的声音,后来一阵手忙脚乱般的动静。她出去打听了下,得知是赵定安有事。 赵定安在外面同他朋友打球,结果不小心把腰闪了, 司机开车把人给送回来。听S520说是打羽毛球给闹的, 路漫不厚道的笑了,她过去赵定安的院子探望。 房间里弥散着一股轻微刺鼻的药味, 赵定安哼哼唧唧躺在床上,见到路漫过来, 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他苦哈哈说:“我觉得我太丢人了……” 路漫在床边摆放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宽慰的笑笑:“这有什么丢人的,也不是你自己想受伤。”她说了一句,又关心问,“不碍事吗?让医生看过没?” 赵定安说:“先去拍过片子才回来,没什么问题,擦点药躺两天就好。本来我就觉得不碍事, 他们非说得去医院……搞那么大的阵仗, 更丢脸了。” 他鼻子嗅嗅, 只觉得空气里全都是药味, 又说:“哎,这药味有点不好闻,要不要开个窗户?” 外面风大,今天最低零下九度,亏他能说出这种话来。路漫觉得,要是这次任务的攻略对象是眼前的人,说不定分分钟就能完成任务。 她摇头说:“二哥,没事。” 赵定安叹了一口气:“小沅儿,你真的太乖了。” 虽然赵定安说没事,但他仍在床上躺够四五天,情况才算稳定了。这期间,路漫每天去陪他坐一会,而不论赵夫人还是老爷子,只是让吴叔柳姨多照顾他一点。 今年十分凑巧,除夕前一天是江沅生日。 虽不至于怎么大操大办,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陪她过这个生日还是要的。赵承越今天在家里,赵夫人看着时间让吴叔去请他。 十多分钟过去,吴叔回来了。没过多会,赵承越从外面走进来。他穿一件浅灰斜纹衬衫和深色的休闲裤,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眉眼间几不可查的凝重意味。 进来看到赵定安和路漫,他视线在路漫脸上稍稍停顿,说:“生日快乐。”路漫说了一声谢谢。赵夫人见大儿子过来了,又去喊偏厅的老爷子和赵承义来吃饭。 因为今天日子特殊,赵夫人安排路漫在她的旁边坐下。路漫的对面,赵承越如常坐在老爷子左手边。赵定安坐到路漫右手边的位置,难得脸上和和气气的表情。 一家人客气的吃好了一顿饭。佣人把蛋糕端过来,于是按部就班的一套点蜡烛、许愿、吹蜡烛、分蛋糕的生日必备流程。 路漫低头吃一块蛋糕,赵夫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说:“原本爸妈想给你买台车,记起来你还没有考驾照。沅沅,等你考了驾照,到时候爸妈再给你补上。” 她连忙放下叉子,双手从赵夫人的手里接过红包。坐在她旁边的赵定安这时候扭头看她:“对对,小沅儿还没学开车呢。要不趁着现在还放假,我教你?” 路漫觉得这位赵家老二真的很有一颗搞事情的心。 她冲赵定安笑笑:“二哥,不用麻烦的。” 赵定安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有时间。等看看哪天合适,到时候我喊你。” “小沅儿没兴趣,干嘛要逼她?”赵承义慢悠悠喝了口酒,不怕事大说道,又冲路漫笑了一下,“想去哪和三哥说,三哥送你过去。” 赵夫人说:“承义,听听你的话,说得家里没有司机一样。” 赵承义满不在乎道:“妈,那怎么一样?” 一顿饭吃到最后,仍旧变成平常的模样。 赵承越几乎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安静坐在路漫对面。她注意到赵承越这顿饭下来几乎没有动筷子。面前一块蛋糕,只是象征性的碰了一下。他似乎总是没胃口。 不管这天如何,到了除夕夜,一家人依然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年夜饭。春节热热闹闹来了,赵家大宅可谓门庭若市,大年初一起,来拜年的人一拨接一拨。 路漫陪着赵夫人招呼女眷,大家客套寒暄,恭维话一大堆一大堆往外冒,反正不用钱,而且没有人不喜欢。直到大年初八,来赵家拜年的人才少了下去。 大年初十这天上午十点多。 赵承越手里挽着大衣从自己院子出来,司机将车开到院子外。他接过钥匙,临上车前无意的一瞥,望见不远处的一株榕树底下,坐着一个人。 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赵承越抬脚走过去。 头顶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路漫疑惑抬头,看到赵承越,喊了一声“大哥”,立刻合上书站起身来。他们站在树底下,赵承越问:“怎么在这坐着?” 路漫避开他的视线,低着头说:“躲人……” 赵承越反应数秒,明白她口中的人是指谁。赵定安确实不会跑到他这边来,她待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找到。赵承越了然,却也笑了:“那么不想学开车?” 路漫迟疑的一句:“暂时……嗯,现在还没有兴趣。” 赵承越说:“那你好好解释,躲着不见人不是办法,老二回头还得找你。” 路漫答应了一声。 赵承越回头看看自己的院子:“天气冷,下次别在外面,自己进来。” 路漫点点头。 赵承越说:“我这会去市里,要一起吗?” 路漫摇摇头,然后停顿了下,飞快且坚定的点点头。 赵承越本是随口一问,见她这般反应,怔了怔,却还是把人带上了。 路漫抱着书坐进了副驾驶座。 赵承越要过来她的书,帮她放好,又提醒一句:“沅沅,系好安全带。” 车子从赵家大宅出来,沿着盘山路朝山下驶去。 路漫坐在他旁边,一路几乎没有说话。后来车子开进了市区,一次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赵承越忽然说:“下次有什么,和你二哥好好说,他听得进去。” 赵承越开车很稳,话也不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路漫怔了怔才回过神来。车子又继续往前走,路漫看一眼赵承越:“二哥对我很好,我知道。” 赵承越开着车在市区里面穿行了一阵,最后开进了一处私人会所。 停好了车以后,他们从车上下来。这儿是典型的西洋复古风格,路漫下车以后先兀自打量一圈。赵承越站在车子的另一侧,招呼一声:“小沅儿,走了。” 路漫跟在赵承越身后走进一间大包房,房间里的装修是和这栋建筑风格一脉相承的西洋古典风。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了,男女皆有。 赵承越和其他人介绍路漫,说是自己妹妹。大概他们多少听说过赵家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意外表情。在座的人都是工作四年以上的,路漫在其中显得格外小。 除去她和赵承越外,还有五个人,两对小情侣,以及一位单身钻石总裁。赵承越和她介绍:“长越信息科技公司老板,叶长远。” 叶长远同她打招呼,问:“你在庆大读书?” 路漫点头,他笑呵呵说,“那巧了,我也是庆大毕业的。” 路漫乖觉道:“师兄好。” 叶长远满意的颔首,又带着点调侃说:“我和你大哥当年是同班同学,认识到现在多少年了,竟然第一次见你,他把你这个妹妹藏得好深。” 赵承越瞥过来一眼:“沅沅现在还小,别乱说话。” 叶长远摊手,不怎么怕他,只是收起不正经,不再说这些。 后来他们四个男人坐到牌桌上打麻将,路漫和另外两人坐在沙发这边,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吃果盘。说是聊天,也都是她们在说,她在旁边安静的听。 赵承越在牌桌上话一样少,但神色是放松的,也或许是因在场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们在会所里用午饭,尽管心情不错,赵承越仍吃得不多。 一直到下午天擦黑,今天这局才散了。 赵承越开车带着路漫回家。 半路上,赵承越说:“叶长远手里的这家长越信息科技做的是游戏开发,现在发展不错,市场上很多款欢迎度很高的游戏都是他们公司的产品。” 路漫偏头望向赵承越,问:“大哥,这家公司是你们一起创业的成果?” 赵承越飞快看了一眼路漫。 路漫笑了笑,解释:“公司名字叫长越,师兄名字有一个‘长’,大哥你的名字带一个‘越’。你们还是同班同学,到现在关系都好,多半有革命友谊。” 赵承越明白过来,眼里带了笑,说:“很多年前的事了。” 第30章 对我好一点(五) 出了元宵, 新年已过,学校正式开学,路漫继续大学生活。她开始在网上留意长越信息科技公司的实习招聘,终于在三月份等到新发布的一则招聘启事。 学校里面开设的专业课程学习到的很多内容,都是为了学生可以拥有一个扎实的专业基础。落实到具体工作,又有一些不同之处,因此她很需要一个实习平台。 既然知道长越这家公司和赵承越存在潜在的关系,而恰好这家公司和赵家的公司总部在同一栋高级写字楼里,路漫自然而然将实习公司的目标锁定在了长越上。 实习的工作要求相对低一点, 路漫准备好简历投到指定邮箱,在第二天得到了面试的通知。第一轮面试属于笔试环节, 统一在周五进行, 路漫把时间都安排好。 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完成大学里面相对复杂的课题设计,在专业能力上完全没有问题,而工作经验更不必说。第一轮笔试通过了, 后面两轮面试她轻松的搞定。 一个星期以后,路漫正式收获这份长越公司的实习工作。她提前把江沅以前找的那些兼职辞了, 把收回来的精力放到这份工作上,在学校和公司之间来回的转。 招进来的几个实习生都还在读书, 实习工作的力度不强, 一开始也只是跟着项目组做一点简单的工作。路漫应付自如,和公司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处得不错。 尽管路漫在长越工作, 但也姑且无缘与公司老总叶长远碰面, 更不必提不过同在一栋写字楼的赵承越。她找了这份实习工作的事, 也从来没有和赵承越说起过。 五月的天气渐渐染上夏天的燥热。 一个平常的周四早上,赵承越九点左右开车到了公司。停好车碰到叶长远,两个人一起去坐电梯上楼。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一个小女孩猛地冲进来。 电梯门在她身上合上,她抬起头,看到立在面前的两个人,一副傻眼了的样子,低下头连忙转过身去。赵承越和叶长远,这会儿其实和她是差不多的表情。 赵承越回过神,语气镇定的开口:“小沅儿,怎么回事?” 路漫回身笑着打招呼:“赵总好,叶总好,我来上班。”她身上穿着一件工作制服,挂着工作牌,任谁看了也知道她今天是来上班的。 叶长远觉得有趣,问:“你在我们公司?” 路漫点头笑笑:“我做一份实习的工作。” 赵承越微微皱眉,电梯已经到了。 叶长远和路漫出了电梯,赵承越抬腕看一眼手表的时间,差两分钟九点,怕影响她打卡,他伸手摁住电梯门的开关说:“你先上班,中午休息我再找你。” 路漫只是点头。 电梯门关上了,电梯继续往上走。 叶长远对她说:“招聘的事我没有管,一直不知道你在这边上班。我又不是那种只看关系不看能力的人,来了以后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路漫抬头看他,带着点歉意回:“不是故意不说,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刚刚看时间快要迟到了,进电梯才发现……难怪其他人都情愿等下一趟电梯走。” 叶长远笑了笑,一双狐狸眼微眯:“我这儿倒没什么,你大哥不知道怎么样。自个妹妹在眼皮子底下工作却毫不知情,放我身上,我要伤心死了。” 路漫想了一下,回答他:“大哥不是那种人。” 中午十二点过两分,女同事招呼路漫一起去吃饭。她手机响了起来,摆摆手拒绝说自己还有事,摁下通话键,赵承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耳朵里。 赵承越嗓音平静说:“到餐厅来吃饭。” 路漫答应一声,挂点电话坐电梯到了员工餐厅的这一层。赵承越身边的李秘书提前在电梯外面等着,见到她便说一句:“赵总在高管餐厅等您。” 李秘书领路漫过去,避开了普通员工聚集的区域。 他们走到一间包间外面,李秘书敲门,然后开门。赵承越和叶长远在里面,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饭菜。路漫走进去,打过一声招呼,在赵承越旁边的空位坐下了。 一顿饭吃好,赵承越动手帮她倒了一杯茶。 到这个时候,他终于问:“什么时候开始过来上班的?” 路漫如实的回答说:“三月份。” 赵承越又问:“还顺利?” 路漫说:“挺好的。” 赵承越:“加班多不多?” 路漫说:“我现在跟着项目组做一点需求方面的工作,加班不太多。” 赵承越看了一眼叶长远:“她写代码的能力不比你差。” 叶长远低头喝茶,不理。 路漫说:“大哥,没有关系,其他实习生也和我一样。” 赵承越说:“我可能不常在公司,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他常常需要出差,这点路漫清楚。 叶长远笑了一下:“哎,我说老赵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你妹妹。” 赵承越对江沅这个妹妹挺照顾的,而这只是对待家人一样的单纯感情。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接触,路漫早已发现,其实赵承越才是赵家最把江沅当做家人的那个。 六月底的时候,因为考试周比较忙,而上一个项目的工作暂时告一个段落,路漫有一个星期没有到公司这边来。等到考试结束以后,她照常回来上班。 路漫加入一个新项目,开始被公司的程序员带着学习游戏程序的代码编写。这是最重要的内容,加上学校事情不多,常常会在公司跟着同事一起加班。 七月夏日沉闷的午后,外面电闪雷鸣的下起了一场大暴雨。后来天都黑了,雨势依然没有减小的迹象。路漫编写的一段代码有问题,她蹲守在电脑前反复修改。 等到终于修改完毕了,分出点注意力看看时间,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她走到落地窗前往外面看,见雨势减小,便拿起包下楼,心里盘算着去酒店住一晚。 路漫走到楼下,同公司的一位男同事恰也准备离开。 看见她,那人面上一喜,问了一句:“小江,加班到这么晚?” 路漫点点头说:“刘经理也这么晚?” 上次那个项目,路漫就是在他手下工作。 刘经理朝外面马路上看去一眼,收回视线说:“今天天气不好,又这么晚,不知好不好打车。你回哪里,我开车送你一程?” 路漫随口诌个理由拒绝:“谢谢经理,不过不用了。刚才我大哥给我打过电话,他已经在来公司接我的路上了。” 失落从刘经理的脸上一晃而过,他勉强笑笑:“行,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路漫回一句:“明天见。” 刘经理先一步撑伞去车库取车。 路漫站在廊下,身后传来赵承越的声音:“小沅儿?” 她回过头去看,赵承越朝这边走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李秘书和其他几位路漫脸生且同样西装革履的人。赵承越示意其他人先走,然后问路漫:“才下班?” 路漫说:“写程序没注意时间。” 赵承越问:“你要回家?” 路漫摇头:“太晚了,准备去酒店住一晚。” 赵承越沉默了一下说:“是我考虑不周,明天让李秘书安排一套市区的房你住。你搬过来,以后不用天天公司家里两头跑。今天晚上先去我那住吧。” 赵承越在市区常住的这一套房,离公司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这个点路上车不多,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进屋后,赵承越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新的女式拖鞋给她换。 这一处豪华公寓大概有三百平,一个主卧,两个次卧,两个书房。现代简约风的屋子里清一原木色的家具,处处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 “你随便就好。”赵承越一面松一个领带的温莎结,一面和路漫说。路漫点头,他将领带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又俯身从柜子里找出来新的牙刷和毛巾。 赵承越将东西递过来,路漫一一接过。他指指浴室的方向,交待一句:“早点休息,别睡太晚。”路漫仍点头,他抄起沙发上的外套领带,直接进了主卧。 第二天的早上。 赵承越起床后,洗漱好不见江沅起床,主动去敲门却迟迟没有人应。心觉不对,他犹豫是否要开门,反应过来了什么,直接往玄关走过去。 等到他看了看玄关,才确定人已经走了,而不是有什么事。他没太在意,拿过车钥匙准备出门上班。 临到关门之前,赵承越习惯性往屋子里多看了一眼。一抬头,正好看到阳台晾衣杆上,拿衣架挂着的一条洁白毛巾在夏风中轻轻的摇摆。 第31章 对我好一点(六) 路漫要从赵家大宅搬出来住, 这事不能不知会两位长辈。周末的家庭聚餐上, 一家子人都在, 这事被提起来。听闻此消息, 反应最大的, 当属赵定安。 他满脸错愕,着急的问:“怎么这么突然说要搬出去住?” 路漫耐心说:“主要是工作有点忙, 最近参与的这个项目是公司的重点项目。我也要负责一部分的开发,加班比以前要多, 有时候会比较晚。” 赵定安皱眉抿唇,却不好多说什么。 “加班辛苦,确实住在市区更加方便一点。”赵夫人温柔说, “沅沅,不加班的时候还是要勤快点回来多陪陪爸妈, 周末也要记得回家吃饭。” 路漫乖巧的点头。 赵夫人又叹气道:“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 开始工作,也要出去住了。还好你一向懂事, 爸妈对你放心。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一连串的叮嘱。 老爷子这时候问:“住哪儿安排好了吗?” 一直沉默坐在席间的赵承越说:“我已经交代李秘书安排了。” 老爷子说:“长越这公司不就是在楼下?”他看一眼赵承越, 徐徐说, “你住的那地方离公司近,她要常加班, 就得近一点。依我看, 沅沅不如搬到你那住。” 赵夫人和赵定安齐齐脸色一变。 路漫忙说:“爸爸, 不好这么打扰大哥。” 老爷子朝她看过来, 和善笑笑:“他是你大哥,有什么打扰不打扰?我和你妈妈还挂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你住过去,正好帮爸妈看着一点,让他照顾好身体。” 赵承义一贯不嫌事大说:“大哥常住的那房子,我记得离公司特别近吧?小沅儿这工作没准经常加班到半夜,住那边下班也能早点儿休息。” 赵定安嚷了一声:“你们都不问问小沅儿愿意不愿意?” 当着长辈的面大呼小叫,老爷子心有不满,板了脸训斥道:“你什么态度?那是她的大哥,沅沅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无论如何,老爷子这一家之主的威严仍在。他直接拍板,哪怕是赵夫人也不敢说反驳的话。至于赵承越,除去老爷子说最后一句话时皱了皱眉,几乎没有反应。 后来老爷子将赵承越喊到书房去,两个人在书房谈了半个多小时。至于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谁都不清楚,只知道赵承越彻底默许江沅搬到他那里去住这件事。 这样的发展,其实也在路漫预料之外。但既然这种发展对她来说是有利的,她也不至于反对。至于赵夫人喜欢不喜欢,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同样对这件事情非常不喜欢的赵定安,将路漫拖到花园里,急溜溜和她说:“你要是不想去大哥那住,你可以拒绝……小沅儿,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路漫脸上没什么情绪,对赵定安的话不置可否。 她说:“二哥,我不想欠这个家太多。” 赵定安因为她的这句话呆愣半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小沅儿?”他迟疑的、带着稍许不敢置信的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路漫低头不语。 赵定安心里却不是什么都不明白。他话语中满满的惆怅:“你这么搬出去了,我们以后会不会很难见面?” “二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路漫像被他逗笑了一样,“我上学也是每周回家里一趟,以后肯定常常回来。再不然,你不能来看我吗?” 赵定安也觉得自己大概傻了。 他笑笑应了路漫一声,“嗯,二哥肯定常去看你。” 趁着周末,拿到门禁卡的路漫收拾好东西,带着自己的一个大行李箱搬到了赵承越在市区常住的公寓。她衣服带得不太多,生活用品也只带了一些必要的。 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见面的频率自然而然提高。 赵承越有时候去出差,两、三天都不会在,不出差的时候,基本每天都有应酬。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星期总有几个晚上,他们凑到一起。 路漫依然自己上下班,没有管赵承越如何。赵承越从不在家里吃饭,但她有时候不加班,会下厨动手做一点晚饭。周五只要不加班,她会自己先回赵家大宅去。 他们过着互不干涉的生活。 一个难得准时下班的周三,路漫先去过一趟超市后,回来换下工作服,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在厨房里煲一锅冬瓜火腿汤。汤快煲好的时候,赵承越人回来了。 路漫举着汤勺从厨房出来,赵承越已经换好拖鞋进屋。他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神色萎靡的样子坐在沙发上面,抬头望见路漫,低声说了句:“下班了?” “嗯……”路漫应一声。 她转身往厨房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一眼沙发上的人。赵承越单手撑着额头,身体略微的佝偻,另一只手却握成拳用力的抵在了胸前。大约是很疼,他脸色苍白。 路漫受了惊吓般奔过去,半跪在沙发旁。 她急切喊一声:“大哥!” 赵承越艰难的抬眼,看清楚她脸上焦急的神色,声音沙哑说:“没事,别担心。” 路漫说:“你脸色很不好……” 赵承越宽慰她:“喝了点酒,胃不舒服,老毛病了。” 路漫问:“家里有没有药?” 赵承越咬着牙,微微喘息说:“在屋里……床头柜……” 路漫连忙起身去他房间里把药拿出来,又倒了一杯温水。 她举着药瓶问:“几粒?” 赵承越微弱的声音说:“我自己来吧。” 路漫把药瓶递了过来,又递过去水杯。赵承越顺从吃下药,路漫把水杯接过来,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伸手拿过一只抱枕给他当枕头垫好。 赵承越胃疼得眼前有点模模糊糊,却还在说:“不用管我,你去忙自己的事。” 路漫答应的一声:“大哥你先躺一会……” 还说了什么,也没太听清楚,只是感觉到人走开了,赵承越松一口气。后来吃下的药渐渐起效缓和了胃部的不适,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赵承越躺在沙发上睡了不知多久,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迷糊睁眼,看到一张担忧的脸,余光瞥见茶几上搁了两只碗。下一秒,温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大哥,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赵承越勉力坐起来,自己动手喝几口粥,又喝了一点汤。路漫见他不再用,把碗给收进厨房,出来时正看到刚刚站起来的赵承越一个身形不稳,连忙上前扶住。 路漫把人扶进卧室,让他在床上躺好了,然后找来毛巾,帮他擦了脸和手。赵承越已经是无力拒绝,到这会,只能任由她摆布,心里过意不去。 “麻烦你了……”赵承越话里满是歉意。 路漫说:“大哥,不碍事的。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房间的灯关了,只留了床头一盏光线柔和的小灯。赵承越稍微侧过头,瞧见床头柜搁着他的药,还有一杯水。他人还是难受的,没过多会就又睡着了。 晚上这一觉睡得还算舒服,隔天赵承越起来,精神也不错。他从房间出来,看到房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头写着——“大哥,厨房有粥,吃一点再上班”。 赵承越罕有的踏进厨房,灶上一口小砂锅里面的小米粥还是热乎乎的。这会儿才八点半,还有一点时间,他到底从橱柜取了碗出来。 这天下午下班,路漫刚刚走出公司,包里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赵承越打过来的。五分钟以后,她坐进了赵承越的车。 赵承越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和她道谢。 路漫说:“举手之劳。” 赵承越说:“今天晚上去外面吃吧,想吃什么?” 路漫想了一会,摇摇头。 赵承越问:“那我定?” 路漫扭头看他:“可不可以吃饺子,自己做的那种?” 赵承越问:“你会包饺子吗?” 路漫摇头,却轻轻的皱眉说:“明天是我父母忌日。” 赵承越带路漫去超市买材料。 回来以后,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负责和面粉、擀面皮,一个负责弄饺子馅。 他们包虾仁饺子,细碎的猪肉里加玉米粒、鸡蛋,再配上葱姜以及各味调料搅拌均匀腌制。虾仁一个一个完整的剥好,包饺子的时候,一只虾仁搭配一团肉馅。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紧赶慢赶,等吃上饺子,已经是八点多了。赵承越还开了一支酒,他们坐在露台一边喝酒吃饺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到了后来,还是谈及了江家的事情。 赵承越说:“我小时候陪爸妈去过你家里,你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路漫视线落在手边的酒杯,低声说:“我知道……只是这两年想他们的时候,会开始觉得自己猛然记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心里特别慌张,我很怕自己忘记。” 赵承越宽慰的说:“要往前看,不管怎样,叔叔阿姨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路漫点头却沉默。 赵承越也静了一会,忽然开口:“我记得你小时候,我还用过奶瓶喂你喝奶。” 路漫瞪眼:“我怎么不知道?” 赵承越笑了笑:“你那会还没有一岁大,怎么可能记得?”顿了顿,他又说,“一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你长成大姑娘,我也就真的老了。” 路漫盯住他的脸,认真回答:“不会的,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 第32章 对我好一点(七) 江沅父母忌日的这天, 路漫和公司请了半天假。赵承越也主动腾出半天时间, 开车陪她去市郊的墓园。他们买了一大束白菊花, 放在江沅父母的墓前。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一, 中午的时候,路漫和同事们一起去吃饭。员工食堂供的饭味道还不错, 她要了一份红焖牛腩, 才坐下来,对面也坐下一个高大的男性。 路漫一抬头, 赵定安笑嘻嘻的一张脸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怔了怔问:“二哥,你怎么来了?” 赵定安只笑不说话, 把自己端过来的盛着糖醋小排、香菇菜心和筒骨汤的餐盘往路漫面前推, 乐呵呵的说:“小沅儿, 你要多吃一点。” 原本一起过来餐厅吃饭的同事们, 见她对面坐了个面生的男性,纷纷自觉避开这边的位置去找其他的空位。看过来时,个个眼睛几能放光,八卦二字跃于脸上。 路漫默默看了赵定安一会, 问他:“你来上班?” 赵定安得意的挑眉, 反问:“有问题?” 路漫立刻说:“没有问题。” 赵定安笑笑,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说:“快吃饭,别凉了。” 一个粗神经的女同事端着餐盘从旁边走过去,又回头看了一眼, 倒回来两步, 冲着路漫笑得暧昧问:“沅沅, 你男朋友吗?好帅!” 路漫跟着笑:“这是我二哥。” 女同事点一点头,说:“我去那边了。” 赵定安看着那女同事走远了,转过头来看着路漫。 他意味不明一句:“小沅儿,其实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大家都看得出来。” 路漫十分的淡定:“那你也是我二哥。” 赵定安撇了撇嘴,又催促她:“吃饭吃饭,不吃真凉了。” 迟一点的时候,赵定安去买了两杯冰果汁。路漫咬着吸管喝果汁,赵定安告诉她自己出来上班,老爷子答应送他一套房和一辆车。 路漫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赵定安问:“等我也搬出来,你要不要去我那住?” 路漫心想,当然不! 她面上只是笑:“我现在在大哥这里,住得挺好的。” 赵定安一板了脸,不满的说:“大哥那里住得,二哥这里住不得?” 路漫说:“搬来搬去太麻烦,何况大哥也不常在家。” 赵定安还想要说什么。 路漫看一眼餐厅时钟,已经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上班了,二哥回见。” 自从赵定安到公司总部上一份可有可无的班,路漫的办公桌上每天都变着花样出现一份热腾腾的早餐。中午的时候,赵定安一定会到员工餐厅等着她一起吃饭。 同事们纷纷表示:“小江,你二哥对你真好。”还有关系好一点的同事调侃说赵定安指不定是个妹控。面对这些言论,路漫统统只用微笑作为回应。 后来有一天,路漫中午拉着一个女同事一起过来吃饭。赵定安看到多了一个人,心里不怎么高兴,脸上仍维持着得体的礼貌。 路漫和他介绍自己的同事,那位只比路漫大一岁的女孩目光躲闪、红着脸和赵定安打招呼。赵定安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一顿饭。 迟一点的时候,女同事先回去了。 赵定安把路漫拉到角落,皱眉问:“小沅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漫坦然的表情说:“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好多女同事暗恋你?反正你也是单身,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不可以吗?” 赵定安说:“我又不想谈女朋友。” 路漫不以为然:“认识一下,交个普通朋友也行啊,又不一定要做情侣。” 赵定安带着点儿纠结说:“为什么是你给我介绍……” 路漫真诚的看着他:“你是我二哥,有好的女孩子,想介绍给你认识,让你解决一下终身大事,有什么不对吗?二哥,我是关心你。” 赵定安目光有一瞬茫然,低声喃喃了一句:“我才不是你二哥……”然后他回过神来,看清楚面前的人,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不早了,你还是回去上班吧。”赵定安呆了数秒,丢下路漫,自己跑了。 路漫在原地站了站,抬脚往公司去。 她知道,自己之后又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好一阵子,赵定安都没有出现在路漫的面前。没有赵定安每天问候一般的早饭了,还有同事好奇,路漫只说他这段时间可能不在本市。 有一次周末路漫回赵家大宅,饭桌上,老爷子问起赵承越关于赵定安这段时间在公司的表现。听说赵定安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工作认真努力,老爷子很满意。 路漫跟着项目组做的这个重点项目,慢慢走上正轨。她在实习期表现优异,虽无法转正,但到九月份的时候,待遇却称得上是□□,只是依然要在学校和公司间连轴转。 这个重点项目筹备时间很长,一直到十二月,项目产品正式上线。这款游戏一经上线,便直接掀起了一股超出预期的热潮,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创收八个亿。 路漫虽然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跟着做这个项目,但仍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当然是托叶长远的福。她还得帮江沅还债,这笔钱自然不客气收下。 她在长越已经跟完了两个项目,积攒到了一定的经验,于是开始筹划自己的一些想法。其实有赵承越和叶长远,只要她计划靠谱,要落到实处不至于太难。 春节前的公司年会,因为新产品的大获成功办得格外的热闹。除了包括叶长远在内的公司高管外,赵承越在临近尾声时也过来露了个面。 年会结束的时候,路漫坐赵承越的车回去。她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一路脸颊都是红彤彤的,在副驾驶座上兴滴滴哼着一首小曲,惹得赵承越看她好几眼。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到后来,赵承越问一句。 路漫咧着嘴看着他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大哥,你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份项目计划书?” 赵承越好脾气的答应了下来。 路漫又问:“大哥,可以开个电台吗?” 赵承越点头,她自己动的手。 路漫调的一个怀旧金曲频道,歌声不断传出来,她跟着轻轻的和。含含糊糊的,歌词记得乱七八糟,却执着的要一起唱。于是车厢里一直回荡热闹的声音。 从地下车库往电梯走的时候,走得摇摇晃晃的路漫没有留神脚下的减速带,踩着高跟鞋差点摔一跤。赵承越走在她旁边,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他看她今天这样子,只觉得她是喝醉了。 回到公寓,路漫脱了高跟鞋,整齐摆好,赤脚走到沙发旁边坐下,然后从自己包里掏出来一叠文件。赵承越见她光着脚,将一双女士家居拖鞋放到沙发旁。 他提醒道:“地板冷,小心着凉。” 路漫将文件放到茶几上面说:“大哥,你有空帮我看看。” 赵承越拿起文件翻了两页,然后直接在沙发坐下,一页一页细细的看。路漫趿了拖鞋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以后抱膝缩在沙发角落,歪头看着赵承越只笑不说话。 “有笔没?”赵承越问她。路漫立刻从包里翻出一支笔递给他,赵承越接过以后,在文件上面不停写写划划。他做事时很认真,嘴唇轻抿,专注的样子十分迷人。 赵承越大致看完后,搁下笔转头看她:“整体挺好的,但还有一点小问题。”路漫人立刻往赵承越身边凑,去看他手边的这一份文件,他一处处仔细讲给她听。 路漫听得认真,到了最后,赵承越问:“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她点点头,赵承越又说,“很不错,这个项目做起来,不会差。”路漫脸上傻乎乎的笑容。 赵承越动手帮她把文件收拾好。 路漫喊他一句:“大哥。”赵承越侧眸望向了她,路漫看着他,认认真真说,“这个项目如果成功了,运气好,应该可以把我父母剩下的欠债还清。” 赵承越微愣了几秒。 路漫轻轻的说:“我特别高兴。” 这一刻,面前的人眼神格外诚挚。赵承越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如有星光闪烁亮晶晶的一双眼睛,喉结近乎本能的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移开眼,说:“你很懂事。” 路漫只看着他,又稍微拔高音量,喊了一声:“承哥哥……” 赵承越嗯了一声却半晌没听到下面的话。 他正想转过来看她,她的脸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非常的近。 下一秒,她柔软的唇覆住了他的唇,带着香槟的醇美。 赵承越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有一瞬抽离。 以至于—— 他忘记了推开她。 第33章 对我好一点(八) 感觉到温软湿润的舌尖小心翼翼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那一刻, 理智迅速的回拢。赵承越伸手稳稳扶住路漫的肩,坚决的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似乎试图为这个不应该发生的吻找到借口。 赵承越说:“小沅儿, 你喝醉了。” 路漫定定的望住他, 摇了摇头:“我没有醉。” 赵承越深深的皱眉。 路漫轻轻一笑, 口齿清楚的说:“承哥哥,我很清醒。我只是觉得高兴, 只是喜欢你, 所以想亲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承越向来温和淡定的面庞出现错愕之色。他沉默皱眉看了路漫片刻, 似乎不知应该说点什么,却必须得开口:“如果我无意做了让你误会的事, 我向你道歉。” 路漫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低了一点音量说:“我只是喜欢你。”她垂下眼,声音蒙上一层浓浓的失落,“我知道是我痴心妄想,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赵承越从未想过自己会需要面临一个如此棘手的问题。无论处理公司的事, 抑或商场应酬, 他一向进退得宜, 游刃有余,此时此刻却感觉到语塞。 眼前的小姑娘还在说:“但我喜欢你, 为什么会是一个错误, 为什么会是一件需要有人道歉的事情?你没有女友, 没有结婚, 而我也不过……” 赵承越说:“我们是家人,你喊我大哥。” 路漫抬起头来,眼里隐约可见泪花闪烁:“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赵承越静静的看着她,早已恢复平静的模样:“你今年才二十岁。” 路漫迅速辩驳:“我已是法定结婚年龄。” 赵承越觉察到自己无法与眼前的人理论明白。 他终于还是说:“江沅,我一直以来,只是把你当妹妹看待。” 路漫愣了数秒,然后无声的流泪,反复在说:“我知道,我明白……” 赵承越已然下了狠心,对此不为所动。 一整个客厅静悄悄的,直到赵承越的手机响了起来,将尴尬打破。他看一眼手机屏幕,将电话接起来。路漫安静的开始擦脸上的泪。 一通电话结束,赵承越收起手机,站起身道:“你现在这样的年龄,未必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以后总会遇到更好的人。” 路漫没有应声。 赵承越说:“我有事出去,你好好的,别想太多,早点睡。” 这一晚,赵承越没有回来。直到春节临近,他都没有回来过这里。只是赵家大宅仍需回去,他和路漫依然要见面,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话。 腊月二十八的这天,赵承越回赵家大宅来。车子直接停在大厅前,他刚刚下车,管家吴叔迎上前说:“大少,老爷子在偏厅等您。” 赵承越点点头,递过车钥匙,往偏厅走去。路漫正从书房走出来,瞧见了他,神色平静打了声招呼,往大厅外走。赵承越脸上的表情也纹丝不动。 走到了门边时,赵承越听到里面赵定安的声音传出来:“爸,你真的能同意?真的只要小沅儿答应和我结婚,你不会反对?” 老爷子笑了一声说:“我是那么不开明的人不成?只要沅沅也答应,这事没什么问题。说到底,家里当初收养沅沅,也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 赵定安差点要欢呼雀跃起来:“那您和大哥好好说说,让小沅儿年后搬出来,到我那里去住呗?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嗯,不是,我一定会好好的待她。” 老爷子说:“等你大哥回来,你自己说去。” 赵定安不满的声音:“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大哥关系不怎么样,我去说,大哥怎么可能答应?其实我也没有想什么,就是觉得两个人单独的好培养感情。” 老爷子笑:“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小心眼?你大哥才懒得和你计较。” 赵定安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他不在意我,这家里头,真在意我的也就是您和小沅儿了。谁让我妈名不正言不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赵承越在外面多站了一会,才敲门走进去。 赵定安看到他,没再坐着。 赵承越走到老爷子跟前问:“爸,您有事找我?” 老爷子朝赵定安看去一眼,赵定安望向赵承越:“大哥,小沅儿年后要是从你那儿搬出来住,你不会有意见吧?” 赵承越一张处变不惊的脸,沉稳平静的声音说:“这是小沅儿的事情。” 赵定安笑笑:“那大哥看来是没意见了。”他又和老爷子说,“爸,我去让吴叔把小沅儿喊过来,您也帮我说两句。她敬重您,会听您的话。” 老爷子没说什么。 赵定安满脸春风的走出偏厅。 老爷子看看赵承越问:“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身体不舒服?” 赵承越说:“刚从应酬上下来,有点累,要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老爷子轻轻颔首:“去吧,年轻人也要注意点身体。” 赵承越点点头,也走了出去。 从大厅走出来,迎面一阵寒风刮过,赵承越似无所觉,径自回自己的院子。他走到院子外的小花园,一抬眼的功夫,瞧见路漫抱着赵定安的狗往大厅方向走去。 赵承越停下来,路漫脚下步子也顿了顿,才迟疑抬脚往前走。经过赵承越身边时,她低声解释一句:“小狗跑这边来了,我过来找它,不是故意在这里等你的。” 路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走出去七八步,身后传来赵承越的声音:“小沅儿。” 路漫回过身来,抱着狗,看着他不说话。 隔着一点距离,赵承越眉头轻蹙,斟酌说道:“老二说想你年后搬去他那里住。” 路漫怔了一下,说:“我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赵承越犹豫的开口:“你……” 路漫打断他说:“大哥,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包括你认为错误的感情。”小狗在她怀里汪汪叫了两声,她没再等赵承越说些什么,直接抱着小狗走了。 赵定安找了一大圈,绕回大厅来,才看到正将狗交到佣人手中的路漫。他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问,“小沅儿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你。” 路漫笑笑:“没去哪呀,就是到花园遛狗去了。” 赵定安只觉得心疼:“外面风这么大。” 路漫说:“没事,不冷。” 赵定安心里惦记别的事,没有在这上面多纠缠,很快说:“走,去老爷子那里,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没等路漫应话,赵定安伸手拉着她往偏厅去。 老爷子仍坐在偏厅喝茶,见他们来了,只让他们先坐下。 于是赵定安和路漫分坐两边。 路漫动手帮老爷子添满茶,问:“爸,您找我吗?” 老爷子说:“倒也不是我,是你二哥。” 路漫看向了赵定安。 赵定安早已等不及,立刻道:“小沅儿,问你个事?” 路漫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赵定安说:“你年后要不要从大哥那里搬出来?” 路漫茫然的问:“怎么了吗?” 赵定安说:“没有怎么,你搬出来,到我那儿住一阵子,好不好?” 路漫像没回过神来,只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一贯的和蔼,问:“沅沅,你想不想去?” 路漫回答:“爸爸,我现在大部分时间要上课,还是在学校里住。偶尔加班晚,才去大哥那儿住一晚上,周末没事基本都回家,不用这么麻烦的。” 赵定安大约不想逼迫她,却不想放弃,诱惑一般的语气:“二哥住的那地方真的很不错,你不想去看看?” 路漫笑笑:“当然想了。” 赵定安连忙怂恿:“那就过来住,离你学校和公司都挺近的,你去了就知道。” 路漫说:“二哥,得空我找你玩。” 赵定安一脸失落:“为什么大哥可以我就不可以……” 老爷子这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好了,既然沅沅这么说,那就算了。” 赵定安只觉得失意无比,但竟没有再坚持。 路漫帮赵定安倒了杯茶,像什么都不清楚,只说一句:“二哥,喝茶。” 赵定安闷闷喝茶。 整个新年,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事。 大年十一的这天,赵承越下班后开车回了很久没来的这处公寓。他打开门,看到玄关处的鞋、听到屋里面的动静,微微愣神,反应过来是谁在。 赵承越换鞋进屋,路漫将一支行李箱从次卧拖了出来。两个人在客厅里碰见了,一时都有点发懵。还是路漫先喊一声大哥,赵承越点点头坐到了沙发上。 路漫将行李箱挪到玄关,又折回来取自己的包和手机。 经过客厅时,她说了句:“大哥,我先走了。” 赵承越抬头看她,声音异常平稳:“路上注意安全。” 路漫应了一声好,很快的出去了。 赵承越在沙发坐了一会,只感觉到胃部痉挛的疼痛,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他咬咬牙,在沙发上躺下来,手臂打横搁在了额头上,两鬓却很快有冷汗冒出来。 迷迷糊糊的,一道开门声传进耳朵,赵承越精神涣散,只以为听错了。然而屋里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感觉到有谁走过来在沙发旁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第34章 对我好一点(九) 路漫摸了一下赵承越的手, 冷冰冰的。知道他是犯了胃病, 起身去他卧室没看到药瓶,又奔出来到沙发旁:“大哥,带药了吗?” 赵承越听出她的声音。 哪怕被胃疼折磨得咬了牙,他依然能维持住平静说:“没事, 不用管我……” 赵承越话音落下,听见她近乎吼道:“你都疼成这样了,还要计较这些?”接着是着急的、怜惜的柔软语调,“我还记得你吃什么药, 你躺会, 我去买回来。” 握住他的手一瞬松开,沙发旁的人站起身。 赵承越终于说:“药落车上了。” 路漫从他大衣口袋里翻出车钥匙,很快跑出去。没多一会,她拿着药回到屋里,倒水喂他吃药,然后从屋里抱着枕头毯子出来,帮他盖好了毯子又垫好了枕头。 赵承越感觉到她一直在忙活。找出来热水袋灌上热水塞到毯子下面,让他拿手臂压着在身前舒缓胃部的不适, 又用热毛巾帮他擦额头的汗。 他想起她今天许是准备搬到赵定安那里去。 赵承越试图起身, 却被立刻摁回了沙发上。他这会身体实在难受得狠了,使不出多少的力气,只好躺下来问:“不是要往老二那儿搬吗……别耽搁了……” 头顶她的声音低低响了起来:“大哥,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去二哥那住。” 赵承越感觉自己思考得很慢,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话。他明明看到她拎着箱子出去, 不由得皱眉道:“你刚刚……” 路漫冷静的说:“你一直不回来这里,不就是因为我在这里吗?马上开学了,我搬回学校住。你以后回来吧。” 赵承越半叹息的一声:“小沅儿……” 路漫沉默帮他细细擦脸和手。好半天过去,她突然开口:“大哥,如果你认为我的这份感情是错误的,那我会努力掰正它。” 赵承越低弱的声音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路漫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赵承越轻叹一气,说:“我以后会回来住,你不用搬回学校。” 客厅里有片刻的寂静。 直到路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的说:“大哥,你睡一会吧。” 身上压了厚厚的毯子,身体慢慢变得暖和起来。过了一会,之前的那一股难受劲逐渐散了。赵承越整个人都变得舒服,这些天没有休息好,他很快睡着了过去。 一觉醒来,脑袋还有点犯晕,赵承越闭眼躺了片刻。想起之前的事,他睁开眼。甫一睁眼,他瞥见沙发另一头的角落里面,一个抱膝蜷缩的小身影。 赵承越轻手轻脚掀开了毯子,才坐起身来,眼前一阵眩晕,只得先坐上一会儿。就是这么小会的功夫,沙发角落睡着了的人醒过来。 “大哥,你醒……”一句话才说到一半,她鼻子轻嗅了嗅,嗅到一股焦味,径自赤脚跳下沙发,着急的嚷了一声,“我的粥!”趿上拖鞋飞快的奔进厨房。 赵承越跟着往厨房去,注意到客厅一角,她的那支行李箱还立在墙边。他跟到厨房门口,路漫正对着一锅糊底了的白粥拧眉瞪眼,一张脸委屈得皱成一团。 眼前的这一幕,令赵承越心里生出了一种异常安定的感觉。厨房里的人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哥,我的粥煮糊了……怎么办?” 赵承越胃不好,没法吃这样的食物。何况这锅粥全是焦味也没法再吃,最后只好重新煮。路漫刚动手,他盯住她的手问:“你手怎么了?” 她还没有回答,赵承越走进了厨房。路漫斜了一眼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却被赵承越抓了过去。细长白皙的手指上两道浅浅伤痕,手掌一片泛红的痕迹。 明显是在哪儿摔着了。 赵承越蹙眉看了数秒,摁了摁路漫的手腕,抬眼看她的表情。 见她没有喊疼,却还是问了一声:“有没有扭到手?疼不要忍着。” 路漫立刻摇头:“没有,不疼。” 赵承越狐疑瞧她两眼,又问:“还有哪里伤到了的没?” 路漫依然摇头。 赵承越松开她的手说:“出来吧,去擦点药。” 路漫乖乖跟在他身后走出厨房。 赵承越从药箱里找了消毒水、药用气雾剂和创口贴出来,帮她处理了下伤口,用创口贴包好了,又用气雾剂帮她喷了喷手掌泛红的地方。 期间路漫试图缩回手,却没有能成功。 赵承越也一言不发的。 直到处理好了,他说:“想吃什么,我让人送一点过来。” 路漫安静看他不说话。 赵承越思索了一下问:“要么,我来?” 路漫认真点头。 赵承越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往厨房去。 路漫坐在沙发上喊他:“大哥!” 赵承越转过身。 路漫避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腼腆道:“我忘记还你门禁卡,才回来的……” 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 赵承越重新煮了锅粥,动手给路漫做一份番茄牛肉意面。后来两个人在餐厅里对着吃迟来的一顿晚饭。谁都没有再起提搬不搬出去的事。 他们恢复到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赵承越仍是一个星期只三两天在,路漫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有赵承越帮她,叶长远这边看过她的项目计划书后,开了几个会,最后决定公司要做这个项目。 从各个方面来说,这个项目都不可能完全交给路漫去做。不过叶长远还算是给赵承越面子,只说让一位经理带着她一起完成这次的项目。 对于任何一个公司而言,每个项目的最终目的都是盈利,而每个项目都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资金投入。路漫需要完成好这个项目,不只因为她在乎。 赵定安没能说服她搬家,终于按捺不住,到赵承越这儿看她来了。还生怕她过得不好一样,大包小包吃用的东西从后备箱里搬出来,恨不能搬过来一整个超市。 发现路漫竟会自己下厨,赵定安坚决不愿意去外面吃饭,缠着她下厨。不答应他一定会被一直纠缠,为了清净,路漫情愿费一点儿力气。 赵承越回来的时候,赵定安正兴冲冲的从厨房往餐厅端一盘油焖大虾。看到他,从未有过好脾气的咧嘴喊了他一声大哥。赵承越点点头,路漫也从厨房出来了。 她打了个招呼又问:“大哥,吃饭了没?” 赵承越还没应,赵定安先说:“难得小沅儿下厨,大哥过来一起吃点。” 一句话说完想起来他们住在一起这么久,赵定安又凑到路漫身边低声问,“大哥是不是经常能吃上你做的饭?” 路漫看一眼赵承越,摇头笑笑:“没有,平时事情太多,我也很少下厨。” 赵定安心安的模样。 三个人坐到餐桌旁。 路漫动手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鱼汤,他们开始吃饭,赵定安全程乐呵呵大快朵颐,不停夸路漫手艺好,其实真的非常一般。路漫稍微吃了点,赵承越只喝了几口汤。 只是有赵定安在这,所有菜都被吃了个精光,吃完以后又嚷着撑,和路漫要了健胃消食片。见路漫收拾碗碟去厨房,他连忙跟进去动手帮忙洗碗。 赵定安走的时候说:“小沅儿,你手艺真的太好了,我以后能不能常来?” 路漫微微一笑:“可以啊,我有空还给你做。” 赵定安又问赵承越:“大哥,我下次还过来没事吧?” 赵承越立在路漫的身后,镇定应他一声。 后来有一次,赵承越出差回来,航班晚点,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一点多。飞机餐他向来不碰,回来的时候胃里空得厉害,又开始疼了。 换了鞋走到了客厅,才发现虚掩的书房门里透出光来。赵承越走了过去,坐在电脑前的路漫抬起头,瞧见了他,一时惊讶:“大哥?” 赵承越扶着书房门,问了一句:“这么晚还没睡?” 路漫说:“嗯,在弄一点东西。” 赵承越的脸色苍白。 路漫看看他问:“才下飞机?吃饭了吗?” 赵承越皱皱眉摇头。 路漫离开电脑,站起身说:“锅里还有一点粥,我去热一下。” 把粥热好端到赵承越面前,路漫没说什么,回书房去继续忙。 赵承越手里拿着一柄勺子,说一句:“别熬夜。” 隔天早上,赵承越起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早饭。牛肉粥、鸡蛋和酸奶,旁边还有一只保温杯,里面盛着的黑米粥,他坐下来吃早餐。 中午休息的时候。 赵承越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吃一份李秘书拿去热好的粥。叶长远从办公室外面溜达了进来,瞧见了这一幕,嬉皮笑脸的问:“哟,吃什么呢?” 凑近一看,叶长远挑挑眉:“咱们赵总这是怎么,还得自己带饭来了?”顿了顿,他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掌说,“哎,瞧我这脑袋笨的,这不是爱心午饭吗?” 叶长远转头问:“李秘书,我说对没?” 李秘书恭敬的立在一旁不说话。 煮得软烂的黑米粥带一点红枣的香味,热热的吃到胃里,整个胃都舒服了。赵承越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粥,终于抬起头来。 他问叶长远:“什么事?” 第35章 对我好一点(十) 周五下了班, 路漫回赵家大宅。走到庭院里,听到有人喊她,是赵承义的声音。她往庭院里瞧了一圈, 发现赵承义一个人坐在花厅里面喝酒, 就走了过去。 路漫走到赵承义面前:“三哥,你喊我?” 赵承义上下打量过她几眼,笑了笑,“小沅儿,来,陪三哥坐一会。” 路漫搁下手包在他旁边坐下了。 赵承义招呼一声佣人, 吩咐再去取新的酒杯和一支酒。等到佣人取东西过来, 赵承义主动帮路漫倒酒:“能喝酒吧?少喝一点, 就当是陪我了。” 路漫从他手里接过了酒杯,问:“心情不好吗?” 赵承义看看她:“只有小孩子会没有烦恼。” 路漫平静的说:“我不是小孩子。” 赵承义笑了笑, 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那恭喜我们小沅儿长大了。” 路漫陪赵承义坐在花厅里面喝酒。三月春光犹在,花园里氤氲着花香,近处一丛一丛开得艳丽的红色月季,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 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他们从夕阳西下一直喝到天将黑未黑之际。 赵承义后来问:“小沅儿, 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路漫想了一下, 回答他说:“没有不谈, 只是没有人要和我谈。” 赵承义单手托腮、醉眼朦胧的望着路漫, 好一会, 才说:“以前没有觉得, 今天一看才觉得你真的长大了,变漂亮很多,像个大姑娘了。” 路漫问:“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赵承义回想了片刻,笑笑:“特别安静,乖得过分,和你同样年纪、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不一样。” 一只小虫子飞过来,落到了路漫的发顶。 她自己没察觉,赵承义瞧见了就说:“哎……别动,有虫子。” 路漫果然一动不动。 赵承义伸出手,刚碰到她的头发,感觉掌下的发丝异常的柔软。赵承义还没有来得及动作,那只虫子自己飞走了,他却没有缩回手。 路漫抬眼看他,赵承义的手已经抚过她的发丝,然后落了下来,捧住她的脸。赵承义眼神里有一瞬迟疑,人却凑了上前,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 就在这个瞬间,赵定安不知是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拳狠狠打在赵承义脸上。赵承义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整个人都摔到了地方。 赵定安情绪完全失控的扑上去,将赵承义摁在地上,挥着拳头狠狠的揍他。佣人们听到了动静,齐齐上来拉人,路漫也过去拉开疯了一样的赵定安。 赵承义原本人是喝醉的,被赵定安一拳揍得冒鼻血,人也变清醒了。只是失去了主动权,被摁到地上抵抗不能,何况赵定安原本就喜欢运动,一身发达的肌肉。 好不容易将赵定安拉开,赵承义被佣人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接过佣人递来的帕子擦脸上的血。他眯眼看着赵定安,也恼怒得很:“赵定安你发的什么疯?!” 赵定安身上的那一股怒气不消反盛,还想要冲过去揍他,管家吴叔和路漫两个人死死的将赵定安拉住了。他只能冲着赵承义大吼:“赵承义你他妈不是人!” 花厅里面乱哄哄的一片。 赵夫人听见佣人说二少和三少打起来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赵承越回来,正在书房里和老爷子谈事情,得知这事,迟赵夫人一步到了花厅。 赵承义手中捏着的帕子上全是血迹,赵夫人定睛看一眼,顿时打一个哆嗦。再看看赵承义被揍花了的脸,心疼的跑过去,恨不得捧过小儿子的脸细细的看。 老爷子严肃的看着他们,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爷子一过来了,吴叔即刻让佣人们下去,自己也退到花厅外面守着。 路漫拽着赵定安的手松开了。 她看一眼赵承越,发白的一张脸深深低了下去。 赵定安在气头上,没有留意路漫的情况。他只忽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推到老爷子的面前,气道:“爸,你问问小沅儿,刚刚赵承义想对她做什么?” 路漫身子抖了抖。 赵承义脸上一白,却还能定得住,替自己辩解:“我没有想对小沅儿做什么。” 赵定安怒视着他,又被激得心里直冒火:“赵承义,我都看见了!” 赵夫人只心疼儿子挨揍:“那你也不能对承义动手,把人给打成这样!” 赵定安冷笑两声:“你的好儿子想对自己妹妹下手,我打他两下算是轻的了!” 他的话一说出口,满花厅的人脸色全变了。 路漫低着头,谁也没看。 赵承义试图解释:“我只是想帮小沅儿捉头发上的虫子……” 赵夫人听言,心中大骇,却知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她这个小儿子一向浪荡,但没惹出事来,老爷子不计较,她自己也疼他,往常没觉得怎么样,谁知今天…… 老爷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处变不惊道:“老二、老三,你们到我书房来。小沅儿,你先回去。老吴,管住底下的人,告诉他们不要乱说话。” 赵承义和赵定安被老爷子领走了,赵夫人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见他们出去,伸手拉住路漫问:“沅沅,怎么回事?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漫怯怯的看着赵夫人,喊了她一声:“妈妈……”欲言又止。 赵承越看她一眼,走过来扶住赵夫人,沉声道:“妈,这和小沅儿有什么关系,你盘问她做什么。”他眼神示意路漫先出去。 路漫看看赵夫人,又看看赵承越,先一步走出了花厅。 赵承越费了点时间安抚好赵夫人,出来找路漫。最后是在自己院子外小花园的一张长椅上找到她。她呆呆坐在那里,在她脚边赵定安的狗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小沅儿。”赵承越走过去,喊她一声。 路漫抬眼,站起身来,垂着眼,说:“大哥……” 赵承越沉着脸问:“老三和你到底怎么了?” 路漫摇头不说话。 赵承越追问一句:“他刚刚对你做了什么?” 路漫猛然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他。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这一刻却又快又急说:“你想听什么?想我说什么?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吴叔不清楚吗?” “你非要我说,那我就告诉你。我刚回来,三哥在花厅喝酒,喊我过去陪他坐一会。后来三哥说我头发上有只虫子,要帮我捉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死死的咬唇,眼泪止不住落下来,但还在说:“我怎么知道三哥会摸我的头发摸我的脸,我怎么知道二哥会突然冲出来揍人,你跑来冲我发什么脾气?!” 赵承越感觉嗓子像哽住了,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音。 路漫抬手,手指一抹脸上的泪,扬起脸笑:“我是喜欢你没有错,但我没勾引谁,你犯不上急着跑来糟践我,嫌我败坏你赵家的名声。” 赵承越心底一疼,见她转身要走,动作迅速拉住路漫的胳膊。他抬起手,半空里一个虚虚的拥抱,手臂在空中停了数秒还是放下来,收回身侧,却紧握成拳头。 路漫定定看着他。 赵承越说:“抱歉,小沅儿,我没有这个意思。” 路漫什么话也没有。 赵承越放柔语气,哄小孩一般:“乖,别哭了。” 路漫还是不说话。 赵承越终于动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 等到感觉她情绪稳定下来,赵承越问:“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路漫回答:“没有,我没有事。” 赵承越皱皱眉说:“老三实在太不像话了。” 路漫却似悲从中来,哀哀一句:“要比起三哥,更不像话的人是我才对。” 在这件事上,终究是赵承义理亏。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是喝多了差点犯浑,赵定安阻止了他,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从老爷子的书房出来,他被提溜到路漫面前。 见她似乎是哭过,赵承义心里过意不去,好声好气和她反复道歉,直到她说了一句没事,这件事才算姑且揭过去。他知道这个妹妹心眼很好,不会真和他计较。 后来,赵承义又被赵承越找过去,劈头仍是被痛训一顿。赵承义在老爷子的书房里就被狠骂一顿,被二哥揍一顿,还要挨自己大哥的骂…… 赵承义委屈:“大哥,你行行好,我知道错了,别骂我了成不?我这又是挨揍又是挨骂,难道是要我以死谢罪吗?” 赵承越阴沉沉一张脸:“别说老二了,就是我也想揍你!” 赵承义立刻抱头惨叫:“哎哟喂,那咱打个商量,这回不打脸了,成吗?” 赵承越不为所动。 他冷冰冰的一句:“你往后要还做这种混账事,我一定比老二下手还狠。” 第36章 对我好一点(十一) “漫姐, 漫姐,过70%了……”S520感觉路漫心情还不错, 溜了出来。 路漫淡淡的夸了一句:“不错。” S520感慨:“大哥也太能忍了。” 路漫淡定的说:“就这种堪比忍者神龟的性格,憋一辈子也没问题。” S520乐了一下。 路漫又说,“现在看来,后面再放个大, 咱们差不多就可以收工了。” S520意会到她的意思,悄悄问:“漫姐,您真的决定好了?” 路漫问:“怎么着?” S520犹豫的说:“这一次……您能不BE吗?” 路漫笑笑:“理由呢?” S520说:“我会被差评负分的!” 路漫回他:“你自己承诺过的,不会干涉我。再说, 你被差评负分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 哪里冒出来的人给你差评负分?” S520怯怯的回:“每个任务完成以后进行提交, 会有人评定等级。虽然只要完成了就一定可以及格, 但是……我也想拿优秀奖啊!” 路漫冷漠脸道:“哦, 好像还是和我没有关系。” S520只恨不能抱大腿:“漫姐!漫姐!我可以送你一个蛋!彩蛋!” 路漫挑眉, 像来了点兴趣:“什么彩蛋?” S520说:“下个任务你自己挑?” 路漫点点头说:“没意思。” S520:“……” 沉默片刻, S520说:“你都还没有和大哥滚过床单,你怎么舍得?” 路漫想了一下:“他身体这样子, 活可能不会太好。” S520风中凌乱:“别啊!大哥太可怜了!你不能这样对他!” 路漫无语:“你一个二手系统这么入戏干嘛?” S520嘤嘤嘤哭:“因为我可以感受到目标人物的全部情绪, 大哥好可怜。” 路漫:“……” S520狠狠心, 又说:“要不, 我再加个交换条件?” 路漫抬抬下巴:“说说看。” S520一咬牙说:“下个任务你自己挑, 外加一次你自己写剧本的机会。你希望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你自己来定,系统满足你的要求。” 路漫认真思索了片刻,勉强说一句:“行吧,便宜你一次了。” S520一阵一阵的肉疼,捂着心口哭唧唧溜走。 虽然赵承义一再保证自己只是喝多酒了,但赵夫人在对待江沅上,心情仍是无可避免的变得微妙起来。这一次,为避嫌,路漫反而从赵承越那里搬回了学校住。 至此之后数月的时间,路漫和赵承越之间没有任何哪怕是稍微亲密一点的谈话。她在公司里见不到他,在赵家大宅偶尔碰面,常常看到他面容苍白,精神不济。 又是一个学期结束后,由路漫提议的项目也进入到重要阶段。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面,干劲十足的,毕竟这关系到江沅的重要心愿。 七月盛夏之际,连着好几天都在下大雨。这几天工作特别忙,路漫每天都得加班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够回去休息,她现在在市区里有单独的一处公寓。 恰逢周五这天,知道今天也不能早下班,她提前往赵家大宅打电话告知家里晚上没法回去吃饭。后来一直加班到了深夜,只剩准备通宵的几个同事。 路漫忙得忘了吃晚饭,干脆连着同事宵夜的份一起订餐。后来宵夜送过来,她和几个同事一起吃好了,才准备回去休息。下楼发现雨下得很大,完全打不到车。 她住的这处公寓也离公司很近,走路二十来分钟就能到。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更想早点回去舒舒服服的泡个澡,路漫略想了想,决定走路回去。 还没走出去几百米远,接到赵定安的电话问她人在哪里。路漫如实的说了,赵定安在电话那边着急说:“市区里不少地方都淹水了,这个点你怎么还在外面?” 路漫说:“十多分钟就回去了,没什么事。打雷呢,手机也没电了。二哥,我先不说了,到家告诉你。” 赵定安人在外地出差,从应酬上下来看到涨水的新闻想着提醒她一声,没想遇到这么个情况。见她挂电话,再打过去又关机了,赵定安顿时间着急上火团团转。 赵承越这天去酒桌坐了会,露了个面,因为身体不大舒服,就早早的下了应酬回到家里。一时只觉得屋子里静得厉害,打开了电视,人躺在沙发上不觉睡着了。 断断续续睡了两小觉,后来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摸过手机看到是赵定安的电话,蹙眉接起来。说了差不多两分钟,他从沙发上起来,拿过车钥匙几乎夺门而出。 挂断赵定安的电话后,赵承越一边打路漫的手机一边坐电梯到车库。她的手机一直关机,赵承越就一直打一直打,后来一边开车一边打,却始终没有能够打通。 人到了外面,赵承越才发现不少道路都被淹得没法通行。电话一直没人接,他从车上下来了,还是试图联系上人。打过几通电话,知道她人已经不在公司。 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当赵承越又一次拨通同一个号码,他终于打通了这个电话。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他嗓子发紧问:“你现在在哪?” 路漫回答他:“本来想回家,路上发现涨水封路,没法走了,准备回去公司凑合一晚上。”说完以后,她问一句,“大哥,这么晚有事吗?” 赵承越深吸一口气说:“你先在原地待着,等我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应下了,他先挂了电话,立刻往她在的地方赶。 半个小时后,等在一间店门紧闭的餐馆门前的路漫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下面还在下雨,他没有打伞,人走到面前时已经是浑身都湿透了。 赵承越走到路漫面前,缓缓吁了口气,平稳的声音说:“走吧。”路漫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承越已经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她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凉意。 路漫最后什么都没说,任由赵承越牵她走。后来他们遇到水深的地方,赵承越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也不说话,沉默抱着她从水里趟了过去。 等回到赵承越的住处,已经是三点多,路漫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外面雨还在下,甚至连风都越刮越大,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处公寓格外的安宁。 路漫没有衣服在这里,洗完澡了以后,穿一件赵承越的白衬衫。她从浴室出来,赵承越已经收拾好了,湿透的衣服换下了,换上了一套薄睡衣。 他在厨房里面煮姜茶。 路漫没有进去。 她在厨房门口,只探出个脑袋问:“大哥,你怎么大半夜突然跑来找我?” 赵承越朝她看过去一眼,低声说:“定安打电话说你这么晚没回去,怕你出事。” 路漫像终于想起来,说:“对……我差点忘了,我之前和二哥说到家告诉他……我去打个电话。”她从厨房门口退到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给赵定安打电话。 客厅里面,她的声音轻轻回荡着。 赵承越站在厨房里,思绪有一点点的恍惚。 一通电话说到最后,赵承越端着姜茶出来,搁到路漫的面前。她正好收了线,赵承越视线却刻意避开她,声音沙哑的说:“喝完以后就早点休息吧。” 他永远的喜欢让她早一点休息。 路漫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看他,嘴边掩不住的一点甜甜笑意。赵承越抬眼看她,又别开眼,止不住轻咳了两声,正准备开口,听到她喊一句:“大哥。” 赵承越没来得及应,她人已经从沙发跳到地上直接扑过来。 在外面冻得太久了,加上原本就不太舒服,到这会儿,他完全是在强撑。被人这么一扑,赵承越一时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她身体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身上淡淡一股沐浴露的牛奶清香味道,还有紧贴着他身体的柔软,让这一刻的赵承越无力招架。 路漫手臂紧紧搂住赵承越的腰,脸埋在他胸前。她喃喃问:“承哥哥,为什么要来找我?”赵承越无法回答,她却更紧抱住他,“我真的——特别高兴——” 赵承越试图解开她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却在低眉间看到她扬起一张小脸孔。他看到她的眼睛,隐隐的泪花,嘴角依然上扬着,那样甜那样美的笑容。 一眼之下,心里有什么顷刻崩塌。 明明知道不对,却没有办法克制得住自己。 赵承越伸手扶住她的肩,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他终于低下头来,轻轻吻住了她柔软的唇。他尝到她的甜美滋味,感觉胸腔里一整颗心都在发烫。 路漫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努力的回应。她伸出舌尖,细细舔他的唇瓣,像在用心品尝一般,深深的吻他。他们意乱情迷倒在了沙发上。 第37章 对我好一点(十二) 赵承越从神魂颠倒中找回一丝理智。他抬手摸摸路漫的脸,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路漫脸上一片潮红, 从赵承越身上爬起来, 他跟着坐起身。 两个人在长沙发上静静的坐了一会, 谁都没有看谁, 情愫却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间暗暗涌动。片刻后, 赵承越哑暗低沉的声音说:“小沅儿, 先把姜茶喝了吧。” 路漫拿眼角偷偷的,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又缩回了目光,低眉浅笑着伸手端过那杯姜茶,一气儿全喝完了。这幅样子落到了赵承越眼里,只觉得她乖到极点。 喝完搁下了玻璃杯,路漫舔舔嘴巴,转头问他:“承哥哥,你怎么不喝?” 赵承越说:“我没什么关系。” 路漫拧眉, 像是在观察他的脸色, 然后说:“不行,你也得喝。”她拿起杯子走进了厨房, 清洗过几遍以后, 把放凉的姜茶重新温了一下, 然后端了一杯出来。 “喝一点?”路漫把杯子送到赵承越面前。赵承越垂眼看了看, 想要接过来, 她却先缩回手说一句:“我喂你!”然后直接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杯子里生姜的味道扑鼻而来, 赵承越几不可察皱眉。他微微别开脸, 轻咳两声,镇静的说:“你先放着,我待会喝。” 路漫依言将玻璃杯搁到了茶几上,坐得端端正正的:“赵先生,提一个问题,请如实回答——您自己不乐意喝的东西专门骗我喝吗?” 赵承越被她逗乐了,忍笑道:“没有这回事。”路漫认认真真盯住他看,赵承越端起杯子将大半杯的姜茶喝个精光,她脸上有了笑。 因为一个失控的吻而生出的些微隔阂感,忽然消散。 一种亲密且平和的气氛逐渐蔓延了开来。 凌晨四点多,外面雨还在下。 赵承越催到第十一遍,路漫终于肯睡觉。他将她拉到次卧门口,把人推进房间,路漫扶着开了一道缝的门望着他说:“承哥哥,晚安。”一双眼睛,满是期待。 即使知道她期待什么,赵承越也没有给她回应。 他仅仅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然后温柔的一句:“晚安。” 那道门轻轻的合上了。 赵承越在门口略站了一会,也回去休息。 半个小时后,路漫从次卧溜出来,悄没声响打开了赵承越房间的门,在一片黑暗里面摸到了他的床边。她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床上躺着的人先睁开了眼睛。 赵承越低声问:“怎么了?” 路漫蹲在床边,轻声说道:“承哥哥,我睡不着,我想看看你。” 赵承越伸手开了床头的灯。 他往旁边让让,将床空置出一块空间,说了一句:“快天亮了,上来睡觉吧。” 路漫只差没有手脚并用爬上双人大床,在赵承越身边躺好。他却直接抱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路漫窝在赵承越怀里,很快睡着了。 舒服睡醒一觉,路漫感觉自己身边有个火炉,热气烘烘的。但不是真的火炉,而是赵承越高烧,浑身发烫。就他身体的情况,昨天晚上那么折腾,确实得有事。 路漫动作很轻移开赵承越正抱着自己的手臂,正准备从床上下来。赵承越似乎有所感应,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低哑问:“怎么了?” “你烧得厉害……”路漫转过身,手掌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承哥哥,你先睡,我起来做吃的,待会好了再喊你。吃点东西,再吃退烧药,还不行得去医院。” 赵承越自然清楚自己这会的难受,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低应一声。路漫从床上下来,立在床边俯下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赵承越嘴边浅浅的笑意。 路漫从房间里走出来,才发现外面还在下雨。今天逢周末,公司事情倒不多,只是昨天晚上那种情况,这雨下个不停,必然淹水更加厉害。 现在是上午九点多了,她打开电视机,先将音量调至很低,然后调到新闻频道就去做事。大冰箱非常的空,没多少东西,最多的是矿泉水。 路漫最后还是煮了粥,然后找出来干净的毛巾,用冷水打湿以后去帮赵承越擦拭身体。她帮赵承越解开睡衣的纽扣,他其实没睡,但是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他原就身材瘦削,更无谓一丝赘肉,只是路漫没想到,摸着手感还不错。更年轻的时候,大概也热衷运动,所以瘦归瘦,肉却很结实。 等后来煮好了粥,路漫帮他先洗漱,才端了吃的进来。赵承越毫无胃口,勉强吃了一点就摇摇头,她也不强求,将碗拿出去,又端了放温的水、拿退烧药进来。 赵承越被她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格外顺从的吃下了药,喝了大半杯的水。路漫扶他躺下,准备拿水杯出去,赵承越躺在薄薄的被子里喊她一声。 路漫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弯下腰凑了过去。赵承越却只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揽过到他面前。他手肘支起身子,凑上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微怔之下,路漫冲赵承越笑得眉眼弯弯。 退烧药带安眠的效果,赵承越没多会又重新睡着了。路漫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里一直在播市区淹水的报道,说今明两天会持续降雨,提醒市民注意防洪。 路漫想着冰箱都空了,又不想一直陪赵承越喝白粥,就找出来伞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等到她提着一大兜子东西回来,刚开门就看见赵承越人站在玄关。 他一手扶着墙,脸还是苍白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大概还很难受,皱着眉,声音哑暗问路漫:“去哪儿了?”刚说一句,连着咳了好几下。 路漫连忙换鞋,把东西搁在地上过去扶住了赵承越。她一手稳稳托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摸了一下他的手背,和他解释:“去楼下买了点东西,怎么起来了?” 她扶赵承越回床上去躺好,将人塞进被子好好裹着。赵承越缩在被子里面,昏昏沉沉的说:“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发现你不在……” 路漫抬手摸摸他的脸,说:“承哥哥,我看你睡着呢,就没有吵你。我不走,你好好休息,好不好?”赵承越没有应,她只得又说,“我去换件衣服陪你睡?” 她在这里只有昨天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昨天洗过干了,今天穿出门,来去一趟又被弄脏了。路漫洗了个澡,把脏了的衣服丢进洗衣机,仍穿赵承越的一件衬衫。 赵承越等到人回来了,终于肯继续睡。或许是因为累,或许是因为她在身边,这一次,他一觉睡得很舒服。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怀里一个小人蜷缩着,鸦翅般的眼睫,白皮肤,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乌黑柔软的头发铺在他的手臂上,赵承越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愁绪。 路漫醒来时,赵承越醒了挺久了,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窗帘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她带着点恍惚,问:“承哥哥,你醒了?” 听到了赵承越的回应,路漫伸手去试他额头温度,已经不烫手了,至少不是之前的高烧状态。她枕着他的手臂,感觉他好了不少,当下就笑一笑。 路漫闭眼缩在赵承越怀里,问:“现在几点了?” 赵承越说:“六点出头吧。” 路漫反应了一下,睁开眼摸过手机看一眼,才知道已经六点过半了。她下午一直睡不着,又不得不陪着,四点多才勉强生出困意,睡醒一觉直接到了这个点。 她人彻底清醒了,稍微仰起头,问赵承越:“承哥哥,你饿不饿?” 赵承越手指把玩着路漫的一缕头发,只问,“饿了?” 路漫说:“我还好。” 赵承越又问一句:“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路漫点点头。 赵承越松开她的发,在她额头落下个吻,说:“你躺会,我去倒水。” 路漫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赵承越从床上下来,出去外面端了水进来。两个人把一杯水分着给喝完了,路漫拉住赵承越的手让他又躺下来。 他们两个人黏黏腻腻清清白白抱着躺在床上。 赵承越声音很低的开口:“昨天晚上知道你深夜在外面,想到万一你出了事,心里特别害怕。要是你有什么事,我没找到你,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路漫趴在他胸前,下巴轻轻搭在自己手背上,仰头看他。赵承越捏了下她的脸,脸上却没有笑意,又说:“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没能克制得了自己。” “我很担心,自己再怎么小心还是会伤到你。”赵承越话语里透着怅然之意,“小沅儿,你还这么的年轻,像我这样世故的人,实在不适合你,何况……” 路漫完全能理解赵承越的心思。 她却只能说一句:“承哥哥,我只是遗憾不能更光明正大追求你,我只是遗憾不能告诉所有人我这么喜欢你,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值得在意。” 赵承越垂眼,定定望住她,郑重的说:“你好好的长大,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我一天在这儿,必定一天努力保护好你。” 第38章 对我好一点(十三) 雨下到周一才慢慢停了, 退水之后的街道满地狼藉。赵承越休息过两天, 有路漫照顾他, 精神也恢复了。尽管明了心意, 但路漫没有搬回来, 仍自己住在外面。 对于赵承越和路漫而言, 应该说很多东西变了, 可很多东西也都没有变。路漫依旧上自己的班、做自己的事情,和赵承越见面变得频繁一些,有时一起去吃饭。 日子是平静的, 带着点小甜蜜。 时间一天一天走得很快。 十月的时候, 路漫提出的项目也临近上线之际。她每天都变得十分忙碌, 到了上线的前几天,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几乎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在熬。 索性长越公司实力雄厚, 这个项目的展开基本可以说很顺利,没遇到什么难题。宣传做得好, 产品未上线就不少人期待, 正式上线之后, 更是大获好评。 收获第一波的好评之后,口碑慢慢发酵,热度持续攀升, 这个项目虽然没有当成重点项目做, 但收获非常之大。这样的结果, 对路漫来说是可以预见的。 哪怕收益方面还需要一点时间, 叶长远一半是给赵承越面子,一半是犒劳员工,在公司内部开了个小型庆功会。路漫作为提出项目计划的人,当然是重要人物。 在庆功会上,路漫几乎被同事挨着敬酒。 所有人都挺高兴的,因为多数人一开始不看好这个项目。只是他们是下面做事的,左右不了高层的决定。现在产品大受欢迎,他们奖金也在路上,当然很高兴。 赵承越同样在关注着这个项目,也知道产品上线后情况非常好。他知道路漫为这个项目付出多少心力,自然替努力都得到了回报的她感到开心。 长越内部的小庆功会,赵承越没出席,不过等到庆功会快结束的时候,开车到酒店来接路漫。他把人送回了她的公寓,见她酒喝得多,把人送上了楼。 路漫虽然喝得很不少,但没有醉,人还是清醒的。她回到住处,踢掉高跟鞋脱下大衣坐到了沙发上,笑吟吟对跟进来的赵承越说:“好累哦。” 这是路漫这一刻的真实感受。 花了那么多时间、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终于到了这一天。等产品的资金回笼,她拿到手的钱就可以帮江沅还清债务了。这还是当初赵承越帮着她谈来的条件。 靠坐沙发上的小人儿,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冲他甜甜的笑着撒娇。迟一步走过来的赵承越,这一刻只觉得心底一荡。呆了几秒,他俯下身,吻住她红润的唇。 自上一次在深夜将她找回来,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吻了她之后,一直到今天,赵承越其实没有再吻过她的唇。有时克制不住,也只亲一亲她的脸颊。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应该做的事,甚至他清楚的知道,他们现在这样,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可是太喜欢她,属于她的这份甜美,在尝过之后,他已永世不忘。 赵承越现在的年纪,毕竟不像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样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压抑着对她的欲念,到了今天,却依然轻易的失控。 路漫对这个吻意外又不意外,当赵承越吻住她的嘴唇时,她立刻给了他回应。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口。 他们卖力亲吻对方,身体纠缠在一起,彼此都感觉到一种热烈的渴求。心底潜藏着的情|欲倾巢而出,赵承越耐心抚摸她的身体,一串细密温柔的吻在锁骨流连。 到后来,他温热的手探进了她的衣服。只是触碰到她胸前柔软的一刻,赵承越停了下来。路漫也感觉得到他身体变化……她知道,赵承越还是放弃了。 他一直竭力避免和她太多的亲密接触,或许是没有这份勇气。他不敢保证,当自己碰过了她以后,将来还能不能做得到放手。 当赵承越做出会保护她的承诺时,路漫已然领悟到他真正的心思——他没有在期望未来,却希望可以在人生的道路上护江沅一程。 在赵承越看来,这一段感情,他才是真正做错事的那一个人。因为他的年龄、阅历和身份,都要求他更成熟理智,他有责任在身,不应该耽溺在这段感情里面。 因为江沅这样喜欢他,他却不能向别人介绍一句:这是我的女朋友。他觉得自己在耽误她。他觉得江沅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S520说赵承越可怜,路漫也认同。她是一个信奉动什么不动感情的人,却不得不承认,除了身体差一点,赵承越这样的人,真正值得一生托付。 路漫主动亲了一下赵承越的唇,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动手帮她整理好衣服,然后扶她坐起身。后来,赵承越到阳台去抽烟。外面风很大,他被吹得迷了眼。 这一晚,他们之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做完这个项目,路漫终于不必天天加班。有一天,赵承越晚上没有应酬,路漫也准时下班。下班以后,赵承越开车带着她到外面吃饭去。 那儿是一处高级餐厅,客人不多,餐厅对客人隐私保护也很好。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场合算得上隐蔽。然而只要他们在外面,路漫从来都不会和他有任何太亲密的举动,不论是牵手还是其他的。 今天也是一样。 从车上下来后,赵承越稍微走在前面,路漫跟在他身后进去。走到中庭时,他们遇到一位和赵家生意来往频繁的老总,赵承越上前去打招呼。 路漫是跟着赵承越来的,那位老总携着妻儿,老总夫人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生意往来频繁,对赵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何况以前不是没在赵家见过江沅。 那位老总夫人笑着寒暄:“这是沅沅吧?好久没见,原来出落得这样漂亮,乍一看我差点没有认出来呢。”她拉拉路漫的手,“好孩子,现在还在读书吧?” 路漫微笑着说:“是呢,已经大三了。” 老总夫人笑一笑,问她:“那该是二十二?我记得你是庆大?今年大三,那毕业也很近了,以后有没有留学的打算?” 路漫笑说:“还不知道,也要看看爸妈的意思。” 老总夫人脸上优雅矜持的笑容,半开玩笑的说:“沅沅这么优秀,怕是赵董和赵夫人都不愿意你出去了。这要是被外面的小伙子骗走了,得多舍不得?” 路漫只笑,没有接这话。 老总夫人见赵承越望过来一眼,笑问:“赵总,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这是无心的一句话,甚至整个会面都是无心的,可无法让人感觉到开心。赵承越担心她的情况,却只能维持着一贯的儒雅有礼,带着点笑说:“确实舍不得。” 等到送走了人,到了包厢里面,赵承越握了握路漫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路漫也反握住他的手,说:“承哥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赵承越说不出安慰的话。 今天晚上一顿饭,从开始到结束都气氛沉重,赵承越吃得食不知味。只是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比今天糟糕的情况也会必然会出现,他们根本不可能避得开。 晚一点,赵承越和过去一样开车送路漫回去。明明到了地方,两个人都没有动,坐在车里也说不出话来。无声无息的,赵承越一颗心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路漫知道他难受,却在安静之中开口。 她异常冷静的说:“承哥哥,我以前没有奢望过什么,现在已经很好了,所以我不会去在意那些。也许我们将来必然会分开,但在那之前,我想对你好一点。” 路漫看着赵承越,他也转过头来看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们对视半晌,路漫声音放轻了一点说:“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我现在没有后悔。” 赵承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伸手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他沉重的、悲痛的,在她耳边和她道歉。路漫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背,轻声告诉他没有关系。 可是完全没有用,一丁点用处都没有。 临到最后,赵承越猝然将她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 他盯着路漫的脸,双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近乎冰冷说:“去留学吧,交换生也好,自己申请学校也可以,你到外面去吧。” 路漫看着赵承越。 他闭了闭眼睛,眼底泛红,微微喘息着说:“江沅,我们不能一直都这样。你去外面,你可以忘记我,你会有更好的人生,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赵承越没有给路漫开口的机会。他伸手打开车门,态度坚决的掌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去,送她从车上下去了。路漫回过头来看他,他深邃的眼眸无波无澜。 “江沅,我以后不会再来见你。”赵承越说完这一句,彻底把人推开了。 车门在路漫的身后被关上,然后一阵车子发动的声音。她转过身来,那辆黑色的大车,在大风呼啸里,迅猛且绝情的开走了。 这一天之后,赵承越当真没有再来见她,连在赵家大宅都会避开她。 路漫也从没有找过他。 他们没有了任何联系。 第39章 对我好一点(十四) 路漫在新年之前从长越拿到一大笔钱, 帮江沅还完债, 就只剩下一点零头。不过解决了一桩大心事, 她趁着这个机会,和长越提了离职的事情。 由于种种特殊原因, 叶长远得知了这个消息。原本路漫还在上学,作为实习生离职不算什么。可是她刚刚完成一个优质项目,对长越而言,也算得上人才流失。 叶长远原本看赵承越那个架势,还以为她至少会在公司待到毕业。突然提离职,虽然心知不必挽留, 但也在意是不是有事情, 不好问路漫, 就问了一声赵承越。 赵承越听过他的话, 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说:“她愿意离职就离职,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你跑这来问我做什么?” 叶长远觉着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眯着狐狸眼打量他,摸摸下巴说:“怎么着也是你妹妹,你当初不是还让我照顾她吗?我关心一下, 还错了不成?” 即便现在是午休时间, 赵承越也埋头刷刷的签文件。他依然没有抬头, 没有半点情绪说:“我不知道, 她当初进你公司我都不知情, 别说现在离职了。” 叶长远两手撑在赵承越办公桌的桌沿, 俯下身看他,压低一点声音说:“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说话吃枪药了一样?赵总,我是哪儿得罪了您?” 赵承越冷淡道:“我忙着呢,你没别的事可以走了。” “喂喂——”叶长远不满的喊了一声,又笑一笑说,“你这该不会是中年老大叔多年没有女朋友欲求不满脾气见涨吧?” 赵承越漠然的一句:“出去!” 叶长远瞥一眼赵承越,又看向李秘书:“你老板怎么回事?” 李秘书没有敢应什么。 赵承越又说:“送叶总出去。” 叶长远“嘿”了一声,到头来还是被从赵承越的办公室请了出来。李秘书送他,他忍不住问:“你们赵总到底怎么了?他对我都这样,对你们得多臭脾气?” 李秘书冲叶长远苦笑了一下,却只说:“赵总不容易。” 叶长远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自顾自的走了。 晚上,赵承越回到赵家大宅。 他有段时间借口身体不舒服,几乎没和家人一起吃饭。今天回来,老爷子派吴叔过来他院子里请他好几次,后来赵承义都来了,赵承越不得不去。 到了餐厅,果然看到她乖巧坐在席间。赵承越目不斜视的,在惯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赵夫人见人齐了,就招呼佣人开饭,关心的问:“身体还好?” 赵承越说:“没事。” 老爷子见人过来了,倒是没有说什么。 路漫坐在赵承越斜对面,除去他进来时看过他一眼外,目光从没往他身上去。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她脸上哪怕半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吃过了饭,佣人将碗碟撤下去,端上茶水和新鲜水果。赵夫人一面动手帮老爷子剥个橘子,一面说:“前两天,我见着顾夫人,和我提起沅沅,直夸她好呢。” 赵夫人口中这位顾夫人,正是之前赵承越带她去吃饭时偶然碰到的那一位。 路漫谁也没看,低下头喝着茶。 “顾夫人和我说呢,她有个侄儿今年二十五岁,才留学回来,人长得俊,一米八几的个子,家里条件也挺好的。”赵夫人问路漫,“沅沅,你想不想见一见?” 路漫看一眼赵夫人,声音柔柔的说:“妈妈,我还读书呢。”她说着又笑笑,“别的先不提,大哥都还没结婚呢,二哥三哥也没有,我不着急。” 赵承越端着白瓷茶杯的手紧握了握,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赵定安一听赵夫人要拉妹妹相亲,一贯脸上不高兴,但听到路漫的话顿时乐了。 赵定安说:“小沅儿说得对啊,大哥都还没结婚,哪轮得到我们做弟弟妹妹的是不是?”他看向了赵夫人,真诚道,“不然,您先给大哥介绍几个?” 赵夫人脸上仍笑着:“承越的婚事,我当然也是着急的。他这个年龄,确实该成家了。承越,妈妈之前和你提过的,聂总的女儿,你要不要和人家去吃顿饭?” “聂小姐我见过的,人很温柔贤淑,长得又漂亮,在国外留学的大学也很好。她现在是在家里上班,但把一个技术部门带得很好,可见人也能干得很……” 赵夫人热情和赵承越介绍起聂小姐。 赵承越一杯茶递到嘴边,也没有喝:“妈,您又来了——”他将茶杯搁下来,皱皱眉说,“我现在不结婚,不用给我介绍。” 见他是这样的态度,向来不管儿女感情方面事情的老爷子都开口了,说:“都三十多岁的人,怎么也该考虑考虑了。你不要你妈妈介绍,你倒自己找一个啊。” 赵承越低眉看着眼前的一盏茶,声音依然冷静:“该找自然就找了。”他抬眼看向赵夫人,“妈,您能不能不操心这些事?要嫌无聊,我送您出国去玩几天?” “马上就过年了,我有什么好出国玩去的?”赵夫人瞪他一眼,“爸妈还不是关心你,都多少年,也没见你往家里带过姑娘的……” 赵承义安慰他妈:“哎,妈妈,你放心,大哥绝对不是gay!” 赵夫人没听明白,还愣了一下,赵定安和路漫全乐了。 路漫笑呵呵解释:“妈妈,三哥是在说,大哥不是同性恋……让您不用担心这个。” 赵夫人回过神来,顿时横赵承义一眼,又好气又好笑:“老三,我看你是找打,这么编排你大哥!迟早能有你好受的!” 赵承义笑笑:“大哥才不是那种人,对不对,大哥?” 耳边听着某个人笑声的赵承越,淡淡道:“万一是呢。”赵承义表情夸张看他,赵承越又说,“赵承义,你过去对我可能有点儿误解。” 赵承义瞪大眼睛,满脸的惊悚:“不敢相信,大哥还会说冷笑话!”他追问赵夫人一句,“太可怕了,妈,你说是不是?” 餐厅里一阵笑一阵吵,比往常还要热闹。 学校已经放寒假,路漫不必去上学,又辞了工作,天天待在家里。隔天上午,她在花园里面一边打游戏一边晒太阳,赵定安的狗照常安安分分趴在她的脚边。 游戏打到正高兴,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路漫抬抬眼,注意力放回了游戏上,还别了别脸,不大想搭理他的样子。 赵承越手里挽着大衣,立在她面前,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去。他也不管她理不理,口气淡淡道:“我结婚不结婚,不用你来瞎掺和。” 路漫噼里啪啦打游戏,飞快的回他:“我可没有掺和,爸爸和妈妈想你早点结婚,关我什么事?你都三十多岁了,结婚有什么不对?” 赵承越没见过她这胡搅蛮缠的样子,偏她故作正经,嘴边藏不住的笑意。阳光落下来,照在她一张小脸孔,那点点笑意好似被蜜裹了一样,瞧一眼就甜滋滋的。 “你讲点道理——”赵承越别开眼,“总之,你不要管我的事。” 路漫将一局游戏打完,终于站起身。 她看向赵承越,“你结婚我就死心,否则你做什么都没用。” 赵承越没说话。 路漫又蛮横的说:“我不管你结婚不结婚,你也别管我留学不留学。你爱结婚不结婚,我爱留学不留学。反正我就在这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赵承越觉得自己魔怔了,连她刁蛮的样子,都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看上一眼,止不住想笑,打心里头觉得舒坦,什么郁结全都一下子没有了。 他好不容易才能说一句:“我倒想处置你。” 路漫说:“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不用你操心。我也不操心你的,但你能不能先把自己身体照顾好了?” 赵承越怔了一下,才说:“我会好好吃饭。” 路漫不置可否,转而道,“你不说不来见我了吗?当时把话说得那么悲壮,现在跑来和我说话做什么?打脸不嫌疼吗?喂喂——赵先生,别挡道儿。” 路漫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望着他笑:“承哥哥,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你原来这么喜欢我。你都这么喜欢我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她一边说一边倒着走几步,歪了歪脑袋:“还有,您能不傻笑了吗?真的太傻了!” 路漫丢下赵承越自己回主宅,赵定安的狗追着她去。 赵承越站在花园里面,看着她的小身影走远,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真的笑了吗? 第40章 对我好一点(十五) 赵承越不再刻意避开路漫, 但也没有了别的。他们还是这样, 很少见面,没有交流,维持着一份最佳距离, 然后忙自己的事。 路漫知道, 赵承越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靠近。在他眼里, 江沅并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颓丧萎靡, 也不会刻意的去自己伤害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个江沅, 他也不会动心了。那么,除非江沅发生什么大事, 其他的根本动摇不到赵承越的一颗圣父心—— 无论是谈新男朋友,还是和别人结婚之类的, 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她就是和别人生个孩子抱回来了,赵承越估计都能直接把人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好好疼好好养。 路漫自己倒是不太想折腾有的没的,她慢慢和赵承越耗。反正已经和S520协议好了要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也不能迅速的完成任务走人,她还有大把的时间。 只是这之后, 打从新年起, 江沅好像走了大桃花运一样。先是正月里那一阵, 上门拜年的人里多了不少专打听她的,明里暗里还有想结亲的意思。 后来她开学, 不必去上班, 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学校里面, 不知陆陆续续多少的小男生追求她。各式各样的表白殷勤,路漫懒怠应付,统统以冷漠拒绝来收场。 路漫开始准备一点升学考研的事宜。其实以她现在的成绩来说,下半年保研的可能性非常大,但还是要做两手准备。江沅还很年轻,她得把她的人生过好了。 赵承越对自己多狠心一个人,路漫整个大三下学期,他们没有单独聊过一次天、吃过一顿饭。不过上次路漫提醒他照顾好自己身体,他倒是真的开始好好吃饭。 这几个月来,赵承越的胃病不像以前发作那么频繁。路漫每周能在赵家大宅至少见到他一次,他在饭桌上能稍微多吃一点了,大部分的时候精气神都不会很差。 六月份结束期末考试,学校还有一段时间的实习期。哪怕S520报给她的攻略度,显示数值非常的稳定,路漫依然趁赵承越生日临近,约他出来吃一顿饭。 路漫用之前在长越上班挣的钱,提前帮赵承越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约他出来吃饭的当天,她下了课直接到公司附近一栋商业中心大楼一层的咖啡厅等他。 赵承越下午在家休息。最近一段时间睡眠都不太好,哪怕是微小的动静,他也会被吵醒。这天睡觉前,为避免途中被吵醒,他照旧把私人手机调成静音。 睁眼已经快要七点了,没有睡得很好,醒来还有一点头疼。赵承越在脑袋昏昏沉沉中摸过手机看一眼,看见那条短信。一时间,他对着手机屏幕怔了数秒—— 她在短信里说,只等他到六点半。 晚上七点十分,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盏一盏的路灯投下明亮的光,街道上,车流行人来去如风。路漫拎着东西,低头等在街道旁边一株梧桐树下。 一辆黑色大车迅猛从道路驶过,又猝然刹车停下,刺耳声响引得行人侧目。路漫跟着抬起头来,望见一抹熟悉身影从驾驶座下来,然后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赵承越穿着一件蓝色棉麻衬衫,领子还是上翻的,头发也有点乱,全不是平常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模样。等他走到面前,路漫注意到他鬓角被汗浸湿了。 “我下午在睡觉,醒来才看到你的短信。”赵承越轻声解释一句。 路漫摇摇头,说:“没事。” 她跟着赵承越上了他的车。 临近七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赵承越一路过来,大概走得又急,车里没开空调,也没开车窗,十分的闷热。难怪他一件衬衫背后都有了微微的湿意。 路漫打开车里的空调,拿纸巾帮赵承越擦了一下汗,又伸手替他整理好衣领,最后将礼物递过去给他。她说:“虽然你也不缺什么,但还是想送你。” 赵承越接过来了礼物,打开发现里面一只铂金手表。他转过头看她,路漫冲他笑了笑:“我自己挣的第一笔钱,给你买第一件礼物。” “谢谢。”赵承越收下了东西。 他开车带她去吃晚饭。 哪怕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任何亲密接触,再坐在一起,也感觉不到一丝生疏隔阂。一切都是平静悠扬的,隐隐约约的温馨感,没有人提任何不开心的事。 赵承越关心她的学业,路漫询问他近来身体的情况。他后来在她面前的时候,情绪都非常放松,今天也是如此。赵承越想开一支酒,他胃还是不好,路漫没让。 吃好一顿晚饭,赵承越开车送她回去。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但是路漫知道,他今天要来见她,必然经历过一番挣扎。那会儿时间已经过了,他或许没抱希望。 车子停在了路漫住的公寓楼下,赵承越从车上下来送一送她。走到单元楼门口,赵承越问:“马上大四了,有没有升学的打算?” 路漫如实回答:“我打算在本城读研。” 赵承越说:“你这个专业,出去深造益处很大。你成绩也好,家里再安排一下,申请学校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路漫一时没有说什么。 赵承越仍旧说了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 路漫终于扬起脸冲他笑了笑,张开双臂说:“承哥哥,如果你现在抱我一下,我就答应你好好的考虑。”她一面说,一面还冲他暗示一般眨眼睛。 赵承越只是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温柔道:“乖,好好考虑考虑。你要不想待在外面,毕业也可以回来。” 路漫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一个高大的人笔直朝他们冲过来。那人拳头往赵承越身上挥去,赵承越下意识抬手去挡,然而手臂被挥开,他还是重重挨了两拳。 那两拳狠狠的打在了赵承越的肚腹,他扛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摁着肚子,硬撑着没弯腰。路漫连忙过去扶住了他,看向面前的赵定安:“二哥,你干嘛?!” 赵定安完全崩溃的样子:“小沅儿你还问我干嘛,我还想问你们干嘛!”他看向了赵承越,异常愤怒道,“赵承越,你也想和赵承义一样吗?” 赵承越正想开口,路漫整个人已经挡在他的面前。 她看着赵定安,毫不留情骂他:“赵定安你在这发什么神经?我和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他是我们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发疯离我远点行不行?” 赵定安直接被她骂懵了,一下子大概也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弄错,再开口变得磕磕巴巴,话也说不利索:“小小小沅儿……大哥刚刚……” 路漫坚决的说:“大哥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要胡说八道。” 她转而又问,“你突然在我公寓楼下做什么?” 赵定安小声道:“我想带你一起兜风,就来找你了……” “二哥,你有事找我之前,能不能先问一问我?”路漫脸上满是不高兴,“我又不是你家里养的那条小狗,随叫随到,再说我什么时候和你去兜风过?” 赵定安低下头,心情沮丧到极点,被训得不敢说话。 路漫去看赵承越的情况,小声问:“大哥,你有没有事?”赵承越摇头,紧抿着唇,看得出来情绪不佳,碍于兄长的身份忍耐。 “二哥,我今天累了,也不想去兜风,你走吧。”路漫转头又对赵定安说道。赵定安不敢再多说什么,满心愁闷、满脸愁苦离开了。 路漫转过身去看赵承越,低声说:“你怎么样?他刚刚打你哪儿了?承哥哥,上楼让我看一下……” 赵承越低咳了两声说:“我没事,你上去吧。”路漫望住他的脸,赵承越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提醒一句,“好好考虑深造的事。” 路漫还想说什么,赵承越重复道:“上去吧。” 她唯有说:“回去注意安全。” 赵承越点点头。 路漫终于先一步上楼去了。 隔了两天,路漫从学校回到赵家大宅。赵定安在家里,见到了她,也不等她回房间把东西放好,直接拽着她往老爷子的书房去。 赵定安的力气很大,路漫没能挣脱他的钳制。 她开口抗议:“喂——二哥,你干什么?!” 赵定安不说话,一路把人拽到了书房门口,伸手开门,然后把她推进去。赵定安在身后关上门,老爷子自己在书房里忙事情,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老爷子蹙眉问。 赵定安却竟梗着脖子说:“我喜欢小沅儿,我要和她订婚!” 老爷子脸色变得严肃了,没有立刻说什么。 路漫惊悚看向拽着她的赵定安,瞪大眼睛:“二哥,你在说什么?” 赵定安语气十分的坚定:“小沅儿,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喜欢你的人太多,你还想上学,那我们就先订婚,我可以慢慢等你。” 路漫咬牙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赵定安压低点声音,望着她说:“那天晚上……” 他一句话才刚说了几个字,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赵承义抱臂倚在书房门口,似笑非笑说:“小沅儿一回来,就被你拽到书房来,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第41章 对我好一点(十六) 赵定安和赵承义两个人, 向来喜欢不痛不痒的互相搅和一下。这会儿赵承义跟了过来,还打断了他的话, 本就焦躁的赵定安立刻说:“与你无关, 请你出去。” 路漫向来是知道赵定安心思的,江沅这位冲动任性傻白甜的二哥, 在她看来,就和一颗□□一样, 随时都可能弄出一则爆炸新闻来。譬如此时此刻他的行为。 该来的总归会来, 路漫一直当作不明赵定安的心思,也不过等迟早的这一天。她趁着这一刻赵定安松懈,挣脱他的钳制,抽回手来。 神色稍缓, 定了定心神, 路漫看向房门处的赵承义, 恳求的口吻说:“三哥,可以不可以请你避一下?”她眼底满满全是拜托之意, 赵承义笑笑, 当真走开了。 她转过头,不看赵定安, 只看着老爷子,尽量语气镇定:“爸爸, 二哥刚刚是在开玩笑的, 您不要当真。您忙, 没什么事情, 我们先出去了。” 赵定安正要说话,路漫瞪他一眼,低声训斥:“闭嘴!”没等老爷子说话,路漫已经反过来动手将赵定安从书房拽出来。她拽着他从大厅出来,到花园的角落。 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漫皱眉看向了面前的赵定安,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的样子:“二哥,你刚刚在爸爸书房里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赵定安说:“我当然知道!江沅,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望见她惨白的一张脸,他心里不舍,放软语调道,“爸爸说过,你愿意我们就可以结婚。” 路漫声音拔高,生气地喊了一声:“赵定安!”赵定安愣住了,她盯住他的脸,又问一句,“二哥,你可以不可以成熟一点?” 赵定安眼底一抹迟疑问:“我……我怎么就不成熟了?我们又不是亲兄妹,爸爸也说没有问题,你要是愿意,我们……” 路漫声音不高,却是咄咄逼人的气势,“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愿意,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和你结婚。” 赵定安呆呆的看着她的脸,像是没有预想过她会如此决绝。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路漫不置可否:“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再次强调,“我不喜欢你,和喜欢不喜欢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赵定安紧闭了嘴巴。 路漫低声道:“二哥,这些话,你以后一个字都不要再提。” 赵定安一时间喃喃说:“为什么不可以?连老爷子都没有反对……”他看着路漫的脸,抬手掌心握住她的肩,追问道,“你和大哥,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了?” 路漫推开他的手臂,后退一步,摇头:“二哥,你醒一醒。” 赵定安猛然意会到什么,惊恐的、目瞪口呆看着她:“你你你——小沅儿,你难道是……”他嘴唇颤抖,终于问出口,“你是不是……喜欢大哥?” 路漫人走了,赵定安呆坐在了长椅上。未几时,赵承义双手插在休闲裤的裤兜,懒懒散散走到他的面前,虚踢他一脚:“你在书房和老爷子说什么了?” 赵定安脸上阴沉沉一片,抬眼看看赵承义,没有理。赵承义看向远处一株芭蕉树,微眯眼睛:“小沅儿被老爷子喊过去,我刚刚见到她,你知道她什么表情吗?” “视死如归。”赵承义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瞥了一眼赵定安说,“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幼稚,没想到你其实是没有脑子,小沅儿真是被你害惨了。” 赵定安恼怒的问:“你什么意思?!” 赵承义笑笑,笑里透着些许阴森之意:“你竟然跑到老爷子的面前,说你要和小沅儿订婚,这样还不叫没有脑子?” 赵定安猝然起身,伸手推赵承义一把:“关你什么事!”赵承义有所防备,迅速的避开了,赵定安又说,“老爷子说过不会反对我们!” 赵承义怔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连惯常痞里痞气的模样也一丁点看不到。他从未有过的严肃:“赵定安,你怕是个傻子吧?” 赵定安早没有了耐心和他对话,这会儿也只不耐烦的说:“你他妈有话能不能直说?搁这拐什么弯抹什么角?” 赵承义阴测测看他一眼:“老爷子什么人,你在这家里待了十几年,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他的话你也信?你自己一厢情愿,能不能别拖小沅儿下水?!” 赵定安眼神茫然,显然还是不明白。 赵承义怒极反笑:“赵定安,恭喜你,成功把小沅儿从赵家赶了出去!” 赵承越回到赵家大宅时,一切已恢复平静。他直接回到了自己院子,洗过澡换过一身衣服,吴叔过来了请他,说是老爷子有事找,他跟着过来主宅。 老爷子人在偏厅,赵承越过来了以后,他先是问了一点公司的事情。这和过去没什么差别,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最后,老爷子说:“这两个月送沅沅出去,你安排一下。” 突如其来的话,让赵承越一瞬心都颤抖了一下,脸上却是镇定的、平静的样子,问了一声:“小沅儿不是还有一年毕业吗?怎么突然要出去?” 老爷子微微叹一口气,蹙眉道:“老二今天跑来和我说,要和沅沅订婚。这事儿怎么说呢,不说别的,沅沅自己也不乐意,他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为好。” 赵承越感觉胸腔里的心脏骤缩,针刺一样绵长的疼痛感,然后又突突跳了几下。他面上只是抿唇,略皱了皱眉:“老二他……” 老爷子说:“他一向是有些不经事,打小就和沅沅走得那么亲近。若是沅沅同意倒也罢了,既然她没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得让他们姑且分开几年。” 话虽如此,但却是彻底送她出去的意思了。 赵承越不动声色的问:“小沅儿自己怎么说的?” 老爷子说:“其实还是沅沅自己提出来的,她到外面去待一待,让老二也好好的冷静一下。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既然沅沅自己这么想,那就这么去办吧。” 赵承越轻轻的颔首,应老爷子一句:“知道了。” 这天晚上的一顿饭,路漫没有出现,赵定安也没有。饭桌上,没有人提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却个个都心里有数。餐厅里的那种静默,甚至是透出一种窒息感。 赵承越一直没有见到她。他沉默的、全程看不出一丝异样的,交待李秘书好好安排她出国的事宜,并且亲自把关一切事务。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特别坏的结果。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赵承越终于见到了她。她擎着伞立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身上穿着帽衫和牛仔裤,帽子很大,将她的大半张脸盖住了。 路漫坐进赵承越的车里。两个人没有话说。赵承越开车带着她穿梭在市区里面,车子一直开一直开,却始终在市区里打转,没有目的一样的。 一整个城市的霓虹璀璨,在夜色中一如往昔般熠熠生辉。 已经是晚上快要九点了。 路漫盯着前方,说:“大哥,就在这停吧,我和爸妈说出来买点东西。” 赵承越看了看周围,附近有一处商业城,他靠边停车。 路漫抬手去开车门,那个瞬间,赵承越将车门落了锁。她转过头来看他,赵承越心中一痛,低声道:“我还有话和你说。” 于是路漫重新坐好,等他开口。 赵承越好半天才能说一句:“明天有个重要的会议,我不能去送你了。” 路漫点点头。 赵承越又说:“一个人在外面,自己照顾好自己。” 路漫仍点头,好半晌才回:“你也一样。” 赵承越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路漫帮他说:“其实我本以为,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还可以多看你两眼。明知道会是这样,真的到了这一天,竟然还是不太能接受。” 赵承越的嗓子是哽住的,只能盯住她的侧脸。 路漫轻轻笑了一下:“承哥哥,我在这里和你告别吧。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有过开心的时候。我在外面,会照顾好自己,会好好生活,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赵承越低弱的应她一声。 路漫还是笑:“其实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拖你下水的。” 赵承越只觉得眼底刺痛。 路漫自己伸手去解开锁,然后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外面雨早就已经不下了。 赵承越坐在车里,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汇入了人流。她的身影隐没在人群里,任他在怎么想多看一眼,却再也找不见。他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二天清早,赵承义开车送路漫去机场。 临到快登机,他嬉皮笑脸的说:“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三哥真的舍不得。来,小沅儿,让三哥抱一个。”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江沅这一走再回不来了。 路漫脸上也是笑,伸手礼节性抱他一下,很快就放开。 她看着赵承义说:“三哥,照顾好爸妈。” 赵承义撇了撇嘴,说:“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好不好?” 路漫很快应他道:“好。” 赵承义无言以对,摸摸她的头说:“行了,进去吧。” 路漫点头,也不啰嗦,道过别转身就走。 赵承义摸出手机,给赵承越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人已经好好的送走了。电话那头的人正在开会,也没多说什么,通话很快结束。 当天下午一点附近。 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开始报道一则航班失联的新闻。 第42章 对我好一点(十七) 赵承越在医院醒来。 睁开眼, 一大片刺眼的白,他眼睛闭了闭, 然后稍微动了动,发觉身上疼得厉害,尤其是胸口那一块。疼痛让人清醒,他回忆起这之前的事。 中午开完会休息时,新闻里面报道她搭的那趟航班失联,然后他自己拿了车钥匙开车往机场赶去……赵承越深深的皱眉,一张白惨惨的脸几乎能比过房间墙壁。 一阵轻轻开门关门声音响起,有人从外面进来, 赵承越眼皮子也没有抬。赵承义走了几步就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了, 叫了一声,连忙扑到病床旁边去摁铃。 赵承越听到是赵承义的声音,低低开口:“承义, 帮我把手机拿来。”一说话,胸腔连着胸口全都疼得厉害。可是这样的疼痛,又似乎不过如此了。 赵承义古怪的看一眼赵承越, 笑了一下:“我说大哥, 你都伤成这样了, 还惦记什么呢?”他压低一点声音, “小沅儿是吧?” 赵承越察觉到赵承义情绪还算放松,隐隐的也意识到了什么, 却不说话。赵承义又说道:“你昏迷的这一段时间, 我们收到飞机迫降成功的消息, 全员生还。” 他将最后的四个字说得很重。 赵承越听明白了,可意识传到大脑了以后,恍恍惚惚又是不真切的感觉。只是,渐渐的,心底那种麻木的感觉一点点散去,他抬了抬眼,看向了赵承义。 赵承义叹气摇头:“大哥,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他似乎又觉得有些话多说无益,于是停了下来说,“你先歇着吧,我去帮你拿手机。” 他们说过几句话,老爷子、赵夫人连同医生护士很快涌进来。赵承义自觉的往后退几步,然后先走出病房。医生查看过赵承越的情况,交待一点事,也出去了。 剩下老爷子、赵夫人和赵承越在的这一间病房,气氛控制不住变得冰冷。老爷子岁月风霜的面容结满寒霜,他立在病床旁,肃然发问:“老大,怎么回事?” 赵夫人看着大儿子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禁不住热泪涌了出来,呜呜的哭。赵承越睁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脸上表情淡淡的:“什么事也没有。” 老爷子手中拐杖在地板上重重敲了敲:“不像话!当真不像话!”赵夫人见老爷子要动怒,连忙拉他的胳膊,泣声道,“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训什么他!” 赵承越皱了一下眉,缓缓说:“是我。”赵夫人泪眼朦胧看他,赵承越依然是缓缓的开口,声音有点低,却不容置疑的说,“是我先做错了事,不怪她。” 赵夫人懵在了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路漫滞留国外机场。 她乘坐的这趟航班,在空中飞行时出现引擎风扇叶片断裂情况,以致于飞机的全部三套液压设备系数失灵,包括各舵面操纵全都失效,还出现了通讯失联情况。 后来飞机进行了紧急迫降,他们在一座无人岛的海滩获得新生。只是被救回到邻近城市,他们再次和这个世界获得联系,已经过去很长的时间。 路漫在有了通讯条件之后,给赵承越打过去一通电话。再后来,她被人带到了这处私人机场。她待在候机厅里面,等到忍不住打瞌睡。 赵承越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身形不稳,却执意不允许任何人扶他。隔着那样远的一段距离,路漫睡眼朦胧中,只注意到他惨白的脸。 她朝他奔去。 候机厅里的光线十分亮,照在赵承越俊美如玉的面容,却显出异常惨淡的错觉。路漫知道他现在身体情况糟糕,难得也怕了,没敢扑进他怀里。 赵承越却很快伸出了手,然后用力的抱住她。 车祸发生不过一天的时间,他身体虚弱,这样强撑,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于是路漫也伸出手将他拥住了,她发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 赵承越感觉浑身都在发疼,哪怕是呼吸,也每一下都是刺痛感。可是身体那么多剧烈的痛感,却全比不上这一刻抱住她,感觉到她是鲜活的时,心底那股疼意。 他低下头来,想看一看她,却发觉眼前一阵黑,定睛再看,影影绰绰,竟然瞧不清她的模样,头一阵一阵的犯晕。赵承越想要开口,却先被人吻住了嘴巴。 她的重量稍微压过来一点,赵承越伸手扶住她的腰,感觉到她细细吻过他的唇。他无法自持的回应,同她唇齿纠缠,心神不受控制的沉醉在这个吻里。 他知道,他再也没办法放心让她一个人。 “承哥哥……” 轻轻的、呢喃般的一声传入赵承越耳朵,恍惚觉得,上一次听到她这么喊他,已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眼中一热,低头吻去她脸颊的泪。 赵承越低低的回答:“小沅儿,我来带你回家。” 路漫在赵承越家中醒来,床畔无人。她不着急起来,没等两分钟,赵承越果然从外面进来了。见她已经醒了,赵承越走过来亲亲她,然后人又挤进来被窝里面。 赵承越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的问:“睡好了?” 路漫往他怀里蹭蹭,笑笑说:“嗯。” 赵承越低头又亲亲她的耳朵,小声的说:“晚上有个应酬,不怎么想去,但挺重要的,还是得去露个脸才行……你晚上吃什么?” 路漫语气很乖的说:“你去坐一会,然后回来,我做点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赵承越说:“你准备好材料,我估计就回来了。” 路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那等你回来再做饭。” 赵承越答应了一声。 迟一点的时候,赵承越出门,见她懒懒的样子,都不要路漫起来送他。自那次航班失联的惊魂事件,赵承越将她带回来了,真正一副将她疼到骨子里的架势。 到今天,几年过去,还是这样。 下午本来午睡,赵承越在家里,凑过来和她一起睡,无可避免的妖精打架——路漫不得不承认,她以前以为他身体这样子,活可能不好,完全是误解和偏见。 虽然后来睡了一觉,但她心神松散,懒在床上不想动弹。直到赵承越回来,路漫也没起,更不必说去准备晚饭。赵承越只当她累,又怕她饿,回来就进了厨房。 等做好饭,赵承越回房间,帮她穿上一件裙子,将她抱去餐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如此。吃好饭后,赵承越收拾碗筷去厨房,路漫坐在餐桌旁和他说话。 “有一个我很喜欢的歌手开演唱会,我想去看。” 赵承越将碗碟放进洗碗机,听到路漫的话,说一句:“具体是哪一天?我提前让李秘书安排一下行程,到时候才好陪你。” 路漫说:“赵先生,其实我是一个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我可以自己去,不是一定要你腾出空陪我。” 赵承越洗干净了手,从厨房出来,坐到路漫旁边。他脸上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只是望着她,平静的陈述道:“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走。” 路漫摸摸他的脸说:“我不会有什么事,那次纯粹是意外。” 赵承越沉默了一下,第一次和她说:“我以前从不信命,可每一次,我决心放手,你都……如果不将你放在身边,我总觉得,那些事还会再来。” “我只是想,如果我在,至少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被丢下。”赵承越平铺直叙的口吻,静静说了一句,“那次的事情后,我已经彻底认命。” 他已经被折磨得如此小心翼翼对待这份感情。 路漫说不出话,只好凑过去吻他。 和她真正在一起了之后,赵承越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偶尔会有虚弱的时候,却总不会糟糕透顶。因而哪怕他这样,也活至八十九岁,安享晚年。 路漫送走了他,从这个世界脱离出来,和S520回到了初始空间。 她直接朝它一伸手,说:“拿来?” S520稍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要什么,于是直接将一块屏幕展示在了路漫的面前。 它解释一句:“任务都在数据库,漫姐,你挑吧。” 路漫扫了一眼屏幕,手指点了几下,进入到任务挑选界面,然后开始挑任务。她以前没太在意,现在也不过随口的一问:“你以前说过你用的是晋江数据库?” S520点一点头。 路漫问:“晋江不是小说网站吗?” S520继续点头。 路漫说:“难怪目标人物每次都长得帅、身材棒、器大活好还有钱。” S520:“……” 言之有理无言以对。 两三句话的功夫,路漫已经选好了任务。 S520堪堪看了一眼内容,还没来得及多想已经被路漫催着跳到了下一个世界。 路漫在第四个世界醒了过来。 S520终于能问一句:“漫姐,为什么是这个任务啊?” 路漫笑笑:“我要早点收工。” 她自己挑的这个任务,她顶着的身份人物叫乔嘉言,而她的目标人物,则是包|养乔嘉言的金|主郑宇。乔嘉言长相极似郑宇心里的白月光,因此被他看中,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 在路漫看来,这么一个任务,虐起来痛快、渣起来没有负担,和她想要早早收工的目标不能更接近——而且这一次,她终于不需要为攻略人物而努力奋斗了! 目标人物给钱还给睡,平常也不会干涉她的生活,简直不能更美滋滋。 路漫对自己挑的任务非常满意。 第43章 在梦醒之前(一) 夜里十点多。 一辆黑色大车呼啸着驶入一处高档住宅小区, 最后稳稳停在了私家车库。 郑宇从车上下来,手臂挽着件黑色西装外套,一面走一面动手去扯领带,不疾不徐走进电梯里面。慢悠悠解开两粒衬衫纽扣, 电梯到了, 他抬脚走出去。 这一处公寓, 郑宇来得不怎么频繁, 有时候一星期两次,有时候几个星期一次。今天会过来,也是想着乔嘉言的妈妈刚走了……好歹过来看看她怎么样。 郑宇没有摁门铃, 自己开门进去了。客厅没开灯,黑惨惨的一片,外面一点光亮从落地窗透进来, 他看到沙发上面睡着个人, 身子蜷缩, 像小婴儿一样。 他直接抬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人走到沙发旁,外套和领带直接扔在旁边。他人倒是坐了下来,抬手拍拍正在睡的人:“要睡到床上睡去。” 一番动静将沙发上躺着的人吵醒了, 郑宇看看她睡醒惺忪迅速爬了起来,一时倒不再说什么。路漫坐起身来, 整理一下头发, 转头去看隔着点距离坐下来的人。 郑宇的身材高大, 麦色皮肤, 眉眼之中透着一股高傲感。他有多高,系统提供的资料说一米九二,近距离看,才感觉那种高大带着一种压迫,又或者说是震慑。 他是一个一眼看来就让人觉得不好亲近的人,眼神凌厉,表情冷漠。这个冷峻的严肃的男人,身上甚至散发着危险气息,会让人联想起某一种残忍嗜血的猛兽。 路漫心里盘算着,脸上维持住小意谨慎,声音很轻的问:“郑先生,你要不要吃宵夜,还是直接去放洗澡水?” 郑宇刚从酒桌上下来,身上一股烟酒味,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 他简单的答一句:“不吃。” 路漫点头,不多说话,起身往浴室走去。 郑宇第一次见到乔嘉言这个人,是在医院里面。她从住院大楼出来,手里捏着一只粉色小猫图案的饭盒,神色有些恍惚。看到她的第一眼,郑宇就愣了好几秒。 直到乔嘉言浑无所觉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郑宇才回过神来。他很容易打听到了关于她的事——单亲家庭,打小跟妈妈过,如今她妈妈生了重病,几无治愈希望。 乔嘉言想给她妈妈治病,她才刚刚从大学毕业,做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压根没钱。她把她们娘俩的房子卖了,还是不够。这病治不好,不过拿钱买多活几天。 她要钱,他要人。 郑宇找上乔嘉言以后,他们签了合同达成协议,维持一段不清不白的关系。 即使有了钱,她妈妈还是走了。丧葬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办妥当,他才过来。这会儿看到了她,感觉她的情绪算得上平静,大概不会做什么傻事。 郑宇舒服的泡了个澡,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直接进了房间。她人已经在床上躺好——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她在他的面前,永远像一条死鱼一样没有生气。 之后的一切如同流程仪式一般。 郑宇躺到床上,一言不发的,从背后伸手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之后动手剥她身上的一条睡裙。转眼的功夫,她玲珑的身材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精致锁骨的迷人线条,雪峰顶端一点嫣红,纯白如象牙的皮肤,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两条腿笔直匀称。相比于他强壮高大的身躯,她显得异常娇小脆弱。 郑宇温热的手掌在她身上不停游走。只不是十分有耐心,他很快停止前戏,将床上的人压在身下,继而分开她的腿,不客气的撞了进去。 略略停顿过数秒,他开始在她的身体里面进出,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最后一刻,他狠狠地顶进她的身体,彻底释放。一次生理欲|望的排解至此结束。 郑宇将用过的避|孕|套扔进垃圾桶,靠在床头,慢慢抽一支烟。路漫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依然穿着那条睡裙,然后在另外半边床躺下来。 “你妈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郑宇一支烟抽到最后,他摁灭了烟,问了一句。 床上的人含糊应了一声。 郑宇不再说话,也躺下来关灯睡觉。刚闭了眼,他听到她问:“我妈妈已经不在了,郑先生,我们的合同可不可以提前中止?” “如果你付得起违约金,我没关系。”郑宇语气冷酷的说道。旁边的人噤声,连呼吸似乎都变得谨慎了起来。他们彻底的沉默,在一片沉寂之中,各自睡去。 第二天早上。 郑宇醒来时,发现怀里抱着一个人。 他低头看看胸口仍在熟睡的一张无辜小脸孔,恍惚之间,似乎望见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容,有一点走神。等回过神来,他直接动手将怀里的人推开。 郑宇去稍微冲了个澡,她也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准备简单的早饭。后来两个人在餐桌旁一起吃了一点面包牛奶鸡蛋,他回房间去换衣服。 路漫推门进去的时候,郑宇正在漫不经心的接一个电话。他表情松散随意,单手扣一件丝质条纹衬衫的纽扣。她走到他面前,帮他扣好剩下的扣子,然后系领带。 她的表情太过专注,郑宇低头看了一眼。路漫一心一意帮他系着领带,勉强的打好了一个半温莎结,又重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摆,再帮他穿好西装外套。 虽然郑宇不常过来,但是这里他的衣服并不少,也多是西服衬衫之类。路漫觉得,剪裁合体精工考究的一套灰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更靠近衣冠禽兽了。 数分钟后,郑宇径自的离开。送走这一尊大佛,路漫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等到一觉醒来,她打开电脑,上招聘网站去投简历——她得把小白花人设落实一下。 之后过了一个星期,郑宇一直没有出现,路漫却顺利拿下一份offer。乔嘉言以前的工作属于文员一类,她这次也找的一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的助理工作。 路漫上班报道的第一天,见到了她的老板沈飞。 她敲过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才端着咖啡进去。坐在办公桌后的沈飞抬起头,先看她一眼,而后仔细打量她数秒,沉吟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路漫脸上恰到好处的职业化微笑,只笑不说话将咖啡搁下了。 沈飞想了一会,说:“你真的很像那个女明星——江雪,有人告诉过你吗?” 江雪在数年前靠一部古装电视剧一炮而红,之后的作品广受好评,可谓迅速坐稳了一线女星的位置。只是一年前,处于工作上升期的她却直接结婚隐退了。 郑宇心里那一位白月光,名字正是叫江雪。江雪结婚一年,婚后消息寥寥,但根据系统的消息,在半年以前,她和自己丈夫有了一个男孩,婚后生活挺幸福的。 路漫维持住笑容道:“以前也有别人这么说过。” 沈飞挑眉,多看她两眼说:“真的挺像的,你叫什么名字?” 路漫回答:“沈总,我叫乔嘉言。” 沈飞颔首,低头继续翻办公桌上的文件说:“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路漫安静的退出去。 上班的第一天,平静度过。 临到下班之际,沈飞将路漫喊到了办公室。他上下打量她几眼,交待:“待会有个应酬,你和我一起过去。”路漫应一声,沈飞又问,“会开车吗?” 沈飞自己开车,带路漫到了会所。走进了包厢,里面不少人在,主动与沈飞寒暄了起来。沙发一角,一个高大的身影沉默静坐,在他们进来时,瞥过来了一眼。 郑宇在看到她陪沈飞进来,皱了皱眉,然后再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仿佛是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般。路漫也只是与他一样,假装彼此陌生。 酒桌上的事情无非那么点。一场应酬下来,沈飞喝了不少酒,人虽然没有醉,但却没法开车了。路漫自己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就提前叫了司机先送走了沈飞。 沈飞的车淹没在了车流里,路漫立在路旁,一辆黑色大车停在她面前。郑宇坐在驾驶座,隔着车窗,命令般说:“上来。” 路漫咬了咬唇,站在车外和他沉寂的对峙。 其实也不过一分钟,郑宇已经没有了耐心,不耐烦重复一遍:“上来。” 路漫终于打开车门,乖乖坐进了副驾驶座。 郑宇也不看她,隐隐含着怒气般的又一句:“安全带。”等路漫将安全带系好,他启动了车子,猛打方向盘,几乎是横冲上路,将一辆车开得和他人一样嚣张。 “你什么情况?”车开至半途,郑宇发问。 路漫无波无澜回答:“我最近新找到的一份助理工作。” 郑宇立刻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辞了。” 路漫低垂着眼,没有应他的话。 郑宇又说:“辞了,给你加钱。” 路漫轻轻瞥一眼他冷若寒霜的一张脸,缓缓摇了摇头。 郑宇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表情一变不变说:“那就我来帮你辞。” 她似乎身体抖了抖,低声开口:“郑先生,我们签好的合同里面没有这一条。” 恰逢路口,车子停下来等信号灯变换。 郑宇稍微转过头来,扬了扬嘴角,问:“所以呢?要不要去告我?” 第44章 在梦醒之前(二) 路口的交通信号灯切换了几遍,车子重新上路。 稳坐驾驶座的人脸上表情恢复成惯有的平淡, 郑宇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旁边的人最后到底会怎么回答他。抑或是, 他压根不认为她会给出来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 果不其然。 半晌之后, 他终于听到她妥协:“我明白了。” 反正必然会是这样的, 在他面前,她哪有什么选择? 郑宇丝毫不觉得意外。 车子一路开回他给她安排的住处,郑宇在楼下停车。 车一停稳了, 路漫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落到地上之后, 她伸手扶住了车门, 立在车子旁边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察觉到她似乎是有话,郑宇偏过头来看她一眼。只望见她脸上不痛不痒的表情,淡淡的语气,问一句:“郑先生, 你准备给我加多少钱?” 郑宇一瞬像被激怒了,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狠厉。这种不镇定不过一刹那。待下一秒他开口时,语气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冷漠,隐隐稍带一点儿讥讽的意味。 他说:“你在床上卖点力, 我还能给你多加点。” 正立在车旁的人脸上一白,过了几秒,将一道车门重重的关上, 一声巨大响动。 乔嘉言这样在他面前表露情绪, 却还是头一回。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钱了, 就这样的态度, 真正翻脸不认人。郑宇朝公寓的方向瞥去一眼,而后沉着脸驱车离开。 第二天,乔嘉言的银|行|卡里多出一笔钱。路漫认真数一数多少个零,还算满意。郑宇人虽然冷淡,脾气也很差,但出手却是真正的大方。 上了一个星期班,等到公司新招聘到助理填补这个位置,路漫辞去了这份工作。这之后,她过起了有钱花、随便花、不劳而获、坐吃等死的无耻生活。 路漫拿着郑宇的钱到画室去学画画。她看中的这一间画室,费用昂贵,学员不多,清净是绝对清净,但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在,这是沈飞亲姐姐开的画室。 沈飞和他亲姐沈棠关系打小就好,沈棠长期泡在自己的画室里面,沈飞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次过来看一看——路漫的确有守株待兔的打算。 为郑宇守身如玉? 不存在的。 既然他自信乔嘉言除了听从于他没有了任何办法,她就偏偏要打破郑宇的这一份蜜汁自信。沈飞是不错的选择,第一有钱,第二颜值过关,第三他一向不正经。 不论是系统提供的资料信息,还是路漫自己接触,都可以发觉到沈飞是浪荡惯了的人。他身边女伴更换频繁,碰到感兴趣的女孩子就出手,而且他和郑宇认识。 郑宇包了乔嘉言,但从来不带她出门。他在外面应酬,需要女伴的时候,自然有别的女人陪着他。两个关系不清不楚的人,在饭局上碰面,身边都有别人…… 路漫以为,这个剧情发展,符合她的口味。 何况,要不刺激一下郑宇,他们这僵局关系怎么打破? 乔嘉言要不是为了她妈妈,也不会上了郑宇的贼船。明知不对的事做了,跟了郑宇后,她无须愁钱的问题,却始终背负着懊悔、羞耻和痛苦在煎熬度日。 路漫自己琢磨着,这要真是一篇小说,作者让乔嘉言爱上郑宇这种混蛋,良心难道不痛吗?不过要让郑宇先动心,还要让他先表白,这事儿真的有难度。 她没办法控制郑宇的感情,他到底会不会动心,路漫没法打包票。只是,在传播学里,有一种被称之为反塑的概念。(注:为《传播学概论》内容) 这个概念指的是,当真实意识进行表达可能出现不符合社会的道德规范,或者会引起内心焦虑时,故意采取一种与真实意识完全相反的行为看法的现象。 郑宇对乔嘉言的态度里面,是否包含这样一种情况,路漫尚且无法断言。可要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他何必非要捏着乔嘉言在自己手心里不放呢? 说不得,比起动心不动心,郑宇所惧怕的,正是自己会不小心动了感情。因为不想变成这样,所以干脆冷漠对待,以便保持住清醒。她只能在这上面赌一把了。 那天晚上后,郑宇连着数个星期都没出现。路漫才不管他来或不来,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去画室去画室。于是,在第三个星期,她终于守到了沈飞这只兔子。 一个天气晴好的秋日下午。 沈飞提前结束工作,从公司出来之后直接开车到沈棠的画室。穿过种着海棠与银杏树的庭院,他走到门口,脸上带笑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去。 视线在一层的画室扫一圈,沈飞被一道身影吸引。乌黑柔软的长发松散扎起来,线条优美的雪白脖颈微微低垂着,宛如白天鹅般,仿佛浑身都透着恬静与优雅。 沈飞的目光,至少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十秒,串联成一种呆愣的表现。被他盯住的人却似乎浑无所觉,依然埋头于手中的事。 等回过神来,定睛再看,沈飞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没有冒昧走过去。他重新扫过了一圈,确定沈棠不在这里,于是径自上二楼,一面走,一面回头看两眼。 等走到半途,望见那个人的侧脸,沈飞才记了起来,这人有点像只待了几天就走了的小助理。没看清楚正脸,他也不好认,就先去了找沈棠。 沈棠见到自己弟弟,也懒得招呼,帮他煮杯咖啡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沈飞坐在二楼的客厅沙发,正好能看到一楼情况,还有那一抹吸引了他的身影。 等到一杯咖啡喝完,沈飞起身走到沈棠的身边。他也不拐弯抹角,直白且嬉皮笑脸的问:“姐,楼下那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什么人?” 沈棠顺着沈飞的视线看过去一眼,无奈的笑笑:“你上次那个女朋友呢?” 沈飞若无其事回答:“没劲,早分了。” “一个月都没有吧?”沈棠斜眼看他,“你怎么交女朋友我不管,但你就一直这么下去,还有定性的一天吗?” “哎哟,我的亲姐,您三十二了,不也单着呢?我这好歹还谈个女朋友,你怎么一个都瞧不上?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沈飞一番不怎么着调的话利索说出口。 沈棠掐一把他的脸。 沈飞又问:“您就告诉我呗,这小姑娘谁啊?” 沈棠完全是无可奈何的口吻:“前阵子才新进来学画画的,姓乔。” 沈飞听言,顿时挑挑眉,问:“乔嘉言?” 沈棠惊讶:“你认识?” 沈飞没有怎么解释,只是说:“勉强认识吧。” 虽然女友更换频繁,但沈飞从来不会对公司的女职员下手。一来是上下级关系会比较麻烦,二来分手要是闹起来也太过折腾……不过,乔嘉言早就已经辞职了。 夕阳西斜,昏光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令整间画室笼罩一层朦胧色彩。路漫抬眼看看天色,再了看一眼时间,停了手里的事,慢慢开始收拾起了工具。 收拾停当,和其他人打过一声招呼后,路漫从画室走出来。她低着头,一面走一面解下了发绳,乌黑柔软的发顿时披散开来。走到庭院里,眼前突然多了个人。 路漫抬头,看着沈飞怔了怔。 沈飞却笑着打招呼,问一声:“乔……嘉言?” 路漫甜甜的一笑说:“沈总?” 略略停顿,她笑容满面又说,“好巧,在这里碰到您。” 沈飞也笑:“是挺巧的,你在这学画画?” 路漫点头,笑着解释说:“我很喜欢这间画室的老师。” 沈飞不提沈棠和自己的关系,转而问:“你现在是准备回去了吗?” 路漫应了一声:“今天的课程结束了。” 沈飞又说:“你去哪?正好我也要走,顺路送你一程?” 路漫腼腆笑笑:“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沈飞见她忽然红了脸,煞是漂亮的一张小脸孔,一抹胭脂一抹白,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好看。尤其是她身上一种安静乖巧的味道,让人由衷的爱怜。 “没事儿,不麻烦。”沈飞不在乎的回她。 见她似乎还想拒绝,他当下又说,“好歹共事过几天,这个面子也不给我?” 路漫坐进沈飞的车里。 沈飞毕竟处过那么多的女人,总有自己得意的一套撩妹手段。好在不是什么油腻猥琐的人,说话也幽默风趣,路漫十分配合被他逗得一路害羞的笑。 到了后来,沈飞掐着时机说:“你也还没吃晚饭吧?” 路漫笑着点了点头。 沈飞又说:“你有没有约?反正我一个人,要不然我们一起搭个伙?” 路漫眼波盈盈看他,羞赧道:“这怎么好意思……” 沈飞笑笑:“要是你觉得我请客过意不去,那你来请客我也不介意。” 路漫终于点了下头,带点雀跃说:“好啊,沈总,我请你!” 她说请客,让沈飞来挑地方。 沈飞也不和她客气,自己做了决定,将车开到一间高级餐厅。 一顿饭吃好后,沈飞提前结账买单,没真给路漫请客的机会。见她又不好意思,沈飞笑说:“今天我先请你,下次换你请我好了,留个联系方式?” 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以及微信号。 路漫自己新租了一处普通点的公寓,报给沈飞的这一个地址。沈飞将人送到地方,道过别后,很快就开车走了。迟一点的时候,路漫才回了郑宇这儿。 她打开门进去,看到郑宇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抽一支烟。 第45章 在梦醒之前(三) 郑宇今天过来, 没有提前打招呼。到了发现人不在, 他也没找。稍等了一会, 听到开门的动静, 知道是她回来了。 路漫低头走到了玄关的鞋柜旁边, 沉默换好一双家居拖鞋。郑宇朝门口的人看过去一眼,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刹那间滞住的笑容, 脸色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他胳膊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 闲闲吐一口烟,问:“去哪了?” 路漫轻声回答:“去了画室, 在外面吃的饭。” 郑宇没说什么。 路漫问:“郑先生,您吃过晚饭了吗?” 郑宇手指弹弹烟灰,漫不经心的说:“没吃。” 路漫说:“我这就给您准备。” 她回房间去放东西,顺便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才将一件雪纺上衣脱了下来,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郑宇出现在门口。她愣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去。郑宇瞧见她身上漾起一层粉色, 移开视线关上门。 对于不存在感情基础的他们,这样的一幕徒生尴尬。房间里的人安安静静,房间外的人也没有出声。片刻后,郑宇在门外问:“你去画室做什么去了?” 路漫换好衣服出来。 打开门, 郑宇依然立在门口。 她回答:“学画画。” 郑宇问:“画室叫什么名字?” 路漫抬眼静静看他。 郑宇轻轻挑了下眉,满不在乎道:“你不说, 要我自己查?” 路漫报了画室名字。 郑宇深深看她一眼, 兀自笑了笑:“你前老板沈飞亲姐的画室, 可真巧了。” 路漫诧异,低声说:“我不知有这么一回事。” 郑宇抬手掌住她的左侧肩膀,像拎小鸡般将她从房间里拎出来,叫路漫紧紧贴着墙根站好。他手掌撑在墙上,结实修长的手臂横在她脑袋旁边。 离得太近,即使乔嘉言身高一米六三,在郑宇面前仍过分瘦小,她仿佛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郑宇微微低下头,阴阳怪气道:“乔嘉言,别耍小心思。” 路漫别开脸,像在特意避开他的视线。 她视线落在虚空的某一点,整个人像神不守舍一般,两眼发直,细声细气但不带一丝情绪说:“耍小心思……郑先生,我如今连清白都没有了,还能怎样……” 郑宇的眼底没有半分温度。他冷冰冰望她片刻,忽而移开视线。郑宇抬手动作温和将她颊边碎发别至耳后,漠然的说:“你乖乖的,自然无事。” 被欺在墙边的人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郑宇缓缓站直身子,收回手后退两步,重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他单手插兜,淡淡说一句:“做饭去。” 路漫迅速的给郑宇做了碗手工小馄饨。馄饨自然是在外面买的,冻在冰箱里面,烧开水下锅煮一会就完工,方便省事。反正她知道,郑宇其实压根就不挑这些。 后来郑宇坐在客厅吃晚饭。他慢条斯理将一碗小馄饨全部吃完,路漫又帮他倒一杯温水,他喝过两口将杯子搁下,说:“下个月该降温了,自己去添点衣服。” 路漫没应声。 郑宇说:“钱明天会打到你卡上。” 她面无表情的点头,从善如流说:“谢谢郑先生。” 郑宇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放到嘴边,动作娴熟用打火机点了。他一边吸烟一边眯眼打量两眼面前这个人,一张漂亮的脸蛋,永远都是无辜表情和可怜模样。 她有什么好无辜的? 郑宇狠狠吸一口烟,下一刻却将烟摁灭在了茶几上一只烟灰缸。 “过来。”他忽然说了句。 路漫只是看他一眼。 郑宇眼皮子抬了抬,拍拍身边的位置。 路漫起身坐了过去。 她端端正正的坐好,郑宇顺势躺下来,脑袋直接枕在她大腿上。路漫垂眼看他,郑宇已经闭上眼睛,脸上表情很放松。她抬头,安安静静坐着。 郑宇舒舒服服躺下,两条长腿在长沙发摊直了。感觉到她紧张兮兮的情绪,他却只是嗅着她身上甜杏子般的淡淡香味,安逸称意地睡着了过去。 尽管郑宇似乎不甚满意她去画室这事,但他没有直接说不可以,路漫自然如常天天继续往画室跑。郑宇心里清楚着,之后再也没提起过,多少是个默许的意思。 那天一起吃过饭,沈飞后来联系她,路漫没再和他出去。或许看她态度不热络,沈飞偶尔才找她聊上两句。再见他,已经又过去一个月。 一进入了十月份,天气迅速冷下来。 沈飞依然在画室的庭院里面截住她,黄灿灿的银杏树叶落满地,阴沉沉的天气叫人有些提不起劲。乔嘉言比较畏冷,路漫也穿得比其他人都多,手藏在口袋里。 “乔嘉言。”穿着犬牙纹西装的沈飞双眼含笑打声招呼,双手插在裤兜里,脚下的皮鞋黑得发亮,一派潇洒不羁落拓公子哥模样,“好久不见!” 他突然出现,路漫像被吓了一跳脸上呆愣了数秒,等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贯甜甜的笑容。她眼底有惊喜之意,看着沈飞:“沈总也好久不见。” 隔了一段时间没有见,这会看看她,说不上来是怎么的,沈飞竟然觉得她比之前又更好看了。只是嘴上并不提,沈飞问她:“说好请我吃饭的,准备耍赖?” 路漫怔了怔,摇摇头:“没有,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 沈飞也不计较她是真的忙还是借口,迅速的应答:“那你今天还忙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沈飞又笑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好不好?要是错过了今天,别是我得再等两个月。” 路漫唯有说:“抱歉,我今天晚上没有事,正好请您吃饭。” 沈飞满意的点了点头。 依然是沈飞挑的地方,他琢磨着想和她多待上一会,因而选了怀石料理。怀石料理追求精致,又有许多的讲究,一顿饭下来十分消磨时间。 这次是一家会员制的餐厅,整个餐厅都是京都风格,因为客人少,环境非常清幽。坐在包厢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庭院中草木扶疏,花影伶俜。 沈飞笑着说:“这儿环境不错。” 路漫慢悠悠张望两眼,也笑说:“真的挺好的。” 包厢的装修朴素简单,细节处却格外精致,反而透露出了高级感,温和至略显得昏暗的灯光,将恬静淡雅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让人很容易静下心来。 后来一道一道的料理被送上来,他们一边喝一点清酒,一边吃饭,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两个人凑在一起,舒舒服服、自自在在,都很惬意。 沈飞尤其是这种感受。 他和很多女人都一起吃过饭,像乔嘉言这种安静性格的也不是第一次,但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偏偏不同。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发现她挺对自己胃口的。 看起来乖巧,实际也是如此。和她聊天,她从来不会说无聊败兴的话,也不会有意无意的暗示些什么。笑起来总是很甜,声音又柔软又轻细,像给一颗心挠痒。 今天这顿饭,沈飞吃得高兴。 他们从包厢出来之后,沿着长廊往外走。庭院里数盆清雅的菊花,粉的黄的紫的都开得很好。廊下一盏盏光线柔和的灯,不怎么明亮,照得迎面来人面容模糊。 可惜郑宇实在太好认。 不论是他的身形,还是他身上那股气质。 其实今天来之前,路漫不清楚会在这里碰到他。到了后来,知道以后,也多少掐着时间,酝酿出这一场偶遇。郑宇虽然不好惹,但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沈飞这会心情好,愉快和郑宇打声招呼:“巧,也来吃饭?” 他没有和郑宇介绍身边的人。 郑宇视线没有往路漫身上去,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身边的女伴紧紧的挽住他的手臂,微笑着说:“沈飞,不记得我了?” 沈飞多看她两眼,醒悟过来是认识的人。 于是一阵的寒暄。 路漫安静站在沈飞的身后侧,没有上前。她甚至一声不吭,也完全没有想要加入他们对话的意思。她仅仅是别过脸,目光落在了庭院风景。 直到互相道过别,沈飞喊了她一声,他们从餐厅里出来了。他不解释什么,她也没什么好问。至于她和郑宇的关系,沈飞更丝毫不曾察觉。 只是送路漫回去的一路上,沈飞感觉到她有点儿心不在焉。礼貌询问,得到可能有点累了的回答,他也不继续多嘴。这次不必问,他直接把人送到了地方。 路漫从车上下来,和沈飞说声谢谢。 沈飞坐在车子里冲着她笑:“今天也让你破费了,下次请你吃饭补偿回来。” 路漫笑容淡淡说:“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吧。” 沈飞未做他想,略一点头:“没事,你刚刚说累,快点回去休息,我走了。” 路漫立在路边目送沈飞的车走远了。 这一天晚上,她没有回去。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郑宇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路漫一个都没有接。 这之后,差不多过去一个星期的时间。 郑宇到底是出现了。 路漫打车过来画室,从出租车上下来,路边停着的一辆悍马也有人下来了。 那人迈着长腿笔直的朝她走过来——是郑宇。 第46章 在梦醒之前(四) 郑宇横在路漫面前, 霸道堵住了她的去路。 路漫后退半步, 抬头看他, 语气克制的问:“郑先生,有事吗?” 郑宇面容冷峻, 一个示意:“上车。” 路漫脸上表情寡淡,眉眼无笑却仍轻声说:“郑先生,我过来上课。” 郑宇一如既往没有耐心重复一遍:“上车。” 路漫没有动作,垂眼咬唇不说话。 两个人在路边僵持。 他们在的地方离画室很近,这个时间点, 正好画室的人进出稍微频繁一些。画室一位小姑娘看到她,远远打了一声招呼,路漫只得礼貌回应。 郑宇瞧着眼前的人冲别人露出笑, 只说:“如果你不介意在这里被更多人看到, 那么,我也不介意。”他说得云淡风轻, 话里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笃定她不会希望被人发现他们有牵扯。 路漫原本就在等郑宇找来,也明白他的心思。 于是她上了他的车。 郑宇在两个人一路无话中, 将车开至了酒店。 车子将将停稳在酒店门口, 门童迅速的上前, 恭敬问候:“下午好,郑先生!” 郑宇略一点头, 把车钥匙交过去, 迈着长腿往酒店里去。路漫跟在他身后, 脸上维持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郑宇这种习惯翻云覆雨的人, 容不得别人反抗。 事实上,他确实拥有这样的资本。路漫看过系统的资料,郑宇的背景不大简单,而乔嘉言孤苦伶仃一个人,被郑宇盯上,反抗也没有用,他总有办法让她屈服。 可惜她不是真正的乔嘉言。对于一些事,她没有乔嘉言那样重的心理负担,也不至于真的畏手畏脚。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顺利完成这一次的任务而服务。 路漫跟在郑宇身后进电梯。 他们到酒店顶层,一间套房美轮美奂,路漫在郑宇后面走了进去。 才到地方,郑宇的电话适时响起。 他看一眼手机屏幕,淡淡说一句:“待着吧。” 路漫被扔在了客厅。 郑宇从书房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临近六点了。 他走到客厅沙发坐了下来,摸过茶几上的烟,点了一支后懒懒靠着沙发。同样坐在沙发上的路漫没有看他,慢吞吞收起手机,坐姿比之前稍微端正一点。 郑宇吸了几口烟,半晌说:“你想学画画没有问题,换一个地方。” 路漫一动不动的,没出声。 郑宇眼睛眯了眯,又开口:“以后不要和沈飞联系。” 路漫沉默过片刻,声音很低的说:“郑先生,我认为这是我私人的事情。” 郑宇笑笑:“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找个新靠山?” 那一瞬间,路漫脸上是被侵犯了一样的愤怒,音量也拔高一些:“我和沈飞之间有没有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宇只是不以为意的挑眉,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拿到了跟前。坐在旁边的人深深吸了两口气,竭力缓和情绪,又细声细气开口。 她低声道:“郑先生,我们的合同协议里面,没有说过不允许我有正常社交,请您不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干涉我的正常生活。” 郑宇轻描淡写的语气:“要不要现在加上?” 路漫偏头,一言不发望着他的侧脸。 郑宇又说:“以后和沈飞断了联系。” 路漫咬牙,忍耐的回:“我没有义务和责任听从你全部的话。” 郑宇哂笑:“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路漫一瞬脸都涨红了,那抹红又蔓延到脖子根,脸上完全是被激怒的表情。然而不过数秒时间,她似乎恢复冷静,表情淡淡的,唯有涨红的面孔遮掩不去。 她收回了视线,背脊挺直的坐着,平平静静说:“不管我长得有多像江雪,我也永远不会是她。你再怎么为难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是真正戳中郑宇心底痛处的话。 路漫话音刚落,旁边一只烟灰缸被狠狠砸在茶几上,弹了几下又滚到地上,巨大的尖利声响令人心慌。郑宇森然可怖的一张脸,眼底堆积着的是熊熊怒火。 郑宇冷冷的道:“你最好安分点,这么想去陪你妈,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将极度恐怖的事说得如同碾死只蚂蚁般简单。 有好几秒时间,一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直到路漫开口:“郑先生付我许多钱,我有什么好不安分的?在您眼里,我这样的人,自然只认钱。您假作我这样的人是心上人,真的好吗?” 郑宇彻底发怒。 他将路漫摁在了沙发上,手上发狠掐住她的脖子。 郑宇脸上怒意大盛,阴沉沉的盯着她。杀念已动,他恨不能将她给掐死,手上的力道愈重,她白皙的脖子出现了红痕。然而刹那,他看到她的一双眼睛。 平静如水,生死已漠然。 她在求死。 当这个念头蓦然出现在郑宇的脑海,他愣了一下。 一刹那的停顿,促使他彻底松开手。 死里逃生的人无力的伏在沙发上面,浑身打着颤,大口大口呼吸。郑宇看着那一张脸,眼神里微微迷茫,他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 乔嘉言跟郑宇有半年了,他却还是第一次亲吻她。 以前哪怕是在床上,两个人做更亲密的事,郑宇也从没有吻过她。他用力吸允她的唇瓣,以至于嘴巴里出现了血腥的味道,她挣扎着奋力推开他。 路漫的推拒令郑宇回神,倒很快停了下来。 她缩着身子,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像止不住一样的在发抖。 郑宇立在沙发旁边,眼眸幽深:“既然知道我付你不少钱,就别给我惹事。我今天说清楚了,谁也别想赎走你,老实待着!” 他摔门出去。 套房里恢复成静寂无声的状态。 路漫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脸上也是一层漠然之色。 尽管自己不是亲身经历那一个,身为系统的S520也看得心惊胆战。它哆哆嗦嗦告诉路漫说:“漫漫漫姐……攻略度动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直到今天,系统的攻略度才有了动静。 S520一获知消息,立刻告诉她。 路漫明显这会心情也不怎么样,几乎只是喘了口气那样应它一声。 S520自觉的不说话,把空间全部还给她。 这一天过去,郑宇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只是这件事的隔天,路漫手里那张属于乔嘉言的卡又多出了一笔钱。她没有再见沈飞,也不再去画室。 立冬之后,天气一天一天慢慢的冷了下来。 郑宇再次出现在路漫面前,已经是临近年底的十二月了。 阴沉许久的天气终于放晴,路漫爬到郑宇这套位于顶层的复式住宅上面的阳光房去晒太阳。阳光房里有许多的花草,平常有专人在打理,植物都被照顾得很好。 郑宇出现的时候,路漫坐在画架前状似专心致志的画画。她虽然知道他过来了,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完全是沉浸在了自己手里事情的样子。 隔着一整个阳光房的距离,郑宇站在远处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是一抹晦涩不明。阳光房里的花草没被冬天摧折,仍生机勃勃,他看不远处的人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从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她也不打听他的事情,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他后来明白过来,可能是哪次喝醉了,她翻过或无意看到过他钱夹里面的照片。 她想用这件事来激怒于他,死在他手里也没关系。那个时候,她妈妈去世了,他过来看她,还以为她没有什么,谁知竟早存了这般心思。 郑宇在原地站了一会,终于抬脚过去。离得近了,发现她原来是画她的妈妈,那一幅画马上就要好了,画上的人被大朵开得绚丽的花簇拥着,脸上笑容很美。 感觉差不多可以收工,路漫停了下来,捏着笔静静审视半晌眼前的这幅画。郑宇不声不响走到她的身后侧,她余光瞥见了,回过头看他一眼,又猛然站起身来。 仿佛上一次那般残酷的事情不曾发生,再次见面,两个人竟都依然能表现出一派心平气和。路漫恢复小意谨慎的样子,声音很低:“郑先生。” 郑宇看了她一眼,看着那幅画问:“这是你妈妈?” 路漫动作很轻点点头。 郑宇难得说句好听的:“画得还不错。” 路漫也说:“谢谢。” 郑宇径自走到阳光房里一张椅子坐下。 路漫去泡热茶过来。 乔嘉言一直把自己当保姆来照顾郑宇,路漫也照做。 他们坐在阳光房里喝茶晒太阳,气氛轻松。 郑宇问她:“你妈妈很希望你学画画?” 路漫看向了那副画,摇了摇头。 郑宇抬抬眼皮,看向她出神的侧脸。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衬着光洁水灵的皮肤,艳如桃李的脸孔,被金黄的阳光照着,不经意的一眼,竟令人觉得美到了极点。 路漫全无所觉,单单望着画上的人,声音里有种空灵的错觉:“我妈妈走的时候叮嘱我,无论生活再难,一定要挺直腰板做人。我不敢告诉她我做了什么事。” 郑宇垂眼看眼前一杯茶。 她的声音依然传进耳朵:“如果她知道,大概永远不会愿意原谅我。” 第47章 在梦醒之前(五) 她在说这些话时, 语气温和平静, 没有焦躁,没有抱怨,仿佛是陈述一个事实。至少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事实。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 似此生已经一无所求。 郑宇倒是记得那时候, 她考虑过三天, 决定签合同, 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路是自己选择的, 摆出贞洁不可侵犯的模样给谁看?他不是君子, 可也没逼谁。 “郑先生,”郑宇听到她喊自己,略略抬眼, 只见她转过了脸来,脸上是一种已不在乎一切的笑,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以前是我不懂事, 抱歉。” 路漫不知道郑宇会怎么想,但是她清楚一点, 于他这样的人而言, 跟着他的女人第一重要的是识大体。在他看来, 他们彼此皆有所图, 这段关系里谁都不无辜。 她来到这个世界, 唯一的目标就是攻略郑宇。上次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郑宇的感情撕开一个口子,后面自然容易一些,正好她也可以适时做一点改变。 路漫没什么想法,反正她只是做任务。 任务完成之后的一切与她无关。 郑宇低头喝茶,带着点嘲讽问:“怎么突然就明事理了?” 路漫笑笑,好脾气说:“领教过,才知道什么是人生。” 乔嘉言在他面前几乎没有笑容,因为看着那张脸就生气,所以他很少过来。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了这种话。郑宇朝她投去一瞥,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中午一起吃过饭,下午郑宇的秘书过来,他在书房做事,路漫自己去睡觉。等到他忙完了,也进来房间里休息,稀罕的抱着床上的人一起睡。 路漫醒来的时候,仍旧被郑宇抱在怀里。屋里的暖气本来就很足,被这么抱着,一觉醒来,浑身都暖得不像话,舒服是真的舒服——果然有人暖床就是不一样。 郑宇这会还在睡,路漫稍微动了动身子,瞧见床头电子闹钟显示时间为下午五点三十七分,她移开郑宇的手臂准备起床。还未起身,他的手臂又伸过来揽住她。 路漫被他抱住腰,他强健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往他怀里带过去,郑宇自己也凑过来了一点,她的后背紧贴他坚硬的胸膛。郑宇低沉的声音说:“陪我再躺会。” 两个人安静的躺了片刻,路漫一动没动,她身后的郑宇手却忽然探进她的衣服。先前为了午睡舒服一点,她特地换了一身睡衣裤,反而像是给他开了方便之门。 郑宇原本没有什么心思,唯独抱着她时,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嗅到她身上甜杏子般的味道,身体就仿佛被一股燥热折磨着一般。在情|事上,他从不委屈自己。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很快彻底放松下来。于是,他愈发放肆的抚摸过她的身体,将她身子扳过来,剥去了她身上的衣服。 郑宇低头看一看她,犹豫之下,仍是吻住她的嘴巴。她颤抖了一下,牙关紧闭,他凭借纯熟的技巧,轻易攻城略地,和她唇齿纠缠,将她压在身下。 一个吻,越吻越深,郑宇发觉到她像是呼吸都不畅,完全招架不住。他以前没怎么在意,如今细想,她那时和他就是第一次,接吻也没技巧,大概没谈过朋友。 不知道怎么的,郑宇觉得有点好笑,他由不得开口:“你就不会吸气?”身下的人茫然的看他,他俯身在她嘴巴上亲了一口,终于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下吻去。 以前的她在床上总是那个样子,他每每都草草了事,今天却察觉得到不同,也多出了两分耐心。郑宇猛然将床上的人一把抱了起来,她尖叫一声,紧紧搂住他。 看到她红了脸,感觉到一丝趣味的郑宇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然后调整了下姿势,进入她的身体。或深或浅的抽|动,细碎的呻|吟,她在他强健臂弯里不停辗转。 郑宇有过不少的女人,青涩的又或者妩媚的,都不是没有经历过。和她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真正觉得舒服的,今天可以说还是头一次。 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也不需要她出去应酬,不就图这点享受么? 餍足过后,郑宇从床上下来,摸过床头的烟盒抽了支烟点了。 他一面吸烟,一面问:“要不要抱你去洗一下?” 床上躺着的人迅速的红了脸,讷讷说:“我自己来吧……” 郑宇笑笑,没说什么,叼着烟进了浴室。 等到两个人都收拾好,已经是七点多了。 郑宇在书房里打电话。 路漫过去敲门,站在门外问:“郑先生,您晚饭想吃什么?” 郑宇走过来打来了门。放在以前,如果郑宇没有特别交待,乔嘉言都是自己看着安排。她的主动询问,还有今天种种态度与表现,让郑宇觉得她真的变乖不少。 他手里还捏着一只笔,低头看她问一句:“你想吃什么?” 路漫略微想了想,才建议道:“吃火锅可以吗?” 郑宇手里的笔转了转:“那你准备吧。” 路漫点点头:“我先去一趟超市,很快就回来。” 路漫回房间去拿钱包和大衣,临到要出门的一刻,郑宇喊住她。他人倚在书房门边,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说了句:“司机送你。” 路漫这一趟出去半个多小时,有司机来去都方便,回来大包小包还有人帮忙拎。这个优待也是以前没有过的。她提议火锅也不为别的,纯粹是不怎么考验厨艺。 准备好食材以后,路漫到书房去喊郑宇出来吃饭。两个人都能吃辣,锅里红油翻滚,涮出来的东西麻辣鲜香。郑宇吃得怎样她不知道,路漫自己还是挺尽兴的。 一顿饭吃到半途,路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一眼手机屏幕,犹豫着没接。郑宇坐在她对面,一看她的表情就发现不对,挑挑眉,问:“谁的电话?” 路漫低声回答说:“沈先生。” 郑宇慢条斯理往锅里放牛肉:“怎么不接?” 路漫将电话接了起来。 沈飞在那一头约她后天一起吃饭,那天是平安夜。 路漫低垂着眼,对电话里的人说:“不好意思,沈先生,我后天没有空。” 郑宇眼也不抬从锅里夹肉吃。 路漫又带着点歉疚说:“不是故意躲您……” 郑宇瞥她一眼。 路漫说:“不好意思,再见。” 见她挂了电话,郑宇嘴角浮出一抹笑:“难为沈飞到现在还这么惦记你。” 路漫不轻不重搁下手机,没接他的话。 郑宇手上筷子敲了敲锅:“吃饭!” 第二天早上,郑宇起床以后就离开了。只是到了平安夜的这天,路漫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是晚上会过来。傍晚六点多,她下楼去接他。 郑宇今天没有自己开车,他坐在车子后排,稳稳不动。司机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另一侧帮路漫打开车门,招呼了一声:“乔小姐。” 路漫走过去,微微弯下腰问里面的人:“要出去吗?” 郑宇转过脸来看她,大约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上下打量过两眼,才说:“没事,就这么着吧,上来。”路漫坐进车里。 车子开到繁华的商业区,郑宇带她去吃晚饭。因为是平安夜,即使天气冷,外面人依然很多。哪怕是高档点的餐厅,没有提前预定也都没位。 他们吃过饭,郑宇也没有说要回去,从餐厅出来,带着路漫,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慢慢的走。圣诞和新年气氛浓厚,街道两旁的建筑,一栋一栋皆被装饰一新。 郑宇人高腿长步子大,没太注意她,很快将路漫甩在了身后。 路漫小跑两步追上他,问:“郑先生,我们去做什么?” 郑宇不以为意道:“你不和沈飞说自己没空吗?怎么,合着是约了别的人?” 路漫仰头看看他,一笑起来,脸上带了点稚气:“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是圣诞节,马上就是新年了,一年到头我觉得这两天是最热闹的。” 郑宇带她走在人群里,只是不牵她,落在成双结对的小情侣或小夫妻中间,多少有些奇怪,可也没有人注意。这其实是正常的,毕竟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 后来他们经过了一个大橱窗,橱窗被布置得十分漂亮,流光溢彩的。郑宇对这些不感兴趣,走出去了一段路,才发生身旁无人。 他回过头才发现她站在橱窗前挪不动步。郑宇折回去,顺着路漫的视线朝里看,发现她正牢牢盯着一只巨大的熊猫玩偶,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呆。 郑宇问她:“想要?” 身侧的人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看他一眼,连忙摇摇头。 郑宇扫一眼她的表情,也没有问,只说:“走吧。” 路漫点点头,脚下步子动了。 两个人并排走出去好一段路。 郑宇听到身边的人说:“我小的时候,因为我妈妈独自抚养我,条件也不好,玩偶之类的都买不起。我妈妈觉得过意不去,有次我生日,给我买了一只熊猫玩偶。” “明明我就只有这一件玩具,刚拿到的时候,多宝贝,睡觉都要抱着。可是等我长大以后,搬过两次家,那只玩偶还是被我给弄丢了。” 第48章 在梦醒之前(六) 郑宇对这些不感兴趣。 见身边的人说得来劲, 他随口问一句:“你爸怎么回事?” 路漫无奈笑了笑,说:“他酗酒, 家暴,好赌, 我妈就和他离婚了。”停顿了一下, 她又说,“我考上大学那会,见过他一次, 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 郑宇说:“你妈妈倒是还算清醒。” 路漫点点头, 转而道:“那边好漂亮啊, 我们也去看看吧。” 那儿是商业中心地带, 有一株高大的圣诞树, 上面缠绕着五颜六色的珠灯, 还挂着各式精巧的装饰品。圣诞树下堆着许多礼物盒子, 旁边还有麋鹿和圣诞老人。 夜越深,寒气就越重, 还好一直在走动,脚不至于被冻麻了。他们在外面看了一个多小时灯, 回去的时候,郑宇和路漫的心情都还挺不错的。 圣诞节这天的一大早。 郑宇起床时,路漫还窝在被子里面睡觉。 他自己收拾妥当了, 见她还在睡得香甜, 弯腰捏了捏她的脸说:“我走了。”床上的人眼睛都没睁开, 只是感觉到被扰了清梦, 近乎是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郑宇正想抽回手来,谁知被握住的那只手竟被她抓着往被子里面藏。她的手臂攀上来了一些,紧紧抱住他的手臂,脸上是一种格外依恋眷恋的表情。 “喂——”郑宇拿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脸。床上的人嘤咛两声,终于迷糊睁开眼,意识过来什么之后,脸都吓白了,飞快撒开他的手臂。 郑宇慢条斯理重新站直了。 他淡淡的说:“我走了,你睡吧。” 路漫掀开被子起来:“我送送你。” 她穿着睡衣送郑宇到玄关,头发有点乱,木着脸立在那里看他换鞋。 出门之前,郑宇喊她一声:“过来。” 路漫抬脚走了过去。 郑宇伸手轻轻捏住她的脸。她抬抬眼,他已经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等到她再看过去,郑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元旦假期过后,郑宇的秘书过来找她,将一份合同和一串钥匙交到路漫手里。她上楼以后,翻了翻就将合同收了起来—— 郑宇把乔嘉言和她妈妈以前住的那套房买下来了。 迟一点的时候,路漫给郑宇打了个电话道谢。他在电话那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有时间过去看一下房。路漫去了,发现屋里摆设和乔嘉言的记忆一模一样。 郑宇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东西全复原,只是当时乔嘉言着急卖房筹钱,价格出得很低,房主买下来了以后一直没有动。等到郑宇再买回来,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上心了。 后来,路漫又和郑宇发信息说了谢谢。 见到郑宇的秘书时,他秘书提过一句他最近很忙。 这之后的半个月,郑宇果然没有出现。 直到一月十七号这天,郑宇得空过来。没有提前通知,到了地方发现没有人在,他在落地窗前开始打电话。半分钟后,电话接通,那头的人说在去警局的路上。 郑宇出现在派出所时,阴沉的一张脸。等到进去,看到路漫,还有沈飞,他的脸色已经从阴沉转变为阴森。视线扫过,他朝着路漫走了过去。 沈飞看到郑宇出现在这里,不无奇怪。再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心里慢慢回过味,脸上却也定得住,他起身冲郑宇笑笑:“宇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郑宇也笑,笑里透出怪异:“有人成天给我惹事,能有什么办法?” 路漫站在沈飞的身后,微微的低着头。 沈飞眼里闪过丝精光,和郑宇解释说:“我今天去刘帆的画展,碰到乔小姐,寒暄了两句。从画展出来的时候,乔小姐的包被人抢了,不得已折腾到这里来。” 这是实话,沈飞确实是偶然碰到的她。郑宇笑又不笑望向他身后的人,沈飞稍微侧过了脸,余光扫过去一眼说:“只是没想到……” 没有想到,抢乔嘉言包的人竟然是她的爸爸。 这样的事搁在谁身上,都免不了难堪。 沈飞没有将话说出来。 乔嘉言她爸这些年一直都落魄,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也是好巧不巧,抢劫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沈飞帮她把东西追回来,路漫打电话报警也被认出身份。 撇开身份这一层,这件事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正好路漫也不想认乔嘉言她爸,等到做好了笔录,路漫和沈飞连声道谢和道歉,后来又跟着郑宇回去。 郑宇坐进驾驶座,瞥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低落的样子,皱皱眉没出声。车子一路开回那处住宅,郑宇解开安全带,下车前看看她,不耐烦说:“有什么好哭的。” 他语气冲了点,副驾驶座上的人似乎哭得更凶了。偏偏被这么一凶,她好像又不敢哭出声,咬着牙根,一抽一抽的身子都在发抖,俨然是委屈到了极点。 郑宇没辙,收敛语气,又说一句:“我又没怪你,你至于吗?” 路漫抬手抹泪,低头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了。 郑宇绕到车子的这边,看她情绪似乎恢复了平静,也不多说,往电梯走,路漫一声不吭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回去以后,郑宇坐在客厅,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路漫从卫生间出来时,郑宇靠在沙发上。 他闲闲的问:“你和沈飞怎么这么有缘?动不动就能碰着了?” 路漫垂着眼,平平淡淡的语气,低声说:“只是凑巧而已。” 郑宇琢磨了一下,问:“他知道你去哪?” 路漫摇摇头。 郑宇不再问,转而说:“你爸现在是就这么着了?” 路漫嘴唇颤了颤:“我没有这样的爸爸。” 郑宇说:“你最近还是少出门,要你单独在外面被缠上了,未必好脱身。” 路漫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这话。 郑宇却话锋一转,来一句:“沈飞怎么就那么惦记你呢?” 路漫哀哀的看他,讨饶说:“好了。” 郑宇噤了声,点了支烟慢慢抽。 这一次郑宇过来,难得待足两天才走。除去一开始的一点不愉快,之后的相处都还挺和谐的。最重要的是,路漫对于直线上升的攻略度十分满意。 一月一过,新年离得越来越近。月底的时候,郑宇又过来了一次,大半的时间两个人都腻在床上。路漫本来以为郑宇只是器大,后来发现活也好,就还不错。 过年的那段时间,郑宇自然没有出现。乔嘉言妈妈走了,她爸又那样,她外婆在乡下老家跟着她舅舅住,去一趟有得折腾,路漫最后打消念头寄了笔钱过去。 大年初七这一天,路漫睡到十一点多才起。吃过午饭见天气不错,她准备到阳光房去喝茶晒太阳,接到了乔嘉言舅舅一个电话,说乔嘉言的外婆走了。 乔嘉言小的时候,在她外婆家住过好些年,她父母那么一个情况,她外婆也十分心疼她,对她特别的好。现在老人去世了,于情于理,路漫都应该回去奔丧。 事情来得突然,她急急忙忙的回去,路上告知郑宇一声。晚一点的时候,接到郑宇的电话,他问了一下情况,让她自己路上注意点安全。 乔嘉言的舅舅家在农村,路漫先飞到市里,再坐大巴到县城,转坐公交到镇上,他舅舅开面包车到镇上接她。这一路上的折腾不必多说,后面也没有一天轻松。 只是生老病死,对如今的路漫而言,都是感到麻木的事。她现在很难因为别人真正牵动情绪了,或者是因为见证过了太多,反而觉得每个人终究不过这个结果。 因为还是农村,兴土葬,下葬之前的讲究也很多。等到安葬好了乔嘉言的外婆,乔嘉言的舅舅和舅妈又在家里面安排一场流水席,请亲戚乡邻们来吃饭。 路漫坐在席间,乔嘉言在外婆家这边的亲戚少有不拉着她聊天的。 有一位喊大姨的、四十多岁的大姐安慰她:“你外婆毕竟一把年纪了,你妈妈是真可怜……”说着长叹一口气,“你自己在外面,辛苦不辛苦?谈男朋友没?” 路漫想想郑宇,那也算不上男朋友吧,于是摇头。 大姐看她一眼,笑笑说:“我们嘉言这么漂亮没有男朋友?哎……说起来啊,你大姨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也是在那边上班,你们认识一下,相互也有个照应。” 路漫觉得有点搞笑,这样的时候,还能惦记这些?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想答话,有个小姑娘跑过来,拉拉她的衣袖:“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走到院子外面一看,郑宇正背靠着一辆黑色大车,旁若无人站在那里。远远近近一群玩闹的小孩子,一边偷偷看他一边笑着互相说着什么。 路漫走了过去,奇怪的问:“郑先生,你怎么来了?” 她看到郑宇手里捏着车钥匙。 郑宇看看她的脸色,不太好,但也还算是过得去。 他直接说:“完事了没?完事就回去了。” 路漫还没应他的话。 她的身后,乔嘉言的舅妈从院子里走出来,喊道:“言言,你朋友?怎么让人在外面,快请进来坐一会啊。”说着又去招呼郑宇,“吃饭了没?进来吃点吧。” 路漫为难的看向郑宇。 郑宇挑眉,自然的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杵这干嘛?进去啊。” 第49章 在梦醒之前(七) 郑宇神态自若牵着路漫进了院子,乔嘉言的舅妈在路漫坐的那个位置旁边添上了一副碗筷,热情招呼郑宇坐下来。路漫被郑宇领着坐了。 先前的那位大姐转过头看看他们,拉了下路漫的胳膊,眼里有些不满,却只是嗫喏着嘀咕:“嘉言,你这不是有男朋友吗……” 郑宇如何机敏的一个人,当下朝路漫看过去一眼。两个人坐下了,他也没松开她的手,这会更是捏了捏。路漫不得不握住他的手,冲那位大姐不好意思的笑笑。 宽敞的院子里摆上了许多的桌椅,每一桌都坐了不少的男男女女。郑宇一身挺阔深色大衣端正坐在席间,浑身都透着凌厉的气质,和这个地方实在是格格不入。 他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甚至动了筷子,虽然也没吃两口,但乔嘉言舅妈替他倒的那杯茶,他都喝光了。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终究也还是会有这样的时候。 稍微坐了半个小时,路漫识趣的说要走。她回房间收拾了下东西,后来又将钱包里面除去一点零钱以外的钱都拿了出来,全部塞给乔嘉言的舅妈。 那一沓钱有三千了。 乔嘉言的舅妈推辞两遍才收下来,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面,拉着路漫小声的说:“言言,今天来找你这个是你男朋友吧?看着挺好的,你要抓紧了……” 路漫矜持的笑了笑。 乔嘉言的舅妈也笑:“说实在的,等你也嫁人了,我们就安心了。一个人在外面毕竟太辛苦,何况就你这个年纪,换在咱们这儿,没准孩子都已经会走路了。” 郑宇帮路漫把她的箱子拎出来放进后备箱,自己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等到她出来。她坐进副驾驶,低头系安全带,郑宇问:“都妥当了?” 路漫点头说:“嗯,没什么事了。” 郑宇启动了车子。 路漫偏头看他,半开玩笑的说:“舅妈让我抓紧时间嫁人。” 郑宇目不斜视,倒好了车,开车上路,慢悠悠说了句:“你嫁人试试?” 路漫温和笑笑:“我舅妈还说,换了这儿的,我这个年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有点吓人……明明我才二十二岁啊……” 郑宇看她一眼,说了一句:“人各有志。” 路漫收回视线,坐直身子,语气平静问:“郑先生,你结婚了吗?” 郑宇眼眸深潭一般,脸色刹那冷下来:“别打听我的事。” 路漫没说什么,别开脸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虽然不必多问,路漫知道郑宇还没有结婚,但也清楚,他自有其他的结婚对象。乔嘉言这样的身份,进不了他们那个圈子。不仅是她,就算是江雪,一样不行。 路漫不想批判什么,换作是她,要是和自己父母说要嫁一个穷小子,她爸妈一样不能同意。身份阶层存在差距,矛盾太多,光有感情本来就不能抵抗很多问题。 只是,郑宇确实不应该招惹乔嘉言。 既然他自己招惹的,那么这苦,就是得他自己受了。 今天早上六点不到,路漫就起床了,直到坐进郑宇的车里,才算真正能休息。郑宇开车挺稳的,水泥路面不怎么颠簸,安静过一会,路漫就靠着座椅睡着了。 郑宇让秘书订了晚上的机票,他直接开车到了机场。车子停稳时,副驾驶座上的还在睡。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脸看她。她睡着的时候总是格外安生,从不折腾。 于他熟悉又陌生的一张面容,安静的,温顺的,甜美的……郑宇望住这一张小小的脸孔,微微有点出神,却在想起她问自己结婚了没有时,几乎一瞬恢复清明。 郑宇伸手帮她解开了安全带,不轻不重推了她两下,副驾驶座上的人还没有醒。他看看她,起了点玩心,凑过去吻住她的嘴巴。两分钟后,人果然就醒过来了。 见人醒了,郑宇直接打开了车门。 他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蛮横说一句:“下车。” 这一次的事情后,郑宇见路漫的频率变得高了起来。一个星期多的时候两三次,少也有一次,有时候一整个周末都会和她待在一起。 到了三月份,天气变得暖和起来。 又一个周末,郑宇没说会来,见天气好,路漫自己背上画板去附近的公园写生。因为周末加上天气晴朗,春天景色也好,公园里的人特别多。 路漫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待着,面前是一丛月季。她总需要有事情打发时间,既然顶着乔嘉言的身份学了画画,那么这方面的事情就不错,何况她也当学习。 郑宇打电话过来是十一点多,路漫报了方位,迟一点的时候他自己过来。尽管已经是春天了,但路漫的手一直露在外面还是有点凉,郑宇摸了摸,就帮她捂住。 这是一个体贴至暧昧的动作。路漫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诧,想抽回手却被制止了。她仰头冲郑宇笑笑,脸颊泛红说:“我没事的……马上好了。” 郑宇帮她捂了一会才松开她的手,路漫将剩下的那点画完。到了十二点半附近,他们收拾东西回去。郑宇主动帮她忙,画板没要她自己拿。 难得郑宇如此温柔,路漫自觉的脸上满是娇羞欣喜。回去的路上,兴致勃勃和郑宇讨论中午吃什么。公园离得近,七八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回去了。 郑宇在前面打开门,路漫跟在他身后。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们都看到,玄关站着一个人。高挑的身形,人到中年状态却还很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是浅色风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印花丝巾。 她脸上维持着笑容,和蔼的目光落到了郑宇的身上。 哪怕开口,她的声音也是慈爱的:“虎子,怎么周末也不回家?” 虎子算是郑宇小名,他出生那年正当虎年。 郑宇没想到他妈会突然过来,感觉身后的人缩了缩,想也没想就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掌冰凉,手心全是汗。 他依然能保持镇定,懒懒的语调问:“妈,您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郑宇妈妈视线从他手上扫过,笑了一下:“我是什么外人,还要提前打招呼?” 郑宇只笑:“这不是觉得没招呼好您吗?您这个点来我这,吃饭了没?” “就是过来找你一块儿吃饭。”郑宇妈妈平静的说着,“我约了你裴阿姨,还有她女儿这几天也回国了,正好一块吃饭,你也见一见。” 郑宇拧眉,脸上的笑收敛了点:“您应该提前给我说一声。” “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郑宇他妈目光落到路漫的身上,只一秒,而后略略拔高了音量,“虎子,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少往家里头带。” 郑宇感觉到被自己握住的人身子抖了抖,他下意识想将她紧紧握住,那只手却先一步从他的掌心溜走了。他回头看一眼,发现她人已经往外面跑了。 她仓皇逃离一般的背影,在一刻间,让郑宇心脏都跟着紧缩了一下。他拔脚想要去追上她,他妈妈两步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好了,陪妈妈去吃饭。” 郑宇一瞬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看向他妈妈时,瞳孔微缩。等到下一秒,他掀开他妈的手,丢开手里的东西往电梯跑去。 电梯早就到了一楼,郑宇动手摁电梯时,他妈妈跟着走了出来。郑宇妈妈先前脸上那种宽和的表情也不见了,带着严肃,声音沉沉:“郑宇,你还想做傻事?” 郑宇对着家人,很少有冷淡的时候,此时对着他妈妈,脸上却是一派冷峻。他淡淡道:“您当初把她赶跑是您厉害,她结婚了我没什么想法,但这事你别管。” 郑宇他妈皱眉,脸上不悦之色尽显。 郑宇只又一句:“我真想要做什么,您就拦得住吗?” 电梯到了一层,郑宇从电梯里出来,一边摸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往外面跑。电话打不通,人也早就不知去向,他问了一声保安,说人跑出去了,又调头回去开车。 到了这个时候,郑宇才真正发现自己对乔嘉言所知甚少。她在本市,有什么朋友他不清楚,有什么常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于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郑宇开车去了她和她妈妈以前住的房子,根本没有人在。电话打到后来关了机,想到她这样和自己蹬鼻子上脸,他心里头也憋了一股气,最后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决心不再理。 郑宇终于在路口调转方向,开车走人了。 行至半途,电话响了起来。郑宇看了一眼,抬手摁下通话键,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抱歉,刚刚手机没电关机了……我晚一点回去。” 郑宇听出来她说话带鼻音,心里的憋闷缓过来少许。他正准备开口,想问问她在哪里过去接她,先听到了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数秒过后,沈飞的声音出现在了电话那头:“宇哥,乔姑娘我先帮您照看着,您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裴家的千金,不都回国了吗?” 不等郑宇开口,电话被那头掐断。他气到了极点,滚滚怒气在胸口不断翻腾,伸手开始拨号码,电话还没有拨通,外面接连不断的刺耳喇叭声传来。 郑宇抬头看了一眼,连忙猛打方向盘的同时将刹车狠狠踩下去。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第50章 在梦醒之前(八) 路漫提着保温桶到医院去看郑宇。 郑宇这次车祸,车子性能好,安全气囊及时弹了出来,他胸腔里肋骨断了三根,手脚都好好的。保温桶里是她自己炖的大骨汤,既然来探病,总归要意思一下。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两天时间,郑宇给她打电话,安排司机过去接她。路漫进去病房的时候,郑宇人是清醒的,听到响动看过来,瞧见抹人影,一眼之下别开脸。 一整间豪华病房里面,这会只有郑宇一个人在。路漫穿过外面的会客室走到了里面的房间,一直走到了床边,将保温桶轻轻搁在床头的小柜子上面。 平常人高马大、精神抖擞一个人,这会多少蔫菜了。虽然没有伤及内脏,性命无虞,但断了三根骨头不是闹着玩,她看到郑宇发白的一张脸,像是没什么气力。 路漫立在床边,平静的表情,温和的语气:“郑先生,您找我?” 郑宇听到这话,只感觉自己这会病恹恹躺在床上在她眼里是不存在的事。他动了动身子,不大的动作却牵动胸腔里的骨头,一阵一阵的发疼,脸越发白。 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郑宇沉着脸说了一句:“给我倒杯水。” 路漫去外面倒了杯水端进来,径自递到他面前,完全没有要喂他的意思。 郑宇看了一眼,几乎气绝:“你没照顾过病人?” 他说话的语气一重,胸口就狠狠的疼,克制不住倒吸一口气。 路漫也看看他,不痛不痒问:“要不要喊护士过来?” 郑宇咬牙忍疼,别开了脸。 路漫站了一会,将水杯搁到小柜子上,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过片刻,她说:“我喂你喝吧。” 路漫拿过水杯喂郑宇喝水,他没拒绝。 等喝过几口水,郑宇问她:“你拿的什么东西?” 路漫搁下杯子,没回答他的话,只说:“您喊我过来,不担心家里人知道吗?” 郑宇什么脾气,顿时上火:“你哪来那么多事?” 路漫却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这地方不是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应该来的吗?” 郑宇瞥她一眼,瞧见她脸上那种好脾气的笑,不觉眼神一黯。他声音低了点,缓缓地说:“之前我妈说那种话,是她的不对,你……” 他的话卡在一半没有说下去。 郑宇收住了话,说了句别的:“你先去住你和你妈妈的那套房吧。” 路漫只问一句:“我煲汤了,你要不要喝点?” 迟一点的时候,护士进来帮郑宇换药水。伤口疼,胃口不好,他中午只喝了点汤就凑合过去了。到了下午,实在困倦就慢慢睡了。 郑宇睡醒一觉,瞧见床对面的沙发上角落里窝着一个人,正在埋头玩手机。他轻咳了一声,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然后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醒了?”路漫站在床边低头看郑宇,“要不要喝水?” 郑宇摇了摇头。 路漫说:“已经五点多了,我先回去了。” 郑宇不自觉的皱眉:“我一病号,不得有人照顾?你走什么?” 路漫静静的看着他,笑笑:“您缺人照顾吗?” 郑宇抿唇不语。 路漫拎起保温桶转身就走。 郑宇喊她一声。 路漫回过头来。 郑宇说:“你明天也过来。” 路漫没有应他的话。 郑宇脸沉了沉。 路漫看他片刻,兀自笑了:“可以,加钱。” 郑宇气到一整个胸口都疼,却只能骂一句脏话,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路漫还是过来了。 她起床就来了,仍拎一只保温桶,里面是在外面买的煮到香稠的皮蛋瘦肉粥,这之外的豆浆和蟹黄包是她的早饭。 路漫走进病房里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正一边帮郑宇调药液流速,一边红着脸偷偷的看他。郑宇黑着一张脸,在看到路漫的一瞬间,才脸色稍缓。 发现有人过来,还是漂亮的女性,小护士端正姿态,忙完自己的事情交待过两句就退到了外面。路漫将东西搁下,搬了椅子过来问:“吃早饭了没?” 郑宇探头看看:“你买什么了?” 路漫说:“皮蛋瘦肉粥。” 郑宇抬抬下巴:“那又是什么?” 路漫看也不看,直接说:“那是我的早饭,您别惦记。” 郑宇乐了一下。 路漫坐到病床旁边,拧开保温桶喂他喝粥。 昨天她没答应会来,走得又那么决绝,郑宇以为她真的不来。这会多看她两眼,是乖顺至极的样子,忍不住扬着嘴角,问:“我也没加钱啊,你怎么来了?” 路漫不声不响,将勺子喂进郑宇嘴里:“喝您的粥吧!”郑宇被那柄瓷勺磕了牙,疼虽不大疼,但难免狼狈。正要借机发作,见她笑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郑宇今天胃口似乎变好了一些,东西吃得多了一点。喂好了她,路漫自己到外面吃过早饭,将保温桶洗干净了,再进来时,郑宇问:“你上次跑出去……” 路漫坐在床边帮他削一个苹果,头也不抬:“想去公园待一会,路上遇到沈先生了,没有什么。后来给你打完电话,我就直接回我和我妈妈以前住的那里了。” 郑宇斟酌着问:“他说先照顾着你,是想做什么?” 路漫摇头:“我不知道。” 换了以前,提及沈飞,郑宇言语之间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今天却只是这样,路漫倒不觉得他转了性,果然半晌听到他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路漫迅速的回答。 郑宇眯眼看她,她专心削好了苹果,切成小块喂他。 十点多的时候,郑宇睡了一会醒了。他和路漫刚说两句话,有人从外面进来,抬头一看,发现来的人是沈飞。心知来者不善,他阴沉沉的一张脸。 沈飞也没空着手过来,花束果篮都有,没交给路漫,自己搁在了茶几上。他像是对郑宇恶劣的态度浑然不觉,脸上带笑走了过来说:“郑总,咱们谈谈?” 路漫看向沈飞,沈飞低头看着她,温柔的说:“你先到外面去等一会,等谈好了我再出去找你。”他说得好像他们两个有什么一样。 郑宇立时炸了,可面上总要端着,只是笑又不笑的:“有什么可谈?” 沈飞说:“谈一谈——乔小姐的去处。” 路漫人还在那儿站着,脸上是木然的表情,心里面就是另一番滋味了。上次碰到沈飞后,他说过一嘴,要想办法让她不用受郑宇的辖制,她没当真也没不当真。 然而挑在这个时候来,沈飞也是够狠。 郑宇抬眼看向了沈飞,寒着脸淡淡道:“她是我的人。” 沈飞平静的说:“乔小姐很无辜,也不应该成为你们郑家的炮灰。” 郑宇笑了一下:“怎么着?你们沈家就容得下了?沈总这是准备把人娶回家?” 沈飞压根不接他的招,也笑了笑:“我会让秘书把钱打到郑总的账户。” 郑宇恼了:“你什么意思?” 沈飞依然是笑:“宇哥,事到如今,您再这样攥着乔小姐有什么意思?你自己也知道,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咱们互相谁不知道谁。你真要等后悔了才肯清醒?” 不等郑宇说话,沈飞伸手拉住路漫的手,偏头说了一句:“走。”路漫抬眼看向了郑宇,沈飞却没有真正过问她的意思,径自带着人往外面去。 这样的举动形容火上浇油。 郑宇动手拔了手背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去追。脚踩到地上才感觉到身体情况还在多么的不好,当时就差点栽下去,他扶了一下床头的柜子才站稳了。 路漫被沈飞强行带到会客厅的时候,郑宇从后面拉住了她另一只胳膊。她和沈飞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只见郑宇脸色惨白。 他眼睛牢牢盯住路漫,额头有冷汗滴下来。 郑宇咬着牙虚弱的说:“我答应了吗?你准备上哪去?” 沈飞也没想到郑宇会从病床上下来,一时呆住:“喂……你身体……”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被胸口强烈的疼痛折磨得站立不住的郑宇,已经直直栽了下去。 他的伤还没养上几天,这么乱来多半得送急救,万一人出了事,谁担待得起?两个人倒不至于傻了——路漫第一时间伸手扶住郑宇,沈飞连忙去摁铃喊医生。 郑宇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进急救室转过一圈了。 他睁眼看看,病床周围全都是家人,不见沈飞也不见那个人的影子。其实在看到了他家人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乔嘉言不会在这了。 直到他出院,郑宇都没有再见过她。 第51章 在梦醒之前(九) 路漫和郑宇再次见面,已经是五月份了,春天那种乍寒乍暖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天气慢慢变得热起来。郑宇主动给她打电话,让她出来一起吃饭。 郑宇大概刚理过头发,比上次见面短了一些,人倒是十分的精神,估计身体也差不多痊愈了。他穿着一身深色西服,灰色的衬衫,身上那股凌厉气质一变不变。 医院那一次,沈飞出来闹腾过一场,路漫看着系统显示的攻略度飙升到了九十,就知道已经差不多了。也许到现在,郑宇自己都还没有认清楚心里的这份感情。 他们去一家私饭菜馆,饭桌上气氛还算轻松。郑宇知道,她已经和沈飞说清楚,何况他自己也找沈飞又认真谈过了。至于他们谈的什么内容,对路漫而言则完全不重要。 吃过饭以后,郑宇开车送路漫回去。打见过他妈妈那次,她没有继续住过郑宇的那一处房子。后来找了时间,一次性把东西全都搬走了,乔嘉言的东西也不多。 郑宇心里多少也清楚,她不会愿意再回那里。今天见面,他没有提起这些,更是自觉的送她回来这边。一段时间没有见,看她一切都好,郑宇反而安心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路漫问:“郑先生,你晚上有空吗?” 郑宇一面开车一面应:“有事?” 路漫平和的语气,说:“也没有什么事,今天是我生日呢。” 郑宇怔了怔:“怎么不早点说?” 路漫笑笑不说话。 郑宇反应了过来,不紧不慢道:“想要什么,你自己去买。” 路漫垂下眼:“不用,晚上也一起吃个饭吧。” 郑宇飞快的看她一眼。 路漫问:“炸酱面行吗?我会做。” 郑宇点点头。 路漫想了想,自己以前会做炸酱面吗?上一次做是什么时候?——却什么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她再想一想,反正郑宇不挑,她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这么凑合吧。 郑宇陪路漫去了趟超市,回来之前,他坚持订个蛋糕让晚点送到她住的地方。他们把材料都买回去,下午一起睡了个午觉。五点多的时候,路漫到厨房做晚饭。 她起床时,郑宇醒来了,但没有跟着起来。他躺在床上,听到厨房里陆陆续续一点响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却发觉自己原来也有惦念这种平静生活的一天。 他心里却不是不清楚,这么好的日子,其实并不属于他。 路漫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多小时,中间去开门收了一个蛋糕,终于把他们的一顿晚饭做好了。她到卧室里去喊郑宇吃饭,只见他懒懒躺在床上不大想动。 “面条搁久了不好,您起来吧?”路漫扶着门,冲床上的郑宇说一句。 郑宇望住她的眼睛,招呼一声:“过来。” 路漫乖觉走到他的面前。 郑宇已经坐起身来,抬手轻轻的捏住她的下巴,封住了她的唇。 被他抓在床上纠缠半天,脸都红透了,郑宇才放过路漫。 他们出去外面吃饭。 郑宇坐在饭桌旁边看看,切得细细的嫩绿黄瓜丝,还有准备好的香椿、豆芽、青豆、黄豆,浓香的炸酱,煮熟的面条,并几样家常菜,还挺像模像样的。 他提起筷子尝了尝,味道全然不如看起来好。只是瞧见坐在对面的人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郑宇违心的夸奖:“挺好的。”于是看到她立时间笑了。 他们吃过晚饭,又一起吃了点蛋糕。一顿饭下来,路漫吃得有一点多,郑宇就带她下楼去散步。后来她嚷着吃雪糕,他也没阻止,还默默的付好了钱。 或许因为今天是她生日,郑宇对她颇为依顺,后来晚上也没走。散步回去以后,两个人窝在客厅看了一部老电影,十点多各自洗过澡上床休息。 一夜温存。 隔天清早,郑宇醒来时,路漫还被他抱在怀里睡得正好。两个人都还光|裸着,他低头看看她,下|体某一处蹭着她腻滑的皮肤,心底就有些蠢蠢欲动。 路漫分明是被折腾醒的,醒来发现郑宇正沉迷某一件事,没来得及开口先被他捂住了嘴巴。结束了以后,郑宇抱着她,只说时间还早让她多睡上一会。 十几分钟过去,路漫没有睡着,郑宇倒又睡了。她看着时间,八点的时候起床,洗漱好折回来换好衣服,醒来的郑宇问了一句:“怎么起了?” 路漫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笑说:“我出去买个早饭回来,你继续睡吧。” 郑宇又问:“去哪儿买?” 路漫望着他的脸,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笑盈盈说:“附近就有一家店的早餐味道还挺不错的,我很快回来。” 郑宇嘴边一点点的笑意:“去吧。” 路漫走出了卧室。 郑宇本以为,这只是无数个早晨其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带着一点稀罕的、叫人格外喜欢的感觉。可是,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也没能等到她回来。 打电话没有人接。 郑宇慢慢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份合同文件、一张银|行|卡、两串钥匙。屋子里一切都是原模原样。 电话再次拨过去,变成关机。 这一个早晨之后,郑宇再也没有见过乔嘉言。 他辗转得到过她的一点消息……准确说,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一个金发碧眼男子的婚纱照,一张是她怀里抱着一个长得挺像她的漂亮混血小女孩。 那已经是,她没有回来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那一刻,郑宇明白了,穷极一生,她也不会回头。那一个看似平静、与往常无异的早晨,她不声不响离开,才是真正的决绝。 郑宇终于冷静交待秘书,把乔嘉言的那处很多年都保持原样的房子卖了。他早就真正明白,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一生,无论他喜欢谁,都没有结果。 再也不会有结果了。 心里的那一盏忽明忽灭的灯,终究彻底黯灭了。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那天早上过去之后,交待过后续的安排,路漫已经从这个世界脱离了出来。比其他世界都更早的完成任务,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路漫美滋滋问S520:“没待够一年就完成任务,换成我自己的世界,岂不是都没过去一天?” S520笑呵呵的点头:“没错。” 它看一眼系统返回来的消息,又和她说,“漫姐,上一个世界的后续反馈出来了,你要听吗?” “不用了。”路漫直接拒绝,“他之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从来不认为爱而不得就活该独身一辈子,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S520没有异议,认同的点头,转而问:“那咱们下一个世界……?” 路漫抬一抬下巴:“下一个世界,该我自己写剧本了吧。” S520立刻说:“对,你可以自己设定。” 路漫嘴角勾了勾:“很好。” 当路漫把自己认真准备的剧本提交给系统之后,S520却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它粗粗瞄了一眼,模糊印象似乎是一个古代世界,想发问却已经被催着跳跃到了下一个世界。 路漫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醒过来。 一盏一盏宫灯将空旷的大殿照得亮堂堂的,她才睁眼,立刻有两名长相清秀的宫人迎了上来,恭敬的说:“陛下,您醒了。” 路漫稍微琢磨片刻,肃着脸开口:“没事,下去吧。” 那两名宫人应声退到了大殿外面。 大殿内很快只剩下她一个人,路漫自顾自坐起身,打量起眼前雕梁画栋的建筑,果然比她想象的要奢华千倍百倍。嗯……贫穷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S520悄悄咪咪冒头:“漫姐,这是什么情况?” 路漫微微眯眼,笑了笑:“机会难得,当然要玩个痛快。不是这种设定,哪儿还能美滋滋享受到后宫美男三千人?” S520轻咳一声:“那个……咱们不是来做任务的吗……” 路漫反问:“我说过不做任务吗?” S520默默翻了一下这个世界具体的任务内容—— 大周国女皇李妩,后宫美男无数,而其中新收进后宫的那一批美男当中,有一位叫做苏璟美男子。苏璟性格冷傲,对李妩的浪荡作风颇反感,入宫亦别有目的。 路漫在这个世界的目标人物,正正是这一位叫做苏璟的男宠。 S520:厉害厉害,可以可以,666【佩服三连.jpg】 忍了又忍,它还是没忍住问:“漫姐,你真的觉得这样ok?” 路漫对S520的迟疑不以为意。 她淡淡道:“风流浪荡的女皇帝坐拥后宫美男三千人,偏偏独宠他一个,他难道不应该很感动?你看那些后宫小说,大多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S520:“……” 言之有理,无言以对。 在这之前,S520的确没有想过,路漫自己会设定这样的一个世界。只是既然系统认同了这个任务,说明在系统看来它的难度等级是合格的。 路漫却不再搭理S520,她抬手摸摸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今天翻谁的牌子比较好呢? 第52章 魂梦与君同(一) 傍晚时分。 李妩身边的大太监来请他去栖梧殿,苏璟纵有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去了。待到了栖梧殿外,方知与他同时期入宫的年轻男子们,无一不是被请到了这里。 一众穿着青色长衫、打扮相似的男宠陆陆续续低首走进殿内,对着殿中上首处那一位身份尊贵之人行叩拜之礼。苏璟隐在人群中,被免礼起身之时望过去一眼。 他入宫至今,乃第一次被召见,也是他初次以如此近的距离打量李妩。大周国女皇名声在外,贪图美色、无心朝事,且为人散漫,朝堂事宜皆是由摄政王掌管。 苏璟匆匆的一瞥,只望见殿内坐着的大周女皇穿一身酡红暗花广袖曳地裙,乌发如云,肤白胜雪,脸上的张扬肆意,眼底的傲慢审视,无不昭示她的无上权力。 一眼之下,他收回视线,垂首盯着殿内光洁地面。 路漫坐在紫檀木大椅上,挨个打量下面立着的人。个个年轻俊美,身材修长,美色无边,叫人心旌摇摇。她看了一会,站起身来,立刻有宫人上前扶住了她。 扶着宫人沿汉白玉台阶缓缓拾级而下,路漫不紧不慢走到一众人的面前,走到近处仔细的品鉴。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揣度,表情却含着毫不掩饰的玩味。 身份上的绝对差距和对于皇权的敬畏,让路漫眼前的人纷纷低首。十二个人,站了两排,苏璟在第二排左侧的第二个,她绕了一圈才走到他面前。 毕竟是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路漫有意无意多看了他两眼,在他面前略有驻足,但什么都没说,径自走过去。苏璟的旁边就是最后一个了,路漫停在这人前边。 即便这里站着的人每一个都皮相上佳,但却各有自的味道。譬如,苏璟属于气质要冷傲一些的,身上带着股清高之感,而他旁边这位则秀气明朗,如三月春光。 路漫绕着他转上了半圈,走到他身后,站在他和苏璟中间,徐徐开口,带着点儿轻佻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应声:“臣叫魏恒。” 路漫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轻轻一笑说:“你留下吧。” 魏恒心上一喜,按捺着情绪道:“是。” 李妩身边的宫人会了意,客气将其他人请出了殿外。 苏璟从栖梧殿内退出来,心底有些不明的情绪氤氲着。与李妩的初次照面,他没觉得这个人和印象有多少差别——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觉得很不好。 想到自己成为了李妩后宫男宠的一员,苏璟一瞬间感觉更不好了。 路漫这会不在意苏璟觉得好还是不好,反正她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并且心情也一样非常的良好。魏恒长得不错嘴巴还很甜,路漫被他哄得很开心。 这天夜里,他们好好的在床上谈了谈人生。魏恒毕竟是经过层层筛选才到这宫里来的,身体素质首先过关,其次年轻人体力自然好,路漫被他伺候得十分舒服。 第一次翻牌子,路漫对知情知趣的魏恒异常的满意。在她的设定里,李妩是从不上早朝的,因此隔天睡到自然醒以后,她按照套路,赏赐了魏恒不少奇珍异宝。 自这天起,新进宫的这一批男宠,可以说每天挨个被他们眼里的陛下翻了牌子。到了第十二天,只剩下苏璟还没有被宠幸过,所有人都以为,这天必然是他了。 又怎料到,陛下转头找别人玩了? 大家都没有光你有,那你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大家都有光你没有,那你就会被其他人同情。苏璟而今就变成了被同情的那个。 同一批入宫的人中,独独他一个没有被临幸。这样一个情况,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它说明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陛下不喜欢他。也许不仅不喜欢,还讨厌。 身在后宫却惹了陛下厌恶,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都禁不住对苏璟报以深深的同情。 相比于其他人的同情怜悯,苏璟自己没有对这件事多么在意。只是平常难免会听闻一些关于李妩的事,无论是她翻了谁的牌子,赏赐了谁珍宝又或是别的什么。 对于这些,苏璟向来不往心里去。更准确来说,大多数时候,他没有觉得这些和他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他的心思基本都放在另一件事上,也是他入宫真正目的。 一日,魏恒邀请苏璟下棋。 他们坐在轩窗下,外面是满庭满院的浓浓春光。 入宫之前,苏璟和魏恒不过点头之交,相互虽然认识,但不熟悉。入宫之后,慢慢接触多了起来,因性情相投,关系变好不少。 一局棋终于下完,苏璟赢了魏恒半子,魏恒一面笑着道喜一面替他斟满了茶。外面丛丛翠竹蓬蓬勃勃生长,里面惨绿少年风华正茂,两个人对坐喝茶已是风景。 魏恒嘴边带着笑,挂心苏璟的事,不无意图说:“陛下是个好人。” 苏璟低头喝茶只是不接话。 魏恒压低了声音:“你想要查那个人的死因,但凭你现在,又真能查到什么?” 苏璟皱眉,轻轻抬眼看他。 他的好友顾铭笙在一年以前被迫入宫,却在入宫后不过三个月时间,失了性命。外头传的消息皆道顾铭笙病死,但他清楚顾铭笙身体一向康健,后来追查到一点其他的东西,只觉事有蹊跷。 这是他此番入宫真正目的。苏璟不大意外魏恒知道或猜到这些,毕竟他和顾铭笙感情深厚,从来都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魏恒笑笑:“我知道的苏璟一身傲骨,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怎会愿意来这里?” 苏璟低眉,闭口不言。 魏恒又说:“陛下是个好人,你该放下身段,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 过了半晌,苏璟方道:“我不是可以选择的那一方。” 魏恒慢悠悠喝了口茶,笑着叹气:“我也觉得奇怪,陛下怎么……”他上下打量苏璟两眼,思索半晌,“论起来,你没做什么惹陛下心烦的事情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听到宫人扬声通报,说陛下驾到。 魏恒和苏璟对视一眼,不敢怠慢,一时先后疾步走到殿外相迎。 这是苏璟第二次与李妩见面。 他和魏恒跪伏在地上,听到头顶清脆的声音,温和免他们的礼。下一刻,眼前探来一只纤纤素手,是虚扶一把的意思。他与魏恒皆小心谨慎的,自顾自起身了。 帝皇容颜,不可直视。苏璟立在殿门口,低垂着眼,眼前却映入一抹艳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繁复花纹,金线勾边,无尽奢华。那抹艳色不停在他视线里晃动着。 路漫看到苏璟的时候,狠狠自我反省了一下。 她这一段时间玩得乐不思蜀,差点儿忘记自己还有任务要做了。虽然今天她过来魏恒这儿,也多少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但要不是S520念叨,她一时还真…… 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两个月,自己过着什么样荒淫奢侈、腐败无耻的生活,路漫自个也觉得……嗯,冲这样的生活,她愿意再活个五百年。 “我不进去了。”免礼之后,路漫爽快说了一句,“十五那天,宫里头要举办诗会,魏恒你记得来参加,还有……”她的视线落到苏璟的身上,硬生生停住了。 如此反应,只叫人觉得她压根不认识苏璟这个人。魏恒虽然想替苏璟出头,但是这个时候,实在不怎么合适。他往旁边瞥去一眼,却发现苏璟无动于衷的。 李妩身边的宫人知情知趣,上前低声提醒:“陛下,这是苏璟。” 路漫一脸恍然,笑了笑说:“好,你和魏恒一起,届时记得到场……”她说着顿住了,片刻后沉吟道,“苏璟……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魏恒低眉顺眼,脸上带笑:“陛下,苏璟与臣一样是前一阵子入宫的。” 路漫状似了然的应了一声。 苏璟略有不满的余光扫一眼魏恒。 他刚收回视线,眼前探过来一张笑意盈盈的清丽面容。 苏璟听到她说:“不应该啊,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我怎么能没印象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下巴被人轻轻捏住,被迫抬头,与眼前的人对视。 路漫神色认真仔细看看苏璟,笑嘻嘻的问:“你晚上来找我,好不好?” 她一松开手,苏璟低头应声:“是。” 等到抬头看去,苏璟只望见李妩远去的身影。 唯有他下巴被柔嫩手指触碰的感觉,久久在心里面挥散不去。 入夜时分,苏璟在自己住处。 宫人已经抬着软轿到了外面,他焚香沐浴过,终于乘着轿辇去往栖梧殿。 第53章 魂梦与君同(二) 栖梧殿内寂静无声。 苏璟被宫人引进去,只见将将沐浴过的女子穿着月白折枝桃花大袖寝衣,懒懒正坐在梳妆台前。如瀑乌发散落在她背后,青丝遮掩下修长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引他进来的宫人转眼悄然退下,苏璟略略顿足,很快低垂着眼走到路漫的身后。他从宫人手中接过干巾,沉默帮她擦起了头发,适中的力道让人感觉到了舒服。 半晌之后,苏璟听到她的声音:“来了?” 他应一声:“是。” 话音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探过来握住他的手。苏璟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心里头的那些不情愿,都被他死死的控制住了,他只是顺势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路漫握住了苏璟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她转身面对着苏璟,冲他露出个笑。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设定的,苏璟现在是什么想法,尽在她的掌握当中。 把他手里的东西抽走递给宫人,路漫牵着苏璟到矮几旁坐了下来。苏璟自觉的动手泡起茶,路漫坐在他的对面,也不说话,只托腮牢牢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苏璟低垂着眼在泡茶,却知道李妩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她这样的目光,带着轻浮与亵玩之意,每每都让他感觉不舒服,可他并无置喙的资格。 他斟了杯茶双手递到路漫面前,不无恭敬道:“陛下,请喝茶。” 路漫配合的尝了一口,笑笑问:“你和魏恒关系不错?” 苏璟慎重的回答:“君子之交。” 路漫评价:“挺好的。” 待到夜深,他们终于梳洗安寝。 直到躺到床榻上,苏璟的手依旧被人握着。两个人面对面的躺着,他看到眼前的人,白嫩细滑的肌肤,嫣红的唇瓣,离得这样的近,甚至能感觉她温热的呼吸。 苏璟嗅到她身上一股淡雅香味,鼻尖萦绕。他们都没有说话,静悄悄中,他被人轻轻吻住了嘴巴。他低垂着眼,沉默承受,任由她舌尖撬开了他的牙关。 他感觉到她的手,不紧不慢解开他的衣服,探入衣间在他胸前抚摸挑逗。停留过片刻,那只柔软的手一路往下,一步一步靠近了他的……然后握住,来回撩拨。 李妩有这么多的男宠,她对床笫之私如此的熟悉,苏璟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抵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产生反应,无法自持顺从着她的意思,浑身被燥热折磨着。 她亲吻他的耳朵,舌尖扫过耳廓,喊住他的耳垂轻轻的咬。苏璟感觉到身上有薄薄的汗意,她却只是咬了咬他的下巴,又亲一亲,再往下,留下一串细密的吻。 喉结被她用力的亲吻了一下,他的……被她紧紧握在手里,苏璟没有防备,克制不住的哼了一声,换来的是她似乎更努力的逗引。他的一切都被她牢牢的掌握。 当他的……进入她身体的一瞬间,身体一刹感受到的那种仿佛灭顶的愉悦,让苏璟想起话本里写到的狐妖——倘若世间真有狐妖,眼前的人大概就是此物幻化。 额头有汗渗出来,积攒的欲|望无处发泄,苏璟被身体的那股燥热折磨着、引导着,近乎本能的,无法克制的,想要在她的身体里面驰骋。 苏璟终于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从她手里夺取掌握权。他将她压在身下,感觉到她手臂缠绕在他身上,彼此都是热的,说不清的渴求,只好更用力的纠缠在一起。 直到彻底爆发,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结束之后,路漫主动凑过去亲了亲苏璟的脸颊。作为一个老司机,她没有觉得要挑起苏璟的欲望有多难,看着他想克制却克制不住的样子,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路漫任由苏璟抱着她去清洗,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又被抱回床榻上。不同于被她撩拨到难耐,控制不住呻|吟的动情样子,此时的苏璟已然恢复了惯常的镇定。 她回味着苏璟方才的表现,再看看他此时冷淡的脸,玩心大起。路漫抬手捧住苏璟的脸,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已然喜滋滋在他的额头重重地亲了一口。 苏璟抬眸看她。 路漫微微而笑,压低声音说:“苏璟,我觉得你很不错。” 苏璟眼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他勉强维持平平静静的表情,规矩道:“多谢陛下夸奖。” 翌日,一觉醒来,天色尚早。 苏璟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着,并不有太大的动作。他已无睡意,垂眼发现怀里的人还睡得正好,只转头看看,发现天还未亮,便收回视线,睁着眼睛望向帐顶。 昨晚发生的事,苏璟几乎不愿意回想。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因为他过去自持在男女之事上坐怀不乱,而今却发现自己如此轻易便败下阵来。 这实在不是能让人觉得得意的一件事。 路漫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手臂抱着一个人,才记起来苏璟。她没有睁眼,手却不安分不老实的往苏璟身上摸去,全无阻碍的不停向下,停在他的大腿根。 苏璟一直没有再睡着,自然立刻发现她的动作。 他迟疑半晌,才不轻不重的摁住了路漫的手,低声说:“陛下?” 路漫反握住苏璟的手,慢吞吞睁开眼,嘴边点点笑意。她满目柔情抬眼看向苏璟,可非但没有收敛动作,反而更加放肆去触碰他的那一处隐秘。 须臾之间,又是满室春光旖旎。 复过得三日,临到诗会的这天,苏璟与魏恒一同前往御花园。三月春意正浓,御花园内正是百花盛放,满目姹紫嫣红。他们一路往醉花亭去。 醉花亭在御花园东面,近处有一片桃花林,粉色花朵云彩般挂在枝头。路漫姗姗来迟,稳坐亭中,她面前摆放着茶水点心,身边簇拥着数名长相俊美的男子。 路漫对吟诗作对之类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她特地摆下了这么一台戏,无非是给苏璟一个表现的机会。或者更准确一点是,给自己准备的一个偏宠苏璟的台阶。 诗会开始后,路漫身边簇拥的人,或是负责给她捶肩捏腿,或是负责不时喂她水果和点心,又或是替她端茶送水。参加诗会的其他人,则专心准备自己的作品。 等半个时辰过去,陆陆续续有完成的作品被宫人送到亭中。路漫懒懒散散的,也不要自己看,特地点了个人挨篇念给她听。大多数的作品也无意外的乏善可陈。 路漫把喜欢不喜欢皆表现在脸上。众人察言观色技术到位,单单看她皱着眉,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也知道她不觉得满意了,一时倒是犯难。 魏恒见苏璟搁下了笔,却迟迟没有将作品交上去,不免凑过去瞧一眼。苏璟素有才名在外,魏恒看过他写的诗,拍拍他的肩笑:“苏兄想必又要拔得头筹了。” 苏璟反应淡淡道:“魏兄过誉。” 他一句话才说完,在他的背后,有人忽然撞过来。事发突然,苏璟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前撞过去,撞得跟前的案几晃了晃,摆在案几上的纸墨笔砚散落了一地。 见闯了祸,那人连忙道歉,帮忙拾起东西,只是那一份作品沾上墨汁,不少内容被遮盖了。苏璟皱了皱眉,魏恒忍不住斥一句对方鲁莽,又忙让苏璟誊抄一遍。 偏偏在这一刻间,李妩身边的宫人走过来。 那宫人道:“苏公子,陛下钦点了要看您的诗呢!” 苏璟看看那份只剩下一半的作品,即使有心誊抄一遍,却多少费时间。宫人连声催促,他亦心知此事耽误不得,唯有走到醉花亭外,向亭中之人禀明事情原委。 路漫听过苏璟的话,挥退身旁众人,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问:“你的诗呢?” 宫人将那张沾染了墨汁的宣纸捧到路漫面前。 她认真仔细的看过一遍,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的脸上也浮现一抹笑容。 路漫看向苏璟:“‘桃李一枝春’,单此一句,也足够此诗夺魁了。” 苏璟垂首,恭敬的说:“陛下谬赞。” 路漫却一拍手,径自下了决定:“这诗甚好,便不与他们知道了……苏璟,你待会跟我到栖梧殿去,把看不清的这几句细细说与我听。” 暧昧至极的话,令远远近近的人视线纷纷落在苏璟的身上。 苏璟心头一跳,却依旧恭敬答:“是。” 诗会结束之后,路漫坐上御辇,临到起轿,问了一声:“苏璟呢?” 不一会儿,苏璟到了她的面前。 路漫朝他伸出了手,语气自然的一句:“上来。” 苏璟望着眼前根根葱白玉指,抿了抿唇,也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 第54章 魂梦与君同(三) 路漫携着苏璟,乘着御辇招招摇摇回栖梧殿。 却是一路无话。 到得栖梧殿外,苏璟先从御辇下去,微微躬身立在旁边,伸手去扶路漫。路漫全然不与他客气,抓着他的从落到了地上,之后也不松开。 苏璟的手温暖而润泽,掌心有一层薄茧,带着些许刺手的触感。路漫坦然牵着他走进殿内,把苏璟安置在案几旁边,自己进去里面换过一身衣服才出来。 路漫在苏璟对面坐下,问了他一句:“你会武?” 苏璟回答:“些许拳脚功夫,不足挂齿。” 路漫却笑:“学来强身健体也不错。”转而问,“你会射箭吗?或者打马球?” 苏璟诚实的说:“射箭曾经练过,马球以前也偶尔会玩。” 路漫捧脸,不正经道:“莫怪你身材如此之好。” 苏璟:“……” 路漫略一沉吟,又说:“诗会还是太闷了,不然下次玩儿射箭或者马球?” 苏璟只不接话。 路漫与他笑笑:“假使你仍可夺魁,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与我说。” 苏璟自有所求,却不愿随便暴露,因而道:“谢陛下恩典。” 路漫笑吟吟的,忽然手指一敲案几:“你诗会夺魁,我忘记与你赏赐了……”她拧眉努力思索的样子,“赏你什么好呢?” 还没想个明白。 宫人进来禀报:“陛下,摄政王求见。” 在路漫的设定,这个大周国的摄政王是李妩的皇叔李振。 李妩自小与李振亲近,登基之后,她因无心朝事,便指了李振为摄政王,将朝堂事宜皆交与他去处理。勉勉强强,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此听说摄政王求见,路漫立时面上一喜道:“还不快将皇叔请进来。”宫人应声而退,她偏头招呼了苏璟一声:“走,陪我去见皇叔。”她起身去了牵苏璟。 李振今年将将四十岁,身姿笔挺,满面红光,仍依稀可见年轻时翩翩公子模样。他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路漫,正欲行礼,先被她伸手稳稳扶住了。 “皇叔何须多礼?”路漫阻止了李振的动作。 苏璟的手被握着,抽不出来,唯有维持这样的姿势,躬身与摄政王行礼。 因为路漫牵着他,李振视线一瞬从苏璟的身上扫过,却神色无异。毕竟李妩能在后宫养着这么多男宠,不得不说有李振一份大功劳,朝堂上也才几乎无人议论。 路漫不客气的笑着问:“皇叔今天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我?” 李振见她不挥退了身边的人,便也不去在意,只说:“陛下月余不曾上朝……” 路漫无辜望向他:“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有皇叔吗?” 李振迟疑:“陛下该放些心思在朝政上……” 路漫笑一笑,理所当然的回:“万事有皇叔,我何必操这份心?” 李振犹豫:“这……” 路漫果断终结这个话题:“好了,皇叔,您次次说这些多没劲啊!这个时辰,您用膳没?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便饭吧。” 李振最后也没留下吃饭。 路漫不在意,高高兴兴和苏璟一起用膳。 苏璟原本心里却不是一点都不奇怪,身边的这位女皇明明不傻不笨,为什么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大权旁落?如今始知,皆因她志在骄奢淫逸,热衷的是朝歌夜弦。 这样一个人,何曾能够担当起大周兴盛之重任? 至少比胡来要强上少许,苏璟暗忖。 这一天夜里,苏璟再次留宿栖梧殿。及至第二日,他被赐住蓬莱宫昭阳殿,另有诸多珍宝赏赐不一而足。那一阵子,到昭阳殿与苏璟贺喜的人很多。 一日,苏璟过去找魏恒。半途偶遇一年不过十六七的宫人正被人拳打脚踢,伏在地上哀哀求饶不敢反抗。少年已鼻青脸肿,踢打他的人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若犯下错事,宫里自有罚人的规矩,这么私下拳脚相加多半只为泄愤而已。苏璟原大可不管,却始终动了恻隐之心,何况听到他疾呼入宫两载有余更无法袖手。 苏璟从暗处出来,方知打人者并非不认识,一时拧眉。因苏璟近来恩宠甚重,少年一眼认出了他,近乎匍匐着到他的脚边,扯着他衣摆虚弱道:“大人救命!” 痛打少年的那人瞧见有人多管闲事,抬眼看向了苏璟。同是在这宫里,苏璟近来大出风头他心里也清楚,可仍是笑得嚣张:“怎么着?苏兄要帮他强出头么?” 苏璟神色淡淡,眼眸闪过锐利之色:“陆兄何必与一小宫人过不去?”虽然和陆仁的来往不多,但苏璟向来知道他,也多少知他脾性,不是十分磊落的一个人。 陆仁感觉到苏璟是准备护下这个小宫人了,却不打算和他硬碰硬。若是闹起来,吃亏的人多半还得是他。陆仁暗自思索着,当下又看向地上少年。 他稍微收敛脾气,笑道:“且看在苏兄的面子上,今日饶你一命!你下次若再犯下错事,总有你好受的!”地上的少年闻言身子抖了抖。 陆仁阴测测瞥了他一眼,甩甩衣袖离开了。 待到陆仁走远后,苏璟弯腰试图把地上的人扶着站起来,才发现他受伤太重已是站立不住。他只得去找了几名宫人,命他们把人送回去,再请个太医给瞧一瞧。 隔了一天,苏璟主动找到这个少年。彼时,这位少年仍卧于榻上,见到苏璟,倒恨不能起身相迎,苏璟连忙制止了他起身,坐在榻边询问他伤势。 聊得几句,另有所图的苏璟问一句:“你在宫里待了两年多了?” 少年颔首:“奴才是头两年的春天入宫的。” 苏璟斟酌着又说:“你可知宫里曾有一位姓顾的公子……” “顾……”少年眼里有些迷茫之色,转瞬大骇,“苏公子且莫打听那一位!” 苏璟便知他多少了解顾铭笙的事情。 只脸上不动声色,他似不解问:“如何不能打听?” 少年拧眉,嗫喏:“若是苏公子打听的是那一位顾公子,与其说不能打听,却不如说不应该打听。我虽曾在顾公子身边服侍,但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运气,可无从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苏璟定一定心神。待稳住了情绪,方说:“你若知道什么,说与我听,我自有成算,也不白白救你。” 诗会过去不过半月的时间,嫌闷着无聊的路漫吩咐下去准备一场马球比赛。她交待过一声,接下来的事情自有人打理明白了。到得比赛当日,她幸孜孜去观赛。 路漫到时,参加打马球的人早已聚集在球场。他们头上绑着或红或蓝的绸布以便区分敌我,且清一色的脚蹬长靴,手持球杖。在他们旁边,二十余匹骏马待命。 大多数人脸上都带了兴奋的表情,脸色淡漠的苏璟在其中不免有一些格格不入。路漫朝他看去一眼,慢慢在美人榻上躺下来,也不多话,只吩咐一声比赛开始。 一声令下,球场上的人齐齐翻身上马,精神抖擞将精力投入到较量当中。脸色淡漠的苏璟,到了这会儿,却不是什么好惹的。 路漫远远只看到他驱马在球场上奔驰,不停挥舞手中球杖,以一种无人可挡、所向披靡般的架势,连连破了对手大门。他们这一队,单单是有他便十分棘手了。 谁输谁赢对于路漫来说不重要,因而不论是一方吊打,还是双方平分秋色,于她都是有滋有味的一场比赛。她看得津津有味,不吝啬的在任何一方进球时喝彩。 及至半场比赛结束时,苏璟所在的队伍已经赢了数球,若保持优势,想要获得最终胜利不难。休息过片刻,比赛继续,却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出了事。 陆仁和苏璟不在一个队伍。原本上一次苏璟护下那小宫人的事,陆仁已看苏璟不顺眼,今天见他这般春风得意,自己在的队伍又落后颇多,不免嫉恨于心。 打马球比赛的场面本就难免有些混乱,因比赛受伤的事也常常发生,陆仁心里暗中起个念头。到得了下半场比赛开始,他借争夺木球契机,一杖敲在苏璟小腿。 陆仁手上下了狠力,苏璟小腿被重重一击,疼痛难当。他想要忍耐,陆仁却没打算给他机会,手中长杖直接击打苏璟身下大马。马匹受惊,苏璟重重摔到地上。 事情发生不过眨眼的功夫。幸得那会其他人追着木球去,否则苏璟摔下来,其他人身下大马也跟着受了惊,他便要被活活践踏,不知会受多重的伤。 路漫在远处就看到苏璟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一幕,且很快从系统那儿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赛中止了,她从阁楼出来,去往球场,苏璟已经被人扶起来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路漫蹙眉问一句。 苏璟甘做君子,并未说出陆仁做下的事情。 魏恒却不似他,怪笑着斜一眼缩在后头的陆仁,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路漫看向魏恒:“什么话?” 魏恒说:“臣看到陆公子方才拿球杖痛击苏公子身下马匹,以致苏公子从马背上摔下来。马蹄之下无球可抢,陆公子如此行径,不知用意为何。” 路漫将陆仁喊至面前:“是你吓到了苏璟的马?” 陆仁连忙辩驳:“陛下,臣什么都不知道。” 路漫睨他一眼,笑笑:“陆仁,你胆子很大啊,在我面前耍花招?”陆仁心里便一个咯噔,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听见了她说,“来人,把陆仁带下去。” 陆仁连忙叫冤:“陛下,臣是冤枉的,臣当真不是故意为之!” 路漫只笑:“不是故意,那说明确有此事?” 陆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当下噤了声。 路漫冷笑一声:“把人带下去!” 宫人动手要把陆仁架走。心知自己被下去后没有好事,陆仁方寸大乱,疾呼尚未查明事情缘由,怎可如此轻易定罪于他。 路漫听见陆仁的话,抬手制止宫人动作。她信步走过去,看一看天,视线落到陆仁脸上,便是一笑:“纵使我不问对错,你又待如何?” 陆仁表情一滞,只见她转过身,沉声道:“我只知苏璟受伤,有人害他受伤,恰巧这个人是你罢了。倘若我查出来你是故意为之,陆仁,你以为自己能活命?” 最后一声反问,让陆仁顿时便一个激灵。 日头照在身上,他既汗涔涔的,又觉得周身忽然间冷得厉害。 好好的一场比赛因扫兴而作罢。 路漫将苏璟带回栖梧殿,又派人去将御医请过来。 将苏璟安置在小塌上面坐好了,路漫将宫人屏退,直接动手去撩他的衣摆。苏璟不知她的用意,只摁住她的手。半跪在他面前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眼眸满是怜惜。 苏璟望住她的一双眼睛,半晌方听见她忍耐的说:“陆仁竟敢故意打伤你,留下他一条狗命,已是我太心善了。”他看到她眼底涌起的泪,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55章 魂梦与君同(四) 御医来过,替苏璟看了腿上的伤,没有伤到骨头就不是最坏的情况,开过药方和膏药便罢。迟一点的时候,路漫亲自把苏璟送回蓬莱宫,仔细叮嘱他好好养伤。 苏璟不觉得伤得多重,但确实行动不便,因而待在昭阳殿好好休养。只是,打从这一日起,隔三差五李妩便要来蓬莱宫探望他,且每每都恨不能捎上一大群人。 蓬莱宫尤其是昭阳殿变得时常热闹不已,可惜苏璟向来喜静,对此间的吵闹并无欢喜之感。偏偏“罪魁祸首”浑无所觉,仍常找他一起看戏听曲赏舞不亦乐乎。 直到苏璟腿上的伤养好了,这种日子终于消停,他甚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他伤好之后的一个多月,却不曾被召侍寝。苏璟偶然听说,陛下身边又有了新欢。 这本就是李妩的做派。苏璟不觉得奇怪,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回想起那时她看自己的眼神,倒觉得是自己弄错了,但总归是恢复了清净。 如是又过了数月。 天气渐渐变得凉爽了起来。 这天,苏璟闲来无事,独自在书房看书,不让人打扰。他做事专注,看书尤甚,一时间入迷忘我,对周遭一切全无察觉。直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他猛然回神。 柔软的手臂攀在他的身上,再嗅到一点不陌生的香味,苏璟明白过来是谁,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他身后的人紧贴着他,探过头来,还自然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苏璟身子略有些紧绷,将手里一本书册子捏得很紧,他并未曾习惯与李妩之间的种种亲密,尤其是这样的。抱着他的人在他耳边说:“苏璟,今天七月初七。” “陛下……”苏璟尽量放松下来,思索着道,“七月初七怎么了?” 路漫下巴搭在他肩上,带着笑意回一句:“七夕啊。” 幸福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这么快! 一回过神,路漫发现自己好几个月没搭理过苏璟了,正好趁着七夕刷刷攻略度。 把苏璟手里的书抽走,路漫稍微站直了一点,只从后面扶住苏璟的肩。 她欢欢喜喜道:“我们出宫玩去。” 苏璟不知道李妩为什么突然间找上了他,或许和从前一样,不过一时兴起罢了。但在宫里憋闷这么久,有机会出去转转,他没什么不乐意,何况他没有得拒绝。 就像入宫这件事,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何况心里揣着事,虽无心得到李妩恩宠,但终究下决心走上这一条路。 苏璟陪她一起坐马车出宫。 他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人,穿雪青折枝海棠裙衫,发间一支赤金累丝蝴蝶步摇,粉面红妆,樱唇轻抿,不言不语,单托腮望着他,嘴角泛着零星笑意。 “七夕都有些什么好玩的?”路漫看他半天,忽然发问。 苏璟往前不凑这热闹,唯有回答:“长街应是要比往常热闹许多,兴许能有些让陛下觉得新奇的玩意。” 路漫笑笑:“大约会很多人罢。” 苏璟点一点头。 路漫又说:“那你待会可得看紧了我,我不识路,你别弄丢我了。” 苏璟心知暗处自有侍卫保护她,仍是又点一点头。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路漫一直待在宫里,倒不仅仅因为宫里头美男如云,更因为她明白古人的生活没什么可期待的。她见识的东西太多,再看这些无非新奇。 可一时的新鲜,毕竟撑不过多少时间。待在宫里,身处万人之上的位置,享受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那一些,然而一旦和现代比起来也差得远了。 唯一有一点确实不错…… 耳边渐渐能听到一些吆喝声或者吵闹响动,路漫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去一眼,远处火光闪烁,人影绰绰,已是到地方了。 马车在街口处稳稳的停住。 苏璟先从马车上下来,复伸手扶着路漫也下来了。手臂刚收回来,身旁的人却直接握住他的手。她转过脸来对他展颜一笑:“人挤人的,要牵着才不会走散。” “陛下……”苏璟刚开口,便被捂住嘴巴。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是先听到她压低声音说:“你就不能换个别的称呼?” 苏璟低头垂眼望向她。 路漫松开了手,晃晃脑袋,手指也在他眼前轻晃:“叫我小名吧。” 苏璟静静看她。 路漫又说:“我的小名——阿妩。” 苏璟没有出声。 路漫将两个人交握的手举了起来,冲他挑一挑眉:“苏璟小哥哥,如何?” 苏璟低沉的声音,音量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声:“阿妩。” 他看到她一瞬莞尔而笑,眼底更是迅速积聚起薄薄的欢喜之色,似乎十分满意。 苏璟陪路漫穿梭在人群。 两个人不曾遮面,长相气质又皆是一等一,何况牵手走在长街,轻易的招惹行人纷纷侧目。苏璟觉得不自在,身边的人却坦然得他们合该如此,他不怎么明白。 他一直都被牵着往前走,看她在一个又一个小摊前停留,举着奇形怪状的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又放下来,糖葫芦、糖炒栗子、糖人样样都要尝,像小孩子一样。 苏璟认为她常年在宫里,或不曾真正领教过老百姓的普通生活,因而一时新奇,才这样兴致勃勃。迟一些的时候,他们到了河岸边,沿着长堤慢慢的走。 堤岸旁栽种着一株又一株的柳树,细细的枝条在夜风中晃动着。苏璟放慢脚步,才维持两个人并肩而行,他感觉到牵着自己的人手背些许凉意。 后来走得累了,她干脆径自在长堤坐了下来,也不嫌脏了衣服。陪同的苏璟不得不跟着也坐下,他手中帮她拎着好一些吃食,这会终于一样一样慢慢递给了她。 苏璟帮路漫剥糖炒栗子。 路漫自己吃过几个,味道还不错,在苏璟又剥好一个递过来时,良心发现,将栗子喂到他嘴边:“你也尝尝,挺好吃的。” 苏璟唯有张嘴吃了。 路漫脚悬空着,随意轻晃晃,问:“你以前七夕都做什么?” 苏璟将新剥好的一颗栗子递过去,淡声回答:“往前不曾与人一起过七夕。” 路漫没有接过他递来的吃食,偏头冲着他示意般张了张嘴。 苏璟会意不语,垂眼将栗子送到了她的嘴边。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她舌尖将栗子卷走,指腹还被有意无意轻轻舔了一下,一种酥麻的感觉顷刻从指尖传了过来。他表情平静收回手,一颗心克制不住的轻颤。 路漫觉得有趣,她以前就觉得调戏他有趣了。苏璟和她不同,也和她以前接触的那些目标人物或者男人不大一样。他骨子里面的保守,也意味着他的纯情。 如果不是身份的因素,想要撩他,真是一点儿都不难。虽然现在……路漫也没有觉得有多么难。她让苏璟一次一次喂他,每一次都有意无意舌尖扫过他的指腹。 苏璟不懂,可是路漫十分的清楚,这其实是调情手段。所谓十指连心,这样的举动可以轻松催生出人的情|欲。她不能保证所有人适用,只是苏璟一定无法招架。 腻腻歪歪吃了会糖炒栗子,路漫又拉着苏璟一起吃糖葫芦吃饴糖。吃到两个人嘴巴里都甜丝丝的,趁着苏璟一个不注意,她偏过头轻而易举就吻住了他的嘴巴。 绵长一个吻结束,苏璟轻轻喘气,路漫却似犹不知足的又亲亲他。他庆幸夜色茫茫掩住他的难堪,否则若是被人看见自己红脸,要如何是好…… 唯独身边的人不肯放过他,探过手来摸一摸他发烫的脸。苏璟听到她笑说:“苏璟,你脸怎么烧得慌?”他无从应答,却听见她又说,“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苏璟不明白好玩这个词怎么会这样用。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陛下,请勿戏弄臣。” 路漫转过脸看他,眼睛盯住他。 苏璟一愣,脸被人捧住了,又被亲了亲嘴巴,听她含糊道:“我没有戏弄你。” 话音落下的一个刹那,一声接着一声巨大的响动,不远处有烟火腾空而起,在漆黑夜空炸裂开来。一束一束的冲天花火,接连将夜色照亮。 炸裂的烟火落下,散落在河面,水面上漾起一圈一圈涟漪。 苏璟视线落在河面上。 耳边除去烟火的声音,什么响动都没有了。苏璟感觉自己的手又被人握住,眨眼间手指交缠,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身边的人脑袋靠在他肩膀,紧紧挨住了他。 苏璟知道,他不是被李妩这般对待的第一个人,他更加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一切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如此。 第56章 魂梦与君同(五) 赏过了烟花,夜深之时,路漫带苏璟回宫。 是夜,苏璟宿在栖梧殿。 自七夕过后,一个月里,苏璟总有那么几天会被召侍寝。在外人看来,他真正入了陛下的眼,毕竟宫里头那么好些人,能有如他这般待遇的屈指可数。 后来,挺长的一段时间,路漫为了冬狩之行能玩得痛快,开始沉迷于骑马射箭。骑马她倒是以前就会的,射箭要现学,至于打猎,她玩过的和这的估计也不同。 路漫不但自己沉迷这些,时不时还抓着苏璟一起。因苏璟曾说过他会,她便借着这一点常常要他教教她。说是教,也不过趁机调戏罢了,反正他习惯她不正经。 天慢慢变冷了以后,路漫开始犯起懒,又觉得差不多了,便姑且将这些丢开手。栖梧殿内搁着许多炭盆,殿内还是挺暖和的,可是路漫依然有些嫌弃。 这样的取暖方式和现代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古代条件如此,她无心折腾,就只能这么将就着,于是更懒得动弹,成天在美男堆里寻求安慰。 十月初五,夜里下起了一场大雪,到第二日早上也没有停的迹象。苏璟前一晚宿在栖梧殿,醒来时,怀里趴着人。这一段时间,她胖了点,不似以前瘦得咯手。 苏璟垂眼看她半晌,收回了视线。他入宫已有半年,关于顾铭笙的死却并没有能够查到太多的东西。先前从那个小宫人的口中,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这件事他现在仍是没法光明正大的查,且他在宫里无人可以信任,着实难下手。李妩虽数次说过可满足他的要求,但苏璟也无法信她的话。 按那时小宫人说与他的,顾铭笙生前,亦曾被李妩宠幸过。他去世前的一阵子,依那人的意思,也是颇为受宠的。他入宫之前查到顾铭笙极可能不是病死…… 假使那一日小宫人所言非虚,既顾铭笙得到过李妩的宠爱,李妩或许不可能对他的死不闻不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直觉告诉苏璟,她必定是知道一些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 苏璟想,他总不能直接问她。若其中有什么隐情,只怕祸从口出。 路漫睁眼醒来,抬抬眼看到苏璟在发愣。她凑过去吻了下苏璟的脸颊,手臂攀在他身上,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一大早的是在想什么?” 苏璟回过了神,略略摇头问:“陛下睡好了?” 路漫手指抚上他的眉心,没有理他的话,一时道:“没有想什么,怎么皱眉?” 苏璟谨慎的答:“臣无事,陛下请勿挂心。” 路漫看他一眼,轻轻捏一捏他的脸:“要是有事可以和我说说看。” 没等苏璟应声,路漫又问:“要不要再睡一会?还是起来用早膳?”顿了顿,她笑笑:“也罢,还是陪我再躺一会……再过几日便要启程了,你期待不期待?” 十月初十,是冬狩之行启程的日子。 苏璟点一点头。 路漫垂下了眼,眼底闪过狡黠笑意:“我也很期待。” 寻常皇帝冬狩出行,领的是一众朝廷忠臣,夹杂几名妃嫔。到了路漫这儿,事情则完全不同了,而这其中最大的一处不同,便是她将大半个后宫的男宠捎上了。 十月初十这天,路漫难得早早起身。太阳升起之际,金色光芒笼罩之下,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自宫中出发,声势也颇浩大。摄政王领着一干的朝臣为路漫送行。 路漫贪图舒服,她坐辆宽敞的马车,人横躺在塌上,身上盖张薄毯。她面前有一张黑檀木小几,一只暖炉。炉子上铜壶冒着滚滚的热气,小几上摆着几样吃食。 在路漫的对面,是被她拎到跟前来的苏璟。纵然路漫可以猜到,或许苏璟情愿待在宫里,好寻找机会查他想查的事,她也必须将他带在了身边。 说到底,在她的剧本设定里面,这次的冬狩之行是重要的一环。 不将苏璟带在身边完全行不通。 路漫将一本书册子搁到小几上,又推到苏璟的面前。 苏璟抬眼看她,她微微而笑说:“有些闷,挑个故事说来听吧。” 于他而言,这是吩咐也是命令。 苏璟应了一声,翻开了书册子,看过两眼,开始从头念给她听。 一个故事结束,苏璟抬起头来,却发现对面的人闭了眼睛,约莫是睡着了,嘴边隐隐约约的笑。这个故事……倒确实是一个挺讨喜的故事。 路上走了两天,冬狩队伍才终于到了地方。宿营的地方挑在山脚一处平地,路漫一行到时,先行的队伍已经将帐篷搭好了,事事安置妥当。 这会已是下午,狩猎一事也不急在这一时,路漫吩咐下去今天先整装休息。她从马车上下来后,在外头没待上一刻便进了帐篷里面,没忘记将苏璟也拎上。 从宫里出来的这么些天,路漫始终把苏璟带在身边。到了现在,还是这样。路途奔波多少疲累,他们一起吃过点东西,沐浴梳洗过,路漫就抱着他休息了。 难得有一回是两个人清清白白单纯睡觉的。 及至第二天,好好休息一夜,起床梳洗好,用过早膳,路漫和苏璟从帐篷出来。外边其他人早已是整装待发,他们一出现,众人齐齐叩首行礼。 直接免去一切无谓的步骤,路漫也不啰嗦,一声令下,率先领着苏璟与随行的护卫翻身上马,策马奔向了绵绵群山。骤起的马蹄声转瞬响彻于山林之间。 路漫穿妃色暗花纹骑马装,外面裹一件银红狐裘斗篷。她身下马匹疾驰,沿着山路奔向山林深处,穿行间却留下显目身影。 冷风打在她脸上,将脸颊刮得生疼,又沿着脖子试图从衣领钻进身体里,多少有些凉飕飕的。路漫兴致却算是高涨,因而也不计较了。 数名护卫骑马跑在最前面开路,将路漫护在中间。她周围簇拥数名男宠,再往外去又是数名护卫,后面更有不少人,可谓是重重包围。 他们一路奔到了山林深处,途中便看到不少野物,只是一路不停。待到后来,才稍微走得慢一些。身边跟的人太多,路漫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四散自行狩猎。 这会儿他们一行人正当一处岔路口,于是在路漫出声之后,有人打头往其他的岔路去便有人跟上。过得片刻,除去侍卫之外,她身边的人便不怎么多了。 今天一大早,路漫交待过苏璟要跟着她。是以到这时,苏璟依旧骑马随行在她的身侧,一步未挪。她对此感到满意,侧过头,冲苏璟笑道:“走!。” 苏璟见她一夹马肚,往前奔去,也即刻跟上。上次七夕出宫,这次冬狩之行,他都感觉李妩和在宫里时的不同。若是在宫外,她似乎总是更为放松一些。 后来的一路,苏璟见识到她的骑术与箭术的精湛之处。用不上半天功夫,他们已是收获颇丰,且三头獐子一头鹿皆是李妩斩获的猎物,旁人自拍马不及。 苏璟虽然无心表现,但同样衷心承认她厉害。或因收获颇丰,到得这会,她便只骑马慢慢走,气定神闲不急着要再寻求其他的猎物了。 走得了一阵,苏璟忽而听她道:“苏璟,你到我这来。”苏璟侧过脸望过去,方明白她指让自己与她同乘一骑。她勒停了马,只是笑,“或者我过去?” 苏璟无法,不得不也勒停了马。 半晌之后,他坐在了她的身后,他们在同一匹马的马背上。 苏璟手臂从后面绕到前面,紧握着缰绳,便似将前面的人抱在怀里一般。这样的姿势实在亲密非常,离得很近,可以嗅到她身上气息,感觉她的发丝拂过脸颊。 她不安分—— 她一向都不安分。 李妩身子往后靠,靠在了他胸前,苏璟也一动不动的。他比她要高一些,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一双眼睛目视前方,竭力忽略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他们身下的大马本是慢悠悠的走,护卫们紧随在左右,速度也慢。只是刹那间,她不声不响,手掌覆上他的手背,再越过将缰绳握住,娇喝一声,竟驱马疾驰。 风声呼啸中,苏璟听到她与周围的护卫们说:“你们莫跟得太紧!” 这样太过危险了,他沉声:“陛下,臣以为如此不妥。” 李妩的声音散落风中:“我想与你单独走走。” 迟疑中,苏璟去握她的手,放软一点声音道:“陛下的安危才是紧要的。” 苏璟听到她无奈一句:“好吧。” 他们身下大马速度重新慢下来,然而护卫们已经被甩在身后。 苏璟想劝她回去,尚未张口,身前的人竟大着胆子转过脸来,仰着一张小脸殷殷望住他。他看到她眼里有笑,趁他不曾反应,竟抬起身子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一个吻,得手的人转过脸之前一刻,嘴边是坏事得逞的狡猾笑意。苏璟轻轻的抿一抿唇,正欲举目四望,却先听见了破空有利器迅猛射来的声音。 待到他反应过来,一个刹那,只来得及将身前的人护在怀里。耳边有细微响动,是利刃入肉声响,后背传来痛感。又一支箭射中身下大马,马匹受惊狂躁,举起前蹄长啸嘶鸣。 他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第57章 魂梦与君同(六) 那一日山林中冒出来十数个黑衣人,自然不是冲着他来的。苏璟心中清楚,人必然是冲着李妩而来,身在这个位置,且她又这般做派,很多事情避无可避。 保护她仍是一个没有得选择的选择。当时只他在李妩身边,发生了这种事,他必然需要舍命保护她,对于苏璟来说,这是十分自然的行为,然而…… 苏璟在栖梧殿醒来。 回到宫里已经数日,他受伤有些重,从回来那天起就被李妩命人送到这儿,一直到了今天,他依然在这里。这阵子,李妩恨不得事事亲为照顾他,对他百般好。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苏璟才睁开眼,耳边响起她的声音。他稍微转转脑袋,脸朝向她,看到她已经从小几上取了茶杯倒了茶水又端过来,脸上是一种十分坦然的表情。 他身上多处有重伤,而今起身都难,更没法自己喝水。她和之前几天一样,在床榻旁动作很轻坐下,复用一柄瓷勺,慢慢的极耐心喂他喝一点水。 苏璟感觉干涩的嗓子变得舒服了些,他眼睛看向将剩下半杯水一气喝光的李妩,斟酌着说:“陛下,臣已在这里打扰数日,合该回蓬莱宫休养的。” 类似的话,打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栖梧殿时,苏璟便已与她说过了。李妩却半点都不愿意听,只是他依然要旧话重提。他天天待在这里,心里并不觉得舒坦。 李妩仍和之前那般,脸上没有恼怒,好脾气的凑过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眼里带着些许无辜神色。她好声好气的说:“你伤得重不好挪动。” 苏璟复道:“不过一刻钟就能回去,向来也不碍事的。” 他试图好好和她商量这件事。 苏璟依然是看着她,听见她的话语气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可是我想好好照顾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照顾你。”她似乎想要说明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那样的情况,臣保护陛下只是本职,陛下无须如此。”苏璟劝她。 李妩却不过望住了他笑一笑:“这些话你说过很多遍……” 苏璟迎着她的视线,试图再说点什么。 李妩先移开眼,继而别开脸,目光落在远处一盏宫灯:“我不值得。” 苏璟微微一愣。 她站起身,背对他,声音稍微低了点:“我这人不值得你性命相救。” 苏璟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她是如何的表情,眉头轻拧。因为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这般做派的人口里说出来的。他盯住她,想宽大衣袍下一副小小软软的身子。 果然还是太瘦了点。 但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苏璟思索着,揣测着,却非一无所获。 殿内有片刻的寂静。 李妩轻笑一声,重又开口:“想要取我这条命的人太多,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苏璟,我说不值得不是诓你,况且我舍不得。” 苏璟低眉,心道何以谓舍不得。 背对他的人转过身,两步迈回了榻边,弯下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睛里满满调笑的意味:“你长得这样好看,我怎么舍得你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他抬抬眼,望入面前的人一双风流眼,明白这才是真正诓他的话。苏璟没有动,也没开口,却不曾想她会突然吻过来,含住他的唇瓣,温柔缱绻品尝滋味般的。 身上伤口隐隐作疼,苏璟动了动身子,她却抬手定住他的脸,一点一点的,细细吸允他的唇瓣,似是珍之重之。她在他唇齿胡搅蛮缠,又允得他舌头发麻。 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劣势的那个。也是因为无心相争,他们原就不同,无所谓要争个高下出来,便任由她如何了。总归进到这后宫来,没法谈什么自好。 苏璟任由她亲个够,伤口作疼,止不住粗喘了两口气。她注意到,停了下来,放过他的唇却仍旧是捧着他的脸。她目光缠绵的落在他脸上,一寸一寸仔细在看。 耳边是她笑了一声:“你脸好像红了……” 苏璟没有感觉,脸上也不觉得在发烫,便静静看着她。 “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样子,我心里头有数,却也唯独在这些事情上面,才能叫我自己真正做主。苏璟,有得选择是很难的。”李妩一面笑一面说。 苏璟觉得自己明白,可是觉得她奇怪。 他无意与她聊一些太深的话题。 李妩摸一摸他的脸,动作很轻:“待你伤愈了,我请你听一出戏,好听得很。” 苏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从嗓子里应下一句:“嗯。” 但他伤势好转,是挺久之后的事情了。 苏璟在栖梧殿内住了两个多月,即使他能下地,李妩也不放他走。她说是命令,他只有听从了。她一直对他悉心照料,巴心巴肺般的对他好,连别处都不去了。 每一次要换药,都是她来帮忙。每天他吃什么,也都是她在操心,菜单子是要她提前过目才行,且许多的补品。端茶倒水是不必多提的,还时常帮他按摩身子。 他整日整日只能躺在床上,无法活动,确实须得有人按摩放松身子才行。李妩将这事也兜揽了,手劲适中,手法却越来越娴熟,但没有狎昵之意。 这两个多月里,苏璟见识过她为了让自己不闷,绞尽脑汁使出百般花样。因御医说要静养,往日的那些行不通,只好想其他的。他情愿安安静静,可是没有说。 到了后来,李妩发现,和他念两本书册子最好,便日日叫人搬了书来读与他听。也是这段时间,她惯常调笑与调戏的腔调收敛了起来,说话声音都变得软软的。 她念着书,常有些不正经的话,一边读一边品评一番。譬如有一个故事,讲风流公子哥在尼姑庵里头,被尼姑榨干精血丧了命,她便两眼发亮笑:“比我厉害。” 大周国的女皇这个人…… 苏璟发现,他不知如何评价了。 出了新年,苏璟的身体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了。二月份时,宫里头的桃花在春寒料峭里陆陆续续开了,李妩兑现承诺,特别请他听一出戏。 戏台上面,各种角儿粉墨登场。 热热闹闹这么一出戏,看戏的却只他们两个人。 这已经是,他在栖梧殿住了四个多月的事情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李妩不放他走也不去寻别个男宠,却同样不碰他。她没有再要他侍寝,似乎心里面藏着事。 沉沉风雨欲来的感觉。 苏璟窥知不到她心事,也不曾想窥探。 身旁的人一双眼睛望住戏台上面的人,苏璟余光瞥了一眼,也凝神去听戏。唱的是《牡丹亭》里一段,这戏有些名气,确实好听,他想起她说过——好听得很。 戏台上的人唱:“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耳边忽然低低一声笑,苏璟侧眸去看,瞧见旁边坐着的人嘴边的笑意。她察觉到他望过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而后身子也靠过来,凑到他耳边来说话。 她声音不高不低的问:“你往日同我宽衣解带的,是否也觉得委屈了?”苏璟轻皱了皱眉,复听她说,“或者,下次,换你动手……” 苏璟的手心被她的手指蹭了蹭,又轻轻的刮了刮。掌心有些发痒,心底也被带起一点痒意,寻常姑娘身上的羞涩矜持,在她身上只是半点儿不见,总是这样子。 总是这样轻易撩拨他。 苏璟在想,心里揣着的那件事。 他还没有和她提过任何的要求,没有要任何赏赐。毕竟这一次,他是救驾有功,即使出言不慎,也是死罪可免。她今天心情不错,没有别人在,这是一个机会。 苏璟在心底酝酿着开口。 却仍迟她一步。 “你入宫,是没有选择,也是为了一件事。”静了片刻的人忽而发话。苏璟没有作声,她又说:“你想查便查罢,宫里头的事,多少我是可以做主的。” 他想查的事情,她知道,苏璟不十分奇怪。宫里大小的事,若她想要知道,便没有不能知道的。他与陆仁的冲突,救了那宫人,或入了她的眼叫她了解了。 苏璟奇怪的是她的说辞。 何谓他想查便查罢?好似哪怕她清楚一切,也定要他自己去查个明白才行。 苏璟低声:“陛下……” 她偏过头,眼里蕴着笑:“怎么?觉得我无用,没法替你撑腰?” 苏璟摇摇头道:“不敢。” 她手指在他手背一下一下的点着:“这戏还能有一段,且听听。” 第58章 魂梦与君同(七) 这一天,他们听戏到天黑才回栖梧殿。 苏璟觉得李妩心情很好,回去的路上,她翘着嘴角,来来回回哼着几句,“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迟些宫人摆好了晚膳,她往桌边一坐,略瞧得两眼,吩咐烫两壶酒过来。李妩让他陪着喝酒,一直喝到深夜方才罢休。她一张脸红彤彤的,眼睛却很亮。 她要去沐浴,紧紧拖住他的手,蛮横的将他拽去了。一整个汉白玉的浴池蓄上了热水,李妩屏退宫人,专要他来伺候。她脸上有笑,捉着他的手放在她衣襟处。 “苏璟,来。”像是要应了她白日里说过的话,她人贴上来,娇娇软软依在他胸前。一声一声诱惑着,邀请着,势要与他共赴沉沦。 苏璟只觉得自个也喝得有些多,脑袋是昏沉的,行为也像不受控制般全乱套了。他低头望着她嫣红的唇瓣,复定定看住她的脸半晌,生出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心里隐隐有一种迫切的愿望在驱使他,苏璟抬手抚住她的脸,俯下身去,主动吻住了她的唇。唇齿间留有醉人的气息,又是甜美的,沉醉的,惹得人意乱情迷。 于是领扣儿松了,衣带也宽了,衣裳一件一件剥落,浑身上下是发烫的。他亲吻吸允她的唇,手掌细细抚摸她的身体。她的手臂缠在他身上,口中细碎的呻|吟。 像干涸龟裂的土地迎来一场久违甘霖,他们贪婪的占有彼此,汲取甘露一般的,难以言喻的渴望。他们在水里,苏璟把她欺在汉白玉的池壁,一双眼睛都红了。 意识一半是清醒,一半是糊涂。 可是,他想要她。他知道自己没有醉。 是在这一刻,苏璟看清楚心底的感情,不是不茫然。一瞬间,他想过要停下来,她却踮脚吻住他的喉结,湿漉漉的手握住他的分|身,手指有技巧的磨蹭着顶端。 身体不受控制颤抖一下,内心深处潜藏的欲望霎时被撩起来。苏璟闷哼了一声,粗粗喘了一口气,一手掐住她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臀,手中一片腻滑的触感。 埋入她身体一瞬,心里有一种满足感。苏璟亲密的吻了吻她的唇,虚虚抱住她,开始被欲望驱使着动作。她的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摩挲着那一处狰狞的疤痕。 到了后来,苏璟将李妩抱回殿内,她手臂揽住他的脖子,闭着眼,脸上带着点恍惚的笑意,眉头舒展了。她被放到床榻上,苏璟替她盖好了锦被。 他刚刚准备走开,她明明没睁眼,依然准确无误抓住了他的手臂。 苏璟回头,看到她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轻拧着眉。 她问:“去哪儿?” 苏璟放低声音说:“去倒水来与陛下喝。” 她脸上又有了笑,松开他的手臂,人重新舒服陷回锦被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语气也是轻松的:“去吧。” 他们分着将一杯水喝完了。 苏璟将茶杯搁在了小几上,也上了床榻休息。 李妩立时间蹭到他怀里来,娇娇软软的身体依偎在他胸前。 苏璟听到她轻声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这句话意义太重大,他心有震惊,垂眼看她,她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 苏璟一下一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没有说话。 他怀里的人也没有再开口。 未几时,两个人陆续困倦睡着了。 翌日,苏璟从李妩的手里拿到一块赤金令牌。 得到特权,他开始可以真正调查与顾铭笙有关的事,没有一点儿阻碍的。 得知顾铭笙死于棍棒之下的这天,天空灰蒙蒙一片,下着细细密密的雨。风吹得雨丝扑面,吹得人脸上一片凉意。苏璟脸色沉沉,一颗心也沉沉,回到栖梧殿。 栖梧殿内,管弦丝竹声声。苏璟走进去,看到李妩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毯,身边簇拥着几个人,围着她调笑,阶下负责奏乐的亦是她后宫养的男宠。 望见了他,李妩抬手挥退身边的几个人,坐起身来,冲他笑一笑。 她不疾不徐问:“回来了?” 苏璟没办法说明自己此刻的心情。 片刻之前,他得知顾铭笙是被李妩下令活活杖毙的,而其中的因由,不过是顾铭笙得罪了她的另一名男宠。他觉得无可想象,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一层原因。 莫怪她一定要他自己去查。 苏璟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质问?讨要说法?要她给个解释?那是真正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了。她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个人,想要谁的命,岂不容易? 嗓子是哽住的,心里头也被什么梗着了,一阵一阵的难受。他最初见到顾铭笙,是行路时遇到了一伙山匪,若非顾铭笙带人及时出现,只怕他那时便没了性命。 顾铭笙于他有一命之恩,却不要任何的回报。他们兴趣相投,渐渐成为了彼此知己与密友般的存在。而他的恩人,他的知己,被人轻易夺去性命,他竟然还…… 对这个人动了感情。 脑海里冒出这句话,苏璟刹那胸腔一震,抬眼定定看着李妩。 她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却莫名的刺眼。 苏璟懵了一瞬,声音也好似不是自己的:“陛下为何将顾铭笙杖毙?” 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苏璟也说不清楚想听到什么回答。 可李妩只是笑,漫不经意一句:“他惹我不高兴,我看他不高兴,有问题吗?” 苏璟看明白了被她眼底的淡漠,一刻间如遭雷劈。 只觉得是幡然醒悟,他在她眼里,或许不过是第二个顾铭笙罢了。 其实以前也明白的,但感受却不如此时来得深刻。 苏璟发觉到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心里头有一股痛意,被他死死的控制住了。 苏璟木然的站在那看了她半晌,终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这一天后,李妩没有召见过他,苏璟自己也待在昭阳殿内。心是麻木的,人是平静的,他全无想法。过得数日,魏恒到蓬莱宫找他,将他抓到外面走走。 不经意的到了三月,外面阳光灿烂,春光明媚,苏璟一被拽出昭阳殿便由不得眯了眯眼睛。他没有挣扎与反抗,只收回手,沉默跟在魏恒的身后。 他们在御花园里见到了摄政王,苏璟与魏恒齐齐同他行礼。摄政王的视线落在苏璟的身上,眼眸微眯,抬手略点了他一下,沉声道:“苏璟,你跟我来。” 苏璟跟在摄政王身后,走到附近一处凉亭。眼前高大的中年男人背着手,只拿背影对着他,苏璟眉眼低垂,听到他问:“你同陛下,怎么了?” “王爷……”不意听到这样的话,苏璟有一点惊讶,也迟疑。 摄政王却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只不过,陛下这阵子不太对劲,这半年来都是你在她身边服侍,若是有什么事,你也须……” 苏璟静静的听着。 摄政王顿了顿,长叹一气:“她毕竟也是个小姑娘,总是需要人哄着点的。你何必也这般冷淡,两个人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苏璟知情知趣的,知道这会无须他说什么。 摄政王转过身来,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同陛下好好吃一顿饭,有什么事便权且当过去了。你是她身边人,何必如此?” 苏璟明白,这似劝慰的话,暗藏着让他识好歹之意。李妩曾道,有得选择是一件很难的事,此话着实不假。他低着头,说:“臣明白。” 傍晚时分。 苏璟沐浴梳洗过,从蓬莱宫到栖梧殿。 李妩才午睡醒来,见到他也只笑笑问:“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苏璟按部就班的与她行礼,没有接她的话,只说:“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李妩不以为意道:“可见无事是不会来的。” 苏璟又说:“臣唯望陛下看在去年冬狩之事上,允准臣出宫。” 李妩托着下巴安静望向他:“为什么出宫?” 苏璟也抬起头来,不闪不避道:“动了不该动的心,自己也觉得不可饶恕。”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她。 苏璟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了她开口说:“我答应你。” 似乎答应得太轻松了一些。 苏璟感觉到不对,李妩却已招人过来,直接拟了旨。 将旨意交付到他手中之后,她脸上重又有笑。 李妩说:“好聚好散,也很不容易了,想来今夜你我还能有一顿饭的情谊?” 苏璟点点头。 于是,饭食摆上了桌,他们在桌边坐了下来。 李妩说:“与我倒酒。” 苏璟执酒壶,替她将面前的酒杯满上。 他思索着自己是否陪着喝,手直接被人摁住。 肌肤相触的瞬间,苏璟无意识的,如同被滚水烫了一般,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李妩笑,将酒壶拿到自己的面前。 她将杯中酒饮尽,复又要他满上,连连数杯好酒下肚,白皙的面庞染上红晕。 苏璟心里头莫名沉甸甸的,看到她这个样子,直觉有事,可想不到是什么事。他十分的纠结,也觉得痛苦,一面为了顾铭笙,一面为她。 顾铭笙死得那样没有尊严。 他甚至想过,自己或许该为顾铭笙报仇,但是人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苏璟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喝过数杯酒的李妩忽然说:“有些倦了,想去塌上躺一躺。” 见她站起来,苏璟也起身,伸手隔着衣料托住了她的胳膊,送她到床榻躺下。她却不让他走,紧握他的手,嘴边笑意不甚分明:“苏璟,陪我说说话。” 苏璟人坐在床沿坐了下来,不知说什么,便仍没有开口。 她轻轻的笑,含糊的声音里有分辨不清的娇俏:“至少是你与我倒的酒呢。” 苏璟凝视着她素净的面容。 她闭着眼睛,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李妩久久握住他的手,手上力道却清晰的感觉到变小了。 苏璟以为她是困了要睡了,又听见她道:“我明白的,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极为含糊的这一句话,要费力辨认才醒悟她说了什么。 苏璟发觉她手指从他的掌心滑走,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睡着过去。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臂放到锦被里面,免得受凉,可隐隐仍觉得不对。 直到重又抬眼去看她,眼中景象,令他瞳孔猛缩。一个刹那,苏璟忘记呼吸,心似乎也停止了跳动,脑袋一时嗡嗡作响,一时是空白一片,失却思考的能力。 他抬起手,一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手指颤颤巍巍触及到她的脸和脖子,指腹便沾上尚且温热的鲜血。 苏璟眼神呆滞的望着床榻上的人。 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苏璟在牢狱里。 摄政王屏退了所有的人,肃着脸站在监牢外,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人走了后,苏璟脑子里只有一句:“当年顾铭笙刺杀失败了……”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这话,有大笑一场的冲动。 笑着笑着,眼前模糊了。 苏璟盯住那小小透进光亮来的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终于开始回想与李妩有关的事。 耳边依稀有软糯的声音在唱:“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有人亲吻他的脸颊,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苏璟睁大了眼睛,看到迷雾中,有人与他伸出手。 她轻轻的笑着问:“你怎么也来了?” 苏璟不答。 他将手掌递过去,握住她的手,也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 S520足足哭了五分钟。 路漫彻底不耐烦,抬手敲敲它的脑袋:“你干嘛?” S520哭唧唧:“你不是喜欢后宫三千美男吗?怎么就回来了?!” 路漫转头无语看着它:“爽过就好了。” S520撇撇嘴:“小苏真的好可怜……” 路漫见它感情泛滥,笑了笑:“只是一场戏,还是我写的剧本。” S520还想说什么。 路漫又拍了拍它,难得语气温和:“好了,我们先去下个世界。” 第59章 花月正春风(一) 距离大四学生毕业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夏天已悄然逼近。 五月初放小长假,顾北川将女友往家里带。 顾北川和沈青溪是大学同学。 大一那年,他花了半年时间把人追到了手,一直到大四两个人都在一起。不是没有过吵架或者闹矛盾的时候,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对她的喜欢。 临近大学毕业之际,因对未来规划的分歧,他们这两个月吵架频率骤升。顾北川家里想让他出国去,他不想和沈青溪分开,想她陪他一起去,沈青溪却不答应。 这不是一件无法调和的事情,至少顾北川是这么认为的。吵过几次架后,见不得沈青溪次次都要哭,他唯有妥协不再逼她,转而希望先带她回家见一下他父母。 如果可以,顾北川希望沈青溪先和他订婚。等订婚以后,她就算半个顾家人了,也许她会愿意接受和他一起出国……怕她抗拒,顾北川没提前告诉她是来他家。 路漫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沈青溪后,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这一份感情已经几乎走到了尽头。尤其是沈青溪的内心充满绝望,时时刻刻觉得他们看不到一丝未来。 小的时候,心里有喜欢的人,总会幻想一段天长地久的感情。越是长大,越是慢慢的明白,一段感情想要能走下去,面前往往摆着重重障碍,未来也无从预知。 学校里面的感情多数都更纯粹一些,不论家世,也不看钱权,只论喜欢不喜欢。沈青溪对顾北川就是这样的,他长得好看,人又聪明,说话幽默,她抵抗不了。 从大一到大三,两个人感情还不错,顾北川家里面的情况她多少了解到了一些。相比于顾北川,沈青溪的家庭普通,只是他为人低调,她也没感觉到太多落差。 后来到了大四,他们将要踏入社会,有太多的问题随之而来。沈青溪家在南方,她也是独生女,父母都希望她回家。顾北川要出国去,异国恋也让她感到心慌。 路漫可以理解沈青溪的感受,看过系统的资料,也认可顾北川为人是挺不错的。不错归不错,但对待他们这段感情,顾北川实在太过强势,也不够尊重沈青溪。 譬如说今天,顾北川瞒着把沈青溪带回家来见他父母,他就完全没有事先过问沈青溪的意思。见家长毕竟是件大事,这样的擅作主张,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路漫坐在副驾驶座上,安静看向了车窗外。顾北川今天自己开车,先前他神神秘秘说要带沈青溪去一个地方,他们已经出发一段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顾北川的爷爷奶奶尚且健在,住在老别墅。顾老爷子膝下有四子一女,老大和老二是和前妻的。前妻病逝后,顾老爷子娶了现在这一位,后来又有了三个孩子。 顾老爷子的五个儿女,老二和老三如今定居在国外,女儿也有自己的家庭,一年到头基本不在。两位老人喜欢热闹,老大一家和未婚的老四就都一起住老别墅。 这意味着,如果路漫跟着顾北川去见他家里人,除去他父母之外,包括爷爷奶奶还有未婚小叔多半是要一起见一见。路漫替沈青溪想想,只想帮她打一个哆嗦。 车子渐渐开进别墅区,道路一侧围栏上爬满了粉色蔷薇,阳光照在上面,花瓣闪烁着金灿灿耀眼的光。差不多是又走了两分钟,顾北川终于将车拐进一处花园。 哪怕顾北川之前没说,不论副驾驶上的人是谁,都能明白过来他们是到了哪里。当车停稳了之后,路漫皱眉坐在座位上没有动,脸上挂着不高兴。 顾北川自顾自解开了安全带,伸过手来握一握她的手说:“我担心你不乐意来,没有提前和你说……你见一见我爸妈好不好?礼物我提前买好了,不用慌。” 路漫转过头看他,语气克制低声说:“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完全没有和我商量。你也觉得我会不乐意,为什么不提前问问我?” 顾北川当她闹小脾气,脸上是宽容的笑,轻捏捏她的手:“那我现在问你?你别这样子,待会怎么好见人?其实我是想,要是我爸妈没意见,我们可以先订婚。” 路漫一瞬间脸色变得极难看,隐隐发白。她甩开顾北川的手,咬牙问:“这么大一件事,你怎么可以自己随便做决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订婚的?” 顾北川仍有耐心,哄一哄她:“你不想出国,那我们就先订婚好不好?等我回国以后我们再结婚……你不和我订婚,难道要和别人订婚吗?” 他伸手帮副驾驶座上的人解开了安全带。 顾北川温和的说:“我们先把婚事定了,你在国内,也安心。” 路漫以为,顾北川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件事哪里办得不对了。姑且不说,他没有提前和沈青溪商量,单说订婚,他全程没想过沈青溪的父母会不会同意他们的事。 顾北川这样办事,路漫没法觉得他很好。 也许以后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谁让她的攻略目标是别人呢? 像是烦躁不已般,路漫打开车门,扭头恶狠狠说:“顾北川,你别欺负人了,谁稀罕要和你订婚!你父母同意了,那我父母呢?你根本就没有真心替我想过!” 顾北川听言,一时愣了数秒。见她下车,他连忙打开车门也追了下去。顾北川急急忙忙绕到了车子的这边来,拉住扭头就走的人:“青溪,你别耍性子了……” 路漫抬了头,红着眼望向他。 顾北川眉头紧锁,压低声音:“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直到这会儿,他还话里仍含着全是沈青溪无理取闹的意味。 路漫多少也失望,别开眼笑:“我不知道。” 两个人在花园里,在别墅外,对着一整个漂亮花园僵持着闹起了别扭。顾北川拽着她的胳膊,力道有一点重,她挣扎着想要将手臂抽回来,却行不通。 这一刻,有人从大厅走出来。瘦削高挑的人穿一件蓝色细条纹衬衫,深色西裤,脚上是家居拖鞋,手插在裤兜里,头发微微凌乱,懒散的神色掩不去眼底疲惫。 看起来像是刚醒,开口说话,声音也有一点发哑。他站在阶上,脸上一抹慵懒笑意,半是调侃道:“年轻人就是有精力,做什么都是情趣。” 顾北川看到了他,略微板正了脸,礼貌喊了一声:“小叔。”同一时间,路漫也朝台阶上的人看了过去,一眼之下又听到顾北川的话,她迅速收回视线别开脸。 这个世界她的攻略目标就是眼前的人了—— 顾北川的小叔,顾南召。 顾南召今年是三十四岁,没有结婚,没有正式的女友,女伴却没有少过。这一位是真正游戏人间的态度。他有过的女伴,可没有人说他不好的,也是真正风流。 动什么不动感情,也是她的行事宗旨了。 路漫觉得,或许是同道中人。 顾南召视线从路漫脸上扫过,表情一变不变的,与顾北川笑说:“北川,女孩子是要捧着哄着的,你不要这样子和别人闹别扭。” 顾北川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小叔平时里什么做派,他脸上几不可察的窘迫,仍是轻点一点头。顾南召不再赘言,自顾自离开,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路漫趁着这会儿顾北川松懈,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立刻后退两步,看着他说:“抱歉,顾北川,我还没有准备好见你的家人。” 顾北川见她转身跑走,心头一跳。 他没有想过到了家门口,她也会这么走了…… 可也不能让人就这么的走了。 顾北川抬脚想要去追,他妈妈走出来,疑惑看他:“北川,你杵在门口干嘛?” 磨蹭过了两分钟,顾北川才追出花园。 他看到的,却是沈青溪坐进了出租车,头也不回离开。 顾北川站在那里,心里前所未有的挫败。 只是觉得耐心都被磨光了,本以为十分懂事的女朋友,实际上这样任性不讲理。 他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着通话记录最上面的沈青溪的号码,迟疑着,矛盾着,终究还是没有拨出去。顾北川不明白,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也变成了这样? 假期发生的事情,两个人谁也不肯先低头。 于是这么冷战着直到假期结束,彼此都没有任何联系。 沈青溪之前找了一份报社实习,路漫来了,自然没有犹豫的顶上。除了实习,还要帮她处理好了毕业论文。好在她毕业论文初稿已经好了,后面会容易不少。 假期结束,路漫人在学校和报社之间转着。因为还是实习,哪怕是路漫没太接触过的行业,工作内容不难上手,她都能轻松应付过去。 又一个星期过去,顾北川依然没有和她联系,路漫也没有去主动联系他。既然她的目标人物是顾南召,不是他,那么迟早有这么一遭,沈青溪是要和他分手的。 直到一个狂风大作的傍晚,路漫下班从单位出来,看到顾北川和他的车。顾北川也一下看到了她,大步走过来,脸上是一片阴郁。 “下班了?青溪,我们谈谈吧。”顾北川堵在她面前,沉声道。 路漫低着头,问:“谈什么?” 顾北川又说:“谈一谈,我们以后要怎么样——” 路漫没说话。 顾北川视线落在她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顿了半晌,艰难开口:“青溪,我只想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是一句充满质疑与不确定的话,说明顾北川对这份感情已经产生了动摇。 猜想着他下一句话,路漫反问他:“那你呢?” 顾北川笑笑,转头看一看周围来去匆匆的人。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青溪,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分手吧。” 片刻的时间,顾北川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沉着一张脸驱车离开。路漫静静站在路边,豆大的雨点密密砸下来,打在全无遮蔽的她的脸上、身上。 一辆车缓缓开到她的面前。 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 路漫轻轻抬了下眼皮。 顾南召坐在车里,眉头微微皱着,问她:“你还好吗?” 他无意撞见侄子同小女友吵架分手的这一幕,却觉得顾北川这么将一个女孩子丢在大雨里,实在有些不像话。问这么个问题,多少是多管闲事了。 路漫垂眼,摇头。 顾南召看她眼睛红红的,犹豫了一瞬,终究是说:“外面雨太大,你先上车来吧。” 第60章 花月正春风(二) 车子后排的两个人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坐着。 外面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车窗上,房屋、行人、车流都模糊了。雨刷不停摆动,小姑娘安安静静,眼泪流个不停也没有动静,褐色的瞳仁圆睁,眼睛完全失神。 安慰的话也不该是他来说,顾南召信手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倒没有说什么。他毕竟长了一辈,看顾北川和小女友的吵闹,不觉得那样严重,毕竟还小…… 小的时候,确实是容易受不得委屈,一点小事也可以吵翻天去。哪怕分分合合也不难见到,都是一阵一阵,等过去也就好了。顾南召见她接过纸巾,收回手来。 身侧的人沉默擦干了泪痕,眼睛是红的,眼皮是肿的。 顾南召嗓音温和,斟酌问:“你准备去哪儿?” 哭了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止了泪,嗓子还是哽着的——顾南召问完余光瞥见她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呆愣愣模样,才醒悟过来,却自己先笑了笑。 顾北川和沈青溪的事影响不到他的心情,顾南召脸上始终是一种闲适的表情。这会儿笑起来,眼里含着水又蕴着情,他眉眼一种放荡不羁的神色瞬时漾开来。 顾南召开口,声音里含着三分笑意:“是我不周道了,你这会自己待着恐怕也不太行,正好我要过去听戏,你要不要去?” 他略顿一顿:“你愿意去,点下头,不愿意,就摇头。” 旁边的人迟疑的点了点头,顾南召应一声好。 车子一路开到郊区戏园外,古香古色的风格,瞧着不像新建的,建筑带一点岁月的厚重沉淀。青石板路蜿蜒往深处,游廊下挂着一盏一盏大红灯笼,烛火轻晃。 游廊外仍旧风雨飘摇,庭院里几株枇杷树一时被吹得枝叶乱颤。路漫跟在顾南召的身后,由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先生引着往里走,院子深处一幢小楼,到剧院了。 或许是今日天气所致,或许这儿本就不为常人所知,总之——观众席人格外少。明明有好的位置,顾南召却只捡了角落里坐,路漫跟着坐在他旁边。 剧院地方不算大,坐在观众席里也觉得戏台离得近。一排一排的椅子俱透着古朴与陈旧,扶手掉了漆,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后台断断续续传来丝竹琵琶声响。 路漫笔直坐在观众席,像是无法松懈下来般,脸也是紧绷着的。旁边的顾南召却颇悠闲,一条手臂自然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随意打拍子。 未几时,浓妆艳抹、衣裙鲜艳的演员陆陆续续登场,唱起戏文里面的故事。戏台上有灯光是亮的,观众席则很暗,顾南召的侧脸浸在阴影里,透出一种颓靡感。 戏台上的人合着乐声咿咿呀呀唱着演着,路漫眼睛望着戏台,知道今天演的《桃花扇》里一折戏。于是听到有人唱一句:“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身旁的人忽然笑了一声,路漫微侧过脸,视线落在顾南召的脸上,眼底一抹恰到好处的不解之色。顾南召有所觉,慢慢的转过脸来,望了她一眼。他并不说话。 顾南召不说,路漫也不是不知道他为何忽然的发笑。这句“青溪尽是辛夷树”,确实有点儿得趣。青溪是她的名,而辛夷是为木兰,南召——正正好盛产木兰。 可要连着下半句,“不及东风桃李花”,又有些别样的意味。路漫心里头明白,但一样没有说话。她收回了视线,重新望向了戏台,表情专注、专心致志听戏。 戏台上面是粉面红妆,水袖盈盈,演一出家国兴衰,生死别离。戏台下面是相对无言,风平浪静,两个才见过两面的人,无话可聊。 等到一折戏结束之后,有还穿着戏服的青衣走过来,寻到角落里的顾南召。脸上厚重脂粉掩不去她眉眼笑意,她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温软嗓音:“过来了?” 顾南召抬眼轻笑,点一点头,说:“今天的戏很好,我是来对了。” 那人也笑:“您是偏爱这戏,往前哪次不说喜欢的?” 顾南召只是笑笑。 那人又问:“今晚是有空吗?” 顾南召说:“坐一会该走了,也算不得是有空。” 路漫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幽怨之色,却只点头:“我先去后台净面了。” 顾南召风流多情,身上不知招惹了多少桃花债。 路漫不动如山稳稳坐在那儿,像全然不曾听见他们之间一番交谈。 反而顾南召主动朝她看过来。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打量半晌,轻声笑问:“心情可是好些了?” 路漫垂眼,脸上维持着寡淡落寞的表情。 她点点头,诚恳的一句:“谢谢。” 顾南召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又说:“不早了,回去吧。” 路漫应了他一声,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里残留雨水浸润过的湿意,依旧是有风,透着丝丝的凉。路漫从剧院出来,她穿一件长袖连身裙,感觉到冷,瑟缩了下身子。 她站在廊下,望一望外面,搓搓手正要抬脚走出去,身上被披上一件西装外套。衣服还带着顾南召的体温,隐约有淡淡沉郁的气味,她回头,脸上带些许惊惶。 顾南召单手插在西裤口袋,没有看她,只看一看天:“走吧。”未等路漫应话,他人已经先拔脚走下台阶。一抹单薄的身影,影子被路灯拉长,倒映在水洼里。 坐进车子里,两个人如来时那样坐在了后排。路漫将西装外套拿了下来,递还给顾南召道了声谢。他将外套接了过去,颔首没说话。 顾南召一言不发,没有要和她谈论今天的这一折戏的意思,路漫便默不作声。后来她偏过头,看车窗外风景变幻,眼里慢慢有城市霓虹闪烁。 今天下午她才从报社出来,就遇到了顾北川。顾北川人刚走,顾南召又出现了。她坐进顾南召的车,过来听戏,等于到晚上快十点还什么都没有吃,胃里泛疼。 车子开到一个路口,等待信号灯切换,附近正好有一家小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沈青溪如今不住在学校了,自己在外面租房,在这里下车,走回去不过几分钟。 路漫盘算着,低声开口问:“顾先生,我可以在这里下车吗?” 顾南召礼貌性的问:“在这下车就好?” 路漫点点头,不好意思笑:“麻烦您……”顿了顿,她声音放低了,坦白,“今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再这么饿下去担心胃疼,我想先去一趟便利店。” 顾南召转过脸望她,外面灯光打进来车子里,她眼里一种羞赧神态。她的话令他忍不住想笑,笑自己今日如此的疏忽,竟叫小姑娘饿了一整个晚上。 可有些晚了,不好再带她去哪里吃饭。 顾南召略带歉疚道:“要你陪我听戏,还这么叫你饿着,是我不对。”他说着又笑笑,“你毕竟是北川的朋友,我也不好单独请你吃饭,只能放你自己解决。” 路漫一瞬抬眸,望住了顾南召的眼睛:“我和顾北川已经分手了——”她是宣告一般的语气,转而却又放柔了,笑笑,“但不能饿肚子,那也实在太惨了点。” 她伸手打开了车门,先从车上下来了,才扶着车门冲车里的人笑说:“今天谢谢您请我听戏,戏很好听。顾先生,祝您好梦。” 顾南召笑说:“你也是。” 路漫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车子迅速的开走了,路漫转身跑进了便利店。她买了一堆高热量食物回去,后来一边啃海苔饭团一边拿微波炉转一碗方便面。吃饱喝足,洗过澡,倒床休息了。 和顾南召二度见面,听了一场戏,却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沈青溪和顾北川如今分手,下次再见这位顾北川的小叔,不知要等什么时候了。 顾北川和沈青溪分手的事,因为他们在学校出现次数少,到了后来,才渐渐被其他的同学朋友了解。在这一点上,顾北川还是挺厚道的,没有怨沈青溪的不是。 毕业前的一个多月,顾北川忙着准备出国,顶着沈青溪的路漫忙工作。既然她的目标人物是顾南召,就得先在这座城市安顿下来,要是分隔两地还谈什么攻略? 想要可以安身立命,一份工资靠谱的工作很重要。 沈青溪学新闻专业,找的实习工作在报社,路漫考虑继续走这一条路。好在沈青溪的银|行|卡里还有差不多两万存款,房子也刚交过三个月房租,暂时不缺钱。 最重要的是—— 顾南召也不是没有和女明星传过花边新闻,没准儿以后还有机会能拍一拍他呢? 第61章 花月正春风(三) 答辩结束以后,学校基本就没什么事情了。原本沈青溪在报社里的工作很杂,大多是琐事小事,出去跑新闻的时候也很少,路漫顶上以后,争取到了一点机会。 其实能分配给她的差事好不到哪里,她在乎的也不是这些。至于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一个机会,哪怕做不出大成就,本本分分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好是最基本的。 本市三中最近有一起校园暴力事件,女学生被同龄人数次辱骂施暴殴打,甚至受虐过程被拍摄视频照片上传至网络,视频里面的女学生被反复索要钱财。 受害人方面其家长已经报警立案了,今天路漫过来学校,主要是报社提前预约了时间,进行一个对学校领导的采访。采访时间并不太长,进展顺利,很快结束。 因为要拍摄采访视频,除了路漫外,还有一位实习摄像和她一起来。两个人年龄相当,且同为实习生,往停车场去的时候,就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待他们走到了停车场,远远的,看到顾南召陪着一位年轻女性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是很巧,路漫他们先来,两辆车这会却是挨着停着,他们便碰了一个头。 顾南召脸上是一贯的神色松散,穿灰色条纹西装,里面一件白衬衣。见到了她,也是不避讳身旁的人,径自笑着打一声招呼:“沈小姐,又见面了。” 路漫点点头笑:“顾先生。” 他身旁的年轻女性盈盈笑容看过来,不露痕迹打量一眼面前的人,而后不自觉挽住顾南召手臂,笑问:“南召,这位是……?” “沈青溪,沈小姐。”顾南召看一眼她,饶有兴味般同身边的人说,“是‘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的那个‘青溪’,是不是很有趣?” 那人笑着附和点头,也不知是否真的感觉有意思。 顾南召又问:“你过来工作?” 路漫应了一声,说:“有个采访,已经结束了,准备回报社。” 顾南召仍笑:“好,你忙。”说得好像两个人有多熟稔一般。 四个人分开,上了两辆车。 坐进了报社的车里,路漫低头系安全带,男同事低声问:“你和顾律师认识?” 路漫抬头看了过去,眼里一点不甚明了的意味。 她说:“不怎么熟。”又笑,“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这样有名气?” 男同事也笑:“你回头可以去查一查他经手的那些案子,大概就能明白了。” 路漫挑挑眉,笑着撇嘴却认真的点头:“好,一定好好查查。” 顾南召的任何信息,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能知道的。很多东西,她是比外人清楚……不过,大部分的时候,这些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拿到毕业证学位证之后,报社这边的工作可以准备转正或者辞了找别的。因为直系领导有留下她的倾向,路漫也就等等看,毕竟这家报社薪资比其他的高一些。 一个周五的下午,六点四十附近,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走了。路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东西准备回去,领导走了过来,背着手板正的脸说:“小沈。” 路漫瞥过去一眼,连忙站起身喊:“李主任。” 李主任表情正经而严肃,略看一看她问:“晚上有没有空?社里正好有个应酬。” 初入职场的人似乎总是相对容易碰到这些事,有人偏爱以这种暗示性的言语给职场菜鸟错觉——“这是一个机会,我必须好好把握”,从而做出违背本意的选择。 路漫不是什么职场上的新人,对这些职场上所谓的“规则”,比如陪领导,比如酒桌文化,都不大看得上眼。但别有目的,那就是另一回事。 这天晚上的应酬,除去路漫和李主任之外,还有一位男同事,也是实习生。由男实习生负责开车,路漫坐在副驾驶座,李主任坐在后排座位,一路顺利到饭店。 他们到的时间不早不晚,但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又不少的人,个个西装革履的,有些派头,李主任一一问好。路漫听一听,有银行副行长也有大小公司的老总。 顾南召携女伴姗姗来迟,是最晚到的那个。撇开李主任带来的他们两个小菜鸟,恐怕要数顾南召同他的女伴最为年轻,席间众人待他却客气,半点不怠慢。 因是来得迟了些,顾南召告了一声罪,随即同众人稍事寒暄。待他视线扫过席间的其他人,望见了路漫,眼底微微的惊讶,却笑,打个招呼:“沈小姐?” 路漫冲他点点头,低声:“顾先生晚上好。”许是顾南召的名声在外,众人对他认识小姑娘倒不觉稀奇,只是神色里染上些许的暧昧,稍微朝路漫看过来两眼。 顾南召今天的这位女伴,长相妖艳且明丽,身材曼妙,五官精致,碧蓝的眼睛,个字也高,是个混血儿。她涂大红的唇膏,穿一件红色吊带裙和绑带高跟鞋。 对于顾南召和路漫之间的交谈,她全程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只是微微笑着。注意到路漫看过来,她也望过去,维持善意的笑容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一声招呼。 这般的优雅得体,算是本事了。 她挨着顾南召坐,对席间的其他人虽微笑,但没有任何攀交意思。 酒桌是大佬们的主场,路漫作为小菜鸟,负责的是递菜倒茶添酒的眼力活。饭店虽有服务员,但很多人觉得,终究不如“自己人”好用。 这一场饭局,席间统共只有两个女孩子。一位是顾南召的女伴,一位则是路漫,哪怕喝得有些高兴了,但多半也记得要给顾南召的面子,于是只要路漫来陪喝。 李主任负责推波助澜,路漫眼前的酒杯立时满上了,喝啤的还不行,上了白的。足有一杯满,寻常的女孩子酒量都不行,这么一杯下去该狠狠醉了。 在某些人的眼里,在酒桌上,像她这种年纪的女生,如果别人要她喝,她不肯,就是不成熟也不懂事,是不懂得人际关系往来规矩,也是不会做人。 大佬让你喝,那是给你面子。 你怎么能给脸不要脸? 路漫这会儿,望住眼前的一杯酒,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正在为要不要脸为难。整个过程或许没有持续太久时间,或许是有些久了,总之,她还是准备伸出手。 顾南召手里把玩着一只杯子,眼也不抬,带着点笑说:“我记得,沈小姐似乎酒精过敏?真要这么喝,那可是玩得大了,要不要先交待好,等会怎么送医院?” 路漫手已经握住杯子,没动,一双眼睛却望向顾南召。 顾南召也看了一眼她,眉头轻轻挑了下:“沈小姐上次同我喝酒,不就那样么?合着上次其实是诓我?”他是极为自然的语气,说胡编乱造的话。 路漫在他开口时便已经会意,这时配合点点头,带歉意说:“上次扰了您的兴,很抱歉。”这是一语双关了,是应下了他的话,也是暗指和顾北川之间的事情。 顾南召脸上笑意渐浓,显然全听明白了。 他笑着,转头同那个要路漫喝酒的人道:“吴总,我们来喝一杯。” 顾南召旁边的女伴望向了他,身子依偎过去,竟标准的普通话劝:“你这阵子胃不太好,这么喝酒要受不住……”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叫旁边的人能听见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金贵?”顾南召一味的笑,好整以暇望她,“何况你这样扫大家的兴致,回头可是得挨个道歉才行了。”这一句,又是在调侃路漫说的。 路漫原本是在看着顾南召的,因为他这么说,低下头去。她本就是坐在顾南召的斜对面,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不难看在眼里。 后来是没有人要路漫喝酒了。 顾南召却陪着喝得很凶,脸色看得到一点一点不好下去。到最后,一张脸发白,他旁边的女伴急得眼底泛红。只是被他拦着,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喝到一张俊脸发白,顾南召依旧能维持得体的笑容。只是散场了以后,他的女伴先去了开车,他自己进了卫生间。路漫看到这一幕,自顾自跟了上去。 顾南召进去得急,这儿的卫生间又是单人的,门没关好,虚掩着。路漫推开门,瞥见洗手台前顾南召手撑着,她大步走过去。瞧了一眼,发现他胃出血了。 虽说是为了她才喝成这样多少自恋了,但她发现定不能袖手旁观。何况,不管怎么说,在酒桌上,顾南召算救她一回,否则他大可不理,这个人情欠下了。 后来和顾南召的女伴一起把人送医院,等人打着点滴睡下了以后,她才离开。也是不好留在这,毕竟她总不能用侄子的前女友这种身份留下来。 第二天,路漫和报社请了假,一大早拎着鲜花果篮和早饭来医院。她到的时候,顾南召已经醒了,正坐在病床上摆弄着电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昨晚那位女伴,这会不在病房里。 瞧见了门口的人,顾南召动作一滞,随即抬手将眼镜摘下来。 他脸上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沈小姐,你这是做的什么新兼职?” 第62章 花月正春风(四) 路漫走进去,先搁下果篮和早饭,再将一把鲜花插进床头柜子上的花瓶里。顾南召招呼她坐,她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来,微笑问:“顾先生,你吃早饭了吗?” 他是胃出血,寻常早饭花样虽多,但路漫只买养胃的小米粥。顾南召倒是也不推拒,自己坐着用了几口,算那么个意思,就把勺子给搁下了。 路漫帮他倒了一杯热水,稍微放凉一点,顾南召也喝了一口。她像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顾南召,目光落到果篮上边,略带着迟疑问:“顾先生,吃水果吗……” 顾南召轻声笑着制止了:“不用,我没事,你不用忙个不停。” 路漫停下来,算是端正坐在那儿。 沉默了一会,路漫看一看顾南召。 她低声:“昨天晚上……顾先生,谢谢你。” 顾南召手指点一点桌子,笑了笑:“沈小姐,你该知道我为什么照顾你。” 路漫低下头,手指无意识般绞着,有些局促的样子。 顾南召的话她还是懂的。 如果不是因为沈青溪是顾北川的前女友,他或许不会理这件事。 路漫顿了顿,声音依旧是低低的:“嗯,但还是谢谢你。”她抬起头,一双眼睛望向顾南召,轻抿了唇,小声说,“我今天下午回去就递辞呈。” 顾南召只是静静看着她。 路漫鼓一鼓脸颊,却有些泄气道:“这样的工作环境太过为难自己了,也不见得找不到别的工作,还是……算了。” 顾南召不评价她的事情,也不准备做她的人生指导。 他谈及一个或许更不该谈的话题:“你和北川是怎么了?” 路漫拧眉看看他,别开脸摇摇头,小声的说:“……也没有什么。”她语气听起来姑且算是坦然,“虽然不能走下去,但是至少可以说好聚好散。” “即使没有我在,他一样可以过得好。”路漫深深吸口气,又笑,“顾先生,您是过来人,肯定比我懂,谁少了谁都差不多,哪有人要活不下去?” 嘴巴上是这样说,一双眼睛仍变得湿漉漉的。 顾北川在一个星期之前已经出国去了,顾南召心里头明白,她似乎也是如此。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路漫回头见是顾南召昨晚的女伴,也没有等他说话,站起身来道:“您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和顾南召那位女伴擦身而过时,两个人微笑点头致意。 路漫很快就走出了病房。 金发碧眼的美人走到病床旁边,顾南召堪堪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 她坐下来,笑笑说:“北川的小女友长得挺漂亮。” 顾南召也笑了一下,评价一句:“还是个小姑娘。” 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对于三十四岁的他而言,只能当小孩子看待。 路漫辞了沈青溪的这一份工作,在半个月后,认真挑了份新工作。这一段时间,沈青溪的父母常常打电话过来,希望她能回家考个公务员或老师。 因为不是亲生父母,哪怕做“不听话”的事,也没什么心理负担。路漫以前在其他的世界,也曾有过几个孩子,但她不太拘束他们,或者说不喜欢给自己找事。 谁的人生该谁负责,操心过甚,苦的多半还是自己。 退一步说,别人她不清楚,路漫决不允许别人强行安排她的人生。 沈青溪的父母还称不上完全的强势,没有到会拿性命威胁的程度。虽然稍微费了一番功夫,但她说服二人,自己在外面两年如果事业还没有发展,会回家里去。 对于路漫而言,两年时间,事业有所起色不怎么难。在这里的事业若发展得好,沈青溪的父母坚持要她回去的理由,多少会变得不那么站得住脚。 有钱很好,有钱是最好的。 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攻略顾南召,只是在这之前,有钱也非常的重要。 路漫进入沉迷工作模式—— 毕竟在明面上,她依旧没有任何顾南召的联系方式。 八月三十一日。 即使这会天完全黑下来了,白天积沉的燥热仍在空气中满胀着,丝丝的风,刮来的全都是热意。路漫穿着一件短T,牛仔短裤,背着只小背包,蹲守在停车场。 从八点蹲守到深夜一点半,她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直到那两人坐进车里,妆容精致的女明星迫不及待般凑过去亲吻驾驶座上的人,路漫终于拍到想要的照片。 这样的活她平常并不会做,可是今天拍的人么……如果拍到的女明星绯闻对象是顾南召,就不是一码事了。为了让对方发现被偷拍,她故意没遮挡相机的红点。 这位女明星好歹算是三线,平常也都在以清纯玉女的形象示人,被人拍到了这样的照片,对她的事业多少会产生影响。正因为她有一点知名度,也不会不警觉。 于是,在路漫连拍数十张他们的亲密照片之后,三线女明星反应过来自己被拍,冲着顾南召惊慌喊了两声:“有人拍我!我被拍了!” 顾南召看起来却不以为意。 他单手松了松领结,嘴边带着笑问:“所以呢?” 三线女明星推推他的手臂,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顾南召,你快追啊,要是照片被发到网上,我以后的事业怎么办?” 顾南召眼睛是盯着车外的,不紧不慢解下领带,挽起了衬衫袖子。眯眼看着一辆白色小轿车驶出去,他笑:“我这听着是还得对你的事业负责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启动了车子—— 毕竟原本也是准备走了的。 这辆车是路漫借的同事的,性能一般。她也不需要性能太好的车,要是顾南召不来追或者追不上她,她不是白忙活了?虽然是这么一回事,但她开车技术不赖。 顾南召在后面追这一辆车,也发现开车的人技术挺不错的。他今天晚上心情好,喝了一点酒,再看到这样的一个情况,越是起了兴致去追。 两辆车你追我赶的,酒店本是在郊区,车子一路往市区开,因为已经夜很深了,一路上都车流稀少。顾南召途中打了个电话,靠前后夹击,将车逼停在了路边。 手段是不光彩了点,却总比出交通事故要好。顾南召中间隐约看到,驾驶座上是一位小姑娘,且侧脸瞧着,像是有一些眼熟。他十分好奇,想看一看到底是谁。 顾南召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上下来,信步闲庭走到这辆白色小轿车旁边。他直接打开车门,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惊恐转过脸,一时愣住了。 “沈小姐,要解释一下吗?”愣了数秒时间,顾南召顿时笑又不笑望着她,“这次是又有新的兼职?收获似乎还挺大?” 路漫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不言不语的。 顾南召手扶着车门,稍微低下头来又笑着问:“你开车是谁教的?” 路漫小声说:“您的侄子。” 顾南召扶额,笑着摇摇头:“北川当初开车,还是我教的,我说怎么……” 他话说一半停顿住。 路漫轻轻咬着下唇,只拿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瞅着他。 顾南召站直了一点,感觉到热,伸手解开衬衫最上面一粒纽扣。他扫了一眼站在车子旁边冲他打手势的女明星,重新低下头,又笑:“照片你准备怎么处理?” 路漫诚惶诚恐看他,嗫喏着说:“如果您希望我销毁……” 顾南召却打断了她的话,不怎么同意的样子:“你是工作,总不能砸你饭碗。” 路漫皱眉,眼带疑惑看向了他。 顾南召笑:“介不介意换一份工作,我来帮你安排。” 路漫看起来似乎怔了怔,抬眼多看了他一眼,确定是真的,复摇一摇头。 她避开顾南召的视线说:“不合适。” “我当着你的面把照片删了吧。”路漫略微顿了顿,忽然对顾南召说着,又放轻了点声音,“我没想到会是你,还是删了吧,到时候说没有拍到就好了。” 顾南召还没有说话,她已经把相机掏出来了。原本等在车边的女明星见顾南召迟迟没回来,人已经按捺不住走过来,正撞见这一幕,劈手将相机夺过去。 见拍她的是女孩子,瞧着年龄也还不怎么大,女明星剜车里的路漫一眼,直接狠狠将相机砸在地上。大概是气极了,连自己穿着高跟鞋也不管,上脚又踩又踹。 被这么暴力了一顿,相机很快变得四分五裂,顾南召皱眉看着女明星的举动,却先一步将相机的SD卡捡了起来。路漫从车里钻出来,望着一地狼藉,拧眉看她。 女明星这会脸上戴了一副口罩,见路漫看她,只笑:“怎么?你挺有本事啊,见着谁都好乱拍是吧?你什么公司的,报个名字听听,我看看你以后要怎么混。” 傲慢、无理、威胁一系列表现,都全然不似一个公众人物正常举止。 路漫觉得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敬业。 顾南召将SD卡揣进西裤裤兜,拉了一下女明星胳膊。 他脸上没笑,示意:“你先坐那辆车走,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女明星显然是完全相信顾南召,听到他的话,放心的将后面的事情都交给他,自己坐上了另一辆车,迅速离开。一时间,留下路漫和顾南召还在路边。 路漫拿脚踢踢地上的相机碎片,满脸的沮丧。 顾南召突然诚恳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让人去买,赔一个新的相机给你。” 路漫撇撇嘴,只说:“又不是你做错事,为什么要你来负责?” 她低垂着眼,没有去看顾南召。 “不是我,你今天脱身没问题。”顾南召从裤兜里将那张SD卡拿出来,摊在了掌心递到她的面前,“至少这个能物归原主。” 视线里出现顾南召的手掌,路漫看了他一眼。 她没有伸出手去拿,苦笑一下:“是我自己说要把照片删了的,得算数。” “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吧,你把它留着给我,不担心?”顾南召调笑着问。 路漫却认真点头:“嗯,如果是你,我不担心。” 顾南召静静看了她半晌,终于开口:“好。” 他把东西收回去。 路漫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要三点了。 她小声:“嗯……你处理好,东西再还我,因为是别人的……” 顾南召点点头问:“怎么联系你?” 路漫像迟钝般没回过神,他已经拿过来她还没有锁屏的手机,迅速摁了一串号码,打出去一个电话。模模糊糊有手机响的声音,响了几声停了,手机也被还回来。 顾南召说:“我的号码,明天我会给你电话。” 路漫点了一下头。 顾南召看着她说:“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路漫继续点点头。 后来路漫自己开车回去,洗完澡倒在床上是四点多,睡了三个小时被闹钟吵醒。早上七点多睁眼,她看一眼手机,发现娱乐新闻推送里有一条—— “震惊!昔日纯情玉女原来竟是“欲”女!” 昨天晚上路漫拍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了新闻内容里。昨天这位女明星虽是三线,但因为往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且拥有知名度,这条新闻就引起了广泛关注。 相机的SD卡是在顾南召那里,新闻推送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路漫看了一下,不论是各个大的新闻门户网站,还是如微博这一类的信息平台都有相关的内容。 她关掉app页面,找到昨天顾南召留下的手机号。 不紧不慢的,路漫拨了个电话过去。 第63章 花月正春风(五)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顾南召声音低哑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多半是睡梦中被人吵醒。 路漫很快应了一声,转而直奔主题:“顾先生,我看到新闻……” 顾南召低声:“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路漫一时间噤了声。 电话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响,顾南召重又开口,低低的笑:“也许你知道我名声在外,向来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在说自己不在意这些事。 路漫沉默片刻,小声对他说:“我觉得很抱歉。” 顾南召却只问:“你去上班?” 路漫应了一声。 顾南召说:“中午下班以后,我给你电话,把东西拿给你。” 两相事情说定,电话也挂断。 路漫丢开手机,迅速起床收拾好出门去了上班。 中午午休时间,婉拒同事一起去吃午饭的邀请,路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很快接到顾南召电话。她拿起手包,乘着电梯下一楼,到数百米远的咖啡厅找顾南召。 顾南召坐的位置其实不难找,但在注意到路漫的一瞬间,他仍旧主动站了起来。路漫走了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了,他顺手将一份菜单自然推到她面前。 “等了很久?”路漫扫了一眼菜单,问了一声。 顾南召面前有一杯美式咖啡,他笑:“没有,我也刚到。” 路漫点一点头。 顾南召又开口:“午饭时间,你看看想吃什么?” 路漫抬眼看他,认真的询问:“顾先生,你吃午饭了吗?” 顾南召随口说:“不是很饿。” 路漫耸了耸肩,将菜单推到了旁边:“我也还好。”没有等顾南召说什么,她先问一句:“为什么要发新闻?其实……没有必要,不担心以后被找麻烦吗?” 顾南召状似认同的点了下头:“也许吧。” 他大概不想多谈这些,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也承担得起。 “相机……你同事有没有为难你?”一面问,他一面将包装崭新的一只相机推到路漫面前,和昨天晚上她用的被损坏的那只相机是一模一样型号。 “没有。”路漫摇头,“我这边没有什么事。” 顾南召将SD卡也交到了她的手里,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事实上,新闻会被发出来,也是顾南召搞定好了一切,根本犯不着路漫来发愁。昨天那个女明星,其实对路漫也造成不了威胁,何况有顾南召在前面帮忙挡着。 整个见面的过程持续时间不太长,顾南召将事情办妥,很快准备离开。路漫没有陪着他出去外面,目送他离开后,她点了黑胡椒牛肉意面和果汁作今天的午饭。 在十月份的时候,一年多前的一桩重大经济纠纷案件终于开庭。这家曾经作为互联网金融行业四大玩家之一的P2P公司,在当年被立案调查时已经走到了末路。 因为涉及到数十万的投资用户以及数百亿的投资金额,这桩案子是十分的重大,今天的开庭也备受社会各界关注。路漫如今做经济新闻方面的工作,自然到场。 庭审结束了之后,顾南召随助理与同事走了出来,被等在门口的记者团团围住。人群之中,他看到一张熟悉面容,被人群推搡着,跄踉往前跌撞两步到他面前。 顾南召伸手将人扶稳了,只是看了看她。路漫一边道谢一面抬了头,看到了他,也只是轻轻颔首,往后面退了退,重新退回了记者堆。 面对镜头和记者的提问,顾南召什么话都没有说。经济纠纷的案子一向不好办,何况涉及这么大的金额,想要把钱追回来更是难,是旧友相托他才接了下来的。 顾南召快步走下了台阶,坐进车子里后,助理帮忙挡住了蜂拥而上的记者,让他顺利的先行离开。路漫成功刷了一下脸,过了一会儿也收工回去了。 又过去几天之后,在新一周周一,路漫电话打到顾南召的律所,由他助理接听。她打电话来是为了工作,因这次的经济纠纷案件,单独邀顾南召进行一次采访。 顾南召今天刚好在律所,她在电话里隐约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一分钟后,接听电话的人也换了,顾南召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了电话的那一头。 互相问过好之后,路漫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和顾南召言简意赅说明自己致电律所的原因,提出想要单独采访他的请求。两个人谈了十多分钟,这事定了下来。 虽然过程挺顺利,但是事实上,对于别的人来说,想要约顾南召单独进行访谈,这事一点不容易。同事知道她要做这事,还让她先做好被狠狠拒绝的心理准备。 顾南召过去接受的采访访谈也十分稀少,同样可以佐证这件事的不易之处。可不管怎么样,总之今天,路漫成功约到了他的时间,她也认真准备这次采访材料。 采访的时间是照着顾南召的时间安排,定在了这周的周三。路漫和他的助理沟通好时间后,就在五星级酒店订好房间,周三下午更提前一个小时人就到了酒店。 顾南召差不多踩点到,路漫等在酒店的大堂,见到他来了,主动迎了上去。她穿黑色的职业套装,化了淡妆,长发盘了起来,人看起来也要干练精神一些。 两个人礼节性的握手和问好,顾南召今天没带助理,路漫陪他到了房间去。茶几上摆放着红茶和茶点,花瓶里插着一束香槟色玫瑰,她请顾南召在沙发上坐下。 顾南召穿得中规中矩,白衬衫和深色的西服,腕间是一枚简洁的铂金手表。路漫没有坐到沙发上,只是拿了自己的采访材料,坐到了事先准备好一张靠背椅上。 将录音笔打开了,路漫冲顾南召示意了一下,他轻轻颔首,采访正式开始。因为事先做好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将这场经济纠纷摸得很透彻,路漫问题也颇犀利。 顾南召认真的对待她的提问,回答得也慎重,并没有随便透露太多的东西。只是也不敷衍,将话说得极诚恳。他思索沉吟时,低眉敛目的模样显出另一种魅力。 两个人都是工作模式,在采访期间都没有任何不正经或是玩笑之语。速度不快,采访又本安排在下午,等到结束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们从酒店房间出来,路漫送顾南召到外面,是先送他离开的意思。顾南召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立在酒店门口,手插在西裤裤兜,问:“现在是下班时间?” 路漫已经放松了下来,冲他笑笑:“嗯,今天要谢谢您,您辛苦了。” 顾南召又问一句:“晚上有事?” 路漫怔了怔,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顾南召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说:“方便一起吃个饭?” 路漫折回去办妥余下的事,走到了酒店门口,顾南召的司机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顾南召人坐在驾驶座,见她上车了,提醒一声:“安全带。” 车子驶上高架桥,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正是下班时间,道路不是十分的通畅,走得也有一些慢。顾南召有意又或者是无意,和路漫聊一点她工作上面的事情。 到后来,顾南召将话说出了口:“你现在从事经济新闻这一块的工作,对金融这个领域好像也懂不少……你大学专业好像是新闻?” 路漫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小声说:“我其实不懂,只是工作需要多少学习了一点。”略微顿了顿,她老实的交待,“相对来说这份工作工资更高一点。” 这个理由,不是完全说得通可也姑且算是说得过去。路漫自觉作为一根老油条,懂得这些是不值一提,但是要以沈青溪的经历来说,在这一份能力上无迹可寻。 顾南召说这样的话也不奇怪,她方才表现得很专业。通常许多经济新闻的记者就是从金融行业或专业出来的,才能对比较专业性的东西真正的了解与阐述明白。 对于路漫的这个解释,顾南召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 他沉吟片刻,转而问:“你自己学这些,会不会觉得吃力?” 路漫笑了笑:“吃力,虽然是挺吃力的,但也还好,起码不至于一无所获。” “我觉得——”顾南召也笑,“你真的应该换一份工作。” 晚上他们两个在小广寒吃饭。顾南召点的红酒鹅肝配奇异果、山鸡炖鲜鲍,路漫点的果木烟熏三文鱼、糊油猪排面。除此之外,顾南召还让开一瓶红酒。 虽然开了酒,顾南召却没有让她碰,单独帮她要的一份果汁。不知他是否胃口不适,那两份吃食,他只稍微吃了点,就一个人在慢慢的喝酒。 下午看不出,这会儿再看他,倒觉得顾南召心情像有一些差。 路漫察觉出来了,却埋头沉默吃饭。 顾南召举着手中的高脚酒杯,一边喝酒一边看她吃饭的样子。吃相很好,也细嚼慢咽的,只是光这么看着她,就觉得她吃的食物很美味。 他喝了口酒,问:“当初有机会,也从来没有考虑出国留学?” 是在说什么,也没有那么难理解。路漫抬了眼,安安静静的看向了他。 第64章 花月正春风(六) 路漫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向S520询问了一下顾北川的近况。没有吃回头草的打算自然不在意同他有关的所有事情,顾南召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却明显有猫腻。 顾北川当初非常希望沈青溪可以和他一起出国,那确实算机会,再则以顾家的情况而言,这事不难。顾北川的父母知道沈青溪,却也没干涉过顾北川和她交往。 不干涉的理由很多。譬如反正没到结婚这一步,说不定他们先分手了。譬如顾北川年纪还小,没必要将他约束得太紧。譬如顾北川没认真提过,就没必要插手。 路漫心中念头转过,听到S520说顾北川近日在国外新有一位小女友,却也不至于觉得惊奇。顾北川和沈青溪分手到现在将近半年时间,开始新的感情很正常。 顾南召的话和这件事如果联系在一起,反倒更像是某一种暗中的试探。因为非常显然的一点,假使提及留学,沈青溪很难不想起顾北川,他大概想看她的反应。 路漫平平静静的看向顾南召,半晌后又轻轻拧了一下眉,似乎是一瞬想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她表情却很快恢复如常,不紧不慢的开口:“我有自己的想法。” 这会儿,她语速不快,说话条理清晰:“那也许是机会,却更有可能是陷阱。我可以去选择违背自己的意愿,可显然不会因此感到开心。我希望自己能被尊重。” 她在说,顾北川让她一起出国留学不像机会更像是陷阱。她在说,虽然也可以委屈自己,但是会不高兴所以不如不要。她在说,自己的想法没得到应有的尊重。 顾南召发现这个人比他想得还要清醒,年轻的女孩子里,这么有主见还叫人觉得善良的实在是不太多。他觉得自己的话是有一些多余了。 “抱歉。”顾南召搁下酒杯,温和道,“不聊这个吧。” 路漫飞快的应了一声:“好。” 她说完,低下头继续和自己还没吃完的饭战斗。 顾南召看了看她,摇着头笑笑。 那样的笑,甚至是带着一点儿隐秘的宠溺味道。 可惜一闪即逝,可惜无人觉察。 对顾南召的采访,在正式报道发布之前,路漫和他的助理进行过反复沟通。正式报道后,她将一份杂志的样刊寄到了他的律所,网络报道的网址也发给他助理。 这桩经济纠纷的案子一审结果出来以后,被告提出了上诉。二审是在两个月之后开庭的,二审最终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被告数十人裁定构成集资诈骗罪。 除此之外,在查处的过程当中,法院方面查到被告人中有人犯下了走私贵重金属罪、非法持有枪支罪以及偷越国境罪,证据确凿。 数罪并罚之下,两名主犯被判以无期徒刑,二十余名从犯被判以有期徒刑,另有重额罚金不等。被告人资产已经进行冻结,后续有资产变现、资金清退等工作。 这桩经济纠纷的案子落下帷幕,顾南召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不得而知。等到这件事过去,已经过了圣诞节,马上要到跨年的时间了。 因为是在做媒体的工作,多少有一些路子,路漫收到了两张跨年演唱会的赠票。这场跨年演唱会邀请了很多当下热门的明星偶像,她邀请一位女同事一起去看。 路漫手里的票位置很好,VIP席第一排正中位置。如果拿出来转手给当红偶像的粉丝,就算卖不了五六千也能卖个两三千。可是——谁让顾南召今天会出现呢? 和那位女明星掰了之后,结束手里的工作,顾南召又同一位女主持有了些来往。女主持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台里捧她,安排了她在关注度高的跨年上刷一刷脸。 大概是松懈下来也无事可做,顾南召从下午的彩排就过来了,待在女主持的化妆间里。女主持忙着彩排,吃不上一口热饭,他就让人去打包她爱吃的东西过来。 后来演唱会开始,女主持穿着漂亮的露肩礼服登台,顾南召独自在化妆间待了一阵子,才出来了。他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台上的人认不出来几个,百无聊赖。 顾南召手里一张VIP席的票,据说是第一排最好的位置。他寻过去,打算坐一会就走,对身旁的人也没留心。不过离得近,余光注意到是一个挺年轻的女孩子。 不仅是挺年轻的,还格外的……热情,那些他认不出的明星,统统成为了她嘶吼尖叫的理由。顾南召一面觉得吵得慌,一面又觉得好笑——年轻,真的是很好。 一个男偶像组合表演结束了,主持人上台串场,路漫拖着女同事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她坐到女同事的位置上。新的表演进行到半途,旁边又一阵尖叫。 哪怕没刻意关注,顾南召自然知道旁边两个位置上的人离开半晌。等到她们再回来时,他身边的人意外的安静了下来,反而是隔了一个位置的人…… 顾南召无意一瞥,正好旁边的人也转过了脸来。舞台上的灯光变幻,他隐约辨认出了这张脸,微怔了怔,又忍不住笑。看向他的人一样惊诧,然后同样的笑了。 台上明星表演的声音大,台下观众热情高涨更是吵闹。为了顺利的沟通,路漫凑过去,掩嘴在顾南召耳边说:“顾先生,你也是来看演唱会?”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指缝渗过来了一点点,轻轻呼在他的耳畔。顾南召没有侧过脸,只是点点头,便见她笑着重新坐直了,他这才偏头看她。 路漫拿出票冲他晃了晃,用口型说:“朋友送的。” 顾南召又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环境有限制,实在不怎么方便交谈,两个人稍微说了两句话,又各自欣赏起台上的表演去了。至少在顾南召的眼里,是这么样的一回事。 又是几个节目过去,路漫和女同事小声说了两句话,起身走了出去。顾南召本就不太坐得住,也想着到外面透透气。出来看到路漫正在买水,他朝她走了过去。 身旁有阴影罩过来,她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一眼,才发现是他。 路漫看着顾南召笑,问他:“要不要饮料?请你?” 顾南召也笑,而后说一句:“多谢。” 路漫便又多买了一杯可乐,等付好了钱,她将纸杯递给顾南召。 他们端着可乐走到窗户边。 这儿虽然仍能听到馆内热闹的响动,但不像在里面坐着那样没法好好说两句话。 路漫喝了两口可乐,咬着吸管偷偷看看顾南召。 她笑问:“顾先生,你今天一个人?” 顾南召略想了一下,回答:“是又不是……主要来看一个朋友。” 路漫了然般的颔首,收回了视线说:“我和同事一起来的,准备演唱会结束再一起去吃个宵夜,反正明天也是放假。” 顾南召笑笑没说话。 路漫看看窗外,随便找个话题:“顾先生,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听戏……” 顾南召脸上笑容变得有点无奈,说:“也没有错,大概是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喜好。这种演唱会,对于我来说,多少有点吵了。” 路漫皱了皱眉,压低点声音问:“您从来不听流行音乐?” 顾南召认真想一想,不得不承认道:“确实很少……”又笑着调侃自己,“会不会觉得有代沟?” “三年一代沟?”路漫说着却先笑了起来,“其实我听得也不多,年轻人的爱好很广泛的,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些。” 顾南召问:“上次一起听的戏,感觉如何?” 路漫努力回想片刻,回答他说:“挺好的——好看也好听。” 顾南召从善如流道:“有机会再请你听戏。” 路漫笑笑,答应了下来:“好。” 顾南召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看着路漫说:“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路漫应了一声:“您忙。” 顾南召点点头,抬脚准备走了,又想起什么。 他脚下步子微微一顿,对路漫笑着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路漫也笑着说:“新年快乐!” 目送顾南召离开之后,路漫去买了一杯可乐,带回去给女同事。 她和女同事一直待到跨年结束才离开。 新年伊始,元旦假期,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本市跨年夜,却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命案。一家高级会所,有个年轻女孩寒冬穿一条长裙从二十四楼一跃而下。 会所服务员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报警了,警察及时赶到,封锁案发现场。在事件发生之后,不过半天的时间,网上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路漫前天晚上吃完宵夜,把女同事送回家再自己回来住处,已经快凌晨四点。她泡完了澡,差不多在凌晨五点才睡觉,睡醒是下午三点了。 躺在床上翻手机的时候,路漫在网上很容易看到了这起事件。有人信誓旦旦,这个年轻女孩是被人轮|奸进而被杀害的,并且犯罪嫌疑人一个个背景都很深。 路漫对这些没证据的话没有什么想法。 只是她也注意到,出事的这个女孩子,是沈青溪的大学同学。 第65章 花月正春风(七) 沈青溪的这个大学同学叫汪子瑜,本市人,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长相清秀,骨骼纤细,一米六七的个子越发显得高挑。 还在大学里的时候,汪子瑜有不少追求者。她大二那年交了一个男朋友,家里条件不错,只是人有些散漫,交往后也常常带着汪子瑜出入酒吧会所之类的地方。 在沈青溪的记忆里,汪子瑜和这个男朋友交往了一年多,在大三的时候分手了。后来一度分分合合,到毕业那会,两个人分开过两个月,又重新和好走到一起。 这一次汪子瑜出事,出事的地点是一家高级会所。若单纯以她的家庭条件而言,没有经济能力去这种地方消费,那么她被人带到或者是约到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路漫脑内稍微过了一点关于汪子瑜的事情,却无须纠结真相——她用得到系统的地方本来就不太多,难得有舞台给它发挥,当然要好好的给机会。 S520接受到路漫的要求后,利用系统的便利调查了一下,没过多会直接将事情的经过、参与的人员一一告知她。路漫认真的听,却听得直皱眉。 汪子瑜出事的当天,她的富二代男友带她过去了这家会所。当天,包厢里还有别的人在,一共是十一个人。十二点附近,有三个人带着女伴离开,剩下五个人。 在余下的五个人中,只有汪子瑜一名女性。她原本就喝得有点多,后来更是一直被轮番灌酒,到了一点多,被她的富二代男友以及同伴灌得几乎醉成一滩烂泥。 汪子瑜的富二代男友的一个朋友,出去了一趟。汪子瑜醉倒在沙发上,这人回来之后,他们四人对昏睡的汪子瑜进行了轮|奸。期间,汪子瑜醒来,却反抗不能,后来昏了过去。 凌晨四点多,汪子瑜的富二代男友和同伴将汪子瑜抱到包厢的卫生间清洗一遍。到凌晨五点,汪子瑜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强|奸和轮|奸,大吵之后,悲愤跳楼。 路漫清楚是因为她有系统,才能这么容易了解到事实的真相。既然已经报警了,立案了之后,后续的事情都只能由警察处理,而警察办案,又必须得讲究证据。 汪子瑜的富二代男友及其同伴对汪子瑜实施强|奸不假,却鸡贼帮她清洗身体,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消灭了痕迹。调查进展,还得看尸检能否掌握确切的证据。 她想起有人信誓旦旦汪子瑜是被人轮|奸的言论,谈及她的富二代男友以及同伴背景深。让系统去查,却发现这人与汪子瑜男友及同伴均无瓜葛,只是误打误撞。 路漫现在的工作是财经新闻领域,而汪子瑜这次的事属于社会新闻,单位也会安排其他人负责跟进,她没有横插一手的打算。顾南召接不接这案子,更要另说。 但凡引起关注的事,在网上发酵总是特别快。汪子瑜的身份被人有意无意曝光,所谓的爆料更是接踵而来,将她的生平恨不能扒了个透,尤其是大学里面的事。 在有人“爆料”汪子瑜是借子上位失败,又以死威胁,结果失足跌下窗户后,尽管全无证据,依然有人因为她家庭贫困、交往的是富二代男友而对此深信不疑。 一时间,网上对汪子瑜的无尽谩骂层出不穷。 路漫后来稍微刷了一下微博,感觉到有人在故意引导舆论。她让S520查了一下,却发现暗中引导舆论的人既非受人指使,也与这一次的事件没有任何的关系。 目的却必然是有的,不是收人钱财办事,那么多半是为了出名、特意博人眼球。不过是吃人血馒头,在这种人眼里,完全算不上什么,反正和他没什么瓜葛。 失去了先机,舆论的制高地想要抢回来很难。汪子瑜的父母就这么一个女儿,人在悲痛之中,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做这些事情。不过理性的声音肯定还是有的。 路漫沉吟过了片刻,对S520说:“交给你一个任务。” S520问:“什么任务?” 路漫可惜不能拍拍它的肩,却格外诚恳道:“亲,汪子瑜的水军,就全靠你了。” S520:“……” 在下午的时候,沈青溪的大学班长在班群里联系本市的同学,约定明天一起去看望汪子瑜父母。同学之间或许不清楚,班长却不会不知道汪子瑜家里面的情况。 汪子瑜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她的母亲又卧病在床,家里靠父亲辛苦工作的微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和负担她母亲医药费。哪怕有贫困补助,依然是远远不够。 班长知道这些,也在班群里提议捐款,筹到了一笔钱准备隔天交给汪子瑜父母。隔天到了约定的时间,路漫自然到场,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汪子瑜家。 汪子瑜的家在一条巷子里,在那里住的人家庭条件都不太好。和这座城市的热闹繁华不同,那甚至是显得脏乱的环境。汪子瑜家在巷子深处,他们慢慢找过去。 在确认过死者身份后,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家里。汪子瑜的父亲不在,她妈妈的身体原因,人在家里,艰难过来给他们开了下门。据汪母说,汪父去了警察局。 汪子瑜的家不怎么大,他们十几个人站在屋子里,格外拥挤。汪母也有些无措,不知要如何招呼他们,被班长扶着到椅子上坐下。提到汪子瑜,她不停的流泪。 汪母想到女儿,眼泪止不住,话也止不住,不停和他们说汪子瑜多么懂事,不给家里一点负担,说到汪子瑜小时候是如何的乖巧,五岁就知道帮着做一些家务。 越说越是悲戚,他们一帮人听得也嘴笨,不知道要如何劝。中年丧女,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巨大伤害的事,更何况是汪子瑜家里这样的情况。 汪父十一点多回来的,路漫一行人还在。陪同汪父一起的,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人十分的年轻,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脸色沉沉,眼神却锐利。 班长上前解释他们今天过来的原因,和汪父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留下联系方式,也把捐款的钱交到了他手里。那个男人见里边人多,直接没有进来。 路漫跟着其他人回去,多看了那人一眼。S520告诉她,这个人是一位律师,如今正好在顾南召的那一间律所上班,且这人小的时候曾经在这巷子里住过。 尽管十岁左右搬走了,可得知出事的人是小时候喜欢跟在颠颠他身后、笑容很甜的小姑娘,这人还是主动找到了汪父汪母,愿意为他们提供一切的帮助。 事情调查至第三日,也就是元旦假期上班的第一天,官方发布了一条简短公告,称汪子瑜被初步认定为自杀,案件在进一步调查中。这则公告,引起许多不满。 路漫让S520在网上制造一点有利汪子瑜的舆论,也是希望事情的真相不要被掩埋。尸检报告需要一段时间,任何事件在网上却总是三天热度。 汪子瑜的男友以及同伴,多半也害怕暴露他们强|奸和轮|奸的事,极可能会相互打掩护。高级会所这边,发生这样的事,对他们负面影响太重,也不希望闹大。 有这样层层的原因,一旦证据不够充分,被这些人逃脱的可能性很大,更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路漫密切注意事件进展,可不是专业人士,能帮忙的地方不多。 过了一段时间,她在新闻里看到,顾南召律所里一名律师接下了这桩案子。看过了照片,发现就是那一天在汪家见过的那个人。新闻里说,这人姓吴,叫吴勇。 这周的周六要加班,周日有时间,路漫起床后,去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蔬菜和肉,大包小包自己过去看望汪父汪母。出事后,路漫自己来过几次,他们都认得她。 路漫帮忙做的午饭,几个人却都吃得不多。吃过午饭,她又帮忙收拾洗碗,陪着汪父汪母聊了会天。下午三点多,路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碰见了两个人。 顾南召陪吴勇过来,没想会见到了沈青溪。他并不知道沈青溪和汪子瑜是同学,一时只想到她记者的身份这一层,想到她在管这件事,拧了眉。 路漫看到了顾南召,一怔之下打了声招呼:“顾先生。” 吴勇朝她望过来了一眼。顾南召见她似乎准备走,说:“你……”他说着顿住,扭头对吴勇说,“你先进去,我有点事,一会来。”吴勇便先走了进去。 顾南召看向路漫,低声:“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出巷子,路漫看到顾南召的车停在巷子口。 顾南召直接问她:“你现在是在跟这次事情的报道?” 他蹙眉,眉眼间一抹凝重之色。 路漫摇摇头,说:“没有,别的同事在跟。”停顿了一下,她解释,“子瑜是我的大学同学,发生这样的事……我担心叔叔阿姨要受不住,有时间就来看看。” 顾南召脸色严肃,劝告:“你也不要来得太频繁,自己注意点安全。” 路漫没有应,转而问了他一句:“顾先生,你准备接手这桩案子吗?我看到新闻说你们律所的吴律师在负责……叔叔阿姨还是希望可以真相大白……” 人人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对于汪子瑜的男友那边,最希望的是能花点钱把事情给压下去,汪父汪母却想要真相和公道。要钱容易,要真相和公道偏偏最难。 顾南召抬头看一眼阴沉沉的天,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紧拧了眉,低沉的声音陈述一句:“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杀。” 第66章 花月正春风(八) 正式的尸检报告出来以后,社会新闻和法制新闻都进行了报道。新闻说,汪子瑜身上除了坠楼形成的损伤,手腕、后背、胸脯也存在伤痕,下|体有撕裂的情况。 死者进入会所时,穿了大衣长裙和高跟鞋,死亡时,身上只有一件长裙,且衣服存在撕扯的痕迹。由此,诉讼方合理怀疑死者生前在那间包厢遭遇过其他迫害。 初次审问时,包厢里的四个人简称事发时,他们都在睡觉,完全不知情。到尸检报告出来后,警方重新立案,对案发时的相关人员进行二次审问。 路漫看着这进展,感觉到要还汪子瑜公道有希望。只要在她的体内发现了这些人体|液残留,想要推论强|奸和轮|奸会更容易一点。 但真相剥开,汪父汪母只怕会更加的痛苦。 警方和检方不会把掌握到的所有证据公开,后续的审问与诉讼,案子的进展,都需要时间。各方都在为了这个案子而奔波,路漫没有听劝,仍去探望汪父汪母。 一直到二月五日,汪子瑜生前的男友彭某等四人因为涉嫌轮|奸被警方依法批捕。春节临近,路漫要准备回去陪沈青溪父母过年了,走之前,她抽空又去了汪家。 出租车停在了巷子口,路漫提着东西从车上下来,看到顾南召和吴勇。他们脸上留有愤怒,似乎刚刚吵过架或因什么起过了争执,两个人当下都烦躁的在抽烟。 看到路漫,顾南召稍微愣了一下,顺手掐灭了烟。见她提的东西不少,他主动上前来帮忙,陪着她走到汪家门口,才将东西递回给了她,又折了回去。 路漫是下午才过来的,也没多待。见过汪父汪母,陪他们稍微聊了会天,她就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路漫塞给了他们一个红包,里边是两千,给他们过年用。 从汪家出来以后,她远远看到顾南召等在巷子口。路漫走过去,吴勇已经走了,剩下顾南召自己。他手里拿着车钥匙,见她出来,问:“准备去哪儿?” 路漫抬手将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她看着顾南召,脸上淡淡的笑容:“外面天冷,也没什么事,打算直接就回去了。” 顾南召略略沉吟,又问一句:“没几天该过年了,什么时候回家?” 路漫说:“订了周五晚上的机票。” 那意味着这多半是他们年前最后一次见面。 顾南召终于问:“没什么事,要不要陪我去转转?” 路漫坐进了顾南召车子的副驾驶座,看他沉默的开车。看一眼他被从挡风玻璃照进来的日光笼罩住的俊美风流侧脸,路漫忽然开口:“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南召不知是否在想事,慢了半拍才回过神。 他扯了下嘴角,低低道:“是有一点事,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顾南召话止于此却没有多说的打算。 路漫也不追问。 顾南召一路将车开到了郊区的那一处戏园子。停好车后,顾南召先下车,绕过来帮路漫打开了车门。不同上一次来时的风雨飘摇,这儿的深冬又是另一种风景。 他们沿着廊下往里走去,庭院里的树木不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墙边栽种着几棵绿萼梅花,盛放着,离得近了,能闻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 今天晚上的演出依然是《桃花扇》,不是上次的那一折。顾南召今晚的话很少,路漫便只是真的陪着他,安安静静。他们都专注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不因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 浓情悔认真,浓情何处消。 哀哀的唱词,路漫听到附近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她朝顾南召看过去一眼,旁边的人似乎有所察觉一般的,转过头望住她。一出表演结束,周围有鼓掌声响起。 他们坐在角落里面,四目相对,无人出声。直到掌声消散,路漫先别开眼,低下头去没说话。这次,上回那位青衣倒没来同顾南召打招呼。 观众陆陆续续退场,路漫和顾南召走在人群最后,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冬天天黑得早,他们出来时,外面已经彻底暗下来。沿着长廊往外去,她故意落了一步。 路漫走在了顾南召的后面,深色的大衣利落穿在他身上,越显出一种身姿挺拔的感觉。年龄没有成为他的负担,反而加重了他正经起来时身上散发的成熟魅力。 其实对于路漫来说,才三十四岁的年纪,她完全不会觉得一个人老了。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都忙着奋斗拼搏,三十多岁反而才是真正经济自由、思想独立的年龄。 她甚至是觉得,三十多岁,分明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时期——真正盛年之际。如果二十多岁顺利,到这时多半不用为钱发愁,也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路漫想想,真的要论起来,她经历过那些其实属于别人的人生,也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走下来的。这么累积起来,大概不是别人怎么,而是她实在……任谁在她面前也不老。 两个人维持一前一后的顺序走出戏园子。 顾南召开车带路漫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去吃的晚饭。直到入座后,他或许心情已有所好转,说了一句:“之前说有机会再请你听戏,我也算说到做到了。” 路漫应了一声,想了想道:“我记得,这是一个悲剧,李香君和侯方域最后也没有在一起。不过在那样的环境下,两个人最后出家了,也可以说另一种圆满。” 顾南召笑了笑:“那么曲折坎坷,也没有能走到一起,不会觉得太苦了吗?” 路漫摇头,也笑笑:“悲欢离合才叫人生。” 顾南召抬抬眼,有些无奈的模样:“你一个小孩子,哪来这样的感悟?” 路漫横眉,睁大眼睛佯怒:“你又是几岁,说我是小孩子?” 顾南召认真的思索了半晌,坦然的看看她:“至少要比你大一轮吧。” 路漫像迅速心算他的年龄,反问:“三十四?” 顾南召点点头,看她皱眉,只笑问:“怎么?终于发现我这样老?” 路漫支支吾吾般道:“没有……” 顾南召望住她。 她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才三十四岁,不算老。” 顾南召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微愣之下,又笑了笑。 他没有接这一句话。 两个人吃好饭,时间尚早。 顾南召又带路漫到酒店顶层的酒吧长廊去坐一坐。 用晚饭的时候,顾南召已经喝了些酒,到了这里更是放肆。只是不要路漫陪着一起喝,他笑说:“你明天得上班,何况司机放假,待会要劳烦你来开车才行。” 虽然顾南召没有和她谈及,但路漫不难知道,他今晚心情差,是因为下午和吴勇之间的一场争吵。尽管确定轮|奸事实,可他们依然没证据证明汪子瑜是他杀。 汪父汪母不肯相信女儿自杀一事,坚持是汪子瑜的男友将她推下楼,吴勇在明知没证据的情况下,竟答应为他们做辩护。在顾南召的眼里,他纯粹是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却是最没有用的。 两个人意见不合,自然是要大吵。 这是顾南召工作上面的事,他自己没有提,路漫不好多说或是多问。退一步说,他自己可以处理这些事情,而她并无立场去过分关心,这么陪一陪他也足够了。 状态不佳,顾南召发现有些醉意,没有一直喝个不停。到快十一点,还记得路漫第二天要上班的他自觉的结了账,两个人很快就从酒店里面出来了。 从顾南召手里接过车钥匙,路漫平静的坐进了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她转头问顾南召说:“顾先生,你去哪里?” 顾南召也刚系好安全带,闻言看向她,笑笑:“先送你回去吧,女士优先。” 路漫没有应,只问:“那要不要先联系一下代驾?” 顾南召抬手掌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目视前方:“你开车,其他的事我来办。” 路漫飞快看他一眼,点点头。 车子一路稳稳开到路漫住的小区单元楼下,顾南召跟着她一起下车。她走到顾南召面前,将车钥匙递了过去,忧心忡忡:“你要自己开车吗?” 顾南召接过车钥匙,笑着问:“你觉得我喝醉了?” 路漫抬了头,认认真真看他,仿佛是仔细打量般,目光胶着在他脸上。顾南召也低下头,同她安静对视。视线相触的瞬间,谁都没有避开,于是一切变得不同。 她看到顾南召轻拧了一下眉,望住她的一双眼睛,眼底浮现茫然之色。下一刻,他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继而轻轻捧住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掌住了她的肩膀。 顾南召静静望了她数秒,终于俯下身,温柔吻住了她的唇。他耐心的亲吻吸允她的唇瓣,不费力的撬开她的牙关,和她唇齿交缠。她立在原地,放纵他的索求。 夜风寒凉,一个忽来的吻却格外炙热。 小区白惨惨的路灯安静伫立,地面上两个人的身影交融在一起,仿若抵死缠绵。 第67章 花月正春风(九) 周一中午十二点过五分,路漫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手里只拿着一支手机。她在门口站了几秒,推门进去,很容易就看到了顾南召。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顾南召维持着一贯风度,脸上也不见尴尬或窘迫。 他看一眼对面的人,语气自然的问:“要不要先吃一点什么?” 路漫将手机搁到了桌上,低垂着眼,只摇了摇头。 顾南召又问:“那要不要喝点什么?” 路漫迟疑了一瞬说:“咖啡吧。” 顾南召看她眼睛有血丝,问了一声:“美式?拿铁?” 路漫说:“美式吧。” 顾南召点头,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了,要两杯美式咖啡。 直到咖啡被端到他们面前,两个人依然什么话都没有,各自沉默着。昨天夜里,被吻到呼吸不畅,她微微别开脸去,一句“顾南召,不要”,将他拉回了现实。 顾南召从失控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当下便同她道歉。她没有回应,只是红着脸,逃一般的离开那里,奔进单元楼,还差点撞到墙上。 今天上午的十一点半,顾南召拨了一下她电话。大约顾虑到她在上班,没等她接听就挂断了,之后发过来一条短信,说自己在咖啡厅里等她。 顾南召是为什么而来,甚至不必猜,却相对无言。直到他开口,谈及昨晚的事,郑重说:“沈小姐,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对你做了如此不尊重的事情,是我醉意上头,没有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若你为此感到困扰或冒犯,我向你致歉。如果还有补偿的余地,请直接和我说。” 路漫肃然的一张脸,轻轻皱眉,声音很低:“顾先生以为,怎样叫做补偿?”顾南召怔了怔,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又说,“我并没有想要你的任何补偿。” 顾南召蹙眉:“这件事,错全在我。” 路漫终于抬眼看他,眼里微闪泪光,却口齿清楚道:“我想说,没有关系。” 顾南召脸上惊讶之色飞快闪过。 像仍旧败下了阵来,路漫别开了眼,却是轻声细语:“如果我不愿意,我会第一时间推开你。如果有错,也不会只是你一个人错了。” 顾南召或不曾料到这般的发展,不确定的看向了对面面有憔悴的人。 路漫故作轻松的笑笑:“可你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我明白。”她耸耸肩,试图将话说得轻巧些,“你不必反复道歉,也不需要觉得歉疚,你没有对不起我。” 顾南召难得语塞。因为她将话说得如此的明白——是愿意和他接吻的。清楚他身份是前男友小叔,并不适合发展感情。她不认为他们之间谁对不起谁。 路漫用小汤匙搅了搅面前的一杯咖啡,轻抿了抿唇,又笑:“顾先生,老实说,只要想一想你身边的那些女伴,我就觉得……嗯,惹不起。” 顾南召未想遭遇如此直白调侃,微愣之下一时失笑。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散了,换上一点无可奈何,倒是不辩驳,只笑:“这不正经的名声,我是彻底担实了。” 路漫喝两口咖啡,看一眼手表,已经是十二点过半。 她平和的语气说:“工作还堆了不少,一点有个会,我差不多得回了。” 顾南召颔首,又提醒:“你的午饭似乎还没有解决。” 路漫笑了笑:“也没什么胃口,少吃一顿不碍事的……那我就先走了。” 顾南召也不再说,又点了下头。 路漫拿上自己的手机,起身走出咖啡厅。 顾南召一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他自己在咖啡厅里多坐了片刻,后来接到吴勇的一个电话,终于也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路漫回了沈青溪家里过年。沈父沈母还是对女儿挺好的,只不过仍三不五时提及考公务员考教师,希望她能改变心意,早点儿回家里来。 路漫每每都应好,并不同他们争辩什么。除夕夜里,她给沈父沈母都包了厚厚的红包,替沈青溪尽好一份孝心。等假期结束,仍是飞回去上该上的班。 回来了以后,路漫带了些特产拿给汪父汪母,但一直没有再见顾南召。直到三月八日,汪子瑜这桩案子在本市的法院正式开庭审理,她也过去了听审。 汪子瑜男友彭某及其同伴的律师为他们做无罪辩护,提及了汪子瑜与彭某的情侣关系,以及他们在大学期间的一些事情,佐证两个人平常相处也难免争吵情况。 律师称通过会所监控视频显示,汪子瑜是为自愿进入此处高级会所的。汪子瑜和彭某是情侣关系,发生性|行为是正常情况,而“轮流发生性|行为”没有证据。 除此之外,律师谈及汪子瑜身上的伤痕,提出自愿发生的性|行为同样完全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不能作为“轮流发生性|行为”的佐证,她也不曾遭受殴打。 汪父汪母因为彭某等人律师的一番言论,被激得情绪不稳。尤其汪母,甚至当庭晕厥过去,以致庭审一度中断。路漫看到顾南召,沉沉的一张脸,乌云密布。 因为检察院方面在汪子瑜的身体多处发现了四人的体|液残留,以及她下|体存在的撕裂情况都符合被强行发生性|关系的情况,所以大的证据链没有任何问题。 三月中旬,一审判决结果出来。法院方面,驳回了吴勇关于彭某谋杀的控诉,但以强|奸罪分别判处被告人彭某等有期徒刑十年。彭某等人对此审判提出上诉。 领取判决书的当天,路漫也过来了,算是陪一陪汪父汪母,顾南召和吴勇都在。后来他们一起送汪父汪母回去,顾南召同她也没有说什么。 二审时间在五月初,吴勇始终没有拿到新的证据,无法控诉彭某等人是为谋杀。五月二十一号,终审结果下达,维持原判,被告人彭某等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终审结果其实算是在预料之中,汪父汪母不忍心,并没有提出任何的民事赔偿。领到判决书后,一对老夫妻在法院门口相拥痛哭,今时今日,已是再也绷不住。 同班的班长在一审判决出来后,回到大学和校方沟通过后,又发起过一次募捐。担心汪子瑜父母的情况,也怕他们被人盯,他用这笔钱帮他们找过了新的住处。 汪父汪母被劝着搬了家,新住处不便暴露,路漫也没去过。这一次,是吴勇和顾南召助理送他们回去的。送走两位老人家,法院门口,剩下顾南召和她两个人。 一段时间没见,路漫好好看了看身侧的人,发现他瘦了些。 顾南召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看她一眼,主动说:“你去哪,我开车送你。” 路漫却拒绝了:“不用,你忙。这一段时间,你和吴律师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顿一顿,她说,“看着是瘦了一点。” 顾南召眉眼间淡淡的倦怠之色,却笑:“份内之事,谈何辛苦?”他送路漫去了打出租车,等到她上车,顾南召才折回去了停车场。 隔天晚上,路漫赶了一份稿子,加班到十二点多才回去了休息。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的,她先去小超市买了瓶饮料,出来回小区,在路边听到有人喊沈青溪。 路漫一时站定了,回头去找声音来源,只看到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朝她一面招手一面大步走过来。与此同时,路边一辆面包车突然急刹车,两个壮汉跳下了车。 他们的动作迅速,一人捂住她的口鼻,一人制住她的手脚,然后直接将她拖上没有关门的面包车。她一被拖上车,车门都没有关,车子立刻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一整个过程,至多一分钟的时间。 有系统在,路漫并不至于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只是这种危险,因为是由顾南召所带来的,她将计就计。顾南召亲她那个晚上,有人在暗处拍了照片,她知道。 那时就有人盯上她,路漫也清楚。等到今天才遇到了危险,是因为这一切都与刚刚终审宣判的案子有关。他们不去欺负顾南召,来欺负她,不过是想给他警告。 除去司机,车子里还有两名壮汉。车子上路后,有人打了一个电话,交谈中出现了“顾南召女友”的字眼。到了十字路口处,正好碰上了红灯,车停了。 有二十多秒的时间,他们一个人负责钳制住她,一个人准备关车门。 对于路漫而言,发生过这么件事就已经足够了,她不需要把自己弄得很惨才行。于是,在这二十余秒的时间里,她也一样做出了行动—— 趁着钳制住她的人扭头去看关车门那人的瞬间,路漫屈膝狠狠撞向他的下|体,因为足够冷静,动作格外利落。在他吃痛松懈的一刻,路漫推开他,冲向车门。 后来凌晨三点,顾南召在警察局里见到了路漫。她身上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倒也没有伤及筋骨,主要在于皮肤的一些擦伤。脸颊的一侧受伤了,乍一看,却也有一些狰狞。 顾南召大步走向了她。 路漫原本和警察沟通,听到动静,转头看他,歉然道:“顾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 第68章 花月正春风(十) 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直到坐进车里,顾南召脸上仍是担忧的表情。很多话在警局里没法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副驾驶座的人先与他递来一支录音笔。 路漫语气平静:“工作需要,习惯把录音笔带在身边,里面有一段……和你有一点关系,才这么晚通知你来。交给警察也没有用,对你也许有些帮助。” 顾南召这会已经知道她今天出了事,缘由同他有关系,听到她的话后,没有多问将东西接过来。他关心路漫的伤势,问:“你怎么样?去医院看看?” 路漫低咳两声,摇摇头:“不用了,都是皮外伤,刚才已经处理过了,不用这么麻烦……”她想冲顾南召笑笑,牵动了脸上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暂时应该是没什么事,但你自己要多注意安全。他们蹲在小区附近,这儿就不能再住了,我明天会先请个假,尽快把家给搬了。”路漫镇静说明自己的打算。 顾南召说:“急急忙忙大概不怎么好找住的地方,我那儿……” 迅速领悟到他想说的话,路漫扯了下嘴角,打断,不轻不重问:“这是补偿?” 顾南召皱皱眉,分外抱歉的说:“你原本不必被扯进这样的事。” “我没有怪你——”路漫略显无奈,反而安慰他,“至少我现在没事,而且后面大概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你处理,那些会比较重要,你不用太过担心我。” 其实顾南召也看得出来,她一双眼睛还是红肿的,声音里带一点鼻音,分明是在他来之前哭过,且多半大哭过一场。到了他面前,偏偏连半个字的委屈都没有。 或是不愿人前暴露脆弱,或是不想加重他的歉疚,又或是别的原因——总之,顾南召内心觉得十分抱歉,害她经受这场无妄之灾,但她无心接受他的任何补偿。 终究不可能强行逼迫她怎么样,顾南召不得不将一干弥补的心思暂且打消了。他启动车子,开车送她回了住处。确定她平安到家,多停留片刻,顾南召才离开。 路漫一觉睡了四个小时,醒来以后,她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后来开始整理起来了东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搬家是肯定要搬,否则也是太过心大了一点。 其实找房的事路漫不愁,因为系统可以开挂帮她地毯式搜索她想要的并且条件合适的住房。即使没有系统帮忙,大不了先住酒店,等找到满意的房再搬也不迟。 在路漫整理打包东西时,S520则根据她给出的条件帮她处理租房事宜。等到她差不多收拾好了,S520也帮她筛选出来几个选择,供她自己挑。 太高档了的不行,以沈青溪的条件要负担不起。太偏僻的也不行,安全问题必须排在了第一位。条件也不能太差了,住得不舒服,交通也要方便一点…… 虽然路漫自己心里有许多条条框框,但是有S520帮她筛选过了,她做决定的时候还挺迅速的。选好后,她找到中介号码拨过去,三五分钟就约好十一点看房。 路漫刚刚从单元楼出来,道路旁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有人下来了。那人朝她快步走了过来,客气的喊了一声:“沈小姐。”路漫认得这个人,是顾南召的司机。 她还没有说话,面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又和她解释:“顾先生担心您的安全,让我负责接送沈小姐。您准备去哪儿,我开车送您去。” 路漫稍微思考了一下,没有选择拒绝。 她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司机见路漫答应下来,主动帮她打开了车门。待她坐好了之后,绕到前面取了个白色盒子拿过来给她。他仍主动解释:“顾先生交待,说您需要一只新手机。” 路漫的手机在昨天晚上因一系列事情,屏幕碎了。其实她没有特别给顾南召看,但他注意到了,又不觉得意外,包括他安排好的这些,都不会让路漫觉得意外。 她迟疑着把白色盒子接了过来。 司机回了驾驶座开车,又客气询问了一声目的地。 路漫报上地址,司机启动车子,很快驶出了小区。她将顾南召让人准备的这只手机放在了一旁,没有用的意思。这么一只最新款手机要七八千,也不是小数了。 到了地方,路漫给中介打电话。等了六七分钟,中介才出现了。他们上去看房,司机在车里等,没有非要跟着。在等她的时候,他给顾南召拨了电话说明情况。 路漫看过觉得还可以,和中介说明自己着急搬,正好房东这边也有点着急想要快点租出去,两边算是一拍即合。她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签好合同、拿到钥匙了。 回到住处,路漫从车上下来了。 上去之前,她对顾南召司机说:“今天谢谢您,我没什么事,您自己忙吧。” 司机带着点儿恭敬的立着,很快就应了一声好。 路漫冲他略点一点头,自个先上楼去。 她中午凑合着随便吃了点,联系搬家公司、约好了下午四点,便去睡了个午觉。后来搬家公司的人过来了,路漫下楼发现,顾南召的司机一直在楼下等着没走。 虽然心里面她是无所谓的,但总不能不理不睬。路漫领着搬家公司的人上楼去,抽空给顾南召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顾南召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路漫单刀直入,耐着性子和他说:“顾先生,您让您的司机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不能这样麻烦你们。一会就搬好家了,我自己也会多小心的。” 顾南召没有应,反而是说:“手机怎么不收?正好有闲置的,你随便拿着用,再不行,我折个半价卖给你?这样会不会好接受一点?” 路漫沉默半晌,无可奈何的语气:“那您发我银|行|卡账号,或者我把钱给您的司机让他帮忙转交一下……我只是觉得,不必这样子。” 顾南召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却无奈笑笑:“我实在过意不去,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一点小忙也不让我帮是想我一直惦记这份人情吗?” 这样一句半开玩笑的话里暗藏着某种隐秘的旖旎色彩,也带了少许的试探。 路漫退让一步,终于松口:“手机我收下,谢谢你。” 东西都搬下楼,路漫再次下来时,司机又主动过来请她上车。等她坐好了,仍和之前一样将那只白色盒子递给她。路漫动手拆盒子,又取出电话卡装进新手机。 路漫帮了新家,也请了钟点工打过原来住处的卫生,准备等房子快到期时,再办妥退房的事宜。其实也只差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没有另外再租给其他的人。 见到顾南召,是搬家后的第二天。这两天,顾南召的司机每天负责接送她下班,非常尽职尽责。路漫脸上受了伤,不好出去跑采访,上下班反而变得准时准点。 同事见她受伤,关心问起,路漫只说是不小心摔得狠了。因为是明显的擦伤,同事们没太怀疑,不过同情伤在脸,怜爱她遇到这种事情。 这天是周五,路漫下了班,司机人已经和前两天一样在等着她了。只是当他打开后座的车门,里边多出来一个人。顾南召看到她,笑着打声招呼。 路漫坐进车里,顾南召转头看一看她脸上的伤痕,开口:“我认识一位皮肤科的医生,你要不要去见一下?伤得虽然不重,但还是不留疤好一些。” 注重外表是很正常的事情,路漫迟疑一瞬,顾南召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他轻声细语道:“名片你先收着,要不要见你自己决定。” 赶在她开口前,顾南召又说了一句:“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好吗?” 路漫只好笑笑,收下名片,和他轻声道谢。 顾南召又将话题引到晚饭上面,说:“原本想请你到外面去吃,但好像是有一点不方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先去超市买点菜,我来做,好不好?” 他口中的不方便并非在于自己,而是担心路漫会介意自己脸上有伤,不想出去。顾南召是想要致谢和致歉,这些不难明白,可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亲自下厨。 路漫静静看他数秒,稀罕的口吻:“您竟然会做饭?” 顾南召笑了一声,无奈扶额:“我原来是这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吗?” 他们真的去超市买了些菜蔬肉类,另外又买了点水果。回到路漫的住处,她拿钥匙开门进去,顾南召拎着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路漫踢掉高跟鞋,换上了夹脚拖,然后俯身从鞋柜里取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给顾南召。顾南召换鞋的功夫,她提过地上的一大兜东西,直接拎着进厨房。 顾南召迟一步才跟着进来,先洗过手了,才将路漫请到厨房外面。他将她安置在客厅沙发上,扶着她的肩,低下头看她,认认真真说:“你歇着,我来就好。” 他拿一双眼睛真诚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眼里藏着一整个浩瀚星河,拥有无穷无尽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她望入他的眼眸,眼底隐隐闪过一丝贪婪的爱意。 对视半晌,像猛然回神,路漫脸上一红,垂下眼,低声应了声好。 第69章 花月正春风(十一) 顾南召进厨房后,很快端了一碟水果出来在茶几上。客厅的电视打开了,路漫自己调到法制频道,一边看节目一边用牙签吃几口被切成了小块的哈密瓜。 在客厅坐了片刻,她起身到厨房门口去,好奇朝里面张望两眼。顾南召正埋头切甜椒,没有看她,却带着点笑问:“这么不放心我的手艺吗?” 路漫心虚般笑笑:“没有。”她视线还在厨房里转,汤煲上了,米饭也煲上了,流里台上两个花纹白盘子里有已经准备好了的食材,慢悠悠的落到顾南召身上。 顾南召看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仍笑:“你要是这样盯着我,我恐怕会紧张,反而发挥不好了。如果味道不佳,请务必多多谅解。” “好。”路漫飞快应了一声,顾南召稍微怔了一下,又听见她的声音在说,“好吃算你的,不好吃算我的。”他哑然失笑,她却退到了餐厅,在餐桌旁坐下来。 餐厅和厨房是紧挨在一起的,路漫留在餐厅里和顾南召说话。前几天的那一桩事情如今处理到什么地步,如今还没有人和她说起过,她出于关心询问十分正常。 “那天晚上授意劫持我的人,有眉目了吗?”路漫斟酌开口。 她的声音清晰无误传进厨房,里边的人听得很清楚。 顾南召语气坦然,很快回答:“嗯,多亏你的录音。”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做得到这一件事,顾南召内心将其归结于冷静理智,以及她完备的职业精神。 有时候细细的想一想一些事,他会觉得沈青溪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远远超出她年龄的聪慧。然而在某一些时候,同样能感觉到她身上属于这个年龄会有的脆弱。 只是不说同年龄的女孩子了,哪怕是同年龄的男性,又有几个能把她比过去?顾南召心里琢磨着,也觉得自己不必单单把她看成一个小姑娘。 沉默了片刻,他停下手里的事情,对厨房外的人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差不多弄明白了。过两天,我会亲自去谈一谈这次的事,只是不该连累你遭这罪。” 路漫说:“也不是你的错,何况你之前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了。这些不要紧,唯一希望事情可以被妥善解决,不要再生事端……下次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幸运。” 她话音落下,顾南召人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他倚在门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暗条纹衬衫,袖子挽起至小臂,手上残留水珠,轻轻皱着眉,眼底透出萧索之意。 路漫脸上原本尚且算轻松的表情,在望见顾南召脸上凝重的一刻,微微收敛。她别开眼,顾南召低落开口:“我宁愿你同我提一些要求,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没有能说出口的话,是他舍不得。让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受到这种惊吓和伤害,实在不应该,却无法补偿她什么,这是最让人无力的。 路漫望一望不知在想什么而有点儿出神的顾南召,悄悄道:“其实在车上,知道是因为被误会我们的关系才遇到了这种事的时候,我赌气想过……” 顾南召被拉回思绪,静静望住她。 路漫咬了下嘴唇,声音却更轻了:“我那会儿想,反正遭了这罪,还不如回去坐实了这关系,省得平白吃亏……”她又笑,“可哪里真的敢,我只好吃亏了。” 顾南召因为她无奈的一句话反而舒展眉眼。 他看一眼厨房里面,径自说了声:“再二十分钟就能开饭了。” 镇静的语气,稀松平常的话,竟叫人领悟出几不可察的宠溺。 路漫抬抬眼,顾南召已经重新走进去里面。 厨房里面很快有炒菜的响动和香味传出来。二十五分钟过去,饭菜齐齐上桌。糖醋里脊、黄瓜鸡丁、蒜蓉油菜,外加一锅排骨汤,家常菜肴,一样鲜香无比。 顾南召在路漫对面坐了下来,主动帮她盛了碗汤。路漫道了一声谢,后来两个人安静的吃饭。顾南召下筷子尝第一口,就皱了眉,对面的人脸色平静在吃里脊。 挨个菜尝过一遍发现都味道欠佳,他难得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偏偏路漫吃得坦然,完全无关紧要的样子。 顾南召搁下了筷子,无可奈何说:“太久没下厨也生疏,放调料没轻重……哎,少吃两口,我这就让人打包吃的过来。” 路漫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汤,俏皮笑笑:“顾先生的私房菜手艺,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尝到吧?没关系,刚刚明明说好了——不好吃算我的,何况没有那么糟糕。” 顾南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凝神辨认她话里真假之意。 路漫也看他,诚心诚意道:“真的挺好的,下次能少放点儿盐,就更好了——” 顾南召忍不住笑了。 他越发无奈,却平静的说:“好,下次一定少放点儿盐。” 一个星期后,路漫接到警局通知,说那天晚上的人已经抓到了。她过去的时候,得知消息的顾南召陪她一起去的。后续怎么处理,倒是不太需要路漫来操心了。 这些人落网又过去了两天,路漫带上了顾南召之前给她的名片,去了医院一趟。她脸上的伤口较浅,夏天伤也好得更快,现在已经慢慢有疮痂脱落的情况出现。 下午下班回到家里,路漫才进门没多会,门铃被人摁响了。她从猫眼里看到是顾南召的司机,便打开了门。司机直接将一支录音笔和一张银|行|卡递过来给她。 路漫疑惑的看向他。 司机解释说:“沈小姐,这些都是顾先生交待转交给你的。” 路漫还没有说什么,司机的手机先响了。他看一眼手机屏幕,接起了电话,而后将手机递给了她说:“是顾先生。”路漫这才接过来了手机。 顾南召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录音笔物归原主,银|行|卡里面是一笔钱——不是我给你的,只是帮你索要到的一笔人身损害和精神损失赔偿费。” 路漫迟疑道:“我也不好收下的……” 顾南召低咳了两声:“这笔钱现在是你的,你愿意怎么处理都没问题。” 电话挂断后,路漫将手机递回给了司机。 她犹豫半晌,才问:“顾先生……身体不舒服吗?我刚刚听到他咳嗽。” 憨厚老实的中年司机别有深意的一句话:“顾先生的事,我不好多说,沈小姐若是关心,可以自己和顾先生联系。” 路漫点点头。 她将东西收下来后,顾南召的司机也走了。 路漫自然没有给顾南召打过电话,只是不难知道,前一阵子顾家老爷子的身体不怎么好,人住进了医院。体检的结果显示,顾家老爷子存在肝硬化的问题。 对任何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来说,身体一旦出现问题,都必须得十分重视。顾老爷子住院治疗,公司由顾南召的大哥稳住,医院这边则是顾南召一个人在打理。 除了要和医院方面沟通确定治疗方案之外,还要安抚好母亲,通知在国外的兄弟姐妹都回国来……等等诸种琐事,无不需要耗费心力,确实是不怎么好受。 路漫一边通过系统了解顾家情况,一边仍上自己的班。 顾南召让司机带给她的这张银|行|卡里面的钱足有七位数,她把一半拿了出来,捐建两所希望小学。剩下的一半,投进股市,多少挣一点。 又过了一个星期后,路漫按照那位医生指示,来医院复诊。从出租车下来以后,她直接到门诊大楼。走到大厅时,路漫迎面看到了顾北川。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前,可沈青溪外貌也几乎没有变,顾北川仍轻松的一眼认出她。昔日情侣偶然碰面,总是容易无可话说,也不知这话应该从何处说起。 路漫面有错愕,看看立在面前的人,勉强笑笑,寒暄一句:“回国了啊。” 顾北川却是脸带愁容,说:“我爷爷身体不好……” 她出于礼貌问了一声:“是有什么状况吗?” 顾北川简单解释,又再看一看路漫,注意到脸颊一侧疤痕。 “你的脸……怎么了?”顾北川拧眉问道。 路漫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摇头说:“差不多已经好了。” 顾北川却多看两眼,犹不放心,伸手撩开她颊边的头发,想要仔细看看。这样的举止多少亲密暧昧,不适合出现在了一对分手男女之间。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头发的一瞬间,路漫立刻就避开了。顾北川的手臂在半空僵了一瞬,才收回去,有点儿不自然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插进了裤兜。 “青溪,你是不是在怨我?”顾北川低下头看她,没有忍住问出来一句。 路漫抬抬眼,看他,又是摇头。 顾北川压低声音问:“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这么抗拒我?” 路漫像克制一般的回答:“我们已经分开了,我没有任何要回头的打算。” 顾北川怔怔盯住她。 路漫说:“希望你也可以往前看。” “北川,你在这?”突来的另一道声音将顾北川拉回现实。 他看了过去,喊了一声:“小叔。” 路漫循声回过头去,视线同顾南召交汇一瞬,像懵了一下。 顾南召目光却仅仅从她脸上扫过,看向顾北川说:“正好,有一点事情需要你去办。” 第70章 花月正春风(十二) 顾北川不疑有他, 当下应了顾南召一声。他没有注意到路漫和顾南召之间的眼神交流,低下头来看看路漫, 放轻声音说:“有空我再联系你。” 顾南召领着顾北川先走了,路漫也没有在大厅多停留,径自去了诊室。等到看诊结束,她才刚从里面出来,望见顾南召身影出现在走廊另一侧楼梯口。 路漫一时间在原地顿了顿,顾南召迈着长腿朝她大步走过来。待走到她的面前,他一贯稀松平常的口吻问:“已经完事了?” “嗯。”路漫点点头应了。 顾南召随意朝周围看一眼, 语气自然的说:“走吧, 送送你。” 他们并肩从楼梯往楼下走。 沉默过片刻,路漫低声问:“你还好吗?” 顾南召似是心不在焉,下意识的反问一句:“什么?”他迟一步回过神, 看一眼路漫,笑容些许疲惫之意,“老爷子自己坚持手术,谁也没有办法。” 因为到了这样的年纪,哪怕动个小手术都是件大事,更不提是这样的病。路漫偷偷看一看他, 柔声的宽慰:“会好起来的。” 明明不过是一句普通至极安慰人的话,可从她口中说出来, 落到耳朵里, 总觉得心里也变得舒坦了些。顾南召笑了笑, 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好。” 顾南召陪路漫打到车, 目送她离开才折回住院大楼。 两个人都没有提及顾北川。 原本顾老爷子这个年龄做肝移植手术风险太大,医院方面不是十分建议。只是老爷子自己坚持,加上除去年龄之外,身体条件没什么问题,最后还是定下来了。 后来从本家找到合适的活体肝移植的供者,老爷子的手术时间很快就安排下来。那一阵子,顾南召挺忙的,路漫只发过几次信息询问情况,也没有太过打搅他。 临近顾老爷子手术那阵子,工作上事情多,且她没有合适的探病身份,路漫只在当天晚上稍晚一点给顾南召打过去个电话。手术成功,顾南召声音也透着轻松。 她在电话里道了一声恭喜,也没有和顾南召多说别的,道过晚安便直接休息了。隔天有一个大型财经峰会论坛在本市举办,路漫和两名同事也作为媒体人出席。 这场大型财经峰会聚集了许多重量级嘉宾,涉及商、政、传媒、艺术各界,影响力十分之大。参与峰会的,更不乏知名的企业家、创业家以及经济学界翘楚等。 峰会持续三天时间,包含演讲、品牌展、论坛对话、颁奖礼等活动内容。路漫和同事一起负责峰会的媒体报导与采访工作,第一时间撰写整理好新闻稿件发表。 工作内容十分繁重,时间赶得很急,因此这三天,路漫每天休息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几乎连轴转。直到第三天晚上的闭幕晚宴,才算是能好好歇一歇。 晚宴是半公开式的,场合比较正式,路漫也换下了工作服。她穿一件黑色小鱼尾礼服裙和细高跟鞋,头发盘了起来,戴的珍珠耳钉和项链,不惹眼却十分得体。 主动同在场的熟人打过招呼,她实在觉得疲累,便只要了一杯香槟缩在角落慢慢的喝。晚宴上风云人物众多,作为媒体人的路漫并不起眼,只偶尔有人来搭讪。 前一天晚上凌晨四点才休息,今天早上七点就起床开工了,之后一直忙到现在几乎没有休息。这会放松下来,路漫很快便感觉到昏昏欲睡,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后来晚宴到了半途,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路漫听到系统的提示,人虽然在原地没有动,但视线也跟着投过去。她看到顾南召同一位中年男人一起出现了。 这位眉眼和顾南召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的大哥,也是顾北川的父亲。这种经济峰会像顾家的人发出邀请很正常,今天才露面大概有老爷子的关系在。 顾南召同他大哥一出现,立刻被团团围住,不停有人上前寒暄打招呼。但凡稍微会在意顾家一点的,都清楚顾老爷子刚经历过了一场手术,多少要表现出关心。 路漫远远的看着顾南召,他今天穿黑色无尾礼服和白衬衫,系黑色的绸缎领结,脚上是一双黑漆牛津鞋。风流华贵的一张俊美脸孔,依然拥有叫人沉醉的魅力。 未几时,许多珠光宝气的女士优雅上前去同顾南召打招呼。他似乎感觉到有人盯住他看,遥遥朝路漫的方向望过来了一眼,脸上表情镇定,完全不意外她在这。 路漫平静同他对望,甚至朝他举了下酒杯,笑笑又兀自将余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她将酒杯搁到一旁,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路漫直接到阳台上去吹风。 正好阳台一男一女回来了里面,路漫过去,反而没有其他人在。已经是九月了,夜里要比夏天凉快许多,夜风吹得阳台外一株高大茂密的古树树叶在沙沙作响。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路漫回身。她将一只手的手肘随意搭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找过来的顾南召笑笑:“顾先生果然到哪儿都受欢迎。” 听似无端端一句话,却隐隐流露出少许吃醋的意思。 顾南召也笑着挑眉,却像立刻举手投降道:“只是普通的应酬,请饶命。” 路漫被他无辜的表情逗得低眉一笑。 她轻抿了下唇,又笑问:“今天有空过来?” 顾南召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手术顺利,情况稳定,也可以放心了。原本顾家要参加这次的经济峰会,有事情没办法来,至少要露个脸才好。” 路漫颔首表示理解。 顾南召却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忽然拿眼打量她。 他目光里一种缠绵缱绻的意态,似乎要拿这样的眼神,一寸一寸将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看个明白。顾南召一味看她,半个字也没有,只是专心致志的在看她。 半晌过后,仿佛细细瞧清楚了。 顾南召终于笑一笑,口中问着:“一会是要回去了吗?” 路漫点头:“工作也都结束了。” 顾南召应了一声好。 他们说了没几句话,有人发现顾南召躲到了这里,他不得不回到大厅里去。路漫自己待着,直到晚宴到了尾声,有位同事主动寻过来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去。 顾南召说过让她晚点等一等他,路漫自然谢绝同事的好心。迟一点的时候,顾南召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拿上自己的东西出去,很容易就看到了顾南召的车。 他开车送她回住处。 顾南召一向开车稳,路漫坐在副驾驶座,有一点点打瞌睡。 细心周道如这个人,自然轻易觉察到旁边座位上的人脸上浓重的疲倦之色。晚宴的地点离她住处稍微有一点远,上路不过十分钟,顾南召便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还得半小时才能回去,你先休息一会。”顾南召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探过身子帮路漫也解开了。他下车来,绕到另一侧帮她打开车门,伸手扶住她下来了。 路漫身上还穿着那身鱼尾礼服,确实事事不方便。她没有拒绝了顾南召的好意,听从他的安排,换到后排座位。稍微耽误几分钟,他们才重新上路了。 她舒舒服服的半靠着睡了一觉,让系统负责喊她,在快要到她住处时醒了过来。路漫醒来以后,人变得比之前精神了点,整个人也坐直了。 顾南召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醒了,将车里的灯打开,说:“马上就到了。” 路漫应了一声。她原本盘着发,睡上一会就乱了,干脆直接打散。头发轻轻的散落了开来,她头上也变得轻松,自己兀自按摩过两下,车子已经开进小区里面。 后来车子停稳,顾南召又主动来帮路漫打开车门,仍伸手扶住她从车上下来了,含笑看她亭亭立在自己的面前。路漫也看着他笑:“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南召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 路漫顺势问:“几点了?有没有十点半?” 顾南召回答:“还差两分钟。” 路漫点了点头。 顾南召看看她,想说让她上去、早点儿休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他问:“介不介意我上去坐一会?” 话出口,自知不够礼貌,可收不回来。 谁知眼前的人也看看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竟未拒绝。 顾南召和路漫一起坐电梯上去。 进到屋子里,路漫请他在沙发上稍坐一会,自己则先进去屋里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她穿轻便的短袖和牛仔短裤,脚上是一双夹脚凉拖,妆也卸了。 路漫走过来,手里一个盒子搁到了茶几上。 她站在茶几旁边问:“喝点什么?” 顾南召抬抬眼看她,却笑着道:“这样让我上来,叫别人看到是说不清楚了。” 路漫也坐到沙发上,带点儿无奈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她将那个盒子推到顾南召面前。 第71章 花月正春风(十三) 盒子是木头做的, 不是什么精细的材质,外面被刷上一层浅蓝色的油彩。顾南召动手打开, 里面原木的颜色,盒子里边放着一束五彩纸花,和一条大红盘长结。 盒盖里头贴着一副水彩小画,稚嫩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小人,戴着皇冠、披着斗篷、手中一柄长长的宝剑,是王子或者英雄般的形象。空白处,歪歪斜斜有一段话。 路漫稳稳的坐着, 视线也落在了盒子里的东西上。 她和顾南召解释:“之前那张卡里的钱, 我拿出来一部分捐建两座小学,之前出差顺便认捐了两个小朋友。等小学建成了,你要有空, 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这是两位小朋友的礼物,说要谢谢你。纸花还有盘长结是她们亲手做的,装东西用的盒子据说是让老师一起帮忙做的,还有这幅画……也是她们自己画的。” 路漫兴致勃勃和顾南召说着:“她们都还读小学,很有心很懂事了。毕竟是靠你才有这钱,我就说是你捐助, 东西也寄到我这里快一个星期了,但你也忙……” 她看一眼那幅画上面的小人和旁边的字, 忍着笑:“哎……画得还蛮好的。在小朋友眼里, 你可是个大英雄!”顿了顿, 她又笑, “嗯,还有……顾叔叔。” 东西自然不贵重,却感觉得到诚意十足。盘长结象征心物合一、无始无终,且代表着大道的吉祥,寓意很好,确实有心。只不过,顾南召这会儿心思都在别处。 他偏过脸,安静的望向了近在咫尺的人。素净清蔚的小巧脸孔,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含着水一般,眼底藏着盈盈的笑意。顾南召视线往下,落在她嫣红唇瓣上。 路漫嘴边挂着笑,见顾南召温情脉脉在看着自己,只是轻轻抿了下唇。暧昧的气氛在客厅里悄无声息的弥散,她试图打破这氛围般的,低声说:“这个……” 她伸手想要去将盒子盖好了,顾南召却也伸了手,直接将她的手握住。宽厚温热的手掌掌心蹭着她手背皮肤,路漫微微诧异的看向他,却没有要挣脱去的打算。 顾南召垂下了眼,看着她细细长长的手指,握了握她的手掌又捏一捏,像是什么极有趣味的东西合该好好把玩一番。到这时,路漫试图抽回手,可已经不成了。 也不强行做什么,她先是瞧了顾南召一眼,见他没有打算松手,干脆拿另一只手去将盒子盖上了。路漫轻声细语说:“是要把这些都转交给你,要记得捎上。” 顾南召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视线仍落在她的手指上,看她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手指头圆润润的,粉白的指甲像是小贝壳。看着看着,他忽然没来由笑了一声。 路漫眼睛瞅着他,正好顾南召抬眼,两人安静的对望。他满目柔情,她的脸一点点的变红,支吾了一下,咬咬嘴巴,略带着不满问:“你笑什么……” 她又缩一缩手臂,想要将手抽回来。 顾南召又笑了笑,正准备说话,路漫的手机骤然响起。 路漫的手机搁在茶几上,屏幕闪烁,显示陌生的号码。一个电话响了十几秒,自己断了,很快又打过来继续响……她终于反握住顾南召的手:“我接个电话。” 这一次,顾南召松开手,整个人也往沙发上靠了过去。路漫摸过手机,一边摁下接听键,一边站起了身。她喂了两声,电话那边却没人说话,不由得皱了眉。 “喂,您好?”路漫耐心的再次问好。 静了静,电话的另一头,顾北川的声音响起来:“青溪,是我。” 路漫脸上表情一滞,连带着脚下步子都顿了顿。 她紧紧的握住手机,微沉下脸,快步走到阳台,客气道:“您好,有什么事?” 顾南召一直在看她,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她声音里刻意的疏离之感不难察觉,也说明电话那头的人大约是她有意避开,不愿意多交流、多接触的。 那一天,是有人说过有空要再联系她。 顾南召皱眉,松散的神色收敛,径自站起了身。 草草打完和顾北川的这个电话,路漫握住手机,转身准备进来客厅,看见倚在门边的顾南召。他手插在了西裤裤兜里,俊美的面容没有笑意,眉眼间一抹消沉。 “北川?”顾南召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心中猜测。 路漫犹豫的点点头,没有隐瞒。 顾南召又不说话了,蹙眉望她。 路漫心虚般低下头,神色沉寂,好半天才出声:“时间不早了,要不要……” 顾南召看了她半天,在她话说至半途之时有了动作。他们不过隔了一步的距离,他抬抬脚,人就到了她的面前。路漫没有抬头,顾南召直接将她“搬”了进来。 她的两条手臂被他的手掌困住,人被抵到墙边,伸手就是通往阳台的那一扇门。顾南召低下头看她,又松开手,可是人没有动,隔着亲密的距离站在她的面前。 谁都没说话,又像什么都说了。 顾南召觉得心口闷,抬手扯一扯领结,又笑了。 其实他有什么顾虑,他本就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再多做一件混账事也不过如此。对上她就没了办法,哪怕有通天本领讨女孩子的开心,遇着她也使不出来半分。 顾南召低声笑道:“确实是不成体统,也不像话了。”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转眼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手掌往下,不轻不重握住她的肩。 她被困在他的一个怀抱里面,逃不走。 顾南召低下头来,凑得很近,找到她的嘴唇,想要亲她。 只是,在一刹那,怀里的人别开了脸。 他的一个吻,印在她的脸颊。 顾南召眸色微沉,却没有退开的意思,脸颊蹭着她的脸颊。他的嘴唇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也喷薄在她耳边,痒痒的。他低低开口,呢喃的一声:“青溪……” 那么简单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转了转,便附上了百转千回的柔情。她的手掌抵在他胸前,是一种拒绝的姿态,却似乎因为这声轻唤,停下了动作。 顾南召原本不过是将抱未抱,感觉到她已不再抗拒,直接将她拥入怀中。他吻了吻她的耳朵,又重新回来找她的嘴唇,不让她逃避,没有犹豫的吻住了。 他将她压在墙上,一时是吸允她的唇,一时是不轻不重啃噬舔舐。再次品尝独属于她的甜美,心境截然不同,又是满足又是不知足,演变成一味的占有。 顾南召抬手捧住她的脸,不知餍足的去允她的舌头,似乎这是最得趣的一件事。他身上还穿着晚宴时的西服,到了不绅士的这会儿,就变得有些碍事了。 拿身子压住了她,他干脆的脱下西服外套,又动手去扯领结,将穿得严严实实的白衬衫最上面一粒纽扣解开。身上轻松了,他继续欺负起她,吻得她气喘吁吁。 两个人这会贴得那么近,他身体的变化她不难发现。他的手悄悄探入她的衣服,挤进内衣里,覆上一团绵软。她想将他手臂拿出来,挣扎却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也不知多久过后,顾南召才放过了她的唇。 路漫躲在他怀里,轻轻喘气,一张脸早已经红透了。 顾南召低头看她,心情愉悦,越觉得她好,俯身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他开口,声音里蕴着笑,问:“要不要试一试?” 路漫小声的回问:“试什么……” 顾南召依旧是笑,也小声说:“试一试和我在一起。” 路漫抬起头看他,没有说话。 顾南召望住了她,眼神是认真的,语气也变得郑重。 他问:“沈青溪,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仰头怔怔看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阳台外面,断断续续有吵闹的响动传来。阳台里面,却是一整片的寂静无声,谁都没说话。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不知多久,顾南召极有耐心的,在等着她开口。 “我……”路漫声音很轻,仍有点迟疑,却还是说,“那天在医院里面,偶遇了顾北川,我也和他明白的说过,希望他可以往前看。” 顾南召静静的看她。 她拧了拧眉,又说,“我现在用的手机号还是大学的那个,没有换,所以他还是能打电话到我这里。以前是想,没有必要刻意做这件事。” 解释半天,她却眉头紧锁,最后先泄气:“还是算了……其实就算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也不必非在一起。我知道我喜欢你,但是……” 像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顾南召突然截断了路漫的话。 他平静而温柔说道:“沈青溪,不要那么快拒绝我。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 第72章 花月正春风(十四) 顾南召回到家里。 他从车上下来, 发现这个点,偏厅的灯还是亮着的。走过去看一眼,发现顾北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在喝酒,瞧着是已经喝了不少, 精神都恍惚了。 顾北川听到一点脚步声, 转过头看了一眼, 发现是顾南召, 笑笑收回视线。他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问:“小叔,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顾南召坐下来陪顾北川喝酒,却不是完全不知道他心情郁结的原因。顾北川这会不过需要一个倾诉的人, 发泄心里头没有办法排解的愁闷。 自顾自闷了半杯酒, 顾北川声音低哑:“和她分手的时候, 我以为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到后来才发现,还是放不下。想回头, 她却已经放下我了……” 想起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沈青溪为什么一点点都不肯为他妥协牺牲, 也不肯体谅一下他的难处, 性子那样倔……冲动之下分手, 更以为和其他情侣分手没差别。 两个人真正的分开以后,他才慢慢体会到她对自己的不同, 完全不是其他人可以代替的。即使和别人在一起, 他也还是想念她, 于是交往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 那会儿在国外,哪怕意识到自己放不下她,想到是自己提出的分手,他按捺住了联系她的冲动。想知道她的消息不难,见到她的时候真的特别高兴,但是…… 想起沈青溪说的那一句希望他可以往前看,顾北川才头一次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盲目自信。是他自己先放弃的,怎么能奢望对方还会站在原地等着他? 那个时候不明白她的不屈服,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算现在明白过来,又能怎样?顾北川脸上一抹苦笑:“小叔,你觉得有挽回的余地吗?”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不想要接受。顾北川闷头又喝酒,也不是真的要听他回答,转眼说起曾经和沈青溪之间的事。那时候两个人都小,甜蜜的事太多。 顾南召一言不发听顾北川聊着他们的过往,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过一支烟点了,慢慢的抽起来。抽到第三支,顾北川重新变得安静,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早点休息吧。”顾南召拍拍顾北川的肩,站起身。 顾北川坐在沙发上没动,半晌才点了下头。 顾南召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头也闷堵着,一面解衬衫的扣子,一面往浴室去。一片水汽氤氲之中,他站在花洒下,想起今天晚上在沈青溪那里的事情。 不是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谈不上后悔不后悔……顾南召一时却也想,要是早点儿遇见了她,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给先掐灭了。 就算早几年先遇到她,又能够怎么样?往前推几年,那真正还只是个小姑娘了。顾南召洗把脸,笑着摇了摇头,她是太有主见的人,他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休息过了两天,路漫仍去上班。顾南召先表明了心迹,给她一个选择,她自然是要“好好”考虑。因此这两天,她没有联系过顾南召。 其实,从时机上来看,这个时候和他在一起,也不是特别合适。哪怕把顾北川先撇开,以攻略进度来作为参考,她琢磨着也觉得依然差了一点什么…… 最近几天时间,路漫都在盘算下一步的安排。以顾南召的情况来看,想要真正百分之百攻略他,结婚这步必然省不了,那就得处理好还没有放弃的顾北川这边。 顾北川想得到沈青溪的信息不难,至少路漫没有完全和她大学同学断了联系,尤其之前汪子瑜的事大家都见过面。因此,顾北川特地提前等她下班不叫人意外。 离正常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S520就知会了路漫这个消息。她想了想,主动给顾南召发了一条信息,说晚上要是有时间就一起吃个饭。 到了下班的点,路漫接到顾南召电话。他在电话那边询问要不要开车去接她,她拒绝了,只说:“我现在就下班,直接过去小广寒等你。”顾南召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收拾东西下楼,她一经出现,早就等着的顾北川大步上前。路漫脸色是平静的,眼神也很平静,隔着点距离站住了,她以行动向顾北川表明她的心思。 顾北川感觉到她的回避,明知会这样,仍旧是心底一痛。他尽量语气克制的,耐心的说:“有些话……想和你谈一谈,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 他没有逼迫的意思,甚至带着点低声下气在小心的询问。路漫也没有想为难他,更不提是希望他能放下——这样她后面才能更顺利一些。 “我晚上有约,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路漫微微蹙眉,对顾北川说。 顾北川憔悴的面容闪过一丝惊喜,立刻答应:“好。” 本以为她又会拒绝到底,顾北川心里燃起些许希望,心情不觉变好了,连嘴边都有了一点笑意。当下也是想不到太多别的了,他问:“你要去哪?我送送你?” 担心她不愿意,顾北川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可以路上说。” 路漫这才点了点头。 坐进顾北川的车里,路漫没说自己究竟准备去哪,只报了大致的位置。顾北川也没有追问,本本分分开车上路了。冷静下来一点,欣喜褪去,他不知如何开口。 顾北川心里有许多的话,真的要对她说,又忍不住犹豫迟疑。刚才高兴昏了头,这会细细的想一想,她大概只是想同他说清楚才没有拒绝吧。 想明白了这个,顾北川又觉得十分难受。 他不说话,路漫却说了。 “那一天,你把我丢在路边,确实觉得挺伤心的。”路漫坦然的提起过往,“到那个时候,我也真的感觉到,至少在那一刻,你已经不觉得我好了。” 被正中了心事,顾北川一瞬间觉得无所遁形,内心非常歉疚。他说不出话,又听到她在说:“明明以前你也是喜欢我的,到头来,那些已经全算不上什么。” 顾北川嗓子哽了哽,低声说:“对不起。” 路漫看他一眼,笑笑说:“已经没事了,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觉得伤心,后来也就全都好了。毕竟还得好好的生活,也不能一直沉湎过去,而且我们算好的了。” 顾北川声音异常的低落:“那个时候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路漫望向车窗外面,沉默半晌道:“顾北川,其实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的话传进了耳朵,脑海里转过了一圈,真正意会到了她的意思,顾北川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他蹙眉,强忍着情绪问:“那个人好吗?”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路漫小声的说:“挺好……对我也很好。” 顾北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应一声:“那就好……” 车子驶下高架桥,进入河滨大道。一番话话说到这里,车厢又重新变得安静了。路漫看着车窗外,说:“我在前面下车吧。”几百米的距离,她低头解安全带。 顾北川紧紧握住方向盘,抿着唇。 车子正经过一片空地,忽然间的一声巨响。 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动静,顾北川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在那一刻,他只感觉到了一片阴影笼罩,眼前变得昏暗一片。一刹想起沈青溪,却彻底失去意识。 顾北川在医院里醒来。 他们的车经过滨江大道的时候,中心工地的吊塔大臂突然脱落,直接砸中他们的车子。有安全气囊的保护,外加运气好,顾北川除了脑震荡外几乎没有受伤,他醒来也没有感觉到身上发疼。 恢复意识的一刻,他想到的沈青溪,猛然惊醒般瞪大了眼睛。有人握住他的手,顾北川偏头去看,发现是自己妈妈,张了张嘴,半是疑惑吐出一句:“妈?”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顾北川的妈妈哽咽着说了一句,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一双眼睛是红肿的,不知之前哭过了多少。 顾北川回想起之前的事,他开车送沈青溪去河滨路,快要到地方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砸下来……顾北川也握住自己妈妈的手,颤声:“青溪呢?妈,青溪呢?” 听到他急切的追问,顾北川的妈妈眼泪婆娑,想要说什么,张了嘴,却没声音。顾北川见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下去半截,心里闪过了非常非常不好的念头。 “我车上的那个人……她……”顾北川嘴唇颤抖,面若死灰。 顾北川的妈妈见状,连忙说:“她活着,她还活着……” “医生说,她的脊髓受了伤,有些严重,可能是——”顾北川死死盯着他妈妈,好半天才听到她说,“以后可能会瘫痪……” 顾北川只觉得犯懵,一个瞬间脑袋空白一片。 他完全没办法思考。 顾北川懵了不知道多久,他艰难消化这件事,又挣扎着要下床,想去看一看沈青溪,被自己妈妈给摁住了。顾北川妈妈劝他:“你小叔叔在那边看着……医生马上过来,你不要逞强。” 他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但这一刻,无法分出任何心思去细究。 顾北川见到路漫,已经是在第二天的早上了。 第73章 花月正春风(十五) 彼时顾北川不顾家人反对,坚持要去看沈青溪, 却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仍旧躺在ICU里、尚未醒来的她。昏迷中的人身上插了许多的管子, 顾北川心中绞痛。 事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北川已经了解了,却也清楚的回想起来, 事故发生的那一刻, 沈青溪多少是保护了他的。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她也确实是…… 顾北川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谁又能想得到?她还如此年轻,如果真的瘫痪, 以后要怎么办……无数想法在他脑海纠缠,到最后汇成坚定的念头—— 他一定要帮她, 他一定要想办法救她。 这个念头清晰出现在顾北川的脑子里,他的所有思绪便完完全全占领。他被自己妈妈扶过来的, 顾北川这会侧过身子,反握住他妈妈的胳膊。 他的声音透着肯定与坚决,隐隐的还有几分哀求:“妈, 是她救了我,是青溪当时救了我, 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帮她……” 顾北川的妈妈怕他情绪变得激动,也怕他心里过不去那一关, 因而顺着自己儿子的话, 说:“你放心, 你放心,我们家一定不会不管她,先不要着急。” 事情发生以后,顾南召联系到沈青溪的父母。因为是在外地,他们赶到医院来,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本以为好好的女儿躺在ICU,任是谁也受不了。 顾南召一直陪着他们,和沈青溪的父母解释情况,尽量安抚他们情绪。然而得知女儿可能瘫痪的消息,沈妈妈承受不住,被刺激得昏厥过去,又是一阵的忙乱。 路漫醒过来时,已经是这一天的晚上了。几十吨的吊臂突然砸了下来,还是正中他们的车,如果不是有系统保护,她和顾北川那会怕要双双奔赴黄泉。 索性出现了这样的剧情发展,正觉得要搞定顾南召还差了一点什么的路漫很快做出了决定。虽然看起来很惨,但她其实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想要康复也容易。 在顾南召之外,经过这次的事情,沈青溪的父母应该也不会再逼迫她任何的事。毕竟他们是爱沈青溪这个女儿的,比起那些,会更希望她平安无事、开心活着。 直到确定脱离了危险,路漫才从ICU转到了单人病房。顾家也算善心,愿意帮她承担医疗费用,只是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养病,这其中顾北川和顾南召都出了力。 沈青溪的父母此时才真正近距离见到了女儿,即便脱离危险,可想到她身上的伤一颗心依旧是惴惴的。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经受打击,唯有强忍情绪不多谈。 路漫同沈青溪的父母道歉,说让他们担心了。沈青溪的妈妈看到她脸上扯出来想要安抚他们的一点笑,控制不住的眼泪直流,她努力安慰起沈妈妈。 顾家的几个人站在离病床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顾妈妈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本就是心软的人,不免唏嘘。顾南召在顾北川身后,发白的一张沉沉面孔,不言不语。 沈青溪的妈妈起初忧心女儿情况,恨不得寸步不离的照顾。顾南召陪沈青溪的爸爸找国内最顶尖最专业的医生商量治疗方案,他们在病房里出现得反而不太多。 顾北川住院一个星期便基本无事,也没办法自己回家休息,天天到医院陪路漫。他常常劝沈母去休息,然后自己留在病房里面负责照顾她,仍不提她身上的伤。 直到一天早上,顾北川带着早饭过来的。这段时间的休养,路漫精神好了一点,清醒的时间也变多了。听说沈妈妈守了一晚上,他忙把人送去了休息。 顾北川再折回病房时,剩下他和路漫两个人在。坐到病床旁边,他一面弄早饭,一面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路漫皱皱眉,小声:“你能不能告诉我……” 像斟酌一般的,她放慢了语速说:“我到底伤得有多重?是不是治不好了?昨天晚上我醒过来,听到我妈妈在病床旁边哭得特别伤心,我偷偷掐过自己——” 路漫略顿了顿,艰难说道:“我发现了,我的腿好像没有知觉,那么用力掐,一点感觉都没有……可以瞒我一时,还能瞒着我一辈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着她的话,顾北川的眼皮狂跳。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得一干二净,换上严肃认真的表情。一旦她自己怀疑了,事情就再也瞒不住,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顾北川伸手握住路漫的手,有一点用力。他诚恳的说:“青溪,你一定会好起来,你要相信你自己。我们现在商量,想送你出国去治疗,我可以照顾你。” 路漫想要抽回手,但身体确实使不上太多力气,顾北川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她脸上是错愕与为难,更迟疑:“怎么能让你来照顾我……你先松手……” 顾北川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却温柔的说:“你救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路漫小声的解释:“当时我也没想什么,你不用觉得亏欠我。” 顾北川皱了下眉,耐心道:“不是亏欠。”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无论要多久你才能恢复了,我也会陪着你。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结婚……” 病房外面,顾南召的手刚搭上了门把手,病房里顾北川的声音清晰传出来,他停下了动作。后来顾北川从病房里面出来,看到走廊的尽头,他小叔在窗边吹风。 路漫午睡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既不是沈青溪的妈妈也不是顾北川,而是顾南召。这段时间,顾南召没有单独见过她,今天可以算是头一次。 他们上一次好好说话,停留在出事那天下午的一个电话,也停留在那一天晚上,顾南召让她好好考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当初什么都好,如今却是什么都变了。 见到了他,路漫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笑意,轻轻一声:“过来了啊。” 顾南召像是不曾察觉,颔首,又要去端水杯:“喝点水?” 他喂路漫喝了两口水,将杯子重新搁下。路漫细细地看他两眼,顾南召这阵子一直在操心,人都跟着瘦了圈,脸颊微微凹陷,眉头紧蹙,脸色还是有一点发白。 打量过他片刻,路漫低声说:“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顾南召摇摇头:“没事。” 两个人脸上都看不出轻松来。 沉默半晌,路漫开口:“之前电话里约你吃晚饭,是有话想和你说。” 顾南召望住她,眉眼间却已浮现淡淡的挫败。 她还没有说是什么话,他似乎已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路漫深吸一气,鼓起勇气道:“那时我想和你说的话,到今天也没变,就算没有发生意外,我也一样会告诉你——关于你之前问我那件事,我想说……抱歉。” 顾南召脸上失落漫过,眼底有一抹受伤之色:“你只是想和我说抱歉?” 路漫口气冷硬:“是。” 顾南召怔了怔,像是有点儿恍惚,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明白了。” 路漫点一点头,又抬眼看他:“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顾南召看着她的眼睛愣了神。 像无法承受他的目光,路漫不自然别开了眼。 他终于还是说:“我没什么关系……就算……也没事,何况你会好的,我们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会努力帮你治疗,让你康复……” 路漫打断了他,声音不高不低:“不是这样,就算没有出事,我也是这个答复,希望你能明白。”顾南召脸上一白,但是还能控制住不失态。 她默了默,也变得低落,可还是说:“顾南召,我实在没办法坦然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我过不去我心里的那道坎。” 顾南召看面前的人深深埋下头,满是自责懊恼,心里也不忍。她如此年轻,却遭遇如此的磨难,这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没事。”顾南召稳住了语气,温柔道,“不要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了。”等到她点头,他又开口说,“可能要安排你出国治疗,你爸妈那边要劝一劝。” 路漫轻轻应了一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犹豫,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等我身体好起来,我会努力挣钱的,到时候把医药费补上……” 顾南召说:“没事,你不用多想这些。”他站起身,手插进西裤裤兜,按捺下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的冲动,平静的说,“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十月中旬,天渐渐冷下来。顾家安排了私人飞机,顾北川回去上学,路漫出国治疗,沈青溪的妈妈陪着到国外照顾她。走的那天,顾南召没有出现。 第74章 花月正春风(十六) 顾南召一个人来听戏。 最近降温厉害, 到夜里是很有些冷了, 来听戏的人越发少。他如往常般捡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耳边听着悠远的腔调,此刻心里什么滋味, 自己也说不明白了。 一出《桃花扇》唱到了最后, 坎坷辗转终于在道场重逢的李香君和侯方域, 却如同南朝旧梦般, 终不过如此。那时候……顾南召在热闹中,想起了沈青溪。 她曾经和他谈及这两个人的结局, 说:“在那样的环境下, 两个人最后出家了,也可以说另一种圆满。”且又说, “悲欢离合才叫人生。” 于是,她接受了自己的人生, 相信那是命运, 拒绝了他。顾南召明白她的心思,但没办法指责她软弱或不够坦然,在他看来, 她确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故事的最初,不过一句—— 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顾南召想起她在光影明灭中, 朝自己望过来了一眼。她纯澈的眼神中, 一抹不解之色, 心底疑惑, 偏偏半个字不问。那个时候……沈青溪又到底是怎样看待他? 从戏院出来,顾南召坐进了车子里,打开车前的储物箱,里面有一个刷着浅蓝色油彩的盒子。他没有去打开,出神看了半晌,摸出手机,拨出去一个越洋电话。 一分钟之后,电话被接起来,那头的人声音有一点迷糊,似乎是睡觉被吵醒了。顾南召沉默不语,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变得清醒少许,问:“顾先生?” 这般三个字,将他心里的惦念粉碎。 顾南召声音很低,慢慢的说了一句:“是我。” 那头的人忽然变得安静下去,什么话也没有。 一片寂静中,隔着千言万语,隔着千山万水,时间分分秒秒无声流逝。 直到她开口,近乎哀切的说:“顾南召,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不要再打了……这一个多月,也不过第二次。 顾南召抬眼,看了一眼前方,黑漆漆的一片,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过一个字:“好。” 残山梦最真,旧境难丢掉,儿女浓情何处消。他早就知道自己栽了,栽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且如此彻底。只是——顾南召心里想,天各一方,是无处可消了。 收起了手机,关上储物箱。 顾南召关掉了车子的顶灯,在黑暗中坐了一会,终于开车回家。 路漫在国外,这一个多月,顾北川可以说十分频繁过来探望她。受到顾家的照顾太多,沈青溪妈妈招待他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看他也要亲切,难免比较热情。 对于路漫本人来说,她不希望顾北川常常看她。一个是,她要做的事是切断他的念想而不是吊着他,另外一个是,她不想沈青溪的妈妈对顾北川有其他的想法。 和顾北川认真谈过数次也没有用,她直接向顾北川摊牌。彼时她坐在轮椅上,情绪很稳定,顾北川的表情有一点儿漫不经心,不将她好声好气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路漫说:“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是出事之前,她曾和他说过的话,顾北川自然记得。只是,他刹那发现他其实忘了。 突然听她提起了这些,他才想起来,有些奇怪。沈青溪当时和他说了那样的话,或许她口中喜欢的人,同样喜欢她。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个人竟没出现? 是没有出现,还是……其实出现了,他不知道?顾北川心里清楚,还在国内时,他恨不得天天陪着她,到国外以后,他也没有少来看她——是真的有些不对劲。 顾北川心思转动,明白过来她是有话想说,且很有些重要。他想猜一猜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无从下手,那个人……顾北川暗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的头绪。 路漫坐在轮椅里,平平静静对他说:“那个人,你也认识。” 顾北川挑了挑眉,疑惑看她。 “是顾南召……”路漫放轻了一点声音,又说,“但是我现在这样,大概永远没办法和他在一起。我和你还有那么样一段过去,其实我和他原本就没有可能。” 顾北川一刹震惊,张着嘴怔了片刻,回过神来紧闭了嘴巴,脸上一片阴郁之色。他觉得没法接受,他的前女友喜欢上了他小叔?这事实在太过荒唐! 但得知这一件事,再去回想沈青溪出事之后顾南召的举止,顾北川当初没有在意的那些异样感觉,似乎都猛然找到答案。他紧抿着唇,因太过诧异,说不出话。 路漫却继续在说:“我们分开以后,我和他在工作上面有一点接触,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一件一件说明白。和你说这些,是真的希望你能放下过去。” 顾北川紧拧着眉,缓缓说道:“这件事……” 路漫说:“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顾北川抬眼看她,脸上的阴沉散去少许。 路漫说:“我现在既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办法和你……那个时候救你,是我心中有愧。顾北川,这件事上,是我对不住你。” 顾北川心里明白,哪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他们分手之后的事,他压根管不着,顾家其他长辈都不知道她和他的事……她只是太善心,才会自己这样子谴责自己。 哪怕懂得这个道理,顾北川心里一样不怎么的好受。 他宽慰不了她,半晌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他竟然也不找你……” 路漫轻轻笑了一声,望向窗外风景。 她的声音很低:“今天早上,我和他说过了,让他不要再打电话来。” 顾北川其实不是那么有空闲,落下的课业要追上去,不免下些功夫。认清楚了现实以后,打消同沈青溪和好的念头,他来看她的频率低下去,一般是一周一次。 路漫表现得心态好,沈青溪的妈妈压力就没那么大,加上复建情况不错,不说看着女儿那么努力,她也不好先丧气。这样一来,路漫过得就还算是轻松。 除了努力的让身体复原之外,凭借着网络发达,靠一台电脑,路漫就可以在网上接一些稿子来写。这件事做得熟练,便不难也不累,还可以有一笔收入。 沈青溪的妈妈担心她太劳累,不让她做得太多,路漫就转而装模作样花钱买了些编程的教学视频,自己慢慢的在看。她和沈妈妈说,趁有空多学一门技术傍身。 后来顾北川半个月过来看路漫一次,但次次来,次次看她身体有所好转,替她高兴之余又觉得格外佩服。换作是他……顾北川完全不敢说,自己能做到她这样。 路漫在国外待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她利用于她而言的空闲时间,凭借自己积攒编程技术,完成两个小游戏的开发,并且成功以优渥价格卖给一家大游戏公司。 她康复这段时间,开销巨大,她拿到的这笔钱,也堪堪抵消掉这两年来的费用。只是有了这些钱,至少不会让沈青溪的父母在经济上有太多负担。 两年以前,路漫捐建的两所希望小学已经落实。她在国外的时候,也一直都关注在这件事的进展,身体完全康复后,她和沈青溪的妈妈回国,自己去了看一看。 又是一年的九月。 希望小学是在偏僻的山村,路漫下了飞机以后,在市里休息过一晚,隔天大早就坐大巴去到了下面的县城。到了县城,有人负责来接,多花了一个小时到村里。 不是周末,又刚开学不久,学校的操场上,几个班的小朋友正在上体育课。一张张稚嫩的脸孔在太阳底下疯疯闹闹,个个都笑容灿烂,是十分开怀的样子。 一位女老师负责接待路漫,陪她在学校好好逛了一圈,也和她说起学校的情况。中午的时候,学校方面坚持请她吃饭,甚至是学校领导齐齐出动。 这样的阵仗,确实不寻常。 为什么这样,路漫心里不是没有答案。 学校安排他们在一家本地菜馆里吃饭,包厢里满桌的人,最上首三个位置,却始终无人落座。到了后来,校长副校长陪同一个人从包厢外面进来。 路漫安静坐在席间,看到西装革履的顾南召。两年的时间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对于有的人来说或许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正想着,顾南召已径自在她旁边坐下。 明明没有任何交流,偏偏顾南召如此的坦然。当着一整个包厢的人的面,路漫自然不会去下他的脸,只是转头看看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顾南召往学校这两所学校捐了不少钱,支持学校的建设,路漫当然知道。他安排的今天这些,她也同样清楚,但这会,她是只能装什么都不晓得了。 一顿看似无波无澜的饭吃完。 从饭馆出来,同学校的人一一道别后,路漫独自离开了。 自始至终,她和顾南召没有任何交流。 兀自走出去一顿路,路漫停下来脚步。 她回过身,看着跟在她身后的顾南召,两个人在路边一言不发的对峙着。 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路漫望住顾南召依旧俊美无匹的一张脸孔。 她镇静发问:“顾先生,有事?” 第75章 花月正春风(十七) 正当中午, 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叫人一阵眩目。 路漫抬起头眯着眼望向了顾南召。 两年过去, 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 系深蓝条纹领带的顾南召比从前更衣冠楚楚、风姿潇洒, 岁月待他似格外宽容。只是此刻他如同小孩子挨了训,沉默不说话。 他们就站在了马路旁边, 汽车、货车、摩托车、自行车、行人,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闪过。在这样的僵硬气氛里,他们的对峙也引人频频侧目。 顾南召是太过惹眼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样。几乎每个过路的人都要对他们递来探究的目光, 甚至有人还频频回望, 格外好奇他们这样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偏偏有的人就是不开口。 于是路漫皱着眉,又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跟着我?” 顾南召仍是沉默。 路漫问:“刚刚的饭局,是不是你安排的?” 她牢牢的望住他,顾南召终于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做的这些事。 这一次, 路漫也安静了。她轻轻的别开眼, 看向道路旁一棵枣树,细嫩的枝叶间挂着青黄的枣子。本立在她面前的顾南召,忽然间往前迈了一步。 路漫立刻看向他,顾南召重新站定, 微微的蹙眉。 她垂下了眼, 小声问:“为什么……” 顾南召面色沉寂, 声音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低声回答:“你自己说过的, 我要有空,我们可以一起来看看。” 这么一句话,仿佛把什么都说尽了。 路漫刹那像是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好移开了视线。 顾南召抬脚,径自走到她面前。 他动作极为自然牵住了她的手,平平静静说一声:“走吧。” 路漫没有挣扎要他放手,一时间却像僵在原地迈不动步子。顾南召极为坚定,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他带她找到了车,打开了车门,不容抗拒把人塞进副驾驶座。 顾南召坐进车里,见旁边位置上的人一动不动的,探过身子帮她系好安全带。他没有说什么,很快开车上路了。他们离开了县城,一路往市里面去。 车厢里一种安静至诡异的气氛。 副驾驶座上的人始终低着头,顾南召车开到半途,终于在路边暂时停了下来。他解开了安全带,探过身子帮她的也解开了,然后没有犹豫的,将她抱在怀里。 顾南召下巴蹭着怀里的人头顶发丝,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而后轻叹一口气。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不要这样哭,我心疼。” 本是安慰的话,惹得他怀里的人顷刻呜咽哭出声。顾南召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一点安慰,又腾出一只手,抽了几张纸巾帮她细细擦去脸上泪水。 顾南召抱住她,感觉到她身体温度,轻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水果般的香甜气息,胸腔里的一整颗心跟着在发烫。她的这两年……她的这两年,有多少的不容易。 沈青溪出国前对他说拒绝的话,出国后让他不要再打电话,顾南召从来都没有感觉受伤或伤心。只是太心疼她,舍不得她独自受这样的苦,又不想她太为难。 顾南召知道她在国外的事,也知道她这两年有多辛苦,就算不知道,想一想也很容易就能明白。不止是身体的疼痛,也不止生活不能自理,心中煎熬才最难过。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不会愿意这样的自己拖累了任何人,不论是他还是亲友。如果不是意志力坚强,抗住那么多的艰难,她现在也不能完全康复…… 顾南召心疼她,同样替她高兴。 那么艰难都扛过来了,以后肯定是要越来越好的。 路漫在顾南召怀里哭了不知是多久,等她平静了,离开了他的怀抱,先看见他西装外套上一大片水渍。顾南召也顺着她的视线扫过去一眼,温柔道:“不碍事。” 车子在路边停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重新上路,后来到了市区,顾南召将车开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从车上下来后,他一直牵着路漫,哪怕办理入住手续也是一样。 电梯在往上走,电梯里面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在。路漫埋着头站在顾南召身侧,脸上表情似懊恼又似不好意思,但看得出来为自己的突然崩溃大哭很过意不去。 他们从电梯下来以后,顾南召牵着她走过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他打开了房间,带着她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路漫手足无措般站在玄关,他却俯身吻住了她。 自两个人分开到现在,隔着那么长的时间,隔着那么多的言语,那么多的情感和情绪,尽数交付在了这一个吻。绵绵情意,恨不能在这样久别的亲密中诉尽了。 路漫被顾南召亲吻到呼吸不畅,整个后背严严密密贴在了门上。他是步步紧逼,她是退无可退。她默默承受着他的吻,没有回应,他看到她闭上眼,眼角有泪。 顾南召心中怜惜,温柔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原本是抱着她,感觉到她不能承受,手上力道收回来,是打算要走。她却低头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撞到他怀里。 怀里的人哽咽着,含含糊糊说:“对不起……顾南召……对不起……”本不是她做错什么,顾南召受不住,却也放心了。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重又低头吻下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玄关挪到客厅。顾南召极为克制,只是亲吻了她许久,将旖旎的心思压了下去。后来收了手,让她在沙发上坐着,从冰箱里拿水过来给她喝。 哭得眼睛都肿了,想必也要渴。顾南召将水拧开才递给了路漫,她伸手接过,他兀自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里含笑看她喝水,脸上是十分有兴味的样子。 路漫假作不知道,眼神却躲闪,猛然灌下去了两口,又听到顾南召在笑。她斜眼看一看他,嗔怪又赧然的语气:“你笑什么……” 顾南召见她脸颊泛红,脸上一抹羞怯,少见的样子,越是高兴。他取过她手里的瓶子,顺手将瓶盖重新盖好了,搁到茶几上。他不知琢磨什么,忽而低头一笑。 路漫不自在一般,想往旁边挪挪身子。顾南召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望着她,笑问:“知道我们现在这样是什么吗?” 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他径自说起来:“是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是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是缥缈云烟开画卷,眼前人是意中人……” 顾南召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他拿指腹摩挲她的手背,又笑:“沈小姐,幸得相逢,别是般欢悦。还好是……你回来了。” 他的温润眼眸中,有情深浓浓,有柔情万种,有诉不尽的缱绻欢喜。路漫看他,似看痴了,眼睛也直了。她控制不住般,凑上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缠绵过后,路漫人横躺在了沙发上,脑袋枕着顾南召的大腿。她拉过他的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仔细的研究,口中道:“在国外,我不敢打听你的消息……” 顾南召应了一声,拿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铺陈开来的乌发。他听她说着,“常常很害怕,会六神无主。有时希望你早早结婚,又怕真的听到了消息伤心。” “我知道。”顾南召低声应着,捏一捏她的脸,“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却不能帮到你什么。想到这些,心里会觉得非常难过。” 路漫拉过他的手掌,拿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她摇头,放轻声音安抚道:“你帮了我太多了……在国外的时候,夜里醒来想到你,常常后悔自己的决定……” “还好你没有……”路漫嘴边终于有了一点笑。 没有什么,话不必说尽,两个人都明白。 顾南召低头看一看眼前的人,心里在想,他确实明白她。 当年她出事,受了那样重的伤,的确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不希望他对她有哪怕半点儿施舍、同情或怜悯的感情。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心,渴慕纯粹诚挚的感情。 哪怕为此她需要付出更多、要走更坎坷的路,也不要紧。 是在这一刻,顾南召感觉自己明白了她的心,真正领悟到了她的一腔真情。 他又去看她,才发现,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顾南召嘴角微翘,俯身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路漫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了。 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现在是什么时间,没有半点儿可以分辨的线索。 路漫是被抱着的,转过脸,望见顾南召沉睡的一张脸孔,眉头轻蹙。她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挪开他的手臂,掀开被子下了床。 第76章 花月正春风(十八) 路漫去冲了一个澡, 换上顾南召帮她准备好的干净衣裙。她吹完头发回到房间,顾南召已经醒来了, 正靠坐在床上握着手机打一个电话,听起来是谈什么公事。 见她走进来,穿上他准备的连身裙,顾南召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一面继续打电话一面朝她伸出了手。路漫乖觉走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顾南召手上用些力,拉着她在床边先坐了下来, 继而松开了她, 拿闲着的这只手揽住她的腰, 将她往自己怀里面带。路漫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指指手机。 她是不想要打扰他, 顾南召手臂却在她腰上缠得越发紧,不让她走。稍微多说过几句话之后,电话就挂断了,顾南召丢开手机, 另一只手也来抱她。 路漫被带得跌倒在了顾南召的怀里, 他抬手摸摸她头发,差不多是吹干了, 笑笑直接将人往床上抱。她躺在他身边,挨在一处, 她的脚心也蹭着他的脚背。 “这次回来, 是准备在哪里?”顾南召低声发问。 路漫默了默才回答:“原本打算回家……” 顾南召迅速地抓住重要, 问:“那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打算?” 路漫小声说:“再想想……” 顾南召垂眼看看她,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笑着用哄人的语气说:“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的?” 路漫也抬眼,眼带疑惑。 顾南召又笑:“你要是不打算回来,怎么还特地置办了房产?” 路漫怔了怔,脸上一窘,拿手轻轻推了下他。 她埋怨嘟囔:“没有秘密了……” 顾南召笑着亲了她一口:“你爸爸和我说的,总不能来怪我。” 路漫不否认,心虚的笑,毕竟她之前表现得那样冷漠,一副再也不回头的架势。 顾南召看起来挺高兴的,也不介意。 他又笑着哄:“明天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路漫点点头,算是应了。 顾南召低下头来,又吻住她的唇。 深深喜欢的人就在面前,眼里是她,心里也是她,抱在怀里嫌不够,吃着嘴巴也没办法知足。那种不满足表现出来,是身体起了反应,心底有欲念。 他们藏在柔软的被子下面,顾南召从她的裙摆探进去,手掌在她身上温柔却大胆的不停试探。她没有抗拒,是不介意和他发生点什么,却也不过紧紧的抱住他。 顾南召低头去亲她的脖子,往下在她锁骨处反复亲吻,又去亲她的耳朵,含住耳珠轻轻的咬。他感觉到她身体发烫,微微的有些冒汗,口中细碎呻|吟分外撩人。 她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手心覆在了他后颈,手指触碰到他的发尾处,于是变成了温柔的爱抚。这般甜甜蜜蜜的温存,激起了顾南召心底更深的欲|望。 他亲吻她的嘴巴,呼吸间温热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的那处不轻不重的顶着她,沙哑的喊了一声:“青溪……”她没法应声,他又是一句,“以后有我陪你。” 顾南召耐心很足,等着她身体完全准备好了。起初是小心的,一点点试探着,有些顾虑。到后来,他渐渐肆意,似无法自持般横冲直撞,带她一起掉入销魂窟。 当年出事,身体留下一些疤痕。顾南召此时得以瞧见,疼惜的在她身上的伤疤处反复亲吻。后来云消雨散,收拾妥当,他们仍躺在床上,顾南召脸上有一点闷。 他的手指细细抚摸着她后背一处疤痕,有些凸出来了,摸上去触感明显。路漫猜测着他心中所想,却不说,只安安静静躲在他的怀里。 片刻之后,顾南召终是道:“北川那边,我会去说……”他垂下眼看她,见她睁着一双明亮眼眸望着自己,便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我来处理。” 路漫抬手摸摸他的脸,又径自翻个身,趴在他的胸前。她手臂枕在了他身上,两手交叠着,下巴搭在自己的手背,叹了一口气:“在国外的时候,我已经……” “是我和你说让你不要……那天,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告诉了他,我喜欢上了别人,那个人是你。”路漫放低了声音,“在国外这两年,我也不是常常见他。” 那个时候,她同他说,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顾北川,觉得对顾北川来说太残忍。这样的话,顾南召是信的,因为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她后来又告诉他…… 顾南召沉默的思索着,体会到她那时的心境,不知心里是堆积着多少的绝望,竟也这般熬了过来。他心里头闷堵,一时出神,反而被人捧住了脸,重重亲了口。 路漫一双眼睛望住他,小心的哄:“我现在没事了,不心疼了吧……?”顾南召轻叹一气,手指在她肩胛处来回摩挲。待片刻之后,仍将她压在身下,堵住唇。 至第二日,路漫和顾南召一起走,只是被他带到了他那儿去。顾南召根本不让她走,在这件事上面,态度格外的强硬。路漫的行礼,也全部被搬到了他的住处。 因为这两年的时间,她等于做了自由撰稿人,回来以后,便没有执意找一份稳定些的工作。顾南召不干涉她的事,也是希望她不要太累,自由职业反而好一些。 和沈青溪妈妈一起回国之前,或者说是更早一点,身体快要复原之际,路漫和沈青溪的父母商量置办房产的时候,已经和他们摊牌过她和顾南召的事。 对如今的沈父沈母而言,女儿可以平平安安已是十二万分的庆幸,不说苛责,连拘束她也已经是不忍心。顾南召对他们的照拂他们看在眼里,也多少有些了解。 时至今日,他们已不再干预或阻拦她的这些事了。只是当时回国,路漫和沈青溪妈妈说的,来这边看一眼就会回家一趟,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她还是要回去的。 陪了顾南召几天,路漫在网上订了机票,准备周末过后便先回去一趟。临走前一天的晚上,顾南召带路漫到外面去吃饭,晚饭后,他们又去听戏。 两年没有来过了,这处戏园却几无变化,仍旧透着岁月的沉重感。庭院里面,几株枇杷生机勃勃,游廊下挂着一盏一盏大红灯笼,将来路归途皆照亮。 今天唱的戏变了,竟是一出《天仙配》。一折戏唱到半途,戏台上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是“树上鸟儿成双对”,是“夫妻双双把家还”,是“比翼双飞在人间”。 身旁的人忽然笑了一声,路漫转头看他,顾南召也看过来,且凑过来。他凑到她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笑问:“这一折戏,沈小姐意下如何?” 路漫忍笑撇撇嘴,评价:“俗得很!” 顾南召眉眼带笑,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那也是喜欢的。” 一折戏听完,一位穿着深色长衫的青年过来同顾南召问好。他们说了一会话,路漫在旁边坐着等,出来的时候,其他听戏的观众都先走了。 顾南召牵着路漫往外走,经过庭院时,他没有带她走游廊,而是径自踏入庭院。走到庭院中央时,顾南召止住了步子,路漫跟着停了下来,站定了的他转过身。 院子里只有一点灯笼烛火的光,不怎么亮堂。身在暗处的顾南召,望向她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路漫也看他,他低头一笑,手伸进裤兜,摸出了一只小礼盒。 待到下一刻,顾南召单膝跪在她面前,手里举着一只钻戒。庭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在,独独他们两个人。在这样的静谧之中,顾南召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他徐徐说道:“沈青溪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比你大十二岁,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爱你,我想问——你是否愿意成为顾南召的妻子,和他相伴一生?” 路漫低头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举着的那一枚戒指,整个人像是懵了一样的。等了半晌没有回应,顾南召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我现在是得一直跪着吗?” 立在顾南召面前的人咬咬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上用力想拉着他站起来。顾南召却执意先替她戴上戒指,起身之后,握一握她的手,将一捧花放到她手里。 路漫捧着花,顾南召和她并肩站着。他不过抬头看一眼,刹那间有冲天的声响,而后是烟花炸裂的声音,漆黑的天空转瞬被烟花照亮了。他们挨着站在庭院中,一起将一场烟火看完。 到后来,顾南召牵着路漫往外面走。 见她不停的走神,顾南召又开口说:“我没太想要孩子,你的身体也不适合有孩子,正正好,你不用太在意这个。如果以后改变主意,我们也可以领养,都没有关系……” 他将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的。 路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你要这样,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顾南召笑了一声,挑一挑眉:“那是——再好也不过。” 第77章 明明动了心(一) 求婚成功的顾南召,第二天陪路漫一起回家, 正式拜见沈青溪的父母。顾北川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 对这件事已经释怀, 不至于怎么折腾,因而后来一切顺利。 顾南召愿意结婚, 对于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来说就是惊喜,要不要孩子倒是管不上了。何况知道沈青溪出过那样大的事, 也顾虑她的身体, 便没有拿这个为难。 即使撇开这些不提,光是顾南召在前面护着, 这些生活琐事就不会烦到路漫的面前去。他们结婚后, 没有住在顾家别墅, 而是两个人单独住在外面,偶尔回去。 一直到最后,顾南召和沈青溪也没有要孩子。这是让路漫觉得最最喜欢的一点,生养孩子是太过费心费力的事,少了这一茬, 生活过得轻松非常多。 顾南召表现太优秀,她不是那么赶时间,也不介意陪他多走一段路。后来送走顾南召,路漫终于离开这个世界。她自己算算,目前为止, 已经完成六个任务了。 盘问过S520差多少任务才能送她回去, 见S530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路漫转而一再确认的确可以送她回到现世,才接了新的任务,进入下一个世界。 路漫觉得这个新的任务也算有点意思—— 周 影,女,二十七岁,网红,情感咨询师。 聂知行,男,二十八岁,三甲医院外科医生。 高考结束后,暗恋周影将近三年的聂知行主动告白表明心意,周影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那个时候,聂知行十九岁,周影十八岁。 聂知行是第一次谈恋爱,纯情得不得了,那会儿是真的恨不得心窝子都掏给她。结果才交往半个月,周影就和他提分手,理由是——和他接吻根本没什么感觉。 这个理由实在是让聂知行大受打击,自尊心让他答应了分手,却真正是受了伤。那个时候小,任谁都是一颗玻璃心。聂知行后来没找过周影,暗地里学会抽烟。 周影大学考在外地,聂知行大学在本地。他们再次见面是大二那年暑假,高中班上组织聚餐。聚餐结束,聂知行鬼使神差和周影说送她回家,这一送又好上了。 两个人好了一个月,周影告诉聂知行——和他滚床单实在没意思,就直接把他给踹了。以致于聂知行本硕博连读八年,那么多女孩子示好,他愣是没有谈过恋爱。 毕业以后,在三甲医院工作稳定下来,二十八岁的他被家里催着结婚。家里安排相亲,聂知行接受了。结果他第一个相亲对象,不是别人,偏偏又是这个周影。 和周影相亲,和周影处对象,和周影领证结婚,聂知行在半年时间里,完成了一桩人生大事。路漫在这个世界,借周影的身份,要完成的是攻略聂知行的任务。 老实说,看完系统提供的任务背景,路漫对聂医生有一丢丢同情。初恋是她,初吻是她,初夜是她,第一次的相亲对象还是她,聂知行完全逃不脱周影的魔爪。 如果不喜欢,聂医生恐怕不会愿意和周影结婚。可这份喜欢,掺杂太多别的情绪,比如不甘,怨念,报复心……要让聂知再一次行对周影交付真心,无疑有难度。 路漫觉得真是作孽,照这么看,聂医生还真的是……逃不出周影的五指山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是聂知行和周影结婚刚刚满一个月,两个人关系还行。 聂知行是外科医生,平常上班太忙,还经常日夜颠倒。周影是自由职业,收入来源一个是在网上提供情感咨询,语音或者文字,另一个是她自己写书的稿费。 路漫看了看,对自由职业这一点最满意。虽然是网红,但是过去的周影广告接得比较少,情感咨询也接得不多,完全是看心情。她金钱欲不重,更多图个开心。 聂知行前一晚值班,第二天早上才回家来休息。彼时路漫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她作息好,聂知行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起床烤了面包煎了鸡蛋打了豆浆吃早饭。 他们结婚这一个月,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什么趣事。聂医生心里别扭,除去结婚当天晚上和周影睡了一张床,后来都是自己睡客房,周影也没管过他。 平常的时候,聂医生在医院食堂里吃饭,周影则自行解决一日三餐。因此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全然等于应付长辈的一场婚姻。 聂知行在玄关换鞋,路漫将早餐往餐厅端过去。看到聂医生走进来,她看了一眼就自己在餐桌旁坐了下来,语气自然随口问道:“下班了?吃早饭没?” 这一个月见识过周影的作息混乱,往常他下夜班回来,周影都还在睡觉,这会儿看到她起了,不免也意外。只是聂知行脸上徒留疲惫,略略点头说:“吃过了。” 餐桌旁的人没有了其他话,聂知行看了她一眼,又扫过桌上的食物,没说什么,转身回房间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他看到周影人躺在客厅沙发上。 聂知行目不斜视走过客厅,将脏衣服丢到阳台的洗衣机里面,刚摁下了启动键,听到路漫问:“聂医生,晚上有没有空?”他偏过头,看到她立在门边望着他。 “有事?”聂知行面无表情反问。洗衣机开始了工作,他原本做完这件事,该回房间去休息,可是周影拦在那里,他便没有动。只是越这样,越觉得不大自在。 路漫脸上淡淡的笑意说:“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聂知行看一看她,又问:“现在不能说?” 路漫说:“倒也不是——”她原本是懒散的站着,说话间稍微站直了,终于有了点正形,但仍笑着,“就是想和你谈一谈,关于夫妻生活……” 聂知行脸色微变,她却抱臂好整以暇看他,一本正经商量:“你作为医生,肯定也明白,不论男性女性,都存在生理需求这回事,我们也不能一直都这样。”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自己解决,或者自己去想其他办法?”路漫诚恳发问。至于其他办法是什么办法,话说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是听不明白的。 能够说出这种话的周影,对于聂知行而言,完完全全是记忆里那个人。他感到一阵头疼,摁了摁眉心问:“你有什么想法?” “聂医生,我是在和你商量——”路漫低头一笑,无奈的样子,“你和我结婚到现在,碰也不碰我一下,这么不乐意,何必要答应和我结婚呢?” 周影说话没有顾忌,这一点,聂知行早八百年就领教过了。 他紧绷着一张脸,强作镇定点点头,说:“今天晚上我尽量早点下班。” “好。”路漫很快答应下来。聂知行看了她一眼,她无辜笑笑:“你要是拒绝,我得怀疑你是不行……想想不至于,何况你们学人体结构,技术有长进才对。” 聂知行被三两句话勾起一段于他而言的不堪回忆,他自己不愿意回想起来,偏偏她要提起。一种淡淡的羞耻感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以致于他的脸色也有点发白。 路漫静静看了聂知行数秒说:“早点儿休息吧,我一会出门了。” 聂知行没有应,她自己转身回房间。 路漫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一阵关门的响动。这般动静自然是聂知行出去了,准备待会找个咖啡馆待着帮周影修书稿的路漫,挑了下眉,嘴角又翘了翘。 聂知行回来得很快,路漫收拾得也很快。她刚把要带出门的东西放在一起,先听到开门的声响,而后一分钟都没有,主卧的房门被聂知行从外面给打开了。 她状似疑惑看向门口的方向,聂知行伸手扶着房间门,脚下顿了顿,才不紧不慢般的走了进来。聂知行一进来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眼底一抹幽深之意。 路漫看他走到面前,像什么都不明白般,笑问:“这是怎么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聂知行看一眼没有拉开的窗帘,视线落回她脸上,却没有说话。 仿佛下定决心,他沉着脸,喊了声:“周影……”聂医生足有一米八四,比堪堪一米六的周影高出了不少,离得太近,路漫不得不仰头看他,应了一声。 聂知行却再没有下半句话。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巴。 路漫从聂医生突来的亲密接触中,察觉到隐隐的怒气,和一点发泄的味道。当年从周影这儿受到过的打击,今日她话里有意无意提及的过往,都多少触怒了他。 聂知行算不上多温柔,路漫也不是十分在乎,准确说,她知道聂医生不会真的舍得伤害周影,所以不担心。只是,这样是准备做什么,要发生什么,谁都清楚。 既然周影在聂知行心里是那么样的一个形象,而他又对这样的一个人又爱又恨,她何必要破坏这样好的天然优势?当聂知行手扶住她的腰时,路漫也给他回应。 她的手臂绕到他背后,沿着一件浅蓝衬衫的下摆探到了里面,沿着他的腰、背一路往上挑逗性的抚摸。在情|事上,周影在聂知行眼里是熟手,路漫也无所顾忌。 聂医生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在这种刻意撩拨下,很容易产生了反应。他将她压到床上,她动手解他皮带扣……到后来,什么都发生了。 一声不吭生着闷气,却特地出门买避|孕|套的聂医生,在路漫看来格外的可爱。看着已经睡熟过去了的人,她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逗一逗他玩。 一定,特别的有趣。 第78章 明明动了心(二) 聂知行醒来是中午一点多, 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周影已经出门了。他闭眼躺在床上, 抬手捏了捏眉心,想起早上的事, 又猛然睁开眼, 翻身下床。 等到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 一阵敲门的声音,聂知行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位外卖员。报的确实是他的姓和电话, 他收下了外卖, 却没有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聂知行将餐盒放到餐桌上,听到卧室里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进去看手机, 发现是周影的电话,皱皱眉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顿时响起一道不正经的熟悉声音。 “喂——起床了?”路漫的声音传进聂知行的耳朵,带着淡淡笑意,“外卖是我点的,给你加餐, 好好补充下营养……嗯, 毕竟早上表现挺不错的。” 聂知行将话听到最后一句,简直气到发笑。他换了一只手来接电话, 人从房间里面出来到了餐厅, 立在餐桌旁单手打开餐盒看一看, 里边还真的有两只大鸡腿。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聂知行压抑着情绪反问,又漫不经心仔细看看她到底点了些什么吃的。除了两只鸡腿,一份肥牛肉,一份卤肉饭,一份排骨汤…… 电话那头的人嬉皮笑脸说:“哎哎……聂医生,您太客气了。咱们谁和谁,犯得着道谢吗?您好好吃饭吧,再说下去都该凉了。” 聂知行挂了电话,在餐桌旁站着,手机在手里转了转,终于搁在了桌面上。他动手将餐盒一份一份取出来,人也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吃午饭。 给聂医生打完了电话,路漫收起手机,继续盯住电脑,她在帮周影修稿子。书稿已经基本写好了,现在是按照编辑的意见进行一点细节方面的修改,难度不大。 周影出书不频繁,以前出过的两本书销量却还算不错。这次是编辑主动来约稿,主动加了首印和版税,这笔钱路漫算过了,交完税到手能有五万多。 已经到了这一步,对于她来说是不拿白不拿的钱,路漫自然要拿下。何况对于普通作者而言,出版一本书,到手两万多就挺好了,周影可以说是钱拿得不少的。 路漫不是拖拉的性格,手里头有工作就趁早结束。她正当埋头修稿,突然有人朝她递来了张纸条,是邻座一位陌生人,纸条上写着角落里穿白衣服的人是小偷。 这张纸条出现得莫名其妙,如果是那个人被发现偷东西,应该要抓个现行才对,如果那个人没偷,怎么知道对方是小偷的?路漫看了看,扫一圈后喊了服务员。 “你们这儿有监控吗?”服务员到了跟前,她直接问道。 服务员有点莫名,点点头:“有的。” 路漫将纸条递给了男服务员:“真假不明,也很可能是假的,不过你们这儿有监控,应该好一点,希望你们能稍微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情况。” 男服务员将纸条内容看完了,脸上有一点惊讶。他频频朝角落里的人看去两眼,被路漫小声阻止,提醒他说:“也许不是真的,误伤人不好,警醒点就好了。” 交待过男服务员,纸条任由他拿走,路漫得到S520的反馈说这其实是有人暗地里安排的小测试,角落的男人也是提前安排的。简而言之,这是在拍小视频。 大约是关于造谣或谣言之类的主题……一面想,路漫一面摸过来手机,而后戳开周影的微博账号。说周影是网红,是因为她微博粉丝数有几十万,真粉比例大。 个人想要运营好一个粉丝数量庞大的微博账号算不上容易,周影这个账号已经有了稳定基础,倒不用路漫太费心。她自己不喜欢曝光生活,便交给S520打理。 毕竟,S520也十分智能,应付这点事不成问题。更不必提,它如今还拥有较为丰富的经验,哪怕是网上操控舆论估计也当得上是一把好手。 交待S520按照周影以往的风格,把刚才的那件事整理一下发条微博,路漫又继续修稿去了。到了傍晚,她回到家里,发现聂知行出门前把屋子收拾过了一遍。 晚一点的时候,聂知行也下班回来了。不仅是比往常回来得要早一些,他还特地去买了菜回来。路漫正在厨房倒水喝,见他提着一兜子东西,忍不住就笑了笑。 “你会做饭?”从冰箱前让开了道来,路漫笑问聂知行。 聂医生将东西搁到流里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问:“不然你会?” 路漫无奈摊手,一边往厨房外走,一边笑嘻嘻:“恭迎聂大厨!”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来,掀开塑料袋看一看聂医生买好的菜,又笑,“咦?都是我爱吃的。” 聂知行对周影的口味确实是有所了解,可没有到了解多深的地步。他去买菜,也是尽量挑着自己没问题,猜着她也会愿意吃的……因而听到这话,不免愣了愣。 “你爱吃什么?”停顿一瞬,聂知行问了一句。 路漫缩回了手,夸张朝他眨了眨眼睛:“当然是你做的我全都爱吃啊!” 聂知行:“……” 信了你的邪! 被从厨房里赶出来,路漫躺到客厅沙发上去边看电视边等晚饭吃。根据系统资料,聂医生本人并不会做饭,由此可得知,今天他——基本上是这辈子第一次下厨。 老实说,路漫感觉自己要当小白鼠了。 算不上害怕,但是认真考虑起晚一点要个什么宵夜外卖好。 聂医生动作迅速的做好了三菜一汤,饭菜上桌,路漫自觉且主动到厨房去洗手并帮忙取碗筷。可是聂医生做的这第一顿饭,远远超出路漫预期—— 她先尝了一个可乐鸡翅,默默看了聂知行一眼,接着尝了一口红烧土豆片,默默看了聂知行一眼,又尝了一口香菇油菜……她终于看向聂知行只笑不说话。 自信心满满且抱着反正不好吃自己不嫌弃心思的聂医生,没有提前尝味道,这会看到了她的反应,才感觉到了心虚。他也看看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尝起来。 可乐鸡翅味道怪,红烧土豆片太咸,香菇油菜忘记放盐……聂知行不死心,转而尝了一口西红柿鸡蛋汤,又放弃了,垂死挣扎打开电饭煲,米饭是夹生的…… 聂知行:“……” 路漫看他又不好意思又要强作镇定,不由笑了一声。聂知行顿时斜眼看过来,她只笑着搁下手里的筷子,站起了身,离开座位。 隔着餐桌的距离,路漫手扶着椅背,立在餐桌旁边冲他笑,半是调侃:“事实证明——我们聂医生的手,是用来救人而不是做饭的。” 聂知行也没想到自己厨艺这么糟糕。 他笑不出来,却也坦然:“抱歉,还是吃点外卖吧。” “也不用吧——”路漫看着他说,“我会煮面条,吃不吃?” 聂知行也看看她,犹豫中点点头。 路漫在厨房里拿锅烧水,聂知行把没法吃的饭菜全都倒了,将碗碟收拾好放到了洗碗机里面。瞧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聂医生心里变得有点期待起来。 十五分钟后,路漫从厨房里面端出来了一口小锅。聂知行过去看了看,确实是一锅面,一锅方便面,还是牛肉味的那种……里头额外加了鸡蛋、青菜和火腿肠。 关于撒少许葱花、飘几根青菜、卧一枚金灿灿荷包蛋的清汤面的期待轰然落空,聂知行感觉刚刚自己智商下线,才会相信这个人真的知道煮他想象的那种面条。 偏偏这个人还在问:“怎么样?香不香?” 聂知行:“……嗯,挺好的……” 两个人终于重新坐下来了吃饭。 聂知行认为,一定是自己饿得狠了,才会觉得这锅方便面比往常吃过的都更好。 吃过饭,聂医生乖乖收拾碗筷和锅,拿去厨房往洗碗机里放。路漫倚在厨房门口和他说:“下午我妈妈打电话,让我们周六晚上过去吃饭。” 聂知行想了想说:“如果没有急事,应该没问题。” 路漫笑:“没关系,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工作,要是临时有事也没办法。” 聂知行淡淡应一声。 路漫看着是要走,却突然发问:“待会过来睡?” 聂知行猛的抬眼,望见她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睛,神情暧昧。 是暗示,是邀请,也是…… 聂知行微微眯眼,视线从路漫脸上移开了。 好半晌,她才听到细若蚊呐的一声:“……嗯。” 打从这一晚后,聂知行从客卧搬回主卧,不再和她分房睡。只是工作性质问题,两个人每天见面的时间仍旧算不上太多,也很少一起吃饭。 周五这天,赶在周影的编辑下班前,路漫将修好的稿交了。晚上八点过后,周影的微博收到了比往常要更多的@和评论——她在咖啡馆碰到的那次小纸条测试发布视频了。 第79章 明明动了心(三) 在五百万粉丝营销号最新发布的视频当中, 其主题是关于谣言的危害和传播性,测试的内容为在不同地方的咖啡厅里,以纸条形式进行周围有小偷的消息散布。 视频里面, 大多数的人选择了向周围的人传递纸条提醒,少部分人没有把纸条传给其他人。在未继续散布消息的人中, 唯有顶着周影身份的路漫提醒店员注意。 这个视频的初衷既然是为了提醒大家要自己去分辨消息, 不要盲听盲从,路漫当时的做法,既不会冤枉人也不会放纵小偷, 自然在很大程度上得到认可。 因为在事发的当天, 路漫交待S520帮忙发过一条微博。现在视频出来,有周影的微博粉丝看见了,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也把周影给推上了时事热点。 营销号@了周影的微博号,你来我往, 周影的微博号在迟一点的时候也对那条视频微博进行了转发。关注度的提升,随之而来的是炒作、演戏、博眼球的质疑。 网络大环境向来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势必有人以诋毁辱骂别人为乐,也发泄他们心里的怨气, 这些东西, 对于路漫而言,自然丝毫影响都没有。 只是难得关注度要比平时大上不少, 她干脆交待S520趁机在微博打一下周影新书的广告。毕竟当时就是在修新书的稿子, 而新书里面也谈及一点相关的话题。 就算没有涉及……现在加, 路漫也觉得完全来得及,并且周影的编辑必然十分赞同且十分乐意。交待完了S520后,她没管这些对她来说属于乱七八糟的事了。 之前约好周六要去周影爸妈那儿吃饭,因为聂知行上午得去医院,他们便打算等他从医院回来再一起过去。路漫约了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刚送走就接到个电话。 电话是周影妈妈打过来的,她才摁下通话键,那边传来一阵哭腔。听过周影妈妈压着哭意的话,路漫挂断电话便连忙拿上包赶着出门直奔医院了。 周影妈妈在电话里说,今天上午周影的姥姥出门去散步,在楼下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老人家年纪大,这一摔也是摔得狠了,多半是腿出了毛病,先送了医院。 人是直接送到了聂知行在的医院,路漫赶到的时候,因为路上堵了一会,周影姥姥已经照过片子、做完牵引送到病房里面了,是大腿粉碎性骨折,必须做手术。 周影姥姥已经是古稀之年,往常身体算得上是康健,可今天遭这样的罪,实在不怎么好受。周影妈妈实在太心疼,给自己女儿打电话的时候才忍不住哭。 其实周影爸爸也在这,何况还有聂知行,该办的手续、该处理的事情这会都已经处理好了。路漫过来,也不用费心这些,主要是看看周影姥姥、安抚周影妈妈。 周影的姥爷早两年先去了,周影姥姥现在这么个情况,又只有一个女儿,住院期间照顾的事情自然落到周影妈妈身上。路漫顶着周影的身份,免不了要多出力。 周影今年都二十七了,她妈妈也已经五十多,且平常睡眠就不是特别好,要是在医院陪床根本没办法休息。因此,路漫主动将陪床这件重要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老人家晚上要解手、要喝水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有家人旁边守着,才能被照顾得更加周道一些。正好她把稿子交完了,没有要紧的工作,时间精力都有。 晚上的时候,路漫在医院里守着,周影妈妈回去休息。聂知行人就在医院上班,每天的早饭都是他帮忙买,要么是来上班捎过来,要么是回去休息前先买好了。 周影爸爸还得去上班,白天的时候都是周影妈妈来医院里替换路漫回家。考虑到午饭的问题,她一般得做好午饭送过来,差不多十一点半左右,然后待一下午。 他们都没有觉得怎么,反而是周影姥姥,瞧见让一大家子人都替她操心,感觉十分过意不去。路漫发挥哄人的本事,次次将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才不提这些。 唯一的一点,虽然路漫这段时间都在医院,但聂知行有大量工作,他们在医院里基本碰不上。她回家也是下午,聂知行通常不在,见面就只剩下早上那一会了。 周影姥姥的手术方案很快确定下来,找了专家负责手术。由于周影姥姥的年龄并不适合一再的动手术,因此手术需要的钢板选了贵一点但不用二次手术的材料。 手术当天早上,周影姥姥不宜进食,聂知行只帮忙买了路漫的那份早饭。今天他来得早一些,离上班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路漫便从病房出来,找到他办公室。 聂知行换好了白大褂,人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病历资料。听到有人推门,他抬头看到是路漫,怔了下而后放下手里的文件,问她:“怎么了?” 路漫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了,四下打量一圈他办公室,也问:“你已经吃过早饭了?”聂知行点头,又应下一声,路漫看看他,笑说:“头一回来你这里。” 聂知行脸上有点无奈:“这儿是医院,我是医生,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嘴上是这么说,想到她竟然在意这些,又说不上心里哪种滋味,只是本以为她不在乎。 路漫眼里一片真诚,看着他说:“可是我很好奇你的工作……”她说着叹气,也带上些许无可奈何,“但比起我姥姥有事来这里,还不如是我自己了。” 聂知行猜测她担心下午的手术,也明白老人家年纪大了,哪怕不是大型手术风险也比普通病患更高,放心不下很正常。他宽慰说:“请的专家很好,不用担心。” 路漫点点头,笑笑:“你办事牢靠啊,我其实挺放心的。” 聂知行觉得这话辨不清楚真假,当下只笑不说话。 一时间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一位也穿了白大褂的女医生。看到办公室里除了聂知行还有别人在,脸上浮现诧异。路漫穿得简单普通,女医生上下打量她两眼。 女医生坐到自己办公桌后,一面去拿自己的水杯,一面不轻不重的提醒:“还没到上班时间,病人家属不要随便闯进来。” 这话听着有点怪,路漫笑容淡淡扫了一眼聂知行,开口说:“不好意思,聂医生和我是高中同学……”聂知行抬眼看她,微微的皱眉。 女医生拿着水杯离座,走到饮水机前面去盛开水。 她漫不经心的应:“高中同学也不能这个样子,要都这样,咱们还怎么上班?” 路漫笑看聂知行,虚心的点头认错:“您说得是,我这就走了。”在她站起身的同时,一直没发话的聂医生也站了起来,且两步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聂知行感觉到身旁的人挣扎,低头望了她一眼,复松开她的手,变成要更为亲密的揽过她的肩的姿势。女医生盛好了水,转身看到这一幕,脸上是有一点发懵。 路漫悄悄抬眼去看他。 聂医生也看看她,却将她往自己胸前带了带,然后看向女医生,诚恳说:“抱歉,她刚刚是在和你开玩笑。正式介绍,这是我媳妇,周影。” 女医生看一看聂知行,又看一看立在他旁边,不事打扮穿着随意的人,好半天才能挤出点笑容,颔首道:“你好……我是聂医生的同事,我姓刘。” 路漫挣脱聂知行的钳制,走上前握住刘医生的手。 她热情打招呼:“刘医生好,多谢你过去在工作上对我们家知行的照顾。” 路漫被聂知行半拖半拽从办公室里牵了出来,之后直接被带到了水房里面。里头没有人,他将门从里面锁上,低声道:“我和刘医生就是同事……” “我没说你们不是同事啊?”路漫立刻回嘴,又笑,“我又没有说你什么,这么着急解释干嘛?咱们结婚确实低调,你同事不认识我不是很正常吗?” 聂知行和周影结婚一切从简,只请了亲朋好友吃饭,同事这种关系的,不过派发了喜糖……哪怕是这么回事,想起她刚刚说过的话,聂知行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聂医生,希望你明白,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质疑你。”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路漫又说,“你也不是多喜欢我才和我结婚,就算你喜欢上别人,我也没事。” 没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聂知行一时间紧拧了眉。更何况,这样的话,更像是在表示她对他的不在意……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聂知行沉下脸问:“那你呢?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路漫闻言,脸上是认真思考的表情。聂知行看一眼,就觉得暴躁,心下觉得她是要说出什么可恶的话。 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聂医生顿时不乐意。 于是赶在路漫说话之前,他轻轻捏着她的脸,俯身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 一个深吻结束,聂知行盯着她,恶狠狠道:“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周影,我谢谢你了。” 他满肚子气,打开水房的门,阴着脸走出去。 被聂医生丢在身后的路漫,听到系统的提示—— 【目标人物】【聂知行】:攻略度 15%! ……啧,白送啊这是。 第80章 明明动了心(四) 周影姥姥的手术很顺利, 后面再住院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回家休养了。这之后, 周影妈妈才总算松口气。后来路漫在医院陪床, 周影姥姥喜欢拉着她的手说话。 老人家遭了这件事, 也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看大家都安心了, 自己心里的负担也散了一些。在这之外, 这阵子, 她也越看聂知行这个外孙女婿越是觉得喜欢。 临到过两天就能出院的这个晚上, 周影妈妈晚上过来医院送饭,顺便帮周影姥姥擦过了身子、照顾着她泡了个脚,这才离开了。病房里留下周影姥姥和路漫在。 周影姥姥拉着路漫的手,一半是笑一半是叹气:“你当初说要和小聂结婚, 你妈妈还和我说担心呢……我瞧着小聂真的挺不错,影影,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路漫笑笑,也不打太极,直接说:“我们还没有打算要孩子呢。” 老一辈向来更在意这些, 听到外孙女说没打算要孩子,忍不住念叨:“你今年都三十岁了,还是得早些要孩子好, 高龄产妇风险也大,你们得开始打算起来了。” 路漫握着老人家的手掌, 脸上带着笑意, 却是不大认同的口气:“我哪有三十, 姥姥,我今天二十七,刚刚满二十七,离三十还有好几岁呢。” 周影姥姥也不赞同了:“今年还剩下几个月?这马上就二十八了吧?你们要是想要个孩子,不得提前准备?然后怀孕又一年,这么折腾折腾你不得要三十了?” “听姥姥一句话,想要孩子就趁早打算,小聂不挺好,你不也喜欢人家?”周影姥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几年,我也想看看外曾孙……” “您当初和我姥爷结婚,也是因为互相喜欢?”路漫忍着笑调侃,“您怎么知道我喜欢他,怎么就不能是随便找个人凑合凑合过日子?” 周影姥姥当年和她姥爷结婚,媒体上门做个介绍,父母觉得合适,她连周影姥爷面都没见过就直接嫁过去了。那个年代,很多都是这样结了婚的。 这一桩事,周影小时候就听她姥姥说起过了。周影姥姥也记得自己告诉过她,因而听到她贫嘴,由不得抬手掐掐她的脸:“你这嘴皮子,小聂得受你多少气!” 路漫笑着撇嘴:“姥姥您这话可太冤枉人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啊……”老人家笑得眯了眼,路漫又说,“不早了,您休息吧。” 周影姥姥应了一声,嘴边还挂着笑意,闭眼睡了。路漫听到S520报告,说聂知行又走了,当下压了压嘴角。半小时后,周影姥姥睡着了,她才起身走出病房。 路漫从病房里出来,感觉到裤兜里手机一阵震动,是聂知行的电话。数分钟后,她出现在了聂知行的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里边只有值班的聂知行一个人在。 “聂医生,您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她惯常的没正形,一踏入办公室就嬉皮笑脸和聂知行贫起了嘴。之前聂知行强吻她的事,到她这儿仿佛从没发生过。 事实上,在那之后到现在,尽管和过去一样,聂知行每天都会帮忙买好早饭,他们之间却没了其他的交流。一直到今天,聂知行主动来找她。 看到她进来了,聂知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待到她走到办公桌前时,他将一只保温盒推到她面前,平平静静说了一句:“宵夜,你的。” 路漫接过保温盒径自打开,里头隔开了,一半是关东煮,一半是豆腐饼。她又抬头看向聂知行,问:“哪儿来的宵夜?你自己吃过了?” 聂知行淡淡道:“我吃了。”他余光一扫,瞧见面前的人直接拿手去抓豆腐饼,顿时伸手拦住。聂知行握住她的手,皱眉,“你怎么还拿手抓?” 路漫抬眼看他,又往桌面瞧了一圈,无辜道:“聂医生,你没给我筷子。”聂知行拧了眉,收回手,一边找一次性筷子一边念叨,“你先去洗个手行不行?” “哎……是!谨遵医嘱!”路漫冲他咧嘴笑,而后很乖的转身洗手去了。 聂知行找到双一次性筷子,帮她拆了掰开了,搁在保温盒上面。他再看一眼里头的吃的,又发现快凉透了。数秒后,他仍起身将宵夜拿去微波炉里面叮过一圈。 路漫坐在聂知行的办公室里吃宵夜,就坐在他办公桌旁,一边吃还一边玩手机。聂知行这会其实没什么事,但不想盯着她看,便拿过一本专业书低头假装在看。 才装模作样翻过了两三页,聂知行眼皮子底下多出来一双筷子。他抬抬眼,那双筷子缩回去又递过来,夹着个鱼丸。对面的人拿脚尖碰一碰他:“你也吃点?” 看似细小的动作,惹得聂知行心底一荡,他不知道周影是不是故意的。桌子底下,两个人脚尖碰着脚尖,他无法忽视这种感觉,想收回脚却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 偏偏嘴巴还递过来了吃的,他看向面前的人,望见她眼底的期待,仍是张嘴将那颗鱼丸吞进嘴里。聂知行将鱼丸吞下,眼睛盯住书,强作镇定:“你自己吃。” 路漫咬着筷子冲他笑了笑,又低头去夹土豆。半晌过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她开口道:“聂知行,你怎么这么好骗?” 聂知行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后来路漫安静的将一份宵夜吃完,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扔进垃圾桶说:“保温盒我洗干净给你送回来。” “不用。”聂知行没抬头,又补充了一句,“放这就行。”路漫也不客气,收拾好就依着他的话将东西搁到一旁。她是准备走了,收拾过桌子又将椅子也摆好。 “我回了。”路漫打了一声招呼,聂知行推开书,是准备起身送她的架势。她笑着拒绝说,“别麻烦,也没两步。”顿了顿,她又问一句,“明早一起回去?” 聂知行不确定的朝路漫看去一眼。 路漫仍笑:“明天周末,我爸不上班,我妈妈一早就过来。” 聂知行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路漫见他答应了,极坦然的回:“好,明早见。” 隔天早上,聂知行来等路漫一起回家。周影妈妈带了几个人的早饭,见到他,便热情招呼他来吃。在长辈面前向来彬彬有礼的聂知行,虽无胃口,但依然应了。 吃着早饭的时候,他感觉到周影一直看着他笑,心下一阵莫名其妙。等到他们从病房里面出来了,聂知行才多看她一眼:“一大早的,你有事?” 路漫无辜耸耸肩:“我做什么了吗?”聂知行忍住冲动,没有质问,又听见她主动说,“你熬了一宿,不要疲劳驾驶,待会我来开车吧。” 聂知行下意识问:“你考驾照了?” 路漫反而奇怪的看他:“我有驾照,有问题?” 聂知行自觉失言,摇摇头道:“不是。”只是以前不知道,又从没见过她开车,潜意识就以为她是没考驾照、不会开……他对她的了解,确实不深。 由路漫负责开车,聂知行坐在副驾驶,一路心情复杂回到家里。他让了主卧套房里的卫生间给路漫用,自己在外面的卫生间冲过一个澡,想着要不要去客房睡。 之前两个人虽然一起睡主卧,但最近半个多月,他们都没有那种亲密的时候了。聂知行心里别扭,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别扭,分外的纠结。 只是他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刚从卫生间出来,碰到已经洗过澡、出来倒水喝的路漫。她向来没有许多女孩子会有的那种矜持,笑着说:“聂医生,进来睡。” 直到躺到双人大床上,聂知行心里还是不得劲。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直到旁边的人转身伸过手来抱住他的腰,他才恍然大悟—— 他和周影之间,比起普通的情侣或者夫妻,完全不一样。她好像永远都不会因为要和他亲近而不自在,也不会扭扭捏捏的,哪怕他们明明……关系这样的冷淡。 聂知行一瞬有种错觉,他才是那个受气的小媳妇,心里面藏着许多的小心思,却一个字都不说。要是多抱怨上两句,那妥妥就是怨妇的形象了。 意识到这一点,聂医生心底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绝不愿意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尤其是在周影面前!想到了这里,又惦记起周影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聂医生暗中自己给自己壮了个胆。 路漫感觉到聂知行手心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原本是背对着她,也转过了身来。她去看他,那一刻,聂医生的眼神格外深情,然后他凑了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第81章 明明动了心(五) 原本就是她暗中给他设了套, 在这种时候, 路漫是不会拒绝的。聂知行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又多几分强势, 且卖力撩拨。他亲吻她的耳朵, 咬她耳后的嫩肉。 感觉到她略变得急促的喘息, 聂知行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满足。洗过澡后,两个人都穿得居家,身上的衣服宽松且随性,剥起来分外容易方便,聂知行先动了手。 到后来,聂知行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 硬邦邦的那处顶着她, 挑逗般的舔一舔她的耳朵,声音带一点含糊说:“周影,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他话才出口, 感觉到身下的人已经拿手在推他了。聂知行脸色微变,被他压着的人挣扎着扭了下腰,没有一丝犹豫道:“聂知行, 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聂知行想起前一天夜里无意听到的话, 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正准备起身, 却先被人拿手臂给挽住了脖子, 身下的人主动凑过来亲了亲他。 “聂医生, 等什么时候我准备好了, 再谈孩子的事好不好?”她哄人般的语气, 也在征求他的意见,隐隐撒娇的意思,胸前两团柔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心底一股气还没憋上五分钟就散了,聂知行却强作冷淡低头看看她。见她笑眯眯看着自己,又凑上来拿舌尖舔他的唇,他绷不住,张嘴去吃她的舌,又是吻她。 没过多会,房间里响起好一阵叫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路漫陪着聂知行睡醒一觉是下午了。到三点多的时候,聂知行也醒了,两个人起床随便吃了点饭,又一起过去医院。这次换聂知行来开车,只是没有太多的话。 一旦回想自己做过的事,聂医生不是不郁闷,却更觉得恼。明明当时不是那样的想法,仍旧轻易被绕进周影的节奏,被她牵着跑,他常常在过后才能回过神来。 聂医生几乎怀疑,究竟是周影太过狡诈,还是其实他自己有问题?他弄不明白周影到底怎么想的,事实上他是从来就没有弄懂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自己。 “等我姥姥过两天出院了,哪天有时间,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吃个饭吧。”副驾驶座上的人忽然间开了口,走神的聂知行慢了一拍才反应了过来。 往常基本一周至少回去陪父母吃一顿饭,这阵子因为周影姥姥的事情,确实一直都没回去。听到周影说这个,聂知行没什么好反对的,颔首应了下来。 他们到了医院后,聂知行送路漫去病房。他们没搭电梯走楼梯,却在到达周影姥姥住的五楼时,发现楼道里挤了不少的人且十分吵闹。 这种情况,聂知行就算没有碰见过也不会想不到是怎么一回事。碰上医闹,场面容易混乱,万一闹起来,还容易受伤,他当下拦住路漫,说:“你先别过去。” 路漫还没开口,聂知行又说:“我过去看看你姥姥和你妈妈。”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皱着眉,伸手拍拍她脑袋,“没事,我先去看看。” 话音落下,聂知行人已经快步往前面走过去了。路漫被他丢在身后,她也就站着没动,暗地里询问起S520了解具体情况,脸上也是一抹凝重。 围堵在这里的十几号人都是病人家属,正在同医院的医生起争执。之前这位六十多岁的病人也因摔跤骨折做过一台手术,后来病人又跌了一跤,家属没送医院。 这一次又跌跤,病人直接卧床不起了,没过两个月,人就没了。病人家属闹到医院里头来,说是之前的手术有问题才会变成这样子,和医院要说法也索要赔偿。 以这样的由头来医院讨说法,怎么看都是无理取闹,但既然这么做了,必然是明知没理也要争上三分。路漫唯一在意……她暗地里问S520:“他们带家伙了?” S520回答:“……有个人身上揣了刀。” 路漫听到答复,没有继续在原地多待,直接往人堆里挤了过去。 周影姥姥的病房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聂知行看到周影妈妈走出病房看情况,远远的示意她先进去。确定周影妈妈回了病房,他才转而帮着相熟的医生周旋。 病人家属口中这位病人的手术,聂知行虽没有参与和负责,但不过半年前的事。那时他在医院里上班,这一桩手术麻烦多、同事抱怨不少,也不是没有了印象。 只是病人家属完全是不讲理的架势,他来之前闹过了一阵,这会更好好说不过三句话就动手。同办公室的刘医生被男家属了拽过去,聂知行见状,心知要出事。 那场手术虽不是刘医生主的刀,但确实是由她负责的病人,现在看情况是没办法善了……总不能将一位女士推出去。聂知行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立刻去了抢人。 争执中,聂知行把刘医生从病人家属手里抢了回来,推着她退到人群后面,他自己挡在前面。他的行径,却无疑更激怒了本就恼怒的病人家属,两边一阵推搡。 一片混乱里,病人家属里面一个人蹿到聂知行面前。那人掏出家伙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刀子已经冲他身上插过来了,也几乎同一时间,他被人撞开了。 耳边是一道熟悉声音喊了一句小心,聂知行稳住了身形转过头,看到的是周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还帮他挡下了一刀。那刀子扎在她的腰腹,鲜血横流。 聂知行感觉脑袋猛然嗡的一声,空白了半晌。身体却比意识更先有所反应,他近乎扑上去扶住她的身子,其他医生涌了上来,他把人打横抱起就往急诊跑。 路漫自己当然是有分寸的,她也从不会做亏本的事情。虽然挨了一刀,但没有伤的太重,何况有系统帮忙,身体的疼痛她不会有感觉,依然不会受苦。 看到聂知行因为惊吓而一张脸发白,蹙眉抿唇,惶恐不安的模样,路漫就知道这一步走得挺对的。即便被斥责犯傻、不该冲动,她只嬉皮笑脸不反驳。 病人家属真正动手后,很快被医院保安和医生一起制住了,加上警察终于赶到,这场闹剧才暂时收场。路漫受了伤,又是一系列处理措施,最后被安排了住院。 周影妈妈胆子小,后来一直躲在病房里陪着周影姥姥没有再出去。直到听外面没了响动,她出去看看听说有人受伤,还是个姑娘,又不见聂知行,这才真慌了。 等见到了受伤的女儿,后知后觉周影差点出大事,周影妈妈又气又心疼,急得眼睛红了,一边哭一边训她太不懂事。在聂知行看来这事怪他,就听不得这些话。 “错也是错在我,妈,别说影影了……”他声音发闷,皱着眉道,“要不是看我要受伤,她也不会扑上来,如果你非要怪,怪我就行,不关她的事……” 周影妈妈现在的反应完全是受惊过度,听女婿这么说,连忙噤声。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叹一口气:“我就这么个女儿,要是出了事,以后可怎么办?我怕啊。” 等到周影妈妈发泄完,躺在病床上的路漫才低声说:“妈妈,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你别这样,你还得照顾姥姥呢……别把姥姥给吓着了。” 好不容易把周影妈妈劝好,送走去忙别的,病房里余下路漫和聂知行。路漫看一看他不见好转的脸色,半开玩笑说着:“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哭丧着个脸干嘛?” 无论是之前受伤,被聂知行抱去处理伤口,抑或是现在,她脸上都看不出痛苦,也没有颓丧之色。寻常女孩子会有的矜持她没有,寻常女孩子的怕疼她也没有。 路漫话一说出口,换来聂知行沉重的一瞥。他脸色看起来是变得更不好了,不无自责道:“早知道你会做这种事,我应该直接带你离开,而不是……” 偏她嘴边挂着笑,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且越是不正经说:“你要是受伤了,还得我来照顾你,太累人。我受伤,你照顾我,我躺着什么都不用干,还挺美的。” 聂知行目光沉沉望着路漫的脸,脸上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归于一抹落寞之色。有一些话多年来一直藏在内心深处,是以为不必说,也没有说出来的意义,却在此时被打破了。 “你这样到底是把我当什么?为什么下午的时候要冲过来?”聂知行声音低沉,语带克制,第一次发出质问,“当初明明是你不要我,为什么又愿意和我结婚?” “我看你好啊。”路漫看向他,微微带着笑意,丝毫不见情绪波动,“我没有把你当什么,但你现在确实是我合法的丈夫,我暂时没想过离婚这件事,所以也不会希望你受伤。” 聂知行显然不满意这一番说辞。 他看着她,却是不言不语,像倔强地在等她好好的解释。 半晌后,路漫重又说:“提分手是真的觉得不合适,结婚也是真的觉得没问题,很矛盾吗?难道每个人结婚对象都是自己深爱的人?你和我结婚,难道是因为非我不娶?” 聂知行沉默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次看向了病床上的人。记忆深处的女孩子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惦记许多年的人,即使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同样无法摆脱得了□□…… 这一刻,聂知行的语气平静且坚定。 他说:“是因为喜欢你,我才愿意和你结婚,不是因为别的。” 第82章 明明动了心(六) 路漫受伤住院没出两天, 周影姥姥出院了。周影妈妈一个人要照顾两头太辛苦,聂知行的爸妈听说儿媳妇出事并且还是为了救他们儿子, 毫无疑问的倍加关心。 原本聂知行的妈妈说她来照顾, 让聂知行好好上班,但聂知行自己考虑过, 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近乎寸步不离陪在病床旁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那天她受伤,他在他们重逢之后第一次提及当年,他说出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她结婚的话, 得到的回应不过一句——“你说这种话你自己都不信, 我要怎么信?” 聂知行竟觉得周影给出这样的回答不在意料之外。她说得没错, 他自己都常常疑问自己为什么会和周影结婚,连他自己都不见得多相信那番话,何况狡猾如她? 只是和她结婚后,生活好像也没有多糟糕。虽然没有什么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但她不是计较琐事的性格, 日子也不至于过得一地鸡毛, 被乱七八糟的事占了精力。 聂知行决心不再和她谈感情。哪怕单单维持现状, 这日子一样能够继续过下去。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就……好好过吧,不然难道还要求着周影喜欢他吗? 路漫住院等伤口拆线的这一段时间, 周影妈妈隔天会来看女儿, 顺便送些煲好的汤过来。聂知行的妈妈也每天都来送午饭, 早晚饭和其他事情都是聂知行负责。 照顾病人是一件耗心力的事, 很多时候也不在于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但却向来格外需要有耐心。不过路漫毛病少,不会没事使唤聂知行,就不会太过折腾他。 被困在了病床上哪也去不了,路漫干脆抱着ipad玩周影的微博。未读私信很多,剔除一部分乱七八糟的内容,还有许多在情感方面寻求帮忙和解惑的。 从十几岁的小朋友到中年男女的求助都有,不过大部分还是来自女性,对于感情的困惑可以说百种千样。路漫手指划着屏幕慢慢看,聂知行在旁边给她剥橙子。 挨个回复是不太可能的,而大部分的迷茫,在路漫的眼里,都可以用分手和离婚来解决。然而这种解决方式,却不是人人都能下得了决心,自然就没办法脱困。 不提别的人,在她眼前,就有一位这样的。替聂知行挡了那一下之后,攻略度飙升三十个点,后来在她这里收了一盆冷水,又降下去一半。聂医生实在太耿直。 诚恳挑着回复过一点私信后,路漫将ipad放在一旁,恰巧聂知行将两个大橙子剥好了。他把剥好的橙子多分了几份,放到干净的餐盒里,然后起身去了洗手。 餐盒里面有干净的叉子,如果她要吃,很方便很容易,而且不用担心会弄脏手。聂医生细心又体贴,把一切都准备好,可从来不邀功,甚至不好意思提醒一句。 路漫自觉的不辜负他的好心好意,抱着餐盒拿过叉子开始享用。没多会,聂知行洗手回来,她没忘记笑眯眯道谢,又喊他一起吃,可惜聂医生不太领情。 聂知行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自己抱着专业书看。路漫觉得,他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居家好男人,除了工作,基本上就待在家,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 一般来说,像他这个年龄不会完全没有应酬,朋友之间聚餐通常会频繁。这些放在他身上,却体现不出来。她没见过聂知行的酒肉朋友,他甚至不怎么打游戏。 路漫慢条斯理吃了几口甜滋滋的橙子,闲聊一般对聂知行说:“每次看别人发到我私信里的那些求助,都有一种人生百态的感觉。” 聂知行闻言抬头看她,路漫脸上一派闲适说:“其实你看看,我们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一塌糊涂,还要帮别人解惑……聂医生,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搞笑?” “不会。”聂知行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话说完,怀疑自己的语气是否太快太坚决,他慢慢的又补上了一句解释,“医者不自医。” 路漫认同般的点点头。 再吃过几瓣橙子,她才说:“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过有时候,当局者也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没办法走出来或者内心深处不是真的想走出来。” 聂知行一瞬心觉她这番话是意有所指,可冷静一下,这种想法就被压了下去。他没有抬头去看她,淡淡道:“要是全都自己能治好自己,还用得着找医生吗?” 路漫顿时笑了笑,调侃说:“哟,我们聂医生嘴皮子越来越溜了,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她笑盈盈伸过手去摸了摸聂知行的脑袋。 聂知行原本下意识想躲开,刹那记起她身上还有伤,最后没有动。他感觉到她动作很轻碰碰他的头发,数秒的时间而已,已经将手收回去,再也没了别的什么。 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却也不过是如此。 聂知行便觉得,他似乎才是不正经的那个人,而她总是如此的平静与坦然。 他们真的是很不一样。 等到伤口长好了一些,路漫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聂知行重新开始上班。她出院以后,原本聂知行的父母想把她接过去住,但她没有答应。 懒怠于应付鸡毛蒜皮的事,而周影原本和聂知行父母关系就一般,能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已经挺不错了。一旦生活在一起,摩擦变多,要么得闹矛盾要么受委屈。 既然这样,路漫自然觉得,不如保持点距离,大家相安无事为好。但她坚持回和聂知行住的那一套房,也惹得聂知行父母不大高兴,聂知行从中周旋平息冲突。 路漫回去等拆线的那阵子,聂知行如果晚上在家里,就会提前帮她准备好了早饭和午饭。如果他晚上值班,早上回来就会帮她买好早饭,睡醒再准备午饭晚饭。 有一天,聂知行六点多拎着下班后去买的菜回到家,进门发现书房里有灯。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推开虚掩的门,伏在书桌前的人慢慢悠悠抬了头。 “回来了?”路漫看到聂知行,随口道。 聂知行立在书房门口应了一声,多看了一眼书桌,发现有两摞白纸一样的东西。 “编辑寄来的,要签名,还要写特签……赶着下印厂,现在还差好多……”路漫瞧见他眼底有探究之意,埋头一边写一边解释,“得抓紧一点时间才行。” 聂知行会意般的点点头:“那你写,我去做饭。”这一阵子,在聂医生的不懈努力之下,虽然他做出来的饭菜仍称不上美味,但不会叫人难以下咽,也是进步。 等到做好了饭,聂知行来书房喊路漫吃晚饭,她才起身出来。哪怕一分钟能签一张扉页,一小时充其量六十张,编辑足足寄了三千份,工作量十分巨大。 “我编辑今天和我说了,等书上市了,准备再办几场签售会。”路漫人坐到了餐桌旁边,和聂知行闲话家常,笑笑说,“万一没人来,到时候就尴尬了。” 聂知行盛好饭搁到路漫面前,问她道:“以前没办过这种签售会吗?”说话间,他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递过去了给她,动作极为自然。 路漫说:“没有,如果真的办,那就是第一次。” 聂知行眉眼不动,说了一句:“你微博不是挺多粉丝的吗?真要办,到时候肯定会提前宣传……就算只有凑热闹的,怎么着也能有几个人。” 他拐弯抹角损她,路漫看他故作冷静,也表情不变,笑说:“要是你能来,我心里就有底了——再怎么不行,好歹还有一只小虾米,聂医生,对不对?” 聂知行冷冷淡淡:“之前请了那么多天假,还得加班补回来。” 路漫仍笑:“现在定了书是年底上市,签售会时间没定,但就算真要办,怎么着也得明年。其实我挺期待的,你要是来了,我还能给你写to签,独一份的。” 聂知行说:“到时候再看吧。” 他把话说得含糊,路漫不追着他答应,两个人便安静的吃晚饭。 花了三天半时间把特签和签名完成了,路漫把东西寄出去,隔天又到医院拆线。伤口拆线了以后,后面再养一养就没有大碍了。 周影的那本书在周影姥姥住院期间就开始预售,签名寄到之后,很快下了印厂,没过几天,陆陆续续开始发货。之后大大小小的书店开始铺货,也是正式上市。 在听过她谈到签售会,又听到她提过书正式上市了,聂知行没有刻意去记,却在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多少应该支持一下。于是,难得早下班,他去了书店。 书的宣传很好,加上以前有销量好的书做基础,这次周影的新书被摆在很显眼的位置,聂知行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原本只拿了一本,看看价格,顺手又多拿了一本,没有翻直接结了账。 聂知行拿着书进门时,被正在客厅打游戏的路漫撞了一个正着。她视线扫过去,继续盯着屏幕,狂摁游戏手柄,口中平平静静问一句:“又去买什么书了吗?” 第83章 明明动了心(七) 买也买回来了, 犯不上藏着掖着。聂知行见她问了,干脆走过去坐到沙发上, 面色坦然说:“路过书店,看到你的新书就买了两本。” 路漫手上动作明显一滞,直接不打游戏了。她丢开游戏手柄,转身去看聂知行,又去看他手里拿着的书,脸上盈盈的笑意:“真买了?我有样书可以送你啊。” 聂知行镇定道:“我买是支持你, 和你的送不一样。”路漫眼底蕴着笑,落在他眼里有寻常少见的甜滋滋的意味。他被这种眼神看得受不住,便想着转移话题。 他正想问她晚饭有没有什么想法,没来及开口, 原本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人猛然间扑了过来。聂知行下意识伸手接住她, 下一秒,路漫已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被周影主动亲, 对于他来说太过稀罕,感觉到柔软的唇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瞬间, 聂知行心脏都不自觉跟着紧缩了一下。聂知行难得勉强定住心神, 垂眼看看她。 怀里的人仰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殷殷望他, 嘴边甜甜的笑容, 又有点得意洋洋, 甚至是沾沾自喜说:“感谢我们聂医生支持我的新书, 必须好好奖励!” 怀里面抱着她香软的身体, 又听到她这样的话, 聂知行霎时间被激得心底一荡。 那种殷切期盼、依稀可见甜美爱意的模样,让他不自觉生出一个想法—— 要是将来能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就好了。 突来一个念头,让他恍然心惊。 聂知行强作平静移开眼,把怀里的人也推开了。 他站起身说:“那今天你做晚饭吧。” 路漫却眼疾手快拽住聂知行的手。他回头,路漫也从沙发上下来了,她没有犹豫的立刻答应这件事,且一面穿拖鞋一面问:“那你想吃什么?” 往常恨不得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又是亲又是要做饭的,聂知行直觉这里面存在大问题。他狐疑的看了她两眼,由不得问:“你今天……怎么了?” 路漫站稳穿好拖鞋,顺势松开聂知行的手,闻言也朝他看过去。她笑一笑,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异样,反问:“我怎么了?”顿了顿说,“做饭而已,我会啊。” 聂知行想起很久之前她下过厨,说要煮面,最后端出来一锅方便面。哪怕他的厨艺不怎么样,也实在对她的厨艺恭维不起来……他不确定的问:“真要做饭?” 路漫维持住笑容问:“怎么这么问?担心食物中毒?” 聂知行表情无奈的否认道:“不至于,那你来吧。”话音落下,他伸手抄过在茶几上放着的书,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往书房去了。 路漫厨艺虽然比不上顶级大厨,但勉强算得上是经过淬炼的。认真一点,准备一顿家常便饭,味道差不到哪去。聂知行在书房里,隐约听到厨房的动静。 有好一阵子,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对待这个人,可以和她和平共处了,直到今天来自于她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他此时有一种自己瞬间被打回原形的错觉。 聂知行在书桌前坐了好半天,却什么都还没有做。某一刻,视线扫过尚未搁到书架上周影写的书,封面上的一句“所以你为爱受过伤吗”无意映入了他的眼底。 周影的许多事情,他不是那么了解,可不代表他对她的事业一无所知。聂知行犹豫了半晌,终究伸手拿过摆在最上面的那一本书。他拆开塑封,随便翻了一页。 路漫将晚饭准备好来喊聂知行,注意到他脸色不怎么对劲。未等她多探究,转瞬之间,他已然将情绪尽数藏了起来。路漫也只做不知,招呼一声:“吃饭了。” 聂知行食不知味,即便发现原来周影确实会做饭、味道挺不错,他的反应也平平淡淡,客客气气夸两句。路漫似全然不曾发现他的异样,稀松平常和他道声谢。 吃过晚饭,聂知行收拾碗筷进厨房,之后又钻进了书房。路漫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多管,玩游戏到半夜一点去了睡觉。这个时候,聂知行依然自己待在书房。 第二天路漫一觉睡醒的时候,聂知行已经出门上班去了。到了下午四点多,S520冒出来和路漫说:“漫姐,周影微博有几条未关注人私信,你要不要看一下?” 它会特意提出来,自然是有猫腻的,何况聂医生昨天一口气把周影的新书看完,想必是感慨多多、感想多多。路漫随意点了一下头,S520便把私信送到她面前。 默认头像、默认名字、没有粉丝、没有关注、没有一条微博的一个小号,几条私信字数却都不少,但要总结起来还算得上是容易—— “如果一个女孩子,初吻是你、第一次也是你,两次在一起两次提分手,到头来又和你结婚,关系不冷不热,偶尔会有亲密的举动,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也不是那么希望被认出来,聂知行隐去了他和周影之间不少的事情,字里行间却没有说周影半个字的不好。这年头,这样的老实人也不怎么多见了。 路漫想了想,决定暂时先按兵不动。因此在看过私信内容之后,她什么都没做。聂知行在她的面前,更是半个字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似乎就这么隐没了下去。 没出一个月就到了春节,年夜饭是在大酒店订的桌,两家人一起吃的饭。吃好年夜饭了以后,他们到广场上去散步又看过烟花,聂知行和路漫才把长辈送回家。 趁着新年的气氛,路漫往他们住的地方搬进来了不少盆景。乌柿、金桔、富贵竹都是生机勃勃的,聂知行一贯自觉照顾起它们,把这些植株样样都打理得很好。 医院的新年假期不长,仅有的数天都在和亲朋好友吃饭、去亲戚家串门度过,红包倒是给出去了不少。等到聂知行重新上班,路漫又开始了悠闲度日。 周影的新书上市之后卖得不错,编辑已经开始筹划起系列新书。路漫也有过丰富的写稿经验,在心理论述上面,同样有自己的见解,写书不易却不代表她不行。 看过周影以前的书以后,路漫自己和编辑讨论确定好新书大纲和内容概要,慢慢的也动了笔。前一年提过的签售会在年后提上日程,最终在三月份举办第一场。 周影新书的第一场签售会是在本市的图书馆举办的,对于聂知行而言,如果要去无疑是最方便的一场了。然而年后一直到现在,他都特别忙,根本抽不出时间。 签售会计划是共有六场,在不同的城市,差不多一个星期一场的频率。当第一场签售顺利结束之后,路漫便需要不停的飞不同的城市去出差。 聂知行倒没有刻意躲她,确实是忙。往常她在家里,他每天必然回来,见面两个人是可以见得上的。现在她经常不在家,她和聂知行碰面频率也骤降。 直到最后一场签售会前,聂知行才有一天时间休息。路漫这个时候,人却已经在外地了。她在酒店里面,隔天就是最后一场签售了,说到底,她希望聂知行来。 因为抱着这个念头,路漫在夜里十点多,主动拨通聂知行的手机号。手机铃响,聂知行才从医院回到家,人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对着此时一整个空荡荡的客厅。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聂知行不是没有诧异,接通电话时,他声音带一点沙哑的低沉。电话那边响起周影的声音,意料之外的一句:“我看到你的私信了。”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乍一下,聂知行没有明白她在说些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却没有停:“为提高效率,取消文字私聊,当前通话交流费用为每十分钟一百。” 聂知行回过了神来,摁了摁眉心问:“还没睡?” 电话那头的人自顾自说:“如同意通话交流,业内规矩,请先付后聊,谢谢。” 那时候,他看过周影的新书。 里面没有聊到他们之间的事情,但他从她的书里面,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来没了解过的东西,关于她的内心世界。他从未知道,关于她小时候曾有过的许多迷茫。 事实上,当他特地注册了微博号去周影的微博留消息时,他已经多少想通了。他对周影的感情,不尽是自己以为的那样,他也的确一直对过去的种种感到不平。 是得好好处理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聂知行懒懒靠在沙发上,轻笑一声:“聊个一百块的?” 路漫回:“支持支付宝、微信转账。” 聂知行将手机从耳边移开了,从微信给她发了个二百的红包过去。不过两秒,红包就被拆开了。电话里重新响起她的声音,问:“聂知行,你想听什么?” “我以前都说过什么?”聂知行反问一句。 路漫说:“有个没心没肺的姑娘两次抛弃了你,还妄想回头撩你。” 聂知行笑了一声,问:“是……所以,这一题怎么解?” 路漫说:“无解。” 聂知行深以为然:“周老师,从你的专业角度分析,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路漫静静道:“我猜,她过去是一个不懂怎么正确爱一个人的那一类人。” 聂知行不大认同:“不太像。” 路漫笑:“医者不自医,这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聂知行沉默半晌,问:“那现在呢?” 路漫却问:“聂知行,你要不要来我的签售会?” 聂知行还没说话。 路漫又说:“明天下午两点。机票我帮你买好了,早上九点的飞机。” 如果去,中午就能到她签售的城市,下午的签售必然赶得及。 聂知行望望过分安静的客厅,徐徐道:“嗯,我去。” 第84章 明明动了心(八) 为了一个人, 没有任何计划的, 从一个熟悉的城市辗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样的经历, 聂知行是头一次。下了飞机, 从机场出来, 他始终维持面色平静。 窗外掠过的是陌生风景与建筑, 恰逢周末,又临近中午, 有一点堵车。半途接了个她的电话,聂知行顺利抵达举办签售会的书店时,已经快要一点了。 即将开始签售的人这会忙着准备一会的签售, 聂知行见时间还算是早,自己随便找了家餐厅吃午饭。后来从餐厅出来, 往书店走去,路上不少和他同方向的人。 临近签售会开始时, 书店门口是三五成群,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组织排队了。聂知行今天来这里, 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带,便临时又特地买了一本周影的新书。 之前她和自己说担心没人捧场, 亲眼见了, 才发现来的人不少。聂知行有一点不适应和不自在, 何况不赶时间, 他起初便没有排队, 只以旁观的姿态留在那里。 整个签售会的现场气氛非常好, 热热闹闹。来参加签售会的多是女性,有年轻一点的女孩也有人到中年的女士,零星也有年轻男士,相对要稀罕一些。 对聂知行而言,这似乎是一搁和他平常的生活有点距离的世界。周影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结婚至今,他终于慢慢窥知到一角,却也仅仅是一角。 队伍渐渐变得短了,到四点多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排队,聂知行才跟在了队伍的最末尾。在这期间,他后面再也没有其他人,于是等他变成了最后那个。 聂知行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路漫坐在长桌后面,脸上笑容很甜,将书接了过去。其实从能看到她的身影起,聂知行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人后的周影他见得很多了,人前确实是少,尤其是这样正经起来的她。原本柔顺的长发微卷,脸上的妆容精致,比往常好看许多分,且隐隐感觉得到一种气场。 年少记忆中的周影,要和眼前的人比起来,的确太过青涩稚嫩。而今的她,比过去更富魅力,已经成为了可以对很多陌生人都产生影响的人了。 不同于之前排队签售的那些人,脸上多少是兴奋、好奇和探究的表情,聂知行反应非常平静,平静到几乎冷淡。他轻轻的抿唇,低头看着眼前正埋头签名的人。 周影初次和他提及了签售会时,曾经说过,如果他来了要给他独一份to签。这句话她自己还记得,便除了签名之外,还额外写了一长串的话。 聂知行想看,她却故意拿手挡了一下,他便自觉移开视线,没有继续盯下去。直到她开口说:“好了。”眼前递来一本书,聂知行接了又听到她说,“谢谢。” 中规中矩的两句话和带一点职业化的笑容,轻易的印在聂知行的脑海中。后面似乎还有其他的安排,但是聂知行没有多待,兀自先从书店里面出来等她。 这家书店位于商业中心地带,他淡定的在附近找到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后在角落里坐了下来。等到服务员将咖啡送过来,聂知行才翻开桌面上的这本书。 原本几乎一片空白的扉页上多出几排娟秀的字。 聂知行先将这几排字快速的扫了一遍,愣了愣,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多看过一遍犹觉得不大对劲,他重新认认真真再把这二十来个字看上一遍。 周影在扉页上面写—— To 聂知行, 聂医生,请一直和我在一起。 ——周影 她突然提出让他参加签售会,又特意写下这么一段话,是什么用意,他还没有办法完全确定。然而在这一刻,聂知行只感觉到什么叫“身心滚烫,热泪盈眶”。 克制不住的,是心底正不停涌出来的欢喜情绪。像盼望了不知多久的愿景终于得以实现,聂知行觉得真正是什么都不必计较了。即便计较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西裤裤兜里,之前关了电话铃声的手机在震动,聂知行心有所感,未及多想只是潜意识认为会是周影的电话。他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确实来自她。 电话接起来,周影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另一头。聂知行还未说话,她已经先带着笑意说:“聂医生,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 聂知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机,镇定回问:“什么意思?”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如果你没有什么想法的话,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想法?” 聂知行将面前的书合了起来。 他嗓子有一点发紧,低沉的声音问:“什么想法?” “聂知行,换我来追你一次。”语调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闯进聂知行的耳朵,却是重重砸在他的心上,而她仍旧在说,“以前是我辜负了你,那就换我来追你。” 这样的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知行觉得自己这会很难说得出话,也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路漫问:“你现在在哪?” 半分钟过去,聂知行说:“书店出来,往东几百米,最近的那家咖啡厅。” 仿佛才喝了两口咖啡的时间,周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聂知行努力平复下来的心情,在看到她的时候,转瞬破了功。见她望着自己笑,他忍了又忍还是笑了。 路漫坐到聂知行的对面,看一眼他面前的咖啡,又再看看时间,说:“我订的晚上九点多的机票,现在差不多五点,晚饭要不要在这里随便吃一点?” 聂知行问:“你的事结束了?”见她点头,他招呼服务员过来,将还留在桌上的一份菜单推到路漫面前,温和的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路漫一边看菜单一边问:“黑椒牛肉披萨吃不吃?意面?沙拉?罗宋汤?”得到都没关系的回答,她直接和服务员要了黑椒牛肉披萨、凯撒沙发和两例罗宋汤。 点完了餐,路漫脸上悠闲的姿态,单手托腮含笑打量起聂知行。哪怕到了现在,依然能够看得出来聂知行今天是特别收拾过了的。 他穿细条纹深色西装,白色衬衫,甚至系了领带。头发看得出来打理过,胡子也新刮得干干净净,这种模范精英的正经姿态,在这个人身上算不上是多么常见。 路漫脸上含蓄的笑容,像憋着笑,压低声音:“今天出门刮胡子了?” 聂知行瞥她一眼:“我哪天出门不刮胡子了?” 路漫不以为然般的撇了下嘴,眼里笑意不散,继续看过他两眼,耍起嘴皮子:“很少见你穿西装打领带的样子……原来我们聂医生,比我以为的还要更帅啊。” 聂知行略直了直身子,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平平静静。 他嘴里却说:“喜欢下次还穿给你看。” 原来受气小媳妇同样有一颗反攻的心!路漫在心里默默感慨,霍然起身。她突然的动作令聂知行抬头看向她。不过转眼之间,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到了他身边。 聂知行稍微侧过脸来,正想问一问她。才刚刚在旁边的座位坐好了的人,趁着他转过脸来的这个瞬间,迅速的凑过来,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 他们是在咖啡馆里面,虽然坐在角落,但远远近近不是没人。毕竟是公共场合,聂知行并不习惯这种大张旗鼓的亲密,事情发生之后,全无防备的他反应不及。 有心勾引撩拨的人趁着他还没有回神,又动作迅速窜回原本对面的位置。等到聂知行回过神,先往周围扫了两眼,观察是否有人注意到了突来的这一幕。 他尚未开口,路漫先笑嘻嘻的小声说:“哎……店里没有监控。”聂知行仍觉得不妥当,然而服务员送了他们点的东西过来,将他的话给彻底堵了回去。 因为不留神叫她的小心思得逞了,不论是还在咖啡厅期间,还是坐出租车陪她回酒店的一路,聂知行都有自己被压了一头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丝毫不陌生。 陪着路漫到了酒店,聂知行坐在小沙发上等她收拾好东西,再一起去机场。起初他只拿余光瞧着她在忙上忙下,到后来干脆看着她一样一样把东西装进行李箱。 同为贪图方便的人,她来出差,带出门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一只小箱子足够了。路漫将东西收拾好,自然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过矿泉水喝了口问:“几点了?” 聂知行看一眼手表:“六点三十五分,没什么事就先过去机场吧。”他感觉到旁边的人目光灼灼望着他,故作镇定转过脸,想要平静的和她对望。 只是他一次又一次,依然太过高估自己对着周影时的定力。当聂知行望入她的眼睛时,感觉那似乎是黑洞一般,他无法不被吸引,根本没有办法克制得了自己。 他没有办法不被她吸引。 两个人的视线像黏住了,谁都没有移开眼。 四周是安静的,胸腔里一颗心有力的跳动,为自己也为眼前的人。 聂知行意识里希望自己从这种失态中抽离,可是当她靠近,却做不到将她推开。当她的手臂轻轻勾着他的脖子,嘴唇贴了上来,他也只能低下头,垂着眼回吻她。 第85章 明明动了心(九) 聂知行被路漫推倒在沙发上, 她用舌尖舔一舔他的嘴角, 又去允吻他的嘴唇。似乎是要印证自己才说过的要主动追求他的话, 他感觉到今天的这个人过分热情。 这么热诚的周影同样是为他所陌生的, 在理智被摧毁前, 聂知行抬手, 微微用力掌住她的肩。他声音和表情尚且保持着冷静,说:“待会还要不要赶飞机了?” 路漫刹那无声无息望住他,聂知行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试图坐起身, 她却在沉默中重新扑到了他的胸前。小巧的脸庞离他咫尺的距离,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聂知行低头看一眼,她已经伸出手抱住了他, 脸颊蹭着他的脖子, 柔软的长发轻轻地蹭着他的皮肤,悄无声息钻到他衣服里。她撒娇般道:“反正你在这呢。” 稀罕的娇滴滴的话,听着有些别扭……可要说受用却不是不受用。视线所及望见她涨红的脸和泛红的脖颈, 聂知行任由她抱着自己不说话,而她也只是抱住他。 待过了片刻,在一片亲昵的气氛中, 路漫稍微放开聂知行。她人仍倚在他身上, 但趁着他反应不及,屈膝拿腿蹭蹭他的那处, 感觉他身体颤了颤, 顿时间发笑。 被又亲又抱的人不自觉的起了反应, 本以为过一会就好了,谁知道欲望还没有完全平复下去,先被欺负了。聂知行见她坏笑,却没有脾气,无奈掐了掐她的脸。 “哎……周老师,您先下去行不行?”他稍微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声音低哑问。 路漫故意往他面前凑过去:“聂医生,这话怎么说?” 聂知行低声一句:“是不是差不多该出发了?”他安抚的拍了拍路漫的背,示意她不要继续胡闹。望了她一眼,他终于顺利坐起身,低头整理变得凌乱的衣服。 路漫侧过脸,往聂知行面前凑了过去,含笑冲他一个索吻的示意。聂知行看一看她莹白的小脸孔,抿唇别开脸,却在她的期盼之中,妥协般飞速吻了下的脸颊。 即便是一触即分,可仍旧叫她得逞了。聂知行根本来不及逃,第二次被扑上来的人压倒在沙发上。她盯住他看,眼角眉梢都含着怯、藏着笑,不管不顾又吻他。 聂知行感觉今天的周影真的不太一样。 最可怕的是,才这么会时间,他好像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了。有那么一个恍惚,他仿佛自己心底满涨着最初和她表白,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的雀跃与欢喜的心情。 这样的情绪从心尖升腾而起,随着血液流淌浸渍着他的全身。甚至比年少时更觉得心潮澎湃,尤其看到她似乎从心底甜甜笑出来表情,更觉得难以言喻的可爱。 聂知行手掌悄悄扶住身上的人的腰肢,另一只手手掌则掌住了她的后脑勺,主动加深这个吻。至此一刻,已然是什么都无所谓。 后来天完全变黑了,他们从酒店出来,运气好没有堵车,赶上了时间顺利办理好了登机手续和行李托运。等到更迟一点的时候,飞机准时起飞了。 回去的一路,聂知行感觉到她身上一股甜到冒泡的气息。那样一种仿若丝丝缕缕的爱意,无声无息的将他缠绕。他的手脚全都被困住了,无从挣扎也无路可逃。 从青春年少到如今,他全部与情爱有关的情绪,他的满腔爱意,都在这个人身上尽数交付了。等到这样的一天,算不得太坏吧。 凌晨十二点,他们回到了家里。玄关处,聂知行才刚刚换好鞋,先一步做完这件事情的路漫转过身,笑着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去洗澡了。”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然松开了手臂,转身就准备往屋里走。聂知行这一次反应非常迅速,路漫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他已经抓住她的手臂。 聂知行长腿一迈到了她的近前,路漫一时回头,不妨直接被他打横抱起。她似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脸上错愕一闪而逝,她摆出无辜的表情望向聂知行。 低头表情镇静地回望了她一眼,聂知行一言不发径自抱着她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路漫无奈笑笑,配合的伸手打开门。他抱她进去,却什么都没有做。 把路漫放在床边坐好以后,聂知行出去将她的箱子也拿进来,这次反手把门关上。他出去又回来,路漫维持着他放她坐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不是要去洗澡吗?”聂知行进来,看她一眼,忽然间发问。说得好像他原本是什么都不打算做的,好像他抱起来她的时候什么念头都没有。 路漫厚道的不拆穿。她顿时跳下床,似乎因为他的话而羞恼,脸颊微微泛红,故意避开了不去看他,小声的嘀咕:“去是要去的……” 聂知行走到衣柜前找衣服,也没有特别去看她。却在她走进浴室的一刻,在她的背后,偷偷的笑了。他一面笑一面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 脸上笑意尚未止住,进了浴室的人突然杀了出来。 路漫嘴里念叨:“哎……忘记拿睡衣了……”抬眼看向还在房间里的人。 聂知行刚找好了衣服,转身准备去外面的卫生间。 他脸上笑容刹那僵住,可这一刻不得不假装平静的收敛表情。 聂知行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路漫拧眉斜眼看他。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自然的低咳一声,又说:“嗯……早点洗漱,早点休息……晚安!” 路漫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等她洗完澡出来,聂知行早就在床上躺好了。她朝床上的人看过去两眼,瞧着是已经睡下了,将脏衣服放到阳台的衣服篓子里去。 她不紧不慢喝过水才折回去,回到房间直接关上灯,连一盏台灯都没有留。等到钻进被窝,人立刻不老实了,怎么挑逗、怎么撩遍,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 聂知行压根没睡,不堪其扰。他阻止了路漫进一步的动作,将她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抽了出来,说:“周老师,已经很晚了,您早点儿睡吧。” 路漫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飞快亲了他一口。她娇蛮回一句:“我不!”不等聂知行说话,她小声道:“说好的我追你……”又笑着亲他一口,“当然我来……” 聂知行:“……” 他根本是不被允许说话,转眼间,她再次亲了上来。 虽然认为弄不懂周影是想怎么样,但是聂知行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拿出来追他的架势。他曾经期望过的那一些,譬如上班前、下班后甜滋滋的一个吻都有了。 她关心他的生活,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偶尔心情好,还会特意下厨先准备好晚饭等着他下班回家。最为重要的是,他在她身上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勉强。 工作虽然时常分外疲累,但想到她在家里,会乖乖等着他回去,聂知行就觉得身与心都拥有归属。那是过去他未曾想过会有的生活。 周影的签售会举办效果挺不错的,出版社收到不少追着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签售会的私信。在这种效应下,最后一场签售结束时,出版方就提出了要再追加一场。 路漫犯懒不想飞去外地,几方的沟通之下,追加的这场签售会最终定下来了在本市举办。举办时间定在五一假期的倒数第二天,追加的这场比之前几场更火爆。 聂知行这天没假,人在医院加班,却不是不知道周影今天有一场签售会。之前等到第一场签售在本市他没去捧场,说起来也觉得不应该,这次免不了想要弥补。 当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聂知行给路漫发过去一条短信。十数分钟后得到回复,说今天人很不少、不知道几点才可以结束,以为差不多收尾的他越是动了心思。 从医院开车过去签售会地点不过十来分钟,聂知行看过短信,只花了两分钟就做好决定。今天工作基本已经结束,他脱下白色长褂、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赶过去。 聂知行停好了车,走了三百米就找到地方。之前的那次,四点多队伍已经基本走到末尾,今天却看得到还有不少的人排队。至少赶上了,他老老实实排在最后。 排队的时候,聂知行自顾自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周影今天也累了一天,何况正值小长假,晚上在外面吃就挺好的。具体要去哪里,还是要听一听她的想法…… 一时间,他想着和周影在外面吃饭也不多,也可以定一个贵一点的地方。之前给她定做一条项链作为生日礼物,等到再过两天就能去取了…… 聂知行正琢磨得起劲,队伍的最前面突来一阵尖叫和骚动。他疑惑抬头看过去,一眼之下,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先一步行动,拨开人群上前。 第86章 明明动了心(十) 聂知行才往前迈了两步, 注意到一阵白烟,混乱中听到玻璃瓶滚落的声音, 心中大惊。等到挤到最前面, 现场离得最近的保安已经将一个邋遢的男人制伏住了。 他心慌去找周影, 乍看一眼发现她没有事,稍微心安了点。原本用于签售的长桌此时是一片狼藉,聂知行心里着急,来不及绕路,直接手撑着桌子翻到了后面。 保安一时不察来不及拦住他, 等反应过来,聂知行人已经到了路漫的面前。他不清楚她的情况, 不敢随便去碰她,焦急问:“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路漫似惊魂甫定,愣愣的看着他, 先是点头后又用力摇头。聂知行见她发懵, 越发着急,却不得不沉住气:“你身上有没有溅到东西?那个人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我没事……”她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深呼吸几次,脸色也有所缓和,柔声和聂知行说:“我没事, 你别着急,那人没有碰到我。” 在聂知行确定路漫是否受伤期间, 那个闹事的人一直在破口大骂。签售现场十分的混乱, 工作人员当下已经开始疏散参加签售会的读者了, 唯恐之后再生事端。 从那个人的言语当中,可以判断得出来,他之所以来闹事,是因为他遭受暴力的前女友向周影发出微博私信求助之后听从建议,坚决的和他分手,以致被刺激。 认定了如果不是周影,他的前女友不会离开他。因此暗中关注过她的微博一段时间之后,知道了今天这场签售会,他就生出了报复的心理,并弄来一瓶浓硫酸。 路漫之前确实松懈了,没想过会遭遇这种事情,但有系统保驾护航外加她自己应变迅速,事发一瞬间,她拿书挡了一下,浓硫酸没泼到她身上也没有伤到别人。 聂知行出现在签售现场时,路漫已经通过系统得知了消息。意外发生这一件事,她向来是秉着自己的原则,要借机好好套路一下目标人物,于是有了她的反应。 反复确认过她当真没有受一点伤,聂知行陪着她先过去了休息室。后续事宜需要相关工作人员来安排,她姑且在休息室等警察过来调查以及处理。 在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路漫被安置在了沙发上,聂知行蹲在她面前,以一种半跪着的姿势,仍是皱眉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亲眼确认她没事才罢休。 路漫见聂知行此时分明满脸爱怜,便伸手摸摸他的脸,带一点安抚的笑意,轻声和他说:“我真的没有事,你不要太过紧张……我现在好好的呢。” 她的手掌停留在他的脸颊,聂知行拿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一时却好似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好半天才开口,像对什么屈服了一般,低声说:“我不想你有事。” 不过这么几个字,说出口时,聂知行的声音里分明带了哽咽之意。他手指不自觉收紧了,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心里面还有很多话,可也没办法句句都说得出口。 路漫一双眼睛望着他,拿额头抵着聂知行的额头,两个人近到没有办法好好看清楚彼此,但嗅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也感觉得到对方呼吸之间喷出的温热气息。 她温柔的亲吻他,另一只手伸到了聂知行的颈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尾处。她一面给他一点安慰,一面小声和他说:“不会有事……就算真的有事,也没事。” 聂知行被动的承受着,心底的情绪依旧无法平复。他可以接受得了周影不想和他在一起,却无法接受她出了什么事。毕竟就算没有他,她也会把生活过得很好。 以前是没有察觉这种潜伏着的想法,如今是真正明了。哪怕仅仅是她可能出事,这样的可能性都是他所无法接受的。聂知行眼中有怜惜之意,更多的是舍不得。 路漫明白他心中所想。她耐心的、动作细微的亲吻着他的唇,声音仍放得很低,却含着笑意说:“反正我是见识了,就算我真有事……你也要对我不离不弃。” 聂知行眼底浮现淡淡的迷茫,似乎在辨认这句话说得对或错。他抬眼去看她,路漫也停下动作,眼也不眨静静回望。半晌之后,他说:“那也只能认了……” 到后来,签售会算是草草的结束,来参加签售会的人都安全疏散。闹事的人交到警察的手里,做过了笔录,确定没有其他的事,聂知行才终于可以带路漫离开。 他开车一如既往的特别稳,却在每个等信号灯的路口都要好好看一看副驾驶座上面的人。好像不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去进行确认,就没有办法相信她真的没有事。 原本计划里的晚上一起在外面好好的吃一顿饭,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水漂。聂知行直接将车开回了家,从地下车库到公寓的一路上始终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两个人回去了,才刚进门,鞋都没有来得及换,聂知行已经被路漫欺到了门边。他低头,看路漫仰着脸也在看他。她特意往前挪了两步,身体贴得越近了一些。 这个时候的聂知行,尚未完全从下午开始起的那一种类似于失而复得的情绪里面走出来。他一开口,声音虽然低,但语气是格外的温柔:“怎么了?” 路漫咬唇笑笑,踮脚将脸往聂知行面前凑过去。 她将手背在了身后,笑问:“聂医生,现在这样……算不算我已经追到你了?” 聂知行微微愣了愣,随即回过神。他眉心微动,先时语气里的那种温柔之意被藏了起来,这会是半点也找不见了。聂知行沉声:“周老师,目前没有这回事。” 路漫看他两眼,笑着拿身体顶一顶他。 她口中问:“那你自己说,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聂知行见路漫脸上灿烂的笑容,不觉有种豁然开朗的心情。 他别开脸,飞快说:“不喜欢。” 路漫挑了挑眉,不甘心般追问:“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 聂知行紧闭了嘴巴,不肯回答。 路漫也不说话,一直一直拿一双眼睛无辜望住他,却不安分的去拉他的手。聂知行没有抽回手,拿眼角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可心里莫名舒坦了。 耳边是她不服气的又一次追问:“聂知行,你说的是真心话?” 聂知行坚强不屈道:“是。” 路漫手指点一点他的胸膛,嘟囔道:“过分……很过分……”聂知行又斜眼看她,压下笑意,而后趁她不备,抓住她的胳膊,一眨眼的事情,两个人已掉了个个。 聂知行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整个人欺上去。 他低下头,准确无误吻住她的嘴巴,慢慢地眉眼也跟着舒展了。 直到将路漫吻得气喘吁吁,聂知行才暂且放过她。趁着她喘气的空隙,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周影,我爱你。”说着亲了下她的耳朵,又找到她的唇,吻上去。 到了后来,聂医生得偿所愿,有一个女儿。女儿长得不像妈妈,像他,聂医生一样很高兴,从此多了一个掌上明珠,只想要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宠着她爱着她。 路漫对聂知行的妻控外加女儿控属性不想要评价,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特别顺利,她没操太多的心思,对她来说相当于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从这个世界脱离出来了以后,路漫马不停蹄进入了下一个世界。她睁开眼睛时,人是躺在医院里面,视线所及是雪白的天花板与墙壁,身体倒没有太多不舒服。 这一间单人病房这个时候却没有其他人在,路漫干脆重新闭眼,装睡的同时在安静中消化起系统的资料信息—— 在这个世界,她顶着的身份人物叫林相思。林相思今年二十八,出生于一个经济优渥的家庭。林家最大产业是遍布全国的连锁超市,资产雄厚,而她是独生女。 二十八岁的林相思,对结婚没有太多兴趣,也不想招入赘女婿。林父林母虽不死板也不逼她,但仍希望她不结婚也至少能有个孩子,林相思被说得动了点心思。 她的一位青梅竹马般的人物,名字叫宁钦。宁钦自大学起便旅居国外,大学毕业,他继续读研,后来又读了博。拿到PhD,他仍在国外,直到今年五月才回了国。 林相思小的时候就是女霸王,和宁钦一起玩的时候,没把人欺负够呛。等到两个人渐渐长大,关系也就不似小时候了,到今年,林相思其实也挺久没有见过他。 只是当她动了要个孩子的心思,外加恰巧得知宁钦回国,知道这一位青梅竹马至少基因优良,林相思蠢蠢欲动。等到后来,她做出一个极大胆的行为—— 林相思把宁钦给睡了。 没一点犹豫,也没做任何的保护措施。 隔天宁钦在酒店醒来,床边柜子上还放着一张银|行|卡。他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给睡了,千辛万苦查了半个月,才查到把自己睡了的人竟然是林相思。 宁钦心里头憋闷了一个月,终于忍不住去找林相思,想给自己讨上一个说法。谁知道话还没说上两句,林相思突然晕倒,他把人给送到医院,却得知她怀孕了。 林相思怀孕了。 推测目前还是孕早期。 谁的? 第87章 说一声爱你(一) 路漫可以清楚的知道, 林相思是有预谋在做这件事。因此在和宁钦发生关系之前以及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孩子是谁的,也毋庸置疑。 宁钦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林相思骗身, 却发现其实还被骗了别的,这实在是一件叫他感到难以置信又哭笑不得的事情。她在这个世界的目标人物,是这一位了。 路漫慢慢研究过一回系统提供的资料, 大致了解了。宁钦今年也二十八岁, 在国外的时候, 曾经交过几个女朋友,都是好聚好散的。在这之外,没有不良嗜好。 任务也做这么多个了,即便每次目标人物各有不同,却向来有些共同基础。最基本的一点, 无论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 黄赌毒是绝对不会沾的, 可以说是底线。 路漫对宁钦的硬件条件——诸如相貌、智力等, 都没什么意见。她更在意的是, 以林相思过去和宁钦之间的关系, 要实现对宁钦的攻略,总感觉有一点点被动。 转念再想,反正林相思条件不错, 最重要的是有钱得很, 怎么都可以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这么想了以后, 路漫就觉得, 不如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稍微理清楚这些之后,当她再次睁眼,病房里已经多出一个人。软皮沙发上面正坐着一个穿牛仔外套的男人,清隽的五官,穿得很年轻,乍一下感觉不出年龄。 林相思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之前突然晕倒是因为工作太努力,身体没有抗住,现在基本上缓过来了。路漫躺在病床上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宁钦,自顾自坐起来。 她一动作,宁钦便注意到了。感觉靠着不舒服,路漫自顾自拿枕头垫在了身后,即便在输液也没等人来帮忙。她做好这件事时,宁钦人也起身走到了病床旁边。 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宁钦才开口道:“你突然昏倒了,医生说是休息得不够,让你注意劳逸结合、工作不要太拼命。还有……医生说,你……怀孕了……” 路漫脸上是一片平静,没有因为宁钦的话动摇半分。 她看向宁钦,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温和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在林相思晕倒了之前,宁钦找到她是有重要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讨个说法。毕竟眼前的人看起来,对那些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是,他隐约是记得,当时被她央着自己也松懈了,没做任何保护措施。现在林相思怀孕了,万一……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也不可能当做没这回事。 宁钦心里纠结过半晌,心知逃避无用,或许事情有可商量的余地,或者不尽然是他想的那样。于是乎,他把话问出口:“你怀孕的这件事……孩子的父亲谁?” 路漫淡定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一变未变。 她语气平平静静,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钦想了想,不再拐弯抹角:“我查过了,一个多月以前,是你……”他将声音压低了,继续道,“那天晚上和我发生关系的人是你,我们没有做保护措施。” 路漫低笑了一声,仍是看不出正经的样子。她望着宁钦略显纠结的脸,又语带戏谑回道:“你怎么那么确定?怎么就相信自己绝对没弄错?” 宁钦怔了怔,说:“不可能弄错了……”他紧拧着眉,“你承认不承认都好,但那天晚上的人一定是你。我现在想知道的是……” “我怀孕了,谁的?”他一时哽住,路漫立刻接了话。宁钦点一点头,她却只是微微一笑说,“你才回国没多久,不放先去打听一下,我什么时候缺过男人?” 宁钦问:“你要结婚了?” 他回国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为什么这么问?”路漫无奈的看他,“你在国外这么多年,难道也觉得一个女人没结婚有孩子就很惨?难道我们林家的钱,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了?” 以林家的经济条件,是怎么样都沦落不到那种地步的。 何况很多时候,最惨的从来都是没钱。 宁钦自知失言,唯有摇头:“抱歉,不是这个意思。” 路漫宽和的笑笑:“没事。” 话说到这一步,如果他继续纠缠追问她怀孕一事,反倒显得小气。何况,细细的深想一些,林相思不至于会缺男人,那么,即使真的是想要孩子,不必找上他。 也许那天晚上……她压根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宁钦被路漫不在意的态度糊弄住了,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想得太多。 路漫主动转移话题,问他:“怎么突然又回国了?” 宁钦回过神来,脸色轻松了一点说:“有爸妈的意思,我自己也想回来。” 路漫颔首,又笑说:“今天麻烦你,回头找时间请你吃饭道谢。我现在没事了,你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宁钦看了一眼腕表,下午六点多了。他点点头:“我七点约了别人吃饭,差不多得过去了。你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输完液就好了,有需要可以喊护士。” “你去吧,别耽误了时间。”路漫象征性劝了一句。 宁钦也不推辞,道过别便出了病房。 林相思的父母思想上比较开放,林相思以前交过的男朋友不少,谈得久的也有一年两年的,谈得短的一个月两个月。空窗期的时候,身边的男伴也从没有少过。 因为家庭条件摆在这里,林相思的父母更多是教她保护好自己。撇开这些,林相思本人很优秀,公司里由她经手的事她都打理得非常好,有些事就无关紧要了。 哪怕之前常年待在国外,可两家的关系导致宁钦和林相思有共同朋友圈子,他想要知道一点林相思的事,十分容易。由此,便也知道了,她基本上是说的真话。 想起医院两个人在里面的对话,想想自己对林相思有过的了解——小的时候,林相思只喜欢欺负他,长大也疏远他,没道理那么做。宁钦慢慢放下心里的疑虑。 有过晕倒的这一茬,林相思的父母自然很快得知女儿怀孕这件事,两位长辈看起来都挺开心的。林相思的体质不差,可进过了医院,不免希望她先照顾好自己。 这么一来,在路漫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个多月,她基本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除了休养之外,最多的事情就是和林妈妈一起逛街买婴儿用品。 路漫自己怀孕过的次数也不少,教养孩子经验丰富,新手妈妈的紧张和不淡定在她这里全都不存在。林相思的父母都在乎这个孩子,她的日子自然舒舒服服的。 相比之下,回国后被父母安排进公司的宁钦过得不太轻松。真正接触与了解过,才知道公司内部是一个烂摊子,他接手一个大的投资项目,是举步维艰的局面。 为了尽量挽救局面,宁钦不得不奔波各种会议与应酬之间。即使项目进展艰难,因为对他的不信任以及担心自己利益受损,参与项目的资方也不是十分的配合。 这些事情太过耗费心力,他早已顾不上林相思的那些事了。因此两个人再见面,是林妈妈陪路漫到医院做孕检,这个时候,她已经显怀、能看得出来是孕妇了。 宁钦过来医院是为探病,他们三个人在停车场碰面,互相打过一声招呼,林妈妈便挽着路漫先走了。宁家的事,其实外面多少有一点风声,只是谁也没有提起。 晚上宁钦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缓一口气。宁妈妈从二楼下来了,陪他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几句。宁钦想起白天在医院里碰到林相思和她妈妈,随口提起来。 宁妈妈便好奇的问:“听说相思怀孕了?” “嗯……”宁钦喝了一口水,搁下杯子说,“今天看到她,已经能看出来了。” 宁妈妈又说:“好像没有听说过孩子爸爸,也没听说相思要结婚。” “可能不想结婚吧。”宁钦顺嘴说了一句。 宁妈妈却忽然叹气:“你小的时候,和相思关系那么好,要是……”她顿了顿,迟疑道,“相思真的很优秀,其实要是林家能帮帮咱们,不至于这么没辙……” “就算林叔叔真的肯帮我们,欠了人情也得还,现在没到那种地步。”宁钦抬手摁摁眉心,他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全无底气,明白这道坎不好跨。 宁妈妈忧心忡忡,有些低落,又似乎有些遗憾。 她说:“你和相思小的时候,其实两家人还说过要结亲的……” 第88章 说一声爱你(二) 宁钦能听出自己妈妈话里的一些意思,只是他没有同样的想法。顶撞无益, 因而他只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 提醒自己妈妈早点休息, 自顾自起身回了房间。 公司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宁钦又注意到财务方面还存在别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问题不是处在别人身上, 而是出在他大哥宁修身上。 明明这个当口公司正在遭遇危机, 宁修却暗地里进行财产转移。这样充满釜底抽薪意味的举动,对于本就有些心力交瘁的宁钦而言, 无疑是一个极沉重的打击。 事情暴露之后,宁修见宁钦气愤, 不至于振振有词, 只恨不能声泪俱下说明自己的不容易以及都是在为将来考虑。他结婚多年,有自己的小家, 儿子也八岁了。 宁父宁母得知此事后,虽然言语中对宁修有所责备, 但实际上他们对这事并没有多少的不赞同。何况想到小孙子的将来, 不乏同样有早一点做打算才好的想法。 这一次他回国, 即使不完全是为了家里, 亲人的因素也至少占了半成以上。面对这样一个情况, 宁钦顿时觉得自己这阵子的来回奔波有些可笑。 如果早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把话说清楚, 他也不必如此费心费神了。事已至此, 宁钦只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也有些泄气,心底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失,一则新闻报道又称宁家的公司主打芯片产品存在重大安全漏洞。公司产品是最根本的东西,这则新闻是真正雪上加霜。 宁修对公司已经不再愿意尽心了,可以说没有办法指望。面对一众股东及合作商的质问和讨要说法,宁钦不得不战出来顶上,在第一时间负责主持了公关会议。 因为宁家公司的芯片产品市场占有率高,在移动设备、服务器以及电脑产品中都有应有,也和许多品牌存在合作。安全漏洞的出现,意味着用户遭遇黑客攻击。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换了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无法预估的损失。有了新闻报道,宁家公司的事很快在业内传开了,竞争企业在这时,客客气气地踩着他们上位。 宁钦父亲身体向来不是特别康健,这一段时间操心公司的事情,心神耗损很大。现在看着公司也不知道要怎么保,刺激受得有些大,以致于整个人直接病倒了。 产品出现安全漏洞,就存在使用者遭遇黑客盗取敏感信息的可能。新闻报道不存在污蔑,并且已经出现了受害者,否认漏洞存在没有任何的意义。 显然宁钦对这一点的认知很明确,公司的公关部在对新闻报道进行回应时,态度比较的积极,也没有刻意在逃避。他们承诺会技术彻查,尽快研究出修复补丁。 在发表了回应之后,宁家的公司这边不再对这件事进行任何答复。宁钦交待自己的大哥稳住其他人,让宁母照顾好宁父,自己亲自盯着技术部门解决漏洞问题。 哪怕没有系统存在,这些消息也很容易传到林家人的耳朵里面。路漫对宁家的大小事情,也包括他们产品的事情,无一不是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亲大哥如此不靠谱,父母又偏心,再加上宁父病倒,几乎全部的担子都压到了宁钦身上。路漫躺在软沙发上,保姆伺候着,看见宁钦这个样子,不禁同情起来。 宁钦这边可以说是水深火热,林家一直是作壁上观,却也不是不能帮。尤其仅从事件处理的角度看,宁钦靠着自己已经算得上做得比较周道了,结果未必很差。 负面影响肯定会有,但等到问题解决、风波平息了,后续回转和回血都不太难。毕竟现在的问题还没大到会被一枪打死的地步,只是需要资金和时间缓和…… 路漫决定好心雪中送炭一回。林相思在林父林母面前有话语权,而她过去在公司也累积了一些威望,这就导致他想要做点什么,不至于那么难。 当在和林父林母聊起宁家的事情,路漫提出想要帮宁家一把时,林父林母即便感到诧异,也没有立刻否认掉。相信她不是贸贸然的想法,林父肃然询问起原因。 路漫落落大方回答:“宁伯父和宁大少现在虽然不是那么靠谱,但是从这段时候他们公司处理事情的手段看,应该基本上是宁钦在经手,是他就不太一样了。” “其实这几天安全漏洞新闻出来,他们公关得到位,说明宁钦不是没有能力。只要后续可以解决好产品问题,毕竟底子厚,以后还有机会重新把市场抢回来。” “咱们家和宁家也算有一点交情,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也当得上仁义。主要是宁钦的人品信得过,不妨就雪中送炭一回,他毕竟也算得上是懂得感恩的人。” 林父久经商场的人,对路漫说得这些心里自然有数。这件事对他,其实更多是可有可无,主动提出愿意帮忙,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是以他没这些想法。 路漫见林父被说得心思松动,当下又笑笑:“对于咱们家,就是帮他们一把也不至于怎么伤筋动骨,其实又有什么要紧?对不对,爸爸?” 林父神色稍缓,斜看她一眼,无奈的笑着拿手指点一点她:“你啊,说白了,就是心软了,想帮一把宁钦呗?这也难怪了,你们打小认识,怎么都有交情在。” 路漫把林父说动了,后面的事不必她插手,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后来林家这边出手,低调向宁家的公司注入了一笔资金,让宁钦焦灼的心顷刻缓和下来不少。 因为在此之前,宁家没有向林家主动求助,而林家提供帮忙也没有趁机提出任何无理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是非常难得。宁钦心有感激,很快主动登门道谢。 哪怕没有任何人和他提及,宁钦也不是全无所觉。林家出手相帮,他思索过后,觉得多半有林相思在中间出过力。这次过来之前,他也特地喊助理买了些玩具。 距离林相思生产还有数个月时间,玩具派上用场还要更迟。不过宁钦以为,总归心意在这里了,更不必说,母婴用品也不太适合拿来送礼,送儿童玩具要好些。 宁钦带着谢礼登门的时候,路漫在林妈妈的催促下在看她专门找的胎教书。看了不过十几分钟,他就来了,她也得以暂时丢开书,陪林妈妈一起招呼客人。 比起上一次和林相思见面,宁钦发现她的肚子更圆滚滚了,但似乎没有胖多少,同许多增重厉害的孕妇不大一样。相互打过招呼,林妈妈招呼宁钦进来客厅坐。 路漫被保姆扶着站了起来,人立在沙发旁边并没有迎上去。待他走近时,她上下打量两眼宁钦,笑一笑问:“一阵子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操心的事太多,食不下咽,也没有办法好好休息,想要不消瘦也难。宁钦听到她难得充满和善的关心,有点无奈,说一句:“你应该也知道,公司事情多……” 路漫点点头没有接话,只笑着招呼宁钦坐。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保姆新沏好红茶送到客厅,搁到宁钦的面前,只给路漫端了一杯新打的葡萄汁。 宁钦扭头看看路漫圆鼓鼓的肚子,寒暄问:“多少个月了?” 路漫说:“五个多月,还早着呢。” 宁钦轻轻颔首,笑说:“时间过得挺快的,也没几个月就要到预产期了。” 路漫笑:“早点卸货,我也轻松,现在在家闷的不行。” 宁钦想起那个时候他还怀疑过这个孩子……无意识视线扫过路漫的肚子,略略沉吟,宁钦随即又和她说:“这一次林家肯出手帮忙,你应该也多少出了力吧?多谢了。” 路漫并不否认,只笑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得一个人扛着,也不容易。宁伯父现在身体还好?原本应该去探望,但是也不太方便……见谅。” 宁钦说:“你现在有身孕,更要注意身体。我爸身体还可以,主要血压高、情绪起伏不能太大,现在在家里休养,不动怒、不受刺激就没事。” “哎……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你真的瘦了很多。”路漫温柔的劝着宁钦,“既然现在是得靠你来扛,身体就是本钱,你倒了就真的乱了。” 宁钦不是什么没经历过社会的人,人情冷暖也以前不是没有体验过,在回国以后经历得尤其多。此时她几句劝慰的话落到耳中,他却觉得格外真诚和隐隐感动。 锦上添花不难,雪中送炭却尤为不易,何况是在这种接连碰壁、事事不顺的情况之下。宁钦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却点点头,声音很轻道了一句谢。 第89章 说一声爱你(三) 迟一点的时候, 林相思的父亲也回来了, 他带宁钦到书房里说话。和林家的人一起吃过一顿饭, 宁钦才离开了。他在这,反而比在自己家更能感觉到一丝放松。 有财力雄厚的林家愿意在背后, 宁钦压力得到些许缓解。兼之这一段时间下来,他的能力得到认可,后续处理起公司的事要得心应手些, 也不再是一筹莫展了。 从芯片产品被曝光出现安全漏洞问题起,由宁钦来负责监督主导,公司的技术部分持续多次免费提供漏洞补丁, 并且做好安全监测, 说明信息泄露没有再出现。 当宁家的公司彻底从这一场大危机中缓过来的时候, 路漫早已经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在他们向全体的用户提供最终版本的补丁时,她的女儿也正好是满月了。 宁钦终于能喘口气,而自从林相思生产至今,他还没上门探望过, 趁着得了空,便驱车去往林家。他提着水果和酒上门,见到林相思的女儿, 奉上一个大红包。 路漫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豆包, 她才刚出生的时候, 皱皱巴巴的。如今养了有一个月, 慢慢就长得好看了一些。除此之外, 路漫她越看得出有些长得像宁钦了。 现在照顾豆包的月嫂是新请到家里来的, 路漫带宁钦去看女儿时,月嫂正陪在婴儿床旁边。她初次见宁钦,愣了愣,头脑一热说:“豆包和宁先生真像啊……” 月嫂是无心之语,等到话出口,见宁钦也怔住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道歉。路漫看一眼她,没有说什么,又看看宁钦:“睡着呢,去外面吧。” 因为月嫂半是玩笑说出来的一句话怔了怔的宁钦,这会回过神来。他点一点头,也是同意出去外面的意思,却在临走前,视线往婴儿床上飘过去,想要仔细看。 即便那样的话听着很奇怪,可是脱口而出的举动,让宁钦心里莫名觉得怪怪的。尤其是他自己多看了两眼,也觉得好像是有一点……他和路漫从婴儿室走出来。 宁钦暗暗思索着,刻意提及月嫂说的话,想要试探一下身旁的人。他笑笑,语气不十分正经的问:“刚刚那位阿姨……所以我和豆包真的长得有些像吗?” 路漫心里清楚宁钦的意思,故意语焉不详,也笑,不在意一般道:“应该是看错了吧?你们哪儿长得像了?我怎么没发现?” 宁钦耸一耸肩说:“我也觉得没有道理。” 路漫不陪他纠结这个问题,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吩咐佣人泡茶。 宁家公司这场持续半年多的终风波平息,至少各个方面都稳住了。原本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就不错,现在也有明显的回升,故而路漫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佣人给两个人送茶点过来,宁钦礼貌说声谢谢,才回答路漫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虽然情况好起来了,但相比以前还是差得太远,还得继续谋划着。” 路漫人喝了一口茶,听过宁钦的话,只是笑笑。她人往软皮沙发上靠了过去,表情看起来十分放松,话却格外犀利:“你想继续待下去,别人就愿意你待吗?” 宁钦闻言怔了一怔,他搁下了茶杯,“嗒”的一声,抬眼去看路漫。他一时想到自己父母和哥哥近日态度,眼神一瞬微黯,却很快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路漫挑挑眉,漫不经心道:“我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 宁钦却明白这是在提醒他。 其实他以为,虽然小时候自己和林相思确实会一起玩闹,但是那也是小时候了。他们后来关系越来越冷淡,也不常常联系……可遇到事,她是唯一主动帮他的。 父母和大哥都是那个样子,宁钦心里有数,却没有多少争抢的心思。只是这种事还要让她来操心提醒自己,顿时就觉得是自己的不应该,多少觉得抱歉。 宁钦沉默过了半晌,才说:“谢谢,我自己会多注意的。” 路漫只喝茶,不接他的话。 尽管口中是这么和路漫说,可在这之后不过一个月时间,宁钦的大哥宁修撺掇着宁父把他手中的权利一一的收回了。同时宁父退了下来,而宁修则入主董事会。 这其中背地里多数的谋划,宁钦一旦想到,便觉得心寒。他过去待在国外,大约不是个威胁,所以没关系。回国处理公司的事也是派得上用场,然后用之则弃。 他自身并不执着这些东西,但被亲人如此对待,哪怕忽略平常的小事,却无法忽略之前宁修曾有过的转移财产的举动……他退让多少步,也换不来和平的局面。 宁钦是太过看重家庭和亲人的性子,这种事情对他的打击远胜过其他事无数倍。他想起林相思提醒他的话,哪怕懂得这些道理,明白是这样一回事,依然没用。 当天晚上,路漫在酒吧里找到宁钦。她将手机和手包搁到了吧台上,扭头看一眼独自喝了好半天闷酒的人,没有说什么,只招呼服务生替自己拿酒,陪着他喝。 起初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的碰杯,似乎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到了后来,宁钦渐渐打开话匣,但是不和路漫诉苦,单单谈论他和林相思小时候的一些事。 宁钦这会已喝至半熏,口齿仍清楚:“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很爱欺负我的?怎么到了现在,还转性了?你帮了我这么多,真的什么都不图吗?” 路漫没有看他,微笑着回:“你光记得小时候我欺负你,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我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和你分享?小时候的事也当不得真,我爸还说我俩关系好呢。” 宁钦低头一笑,有点无奈:“哎……你说得对,我妈也说我俩小时候关系好。其实哪有那么好,而且真说起来,我们很久没怎么联系过了,你的事我也不清楚。” 路漫喝了口酒,语气平平静静:“这么多年,你的事,我也一样不清楚。”稍微停顿过后,她方低声问了一句,“你以前自己在国外,应该过得也还不错吧?” 宁钦是觉得自己喝醉了,才会从她一句话中,听出一点别样的味道。他转过头,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笑说:“是挺好的,起码自由自在,没有糟心的事。” 路漫垂眼望向手中的威士忌杯,不客气笑问:“所以你觉得现在既不自由,还有太多糟心的事情?我有点好奇,你现在是被赶出来了吗?” 宁钦想一想自己的处境,虽然还没有到被赶出来的地步,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那个家太糟糕,他是没办法待下去了。这次应对好公司危机,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忽然自嘲一笑,轻轻的叹气:“确实觉得没有地方好去了。怎么着,难道你是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已经打算好要收留我了?” 路漫斜他一眼,不紧不慢说道:“你要是真的求收留,哪儿轮得到我?可你就真的准备什么都拱手让人,就这样算了?在意本是同根生的人,就你自己一个。” 宁钦寻常的口气:“算了……他也不容易。” 路漫撇嘴,是怒其不争的口吻:“知道你小时候为什么总被欺负了吗?就你这么好拿捏的性格,不欺负你还欺负谁啊!谁不知道捡软柿子捏?” 宁钦握住酒杯,和她碰了下杯,反过来劝她:“为了我这点事情闹心多不值得,你别放在心上。等工作都交接结束,拿到想要的offer,以后应该就不回来了。” “不战而逃?出息!”路漫一脸无语的样子,闷闷又喝了口酒。 宁钦任由她说什么,只不反驳。 豆包有林母和保姆月嫂照顾着,路漫陪宁钦在酒吧一直待到了夜深。到了最后,宁钦醉意甚浓,路漫自己还算清醒。她喊司机开车过来,亲自把宁钦送到酒店休息。 隔天清早,宁钦在酒店的床上醒来。前一天酒喝得太多,醒来时还有一点头疼,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被子下面的自己浑身赤|裸——他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宁钦心里有一种熟悉感觉慢慢冒出来。他总觉得,这样的一幕一点都不陌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般……宁钦想到了林相思。 酒店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林相思早已不见踪影。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了……宁钦犹豫着,忐忑着,还是选择拨打林相思的电话。 第一个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宁钦紧拧着眉又打过去了第二个。这一次,电话很快就拨通了。林相思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分外平常的一句:“喂?醒了?” 第90章 说一声爱你(四) 路漫说:“醒了?” 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刻, 宁钦感觉自己整个人更加清醒了几分。才刚刚从宿醉中醒过来, 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带一点沙哑的低沉:“嗯……醒了没多会。” 宁钦将手机从左边换到了右边,伸手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身后, 坐了起来。乍一醒神的时候思绪尚有些混沌不清,静下心神回想两次发生的事,他多少有所察觉。 先是摸不准林相思是什么想法,再想到她出手帮忙,暗忖中,宁钦微微皱了眉。如果两次的事是他猜测的这样, 如果豆包和他真的有关系……这事绝不能随便。 心思转动间,想起之前自己有所疑虑时,被林相思轻易打发回来, 想到她往常说过的一些话,宁钦按捺下直接问的冲动。假如她不乐意承认, 那么问也没有用。 “昨天晚上麻烦你送我到酒店,我喝多了以后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宁钦稍微想明白了自己要怎么做后, 再开口便无刻意或不刻意的试探。 路漫配合笑笑道:“没有, 你挺老实的。”停顿一瞬,她又说, “有什么事吗?我在公司, 一会还有个会要开, 如果没有急事, 要不然晚点再聊?” 宁钦便说:“没什么急事, 你忙吧。” 两个人最后很快挂了电话。 宁钦之后从宁家搬出来住,父母虽偏心,但是家庭条件如此,他在本城,名下还是有几处房产的。这之外,他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工作交接,又去了林家一趟。 当公司回到宁修手里,宁钦撒手不管后,首先是有一大批技术人员提交了辞职,紧跟着核心团队一半的人选择跳槽。即使有所预料,宁修也没有想过如此严重。 如果宁修的能力足够,之前公司也不会遇到那么大的事情还完全没有办法处理。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同样束手无策,便寄望于宁钦能和之前一样回来帮忙。 这一次,不论宁修好说歹说,都没有用,哪怕派了父母轮番上阵,也没有能够说动宁钦回来继续帮忙。因为宁钦的坚决,两边意见不合,他和父母也几乎决裂。 其实现在这样的发展,宁钦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不需要他做任何的事情。公司的职工在意自己的前途,必然寄望于更好的发展,绝不愿意看到重蹈覆辙的可能。 任凭父母和大哥宁修说什么,宁钦已不愿心软,对公司的情况也变得无动于衷。在这一段时间里,除了等待offer之外,他还在操心另外一件事情。 真正拿到了结果,已经是夏天的七月了。宁钦从亲子鉴定中心出来,坐进车里,将文件收好,才久违拨通林相思的电话。两三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启动车子。 路漫接到宁钦的电话,询问她是否有空,约好了见面,她便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人走到公司大楼下时,宁钦已开车到了大楼外,两相碰面,她直接坐进副驾驶。 从宁钦专门去过一次林家,后来去做亲子鉴定,到今天他拿到报告,克制冷静主动约她见面,全部都在路漫的掌握之中。或者应该说,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路漫一向不喜欢被动,但在她进入这个世界前,林相思的种种举动,对于她需要完成的任务都不是很友好。磨蹭到现在,总算可以有进一步发展了。 宁钦开车载着路漫到了一所小学,是他以前和林相思上过学的学校。现在正逢暑假时间,一整座学校显得空荡荡。停好车以后,他们两个先后从车上下来。 路漫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教学楼和近处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扭头看看宁钦,像什么都不清楚般,含笑问:“怎么突然过来这里?” 宁钦望了望远处,没解释,也看她一眼,说:“随便走走吧。”未等路漫应话,他径自抬脚往前走去。路漫略迟了数秒,拔脚追了上去。 这会是下午五点多了,白天的炎热纵未彻底散去,却已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们沿着长长的绿荫道慢慢走,耳边没有半点的喧闹,静谧之中,唯有风是燥热的。 后来他们走到了操场,升旗台是一方厚厚的水泥。大约是因为放假,没有被怎么好好的打理,有一株株杂草蹿在台根处。宁钦和路漫在升旗台的边缘坐了下来。 “还记得上小学那会,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都是你站出来帮我的。”宁钦望着操场上几个正来回跑动的小朋友,低眉一笑:“现在还想得起来你说过的话。” 路漫兴致勃勃问:“我说过什么?” 宁钦说:“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喜欢看加菲猫,学了他很多话,其中有一句……” 仿佛是在一边思考着,他似乎是出神了片刻,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宁钦当下放慢了语速,徐徐道:“没有人可以这样丧心病狂的欺负你,除了我!” 路漫顿时脸上噎住了一样的表情。 宁钦也失笑:“所以你那个时候,一边欺负我又一边保护我。” 路漫仰头望望湛蓝的天空,笑说:“你回国以后,和我聊天,只剩下我小时候欺负过你的事了吗?老翻旧账干嘛,多没意思!” 宁钦问:“那就聊一聊现在的事?” 路漫转过头来看他,好奇:“现在的事,是什么事?” 宁钦也看她,认认真真问:“豆包的爸爸,到底是谁?” 路漫脸色一变不变:“你很好奇?” 宁钦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了认可。 路漫有意无意别开了眼睛,笑着问:“是谁很重要吗?” 宁钦仍颔首,反问:“难道不重要?” 路漫视线落在远处的操场,没有接他的话。 话说到这里,宁钦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了。亲子鉴定的报告已经出来,他拜托朋友帮忙做的,不会有差错,而鉴定结果显示——豆包确实是他的女儿。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一次两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变得十分明确了,宁钦不再有什么迷惑。实打实的证据这么摆在面前,哪怕她不想承认也没有用。 宁钦不紧不慢说道:“我今天从亲子鉴定中心刚拿到了一份报告单。”他从升旗台上跳下去,站在路漫的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圈住了,不允许她逃避。 路漫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去看正在面前立着的人。宁钦紧紧盯住了她,不容置疑的语气:“豆包就是我的女儿,既然是我的女儿,我有知情权,为什么瞒我?” “豆包是我的女儿。”路漫和宁钦对视着,眉眼不动回了一句。 宁钦不争辩,只说:“但我希望我的女儿在成长期间,拥有更好的家庭环境。” 路漫似笑非笑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钦垂下了眼,却笑笑:“希望林相思小姐能给一个我和我女儿相认的机会。” 路漫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和我结婚的人,必然是要入赘林家,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觉得你可以放心,豆包肯定会健健康康长大。” 宁钦手指在水泥台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他眉眼间透出一种认真的神色,沉声说:“如果你愿意,我不会介意。” 路漫脸上是吃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又笑了笑:“怎么会这么看得开?” 宁钦收回了手,双手插进裤兜,漫不经心的回:“我无所谓。” 路漫拿一双眼睛看着他,像在仔细辨认他话里面的真假。 她仍笑:“你该不会是被家里人欺负了,就故意想要干这种事情吧?” 宁钦没了正经,一笑道:“是,求林姐您罩呢!”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以后去喊别人爸爸,毕竟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又想结婚了,谁可以说得准? 路漫没有应话,忽然问:“听说你们公司走了一大批老职员?” 宁钦说:“那是我大哥的公司,和我已经没关系了。” 路漫挑了挑眉,不客气的戳穿:“你答应离开、放弃权利的时候,难道没有预见这么一个结果?其实出了那种事情,还排斥你,这也是早晚的事。” 宁钦不接这话。路漫伸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往后退两步,一样从升旗台上跳了下来。远处天边已是夕阳西沉,橘黄色的光芒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路漫叹一口气,摇摇头说:“我觉得还是不妥,父母如果没有感情,对于孩子来说同样不是什么好的成长环境,不是结婚就可以解决一切。” 宁钦敛眉,问:“为什么是我?” 这大概是在当下他最想不通的一件事。 路漫认真看他,细数起来:“很简单,第一,你身高样貌都很不错。第二,你的智商很高。第三,以你的人品,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拿这件事来讹我。” 宁钦默然,问:“……就这样?” “有这些还不够?”路漫无辜的反问。 宁钦抿唇,感觉自己快要被她说服了。只是在这个瞬间,他猛然记起来,后来他喝得有些多了那一次的事——如果单单这样,何必又一次和他发生关系? 他垂下眼,低声问:“那后来,为什么又找上我?要怎么解释?” 路漫微微而笑,直言不讳:“因为我发现,你别的方面,其实也很不错啊!” 第91章 说一声爱你(五) 哪怕手握亲子鉴定报告, 宁钦仍没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名分。那天和路漫见面,到最后他开车送她回家, 也没有被邀请进去喝茶,他唯有识趣的自己安静离开。 确认豆包就是他的女儿, 宁钦姑且打消去国外的心思。路漫是要承担起打理好公司的责任的,相比之下, 撇开宁家全部事情的他则无异于一身轻松的无业游民。 宁钦开始频繁的去林家。他知道林相思每天有半天以上的时间在公司, 因此去林家时, 也多少会注意点, 尽量不和她碰面。林母在家, 每次都可以说热情招待。 无论外人清楚与否, 宁家的那些事情, 总瞒不过他们。在林妈妈眼里,宁钦是个既懂事孝顺又有担当有责任的好孩子,被亲人这样子对待了,实在是可怜得紧。 林妈妈是善心的人,哪怕后来见得少,仍旧觉得自己看着宁钦长大, 也心疼。看不得他受苦,可是作为外人,不好指指点点或者多嘴, 便唯有好好的招呼他。 得了这么一个便宜, 宁钦出入林家自然挺方便的。豆包又长大许多, 被养得圆滚滚的, 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粉嘟嘟一张小肉脸,湿润润的大眼睛。 宁钦每次过来林家,都要陪一陪豆包,给她捎上许多的礼物。他在书上看到过,父母和孩子想建立好的亲密关系,孩子三岁以前的这一段时期的相处非常重要。 豆包是个特别乖巧的小姑娘,从来都不吵吵闹闹。如果没有人陪她,她会自己躺在婴儿床上自己玩,如果有人陪她玩,她就总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安静和乖巧。 这么可爱这么喜人的一个小姑娘是他的女儿,光是想看这个,宁钦心里就说不出的美。他以前没觉得自己会这么喜欢小孩子,现在却是真正的有了体验和体会。 宁钦来得频繁,见豆包和他关系也越来越好,和他熟悉以后,还偶尔会撒个娇要他抱一抱自己。林母看着这样的变化,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同。 豆包渐渐长大,越长得有些像宁钦了,这是林母注意到了的一件事。在这之外,因为宁钦对待豆包那种态度,格外的不生疏,甚至像是刻意想要和她拉近距离。 林母从没有问过自己女儿,豆包的爸爸是谁,可她也没有想过豆包的爸爸会是自己如此熟悉的人……但是看宁钦这样,再加上其他种种的事,她很难不这样想。 出于好奇和压不住的疑惑,在又一次宁钦来林家时,趁着豆包在睡觉,林母招呼他在客厅里喝茶,终于和他谈起这些。她问:“小钦,你知道豆包的爸爸吗?” 宁钦知道迟早是会被盘问,而他向来寻思着,林相思从不阻拦他过来,多少有一点默认的意思。她这么做,以她强势的性格,不会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喝了一口热茶,将茶杯搁下了,宁钦对着林母温和说:“林姨,不瞒您说,豆包就是我的女儿。”他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却等于是丢了一记重磅□□出来。 林妈妈完全反应不过来,人都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宁钦,语无伦次地在不停追问:“什么?小钦你说……你的意思是……你和相思……你们……” 宁钦是镇定的,平静解释:“林姨,我没有骗你,就算做亲子鉴定也一样。豆包的确是我女儿。”他起身扶林母在沙发坐下,又说,“她是我和相思的孩子。” 好半晌过去了,林妈妈才消化了这些话。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要说不信,想想豆包和宁钦像,想想宁钦的态度,想想女儿的态度,这种不信的心思也动摇了。 宁钦安静的等。直到见林母稍微缓和过来,他说:“林姨,这件事我们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我和相思还没有完全沟通好……如果吓到你了,我觉得很抱歉。” 林妈妈见他满脸的歉然,即便感到被惊吓,仍维持着礼貌,缓和语气笑笑:“既然是你和相思做的决定,我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既然是这样,你以后常来。” 不管怎么样,宁钦是豆包的爸爸,对于林母而言不是坏事。虽然一时惊诧不已,但缓过来以后,认真思索,就觉得并不赖,同时也觉得,小辈的事是管不了了。 宁钦向林母坦白这件事,不让他感到负担。事实上,他是希望林相思可以重新考虑慎重要不要和他结婚。他自觉自己可以承担好丈夫以及父亲的责任。 路漫下班回到家里,宁钦早走了。豆包在保姆的保护下摇摇晃晃过来迎接她。她换好鞋,将手包和车钥匙递给了阿姨,伸手把小姑娘抱起来,好好亲了两口。 林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路漫抱着豆包过去沙发坐。看到女儿回到家,林妈妈一边给她倒水喝,一边不经意般说:“今天下午,小钦又过来看豆包了。” 路漫让豆包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臂轻轻圈住她,防止她摔倒,又接过水杯喝水。稍微慢了一拍,搁下水杯后,她低头逗着豆包,不甚在意道:“他又来了啊。” 林妈妈试探说:“我怎么感觉小钦对豆包特别的关心……” 路漫头也不抬的回:“豆包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林妈妈见她表情看不出什么,转而说:“最近奇怪得很,我总觉得,豆包长得和小钦挺像……这鼻子这嘴巴,还有这小脸盘,都怪像的。” 路漫眉眼不动:“他生得好,咱们豆包像他又不会吃亏。” 林妈妈见从她这探不到口风,只得问:“豆包的爸爸,怎么没见过?” 路漫笑笑:“那怎么了?您怎么突然操心起来了这个?” 林妈妈想要说,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没有说今天下午发生过的事。 晚上豆包睡着了以后,差不多八点半,路漫给宁钦拨过去一个电话。她的语气听起来既不是为了质问,也不是想责怪,似乎仅仅是要和他聊聊琐事。 路漫问:“方便接电话?” 宁钦停下手里的事情,镇定回了一句:“你说。” 不理宁家公司一切事务后,独住的宁钦虽没有在本市找工作,但会接一些私活。收入多不多是一回事,有事可做是另外一回事,忙碌习惯了的人受不了太清闲。 路漫懒懒的语气,问:“你今天来了?” 宁钦应一声也问:“怎么?” 路漫笑:“你和我妈妈是说过些什么?” 宁钦坦然的回答:“说豆包是我们两个的女儿。” “……你就这么想和我结婚?”路漫笑着好奇问。 宁钦说:“我从来不认为——和你结婚会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当然不是指经济方面,也不是指可以受益多少。”宁钦尽量和她解释,“既然我知道豆包是我的女儿,我就不可能接受你和别人结婚,让她去喊别人爸爸。” 宁钦压低一点声音,说:“你之前说,找上我的原因很简单,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简单的认为,至少在这个基础上,你并不讨厌我。” 路漫安静听过他的话后,问:“所以?” 宁钦沉静道:“我是一样的想法,希望你考虑一下结婚的事。” 这一次,路漫飞快的说:“好。” 话音落下后,换电话那头的宁钦沉默了。 正是因为她是这种态度,他才怎么都拿不准她的心思。只不过,既然是她自己亲口答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也只管当真的对待,然后做下一步该做的事。 宁钦略略沉吟,也和她说一句:“好,我明白了。” 一通电话在五分钟内结束。 路漫可以通过系统知道关于宁钦这位目标人物的攻略度变化。到目前为止,宁钦没有表达过一次对林相思的感情,可攻略度节节攀升,告诉她不是这么一回事。 口是心非,是这个套路吧? 路漫看系统的攻略度又升了一点,有些好奇宁钦准备做什么。他却给了林相思很长的考虑时间,他的下一步动作,也迟迟都没有出现。 一直到圣诞节附近。 平安夜逢周五,路漫从公司下班回到家,天将黑未黑,家里却反常的没有人在。她站在玄关处,打开灯,先看到的是客厅的一处角落一株五颜六色、闪闪发亮的圣诞树。 虽然林妈妈说是从网上买回来的,但路漫清楚,是宁钦送的。这株圣诞树是林妈妈亲自布置的,挂满各种各样圣诞装饰,于是整个客厅拥有了最鲜艳一抹颜色。 路漫没有进屋,视线扫过客厅后,从手包里摸出手机。 她划开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给林母打电话,宁钦的电话正巧打了过来。 第92章 说一声爱你(六) 路漫一边听电话, 一边从屋子里退出来,走到了廊下。廊外宽阔的庭院里,路灯不知何时黯灭了, 黑暗中,西装革履的宁钦捧着一束香槟色玫瑰朝她走来。 远处近处有点点的光亮陆陆续续在闪现,似乎随着宁钦的脚步, 渐渐交织成一片金色的夺目璀璨,恍然梦幻一般的场景。路漫朝庭院里望过去, 没看眼前的人。 宁钦站定在了路漫的面前,廊下一盏灯,照亮他温文儒雅面容。他唇边是淡淡的、带点恍惚的笑意, 也顺着她视线看了看, 然后目光重新落在了路漫的脸上。 他收敛了笑, 低沉嗓音问:“结婚的事, 不知道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吗?Will you marry me?”说话间,他往后退了一步, 举着花束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路漫慢悠悠收回视线,垂眼看向了宁钦。她是平静镇定的表情, 看不出来诧异, 轻轻的抿唇,看了他两眼,问:“你才穿这么点衣服, 不冷吗?” 宁钦抬抬眼, 轻咳了一声, 无奈的将花放到她的手中。路漫顺从的接了,他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只丝绒盒子,取出钻戒举到她面前:“相思,我想听你的答案。” 这几天下过几场或大或小的雪,草木没被特意打理过,仍被皑皑白雪覆盖住。夜里有风,从廊下吹过,是透心彻骨的冷,正半跪在地上的人更不会好受。 路漫看宁钦,又看他手里那一枚硕大的钻戒,迟疑道:“你该不会是靠卖房买的这枚戒指吧……”她始终没有伸出手去,重点也好像不断跑偏。 宁钦手臂一直在高高举着,和地面贴在一起的膝盖能感觉到寒意在往身体里钻。他是不信她想开口拒绝会很难,那么至少在她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同意…… “哎,林小姐。”宁钦无奈笑看她,“我的腿受过伤,落下病根了。一直这样跪下去,恐怕要出事,你能不能……就行行好?” 路漫不动声色握住他的手,却目露凶光:“装!继续装!”宁钦见她松口,一颗心终于落定,自然不把这种话放在心上。他顺势站起身,将戒指套进她的手指。 “我妈和豆包呢?”路漫捧着香槟玫瑰,压下嘴角的笑,不乐意的问。宁钦伸手去揽她的肩,见她斜眼看过来,立刻识趣缩回手,插进西裤口袋。 宁钦可怜巴巴的说:“我都快要冻僵了,就不能先带我进屋去?” 路漫斜他一眼,冷漠道:“哦。”然后才把人领进去了。 屋里开着暖气,不像在廊下时寒意袭人,穿得不多的宁钦总算缓过来了一口气。路漫随手将花摆到墙边一张小几上,扭头问宁钦:“给你煮杯咖啡?” 宁钦立在她的身后,还没回答,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林妈妈从楼上走了下来。路漫丢下宁钦迎了上去,低声问:“妈,豆包呢?” 林妈妈笑笑:“保姆带着在楼上玩。” 路漫说:“我去看豆包。”不等林妈妈再开口说话,她已经上楼去了。 林妈妈什么都没有问着,一时只得望向宁钦,却温柔招呼他:“小钦,怎么光站着?坐坐坐,阿姨给你拿点喝的……你想喝什么?” 宁钦微笑说:“林姨,不忙。” 林妈妈又笑着请他坐:“你坐,外面那么冷,穿这么点衣服,是得喝口热的。” 宁钦坐下了,林妈妈才进了厨房里去,最后端了一杯热牛奶出来。她将玻璃杯放到宁钦面前,也隔着点距离在沙发坐了下来,眉开眼笑的问:“这是成了吗?” “应该吧……”宁钦脸上笑着,话却说得不大有底气。林妈妈眼底笑意越浓,可没说什么。宁钦将大半杯的牛奶喝完,站起身:“姨,我也去看看豆包。” 宁钦走上二楼,在豆包被装饰成公主房的房间里找到了路漫。地板上铺了洁白柔软的毯子,已经学会了走路的豆包在地毯上玩,看见宁钦,迈着小短腿奔过去。 看到她笑呵呵的样子,宁钦两步走上前,将小姑娘抱起来,再看一看正朝这个方向瞧过来的人,脸上也有了笑。他在原地站了站,抱着豆包到路漫的身边坐下。 “豆包是不是会叫妈咪了?”宁钦问了一声,低头逗逗怀里的人,“豆包,会不会叫妈咪?叫声妈咪给你妈妈听一听?”小豆包浑无所觉,卖力往路漫身上爬。 路漫把小姑娘抱过来,不应他的话,只是问:“你还不回去吗?”小豆包抓着她的手指玩,她便低下头陪她一起玩,小孩子一向是什么都感觉新奇有趣的。 宁钦目光扫过了路漫的手,戒指还好好戴在手上,他一气儿问:“婚礼三月、四月还是五月办?在本市办还是去国外办?周一有空一起去一趟民政局吗?” 路漫眼也不抬的回答:“三月,本市,没空。” 宁钦又问:“那周二周三周四周五?” 路漫冷淡的说:“不清楚,行程要看秘书的安排。” 宁钦看她一眼,笑着颔首:“好,我会去和你的秘书约时间。” “你怎么什么都答应?”路漫忍不住般吐槽一句。 宁钦只笑,理所当然道:“你说什么都对,我为什么不答应?” 确认林相思是要和他结婚的意思,宁钦也感觉到她此时冷淡,没有留下的打算。他转过身,拉拉豆包的手,诱惑的语气,“宝贝,爸爸走了,要不要亲一下?” 哪怕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已经很久了,但直到今天求婚成功,宁钦才第一次和小豆包说自己是爸爸。察觉到路漫看他,宁钦也不过是笑了笑,又喊了小豆包两声。 爸爸这个称呼对于小豆包来说还太陌生,不完全可以理解。只是熟悉宁钦的声音,她很快从自己沉迷的小世界回过神,仰着嫩生生的小脸、拿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似乎是意会到宁钦眼中的期待,小豆包甜甜一笑,伸出小短手,碰一碰他的脸,又探着身子凑过去似乎想要做什么。宁钦连忙把脸递过来,便被吧唧亲了一口。 做完这件事,小姑娘自己先害羞了,缩回路漫的怀抱里面,额头抵在她的胸前,咯咯笑着却谁也不要看的意思。宁钦被女儿这么亲了一口,一颗心都快要化了。 在这个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想法,却看向路漫。宁钦笑着看看她,同她不期然对视过一眼,然后不知怎么的一股冲动,直接凑过去也飞快亲了下路漫的脸颊。 他做完这一件事之后,自己都感到意外,因为完全不觉得别扭。宁钦余光扫过突然间被亲了一口的人,发现她脸颊泛红,越是觉得新奇又意外。 偏偏已经是这个样子,这个人还嘴硬说:“喂——谁允许你亲我的?” 宁钦感觉领会到她的可爱,忍着笑:“嗯……抱歉。” 离开林家的时候,宁钦心情非常好。临到十二点,回到家才洗完澡出来的他还掐着时间给路漫发信息,上边只有一句——Happy Holidays,my girl! 宁钦求婚成功的事情,则在第二天从林妈妈这儿传到了林爸爸那儿。周末休息,一家人一起吃过早饭,林爸爸一边看报纸,一边问:“宁钦什么时候搬过来?” 路漫正在喝咖啡,好半晌才奇怪问:“他为什么要搬过来?” 林妈妈说:“你和小钦结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 林爸爸抖抖手里的报纸,假作淡定发话:“你告诉他一声,咱们家随时欢迎他。” 路漫:“……好嘞,我一定记得转告。” 彼时询问她是否有空去民政局,得到行程看秘书安排的回答,宁钦仿佛是真的信了她的话。在周末过去了之后,联系上了林相思的秘书,提前就预约她的时间。 于是,在元旦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司机将路漫送到民政局,而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宁钦在这个时候已经先到了。下车后,秘书把身份证和户口簿递给路漫。 宁钦穿着深色大衣,大步走了过来。 走到路漫面前,他微微一笑,全无意外的点点头:“来了。” 事情办起来意外的顺利。 不到半个小时,路漫和宁钦从民政局出来了。 将结婚证交给等在外面的秘书,路漫偏头看看宁钦,问:“什么时候搬?”没有给宁钦出声的机会,她又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我家住?” 秘书垂眉敛目,当自己是空气。 宁钦听过路漫的话,脸上不见负担,一笑问:“要不然,今天就搬?” 路漫颔首,迅速应下了:“行。” 等到她下午从公司回到家里时,宁钦真的已经搬过来住了。 ☆、说一声爱你(七)   宁钦住进了林家, 这是一个很大的动静, 尤其是对于宁家的人来说——   明明闯过风浪却逐渐垮塌的公司,和宁钦的甩手不管, 都令宁修无法应对。宁父宁母见大儿子为公司如此操心,还不见成效,身为弟弟的小儿子不闻不问, 已是多有不满。   种种情绪累积之下,再得知了宁钦和林家之间的这一消息,宁父宁母几乎都倾刻被激怒了。相比之下,宁修不是愤怒, 而是疑心宁钦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家帮过他们, 他们心中有数, 而这是因为宁钦, 他们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宁父宁母无法接受一件他们虽未来得及确认,但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宁钦要做林家的上门女婿。   如果说两家结为亲家,相互合作, 共同发展,宁家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可这和宁钦入赘林家是两码事,宁父宁母绝不愿意自己儿子落到这种令宁家蒙羞的地步!   得知消息是当天晚上,宁父宁母激愤一场,宁修夫妻煽风点火,两位长辈一夜没休息好。于是,在宁钦住进林家隔天早上, 他便久违的接到了自己父母的电话。   路漫没让宁钦和自己一起住,他前一天晚上便住在客房。醒来洗漱好,还没下楼,先被电话轰炸,他刚接通了,当下先听到电话那头一连串的质问。   宁父气急败坏的语气:“你现在在哪?有人告诉我和你妈说你搬到了你林伯伯家住是怎么回事?这事像话吗?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宁钦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脸上表情有些懒散。他自顾自将房间窗帘拉开,走到外面的阳台。灿烂刺目的阳光照进了房间,也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   这个客房是和路漫房间挨着的,宁钦一走到阳台,看到闲来正在阳台浇花的人,直接笑着打招呼:“早安,豆包妈咪!”   路漫循声朝宁钦看了过去,望见他的笑脸却仅仅是面无表情转过头,搁下洒水壶转身进去了。宁钦一味的笑着,对电话里的人说:“还有别的事吗?”   林相思的女儿叫豆包,宁父心里头不是不清楚,因而听到宁钦打招呼的话,也没有心思分辨,自然彻底认定他是真的在林家了。添这么一句,宁父更气血上涌。   不出所料的,一句话招来更多的责骂。宁钦眯眼看着庭院里的草木,嘴角始终挂着浅薄笑意。直到最后,他才不轻不重回答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宁钦将话说完后,将手机从耳边移开,选择结束这一通电话。只是他脸上,并看不见一丝自在或痛快。手机屏幕变黑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隐秘的受伤之色。   林父林母是将宁钦看作一家人的态度,真正尊重他也不看轻他。这是因为他和他们女儿领了证,也是因为他是豆包的爸爸,更因为他出类拔萃,担心他会委屈。   因为林相思父母对他都自然随意,宁钦自己又不别扭,他在林家住得没有压力。白天林父和路漫去了上班,他忙完工作会带豆包去亲子乐园玩,让林妈妈休息。   谈好了三月举办婚礼,要怎么办、办成什么样,她不管,自然需要宁钦来操心。宾客的名单不能确定,宁钦就和林母一起商量,倒准备得顺利。   宁父宁母后来给宁钦打过不少的电话,他次次都会接,却也次次都说不了几句。哪怕亲如父子与母子,也同样有沦落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可能。   和父母关系越来越僵,宁钦是已经看透了,便没有被影响心情。搬到林家之后,一直住在客房,他虽然没觉得多不好,但也感觉……自己这个丈夫不称职……   二月十四,情人节的这天。   宁钦陪豆包睡过午觉,又陪着她玩了一会,看看时间过了五点,便将豆包交给了保姆和林妈妈。他自己出门,开车去接路漫下班,并且没忘记提前买一捧玫瑰。   到的时候,路漫正在开会。宁钦顾虑到她是上班时间,只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而没有打电话,却没有想到很快得到回复——【特地过来有事?】   她说得好像只有在什么有特别的事的时候,他才主动找她一样。宁钦看看信息,没有犹豫,很快回了过去——【有,等你下班了再说。】   路漫从公司出来是一个小时以后了。这一个小时,宁钦一直坐在车里,一边等她一边无聊翻新闻打发时间。后来注意到她的身影,他下车捧上了玫瑰上前迎接。   今天的日子特殊,一大捧的红玫瑰也惹眼,捧花的人和接花的人更是引人注目。门口来往多是公司的员工,不认得宁钦也必定认得路漫,由不得都好奇了起来。   路漫接过宁钦的花,视线扫过附近不时递来的探究目光。那些视线迅速缩回去,她扭头和自己的秘书说可以下班了,才笑笑问宁钦:“这又是几个意思?”   宁钦真诚的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替豆包祝你情人节快乐。”   路漫切了一声,捧着花坐进了宁钦的车里。   他们在外面吃晚饭,宁钦提前订好的餐厅,晚饭后又去看了一场电影。回到家里是十点多,豆包早睡下了。路漫先去看了看她,才回自己房间。   她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已经过了十一点。正坐在沙发上喝水,听到有人敲门。路漫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是宁钦,穿着睡袍,臂弯里夹着一个枕头。   “做什么?”上下看他两眼,她凶巴巴的发问。   宁钦偏头一笑,压低了声音,稳稳的回答:“显而易见,自荐枕席。”   路漫满脸无语:“宁钦,你的脸呢?”   他沉吟,仿佛认真思索才说:“以我父母的看法,应该是被你踩在脚下了。”   路漫斜眼看他:“我可没有逼过你。”   宁钦笑:“是,现在也是我自愿的,我可以进去了吗?”   路漫咬了下嘴巴没说话,宁钦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人往前走过来了。像反应不及一般,路漫怔了怔,而这么会功夫,宁钦走进了房间,房门被他顺手给关上了。   他们依然站在门边,路漫站着不动,宁钦也干脆倚着房门手站在那。他笑意淡淡看着路漫,不紧不慢问:“好歹领了证,就不打算宠幸我一下?”   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路漫抬眼看他,挑一挑眉说:“行,准了。”   搬进林家住了一个多月的宁钦,这天晚上,还是第一次睡在了林相思的房间。但自此之后,便是每一天都是这样了。林父林母心里有数,也不置喙什么。   宁钦和林相思的婚礼还没举办,小豆包已经被宁钦教会喊妈咪和爸爸了。到了三月份,婚礼如期举办,场面很盛大。当天请的宾客,不少在本市有一些分量。   出于礼貌和尊重,也是林父林母的意思,宁钦父母和大哥一家都收到了请帖。在婚礼当天,他们都出席了。不论之前说过什么、如何气愤,也维持着表面平静。   在一片其乐融融当中,婚礼顺利办好了。没出三天,路漫在公司,刚开完早会,宁钦的大哥宁修已经找了上来,说要和她谈合作、谈生意。   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路漫不多想也是明白的。宁钦离开后,看着有回转势头的公司又变得一蹶不振,偏偏宁钦狠下心不理会,宁修就想谋求新的出路。   想要新出路很好理解,可找上了她,也不过变相在压迫宁钦罢了。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宁钦,他未必好意思来的……路漫客客气气让人将宁修请进办公室里来。   宁修和宁钦到底是亲兄弟,不去提别的,皮相上两个人是有几分相像的。他抱着目的而来,多少有求人的意思,便十分客气,对路漫态度挺好的。   路漫请宁修坐下,吩咐助理煮咖啡。叙过旧、寒暄过后,宁修直奔主题,和她谈起公司的新项目。他是滔滔不绝,路漫也含笑状似认真在听,没有敷衍的意思。   临到后来,几近口干舌燥的宁修问:“弟妹,你觉得怎么样?”   路漫含笑点头说:“挺好的。”   宁修心下一喜,觉得有戏,追问:“要不要两家一起合作?”   路漫仍笑,回答:“是可以考虑看看的。”   没被委婉拒绝,在宁修看来结果也不坏。等到他回公司去,在路上,便拨通了宁钦的电话。电话接通,他语气冷淡交待:“有个项目,你好好说服弟妹合作。”   宁钦尚不知情,皱眉,却笑:“大哥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想家里公司倒闭,你就自己看着办。”宁修丢下一句,径自挂断了电话。   ☆、说一声爱你(八)   宁修的一通电话, 让宁钦很容易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他无心相帮, 也不会希望林家去参与这些。即使宁家的公司算得上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却不过如此了。   暗自琢磨分析宁修的话, 宁钦意识到,至少在谈合作的时候,他必然是没有被直接拒绝的。没有拒绝的原因, 宁钦不想妄定,压下心思准备等人回来以后再问。   即使不知道宁修和宁钦先通过了电话,路漫也有一样的打算。不为别的,只为这些和宁家有关, 主动和宁钦商量是再自然不过的行为, 更何况他们的关系僵硬。   路漫下班回到家, 宁钦出门还没回来。她也没有多问, 和往常一样陪着豆包玩,听她甜甜的软糯的一口一口“妈咪”。等到迟一点时,办完事的宁钦也回来了。   两个人都有心想谈一谈,因意识相通, 便到了书房里去说话。对于宁钦而言,这不是一件小事,且不知道路漫的想法,因而满脸肃色,路漫则看起来轻松许多。   没有让宁钦先开口,路漫出声与他说:“今天咱们大哥来找我了,正经和我谈合作的事情。我想着, 这和你也不是没有关系,所以想要问一问你的意思。”   宁钦回应迅速,听不出犹豫:“从利益的角度来说,无论是什么合作,都不可能有力挽狂澜的效果,很可能投资失败。从私人的角度来说,我希望不要合作。”   路漫没有反驳,安静的听着,点点头。宁钦继续道:“我回国后,几乎经手了公司的一切事宜,了解内部情况非常的糟糕,除非从头到脚大换血,基本没戏。”   “我记得,是你爷爷年轻时候经商发家的吧?凝聚了几代人心血的公司,要是就这么经营不下去或者被别人给收购了,真的甘心吗?”路漫忽然对宁钦发了问。   她是在说,他原本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宁钦是听得明白的,也正因为心里明白,脸上闪过苦笑,口中低沉道:“如果没有能力担负这一切,都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让你去管理呢?”路漫笑笑,偏过头迎上他的视线,又说,“我的意思是说,和你爸妈无关,也和你大哥无关,他们不会再干扰到你的情况下。”   宁钦微怔,脑海里当下闪过一个想法。他观察她的眼神,揣测她的心思,沉默过好半晌后,才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去冒这种风险?”   路漫别开了眼,低眉一笑,眼底似藏了心事。   她嘴上却漫不经心说:“谁知道呢?”   宁修提出的合作,路漫最后没有接受。面对这种结果,宁修多有不甘心。只是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样求人的情况,都没什么用处了。   真正确认他们没有合作时,宁钦才感觉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他太明白他家人的那种方式,如果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必定会随之而来,旁人总是难以应付。   宁钦心里是有自己的谱的,假如父母生活保障出现了问题,他并不会坐视不理。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之外无论他可以付出多少,都没有意义,也不能放任。   证早就领了,婚礼办过了,明了林家不至于没有原则为宁家提供帮助,宁钦定了定心神,将精力放在别的上面。他和豆包的感情是挺好的,和豆包妈妈却……   同吃同住一段时间,宁钦可以感觉得到,林相思不会刻意拒绝他。只是在这个基础之上,更为深入的什么,便难以捕捉。她是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无从界定。   关于这一点,宁钦也暗地对自己进行了反省和反思。他在想到这些时,不免想到了自己——假如他是这么想她,那么,她心里又是怎么想他的呢?   一直到了五月中旬。   五月十五的这一天是宁钦生日。   在生日的这天早上,宁钦接到了宁母的电话,祝他生日快乐,叙了叙家常,也聊了聊宁父这段时间身体又不怎么好了。她在电话里,几乎恳求宁钦能回家一趟。   听到自己妈妈用哀求的语气说想他回家看看,本就不是冷血的人,宁钦没办法无动于衷。无论如何,他仍希望父母身体康健,生活可以顺心一些。   宁钦最后答应宁母中午会回家去吃饭。宁母高兴得在电话那头抹眼泪,哽咽的数着他以前喜欢吃的菜式,又说要亲自下厨,现在就去准备,等着他晚点儿回家。   感觉到宁母的语无伦次,听得出她的高兴,宁钦心里也不大好受。要是没有那一些事情,他何尝不希望常伴父母左右,工作之余能多陪一陪他们?   宁钦十一点左右出门的,他和林妈妈说自己中午回家里去。临走之前,他好好抱抱豆包、亲亲她的脸颊,承诺很快回来,等她午觉醒来就可以看到自己了。   因为久未回去,宁钦专门绕道去给宁父宁母买了不少东西。宁钦去了,家里头只有宁父宁母在,他才知道他大哥一家上个月也搬出去住了。   家里头有保姆,平常的时候,宁妈妈也是不下厨的。今天似乎因为宁钦生日,加上他回家高兴,真自己下厨准备满桌子的菜,基本上都是宁钦喜欢的。   来不及自己烤蛋糕,宁妈妈在外面订了一个,在一顿饭吃到半途时送过来了。宁母在电话里说宁父身体不大好,也不是骗人,可见到宁钦高兴,精神头就不错。   这一顿饭,不开心的事都不提,吃得还算得上愉快。兴致起了,宁父还想要和宁钦喝两杯,被宁钦和宁母给劝了下来。他这个身体,能不喝酒是最好不好喝了。   吃过午饭,各自分着吃了一点蛋糕后,宁钦陪宁父下棋,宁母在旁边围观。三个人聊起宁钦在林家的生活、聊小豆包,以前的不愉快在这个时候都消散了。   答应过小豆包会在她午睡醒来前回去,下过两局棋,看看时间,宁钦便和自己父母说得先回去了。宁母拉着他的手,红了眼睛:“小钦,记得多回来看爸妈。”   宁钦答应下来说:“嗯,下次得空,带小豆包来看你们。”后来,宁母和宁父送他出门,直到连车影都看不见,他们才进去了。   按照往常豆包醒来的时间,还能有快一个小时,这个点通常不堵车,到家估计还能有十多分钟……宁钦是计划好了的,可上路五分钟后,他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起初没办法确定,后来他悄悄变更了几次路线,发现有三辆车一直在跟着他。是什么目的、是什么人都不明朗,宁钦没有回去,而是将车往公安局开了过去。   那三辆跟着他的车大约识破他的心思,直接提车速追了上来。宁钦车技不差,却也没有好到能被三辆车围堵还能轻轻松松摆脱,何况对方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宁钦直接报了警,说明过情况,将电话挂断不过数分钟时间,因为精力分散,他的车被堵截得在路边被逼停了。他没下车,却从后视镜看到十来个人冲了上来。   道路上不停有车闪过,其实十分危险,而这些人手里拎着家伙,看架势,是准备让他吃一顿“教训”。宁钦从车上下来后,拔腿就跑,那些人也拔腿在后面追。   来往车辆即使看到这一幕,多半反应不及,更不说停下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以,当下这条大道的路旁,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路漫对这些信息了若指掌,自然不会白白看着宁钦吃闷亏。她偶尔去办事身边也会有保镖,这会却算派上了用场。她出现的时间,及时又有一点不及时。   彼时,宁钦人也被截住了,背上挨了重重的一棍,跄踉着差点摔了一跤。那些人围上去正要对他一顿痛殴,路漫正好到了。差不多同时间,远处有警车的声音。   那些人想要上车逃跑,未想警察出警迅速,反过来将他们直接给围堵了。路漫去扶住宁钦,蹙眉问他情况。宁钦轻轻抽气,还能笑得出来:“没倒下,还成。”   办妥全部的事情以后,路漫叫司机来将宁钦的车开走,自己送他去医院。他后背挨那一下,好在没有伤筋动骨,但一道长长的淤青痕迹瞧着也颇为可怖。   医生给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路漫和宁钦回家去了。路上他还惦记着豆包的事,笑容无奈说:“豆包这会肯定醒了,发现我不在家,以后恐怕也要不相信我了。”   路漫和他一起坐在了车子的后排,在宁钦说出这样的话后,斜过去一眼。   她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愤愤道:“那也是你该!受着吧你就!”   宁钦没有恼,捉住路漫的手,笑笑:“得嘞,我活该。”   ☆、说一声爱你(九)   路漫和宁钦回到家里, 小豆包因为爸爸迟迟没有出现, 哭红了眼睛和鼻子。在他们回来之前,林父林母打过数个电话催问, 他们都没有提起下午发生的事。   背上的伤仍隐隐作痛,只是在看到女儿的一瞬间,宁钦便将这种疼忽视了。他心知是自己没有兑现了承诺, 怕给女儿留下了阴影,于是抱着她反复的柔声道歉。   宁钦问:“宝贝,可以原谅爸爸这一次吗?”向来很讲道理的小豆包,细嫩的手臂抱着他的脖子, 眼角还有泪痕, 声音细弱的回答应了一声, 却垂下了小脑袋。   女儿这个样子, 只能慢慢的有耐心的哄着。宁钦将小豆包抱到别处去说话,路漫自己上楼去了换衣服,依旧不去提发生过的事情。人没有事,就不必太过声张。   路漫和宁钦回来以后, 林母才交待下去准备晚饭。既然是一家人,碰上生日这样的日子,还是该好好吃一顿饭的,怕饭菜会凉了,也就没有让保姆提前做。   等到路漫从楼上下来,宁钦也哄好了女儿,小豆包脸上有了笑容, 见到路漫又软甜的喊起妈咪,探着身子要她抱。迟一点的时候,他们都坐下来了吃晚饭。   栗子蜂蜜蛋糕是林妈妈自己烤的,小豆包平常睡得很早,到吃蛋糕这会已经过了她睡觉的时间。她乐呵呵的也要来一小块,刚吃到第三口就在宁钦怀里睡着了。   保姆来抱小豆包去睡,宁钦陪着林父多喝过两杯酒,差不多十点,这顿晚饭才算是散了。宁钦和路漫回到了房间,路漫便催着他去洗澡,说迟一点帮他擦点药。   到了这个时候,宁钦压低声音问:“今天下午,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路漫不以为然的语气:“碰巧而已,也没有警察来得及时啊。”   宁钦说:“哎,是我自己报的警。”他人往路漫跟前凑了凑,又说,“不过在路上飙车,估计早被交警给盯上了,本来就准备来抓人的……”   路漫拿手推了推他:“一身酒气,先去洗澡行不行?”   宁钦无奈的笑,应了一句:“遵命!”   趁着宁钦洗澡期间,路漫将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摆在了床头。礼物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一只铂金手表而已,只是价格可观,不会拿不出手。   后来宁钦洗完澡出来,不提礼物,路漫让他趴在沙发上,上半身赤|裸着,拿着药膏去帮他涂抹淤青的地方。她下手有轻重,宁钦便没有怎么感觉到疼。   他甚至有心情开玩笑:“能得林家千金亲手涂药,我这一棍也挨得值了。”   路漫便不客气手指点一点他后背淤青的地方。   听到宁钦倒吸气的声音,路漫笑了一声:“挺能贫,我还以为不知道疼呢。”   宁钦有点儿无辜:“你这么劳心劳力,我不该夸一夸吗?”   路漫一双眼睛在宁钦肌肉结实的后背扫过,她不和他纠缠这些,声音不高不低的谈到重点上:“你得罪过什么人吗?为什么那些人要做这种事?”   她是拥有上帝视角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只是,路漫不可能在宁钦面前表现出来这一点,因为有的事情,总是不能够用巧合解释得通。   宁钦自己回国才多久的时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更不会惹来这种祸事。那些都不过小混混,背后肯定有别的人,他自己不是没有想法,但仍不想让她太操心。   “也许是看我最近生活太滋润,嫉妒我有这样的生活,愤愤不平,所以想揍我一顿出气?”宁钦安静过数秒,半开玩笑和路漫说了一句。   路漫手势微微停顿了下,才压低点声音说:“别的倒是也无所谓,但我不希望我的人生经历丧夫这种事……是你自己一定要和豆包相认,你要她没有爸爸吗?”   哪怕她将话说得硬邦邦,宁钦依然从里面听出了几分担忧和害怕。他突然起身,坐在沙发上,看看路漫,嘴边点点的笑意:“行,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路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事,你保证就能有用?”   宁钦失笑,兀自将她抱个满怀:“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在意我了。”   一个拥抱只维持过数秒,宁钦怕她不高兴,很快撒了手。路漫也没表现得多不高兴,隐约红了脸,把手里的一支药膏塞到了他手里:“你自己来。”   路漫转身进里面,宁钦看着她的背影,将手里的药膏掂了掂,笑了笑。他也没有继续擦药,穿好了浴袍,将药膏收拾好了,便也跟着进去了。   宁钦进去的时候,路漫人靠坐在床头借着台灯正在看书。他走到床边,注意到床头柜摆着的东西,多看了一眼才意识到大概是什么东西。   路漫眼也不抬,平平静静和他说:“今天是你生日,那个是送你的礼物。你的今天可能不怎么快乐……所以我还是祝你以后快乐吧。”   宁钦视线落在那件礼物上,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一枚简洁大方的手表,又去看了一眼路漫。她表情始终很淡定,宁钦手指将盒子盖上,下一秒人就到了床上。   倚到路漫的身边,眼睛也去看她手里那本书的内容,才发现她将书似乎拿反了。忆起自己进来的瞬间还在想她有心思看书,宁钦低笑了一声,帮她把书正过来。   路漫眼睛瞥向身旁的人,脸上维持着镇静,将书合上放好了,一言不发钻进被窝一副准备休息了的模样。宁钦也不说什么,关了台灯,也跟着躺了下来。   一片黑暗中,柔软的被子下,宁钦的手探过来,握住了她的。路漫挣扎了一下,没有能挣脱,他人也靠过来,嘴巴靠近她耳畔,低声说:“谢谢你的礼物。”   路漫又试着抽回手,没有用,干脆背过了身去。然而下一刻,宁钦整个人已经贴了上来,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稍微支起了身子,开始吻她的耳朵。   起初是耳朵,到了后来是耳后的软肉,往下是脖子……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再往上找到柔软的嘴唇。宁钦一举一动都带着撩拨,是势必要带她沉沦的意思。   路漫在嘴巴终于被放过的刹那,好不容易开口:“你背上有伤……”   一句话换来的是宁钦一声轻笑,他亲亲她的脸颊,声音里尽是笑意,说:“没关系。”未等路漫开口,宁钦又封住了她的嘴巴。   混混们是拿钱办事,哪怕进局子也不在乎,想要从他们嘴巴里撬出来什么,给钱也许行得通,但宁钦无此打算。因此,他决断也做得非常快。   出事的隔天,宁钦找上了宁修。在宁修的办公室,他们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宁钦人就出来了。他不是来求和的,而昨天那种事情发生了,兄弟情也真正走到头。   生活不顺心、处处碰壁的人是宁修不是他,因此于宁钦而言,摊牌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宁修并非没有软肋,想要威胁得了他或者掣肘他,从来都不是难事。   在宁钦找过宁修后,这样的事情没有再发生过了,宁家公司的情况则每况愈下。这之后也不过半年的时间,明里暗里已经开始有被收购的消息流出。   直到有一日,路漫将一沓厚厚的合同摆到他面前。宁钦始终记得,那是小豆包生日没过多久,本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他在书房里,她笑着走了进来。   当看清楚合同上的内容时,宁钦回想起曾经她曾说过的——他来管理,负责公司的经营,与他的父母无关,与他的大哥无关,他们都不再会干扰到他。   那时即便没有认为她仅仅是开玩笑而已,可也没有认真想过这些话变成真的,就像他说过的,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如果公司经营不起来,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等宁钦反应过来这些合同意味着什么时,他脸上除去错愕再也没有别的表情。路漫靠着书桌,垂着眼笑笑:“怎么样?买个公司给你玩玩?”   她将话说得再轻巧,也绝不会是这么一回事。做到这一步,还能是为了什么?宁钦自己在心里想想,一时失笑摇头。他摘下眼镜,站起身,手臂搭在她的腰上。   宁钦看着路漫的眼睛,笑了笑,徐徐问:“如果这都不算爱?”   路漫不置可否,也望着他,反问道:“那你呢?”   宁钦像是不明白:“我什么?”   路漫眯眼,仍带着笑:“非要和我结婚,真的只是为了豆包?”   宁钦闻言,低头一笑,继而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换上正经的表情,认认真真回答:“不得不承认,豆包的妈咪,更让我舍不下……不可能是完全不为她。”   ☆、你的世界里(一)   宁家的公司被收购, 宁修被踢出局, 却也得到一大笔钱。他拿到这笔钱之后,迅速的带着妻儿出国, 此后几是没有消息。难得了解些许,也是从朋友口中得知。   路漫直接把管理的权利让渡给宁钦,宁钦重新入主公司。在他的经营之下, 不过三年时间,整个公司的情况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公司盈利则全进路漫的口袋。   不说公司利润,哪怕宁钦每个月的工资, 他也是自觉主动想要交给路漫的。可惜对方嫌少, 看不上, 让他自己拿着零用。宁钦觉得无奈, 好歹年薪百万的……   宁修出国之后,宁钦仍和路漫住在一起,只是回家的频率要稍微高了一些。宁父宁母偶尔提起宁修,宁钦从不会说什么, 不过沉默听他们叹气,不有任何表示。   日子终是一日一日过下去。   对于宁钦而言,有林相思,有女儿,生活总归还是挺不错的。   宁修一直没有回来,给宁父宁母送终的事情,是宁钦一手操办。对他来说, 自己做到问心无愧,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而其他的那些,不伤害到他在乎的人也不过如此。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东西,很多事情,宁钦早看开了。   路漫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林相思七十六岁。到晚年,林相思身体时有不好,她先拖了两年,算是给了宁钦和儿孙们一个心理准备,之后才脱离了出来。   难得不是自己给目标人物送终,路漫发现,自己先走一步的感觉比送别人走的感觉要好一点儿。大概因为,离开可以了无牵挂,但凡留下毕竟得考虑许多。   提交过任务后,路漫没有废话,直接让S520带她进入下一个世界。她在新的世界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宿舍,准确的说,这是四人间。   这个时候,宿舍里没有其他人,便格外的安静。路漫稍微看了一圈,就和过去每次接受新任务一样,先研究起系统提供的资料,自己进行一定程度的整理。   新的任务,她现在顶着的身份叫范圆圆,B大大二学生,十九岁,没有男朋友。泛泛之交的朋友却不算少,而她的目标人物是——不同学院但同级的传奇校友。   这一位传奇校友名叫裴峥,他的传奇源于他被称之为天才,而这种天才则表现为各种各样有含金量的奖项,各式各样重大项目的参与,及学校老师的高度评价。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对方还会拥有不错的外形条件,和可能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性格。具体表现在裴峥身上,是他这个人,在其他人看来多少孤僻和冷淡。   真正引起路漫注意的,不是这些,而在于裴峥这个人的一些经历。他出生于一个单亲家庭,从没有见过自己父亲,他的母亲将他一手带大,且教育极其的严格。   只是这种严格的方式也极为偏激。   譬如从裴峥小的时候,裴母将他的时间做好规划安排,要求他必须照此完成学习任务。如果没有达成,裴峥虽然不会受到责骂,但裴母会进行自我惩罚,自我咒骂,甚至是自扇耳光。   因为从小只有自己妈妈一个人的疼爱,裴峥对裴母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小的时候他无法分辨,裴母的这种行为到底代表什么,唯有本能的不希望她这个样子。   裴峥能感知到裴母是为了他好,而这句话也是裴母常常都会挂在嘴边的。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会选择做的,自然是听从裴母的话,从此不再做一样的事。   慢慢长大以后,裴峥察觉到裴母对自己的感情充满压迫和控制,因此趁着高考,报了这所远离原来城市的学校。在选择大学时,裴峥曾经参考过一个人的志愿。   这个人,就是路漫现在顶着身份的人,也是裴峥的高中校友——范圆圆。和裴峥这种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不同,范圆圆是大家公认“命非常好”的那个。   范圆圆出生在小康家庭,上头有一个哥哥,父母对两个孩子态度一样,哥哥待她也很好。她人生的每一次升学,都全靠升学考试的超常发挥来拔高水平。   小学升重点初中,范圆圆是踩着线进去的。初中升重点高中,范圆圆还是踩着线进去的。高考超常发挥、胆大填报志愿,范圆圆再次踩着录取线被B大录取了。   在她进入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和B大之前,不管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朋友,她的老师同学,都不认为她可以成功,甚至连范圆圆本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是,谁知道呢?   偏偏就考上了,范圆圆表示,我也很无奈啊!   范圆圆有点粗神经,又不拘小节,时常都是笑呵呵的。她一米六一,九十二斤,算不上多瘦,但也和胖没有关系,一张有点肉呼呼的包子脸,看起来人畜无害。   高中的时候,范圆圆和裴峥同校,听说过这个人,但没有什么接触。上了大学,两个人在一个大学,而裴峥又是风云人物,她自然也知道他,却依然没有接触。   相比于范圆圆把裴峥只当作一个认识但完全不熟的人,平常甚少主动关注,裴峥对范圆圆算是……颇有一些上心。他对这个看起来乐观开朗的女孩,很感兴趣。   路漫非常介意裴峥小时候的经历。尽管他现在有意识的脱离来自他妈妈的掌控,但是凭着她的阅历和看过的许多心理方面的书籍,路漫觉得这是一件很难的事。   裴峥的童年阴影是巨大的,而这种童年阴影,很显然从来没有真正消除过。他即便有反抗的意识,想要彻底挣脱那种心理的枷锁,却绝非说起来这么简单。   路漫认真思索过,觉得要是按照小说套路来,如同裴峥这种经历、性格的人物,正派男主会少见,反派男配大概并不在少数。   这样的一个人,在小说里看一看可以,也没什么要紧。可要真在生活里和他产生一段感情纠葛,她认为非常不妥,以及非常危险——是的,路漫认为十分危险。   但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不清楚他这些事情也不明白其中利害的那些人。裴峥受他妈妈的影响太大了,在感情的处理上,没有人给他引导,他接收的都太负面。   裴峥太过聪明,当他产生占有一个人的想法时,未必采取过激的举动,却极有可能做一些情感操控的行为。那可能裹着感情的外衣,极其隐秘,轻易不能察觉。   路漫对这个任务的满意度不超过十个点,但谁让S520说过,只要再顺利完成两个任务,它就可以尝试着送她回去了呢?临到最后这两步了,怎么也走得下去。   不能让裴峥的感情朝着想控制范圆圆的方向去发展,那么她必须先下手为强了。裴峥习惯和裴母相处的那种模式,那么与其被控制,不如……先控制他。   范圆圆是汉语言专业,今天上午两节课,不过都被她给逃了。其他三个舍友们都去了上课,早也得中午才会回来。路漫梳理过信息,看看时间,快十一点半了。   她爬起来,下床洗漱,通过系统定位裴峥,发现他人在图书馆。路漫洗漱好后,揣上了范圆圆的校园一卡通和一点零钱,赶在上课的学生下课前出门吃早午饭。   裴峥在差不多的时间,也离开图书馆往食堂方向去。最靠近图书馆的是三食堂,是裴峥常去的,范圆圆有时候也会去,她喜欢吃这个食堂的铁板牛肉饭。   路漫刻意的迟了一步,等到裴峥找到座位坐下之后,她才取到自己的饭,然后端着餐盘找座位。她一边走一边找,最后到了裴峥的面前:“同学,这有人吗?”   裴峥原本是埋头吃饭,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到熟悉的一张脸,他重新低下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没有,你随意。”   “谢谢。”路漫道了一声谢,挑了四人座中和裴峥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两个人的距离就算不上太近。她低头才吃过两口饭,斜对面的裴峥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路漫有所察觉般抬头,多看了一眼裴峥后,忽然惊喜的笑容问:“诶……你是不是……裴峥啊?”裴峥也看向她,她又说,“我知道你,我们还是高中同学!”   裴峥迟疑的点一点头:“你好。”   路漫笑眯眯说:“你好,我叫范圆圆,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一直知道你。”   裴峥垂下眼,再次点头,没有说什么,端着餐盘先走了。他走开了之后,路漫继续低头吃饭,没几分钟吃好了,便晃晃悠悠回宿舍休息,途中还买了杯范圆圆饭后必不可少的奶茶。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故事 你的世界里 人畜无害VS天才反派 大学背景 ~ 想和漫姐结婚的,请排队领一下爱的号码牌【狗头】   ☆、你的世界里(二)   和裴峥有了第一次的打招呼之后, 路漫后来遇到他, 是在学校图书馆。临近期末,大家都在疯狂复习, 路漫自然随大流,每天都到图书馆来。   范圆圆不是学霸,大一的成绩就普普通通, 很多科的成绩都低空飞过。路漫虽有能力考出漂亮成绩,但需要花费许多精力,现在可以有机会偷懒,谁又不想?   之前数次, 路漫和舍友到图书馆来, 来来去去转很久才能艰难找到座位。这段时间也泡在图书馆的裴峥, 早就注意到了她, 只是也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今天,路漫询问他旁边位置是否有人。   当然是没有人的,路漫心里明白。这个位置其实是裴峥自己多占的,至于为什么做这件事……大约就是在等着这样的情景会发生。   听到不陌生的一道声音, 裴峥却头也不抬。他看起来极为自然的,动手将桌面的书移到自己面前,以此来默认没有其他人占用这个位置的这件事。   路漫见状,轻轻和他道谢,抱着自己的几本书坐下了,不再说话,安静的开始翻书写笔记。整个图书馆都静悄悄的, 空气里只涌动着翻书的细微声音。   裴峥目不斜视,路漫也是一个样子。   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路漫摸出耳机开始听歌。一个小时过去,她将书丢在一边开始在稿纸上随意涂涂画画。两个小时……她点开视频看起电视剧……   旁边坐了一个无心学习的人,即使裴峥不想注意这些,也很难不注意到。他眼角的余光,始终自觉不自觉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裴峥对身旁的人是好奇的,因为在他眼里,范圆圆看起来很不同。在这个人身上,他会感觉到一种自由自在和不被拘束,似乎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甚至,她在做这些事情时,表情也说不出的自然。理所当然的在图书馆做和学习无关的事情,怡然自若的样子,嘴边一点恍惚的笑意……   是为什么呢?   裴峥掩不住想要探究一番,只是一直以为,他都没有机会。   不想表现出任何的不对劲,因此无论心里是什么想法,裴峥脸上都看不出来,何况他大多数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眼前的一本资料书上。   直到一张小纸条被悄悄摸摸递到他面前,是旁边的人。心中诧异,裴峥当下却没去碰纸条,倒是正经朝身侧看过去一眼。   身边坐着的、给他递纸条的人正好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笑了起来,鼓鼓的包子脸,眉眼弯弯。她不是一眼让人觉得漂亮的那种长相,此时却分外可爱。   感觉到范圆圆的善意,裴峥心中别有所感,但仅仅面无表情别过脸。他低垂着眼,视线落在那张纸条上,手指摁住,将它移到自己面前,而后好整以暇拆开来看。   纸条上是小学生字体,简简单单写了一句格外八卦和略有冒犯的话——“听说你从来不谈恋爱?”落款附赠一个傻乎乎的笑脸Q图。   换作别人,探究这样的事情,他或许没耐性。可此时,裴峥看看纸条,又看看路漫,提笔飞快在纸条上写字。裴峥在上面写了一句——“与你何关”。   看着她满心期待将纸条收回去看他的回复,又满脸失落,裴峥心里好笑,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没过几分钟,又一张纸条塞过来,未及拆开,旁边的人先走一步。   裴峥动作一顿,抬头去看她,望见她离开的背影。他又去看纸条上的字,上头写了一句意味不明的“真实过度,反变虚幻”,再没有多一个字。   一场全无趣味的秘密对话至此结束,裴峥默默看了会纸条,又去看时间,才注意到是快十二点。他把纸条夹进自己的书里,也收拾东西离开了。   裴峥惯常走进三食堂,没有特意找,很容易看到坐在过道旁位置的路漫。他极为顺手的将书放到她对面,以示占座,继而目不斜视去买饭。   后来,裴峥坐到路漫的对面。两个人沉默吃饭,只是路漫一边吃,一边像忍不住一样,偷偷去看他两眼。裴峥眉眼不动,一贯速度很快将自己的这份饭吃好了。   他吃好了不走,稳稳坐在那,反过来去打量自己对面的人。又不是不认识、没有见过,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裴峥偏仔仔细细,要瞧得人不自在。   路漫脸上一副强作镇静模样,默默吞下几口饭,终于还是受不了般,静静的看向裴峥。她脸上挤出个假模假样的笑,说:“裴同学,你一直在看我,好看吗?”   裴峥眉眼不动,气定神闲回:“一般般。”路漫纠结看他,轻哼一声,埋头继续吃饭。她吃饭,裴峥也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同样不做别的,怎么看都莫名其妙。   路漫加快速度将饭吃好,刚搁下了筷子,裴峥就帮她递了纸巾过来。她怔了怔,道谢接过擦嘴,好脾气又问了一次:“裴峥,你干嘛呢?”   裴峥并不回答,拿过自己的书直接摞到她的书上面,自顾自站起身,然后端起两人的餐盘。这个时候,他才答非所问的一句:“走吧。”   裴峥把两个人的餐盘端去餐具收集处,路漫抱着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句接着一句,话说个不休:“这是要干嘛?什么情况啊?我怎么不明白呢?裴同学,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诶……你理理我啊。”   屁股后面跟了个小唠叨,耳朵是不清净了。   可这种吵闹,裴峥觉得还挺好的。   他们先后从食堂出来,裴峥一直往前走,路漫就跟在他身后。路过奶茶铺子时,她掉了会队。裴峥走出去一段路,感觉身后没人,回头才看到她在买奶茶。   在原地等了数分钟后,他看着她拎着刚买的两杯奶茶追上来。   路漫把其中一杯奶茶递给他,笑着说:“请你喝。”停顿了一下,她又解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不好意思就自己喝……不要误会……”   裴峥默默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奶茶接过来,意外潇洒的说:“谢了。”他拿书点点不远处的小花园,“过去那边坐一会吧。”   他们在小花园的长椅隔着点距离坐下,路漫自顾自开始摆弄起奶茶,悠闲自在的喝了起来。裴峥看她这幅闲适的样子,心里不无想法。   他口中问:“为什么问我谈不谈恋爱?”   “好奇啊,还有……图书馆很无聊……”路漫咽下一口奶茶,理所当然的语气。   裴峥轻轻捏一捏手里的塑料杯,眼睛看着远处的风景:“其实我也会谈恋爱。”   突然的话,令路漫一瞬像是受了惊吓,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她慌忙掩住嘴巴,又手忙脚乱找纸巾。裴峥仍旧震惊,及时将纸巾递上,格外耐心等她收拾妥当,才无奈笑笑,问她:“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有……”路漫笑得心虚,话也不甚有底气,“我想,你就要和我说这个?”   裴峥略略沉吟,忽然问:“想……试一试吗?”   路漫茫然看着他:“……什么?”   裴峥转过脸,平静且清楚说:“试一试,和我谈恋爱。”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对视着,一切仿佛有片刻的静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如果可以称之为提议的话。裴峥看着她的一双眼睛,心中不安,强自镇定。   半晌过后,路漫眉眼舒展。   她冲裴峥笑了一下,爽快的说:“好啊。”   稀里糊涂一般的,他们两个人确认了恋爱关系,成为了男女朋友。对路漫来说,这是一个可控及计划内的结果,但对裴峥而言,则是一次试探和摸索。   他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也没有喜欢过女孩子,甚至算不上很明白,喜欢一个人的什么感觉。但有一点,裴峥是明白的,他从以前就觉得范圆圆这个人挺好的了。   两个人不同在一个学院一个专业,平常有各种的事情,时间或许未必能凑到一起,因此吃饭点这个都有空闲的时间,成为最佳见面时机。   除此之外,临近期末,很多课程都已经结课,只剩下一场考试,倒是给了方便。路漫答应裴峥在一起,到放假前这一段时间,他们见面很容易。   裴峥这时一样课少,加上老师不拘束,他大多时候泡在研究室。两个人确认关系之后,他去图书馆时间显著增多,且次次去得早,务必提前帮她占好一个位置。   路漫享受便利,愉快撇开了范圆圆的舍友们。在图书馆里,她基本上是一小半的时间看书复习,大半时间骚扰裴峥。   裴峥看书其实挺认真的,可被骚扰了也从来不生气不抱怨,对着她,脾气好得不得了。他们去食堂吃饭,裴峥也必然会帮她排队帮她取饭,她全然是饭来张口。   明明两个人是这个样子,却直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裴峥都没有牵过她的手,不说拥抱接吻了。缺乏亲密接触,路漫以为,这极不利于他们感情的进一步发展。   考试结束便开始放暑假,顶着范圆圆身份的路漫自然要回家去,她也提前订了机票,时间就是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后一天。裴峥打算留校,他们面临一场分别。   临走前一晚,路漫和裴峥出去吃了一顿饭,饭后两个人牵着手在学校里慢悠悠散步。等到时间稍晚,裴峥一如既往的送她回宿舍去。   把人送到宿舍楼下,没有别的事,裴峥便打算走了。想想不放心,他又开□□待几句:“要带的东西别落了,晚上早点睡,睡前定好闹钟别误了点。”   路漫脸上带笑,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裴峥说完了,她才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以为她有话要说,裴峥微微低头问:“怎么了?”   趁此机会,路漫四下看看,仿佛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转眼的时间,趁着裴峥反应不及,飞快踮脚亲了下他的嘴巴,而后便立刻飞快逃进了宿舍楼。   柔软触感一瞬即逝,裴峥立在原地怔了半天,终于慢慢的红了脸。   ☆、你的世界里(三)   路漫暑假在范圆圆家里。   她大部分时间在过着吃喝玩睡的不积极、不向上的生活, 小部分时间被迫到驾校来学开车。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手, 和教练相处愉快,只是这个季节天气太热, 无可避免要遭些罪。   回家前一晚偷亲了裴峥,第二天路漫直接走了,两个人没有再见面。   其实那天晚上, 她回宿舍没两分钟,裴峥给她打电话,她没接。没有接电话,却在微信给他发消息, 问他生不生气, 问他会不会不高兴。答案显而易见。   相处两地不能见面, 路漫和裴峥基本每天会互相发信息, 一周也通常有三次到四次的视频,聊一点生活琐事,联系频率并不低。   尽管如此,裴峥却没有提过会回来, 路漫自己通过系统知道的。心里再明白,但她从驾校回家,看到在小区楼下等着的裴峥,依然是满脸惊讶。   正是黄昏时分,空气里的燥热叫人觉得不能承受。裴峥不知道等了多久,额头满是汗,他身上一件T恤后背也看得到湿了一大片。   路漫讶然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呢?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这是等了多久了?这么热, 怎么在这等呢……”她每每见到他,好像就有说不完的话。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路漫忙从包里掏湿巾和纸巾裴峥,拿纸巾主动去帮他擦汗。裴峥见到她只是笑:“明天不是你生日吗?”   他又问,“你晚上能出来吗?一起吃个饭?”   路漫乐了乐:“你还记得我生日?你不会是专门为了这个回来的吧?”她看看手机时间,“我晚上没事,不过得先回家一趟,还得和我爸妈说一声。”   裴峥颔首说:“那你先回家,晚一点……七点半吧,我们在虹光广场见面。”   路漫问:“你现在也回去吗?”见他摇头,她追问,“不回家去哪?”   裴峥犹豫一瞬,抬手轻轻掐一把她的脸。   他笑笑:“哪来这么多问题?你上去吧,我走了,晚点见。”   不等路漫说送他,裴峥已经转身离开,她也就直接上楼去了。走出去数十步的裴峥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无人,轻轻抿唇,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黯淡。   路漫回到家里,吹了会空调,然后洗头洗澡换了一身衣服,收拾好差不多是七点了。她和范父范母说了一声,拎着钱包和手机出门。   打车到约好见面的地方,还有十多分钟,裴峥人已经到了,且很快看到她,和她碰了面。此时的裴峥也换过一身衣服,看起来是洗过澡了,整个人清清爽爽。   路漫打量他一下,奇怪的问:“你没回家吗?你……住酒店?”   裴峥应得含糊,很快说:“去吃饭吧。”全然没有想就这个话题多聊的意思。   两个人去吃披萨和意面,喝冰冰凉凉的果汁。   路漫脸上一直有笑,看得出来的高兴,不相信般问坐在对面的裴峥:“真的是因为我生日专门回来的?这样真的好吗?”   裴峥气定神闲反问:“为什么不好?”   路漫笑:“太折腾你了啊,你本来都说不回家的……还特地跑回来。”   裴峥说:“没什么。”其实他想说,因为是在一起以后她的第一个生日,总觉得不一样,不想稀里糊涂的。更何况,在学校时,她做过些什么,他记得。   路漫看着裴峥笑,和他聊自己在家的生活,聊学开车的琐事。她聊这些的时候,裴峥多是只听不评论,间或应一声。   她说了半天以后,话题转到裴峥身上,问:“你们家是不是就你一个孩子?我想一想……好像到现在你都没怎么说过这些,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你的事?”   裴峥眉眼不动道:“嗯,我没有兄弟姐妹……”说着又笑了,“你想听什么?我的事是什么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路漫喝一口果汁,不同意说:“怎么没什么好说的?你多厉害多牛逼啊,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我感觉大家都可佩服你了。”   裴峥笑笑:“我有什么可佩服的?”   路漫单手托腮看着他:“你聪明啊,长得也好,才貌双全,是不是?”   裴峥抬抬眼:“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原因?”   路漫悟了他的话也笑,摇头说:“不是,我……我想了解你,想知道你的事。”   裴峥想到自己的家庭,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事,压了压嘴角。他垂下眼,尽量淡然的语气说:“我的生活很无趣,我这个人也一样。”   “没有啊。”路漫真诚的看他,“你帮我占座打饭,送我回宿舍,我生日还特地来陪我,你这么好,怎么会是无趣的人?”   她脸上笑容染上一抹羞涩,咬着唇视线躲闪,飞快握了一下裴峥的手,“真的,我觉得你特别的好,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了。”   质朴却如同告白一般的话,让裴峥心里涌起一阵暖融融的感觉,尤其她语气和眼神都特别真诚。只是,他也觉得,范圆圆这个人呐……   别的女孩子,也会像她一样这么大胆这么主动吗?裴峥觉得,明明应该自己主动的事情,都被她抢了个先。哪怕结果没有差别,也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裴峥维持笑意:“等你多了解我一点,就知道我这个人是真的很无趣了……”   路漫不以为然的语气:“就算是这样,也没事啊,我不介意。”   吃好饭,裴峥到隔壁蛋糕房取给她订做的生日蛋糕。怕她回去太晚父母担心,也不多留,取到蛋糕后,裴峥直接叫出租车送她回家。   送路漫回到单元楼下,他将蛋糕递给路漫:“明天你家人会陪你过生日,所以我今天先给你买蛋糕了,你拿回去吃吧。”   路漫接过来,问:“那你呢?”   裴峥微愣,明白过来,说一句:“没事。”   路漫立刻否决:“那不行。”她默了一下,迅速做决定,拉了裴峥的手,“来。”她牵着他到小区花园中心地带的石桌旁,自顾自坐下来,动作迅速开始拆蛋糕。   他一边插蜡烛,一边自问自答,“有打火机吗?你不抽烟肯定没有……稍微等我一下,两分钟。”裴峥根本来不及答话,只看到她风风火火走开的背影。   借着路灯的光亮,眼前是漂亮的慕斯蛋糕,裴峥看着它,有一点懵。路漫果然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只打火机。点亮蜡烛,她闭眼对蛋糕许愿,脸上一直有笑。   吹灭蜡烛后,路漫动手切蛋糕,务必要和裴峥一起来吃。看到他嘴角沾了一点奶油,路漫笑着问:“咦?你的蛋糕是什么味道的呀?”   裴峥愣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她已然凑过去,舌尖舔过了他的嘴角,将上边的沾着的奶油卷走,咬着叉子冲他无辜笑,没忘记说:“甜的,很甜。”   九点多,小区里是有人的。反应过来的裴峥左右看看:“喂——”其实没有人注意到转瞬即逝的一幕,只是他仍多少心慌。她下一刻会做些什么,他似乎无从预期——至少现在是这样。路漫眉眼带笑,低头继续吃蛋糕。   迟一点的时候,把剩下的蛋糕重新打包好,裴峥再次把路漫送到单元楼下。这一次要说再见了,见她眼巴巴看自己,裴峥心觉明白她眼里的期待。   他却仅仅是看起来很镇定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她不动,一步都不挪,还是那样的眼神。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半晌后,裴峥终于动了。   他牵过路漫的手,带她躲到了附近一株高大梧桐后免。谁都没有说话,裴峥看着她,一手扶住她的肩,微微闭眼去吻她的唇。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毫无经验,还有些许不可察觉的紧张与无措。虽无技巧,但本能的吸允她的唇,舌头去撬她紧闭的牙关。试了几次,才成功闯进去。   一件似乎不过如此的事情,真正尝到了,心晃荡着,旖旎涌动着,才觉出其中的意趣。裴峥发现,比起蜻蜓点水的触碰,这样的唇齿交缠,莫名叫人欲罢不能。   于是,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时间。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夜色掩住了脸颊的殷红,他的手被她牢牢的握着,手心汗湿了。   路漫不看裴峥,低垂的眉眼是含羞带怯的意味,是不好意思。从他手里拿过东西,丢下一句:“回去小心点。”逃也般跑了。   裴峥翘着嘴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激荡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走出小区,正准备打车回酒店,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屏幕不断闪烁,他看着手机,没有接电话。同一个人的电话却不停打过来,他安静的看着,想起了一些什么,到得最后仍旧摁下了通话键。   裴峥对着电话低声道:“喂,妈。”   电话那头,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哭意。   “小峥,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怎么不回家看妈妈?妈妈很久没见你了,妈妈很想你……还是你也不要妈妈了?是不是你也不要妈妈了……是不是……”   中年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紧随其后一阵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和嚎啕大哭的响动。裴峥听着这些,抵不过心底一痛,说:“妈,我这就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裴峥可能是九个世界里最惨男主…… 依然是爪机码的一章T-T 以及看到你们说漫姐小甜甜我有点害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世界里(四)   裴峥小的时候, 四岁以前, 是一个特别安静乖巧的小孩子。   他不喜欢到外面玩,常常在家捧着妈妈给他精心挑选的画册和儿童书看得津津有味。他喜欢书里的世界, 有趣且可爱。   因为太不活泼,也没怎么交到朋友,除了自己待着, 他就是和妈妈在一起。妈妈对裴峥是极为特殊且重要的存在,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   如果不是会从他妈妈口中知道一些那个人的事,他小时候几乎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的,可别的小朋友都有, 他肯定也有, 只是他没有见过, 只是他不认识。   不过,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人不好。那个被称作爸爸的人,狠心把他和妈妈抛弃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的时候, 听过太多那个人不好,和自己妈妈希望他好好读书、努力成材的话,裴峥对自己必须很努力这件事从没有怀疑过,也觉得自己妈妈很辛苦和不容易,他确实应该听妈妈的话。后来去了幼儿园,去了学校,集体生活让他慢慢接触到更多的人、了解更多事, 也渐渐体会到别人的生活和自己的不同。   裴峥其实从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出身,他似乎一直都明白这件事他没有得选择,而且无法去责备那个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女人。   他按照自己妈妈的期望,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学习里,努力满足她的期待,从未令她失望过。直到——   裴峥记得那是他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安排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出板报,那天下午,他比往常迟了两个小时才回家。   他回到家里时,他的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双眼睛无神盯住站在门口的他。那个时候,他没有从自己妈妈身上感觉到任何生气的情绪,却无端害怕。   几乎下意识的,十岁的裴峥慌忙向自己妈妈解释自己为什么回家迟了。只是,他的妈妈,听到他的一番话,却忽然流泪了。   两行泪水划过熟悉的面庞,她开口,没有任何的指责,却忽然抬手自扇巴掌。重重的,响亮的,十岁的裴峥就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因为这一幕吓傻了。   他听到了自己妈妈的自责,也听到她说担心他会有事,焦心他的学业,怕他的朋友不好,把他带坏了。伴随着这些话语的是一下一下手掌击打脸颊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只知道自己妈妈不开心了,而这与自己有关系,他连忙认错,反复承诺自己会听话,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求她可以原谅自己。   那次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做过任何违背他妈妈意愿的事情。可是他终究是会长大,终究会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当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反抗,不应该顺从时,一切似乎太迟了。裴峥始终记得小学三年级发生过的这一件事。尽管在后来,他有意识反抗,可还是觉得不对。   每次回想起这些,他总是会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森冷。有的时候,他会觉得时间和空间尽数被打破,他和小时候的那个自己,在一片黑暗中隔着一道光在对峙着。   心事重重中,裴峥回到家里。   他自己拿钥匙开门,一进去,抬眼看到他的妈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神呆滞望向他,不再年轻的脸庞有两道清晰泪痕。   视线交汇的一个瞬间,沙发上坐着的人霍然起身,她手里攥着一个厚重的烟灰缸。在她起身后,那个烟灰缸狠狠地朝着他掷了过来。   裴峥本可以躲开,但在这一个瞬间,他没有动。那个烟灰缸重重砸在他的额头,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沙发旁的人。地板很快聚集起一片暗红,是黏稠的刺目。   路漫在范圆圆生日这天,在医院里,在这个暑假,第三次见到了裴峥。   他躺在病床上,正在打点滴,人睡着了,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在身上乍一眼看不到的地方还藏着数处伤口,是被水果刀刺伤的。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路漫都清楚。彼时裴峥回到家里,他妈妈发疯一般的将他弄伤了。他不反抗,也不躲闪,冷冰冰的看着他妈妈,睥睨般的姿态。   等到她终于停手,意识清醒的裴峥,强撑着一个人过来医院。今天早上,路漫掐着点给他打电话,他在电话这头装没事人,却抵不过护士突然出现。   被发现贸然下床的裴峥遭到了护士的呵斥,他人在医院的事情再瞒不住。是因为这样,路漫在一个小时之后,顺理成章来医院看他。   裴峥是什么心思,路漫不说自己百分百掌握,八成以上总是没有问题的。在他更早开始对他妈妈进行反抗时,因为他做不到真正切断过去,便迟早有这么一天。   面对这份亲情,他一直是痛苦的。无法割舍的血缘之情,无法否认的照顾和抚养,和不想成为别人的所有物,不想当傀儡玩具的心情碰撞交织,痛苦难当。   他心底潜藏一种渴求,可以以某种方式,去偿还,或去弥补。直到昨天,他妈妈从伤害自己转为伤害他时,裴峥潜意识里面觉得,这大概是一种办法了。   对于裴峥的妈妈来说,裴峥一次又一次的反抗,让她感觉到无力,也感觉到那个乖巧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孩子不存在了,再也不存在了。   她没有任何的安全感,觉得自己再不会拥有那些。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的这个人,正是裴峥,是他把她彻底抛弃了,他……该死……和他爸爸一样,该死!   路漫在病床旁边坐下,将自己买的水果放在床头,一边帮他盯着输液,一边等他醒过来。她坐了不过十分钟,裴峥就已经醒了,看到她,还笑得出来。   他若无其事说:“来了怎么不喊我?你今天过生日,跑医院多不好……”   低头正在玩手机的人听见了声音,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路漫脸上一点笑都没有,瞪着眼,凶巴巴说:“裴同学,您真能耐!伤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凶完她又撇嘴,眼睛红红的,“你这是碰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被抢劫了?报警了吗?”   裴峥说:“没有……就是个意外。不严重,稍微养一阵子就好了。”昨天晚上差点被送进急救室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路漫脸上不相信的样子:“什么意外能身上被捅刀,脑壳也破了?”   裴峥笑得无奈:“真的没事,别担心了。”   路漫不满撅嘴,哼了哼:“你受伤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发现了,等你伤好了估计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你这样太过分,根本没把我当女朋友……”   裴峥看到她气呼呼的脸,是在为自己担心后怕,是只有更好脾气的哄:“不是不告诉你,是怕你吓着了……而且今天你生日,影响你心情多不好。”   路漫深深皱眉,不高兴:“生日怎么了,生日能有你重要吗?反正你这么就是不对不好,下次有事你必须得告诉我才行。”   裴峥唯有说:“好,答应你。”在此之前是从没感觉到过,现在内心却有无比清晰的感受——见到范圆圆时,他原本混乱的心情也不自觉变得镇静下来。   病床旁边终于听到承诺的人,仿佛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才轻松了一点。路漫在医院陪裴峥,临近中午还帮他买午饭。她中午没回,范妈妈电话打过来。   没有避讳的,当着裴峥的面,路漫将电话接了起来。   “妈,你们先吃吧。我朋友住院了,我在医院现在,没那么快回家。”   “是男朋友又怎么了?我今年都二十岁了,还不能交男朋友?你怎么不去管管我哥高中就追漂亮女孩?”   “知道了,没事,好……拜拜。”   裴峥听着她打电话,看她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短短一通电话,那种无处不在的和家人之间的无限亲昵,未真正平静的一颗心顿时又被搅乱了。   他面色仍维持平静说:“家里的电话?要不你回家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事。”   路漫摇头:“那不行。”   她冲裴峥笑了笑,说:“我家是习惯了等着一起吃饭,所以找我呢。”   裴峥说:“挺好啊。”路漫笑笑,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   一直到下午帮裴峥买好晚饭,帮他新添满一壶开水、准备一些零食,路漫才准备离开了。一整天,裴峥的妈妈或者亲人都没出现,任谁都知道不对,她却不问。   第二天,路漫早早拎着早饭来医院,还帮裴峥带了几本闲书看,邀功一样捧到他面前,笑嘻嘻问:“知道你无聊,给你带了书,我是不是特别好?”   裴峥当下也笑了,认同的点头,深以为然:“是。”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但凡不用去练车,路漫每天准时到医院报道,待到傍晚才离开。   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一天中午,她如常去帮裴峥买午饭回来,病房里多出了一个人。系统告诉她,这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就是裴峥的妈妈。   裴峥看到路漫回来,看看自己的妈妈,出于礼貌,互相介绍一下。裴峥的妈妈猜出大概是眼前的小姑娘这几天在照顾裴峥,脸上是和蔼可亲的笑。   她亲切的语气,热情的说:“我们家小峥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谢谢你……晚上有没有事?阿姨请你吃顿便饭好不好?”   路漫满脸拘谨,笑容也不大自在。   裴峥见状,出声道:“妈,不用了。等我出院了,我来道谢。”   裴峥妈妈责怪的看他一眼,笑笑说:“那怎么能一样?”说着又看向路漫,柔声询问,“晚上和阿姨一起吃饭,好不好?”   路漫只得点点头,乖巧的答应了下来。   裴峥望一望她,眼底浮现淡淡的犹疑之色,带着丝丝几不可察的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裴峥的这种情况,确实需要从那种心理上的困境走出来。看到有评论说,希望漫姐救赎他。我对结局的犹豫,其实也在这一点。如果是生活里面,我觉得这种事情并不好,具体来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并不具备救赎别人的能力,如果一段感情掺杂这些东西,其实是痛苦且艰难的。很多时候,我们遇到困境,都只能靠自己走出来。我还是会有点担心写的故事误导了读者,特别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万一有人没有弄明白现实和小说不是一码事呢qaq   ☆、你的世界里(五)   裴峥的妈妈带路漫去吃的怀石料理, 安静的包厢里, 生疏的两个人对坐着。   路漫低头喝茶,她对面的人歉疚的笑容说:“阿姨真的觉得不好意思, 让你这么费心照顾我们家小峥。”   “不碍事的,阿姨。”路漫垂眼望着杯子,没有看裴峥的妈妈, “我和裴峥是同学也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裴峥妈妈微微而笑,依旧温柔问:“你们是高中同学?其实小峥……他从小性格安静,朋友也不多, 本来还担心……看到他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我也放心了。”   路漫脸上挂着笑容, 无心的一句:“我们高中就是一个学校的, 大学也是。”   听到路漫的话,裴妈妈脸上漫过一丝怪异的情绪,快到轻易不可捉摸。她笑着却叹气,无可奈何道:“没有听小峥说过呐……”   说着, 裴妈妈又笑:“这孩子,是越大越心事重,什么都不和我说了。他在大学里面,都挺好的吧?他离家那么远……”   裴妈妈犹豫道:“不瞒你说,小峥是我一手带大,他出生没多久,他爸爸就走了。孩子大了不由妈, 我也没什么盼头,就希望他好,平常能给我多打两个电话。”   听起来叫人动容的一番话,浑似肺腑之言。假使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或许就信了,觉得怜惜了吧。说出这样话的人,和让裴峥伤成那样的人,偏偏是同一个。   路漫心里思索着,脸上腼腆笑着,说:“他很厉害的,他是工科专业,我们是文科专业,但是我们学院的人都知道他,知道他特别厉害,学校里面很多老师也夸他呢,他还拿国家奖学金。”   裴峥的妈妈认真的听着,光听到这样的话,犹觉得不够,就说:“小峥在学校里的事,能多讲一些给我听听吗?他太少谈这些,我也不好追着他问。”   她解释,“但当妈妈的……还是会想知道。”她将颊边几缕碎发别到耳后,像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孩子的事得靠这种办法知道,会不会觉得阿姨特别失败?”   路漫用懵懂无知的表情看她,连忙摇头否认:“不会啊。”她轻轻一笑道,“其实我也不常和爸妈说学校这些事,就是觉得没什么特别。”   她安抚裴峥的妈妈,说:“裴峥可能也有这种感觉,才提得少吧。其实我们在学校里面……”她慢慢和裴妈妈说着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他在大学里的事情。   吃饭期间,裴峥的妈妈态度都十分和蔼,没有给过路漫半点为难。   一顿饭结束,裴妈妈和她要了个手机号码,原本要送她回家,被路漫婉拒了。没有太过坚持,最后裴妈妈帮她打了个车,将人送走,她才也坐车回去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路漫给裴峥发信息,说自己吃好饭回去了,顺便有意无意夸了一句他妈妈很温柔。裴峥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听起来仍是平常的语调。   他问:“吃好饭了?回家了?”   路漫笑说:“吃好了,我现在在车上,一会就到家了。”   裴峥说:“你们一顿饭还吃了挺久的。”   “因为吃的怀石料理啊。”路漫顺着他想听的往下说,“聊了很多你的事情。”   裴峥按捺着情绪,稀松平常问:“我的事情?我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   路漫说:“就是随便聊一聊,我说你在大学里面也可厉害了,阿姨也说了你小时候的事,说你以前特别乖巧……真的假的?不能想象。”   裴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这些,转而问:“你到家了吗?”正好出租车停到了小区外,路漫付钱下车才回:“现在到小区门口了。”   裴峥说:“嗯,回去吧,明天你好好休息,不用来医院。”   “嗯,我上午得去驾校。”路漫应了一声,两个人的通话结束了。   第二天,医生通知裴峥可以出院回家养伤。他妈妈帮他办好出院手续,领他回到家里。裴峥看似顺从跟着她回去,从始至终,态度冷淡。   一到家里,他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裴妈妈听到那一声响动,心跳好似跟着漏了一拍,惊惶的情绪从心底喷涌而出。   裴妈妈立在门口,拍了拍房门,慌张道:“小峥,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我那天晚上喝多了……对不起,小峥?小峥?”   裴峥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房门外清晰的传进来,一句一句,却听得人心烦意乱。他痛恨自己心软,做不到和这个确实为自己付出了很多的人断绝关系。   她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可怜,而他这样的冷血……是那个大不孝的人。门外的人依旧在说,絮絮叨叨追忆起往昔,裴峥不想再听。   他走到房门附近,不高不低的声音。   裴峥语气冷漠说:“我没有怪过你,可以让我休息了吗?”   一瞬间,门里门外都变得安静了。裴妈妈迟疑的喊了一声:“小峥……”裴峥没有应她,未几时,外面响起走远的脚步声,房间里面的人跟着松了一口气。   裴峥回家养伤之后,路漫也不好上门探望。裴峥不方便出门,暑假期间,他们便没能再见面,回学校时也没有一起。因此,直到开学,路漫才又见到了裴峥。   他额头的伤口,伤疤脱落之后,留下一点疤痕,有头发挡着,倒不是很明显、身体估计是好了,精神状态也还不错。他们吃了一顿气氛不错的饭,但裴峥依旧不谈起自己的事。   正式开学后,不比顶着范圆圆身份的路漫,除去上课和一些必要的集体活动只喜欢宅着,裴峥常常在实验室或者研究室待到很晚,图书馆去得也不频繁。   起初那种每天至少一起吃两顿饭的状态,慢慢变成了一天能一起吃一顿饭,又或者干脆一整天也见不到对方一面。路漫是不至于天天想见裴峥,但对于一个恋爱不久的小女生来说,有情绪非常的正常。   在见面频率越来越低后,一个周六,路漫态度蛮横让裴峥和她出来吃饭,看起来是有些不高兴。意识到她的这种不悦,裴峥有心哄她,便多少殷勤小意,主动帮她摆餐具,倒茶水。   “你怎么这么忙啊,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路漫喝着裴峥倒的茶,抱怨道。   裴峥笑笑:“最近在帮老师做项目,确实比较没时间。你课不是也多吗?”   路漫撇撇嘴,异常的不满:“我课再多我也有时间吃饭,不像你,一起去食堂吃个饭都喊不出来人。要是我不信你,早就怀疑你在外面有别的小朋友了。”   她话说得可爱,裴峥忍笑,诚恳和她道歉:“对不起,但是我……有时候忙起来可能太投入,就会不小心错过吃饭的点,时间有点凑不到一起。”   路漫皱眉问:“你经常不好好吃饭?”   “没有。”裴峥否认,见她狐疑的眼神,又笑,“偶尔,但是饿了肯定会吃啊。”   路漫斜眼看他,不经意说:“照现在这样下去,一个星期也要见不上一面,以后阿姨打电话问我你怎么样,我也得回答不上来。”   裴峥闻言,意识到了什么,紧拧了眉。   他皱眉问:“我妈还给你打电话?她怎么有你电话的?”   路漫奇怪看看他:“就是之前你住院,阿姨带我去吃饭那次。是阿姨主动问的我电话号码,我总不能不给吧……那也太失礼了。”   裴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表情和语气。   他说:“我的意思是……下次你可以不接电话,也没有必要说我的事情。”   路漫不明所以的样子:“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裴峥说着,觉得这么交待也没用,又问:“把你手机给我一下?”   像话题转得太快跟不上,路漫眼睛都瞪圆了:“要我手机干嘛?”   裴峥说:“借我用一下,很快就好。”   路漫犹豫得把手机递给他,裴峥接过,找到那个电话号码,直接拖进了黑名单。他把手机递回给她:“我把我妈的电话号码放黑名单了,待会我会和她说,保证以后不会再骚扰你。”   “……你,”路漫满脸困惑,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阿姨关系很不好吗?可是我觉得阿姨挺好的,那天吃饭一点都没为难我,她肯定知道我们……而且这么把长辈的电话拉黑名单多不礼貌。”   她去拿手机,想把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裴峥看穿她的心思,立刻摁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就放在黑名单,为什么不可以?我不希望你和她保持联系。你难道是她的监视器?”   “这是什么话?”路漫拉下脸,极不高兴的样子,“要不是你不常常给阿姨打电话,阿姨能这样吗?再说什么叫监视器,我也不是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做什么了全部都清楚啊,我倒是想知道,我见得上你的面吗?”   裴峥感觉到她话里的指责,心下也恼,一时间沉下脸。   他语气变坏,质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是我错了?”   路漫也语气不善说:“我是不知道,你也没和我说过,我要上哪知道?难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用说不用提,我就能什么都清楚?”   裴峥看她气呼呼的,知道争辩无益,不再开口,脸色却很不好。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像受了对方的气。他们在一起以后的第一次吵架,谁都委屈不肯低头。   一顿饭还没吃好,也只得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家了,更新得到家以后写,估计比较晚,提前说一声。   ☆、你的世界里(六)   小情侣之间吵架不算稀罕的事情, 都不肯低头又见不上面的时候, 说不得就这样冷战好几天,互相都不理睬。直到出现新的契机, 才能重归于好。   裴峥没有找路漫,他这几天只看起来稀松平常般做自己的事,却仅仅是看起来。这一次和她吵架, 裴峥心里并不好受,尤其吵架的原因还是……他不希望这样。   挨了三天,裴峥主动给路漫发了信息,约她中午一起去吃饭。半天没有等到回复, 他频繁去看手机, 甚至怀疑起是不是信息发送失败, 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   一直纠结了两个多小时, 答应一起去吃饭的回复信息终于发了过来。裴峥看着短息里那一个简单的“好”字,忍不住笑也变得安心——至少没有直接不搭理他。   中午十二点附近,裴峥算着时间到路漫上课的教学楼下等她。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陆陆续续涌出来,他立在路旁, 在人群中来回寻找属于范圆圆的身影。   路漫抱着书走出了教学楼,知道裴峥人在哪里,直接找过去。她走到裴峥面前,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看他。裴峥有心示好,去牵她的手,问:“吃饭去?”   感觉她挣扎一下, 没有能挣脱,似乎是放弃了。裴峥看路漫一眼,见她闷闷不乐的一张脸,越紧紧握住她的手,可没有去食堂而是往学校外面走。   当时吵架虽冲动,但即使冷静了下来,裴峥也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同样没有觉得是她错了……只是觉得她确实不知道,是自己不想和她说这些事,才变成这样。   快走到学校门口,裴峥感觉稍迟自己一步的人坚决不肯走了。他回头,看她郁闷的望向自己,两个人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这么对峙半晌。   过了一会,路漫咬咬唇,问:“这是去哪……”   裴峥耐着性子说:“去外面吃饭吧,找个安静的地方,顺便谈谈上次的事情。”   路漫抿唇没有应,裴峥又看看她抱在怀里的书,伸手过去说:“给我吧,我来帮你拿。”话音落下之后,他直接把书拿了过去,她没有拒绝。他牵着她去外面。   裴峥挑的是学校附近一家咖啡馆,周末的时候,学生情侣过来约会的多,平常哪怕是饭点也人少,便格外的安静。他们上二楼,这会没有其他的客人在。   入座之后,裴峥将路漫的书放好,倒没有急着要和她说什么。直到服务员将他们点的餐全送齐了,他才温和开口:“先吃饭吧。”   路漫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拿起叉子戳戳面前的一份番茄牛肉通心粉,不怎么有胃口的样子。她抬了抬眼,飞快瞥了裴峥一眼复低下头去,欲言又止。   坐在对面的裴峥将这些尽数看在眼里,停下动作。他略略思忖一瞬,终于还是压低声音说:“上次的事情,我确实不应该怪你,你别生气了。”   路漫垂着眼,盯住面前的一份食物,鼓鼓脸颊:“我没气。”   不气就不会是这样了,没谈过恋爱的裴峥心里头一样有数。因而这个时候,他选择继续解释:“我不知道我妈和你有联系,当时有点激动,说话语气太重……”   路漫此时抬了头看他,奇怪道:“你和你妈妈……关系其实不好吗?”要不要和她说这些事,裴峥心里面有所犹豫,最终仍是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路漫追问一句,又缓下来语气,想不大明白一般的说,“我感觉阿姨很温柔的一个人,特别的亲切,怎么……?你和阿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裴峥从来没有和谁谈起过这些事情,今天面对着路漫,他内心依然存在挣扎,可是不希望这些成为他们之间的误会,便还是要告诉她——起码不能一个字不提。   沉默过片刻,他声音很轻,说:“暑假我住院,是因为我妈。”见对面的人满脸错愕与惊诧,裴峥道,“我不恨她,只是觉得可能得和她保持点距离,所以……”   路漫像是艰难从他的话里回神。她不可置信的低呼:“阿姨……你妈妈,伤得你那么重?怎么会?”又喃喃自语道,“难怪那个时候,你不说你为什么受伤。”   裴峥维持脸上的平静,不见低落或是伤感,说:“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我妈。我是单亲家庭,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不容易。何况这种事,没有必要和别人说。”   路漫紧拧着眉,脸上是哀哀的表情:“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她本能一般和裴峥道歉,又似乎是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只能这样试图表达自己的歉意。   裴峥轻轻吁了一口气,淡淡的笑容,反过来安抚她。   他声音很轻说:“不是你的错,你没做错什么,何况我那样和你说话也不对。”   路漫摇一摇头,垂下眼不看他,却开口说:“其实这几天,我没联系你,你也不联系我,我都以为……也是我不好,应该多关心你一点的,不应该自作主张。”   裴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撇开情绪。   他笑笑:“没事了,别这样皱着一张脸了。”   路漫摁住裴峥的手,可怜巴巴看他。她恨不得泪眼汪汪,扁扁嘴说:“我们以后别这么吵架了吧,好不好?不这样互相不搭理了行不行?我这几天总觉得……”   裴峥有所感应般,知道她要说什么,果然听到她小声说:“以为你会就这样不要我了。”他犹似福灵心至,郑重道:“不会的,不会抛弃你的。”   路漫眼睛发亮的看向了他,止不住的笑容灿烂。   她问:“真的吗?”   裴峥郑重地颔首,路漫只顾得上傻笑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吃饭吧。”   于是两个人好好吃过一顿饭,和好如初。   先前的那些别扭,那些隔阂,都随风散了。经过这一次,路漫不再和裴峥的妈妈联系,也没有再告诉她关于裴峥的任何事。甚至这之后,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了。   因为窥知裴峥内心的一角,路漫以此为契机,对他比往日更为用心,是一种似怜惜似心疼的模样。她本就心思敏锐,要让裴峥觉得和她相处很愉快,十分容易。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很好。由于在学校里,裴峥小有名气,连带着作为裴峥女朋友的她,也成为其他同学口中的八卦主角,不乏谈论他们感情问题的。   十二月,天冷下来的时候,范圆圆的舍友中有帮在外地的男朋友亲手织围巾的。路漫看到了以后,心里生出了想法,也去买了长长的针和毛线团和舍友学起来。   虽然路漫算不上手笨的人,但是纵观范圆圆过往的手工历史,无不是惨不忍睹。基于此,她不好发挥太过,最终织出来的、拿到裴峥面前的围巾有些不堪入目。   收到礼物的裴峥却丝毫不觉得嫌弃,哪怕看起来很不怎么样,他也高高兴兴的收了下来。下次两个人见面,他甚至把这条围巾给围上了,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路漫看看站到她面前的人,上下来回打量几遍,忍不住笑了。裴峥太过老实了,竟然把这么丑的围巾招招摇摇围在脖子上出门,她过去踮脚帮他把围巾取下来。   “哎……真的不好看,下次别用了。”路漫一边笑一边仔仔细细把围巾塞进自己的包里,“你放着压箱底行不行?要是冷,我去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裴峥淡定的说:“我觉得挺好的啊,为什么别戴了?再说了,这不是你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吗?我女朋友辛辛苦苦帮我织的围巾,压箱底多浪费?”   路漫笑着摸摸他的脸:“就你嘚瑟。”   裴峥挑挑眉,只笑不说话。   到了一月份,考试周临近,路漫和其他同学一起进入艰苦的复习时期。冬天冷,图书馆占位置就有些讲究,裴峥不让她早起去排队占座,自己却每天早早起来。   有裴峥帮忙做这些事,路漫只需要七点半起床,再花二十分钟收拾好,带着书、背着包去买两个人的早饭,转而去图书馆找他。一整天,裴峥都陪她一起复习。   作为开挂级别的学霸,应付学校的考试,裴峥完全不必特地复习。他大二那年的成绩,每一科都在九十分以上,和大一的时候一样,依然稳占专业第一的位置。   现在裴峥这么泡在图书馆,确实可以说都是为了她。后来有一天,上午十点多,裴峥出去外面接电话,过了十多分钟没有进来,路漫便丢下书出去找他。   哪怕没有系统,凭借女孩子的直觉和他打电话时候的反应,路漫也感觉得出来,这通电话有一点问题。电话一直保持通话,裴峥似乎在听,却久久不回应一句。   路漫走了过去,轻轻挽住裴峥的手臂。   她压低声音问:“谁啊?”   裴峥看她一眼,摇了下头,转而对电话里的人温声道:“他确实不和我一起,你再打他电话试一试吧。嗯……拜拜。”   因为离得很近,那边说了些什么,隐约的也听得到一点。虽然只三两句而已,但是路漫分明听清楚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你的世界里(七)   挂断电话, 瞧见眼前的人殷殷切切的脸孔, 裴峥脸色不变,一面将手机收进了裤兜里, 一面不经意般问一句:“怎么了?”极寻常的口气,极坦然的模样。   路漫看他,仍挽着裴峥手臂, 小声说:“我看你出来半天也没回去……到底是谁的电话啊,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怎么打了这么久?”   裴峥仿似明白过来她的想法,眼底一抹无奈,回答:“是在研究室里认识的一个学姐, 和另外一位学长是情侣。她说打那个学长的电话打不通, 所以问问我。”   路漫不乐意的说:“问一下还要那么久……”   裴峥少见她吃醋的样子, 觉得新奇有趣, 笑着捏捏她的脸:“一个电话而已,也没有怎么样,这是怎么着?还是说,准备改行开醋厂了?”   路漫撇撇嘴, 斜他一眼,松了手扭头就走了:“不理你,我要回去看书了。”裴峥失笑摇头,稍微慢了一步,但很快追上去,悄悄牵住她的手。   考试轰炸结束前,路漫和裴峥是买了同一天的机票回去。因为裴峥妈妈, 他不想回去得太早,机票也稍微买迟两天,考试全部结束之后,还得有一阵子。   范圆圆的室友们陆陆续续都回家了,要留到最后的路漫将她们一一送走,很快宿舍剩下她一个人。天气太冷,裴峥在帮老师做项目,路漫多数时间自己在宿舍。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这会早就已经在家里了,因着这一层原因,裴峥每天都尽量找时间陪她。中午她起不来、不想出门吃饭,他会帮她买好打包送到宿舍楼下。   下午,路漫通常会乐意出门,裴峥就领着她一起吃晚饭。吃过晚饭,裴峥或者带她去看电影,或者陪她去购物中心逛一逛,有时候也和她去书吧坐一坐……   两个人这样腻在一起的时候,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做什么也好不做什么也好,都不会觉得生疏尴尬,处处都自在。这种极为默契的氛围,让人感觉身心舒畅。   临到要回家的前一晚,裴峥仍旧带路漫去外面吃晚饭,后来又看了一部新上线的电影。电影正看到高|潮处时,裴峥静音了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   同一个电话执着反复打过来,被摁掉也坚持不懈,裴峥不得不起身走到外面去接电话。他出去之后,直到电影散场,都没能回来,路漫随着人流出来才去找他。   裴峥站在走廊一角,仍旧在打电话。路漫悄声走到他身后,能听到他正在安慰电话那头的人,不但很有耐心,而且语调也颇温柔。余光瞥见她,通话并未结束。   正在和裴峥通电话的是之前的那位学姐,不必裴峥亲口说,路漫自有自己的途径知道。她脸上不见太多的情绪,只是立在一旁,等着他什么时候才能挂了电话。   不知是否碍着她在跟前,裴峥足足沉默数分钟,不言不语听电话那头的人仍旧哭个没玩没了,这次倒不安慰了。过了半晌,裴峥说得两句,挂了电话,来牵她。   路漫避开他的动作,没有和过去那样,笑呵呵把手递过去。裴峥看出她的奇怪,只是周围人来人往,他压低声音,笑笑问:“电影看完了?是什么样的结局?”   “你自己不看,问我做什么。”路漫赌气的一句,不看他,往外面走。裴峥耐着性子,没有恼,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个人这么先后走出了电影院。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虽然是冬天,但商业广场有不少的人。他们走到广场上时,路漫依旧不理裴峥,他终于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好端端的,突然闹脾气?”   “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路漫转过身来,抬头看他,眼底一抹倔强。   裴峥一愣,说:“没谁啊。”   路漫却笑:“没谁你说话的语气那么温柔做什么?”   裴峥微微拧眉,望着她道:“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路漫冷笑着,看他,一字一句说,“该不会是你上次那个学姐吧?我怎么听到她好像在哭,这是又来找你求安慰了?”   裴峥蹙眉,按捺着情绪说:“她男朋友和她提分手,不接她电话、不回她短信,其他联系方式也拉黑了她,她就是打个电话问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他而已……”   “所以呢?爱心泛滥,觉得她可怜委屈,心疼怜惜?就问问你能不能联系上人,用得着打上半小时吗?”路漫完全是不好说话的样子,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裴峥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也不大舒服,可还是在试图解释:“问一下确实用不上半小时,可是她在电话那边哭,我总不能随随便便挂电话吧?”   一个女生,因为心情不好给裴峥打电话,在电话里对着他哭上半天不肯挂,还要他的安慰……路漫扁着嘴巴,根本不满意他的解释,又说:“可你还安慰她。”   裴峥拧眉不说话,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漫垂下头,小声道:“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人家明明是对你有意思,不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明明知道你有女朋友,你也明明知道自己有女朋友……”   见她睁着望着他,眼底迅速积聚起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为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闹到要哭,裴峥皱皱眉,终于不耐烦了:“就这么点事情,你至于吗?”   话才一出口,见眼前的人哭得更凶,裴峥当时就觉得后悔。可是,他还没有能来得及说什么,眼见她拿手背一抹泪,跺跺脚,扭头直接就跑走了。   裴峥追上去,只看到她坐进出租车时的身影。他觉得原本是没有什么的一件事,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又觉得她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非要那样想。   然而心里有多少的想法,裴峥却想起以前有过一次,两个人吵架,互相不理睬,当时范圆圆说过的,以后不要互相不搭理,还有自己说过的,不会抛弃她……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和这些话,打了个车,回学校,直接去了她的宿舍楼,裴峥在宿舍楼下反复给路漫打电话。一个不接,又立刻打第二个,直到她肯接为止。   两个人玩这个你打我挂的游戏,足足玩了有十分钟,路漫才接起了裴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切,好脾气的说:“是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就你错了?干嘛一直打我电话?”路漫回道。   裴峥这会看不见,也能想象出来她横眉瞪眼的样子。   他说:“我在你宿舍楼下,你出来吗?”   “不去。”路漫颇坚决的语气。   裴峥坚持说:“出来一下,嗯?我就在外面等你。”   三分钟过后,守在宿舍楼外的裴峥,看到宿舍楼里她走了出来,连忙急走两步迎了上去。路漫手插在羽绒服衣兜里,撇撇嘴,问:“你干嘛?”   裴峥看到她,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反而是眉眼带笑。他张开手臂没有犹豫把人抱了个满怀,好好将她抱在了怀里,小声说:“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路漫挣扎了一下,挣不脱,别别扭扭闷声回:“谁不高兴了……”   裴峥低头笑看了她一眼,假作叹气:“没有不高兴,还把我丢在那里?”   见她不说话,裴峥又说:“你自己的男朋友自己不要了?还好我自己认识路,还能自己回来。”   路漫低声的抗议:“你先放开我。”   裴峥说:“不放,待会你又跑了……你属狗吗?跑那么快?”   路漫拿手不轻不重捶了他一下:“你才属狗!”裴峥听听她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不生气了。他心里觉得舒服,憋闷的那一股气瞬间散了,低声笑笑却不说话。   裴峥静静的抱了一会路漫,心里面慢慢想着事。只是经过这一次,他心里明白,往后是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了。要因为别的人,闹得他们不开心,多不值得呢。   越晚越冷,两个人在外面站过了一会,开始感觉两脚发麻,大约是有点冻僵了。裴峥终于舍得放开路漫,摸摸她的头:“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去机场。”   路漫点一点头:“好。”脚下步子却不动。   裴峥收回了手,又说:“去吧。”   路漫看他一眼:“你也早点休息。”转身要走。   裴峥却忽然喊住了她,她回过头,看到他淡淡笑容的面庞,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眼神躲闪着,含含糊糊说道:“你……亲我一下再走吧……”   路漫脚下步子一顿,像是在原地呆了数秒,才走了过去,踮脚迅速在裴峥的脸颊亲了一口,脸上忍着笑的模样,偷偷看他一眼:“我走了。”   裴峥脸上带着笑意,看她跑进了宿舍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晚安。   ☆、你的世界里(八)   路漫闹过这一次之后, 那位学姐再给裴峥打电话, 他自觉的不去理会。虽然心里仍觉得是否不太礼貌,但是相比起这些, 裴峥更不希望女友生气伤心。   放寒假期间,裴峥不爱待在家里,常常到市里的图书馆去, 一坐就是大半天甚至一整天。路漫没事就过来陪陪他,出门时要往背包里塞各种各样的零食带过去。   不像裴峥有耐心看各种各样的书,路漫去了通常也是戴着耳机听歌打游戏,或者抱着平板电脑看视频。中间通常穿插着用自己带来的零食, 投喂好自己和裴峥。   裴峥和他妈妈的关系不咸不淡的, 像之前那样伤他的事情没有再发生。在这样一种相安无事的气氛中, 又一个新年过去, 之后一年时间也这么过去了。   到了大四下学期,路漫和裴峥依然保持恋爱关系。直到五月份,毕业也离得越来越近了,等到答辩结束后, 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无心考研的路漫开始找工作。   裴峥因为学习成绩好,已经本校保研了,他没有找工作的压力。答辩结束以后,他没有什么事情,陪着路漫一起到各个公司面试。天气热,两个人都不大容易。   或许是专业限制, 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尽管面试的公司不少,合意的offer却始终收不到。裴峥看到她每天垂头丧气,好言好语安慰着,想办法让她开心点。   只是当又几家公司的面试毫无音讯,路漫像是再提不起劲,终于和裴峥说:“我觉得不行了……要不然我回家去吧,我爸妈也希望我回去……”   裴峥是还要留在这的,而且以他的计划,也许是还会读博,毕业之后打算留在这里发展,没有想回去。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分开,且不知道要分开多久的时间。   原本知道她要在这边找工作的时候,裴峥心里还挺高兴的。因为她愿意这么做,说明她也在考虑他、考虑他们的事,可是现在这样子……她似乎是想要放弃了。   可是,他总不能只希望她来为自己付出和牺牲。何况,那是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她有权利做任何决定,自己都不应该强加干涉。抱着这些想法,他不想她为难。   裴峥看到她满脸失落,一双眼睛雾蒙蒙,即便不想面对分开的局面,却还是没法逼迫她。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温柔说道:“要想回去,毕业就回去吧。”   路漫坐在图书馆前花园里的长椅上,裴峥正立在她的身边。她仰头去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那你怎么办?”她去拉裴峥的手,“我要是回去了,那你呢?”   裴峥很想说自己没关系,话到嘴边,总有些不大说得出口。他看一眼远处,收回视线再看她,勉强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能有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   路漫闻言,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了。裴峥也没说,两个人这么拉着手,各自沉默了好半天。但到了后来,路漫先开的口:“我再试一试吧,没准就找到了呢?”   私心本就希望她能留下的裴峥,轻轻应下了一声。路漫借了他的力站起来,像重新暗自加油鼓劲,笑说:“你想留在这里,我也不想和你分开……要努力啊。”   裴峥扭头看她一眼,默了默,微微拧眉道:“等学校的事情结束了,我陪你回家一趟吧……”路漫看向裴峥,他们对视过一眼,他说,“你带我见见你父母?”   主动提出见她父母,是想定下来的意思了。路漫脸上是惊讶的表情,一时好似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峥却又说:“如果觉得我还行,你在这他们应该会放心点。”   路漫脸上惊讶的神色褪去了,她闭了闭眼,低头一笑,转而和裴峥十指紧扣。她脸上像止不住的笑,咬着嘴唇问:“你就不怕他们不喜欢你觉得你不好吗?”   裴峥见她笑了,也跟着一笑:“怕也没用是不是?如果他们不喜欢我,那你真的应该回去……他们真心爱你,总不好做让他们伤心的事情,是不是?”   “不会的。”路漫张开手臂去抱裴峥,手臂收紧,抱着他,在他怀里仰起头,大言不惭道,“我这么喜欢的人,他们肯定也会喜欢的!”   这么多年,从开始到现在,裴峥确实没有想过和她分开。只要不分开,必然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要去见她的家人,也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裴峥顺势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笑笑说:“好。”毕竟他们在一起三年,临到这种情况,裴峥自己私下会考虑这些事情,现在说定了,反而觉得安心些。   找工作的事不顺利,路漫干脆将这件事先撇在了一边,等着拿毕业证和学位证。有一次,和裴峥吃过饭以后,裴峥送她回去,他们看到路边一对情侣抱头痛哭。   因为毕业,因为临到了分别,这种无奈尤其显得心酸。彼时,路漫感觉到,裴峥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她偷偷看他一眼,只是不说什么。   拍完毕业照、参加完了学位授予仪式,距离彻底毕业的时间就很近了。各个班级都有聚餐活动,路漫毫无疑问要参加,因而跟着同班同学在KTV玩了一个通宵。   范圆圆的三个舍友,两个家就在本市,另一个打算回家发展,要留在这里还需要租房的就只有她一个人。正好路漫自己不高兴和人一起租房,她租了个一居室。   裴峥帮她一起把东西从宿舍搬到租来的房子,路漫体贴的问:“你的东西呢?要不要也搬过来?”他要等开学才会分配新的宿舍,在宿舍里的东西也都得搬走。   这间一居室是路漫让系统好好挑过的,房租不低,可家电齐全附带小阳台,胜在可以住得舒服。范圆圆家庭条件虽然不十分富裕,但也不穷,她犯不着太抠门。   裴峥清楚这里肯定有地方放他的东西,可要是真的搬过来,多少有一点两个人同居的意思……他心底犹豫,路漫分外坦然:“反正也要搬,东西放这不好吗?”   于是,到最后,裴峥没有能拒绝得了。两个人多忙活一趟,把裴峥的东西也一起搬过来了。忙完了这件事,一如裴峥之前说过的,让路漫带他去见范圆圆父母。   第一次正式见范圆圆家长,裴峥极为重视。他特地规规矩矩穿了衬衫西裤,拎了两手的人参燕窝名酒水果,正正经经到范圆圆的家里面去。   见家长这么大的事,路漫自然提前通知过了范圆圆家里人。她在大学里面和裴峥交往的事情,从未瞒过他们。长辈虽清楚,但没到结婚那步,因而没说过什么。   知道裴峥要上门来,本着要好好招呼客人的态度,范圆圆的父母提前做了准备。直到他来了,两边都客客气气的,范圆圆的哥哥见了裴峥,暗中来回的打量他。   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这么和裴峥近距离说话,但是在更早的时候,这个和范圆圆同一批、同学校的学霸级人物,他们都不是没有听说过,何况他们大学是同一所。   裴峥话不多,言行举止却得体周道且有修养、有礼貌。一场见面颇为愉快,范圆圆的爸妈招呼裴峥在家里吃午饭,范圆圆的哥哥挑剔看了半天,终究也没意见。   路漫对今天这样的结果有所预料,毕竟裴峥样貌端正,又优秀,前途可期,没有一上来就反对的道理。吃过午饭,陪着范父下过了几盘棋,裴峥才告辞了。   送走了裴峥,路漫回到家里,便被坐在客厅的范圆圆的父母和哥哥喊过去。因为见一面也不是上门谈结婚的事情,他们没问裴峥家里的情况,可不代表不在意。   路漫坐到沙发上,听到父母问起裴峥的家庭,她掂了颗樱桃吃了,才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没怎么问过……你们觉得他怎么样?还可以吗?要不要分?”   范妈妈见女儿不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斜她一眼:“你们这都谈了这么多年了,说什么分不分的。我也没有什么看法,等以后你们要结婚再说吧。”   路漫嬉皮笑脸问:“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啊?不过关键是什么呢,他现在不是保研了吗?以后可能还要读博,我打算出来工作的,想在那边找,想问问你们。”   范爸爸笑了一下:“你怎么不也考个研好了?”   “我懒啊。”路漫笑笑,“早点出来工作早点挣钱孝敬你们不好吗?”   范妈妈跟着笑,嗔怪道:“你能养活自己我和你爸爸就满足了,不指望这些。”   路漫看向范圆圆的哥哥,笑说:“哥,你听见了,咱爸妈不稀罕呢。”   “咱爸妈能干。”范圆圆的哥哥附和一句,又说,“唉,你刚毕业,要花钱的地方多,要不然我给你点?缺钱了要说,别不开口,你才出来,可能比较辛苦。”   路漫听言,顿时笑眯眯:“哎哟,我哥也太好吧!”扭头去看范妈妈,“妈,你好好说说,怎么养出来的这么一个好儿子?别的阿姨是不是特羡慕你?”   他们一家子坐在客厅离说说笑笑。   裴峥今天到范圆圆家里来,这关算是顺利过去了。   因为下次回来,得过年那会儿了,所以这次路漫和裴峥说定要在家里待上几天。只是在裴峥来过范圆圆家的第二天,路漫收到了一则来自他手机号的奇怪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写到了八……嗯,突然觉得自己手下留情0v0 日常晚安。   ☆、你的世界里(九)   裴峥的手机号发过来的这条短信, 内容只有一个数字“1”, 怎么看怎么奇怪。路漫拨电话过去,提示关机, 再问S520,才得知裴峥的手机落到了他妈妈手里。   来范圆圆家见她父母这件事,裴峥没有告诉他妈妈, 然而在他回去之后,遭到来自他妈妈的盘问。争吵之中,他妈妈知道了这件事,随即做出更为偏激的举动。   在手机被夺走前, 裴峥试图给范圆圆发短信, 却只在混乱中, 随便打了一个数字迅速的发了出去。再到后来, 他的手机被从十八楼扔出窗外,摔了个四分五裂。   路漫可以从S520这里知道裴峥情况不太好,但什么都没做。裴峥的妈妈得知他去见范圆圆父母,感觉自己被背叛, 于是把他反锁在了房间,强行和外界隔绝。   直到联系不上裴峥的第三天,路漫来了裴家。裴峥的妈妈开的门,看到立在门外的她愣了愣,路漫却像什么都没有察觉,问:“阿姨您好,裴峥现在在家吗?”   裴峥的妈妈回神, 她们曾经有一饭之缘,不至于认不出来。面前的人就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心里生出来这个意识,对裴母的情绪影响却十分小,她脸色不变。   “你找小峥有事?”裴峥妈妈问了一句。   路漫有些担忧道:“是有点事情……我打他电话,没打通……他不在?”   两个人在门口说话的时候,屋子里传出来细弱却怪异的响动。路漫和裴峥的妈妈都听见了这动静,她疑惑,而裴母则是脸色微变,有点发白,也不见一丝笑容。   路漫探究般往里面看一眼,又疑惑望向裴峥妈妈。   她不确定问:“……是有什么声音吗?”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路漫被裴峥妈妈推了一把,她跄踉退了两步,那扇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了。一声巨大响动过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她再敲门则无人应。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刻,路漫清楚看到裴峥妈妈脸上的表情——惊恐、慌张、无措、懊恼,还有纠结。或许她心里不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一件错事,可惜回头太难。   但无论如何,裴峥是要必须要救才行。   裴峥被关了数天,整个人的状态十分低迷,当房间门被打开了,看到外面的路漫时,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裴峥终于脱困,裴峥的妈妈却不知去向。   只此时的他已是心力交瘁,无暇顾及这些。知道路漫奋不顾身找他、坚持着一定要找到他,裴峥心里不无感动和感激,他甚至是觉得,不会有人这样在乎他了。   他们离开了裴家,路漫说要把他带回家去,裴峥心知不妥,且此时他对着任何人恐怕都笑不出来,最后仍是去了酒店。这天晚上,路漫没有回家,在酒店陪他。   裴峥情绪其实不太稳定,自己克制着,压在心里,整个人看起来便十分的疲惫。他没有办法入睡,路漫就靠坐在床头,似极怜惜地抱着他,努力给他一点安抚。   床头亮着两盏光线昏暗的台灯,裴峥在路漫怀中,疲乏之中显出几分软弱。他声音很低的,和她说着一点小时候的事,语气里没有怀念,透着近乎绝望的情绪。   曾经有过的那些,于他而言也称得上美好的回忆,如今似变成一个个笑话。在一次次的事情里面,徒留下失望。她静静听着,直到夜深,裴峥才闭眼睡去。   他们订的第二天的机票回学校,裴峥睡醒一觉后,路漫回了趟范圆圆家里,收拾过东西就出发了。他们离开这座城市,回到了路漫新租的房子,一起住了下来。   从大一开始交往,一直到现在,他们才有这样更进一步的亲密。前一晚在酒店,被她抱着的时候,曾经有过的那种安定的感觉又冒出来,裴峥感受到一种救赎。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路漫和裴峥同居了。裴峥假期基本上没有事,路漫回来继续找工作,他依然次次陪她去面试,陪她努力争取一份满意的工作。   裴峥没有下过厨,范圆圆也不会做饭,两个人起初都是吃外卖或者在外面吃好饭再回来。这么过了一个星期后,裴峥终于还是觉得得自己做饭,添上锅碗瓢盆。   东西买回来当天,两个人在厨房忙活过一阵——主要裴峥动手,做出了两盘不知道要怎么描述的菜式后,最后都默契选择打开手机的app点一份外卖。   经过这一遭,裴峥觉得,在下厨这件事情上,范圆圆比他水平还要差一些,不如让他来好了。他认认真真研究起做菜这件事,也想着自己时间多,没什么关系。   恰巧在隔天,路漫收到了一家公司复试消息,通知她过了面试,下周开始上班。这家公司是两个人讨论时决定碰一碰运气的,因为公司实力不错、面试的很多。   见她眉开眼笑、乐呵呵,裴峥心情跟着很好。接到通知的时候,两个人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裴峥手臂抱着她,亲昵问:“庆祝你找到了工作,今天我做饭?”   路漫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扭头在裴峥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盈盈的说:“好啊。”她想了一下,认真的说,“做简单一点吧,不要太难的……要不然可乐鸡翅?”   裴峥无奈笑了笑,反问:“这叫不太难?”   路漫点头:“不难啊,鸡翅腌一下,锅里煎一下,最后倒可乐进去炖就行了。”   “行。”裴峥爽快答应,“待会去超市,买鸡翅和可乐。”顿了顿,他问,“还有什么想吃的?嗯……要不太难的那种……”   他话里有调侃的意思,路漫斜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嘴角藏不住的笑,却佯作正经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才行。”   两个人正在调笑,裴峥新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是回来以后补办的电话卡,还是原来的那个号码。屏幕显示陌生号码,一直响个不停,裴峥接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原本挺轻松的,看路漫的时候,嘴边还有淡淡的笑。然而这些,随着电话那头的人严肃正经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渐渐散了。只仍不信,反复确认。   路漫看到裴峥表情变化,虽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的是什么,但已经让系统去查是发生了什么事。半分钟后,路漫从S520口中得知,裴峥妈妈——跳楼自杀了。   她留下一封遗书,从他们那个十八楼的房子,在深夜,纵身跃下。公安局确定过身份之后,转而联系死者家属,最后找到裴峥,通知了他这件事。   直到看到冷冰冰的一具尸体,裴峥仍无法相信这个人会真的走了,以这样残忍又自私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无论发生过什么,他从未预料需要面对这般情形。   裴峥看到他妈妈的那封遗书,里面形容忏悔一般的内容,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安慰,反而在这个仲夏时节,让他浑身滚烫血液好似凉下去。   他死死的、紧咬着牙关,可身体止不住在打颤。他想要克制情绪,忍耐到额头的青筋暴起,脸都涨红了,终究一声怒吼,如同一匹受伤孤狼,绝望愤怒的哀嚎。   路漫陪着裴峥,把他妈妈的后事料理好。在这期间,裴峥始终是沉默的,他既不哭也不笑,吃不下也睡不好。有时候挨不住睡着了,至多两个小时又突然惊醒。   后来把他妈妈的骨灰盒送到公墓,裴峥说不想待在这里了,路漫便带他回去了,回到那个新租的一居室。他们离开这里时,还在热烈讨论着下一顿饭要吃什么。   人生一日百变,世事总是如此难以预料。   回来之后的那一天晚上,裴峥才睡了一个小时就猛然醒来,动静有些大。还未睡熟的路漫跟着醒了,还未来得及打开台灯,在一片黑暗中,先被他紧紧抱住了。   裴峥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未几时,路漫感觉到肩膀处一种湿漉漉的感觉,薄薄的睡衣似乎也湿了——是裴峥在哭。她反手抱住他,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起初是隐忍控制的,后来渐渐哭出了声,再到了后来,完全是放声大哭。仿佛三四岁的小孩子,被抢走了最喜欢的那件玩具时那样肆意的伤心,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有多委屈。   他忍耐到现在,持续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路漫早有心理准备。她任由裴峥抱着自己,到后来,听见他带着哭腔问:“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做错了?”   寂静之中,路漫的声音很轻,但坚定:“不是,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她伸手温柔爱抚着裴峥的后颈发尾处,小声说,“你没有做错事,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说裴峥是天才反派的设定呢。 因为按照我的设想,如果没有漫姐,他是会自己neng死他妈的=。= 日常晚安。   ☆、你的世界里(十)   裴峥的妈妈自杀一事虽然慢慢过去了, 但是在裴峥心里, 这道坎一直都在。路漫有所感觉,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过去总是非常温和、发生什么争吵都主动低头的人,却开始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挑剔和生气。裴峥脾气渐渐变坏,夜里仍有睡不安稳的时候, 常常很沉默。   路漫找到了工作,开始早起晚归的上班生活。尽管裴峥情况不是很好,可对于她而言,并不期待从裴峥身上得到什么, 自然可以做得到十分包容, 不怎么计较。   这种情况持续到一个多月后, 路漫拿到第一笔工资, 带裴峥出门吃饭。本是这一阵子裴峥难得心情好的一天,他们吃完饭去过超市散步回家,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一个陌生中年男人,解释是裴峥妈妈给的联系方式, 自称是裴峥亲生父亲,想要和他见上一面。裴峥拒绝了这个要求,并挂断电话,把号码给拉黑了。   裴峥的妈妈在生出了自杀的念头之后,主动联系上裴峥父亲。当年裴峥父母新婚一年的时候,裴峥的妈妈怀孕了,期间因怀疑丈夫不忠, 在被背叛之前先离开。   她方式决绝,几乎不与过去的人往来,也换掉一切联系方式,靠自己手里的一笔钱在一座新城市定居,独自抚养裴峥。直到不久之前,她为托孤找上昔日丈夫。   自小被灌输自己父亲背叛了他们母子的思想,哪怕血缘关系没有办法作假,裴峥仍不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何况他妈妈人没了,这个人才出现……   对父亲的概念太过模糊,也对他从未参与过他的人生耿耿于怀,裴峥没办法做到轻易的释然。他固执想,如果不是他谈恋爱,也许他妈妈就不会选择自杀。   可是,是他当年提出的,问范圆圆要不要试试和他在一起,他难道能怪她?他无法责怪任何的人,裴峥把这个想法压在心里,他只是觉得,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无法和裴峥进行沟通,裴峥的父亲找上路漫。范圆圆是裴峥女朋友这件事,也是裴峥的妈妈告诉他的。路漫很认真和裴峥的父亲进行沟通,了解他的意愿。   这件事,路漫没有刻意隐瞒裴峥,因此在她和裴峥的父亲保持数天联系后,裴峥很容易就发现了。裴峥极度不满,路漫有意为之,他们便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   路漫和他所谓的爸爸有联系,本就心烦意乱的裴峥觉得不可置信,并且生出了诸般情绪。思绪犹如线团越缠越乱,怎么理都理不清楚,他惧怕自己会被她背弃。   裴峥几近要摔门而去的一刻,看穿了他心思的路漫没有无动于衷。路漫从后面去拉他的胳膊,又跑到他面前,堵在门边,整个人挡在他面前。   刚刚大吵过一场,裴峥的脸色还很不好,因为太激动,眼底有一点泛红。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看到她恳求般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他红着眼说:“我出去透透气。”   路漫抬头望向他,听到裴峥的话,只是摇头,可寸步不让。她坚定的和裴峥传达着一个讯息:“叔叔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想和你见一面,为什么不可以?”   如今最痛恨打着为了他好的名义,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的裴峥,因为这样的一句话,一瞬被激起怒意。他眼底似乎燃起熊熊怒火,甚至逼视她,表情可怖。   但是面前的人是她,他咬牙忍耐,暴躁道:“我不想见他,我说过很多遍,我不想见这个人。”他深呼吸,又问,“我妈都不在了,他现在才出现有什么用?”   路漫说:“我只是在帮你。”   裴峥听到她这样的话,反而笑了:“我不觉得。”   路漫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皱着眉说:“你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奇怪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裴峥,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在想,你是不是需要心理医生?”   裴峥怔了怔,眼里迅速积聚起疑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他怀疑的问:“你觉得……我需要心理医生?”   路漫站在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你心里有事,我帮不到你,但你不能一直都这样子。不想见叔叔就不见了,但是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裴峥不确定看路漫,仿佛无法理解她的话,不能相信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他去看心理医生,觉得他有问题?这样看待他,为什么不干脆离开?   心底思绪翻涌着,裴峥眼神复杂看着路漫。这么过了半晌,他突然一个动作,狠狠甩开了她的手,继而将她一把推开。他不去看她怎么样,开门径自冲了出去。   路漫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因此迟一步才追出去。手里有系统在,她轻易掌握到了裴峥的行踪。裴峥下楼后没有离开小区,他觉得无处可去,坐在楼前台阶上。   台阶上面的人,深埋着头,脸藏在臂弯里,全然看不见他的表情。路漫走过去,走到裴峥面前。她蹲下身,看着他不说话。   裴峥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虽然没听到这个人说话,也没有看到这个人的样子,他心里却知道不会有别人。除了范圆圆外,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了。   路漫伸出手抱住他,一遍遍的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耳边回荡着她安抚的话语,到后来,裴峥终于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温暖的怀抱,她身上熟悉气息。他如此贪恋属于她的一切,以致于如此害怕终将会失去。因为惧怕,所以软弱。他痛恨这种软弱。   将路漫抱在怀里一瞬,裴峥的眼泪终于痛痛快快地流了下来。他真正接受了这样的一件事——他没有了至亲之人,还愿意陪着他的,只剩下她了。   裴峥最后被说服了,他答应路漫,去看心理医生。他接受了治疗,配合心理医生的一切安排。他在这场治疗当中,原谅他的爸爸,也从童年的阴影里脱离出来。   最后一场治疗结束之后,裴峥见了他的亲生父亲。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面对面聊天,但不觉得尴尬,他发现这个人其实儒雅有礼。   裴峥的父亲在多年前已定居国外,这次回来,见过裴峥、处理过一些事,也算是人生圆满了。他订的当天晚上的机票走,吃好饭,是裴峥主动要送他去机场的。   送走了父亲,裴峥打车回去。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路漫。那种焦急的心情,莫名从心底涌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不断汹涌翻腾。   回到市区,看到街边大厦一幅巨大珠宝广告,裴峥忽然喊停出租车司机。他从车上下来后,直奔一家珠宝店,又到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捧的玫瑰,才真正回去。   路漫在家里等他,听到敲门,她过去了开门。她没有看到门外的裴峥,而是先看到一大捧的玫瑰,之后才是玫瑰后面那张熟悉的面容,脸上有笑。   “这是干嘛?”路漫接过花,一面低头去看一面笑问。   裴峥进了屋里面,拉住她的手却不再往里走。   路漫原本走在他前面,因为被裴峥拖住手,回过头来看一眼。裴峥抬手抱了一下她的腰,顺势让她转过了身来,在同一时间,他后退一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裴峥从裤兜里面摸出半个小时前才买的钻戒,鼓起勇气说:“有点仓促,但是说不清楚,现在特别想做这件事。”   略略停顿了一下,裴峥郑重的语气,徐徐开口问:“所以……范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从今以后都和我在一起吗?”   路漫用一张傻傻的脸在裴峥面前立了半晌,瞪着眼睛问:“裴峥,我记得,你明明说过要给我买大钻戒的,我的大钻戒呢?”   裴峥看看手里的戒指,挑得急,没考虑那么多……这是不满意?求婚的事儿本来就重要,太过匆忙了,他自己也心虚,当下缩缩手,想着要不然下次换个大的。   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手里的戒指就被夺走了。裴峥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将戒指往手上一套,又仔细的看了看,评价:“大小刚好,戴着也好看,原谅你了。”   裴峥被路漫拉着站起来,见她两颊泛红,心下一动。   他凑过去小声说:“可我觉得表现不好,应该自罚……”   路漫看了他一眼:“自罚?”   裴峥笑笑,脸不红心不跳说:“自罚亲你三下。”   话音落下,路漫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接被堵住嘴巴。   说好的自罚三下,到最后,却是远远不止三下。   陪离不开范圆圆的裴峥过完了这一生,从这个世界脱离出来后,路漫十分少见的长吁一气。利用了他,却也补偿了他,她一身轻松。   按照S520之前说过的,这个任务也结束后,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等下一个任务结束,她就可以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了。   她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路漫在新的世界睁开眼,才醒过来,还什么都没有了解,已经发现一阵不对劲。空气里涌动奇怪的味道,窗户外是雾茫茫的一片,耳边还隐约能听得到嘶吼声。   她收回了视线,扫向自己在的地方。一间西式中世纪复古风格的屋子,陈设简单,床头却摆着一只脏兮兮的洋娃娃,因为破旧,其中一只眼睛的眼珠子掉了出来。   路漫看看自己,细嫩的手臂,说明这具身体的稚嫩。   这个时候,她才去看系统的资料,第一眼看到的唯有两个字——末世。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想写一点关于情感操控的东西,最后还是没太下去手emmmm我说漫姐可能比较阴暗的一面,主要是在她即使知道裴峥痛苦,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去利用他的这份痛苦,不会有任何的同情,还是略过略过再略过,这种东西,写起来还是有负担啊QAQ 最后一个世界是我自己私心想写的 末世背景,病娇萝莉VS丧尸BOSS 应该是小且短 大家随意=。=   ☆、我曾经来过(一)   路漫发现自己面对的这一个任务, 是末世背景。她现在顶着的身份, 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名字叫做林娇。她现在在的地方属于她的目标人物——丧尸BOSS。   从系统提供的资料来看, 这个世界的目标人物在还没有变成丧尸之前,人类的身份叫做贺溟。只是现在,他变成了丧尸, 已经丢失了自己身为人类的全部记忆。   林娇暂且没有感染丧尸病毒,所以她仍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现在在贺溟这,是因为有人,准确说是很多人拿着她和贺溟做了交换——一次活命机会的交换。   在路漫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前, 林娇逃到了一座救援基地里面。彼时, 成为了丧尸的贺溟经历过几次升级进阶, 已经拥有绝对的实力, 成为丧尸头领。   和普通的丧尸不大一样,几经升级进阶的贺溟,因为不需要吃喝了。他可以控制自己对人类的欲望,也可以思考和说话, 甚至皮相异常接近普通人。   尽管是这样,可他眼睛泛红,面皮泛灰,身上带着一股沉沉的死气。贺溟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也半点都没有掩饰的打算,顶着丧尸的身份招招摇摇。   他发现这个救援基地了以后,生出兴致, 指挥底下一波又一波的丧尸围攻起了这个救援基地。贺溟实力太强,哪怕基地最厉害的人,都直接轻易折在了他手里。   这场突来的灾难与变故,让救援基地陷入极度混乱,偏偏无处可逃。这个时候,欣赏着人类慌张的贺溟,更恶趣味的提出一个要求——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就放其他的人一条生路。   看起来极为简单的要求,却考验着每一个人的心灵。经历过重重磨难、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要主动舍下这份安宁,与丧尸为伍或面对未知的一切,不是易事。   救援基地有上万的人在避难,老弱病残早已被淘汰。在这些年轻力壮的人里面,有人迟疑着想要站出来,还未行动,贺溟却自己先行注意到了林娇。   十五岁的林娇有一张娃娃脸,十分瘦削,细细小小的四肢,让本就年龄小的她看起来更□□。贺溟不经意对上了她一双无辜的眼睛,从而在人群中发现她。   相比起男人,他更喜欢这样一个小姑娘,年龄小、足够弱,尤其摧毁起来——格外的有快感。生出这般想法,贺溟直接在人群里面,擅自点中林娇。   他有了目标,绝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即便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声音,认为不该把一个小姑娘给推出去,却抵不过更多的人认为这样很好。   林娇落到了贺溟的手里。   于是,路漫醒来,面对这样的一种处境。   贺溟把林娇带回来了这座城堡般的地方,属于他的落脚处。林娇是活人,对丧尸而言太诱人,贺溟倒也不让她四处乱跑,只允许她在这个城堡里面活动。   他们昨天夜里才从救援基地过来,因此,这还是林娇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为了欢迎她的到来,贺溟驱使丧尸布置出这个房间,特地弄来一个破旧娃娃当作贺礼。   路漫看过资料后,是觉得,这个贺溟有点病,脑壳不正常。可转念想想,毕竟这位是丧尸,还是丧尸头头,就算是个瓜娃子,有什么不行?   现在是白天,路漫从床上爬起来,看看身上的一件连衣裙,整理了一下,才走到外面。整个城堡没有人烟,安静至诡异,城堡内光线很暗,越显得荒凉。   她在宽阔的大殿里面,找到贺溟。彼时,贺溟正坐在一张华贵大椅上面,椅背上缀满或红或蓝的宝石,隐约又闪着钻石的光,透着股恨不得闪瞎人眼的中二感。   贺溟不需要睡觉,他是无所事事,坐在这里自己待上一会。从路漫踏进大殿时,他已经发现她的存在,却直到她停住脚步才睁开眼看向她。   即使逆着光,光线暗,且隔着不算短的距离,但身体构造的改变仍旧令贺溟可以看清楚路漫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她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淡淡发问:“怎么?”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路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她脸色平静,开口说话的声音同样的淡定,极为自然开口和他说:“我饿了。”   贺溟自己不会有这些欲念,一下子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听到她喊饿,还是以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他脸上浮现抹玩味的表情,似乎是笑了:“你和我说你饿?”   路漫点了一下头,睁着一双纯净无辜的眼睛:“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我如果不吃东西,一直饿,会死的。就算你准备吃我,也应该先养得美味一点不是吗?”   贺溟听到她的话,一时失笑扶额。   她说得这么有理有据,他会很容易就当真啊。   贺溟没有回答路漫的问题,却问:“你怎么知道我把你带回来是留着要吃你?”   路漫摸不准头脑般反问:“不是想吃我,为什么带我来?”   贺溟上下打量她,嫌弃道:“瘦骨如柴,咬着也没有劲。”   路漫闭嘴不说话。   贺溟说:“你回房间去吧,我这里没有能给你吃的东西。”   路漫看了他片刻,呆呆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和这位丧尸头头的正式照面,路漫觉得还可以。这位似乎有点中二、有点瓜娃子的贺溟,意外的没让她觉得怎么害怕……一定不是因为她胆大。   丧尸不吃不喝依然可以存活,作为人类的她自然不行。路漫回到房间,数天没有进食过的身体有一点受不住。她托系统在附近进行地毯式搜索,帮她找找吃的。   才过去十几分钟,S520告知路漫,在这座城堡的底下,一间储物间里,全部都是可以吃的东西。真正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循着系统路线引导,在城堡里转悠。   顺利找到了那个房间,路漫在里面发现了面包、大米、罐头、方便面、巧克力、糖果、薯片、牛奶饮料等等数不清的食物。撇开过期食品,数量仍然十分可观。   在末世里面,这些是最珍贵的物资。反正贺溟没有用处,路漫吃了点东西后,填饱肚子休息半晌,不客气的开始一点一点往自己住的那个房间里面搬运。   林娇太过瘦弱了,加上之前饿得狠,没有多少力气,她每次只能搬一点,来回跑的次数便多。这么来来去去、勤勤恳恳,活似过冬之前忙着储存食物的小动物。   路漫搬东西的动静不算太大,贺溟却仍是被惊动了。当她又一次费劲搬着一箱罐头回房间时,房间门口立着一个他。她只冲他傻笑,欣喜道:“有好多吃的!”   贺溟看她吃力的样子,可全然没有帮忙或者搭一把手的打算。他看一眼房间里面堆成了小山一般的那些东西,向路漫发问:“为什么都搬上来?”   “留着吃啊。”路漫傻笑着回一句,理所当然般的,又好奇的问,“难道你也要吃这些?还是……那个,其实我是想问你……我可以和你分享这些东西吗?”   分享这样的一个词,在贺溟看来尤为可笑。假如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愿意和别人分享?只有觉得无关紧要的那一些,才属于会心甘情愿给别人的。   譬如他将她带回来,有谁敢阻拦吗?   一个也没有。   贺溟嗤笑,觉得她蠢得可以,淡淡道:“我不吃。”他觉得他们没办法沟通,看过她在做什么就不想理会了,可仍客气道,“要不要让它们来帮你搬一下?”   他口中的它们,指得是什么,显而易见。路漫脑补一下,浑身腐烂了的丧尸们排着队搬她的救济粮,包装袋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液体……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路漫冲着贺溟友好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贺溟瞥她一眼,没有多说,径自离开。   将东西尽数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以后,路漫开始进行盘点。需要通过加工才能吃的放在一堆,可以直接吃的放在一堆,过期的一堆,饮料之类的放一堆……   在末世里面,有这么一大堆吃的可以随便盘点,就好比是和平年代,面前摆着一堆一堆的钱。要怎么美滋滋,就怎么的美滋滋。   系统资料里面没有写过林娇有什么异能,路漫自己也就没有可以用来存放东西的空间。不过没关系,谁让她有个系统呢?她挑拣了一小部分的东西,存进系统。   少藏一点点,贺溟肯定注意不到这么细的事情,但这对她来说,却太过重要了。万一哪天需要跑路,总得有得吃有得喝。提前做好打算,才能够免去后顾之忧。   不用愁吃也不用愁喝了,路漫顿时觉得——   末世,也没那么难混么。 作者有话要说:  S520:……因为你有挂! ~ 上一个故事整体删改修了一下,大致情节没有变,么么哒。   ☆、我曾经来过(二)   贺溟对林娇的事不太有兴趣, 也没有怎么上心过。只是她住进来以后, 他多少感觉到一点不同。这一种不同,不在于别的, 而在于她实在太能折腾了。   听到城堡里又一次传来奇怪的动静,忍无可忍的贺溟循着动静找了过去,却只看到满脸欣喜的人和一只闪闪发亮的刺眼圆形物体。他被这个新鲜的玩意吸引住。   靠着系统找来柴油、发电机、电线、灯泡等等的必需品, 路漫自力更生组建一个小型电路回路,成功的发电。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她回头看见盯着灯泡的贺溟。   既然丢失作为人时候的记忆,那么贺溟对这些东西哪怕见过也必然陌生, 会感兴趣便十分正常。路漫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面上只欢欣鼓舞跑到他面前。   耳边属于机器的声音太聒噪, 想和他说话, 路漫不得不扯开嗓门。贺溟低头看她扯着嗓子开心的冲自己嚷嚷,也觉得她有点毛病,视线倒是从那个灯泡移开了。   被贺溟冷着脸勒令关掉机器,路漫自觉敛去笑容, 换上怯懦表情,乖乖按照他的要求做事。贺溟转身往外走,她在背后做个鬼脸,被忽然回头的他抓了个正着。   空气里一瞬弥散尴尬的味道,被抓包的人默默的移开眼,假作无事来过。贺溟平静扭过头,直接出去。他们到了贺溟常待的殿内, 他坐在了上面,她站在下方。   贺溟是惯常居高临下的姿态,问她:“你在做什么?”   路漫回答:“发电。”   贺溟又问:“那是什么?”   路漫认认真真为他解惑:“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发电就是指利用相关的机器设备将一些能源转化成电力。有了电可以做很多事,也有很多的便利。”   贺溟听到她的解释,原本觉得并不了解的东西,忽然间就通透了,仿佛他原本该是知道的。他想到那个发亮的物件,开了窍般猛的闪过一个念头。   “刚刚那个亮亮的东西,是什么?”贺溟和路漫提出了新的问题。   路漫说:“是灯泡,有了电,它就会亮。其实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也有很好看的那一种,我没找到,就找到了这个……”语气里有些遗憾的味道。   贺溟想,灯泡。没有错,就是灯泡。   当他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又有了新的疑惑。他以前没有思考过,现在却很在意,为什么他好像以前就知道这些东西了一样。这似乎是值得令人在意的一件事情。   贺溟问:“为什么有了电,它就会亮?”   路漫微微瞪眼,不满:“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我不知道,反正它就是会亮。”   遭到顶撞,贺溟脸色微变,冷冷瞥向下面的人。路漫对上他可怖的目光,受惊般垂下头去,不敢继续直视。她深埋着脑袋,瘦伶伶一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无辜。   殿内持续片刻的安静。   直到贺溟开口:“你还会一些什么?”   这一次,路漫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给他一个含糊回答。   贺溟略略沉吟,又问:“你之前做了些什么?”   路漫茫然抬头:“我没做什么啊……”   贺溟静静看她。一眼对视之下,见她迅速低头,他命令般的口吻,冷酷道:“你来这里以后做过什么,全部说来听听。”   路漫偷偷瞧了瞧贺溟,鼓起勇气般重新抬起脑袋,继而看向高高在上的他。脸上是不确定,语气满是迟疑,她轻声问:“全部……吗?”   贺溟颔首,再次强调:“全部。”   路漫应了一声,事无巨细开始和他一一说了起来。   她是一口气说下去不带喘,贺溟静静听。到最后,贺溟发现自己听得最多的不过是两个词——做饭,吃饭。于是,他很快明白了什么是做饭,什么是吃饭。   眼前的人和他是不一样的,贺溟一直有这个意识,但在对话之中,这一种意识不断在加深。因为她是人类,所以必须吃饭,所以也需要做饭。   贺溟打量一下路漫:“你会做饭?”   路漫腼腆笑笑,小声的说:“会一点……”   贺溟继续思考,继续提出要求:“仔细说一说你自己的情况。”   路漫奇怪:“我的情况……吗?”   贺溟依然颔首,重复:“你的情况。”   路漫咬唇,沉默一瞬,慢慢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林娇,今年十五岁,没有亲人。本来有的,但我的爸爸妈妈很久以前就变成了丧尸,我现在变成一个人了……”   路漫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对贺溟谈起林娇的过往,一下是她小时候、世界还很正常时的事情,一下又是末世降临,她怎么艰难逃亡,得到过多少帮助的事情。   比起之前那些,显然这个话题有很多可以说的内容。贺溟见她滔滔不绝,没有打断的意思。他从她的言语中捕捉有用的信息,意识深处不断有记忆被勾了出来。   然而正因如此,贺溟越是听,越是脸色沉沉。那么多的记忆,那么多原本熟知的东西,意味着他过去就了解,不过暂时忘了。这样一个事实,让他深深的拧眉。   他渐渐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没有理会路漫。路漫知道他早就走神了,却还在说林娇的事,到得后来,她向贺溟提了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和我一样?”   从前没有探究过自己曾经是怎么样的,如今正忖度这个问题,路漫的问题闯入他的意识里,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贺溟看她,沉着脸问:“什么意思?”   他脸色异常难看,且不知是否情绪起伏缘故,原本身上的那股沉沉死气,被激得越是厉害,让整个殿内都更加阴森森。路漫瑟缩了一下身子,仿佛是被吓住了。   贺溟见她呆滞的望着自己,不过再问了一次:“你什么意思?”   路漫委屈扁扁嘴,要哭不哭的说:“我就是在想,你以前是不是也是人?因为他们都说,所有的丧尸都是人变的,这样的话你没变丧尸之前不给和我一样吗?”   贺溟却撇开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路漫可怜巴巴道:“你好凶,我害怕……”   贺溟正色,连坐姿都端正了一点,但是没有接话。   路漫看他,怯怯发问:“你真的会吃了我吗?我挺纠结的,又觉得真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要不然先打个商量,让我死痛快一点?”   她自己眉头紧蹙,嘀嘀咕咕的说:“要是你得一点一点吃,到时候我多惨啊。我现在还是自己养自己,你就看在这个的份上,到时候不要磨叽好不好……”   贺溟只觉得她跑题跑远了。   他有些不耐烦说:“我不会吃你。”   路漫一怔:“啊?”   贺溟按捺着性子:“我不吃人,我什么都不吃。”   路漫瞪大眼睛望着他,眼底闪烁着惊喜之色:“真的?你不吃我了?”   贺溟扶额:“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吃你?”   路漫结巴了一下,转眼换上了笑嘻嘻的模样。好像一刹那,因为他的话,什么害怕什么怯懦什么胆小,全都被抛在九霄云外,连看贺溟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见她抬脚往前走,有朝他走过来的意思,贺溟立刻肃然道:“站住!”一句话,让下方的人脚下步子顿住,脸上笑容也滞住,手脚都规规矩矩摆放好了。   至少变得老实了。   贺溟无言,却说:“你回去吧。”   路漫眼巴巴看他,又眨眨眼问:“你不和我聊天了吗?”   贺溟漠然的一句:“回去。”   路漫低头撇撇嘴,转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回过头,去看他:“你真的什么也不吃?”   贺溟眯眼:“干嘛?”   路漫脸上有了笑,兴冲冲提议:“要不然,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吃饭吧?”   没等贺溟说什么,她解释:“一个人吃饭太无聊,要是有你在,还能有个人一起说话……不是,你不是人……不是……哎,总之,我就不用只自己待着了。”   贺溟虽然等到她把话说完,但是拒绝得格外坚定:“不需要。”   路漫试图挣扎:“你可以考虑一下……”   贺溟又说:“不需要。”他一横了眉,阴冷的气场全开,路漫自觉的闭嘴。不再继续放肆,她转过身,往外面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路漫转身看他,眼里有不解之意。   贺溟稀松平常的语气:“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弄来。”   无论她有没有要求,这样的许诺自然都是求之不得的。   路漫眉开眼笑,点一点头:“谢谢您!您真是好人!哎,错了,您真是好丧尸!”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曾经来过(三)   自从贺溟说过自己不吃人以后, 路漫骚扰他的频率骤升。撇开让他帮忙囤粮外, 还每天变着法子煮东西,和他两个人一起坐下好好吃饭。   人类的食物, 对他没有任何的诱惑和吸引,贺溟就算跟着尝一尝,也感觉不出来好吃或者是不好吃。倒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应该是挺不错的……   贺溟愿意陪她折腾,不是因为有耐心,而是可以从路漫口中了解不少想要了解的东西。自上次和她的一场对话,他开始有意识的去探究一些事情。   路漫在这座城堡里, 于她而言, 无外乎换了一个地方宅, 条件虽然不怎么样, 但总不至于过不下去。这段时间,她忙着让贺溟从无视她,到习惯了她的存在。   过了一阵子,路漫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是一个脏兮兮的背包。没有疑问的,这属于贺溟的手笔。那个背包里面,除去半块方便面和半瓶水外,有一只手机。   路漫翻了翻,还找到了充电器。手机是关机的状态,她充上电以后才开机,密码很容易破解。虽然没有办法搜到手机信号, 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处。   贺溟始终在旁边看着路漫鼓捣,后来她点开播放器,随便戳了一首下载在了手机里的钢琴曲,音符从扩音器里缓缓的流出。这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她脸上有笑。   “好听吗?”路漫问。   贺溟平平静静说:“没感觉。”   路漫斜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解释:“这个是手机,如果有信号,还可以联系上其他的人,直接聊天。现在没信号,也可以听听歌,或者……”   她点开照相功能,对准贺溟,拍下了一张照片,说:“也可以用来拍想拍的东西留作纪念。”没有开闪光灯,贺溟被拍没太大感觉,直到他看见照片上的自己。   贺溟对自己的外表不太在意,城堡里没有镜子,他也不照,虽然还不至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但又确实没有太明确的想法。照片上的这张脸,有一些可憎。   他眼眸微眯,语气危险命令:“删了。”   路漫警觉收回手,把手机藏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照片为什么要删?”   贺溟冷笑:“留着做什么?”   路漫冲他笑了笑:“纪念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以前肯定长得特别好看吧。”   贺溟瞥向她:“什么意思?”   路漫说:“就是长得好啊,虽然你现在和我们有点不一样,但是能看得出来。”   歪头端详过贺溟半晌,她又笑:“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贺溟无动于衷说了句:“无聊。”   那一张贺溟板着脸的照片,最后还是存活了下来。到后来,路漫还偷偷拍了他很多照片。她是偷偷拍,他却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多计较,由她去了。   有贺溟肯帮忙找食物和水回来,路漫在这里不愁吃不愁喝,且不动声色攒下不少的物资。这么过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贺溟要到外面去。   被新发现的一座救援基地,存活的人类很不少且实力强劲,贺溟准备亲自出面,去将这座基地摧毁了。他没有把路漫带上的打算,是要丢下她自己在这个地方。   路漫发现贺溟的意图,找上他,倔强道:“我不要在这里。”   贺溟慢条斯理说:“你太误事。”   路漫撇嘴,却不让步:“我自己在这里,迟早被别的丧尸吃了,你当我傻吗?”   贺溟淡淡发问:“你准备去欣赏你的同类怎么死?”   路漫一噎,声音低下去了一点,讷讷说:“那我自己待在这里也害怕……”贺溟瞥她一眼,瞧见她脸上的失落。他其实无所谓,便没多说什么,同意了。   于是,路漫跟着贺溟出门去了。   有丧尸头头罩,她可以说横行霸道、畅通无阻。   来到这个以末世为背景的世界,虽然目标是丧尸,她是人类,但路漫并没有对人类抱有同理心。毕竟,哪怕这个世界毁灭,只要不影响她做任务,也不过如此。   路漫跟着贺溟抵达救援基地时,大批大批的丧尸正在进攻着基地。远远看过去,密密麻麻、漆黑一片,早已腐烂的尸体前仆后继,不时发出嚎叫。   最外围的是一重又一重的陷阱,丧尸靠踩着同伴的尸体踏过了这些陷阱,向救援基地迈进。它们扑向基地大门,它们靠尸潮攀上基地的围墙,一步一步的逼近。   自然有人类出来应战,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坚定挡在前面,努力的想要阻止丧尸的前进。路漫看到正在奋战的男女,个个咬牙切齿的,争取多一分生机。   到了后来,救援基地甚至祭出大炮,一声爆炸的声响,熊熊火焰之下,转眼一片火海尸山。路漫麻木看着这些,又扭头看在她身边的贺溟,他脸上也没有表情。   贺溟冷静看着这一切,一双泛红的眼睛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某个时刻,他毫无预兆动了,迅疾的冲向了人群,一出手便成功收割数条生命。   虽然离得很远,但是视野开阔,路漫能看得清楚贺溟的情况。片刻时间,她看到原本全方位碾压着人类的贺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停下动作。   这是一个怪异的举动,路漫看到在贺溟面前,站了一个女人。她维持着脸上表情一变不变,让系统负责实况转播,以便她了解贺溟那边正在发生什么事。   立在贺溟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人,身上穿着迷彩服,舍不得剪掉的头发盘起来以便于行动。她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盯住贺溟,迟疑问:“你……贺溟?”   那个瞬间,贺溟听到自己的名字,万千记忆从深处奔涌而出,他头疼欲裂却只深深的皱眉。他对这个人感到奇怪,便问:“你是谁?”   年轻女人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眼里有泪涌出来。   她声音颤抖着说:“你竟然变成了丧尸,专程来要我们的命,你还记恨我们……”   贺溟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头却瞬间疼得更加厉害了。不停有影像从他眼前闪过,是眼前这个人的脸,还有其他许多的男男女女。意识与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他是丧尸,不是人,没有了心脏,心也不会痛。只是在这一刻,当记忆汹涌、忆起许多的前尘往事,贺溟仍旧感受到一阵痛楚,堪比撕心裂肺。   这个瞬间,在他眼前事物都模糊了的这个瞬间,立在贺溟眼前的年轻女人咬牙,似有不忍,却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袭向他的脑袋。贺溟听到她轻声说:“抱歉。”   似曾相识的场景和话语。   贺溟没有抵抗,机械转转眼珠子,疑惑看向她。   在这一刻,他将一切都记起来了。   曾经,那个叫作贺溟的男人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末世降临之时,他竭力想保护自己的女友,为她杀出了一条路来,却在陷入危机之时,被狠狠的抛弃。   她奔向更厉害的那个男人的怀抱,他在她背后,被丧尸团团的围住了。它们啃咬他的血肉,他失去意识,没了心,再次醒来时,终于成为了丧尸一员。   贺溟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抬手将那把插进他头颅的尖刀直接□□。他看到眼前的人万分惊惧一张脸,只还没有做什么,在他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飞涉而过,准确的击中他面前的女人。   在他后面,是有什么人……贺溟微微思考,便明白了。   路漫奔到了贺溟的身边,径自拖住他的手,是冰冷至毫无温度的手掌。   她似不管不顾一般,焦急催促道:“走,快走!”   贺溟自然从没有碰过她,当路漫握住他的手掌时,他感觉到她掌心温热,还有手掌柔软的触感。说不上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无端端想要听从她的话。   冷冰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贺溟不言不语,带着路漫离开。在他们身后,有成千上万的丧尸为他们殿后和掩护,没有人能够真正阻拦他们。   贺溟挨下了那刀,不是没有关系,他强撑着直到回到城堡才倒下。路漫很是佩服他的毅力,然后艰难把人拖进了殿内。换了寻常丧尸,直接嗝屁,他倒好……   倒下的贺溟长睡不醒,睡了七天也不见醒。路漫左看右看,也没见他的伤会自动愈合。在和系统沟通过了以后,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被刀割破的手指潺潺鲜血滴落,滑入了贺溟紧闭的唇。鲜红的颜色染上了他向来没有血色的双唇,他喉结动了动,将她的血全吞了下去。   这之后,到得隔天,贺溟终于悠悠转醒了。   他醒过来以后,很快发现蜷缩在地上的一个小小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曾经来过(四)   嘴巴里有奇怪的味道, 贺溟一时分辨不出来, 只是注意到地上的人,左手数根手指都被白布缠住。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来不及分辨,那个小小的身影先醒了。   路漫在睡觉之前交待的S520,如果贺溟醒了, 记得也喊醒她。为了构建出她在旁边守着贺溟的场景,她只拿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地上,就这么睡的。   地板太硬,咯人得很, 被喊醒了以后, 路漫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迷迷蒙蒙看向贺溟, 揉揉眼睛, 又以指为梳整理自己的头发,笑问:“你真醒啦?”   贺溟抿唇,拧眉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救了你好吗?!”路漫有些气呼呼的样子,把手举到贺溟面前, “我牺牲大了好不好?看见了没——这些都是为了救你才有的伤。”   贺溟一怔,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越发蹙了眉。只是不等他来发问,路漫一股脑的追问着:“那天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任由她伤你?那个人……你认识的?”   明明知道全部的事情,她仍看向贺溟,满心不解般问:“你不知道你站在那里不反抗会发生什么吗?就那么任由她砍你伤你?你已经睡了七八天了你知道吗?”   贺溟回想起那些画面,也去路漫, 淡淡说:“我叫贺溟。”   路漫疑问:“嗯?贺溟?”   贺溟颔首,又说:“她认出了我,她叫我贺溟,我……都记起来了。”   路漫一副不甚明了的表情:“记起来了?”   贺溟看了她一眼,或许是觉得她太小,未必能想到那么多。也或许觉得她太小,将过往说与她听无关紧要。又或许在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能用来倾诉的对象。   总之,收回视线,贺溟很快和路漫说:“以前的事,我原本不记得。后来和你聊天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会记起一些事。那天遇到那个人,让我想起了我是谁。”   成为丧尸、实力越来越强,到现在实力超群,他常常沉迷于摧毁人类的基地。以前是以为,出于一种本能,而今始知,不外乎是……在意识深处潜藏着执念。   路漫从贺溟口中,听到了一出狗血剧。在末世里面,这样的事情似乎屡见不鲜,面临生存的威胁,背叛总是容易发生,道德底线一再降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原本,贺溟不过是万千被背叛、被抛弃进而成为丧尸的人中的一个。只是,当他成为了高级丧尸,成为丧尸头领,拥有绝对的摧毁能力后,似乎一切变得不同。   更不必提,他觉醒了意识,还慢慢回忆起过去种种。然而,路漫也察觉到,贺溟回忆起了这些,对她完成任务并无任何益处与帮助,反而是添了一层难度。   安静的听完贺溟的故事后,路漫眼巴巴看着他说:“她那天胸口挨了一枪,不知道伤得重不重……运气好的话,还是活得下来吧……”   这个世界的设定里,丧尸可以进化,相应的,人类可以觉醒异能。在这些异能当中也存在治愈异能,那么大的一个救援基地,总会拥有这样的人。   贺溟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路漫也一样不说话,自己暗暗琢磨起来怎么调整自己的攻略计划。   毕竟贺溟记起了这么一段过去,而他是丧尸,寻常能起效的法子到他这儿必然是行不通的了。最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有任何尸吻或者尸交的兴趣……   待半晌过去,贺溟低头看路漫,忽然开口问:“为什么救我?”   “跟着你有饭吃啊。”她将话说得分外轻巧。   贺溟仍旧语气冷淡:“我现在是丧尸,你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事。”   “贺先生!”路漫拔高了音量,“是您非要把我弄这儿来的,您这就忘记了?”   贺先生,什么称呼,贺溟暗暗的想着。   路漫说:“是人是丧尸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跟着您不是起码还能有靠山么?”   她是顶着一张嫩生生的脸,嘻嘻哈哈没有个正经,说出的话又天真又世故。贺溟一时倒是真的忘了,她最初是被他掳过来的,也确实……回不去了。   贺溟觉得自己给自己弄回来一团麻烦。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路漫在他的眼里,依旧不怎么顶事。   “其实,说真的吧……”贺溟听到她说话,抬眼看过去。   路漫也望向他,说:“我们不是同病相怜吗?都是——曾经被抛弃过的人。”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贺溟待在城堡中,什么都不做也哪里都不去。路漫在这里,有一点儿偏安一隅的味道,但安安分分的,日子依然不怎么难过。   贺溟自己的事,除去那些,其他的都再不曾同路漫说过。这正常,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贺溟都没必要这么做,这也不妨碍她理直气壮霸占他身边的一个位置。   又安安稳稳过得了一阵子,一日路漫醒来,无意识挥手,指尖蹿出一团小火苗。她盯着那团火苗看过片刻,既无奈又好笑的认命——林娇这具身体觉醒异能了。   无论这个世界,还是其他的什么世界,路漫既没有认同感也没有归属感。可不管怎么样,过去经历的那些,仍在她认知范围之内,现在这些却有所不同。   路漫略想了想,以为若按照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任何人发现自己拥有异能、有更多生存下去的实力,都必然会觉得开心。她摆出欢欣鼓舞的表情,去找贺溟。   邀功和嘚瑟般,和贺溟展示着自己才刚刚觉醒的异能,路漫笑得眉眼弯弯。落在贺溟眼里,不过小孩子心性,他没有情趣,直接抬手将她指尖的火苗给掐灭了。   “小伎俩。”贺溟挑挑眉说。   路漫咬唇撇嘴,不服气:“我还是新手,莫欺少年穷懂不懂?”   贺溟手指戳了戳她额头:“小姑娘,这个世界,是没有那么多黑马和逆袭的。”   路漫捂住额头,扁着嘴巴依旧不服气的看着他。   贺溟看着她这个样子,倒笑了。   略顿了顿,他问:“要不然,我来教你?”   路漫刹那丢开手,惊喜反问:“真的?你要教我?”   贺溟见她眼里的期待,颔首淡淡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得到一句承诺后,路漫在贺溟手底下练习异能的使用。她学得特别快,连贺溟都有些惊讶,不过因为她学得快,反而教得更加认真了。   尽管练习过一段时间,可以完全掌握了,甚至偶尔贺溟还会非常冷酷无情的找几只丧尸来给她练练手,路漫还是控制不住觉得这个世界的设定太过中二了一些。   每次在贺溟的指点下使用异能,路漫都会有一种错觉,其实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对她使用了五毛特效。一旦脑补起那个画面,她常常忍不住笑出声来。   贺溟次次看她都奇怪,不知道她在笑一些什么,偏十分能忍,硬是不问半个字。但到了后来,他由不得仍问了:“你总在笑些什么?”   路漫忍笑问:“难道你不觉得,真的特别像……五毛特效?”   只觉无言以对的贺溟:“……”   路漫的实力与日俱增,最简单有效的验证办法,无外乎是和贺溟过过招。他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所以路漫评断自己实力到什么地步,就是可以抗得住他几下。   虽然贺溟足够的厉害,但她从来不是甘心居于人后的,何况这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大背景,必定是要自己有实力才行。在提升实力这件事上,路漫从不懈怠。   原本路漫是以为,按照贺溟那样的经历,加上他以前对人类报复般的行为,恢复了记忆以后,恐怕是会继续以前的事情,甚至更疯狂,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贺溟始终待在城堡里,比之前更为长久,没有要去哪里的意愿。越是待在一起,越是有资格放肆一些,她又不是做贺溟的仆从,也就犯不着那么的识抬举。   有一天,路漫问贺溟:“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难道不想复仇吗?”   贺溟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冷淡道:“小孩子不要成天打打杀杀。”   路漫笑,故意拿话刺激他:“该不会是你余情未了,舍不得吧?”   贺溟识破她意图,并不恼,反笑:“想复仇自己去,我没兴趣特地给你挡枪。”   路漫轻哼了一声,努努嘴不满说:“我自己去了还能好好回来?”   贺溟说:“那就老实一点。”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显然事情发展与他们预期不符。   贺溟和路漫没有去找上谁,先有人找到了这处城堡,找上了他们。   发觉这事的时候,路漫和贺溟正在一块儿。   她淡定扭头,对贺溟笑笑:“人善被人欺,贺先生,好丧尸比好人还难当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刷微博看到卖TXT盗文赚钱的吸血鬼,很生气了。 感恩每一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今天的评论全部送红包 么么哒,爱你们-3- 嘻嘻嘻 晚安   ☆、我曾经来过(五)   寻过来的是一只小分队, 约莫都是精英人士。路漫从S520那里得知, 这些来的人中间有贺溟那位孽缘。上次那人挨了一枪,虽危险, 但是被成功抢救了回来。   今天他们这个架势,不能不说是来找算账的。当然,这很可能仅仅是其中一个小小目的。相比之下, 解决贺溟抑或是探清他的底细,比起其他所有都重要得多。   见识过贺溟的实力,且醒悟他是丧尸而非人类,作为人类的一方、作为被攻击了的一方, 势必不会愿意坐以待毙。更不必说, 他们见识到, 有人类站在他这边。   人类和丧尸的对立, 似乎是一件所有人都默认并认同的事。当看到有人为了丧尸而攻击人类时,只会觉得荒谬和愤怒。然后,无疑要将这叛徒败类杀之而后快。   贺溟站在高处,看着他们逐渐的逼近, 直接杀过来的阵仗。路漫也跟着瞧一瞧,这支小分队共有十个人,配合很默契,行动有条不紊,队伍应该不是新组建的。   敌人打上门来,毕竟是不可能不理会。   贺溟准备会一会这些人,交待路漫不要出去。   路漫不肯答应:“万一你再像上次一样傻愣愣的怎么办?”   贺溟自己都没有想这个, 他认真看着路漫说:“就算她亲自来了,我也不会。”   路漫有些迟疑,却只说:“你要还那样,我可救不了你。”   贺溟没过多会就出去了。   路漫远远地看着他和那些人照面,动手,一发不可收拾。   在此以前,路漫是知道贺溟很强,但他到底有多强,就连系统给出的资料也没有说个明白。她以为,到底那些都是拥有异能的人类,一个打十个,不会太轻松。   事实却非路漫以为的那么一回事。   哪怕被十个人围攻,哪怕队伍里面存在治愈系异能的人,实力完全碾压的贺溟,轻轻巧巧结束战斗。从他下场到整场战斗结束十几分钟,所有人就全都倒下了。   眼看一阵五毛特效乱飞过后,所有的人都趴在贺溟面前,路漫禁不住目瞪口呆。因为从设定上来看,贺溟的战斗力未免太过逆天了一些。   他的实力强成这个样子,在这个世界,岂不是为所欲为?想到这一点,路漫忍不住开始思考,设定这个世界的那一位,到底想怎么样……   这十个人中,贺溟挑挑拣拣,把其中的八个直接拿去投喂丧尸,剩下两个,指挥着丧尸排成队抬进城堡里面。看起来,是有什么想法了。   路漫笑嘻嘻迎了上去,朝那两个昏迷的人瞥去一眼,问:“这是要做什么?”   贺溟平平静静说:“好玩。”   路漫又看了一眼,指向他的那位孽缘:“那她呢?”   贺溟不以为意的反问:“有什么问题?”   路漫收敛起笑容,半是审视半是怀疑的眼神:“你和她玩什么?尸交不成?”   贺溟:“……你一小姑娘,怎么说话?”   路漫好整以暇的表情:“不对吗?你是丧尸,她是人,你要怎么玩?”   贺溟不轻不重敲了一记她的脑袋,无奈笑着转身走了。   城堡里面多出来两半死不活个人,贺溟虽然说过好玩,但是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路漫撇开了那个男人,特地到贺溟的孽缘——李莹的面前去晃悠。   年轻的女人手脚折了,这会躺在床上根本没办法动弹,更不说还被铁链拴住了。路漫晃悠到她的面前,手里一只带手柄的铁盆,里边盛着热气腾腾的煮方便面。   新鲜的菜肉没有,鸡蛋也太奢侈,她只往里面加了火腿肠。尽管如此,在末世的环境之下,这却已经太过诱人了。且不去提躺在床上的人,被困数天没有进食。   路漫罪恶的将盆子放在李莹视线范围内,香气四下飘散中,她慢条斯理去端了把椅子过来。李莹正当是饥肠辘辘,嗅到这样的香气,控制不住咽口水。   看得到却吃不到,对于李莹而言,没有比这更折磨的事了。尽管折磨,但仍保留意识,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也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当初给她一枪的那个小姑娘。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路漫坐在了李莹面前,端着一盆煮方便面,悠悠哉哉的开始吃。一口一口显然是故意发出的哧溜哧溜的声音,同样叫人躁动不安。   李莹艰难别开眼,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问:“你想怎么样?”   路漫慢吞吞咽下一口面,无辜说:“吃面啊。”   李莹沉默了一下,咬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路漫抬头看看她,更无辜了:“贺溟不在,我也不转告他,你表志气给谁看?”   李莹一噎,再次别开眼。   路漫手里筷子朝她点了一下,笑着问:“是不是很意外他那天没被你给杀了?”   李莹闭着眼睛,紧紧的抿唇。   路漫低笑一声,止住了话不紧不慢继续吃面喝汤。   直到将这份面全吃完,一滴汤也不剩,路漫才有别的动作。她站起身来,刻意凑近了李莹,悄声说道:“如果我说,是贺溟授意我做这些事,发表一下感受?”   大概这个时候,李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计较。她闻言只是冷笑,笃定一般说:“不会,不管他是人还是丧尸,都不会。”   路漫有点好奇李莹的迷之自信是哪里来的,却也不过一点点。她笑一笑,站直了身子却全不留情陈述:“你的队友们,早就喂了丧尸,你不知道吗?”   醒过来就被困在这处房间里,既挣不脱束缚,也逃不开囚禁,更没有人知会,李莹上哪儿知道这些事?可是,不知道,起码还可以安慰自己不一定有事……   确实是这样的,李莹以为她的队友们至多不过和她一个遭遇。真要丢了性命,不也应该是她么?震惊过后,她怀疑起了真假,又觉得自己不必信眼前的人的话。   李莹冷眉冷眼:“让贺溟来说。”   路漫看她,微微而笑:“好啊,那你等着吧。”   李莹真的等了,且一等又是不知道多久时间,却每天都单单看到路漫,从没有看到过贺溟。贺溟始终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心情也起伏不定,一颗心浮浮沉沉。   路漫同样不知道贺溟在想什么。是他自己要把李莹困在这里的,偏偏困住以后就不听不理,要说余情未了,总也该有点行动,何况他不像优柔寡断的……丧尸。   “你的孽缘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隔两天给李莹和另外那个人喂水喂吃的保证他们死不了,路漫干这事干到厌烦,终于和贺溟发起牢骚。   贺溟从容不迫的模样,说:“你不理他们,他们早就没命了。”   “喂喂——”路漫朝他不满嚷嚷,“要真是这么个意思,你怎么不早点说呢?”   贺溟斜她一眼,笑笑:“这不是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路漫微怔,继而低下头涨红了脸,仿佛被说中心事,答不上话来。   贺溟又问:“你希望他们死吗?”   路漫咬唇,低声道:“我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溟看着她不说话。   路漫像思索得很慢,然后幡然醒悟,望向贺溟:“你……不想他们变成丧尸?”   但如果只针对李莹,还能解释得通,另外的那个人,似乎当初李莹背叛贺溟,就是和这人在一起了?她说完又拧眉,摇摇头说:“不是,应该不是……”   路漫倒感觉得出来,贺溟没有放弃复仇这件事。   这很好理解,他曾经是人,即使是变成了丧尸头头,也没有高兴的理由。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   贺溟留下他们的性命,应当是为了讨债。   路漫拧着眉,一副在竭力弄明白他是什么想法的表情。   贺溟反而说了一句:“谁都不无辜。”   李莹到后来,仍是见到了贺溟,但到那个时候,她已经因为长期的饥饿,变得面黄枯瘦、奄奄一息,是很不好过了。她抬抬眼,看一看他,都费了莫大的力气。   贺溟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李莹面前,神色淡漠。路漫从他身后挤了进来,也出现在房间里面。早习惯了她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贺溟没有要刻意避讳或避忌路漫的想法。   到了现在,再不知道贺溟想做什么,路漫是觉得自己要白混了。遭遇过背叛的贺溟,约莫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李莹是本性如此,即使换了别人,在那个时候,她一样会背叛那个人。   对贺溟而言,这多半是放不下的心事,他心里真正的执念。   路漫站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   须臾之间,贺溟冷冷淡淡朝李莹开口。   他问:“想活着出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曾经来过(六)   李莹从那座城堡里逃出来了, 她甚至拥有了食物和水, 身上的伤口都处理过。她这么一路回去,几乎没有碰到丧尸, 这到底是为什么,心里不是半点都不清楚。   然而在那座城堡里,在那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李莹哪怕一丁点都不愿意去回忆。她垂死挣扎、抵死反抗,也不过图求能在末世活下去,单单这样而已。   错了吗?不对吗?   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李莹不觉得事事都要论对错。   想到贺溟, 忍不住咬牙。她怎么预料得到, 他有这样的一天?只是, 再怎么样, 他现在都是丧尸,再也不是人类了。哪怕再怎么厉害,贺溟也是丧尸!   几乎不敢多停歇,李莹艰难逃回救援基地。一共出去十个人, 且个个能力在这个救援基地里面都不算弱,却只回来她一个……这毫无疑问是个异常惨烈的结果。   李莹回到了基地,回到自己的住处,终于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她仔细冲洗过自己的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以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会了,却接到新的通知。   跟着到城墙上去, 李莹看到数不清的丧尸托举护送着一具尸体朝着救援基地方向迅速地移动过来。它们将尸体搁下,仍在基地门口后,没有进攻,直接离开了。   这样怪异且不寻常的一个举动,落在李莹眼里,让她近乎停止了心跳。然而待到下一刻,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惊惧、不安和后怕齐齐涌上心头,落不得安宁。   丧尸散去了之后,因太过奇怪,且似乎这些丧尸是循着李莹回来的路线跟着到救援基地,基地方面便派了人去查看那一具尸体。他们很容易确认,是基地的人。   李莹同样看到了那一张脸,熟悉的、全然不陌生的脸。不久之前,她从这张脸、这个人的手上夺得了生机。她看到他身上的伤,看到他脖颈上那一道血痕……   贺溟想做什么?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惊恐爬上李莹的面庞,她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控制不住的嘴唇发颤。   她记起两个奄奄一息的人,互相撕扯着,红着眼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他们在贺溟的眼皮子底下,为了一个活命的机会,什么自尊或是什么底线,统统不要了。   可她还是赢了的那个。   是她成功抹了他脖子,是她最后活了下来。   李莹看着眼前的一具尸体,脸上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她身侧的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微微眯了眯眼,严肃问:“李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地上的人显而易见不是被丧尸咬死的,更准确说,尸体上看不到丝毫被丧尸啃咬过的痕迹。脖子上的伤痕却分外瞩目,哪怕不多加确认,也能知道这是人为的。   他不是死在丧尸口中,是被人杀死的。   李莹说不出来话,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尸体,身体也开始打颤,却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次出去执行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身侧的人又一次发问。李莹张了张嘴,尚未辩解,听到他沉声问,“人——是不是你杀的?”   李莹身体一震,面庞些许的扭曲,回魂般惊悚望向了旁边的人。她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毒蛇吐信一般,感觉头皮发麻。数不清的想法一瞬间碰撞在一起,她却清楚感受到——一切都完了。   贺溟的目的……   他想要的,原来如此……   路漫通过系统看到了李莹回去后的实况转播,同样看到她后来被看守起来。这之后李莹都遭遇了一些什么,因为画面太过不堪入目……她也不愿意多看了。   这是贺溟、李莹之间的事,路漫没有评价的意愿。不过这件事之后,他算是替当初的自己报仇了,他们过去的那些事,大概是可以彻底放下,不再困扰他。   路漫看一眼系统当前的数据显示,攻略度的数值停留在36%有一段时间了。贺溟既会为自己复仇,说明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现在这么瞧着……   怕是不得不搞点事情才行得通了。   路漫暗地琢磨着,表面上是对贺溟的行为不能够理解的样子。在李莹回到基地,被囚禁被虐待过一段时间,她仿佛按捺不住,向贺溟提问:“为什么放她走?”   贺溟既没有顺风耳也没有千里眼,对此时李莹的处境不可能一清二楚。只是当初会那么做,他多少算到了,说到底人性如此,她回去以后,必然被其他人怀疑。   对于路漫的提问,贺溟无心解释,应付般说:“留下她做什么?”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她死呗!”路漫轻哼着回应。   贺溟没有特意辩解什么,只微微挑眉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   路漫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那我呢?”   贺溟淡淡道:“你怎么了?”   路漫垂下眼,声音低下去一点问:“如果我有事呢?”   贺溟望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情绪,刹那闪过了一个念头,紧跟着眼底也浮现了一丝复杂情绪。他又看一看她,平静道:“我似乎并不必为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哦。”好半晌,路漫才应一声,语气里满是失落。   贺溟只无动于衷,没有正经把这看成一回事。   之后没过去几天,路漫从系统处得知,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之下,在又一次被侮辱后,李莹死在了一个男人身下,死在了那个救援基地里面。   这个消息,贺溟是不会有途径知道了。   大约他也不想知道。   自从贺溟说过一句,不必为她的人身安全负责,以前喜欢到他面前晃悠的路漫见他的频率骤降。这是十分容易察觉到的一件事,贺溟只是无所谓,不怎么在意。   消停数天,有一次,贺溟隐隐约约听到尖叫声。他循着声音找了过去,看到的是被打翻一地的食物和锅碗瓢盆,以及正蹲在地上眼泪汪汪的路漫。   本以为出了什么事,瞧见这样的情况,贺溟知道是没有什么大事。他视线扫过地上的东西又扫过路漫的脸,问:“这是怎么了?”   路漫摇摇头说:“没什么……”   贺溟多看了她一眼,颔首:“嗯,你小心一点。”   待了没两分钟,贺溟径自走人了,路漫没说什么。   他们又好一阵子没有见面。   又一次,贺溟从外面回来,听到一阵惊慌的声音。和之前那次一样,他找过去,看见地上躺着一只被烤焦了的变异硕鼠,和一个惊魂甫定、拍着胸脯的小姑娘。   路漫看到贺溟,脸上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解释:“有老鼠……好大……”   地上躺着的那只依稀辨认出是老鼠的玩意,足有婴儿大小,会被惊吓似乎格外正常。小姑娘会怕这些好像没什么不对。   贺溟不疑有他,笑笑调侃:“丧尸都不怕,还怕老鼠。”   路漫委屈:“谁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啊,还突然冒出来,能不吓人吗?”   她在末世待了那么久,以前难道没有见过?贺溟模模糊糊想到了这个,可没有要去深究的心思,毕竟这些变异动物也不是满地跑,就算现在第一次见也不奇怪。   这么安生过一段时间,终于有一日,贺溟又听到一声来自路漫的短促的呼救声。有过前面数次的事情,在他的眼里,路漫无疑是狼来了里面那个小孩。   他没怎么着急,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事情,可想着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便还是准备过去看一看。贺溟去得很慢,找了过去,本以为会和之前都差不多,却不是。   贺溟没有能见到路漫。   房间里没有人,地上是一只碎了的玻璃杯,其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不声不响,人不见了。贺溟紧拧了眉,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这屋子,思索着片刻之前,到底发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被人掳走了?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贺溟不大相信能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劫走了林娇,何况林娇也有异能,不应该会完全没有反抗的痕迹。但如果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了……?   林娇又算他的什么人?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她那么贪玩,没准就是她自己胡闹而已。种种想法交织着,贺溟一想再想,心底那点找人的冲动渐渐平息了。   屋里的桌子上,那只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贺溟凝神看过去一眼,走到近前,才发现是林娇定的闹钟响了。他将闹钟关了,第一次发现手机的屏保竟是他的照片。   不单单是屏保,锁屏也一样。   相册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他,不少照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的。   会是出事了吗?   贺溟想着,却还是改变念头,决定亲自出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我曾经来过(七)   贺溟循着气味去找人。   他一路追踪, 起初可以确定她不是被人掳走的, 便明了是她的恶作剧。到了后来,在她的气味中, 又夹杂别的人类的气味,显然有了其他遭遇。   末世的凶险,林娇自己不会不清楚。贺溟接触过她一阵子, 倒知道她不是任性妄为的性子,即使恶作剧也会有些分寸。   他已经出来找她找了挺长时间,又有此发现,因而隐隐感觉到有事。她才十五岁, 又是个小姑娘, 孤身一人在外……到这时, 贺溟已经很难往好的方向想。   路漫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何况是在这种背景下。之前在城堡里面,那么点小事,贺溟都会上心看一看,她不见了, 他怎么会心安理得不当一回事?   即使知道她是在恶作剧,故意为之,路漫相信,贺溟出来了就不会打道回府。既然如此,一切都变得好办了。外挂在手,她不担心安全问题,自然皮得开心。   路漫顶着林娇白白净净、娇娇小小的模样, 一个人在外面招招摇摇,没半天就碰上三个大汉。大汉看上她白白嫩嫩,路漫看上他们那辆越野车,于是跟着走了。   他们把路漫带到了一处平房,应该是他们的根据地,但脏乱差,很糟糕。经过一个房间时,有女人细碎的呜咽声音,前面那人暴躁踹门,让他们全部老实一点。   或许她比较新鲜白嫩,这些人把路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她之前身上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水和食物和一把刀,都被拿走了。她身上的枪也被没收,看起来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路漫没有在他们的面前使用过异能,她看起来才那么点大,不会不稀奇。更不去提,谁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要是落到他们这种人手上会是什么下场?真有本事,当时就该全使出来反抗。   虽然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单独行动怎么看怎么奇怪,但当他们把她只看作猎物时,很多东西下意识的就会忽略了。看着路漫瑟缩身子、红着眼泪汪汪的模样,他们已经认定,她不具备任何威胁。   关押路漫的这个房间空空落落,窗户被从外面封住了,光照不进来,便十分的阴暗。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床一把椅子,角落里一个塑料桶,味道十分微妙。   路漫觉得,这很要命。   她原本是想稍微待一会再说的,果然还是太天真。贺溟那座城堡,原本她有点嫌弃,现在这么一比较,自己都快怀疑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一刻钟也待不下去,路漫低调的开始逃跑。   贺溟一路追过来,速度并不慢,却在找到这处平房时,只看到熊熊大火和在平房外几个目光呆滞、面黄肌瘦的男女。他们经历过什么,他一眼已然知晓了,被迫沦为禁|脔的事如今也不少见。   人已经不在这了,哪怕看到这般场景,贺溟依然肯定林娇是安全的,他懒得多看直接离开。因为来去匆匆,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他是人还是丧尸,便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路漫是开着她在之前看上了的这辆越野车跑路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第一次开车,如果不是丧尸太过扫兴,在旷野的公路上飙车,十分痛快。贺溟没有打道回府,她也选择了继续皮一下。   反正林娇才这么点点大,因为是小孩,才有更多理所当然的任性权利,可以更容易被原谅。年纪稍大点,就该被时时提醒着必须要很懂事才行。   还没皮到开心,路漫收到S520的提醒,说前面有人设置了路障拦截。让S520细细探究,又发现就是李莹待的那个救援基地干的事。   这是真正赶巧了,略微思索了一下,她仍是把车往那边开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仍旧在路漫的预料之中——   被堵住去路、停下车、被包围、下车,被以她一个人不安全的名义劝说上交了东西,是加入基地的敲门砖,然后被安排检查、被带到了基地里面。   这座救援基地幸存的人类确实很不少,男女老幼,来来去去。路漫进来以后,有人替她分配住所,之后就没有人来管她了。救援基地里有电有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不难掌握,自然不需要特别看管。   本着天真的好奇心和科学的探究精神,路漫在基地里面闲逛。   哪怕随便逛一逛,都能注意到,在这座救援基地里,人和人之间也有清晰的等级差别,于是有人横行霸道,也有人期期艾艾,更多的人习以为常。   路漫只是看看,没有要多理会的心思。这个基地是一个小型社会,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自然有所区分,毕竟不是谁都乐意扶贫,无偿为不相干的人去提供帮助。   她看到有商店,里面不少现在少见的东西,不过只允许以物换物。水和食物是最好用来交易的,其他一些必需品次之,除此之外,黄金也没有用。   路漫看了两眼,拿矿泉水和米换了好一些的东西。   收好东西,才从商店出来,外面好几个人正在等着她。路漫笑眼眯眯的,当什么都不知道,径自要走,那些人上来了拦,她才正眼看过去了一眼:“有事吗?”   自然是有事了。   当初贺溟想攻下这个基地,那个时候,她来过了这里,还对李莹动了手。到现在才把她认出来,对他们来说已经迟了。听到S520提醒贺溟到了,她维持住笑容。   有个人说:“林娇,跟我们走一趟。”   她进来基地,登记过身份。   路漫脸上是极淡定的表情,因为身高问题,不得不仰着脸,却无损她身上的这份气定神闲。她笑得分外无辜,语气天真问:“你们知道,什么叫里应外合吗?”   她和贺溟是一伙的,这是他们认定的事实。   当听到她说出“里应外合”四个字,太多联想涌出来,以致于有人闻言色变。   这么大的一个基地,这么多的人在,一个小姑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这原本是他们的底气,却在这一刻,因为路漫的一句意义含糊的话,控制不住产生了动摇。   几人一时面面相觑。   沉默过后,有不肯信邪的,反应过来怒吼:“少废话!还怕你了?”话音落下,就要动手,然而同样是在这瞬间,基地警报骤响,声音越来越急促,传达着出现了紧急情况的消息。   动手的人一个五毛特效还没甩出来,因为这一茬,硬生生停下来动作。趁他们在意基地警报的这个空档,路漫脚底一抹油的溜了。她仿佛自带buff,说不见就不见,留下他们在原地懵逼。   基地警报响起以后,多少有点混乱,路漫没费太大的劲跑到了城墙上。她看到基地外面,一层一层丧尸潮将基地包围住,贺溟惹眼地站在丧尸堆叠起来的高处。   虽然觉得这么做势必又蠢又傻,但在看到贺溟、遥遥和他对视一眼后,在城墙上的她脸上笑容灿烂,奋力挥舞着手臂向他打招呼。   城墙下是丧尸潮,她全然不在意,不管不顾跳了下去。贺溟异常配合让丧尸们接住她,路漫脚下踩着铺路的丧尸,朝着他飞奔了过去。身后是个什么情况,她不闻不问。   一心奔到贺溟的面前,路漫笑嘻嘻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呢?”   “你跑这来干嘛?”贺溟抱臂,面无表情问。   路漫一歪头,嘟了嘟嘴巴,说:“承认是来找我的不行吗?”   贺溟似不为所动,冷眉冷眼道:“你下次再这么乱跑,看看我理不理你。”   路漫只是笑:“所以就是来找我的了呗?”她高高兴兴挽住了贺溟的手臂:“外面没有好玩的事,我们还是回去吧。”贺溟斜眼看看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臂。   他们回去了城堡,路上,路漫和贺溟说自己的遭遇。这和贺溟自己追踪她的线索,基本对得上,他也就没有怀疑。听到她吹嘘自己多么厉害,也仅仅笑笑不说话。   皮过这一回,虽然贺溟明面上态度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路漫看到系统数据显示,攻略度又增加了。目的达到,之后她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贺溟自己和往常那样待在殿内,却注意到,洞开的那扇窗户,有花被从外面扔了进来,一朵一朵又一朵,没多会散了一地。这是谁干出来的好事,完全不需要思考。   贺溟走到窗户边,恰巧一朵花被扔进来,他兀自伸手接住。探头往窗户外面看,窗户底下,墙根处,路漫正仰着脸笑盈盈看他。在她的臂弯里,还有一大捧娇娇艳艳的花。   他手臂撑着窗沿,静静望住她。   阳光落下来,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她手里的花。   路漫笑着冲贺溟挥舞了下手里的东西,后退几步,奋力将那捧花砸向他。   “贺先生,送你一个春天。”她冲他大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这个情节,是看到这段话想到的。 【昨天,有人在我身边大声说起你的名字。 这对于我,犹如从敞开的窗口扔进了一枝玫瑰花。】   ☆、我曾经来过(八)   贺溟出来找过路漫这一次, 她重新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因为年纪小, 容易被认为心性不定,做这样的事情再正常再自然也不过。   面前总有个人在晃悠, 起初多少会觉得烦,到后来习惯了,再到了后来, 慢慢开始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也不错。贺溟对她这样子,完全是默许的态度。   因为太过无聊,路漫常常折腾出点事情来,贺溟却不嫌烦。他对她越来越放纵般的态度, 随便她高兴, 她想做什么做什么, 怎么样都可以。   在渐渐无趣的生活里, 贺溟也会自己去找点事情做。遇到林娇之前那些恶趣味,并没有真正的消停过,到了这会,或多或少重新被捡起来。   只是在这之后, 贺溟要出去,路漫不跟着。他是去做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默契般不去提,不过是给彼此留出点空间。不管怎样,贺溟是丧尸, 林娇是人。   这一点,至少在当下,从没有发生过改变。贺溟虽然没有到嗜杀成性的地步,但是他如今对人类这个群体并无太多的好感,哪怕他曾经是其中一员。   路漫对别人的生死不大上心,毕竟以这个世界的情况,每一分每一秒大概都有人在惨死,不是死在丧尸口中,也是死在同类倾轧。她的任务又不是拯救世界。   可是无论如何,林娇是人类,她跟着贺溟去看他怎么欺负其他人类,多少是有点不厚道,还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不去围观喝彩,也不干涉贺溟,她觉得够了。   贺溟每次出去了回来,都多少会帮路漫带点东西。末世里面,太多东西少见,还有很多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变得鸡肋,也只有路漫这样有闲情的人才会感兴趣。   如果要数让路漫觉得惊奇的,大概是贺溟曾搬回过一台电脑,附赠数只U盘,里面塞满了电影资源。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变得有事可做。   有一次,贺溟从外面回来了,却没有给她带回来任何的东西。不但如此,他甚至受伤了,伤得不太重,可是相比于过去次次毫发无损的情况,这已经出人意料。   他现在的身体,无所谓包扎或不包扎,不过需要点时间休养,等伤口自己慢慢长好而已。路漫见他情况不好,丢下手里的事情一味的关心他,追问他怎么回事。   贺溟眸光沉沉,只摇了摇头,沉声说:“遇到对手了。”用上了对手这一个词,意味着他并不为此感到愤怒或是不安,仅仅是这件事的发生在意料之外。   路漫也是惊讶的样子:“对手?还有和你一样厉害的?”   贺溟点了点头:“确实没见过。”   路漫却笑了笑:“高处不胜寒,有对手了是不是觉得有点追求了?”   贺溟看一眼她仿若天真的表情,一时失笑。   他手上力道轻,掐掐路漫的脸:“我歇会,你自己去玩吧。”   路漫见贺溟脸上看得出来疲惫,便离开了。   迟一点的时候,趁着贺溟闭目养神,躲在暗处看了半天的路漫悄悄摸摸溜过去。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先被贺溟察觉到了,他一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才睁开眼。   贺溟看到路漫,微顿之下视线落到她的手。被割破的手指,有鲜血正在往外冒,他刹那清醒了,紧拧着眉又看向她,似乎是生气了,呵斥:“胡闹什么?”   路漫抬眼看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试图收回手去。贺溟感觉到她的动作,顺势松开她的手腕,她将手藏到了身后,才说:“我就是想帮一帮你……”   贺溟蹙眉,问:“你这叫什么帮我?”   路漫撇嘴,不服气的反驳:“之前你差点挂了,就是我这么把你救回来的。”   贺溟微微一怔,却见她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路漫试探性说:“我没什么关系,如果你需要的话……”   贺溟看着她如同葱白的指尖上的一粒殷红血珠,敏感的嗅到了空气里一点血腥的气味,感觉到身体似乎变得燥热。意识深处,有什么在驱使着他,想要去品尝。   仿佛被蛊惑了那样的,贺溟感觉到那一点点的东西对他无限诱惑,不知是因为他是丧尸又或者是曾经尝到过滋味。想和这种欲望做斗争,意识却变得不受控制。   贺溟再次抓住路漫的手腕,他死死盯住了她的手指,握住她的手,直接往自己面前送。他的嘴巴凑了过去,嘴唇含住她的指尖,那股腥甜滋味一刹漫过了喉舌。   路漫看着贺溟近乎是魔怔一样的,不是没有一丝的微妙。或者对于早已变成了丧尸的他来说,这样的举动也不过是类似于本能,凭他的意识轻易未必抗拒得了。   贺溟迷茫过一阵,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松开手,脸色很不怎么好看。路漫将手收了回来,却冲他一笑,无知般问:“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正懊恼自责的贺溟听到了她的话,半晌才点点了头,算作是回应。路漫见状,却长吁一口气,依然笑着说:“那就好……你休息吧,我回去帮自己包扎一下。”   这之后差不多半个月时间,贺溟有意无意避开路漫,在尽量减少和她的接触。她看看攻略度没有问题,甚至是有所上升,再问问系统才知他是在克制吸血欲望。   乍一听S520这么说,路漫都要以为她这次的攻略对象是吸血鬼了。不过这么一个情况,她也不想要去挑战贺溟的耐性,后来便同他保持一点距离。   贺溟在城堡里休养过一个月后,大概是觉得可以了,又准备出去。他上一次回来受了伤,这次再出去,路漫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担心他出什么事的态度。   路漫对贺溟说:“我要跟着去,你上一次就受伤了,我不放心。”   贺溟不太想带着她去,应声道:“没有的事,你在这里待着吧,别乱跑了。”   路漫抓住了他的胳膊,异常倔强说:“不行,我也要去。要是你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偷偷去,反正我要去。你不答应……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了!”   贺溟掐她的脸,反而笑着安抚:“不会有什么事,你跟着去做什么?”   路漫说:“不会有事那我为什么不能去?”   要这么吵下去,话必然是没有办法说得通了。   贺溟知道她真干得出来一个人跟着去的事情,临到出去还是把她也带上了。   这样一个决定,贺溟很快就后悔了。他把一个好好的她带出去,却没有能够好好的带回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自己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也都想不明白。   只是记得,那一天,他带林娇去了。担心会误伤她,还把她先藏到安全的地方,她特别乖巧的应了,说等着他。然而等到他去找她,她却在艰难和人进行对抗。   那些人伤了她,劫持了她,准备拿她威胁他。即使将她夺了回来,因为满身的伤,因为伤及内脏,哪怕揪着几个会治愈异能的人让他们救她,也回天无力。   他救不活林娇。   他没有办法让她恢复成从前活蹦乱跳、爱捣乱、很闹腾的那个人。   林娇说想回来,贺溟把她带回来了。他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只好抱着她,不敢撒手。她安静躺在他的怀里,贺溟本以为,自己早看淡生死,原来并不是。   路漫看到贺溟眼里的焦灼不安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又走对了。她跟着贺溟出去的时候,系统显示攻略度达到了78%,剩下的也不过临门一脚。   林娇还太小了,要和已经成为丧尸的贺溟发展一段正常的感情是不可能的。路漫自己也不想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待得太久,更不提,也不存在和贺溟白头偕老。   那么,在一个姑且合适的、能给他很大刺激的时机抽身离开,已是不错的选择。路漫知道全部都快结束了,也不急,耐心酝酿最重要的收尾。   她被贺溟抱着,手臂抬起,攀上他的胸前。贺溟低下头看她,路漫使了力气,让自己身体仰了起来,凑近贺溟以后,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贺溟蹙眉看她,路漫却笑,她听到系统在不断提示攻略度的涨幅。可以见得,到这个时候,贺溟终于可以正视林娇对他存在不一样的意义了。   路漫开口,声音很低:“贺溟,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贺溟说不出话,只能听她说,“如果不能作为人,那么和你是一样的……也好。”   贺溟咬牙,不肯同意:“我不能这么做。”   路漫只笑,闭了闭眼,恳求道:“那我求一求你?我求你可以吗?我喜欢呢。”   她没有听到贺溟答应,也等不到他答应了。因为受伤太重,且任务即将完成,路漫的意识慢慢模糊。到最后,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林娇的脖子还是被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大丧尸,一只小丧尸。 ~ 求个作收,欢迎包养我(づ ̄3 ̄)づ╭?~ ~ 新坑《快穿之祸水》已开,快穿古代世界,苏爽甜文。 和本文类型差不多,留评有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app没有飞机票,得麻烦小天使进我专栏里面找了。 文案: 苏禧带着系统穿越不同的世界去做任务, 每个世界对她的评价都是同样的两个字—— 祸水。   ☆、回到现实世界   这是一个被丧尸统治了的世界, 幸存的人类在艰苦逼仄的空间里残喘, 对外面的生活感到恐惧。经历过那些动乱、见识过丧尸王的人,对过去的一切绝口不提。   不记得或不知道那些过往的人, 却都知道一件事,因为总是有人告诫他们要小心一点——如果在外面碰到一只像人却不是人的大丧尸带着一只小丧尸,要避开。   被称之为丧尸王的大丧尸, 将那一只小丧尸视若明珠、待若珍宝。老人们都说,因为那是他的爱人变成的。虽然成为丧尸,但还有情,才会这么宝贝。   那些见识过的人信誓旦旦, 那一只丧尸王, 凶恶残暴, 那一只小丧尸更不能碰。人类没有能力去和他对抗, 他们只能避开,躲藏起来,活下去才会有新的希望。   但那样的一天,究竟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要等到哪年哪月哪日?谁都不知道, 也谁都无法预料。唯有期盼、祈愿,希望这一天可以早一点到来。   现在面对着的这一种日子,太过难熬。   贺溟同样觉得,太难熬了,这种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林娇曾经说过:“是人是丧尸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话确实在理。   他应了林娇最后留下的话,将她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也是他的私心如此。可又怎么样呢?她现在这个样子, 终究不再是那个会笑会闹的小姑娘了。   她没有能在成为丧尸以后,又一次觉醒意识,那么和其他丧尸没有差别,也脆弱不堪人类一击。他必须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也不离,总不能让她这样还出了事。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却还是要过下去。只是那扇窗户即使一直打开着,也不会再有一个林娇从外面丢进来一朵又一朵的花了。   往日不会重现。   贺溟清楚知道,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却依然如此,日复一日,带着一只小丧尸,日复一日的走下去。   ·   路漫从这个世界脱离出来,将已经完成的任务进行提交,便去把S520揪出来。之前它说过,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可以送她回现实世界,这话作数。   这一次,经历的时间有一些长。   等到路漫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却不是记忆的熟悉场景。   以为自己又被这个二手系统坑了,路漫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才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人。是一个男人,赤条条的一个男人,而且这个人……她认识。   曾经追求过她,谈了半个月就彻底受不了提了分手的前男友之一。但现在看着是怎么一个情况?还感觉得到S520的存在,她没去理床上的人,直接问它。   S520默默说:“……呃,漫姐,从我这边的消息看,你现在和这个人订婚了,婚礼……就订在下个月,请柬已经发出去了,亲友也早就通知到位……”   路漫:“……”   什么烂摊子!   她离开才多久的时间,竟然顶着她的身份要和这种人结婚。   路漫气都生不出来,只想翻一个大白眼。   反正她已经回来了,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了,统统不作数。她才不在意丢脸不丢脸,有面子没面子,她不乐意的事,谁都休想逼她!   路漫冷笑一声,问:“那个人呢?抓住了没?”   S520说:“嗯,已经看管起来了。”   路漫满意点头,微笑道:“请您,务必,送她去玩儿鬼畜黑化之流的任务。如果相关剧本不够、任务太少,我很乐意提供无偿服务。”   S520:“……”   想为它的原宿主默哀一秒。   路漫接收了全部的记忆,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那个人顶着她的身份,干了不知道多少蠢事。当然,这其中最蠢的一件,要数答应她前男友之一求婚无疑。   但她回来了,都不是事。   路漫和自己父母沟通过,淡定的退婚,不理会其他一切。她不缺钱,承担全部损失也没关系。偏偏对方要求赔偿,她唯有起诉,却发现对方请的律师……顾南召?   乍听到这个名字,路漫还懵了好半晌,等见到真人,才发现是记忆里面的。   第一个撞见的是顾南召,在之后,路漫接连以各种方式见到了叫谢博裕、陆驰、赵承越、郑宇、苏璟、聂知行、宁钦、裴峥、贺溟的人……   不仅名字对得上,脸也全对得上。   除此之外,更诡异的是,竟然个个都要求她对他们负责。   这特么难道不是什么玛丽苏游戏?   退婚之后,屁股后面时常跟着一堆“情债”,路漫烦不胜烦。   一定是系统干的好事了。   S520一直在积蓄能量,还没有离开,却在路漫被召唤的一刻,脚底抹油开溜。   “漫姐,这锅我不背!我必须走了,再见!祝您幸福!”   听到S520最后留下的语音讯息,路漫又气又好笑。   还能怎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它!   她面对那十个人,认真警告:“我不结婚,我不负责。”   得到的却是同样的回答——我不介意。   ok,好的,我也不介意。   路漫无奈耸耸肩,心安理得过起美男环绕的生活。   美滋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三个月来的陪伴,有缘再见! 这一章评论送红包,100个封顶,感恩每一位支持正版的小天使,比心! ~ 求个作收,欢迎包养我(づ ̄3 ̄)づ╭?~ ~ 新坑《快穿之祸水》已开,快穿古代世界,苏爽甜文。 第一个故事 聊赠一枝春 霸道女皇VS辅政大臣 和本文类型差不多,留评有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文案: 苏禧带着系统穿越不同的世界去做任务, 每个世界对她的评价都是同样的两个字—— 祸水。 ~ 正版读者群:521020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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