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青青玉立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盟主影后[古穿今] 作者：鹿和 文案： 新晋影帝宋余舟，今年得了个绰号——女演员收割机。 跟他合作的女演员都没什么好下场。 第一位，破相。 第二位，中毒。 第三位，骨折。 …… 唯独沈棠，是收割机下仅存的幸运儿。 记者：宋先生，您对粉丝要求沈影后赶快把你娶回家有什么看法？ 宋余舟：事实上，我正在努力娶她回家。 这是一个女武林盟主反穿娱乐圈，换个地盘闯江湖的故事。 女主从十八线逆袭，古能一统江湖，今能称霸影视界。 老干部女演员VS护犊子/痴汉影帝（纸老虎=V=） 1、1V1，事业线爱情线各一半，按剧情走； 2、无影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3、作者非圈中人士，有错欢迎指正，请勿攻击。 #每日一黑影帝#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娱乐圈 重生 主角：沈棠，宋余舟 ┃ 配角： ┃ 其它：娱乐圈 ================= 第1章 穿越 　　“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刚刚说，她是从发狂的马上摔下来的？” 　　“对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到现在还没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幸运，肋骨没断盆骨没裂，也没有其他严重内伤外伤，只是腰背和四肢青肿。昏迷了快三十分钟还没醒，有可能是……”医生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没注意到卧在病床上的人动动手指，又掀了掀眼皮。 　　沈棠从一片黑暗中冲破牢笼，睁开眼，目之所及便是头顶这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眼神有短短几秒失焦，重新变得清明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四周雪白的墙壁，好几张床同挤在一间屋里，衣着古怪的人们，还有不明来路的大型器具连着无数条线，闪烁着奇异的红光。 　　沈棠记得，自她在武林大会打败所有人，登上盟主之位已经有两年了，身为大姜国第一个女武林盟主，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大多数江湖中人认可了她的地位。但即便如此，仍是有人明里暗里地要找她麻烦。 　　其中天狗派掌门吴应就是闹得最凶的那个，整日只想着如何拉她下马，三天两头就要上青盟剑派小闹一番。 　　这个月十五，吴应又跑上门来要求再比试。 　　往常沈棠都懒得理会，可这次吴应许诺，只要她再赢过了他，他便安安分分地做他的掌门，不再寻衅滋事。 　　沈棠也想做个了断，才答应前去。 　　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己竟中了他的算计，更因此被打落了山崖。 　　再度睁开眼时，就是眼前这一幅怪异的景象。 　　沈棠想清了来龙去脉后，动作极其迅猛地从病床上弹起——几乎是飞起，退到墙角，一脸如临大敌的神情把屋子里每个人都扫了一圈，而后火力集中在了最靠近病床的两人身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卧槽？失忆了？”方才还在和医生对话的制片助理，见她言行怪异的样子，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心想不可能这么狗血吧，摔一摔就失忆，现实又不是偶像剧。 　　医生倒是很从容，继续在病历本上潦草地刷刷几笔，接上了之前没能说完的诊断：“看这情况啊，有可能是脑震荡，详细的问题还得多做几项检查才能确定。” 　　沈棠被晾在了一边，她脸色沉下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款式拖沓的褶裙，竟然不是她原本的衣衫，霎时恼怒地脚尖一点，飞踩过病床，一把揪住了医生的白大褂：“这到底是哪里？” 　　灵巧迅捷的身手看得病房里所有人目瞪口呆，纷纷怀疑自己眼花。从容的医生瞬间也被她吓得结巴起来：“医、医院……这里是医院，市二医。你受伤了，我是负责给你诊疗的医生。” 　　医生？ 　　沈棠眯了眯眼，她脸上还带着妆，这会儿眼影已经晕开了些，衬得眼神多了几分威严和凌厉：“你是郎中？” 　　“嗯……也可以这么说。”医生在心里抹了把冷汗，瞅一眼沈棠身上的古装，心想这位患者挺眼熟的，当个演员也不容易，入戏太深了，“姑娘你别激动，先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沈棠没理会，但目测这医生不会武功，她也没太使劲儿，只是揪紧了领子：“我记得我从碧落山上掉了下来，是你们救了我，把带我到这里来的？” 　　“碧什么山？”制片助理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你明明是早上拍戏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怎么样，想起来了吗？除了头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唉医生，她真的只是脑震荡？我觉得会不会影响了脑神经之类的……” 　　耳边是制片助理不停叨叨的声音，医生的脸在眼前忽然叠起了好几个重影。 　　沈棠揪住领子的手一松，太阳穴像被针刺般，骤然涌上剧烈而细密的疼痛。脑海里皮影戏般闪过许多碎片式的画面，马蹄声、尖叫声、惊慌失措的人群。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这样在她脑中展现开来。 　　这段记忆、或者说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叫沈棠，二十二岁，刚从中央电影学院毕业。四岁就以童星出道客串过电视剧、拍过广告的她，在童年时代曾以脍炙人口的家庭喜剧中“琪琪”的角色红极一时，而后因为种种原因，星途并没有想象中的顺畅，手里很少资源、曝光度又很少的她，迅速被娱乐圈里层出不穷的小鲜肉小花朵们拍死在了演艺道路上，生生混成了一个十八线苦逼小明星。 　　经纪人方霄早在几年前就放弃了要捧她的想法，这次给她接下古装电视剧《帝相》，算是方霄在退圈之前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帝相》因为有晋江同名小说的强大书粉群体作依托，加上新晋影帝宋余舟，和当红小花阮维维组成的华丽阵容，一经宣布定角，就立刻成为了今年最受瞩目和期待的电视剧。原主沈棠在里面的角色，是个刁蛮公主，女N号，活不过十集的那种。 　　本来像那样的小角色，几乎没有和主演宋余舟当面对戏的机会。但碰巧早上要拍的那场戏是女主骑马追男主的情节，阮维维原本说好了不用替身，可到了临要开拍的前五分钟，才突然反悔，说肚子疼，在片场耍性子死活不肯拍了。连她的替身也不知上哪儿串戏去了，找了一大圈，都不见人影。 　　在现场的人里边，和阮维维身高身形相似，又学过骑马的，就只有沈棠一人。于是剧组为了赶进度，就把她推上了女主临时替身的位置。 　　尽管原主这些年快糊出了天际，但以前训练过的东西是还没有忘记的，驾马飞奔的姿态很利落，毕竟再糊也是“老戏骨”，单单背影入镜肯定也比阮维维先前那僵硬的替身好许多。 　　她一路紧盯着前面的宋余舟，双腿一夹马肚子，棕色骏马就飞快朝前奔去。按照剧本，跑过城门，这场就该结束了。她稳住姿态，耳边留心听着。 　　等导演一喊卡，她便轻拉缰绳，准备停下来。可好端端的马却突然不受控制了，抬起双蹄，在半空踢了几下，随后发狂一般嘶叫起来，四处乱跑。 　　原主只是受过基本的骑马训练，面对失控的状况完全无计可施。她慌乱地拉住缰绳，努力扒在马背上，但坚持不过十几秒，就被狠狠甩了下去。 　　摔下去的最后一个瞬间，看见了宋余舟正过来试图拉住马匹—— 　　沈棠被动地接收了属于原主的这一整段记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心尖发颤，蹙紧眉头，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手臂和肩膀的骨骼，掌心下感受到的是纤细的骨架，并非学武之人的体格——这确实不是她的身体。 　　她觉得荒唐极了。身体里仿佛被置入一口大钟，被什么敲了一下，整个人体内便发出巨大的嗡鸣，震撼着她的神经、她的五脏六腑。 　　比摔下悬崖还震惊。 　　她花了点时间镇静下来，把自己正在经历的状况梳理了一番，最终艰难地得出了一个非常荒谬，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结论。 　　——她的灵魂，和别人交换了。 　　沈棠打小跟着师父云游四海，算起来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鲜少大惊小怪。但遇上这灵魂穿越的荒唐情况，饶是镇定如她，也慌神了好一会儿。 　　各种复杂的心绪缠成了线团，还没理开。 　　护士就拿了套衣服过来，催她去换，说是要做身体检查。 　　沈棠稳了稳心神，心想，原主的身体坠马的时候似乎摔了脑袋，她现在暂时占了人家的身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换回去了，总得把别人的身体照顾好，不能耽误治疗，便听从护士安排，磕磕绊绊换上了病号服，又从善如流地被拉去做了好几项脑部检查，躺在奇怪的床上，被送进了模样古怪闪着光亮的大型仪器里。 　　折腾完，回到病房，沈棠又强迫自己睡了过去，希望在睡梦中重新回去原来的世界，让事情回归正轨。 　　但显然一切都是徒劳。 　　她进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看见了许多自己不曾见过的画面，可再度醒来时，映入眼帘的还是这片雪白的天花板，和右边墙壁上挂着的圆形时钟。 　　钟面上一圈金色的数字，指针有节奏地跳动着。 　　沈棠目光扫过，突然放大了瞳孔。这是她从没见过的物品，但竟然自行理解了它指代的时间：下午1点30分。 　　“竟然不用日晷，也不用漏壶，只要识数就能分辨时辰，这个时代真是便利得让人难以想象。”她在心里暗暗感叹，回想到刚即盟主之位的时候，有别派的弟子前来溜须拍马，张口便喊了句“千秋万代”之类的浮夸口号，当时只觉啼笑皆非，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她睁开眼，真的跨过了千秋活过了万代。 　　沈棠挺直地靠坐在床头，对于自己活成了一个“千岁老人”的事实十分感慨。而后低头看见从宽松衣袖里露出来的纤细手腕，又不由得蹙眉担忧起来。 　　如果真如她所想，是她与原主的灵魂穿梭时空进行了交换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原主的灵魂一旦入住她的躯体，立刻就会面临摔下山崖的险境。 　　沈棠不忍地闭了闭眼，心想，还是得赶紧找找回去的方法才行。但眼下毫无头绪，也不清楚是什么契机才导致了这种情况。在找到办法之前，她只能暂时先以原主的身份在这里好好待着。 　　她还想再从原主的记忆里挖点有用的信息，却被对床来探病的小孩的打闹声吵得断了思绪。 　　不太适应地望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在纷杂的吵闹声中，蓦然听见其中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地板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尤为突出的清脆响声，正快速靠近这里。 　　目光转向门口的同时，一个披着长卷发的女人，踩着凶器般的高跟鞋出现在视野，劈头盖脸杀到了她病床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新文啦，因为不喜欢穿越后下一秒就接受现实的设定，所以稍微铺垫了些，会显得有些慢热，男主第二章末尾正式登场，答应我坚持看几章再定生死好么！ 第2章 女魔头 　　那人右手攥着个巴掌大的薄块儿——这里的人称之为手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副气势逼人的样子。 　　沈棠坐直身子，才动了动嘴皮，那人立马扬起左手做了个住嘴的手势，继续对着手机不悦道：“魏总，您不用和我扯那些话，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年两年了，您心里什么想法我都清楚。不是我要厚着脸皮和您讨营运总裁的位子，是您自己当初说过，这个位子会在我和覃云之间选一个人，可您现在这么做，不是明摆着让我别跟覃云竞争？” 　　她的声音和脚下踩着的鞋跟一样，又尖又硬。 　　沈棠听着，仔细端详了几眼她的样貌，终于拨开记忆里的迷雾，想起了这人是谁——所属公司CMG娱乐的艺人经纪部总监，人送外号女魔头的黎漾。 　　“我知道方霄不干了，要嫁豪门去了。”黎漾悄无声息翻了个白眼，“但她手下的艺人应该是我来调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出一趟差回来，世界就大变样。您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手下的人分走了，直接架空了我的权力，这样我以后还怎么管理部门？而且您分就分吧，还特地把混得最好的两个给了覃云，给我就扔来一个烫山芋，魏总，您不觉得您这样站队太明显了吗？” 　　她把长发拨拢到身后，视线对上沈棠探寻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口中的“烫山芋”就在眼前。然而表情却十分自然，没有一丝当面说人坏话的慌张，只是继续道：“反正魏总，我不是要和您叫板，我就希望您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就干脆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您不打算让我坐这个位子。我们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您知道我性格的，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 　　沈棠端坐在床上，表情沉静，脑子里却像装了台放映机，以快进X2的速度在播放记忆。 　　隔了好一会儿，对方挂断电话，终于姗姗来迟表示了“慰问”。 　　“我是你的新经纪人，黎漾。我刚从香港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剧组制片的电话，说你坠马了，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 　　沈棠尽量自然地轻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嗯，发生了点意外，不过现在感觉还好。” 　　从方才的通话，和黎漾的神情中，沈棠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所谓的新经纪人并不喜欢她。 　　而黎漾确实一点也不打算隐藏。 　　“我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说这些不合适，但有些话早说总比晚说好，况且我们也没闲工夫找时间赏月谈心——说真的，我不喜欢你。”黎漾看着眼前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的典型，言语直率，“如果是我自己选，我不会选择带你，我只带有潜力、有希望成为天王天后，影帝影后的人，实在没兴趣拯救一副烂牌。老实说，像你这样没有特点，也没有过人斗志的艺人，要混到娱乐圈的顶端是非常难的。不对，不是难，按你过去几年的表现来说，根本是连想都不用想。” 　　这一针扎得毫不客气，入骨三分。 　　换做是性格软弱的原主，铁定会对着自己汨汨流血的伤口低下头。 　　但沈棠不同。 　　她是真正经历过刀剑交锋，从生死线上活过来的人，言语的利刃丝毫不能让她退怯。 　　她对娱乐圈还没有具体的概念，但原主是个演员，她相信，没有人会不想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最好。既然“借”了人家的身体，在一切回归原位以前，她有义务让原主的生活和事业不遭到破坏。 　　沈棠注视着黎漾，平和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喜欢我。我们只是在一起共事而已，又不是在一起生活。如果我没有实力，哪怕你再喜欢我，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经纪人对于艺人，应该好比伯乐之于千里马吧，你只需要发掘我的长处，告诉我，我自己有什么可利用的，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你所说的——娱乐圈的顶端，那就行了。” 　　她语速不疾不徐，话里既没有盲目的过分自信，也没有卑微的低姿态，有的只是听来让人没法否认的道理。 　　黎漾愣了愣，有些意外。 　　她认知里的沈棠是个没什么自信，偶尔在公司里碰到面，也很少抬头直视她的人，显然没想到在她一番抨击后，会听见这样的回答——难道是摔一跤性情大变了？ 　　疑惑惊讶之余，又不太厚道地心想：管她是不是转性，这个模样总比以前一脸窝囊的样子强。 　　“你有句话说对了，身为经纪人，我会告诉你你可以利用的长处是什么，你该做什么。不过，这话反过来也就是说，你想要重新在这淤泥里爬起来，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听从我的意见，配合我的安排。在我这儿，没有随心所欲这回事，明白？” 　　沈棠斟酌着轻点了点头，听进去了她话里的每个字眼，忽然心细地问道：“一切都要经过你同意？具体到哪些范畴？” 　　“具体到你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段人际往来，每一餐的食谱，每天的作息，甚至每个月的生理期……总而言之，除了上厕所以外的所有事，都将巨细无遗地报告给我。” 　　说到这，黎漾扫视了一圈病房，才发现周围冷清，连个陪护的人也看不见，“你的助理呢？” 　　沈棠回想了一下：“原来的助理两个月前辞职了，之后便没有再找到替代的人。” 　　“方霄真是……这年头谁还没个豪门可嫁似的，满脑子想着要去给人做后妈，连自己份内的工作都不管了，这和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么区别！”黎漾一身光鲜亮丽美丽动人，但指摘起人来，嘴下却十分不留情，大庭广众下也不斟酌斟酌用词，还偏偏最后一句尤其大声，害得斜对床病人嘴里的面包都咳出来了。 　　沈棠听着这不太恰当的比喻，忍不住笑了。 　　“你说的‘茅坑’应该是指经纪人这个位子，不是在说我吧。” 　　对床探病的熊孩子拽着丑了吧唧的喜羊羊气球满屋子跑，气球飘过黎漾头顶，熊孩子围在身边瞎跑了一通，绳子就这么尴尬地缠在了她脖子上。黎漾字典里可没有尊老爱幼，她忍住戳爆气球的冲动，狠瞪了小孩儿一眼，回头正好听见沈棠这句打趣，瞥见了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不知道为什么，沈棠明明只是穿一身病号服，端坐在床上，整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突然这么一看，又总觉得气质好像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说不上来具体的变化，就是感觉像变了个人。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直到沈棠意识到她奇怪的视线，她才把熊孩子赶走，想起了自己没说完的话：“这两天我会尽快给你找个助理，你在这好好养病就行，出院以前什么都不用想。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就跟医生说，该做的检查都做，别落了什么后遗症。我待会儿还约了几个制片人见面，你趁这机会好好休息吧。” 　　病房少了黎漾那种随时要刺人似的嗓音，竟然一下变得空落起来。 　　沈棠摇头失笑，大概是因为到了完全陌生的时代吧，感觉自己就像变回了当年十岁出头刚和师傅下山游历的时候，只要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就立刻生出点亲近的好感来。 　　她平时事情繁杂，武林各帮派屁大点儿的事都要找她决策一番，如今突然闲下来干躺在床上，反而浑身难受得很。 　　护士说可以出去，只要不走远就行，她便在医院逛了逛。 　　楼道里弥漫着奇怪的消毒水味，有扶着吊瓶，还有坐着轮椅的病人，目之所及都是没见过的光景。她跟着别人走进电梯，被突如其来的下降给吓了一跳，而后等人都走了，又独自感到新奇地上上下下坐了两三趟。 　　她站在楼梯口往远处望，从未见过的高楼鳞次栉比布满了整座城市，无数车辆穿梭其中，飞机正好掐点似的从楼顶飞过。她游历过很多地方，可从未有一个地方，像眼前的景象让她如此震撼，且心潮澎湃。 　　“能来这一趟也值得了。”沈棠心想。 　　她放宽了心，暂且不去想那些难解的困惑，当这只是又一场未知的游历。心境一平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住院部清晨的长廊还很安静，只有一两个巡房的护士和晨起散步的病人，狭长静谧的空间里，两个大男人步履匆匆的模样显得尤为突出。 　　助理管乐跟在后边苦口婆心，宋余舟迈着他的大长腿，大步流星走在前头，任助理叨得嘴巴磨出了泡儿，也只当听不见。他自顾自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沈棠正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打座，听见门口的动静，她眼皮动了动。 　　宋余舟突然停住，一米八几的高个儿一下子把门框堵得死死的。管乐在背后幸灾乐祸：“老大，怎么样，我都说了吧，大清早的人家肯定还没起床，我们还是快走吧，还得赶着去拍封面呢，你来这儿要是被狗仔拍到了，我非得被明宇哥掐死不可。” 　　“不是，”宋余舟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最近万千少女都在舔屏的俊颜，把管乐提溜过来，往病床方向扬了扬下巴，表情跟撞破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看一眼打座的沈棠，再看一眼管乐，天马行空的想象在他脑里飞快过了一遍，脱口而出：“这……邪/教？” 第3章 女神收割机 　　宋余舟向来想什么说什么，从小到大没有看眼色这回事。管乐心知他的性格，从他嘴里冒出这种话一点也不意外，但仍觉得“邪/教”这词实在太敏感了。在这弘扬健康文明的社会主义新时代，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女孩子呢，虽然看着确实很奇怪，但人家可能是在练瑜伽，或者……坐着睡觉吧。 　　“沈小姐？” 　　沈棠一直听着他们的动静，连带那句“邪/教”也听进了耳里，这会儿管乐开口喊她，她才不疾不徐睁开眼，正好和宋余舟的眼神撞击了一下。 　　宋余舟身材修长得能和模特媲美，随随便便往门框一站，存在感就强得让人移不开眼。纵使沈棠向来不对人外貌评头论足，也不由觉得，这人长得真是非常好看的，五官周正，鼻高唇薄，眼里像蓄了一汪水池，看人的眼神泛着暧昧不明的波澜。 　　见她直勾勾盯着他看，没有一丝避讳，宋余舟也大方和她对上视线，似笑非笑，径直走到床前。 　　“身体怎么样了，医生说伤得严重吗？” 　　宋余舟和人相处不爱来循序渐进那一套，除了对特别讨厌的人才铺设明面上的礼貌和客套，其他都是掐头去尾，直奔主题。 　　他语气亲熟，沈棠听得微微一愣，不由得开始思索原主和宋余舟是不是关系亲密。 　　一旁的管乐听了也头疼得不行，撑在墙壁上的手猛地软了一下。 　　本来自家大佬长了一对桃花眼就已经自带撩妹buff，还偏偏对人说话总是不带距离，搞得都以为他是花花公子逢人必撩，还得他这个小助理孜孜不倦地替他收拾场面：“昨天事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手忙脚乱的，也没时间来看看沈小姐你身体怎么样了，早上我们有个封面要拍，正好路过这边，老大说您昨天坠马的时候他离得最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就想着顺道来探探病，医生怎么说啊？” 　　“只是有点淤青，还有点轻度脑震荡，说是要再观察看看，其他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宋余舟作为狗仔争相盯梢的对象，到哪儿都有镜头埋伏，却总懒得避嫌，管乐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床边，和沈棠离得很近，还是一副和她熟络的样子，语气听着像是开玩笑：“那你身体素质比马还强了点，昨天你送医之后，害你受伤的那匹马也突然倒下了，口吐白沫，差点把工作人员也吓吐了——听说那马到现在还没恢复。” 　　“……” 　　和马比身体好像也不是很正常的事，沈棠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想起原主摔下去之前，宋余舟有企图过来救她，就顺着话头随便客套了两句：“谢谢你昨天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冒着危险过来帮忙。” 　　宋余舟对她的道谢不是太上心的样子，长腿闲闲搭在地上，手里捏着眼镜腿儿在把玩，额头碎发乖顺地戳在眉心，貌似无意地问道：“对了，昨天开拍之前，你有没有觉得那匹马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沈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又再仔细回想了一遍，没在原主的记忆里发现什么端倪，“没注意到有什么问题。” 　　“那你坠马的时候呢？有发现什么吗？” 　　“没什么印象……也可能是我想不起来了。” 　　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她不敢说得太绝对。 　　宋余舟的口吻云淡风轻的，像是闲聊，但沈棠能明显感觉到，这大概才是他来探病的目的，这起事故可能有些问题。 　　两人心如明镜，只有管乐这个棒槌一直在旁边挤眉弄眼，暗暗催着宋余舟走人，还刻意把掏出手机看时间的动作幅度弄得特别大，宋余舟被他晃得有点烦了，眼神抛过去一个“滚蛋”。 　　又引导沈棠回想了一阵，还是没有新的答案。 　　行程确实很紧，他只好先作罢。 　　“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如果有想起了什么，回剧组之后告诉我。” 　　沈棠点点头：“好。” 　　宋余舟才起身，管乐就急匆匆拉开门，恨不得立刻把他立马拽出去的模样。 　　但门一打开，却正好进来两个人，把他们堵了个正着。 　　“宋余舟？” 　　“黎总。” 　　沈棠本来下了床要送客，也止住了脚步，靠在床边，定定地看眼前像是旧识相见的场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黎漾诧异道。 　　宋余舟朝沈棠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我来探病。” 　　黎漾略一思索，才想起来《帝相》的主演就是宋余舟，禁不住揶揄道：“我说我家小艺人好端端怎么就出事了呢，原来是被宋大影帝的威力给震的。” 　　黎漾话里有话，沈棠听得莫名其妙，再看一眼宋余舟，他面色无异，只是把墨镜架回了鼻梁上，挡住了眼神：“你家艺人？黎总眼高于顶，没想到还肯屈尊带新人啊，真难得。” 　　“沈棠可不是新人，论资排辈人家四岁就出道了，说你们是看着她的电视剧长大的都不过分——” 　　“……” 　　沈棠眼角抽了抽，感觉仿佛凭空又老了十几岁。 　　不知道黎漾和宋余舟有什么渊源，反正看着不是很合拍。 　　两人话里藏刀“叙”了一会旧，宋余舟才拖着管乐走了，背影显然没有来时那么松快。 　　“宋余舟和你说什么了？”黎漾问。 　　“没说什么，就问了问身体。”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嗯，还行。” 　　沈棠目光落到黎漾身后，方才和她一起进门的女孩笑眼盈盈的。 　　黎漾介绍：“这是我朋友的表妹，祝佳音，从今天起就是你助理了。” 　　“棠姐好。” 　　没想到黎漾工作效率这么高，才隔一晚就拽了个人过来，沈棠看着青春朝气的祝佳音，很实在地说：“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祝佳音不做作也不认生，女魔头黎漾一走，她更加活泛起来。 　　对着沈棠哇了一声：“沈棠姐，你皮肤真好，居然素颜也这么好看。” 　　“你皮肤也挺好的。” 　　“可惜我不够白。”到底是个小女生，说到外貌，祝佳音叹了口气。 　　“对了，黎姐带我去了趟剧组和你家里，我把你的手机和换洗衣服都拿来了，还有一些日用品。” 　　祝佳音看着显小，做事却很干脆利落，说话期间已经把自己带来的苹果飞快削好了一个。 　　沈棠不习惯被人伺候，轻推她的手：“你吃。” 　　“不行，你是我老板，肯定是你吃呀，再说了我又不是病人。” 　　她这么说了，沈棠只好为难地接过来：“那你再削一个，自己吃。” 　　祝佳音突然笑开了，听话地又挑出一个大红苹果，熟练地转着刀：“黎姐和我表哥说你性格很好，一点明星的臭脾气也没有，看来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不过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小助理了，你不用和我客气，随便用我就行。还有啊，我是个八卦小能手，对娱乐圈八卦很了解的，以后你想了解什么，我肯定能帮上忙。” 　　这话一下戳进沈棠心里了。 　　她还真的有想了解的娱乐八卦。 　　“刚刚那个宋余舟，黎漾为什么说我出事是因为他？你知道么？” 　　“知道啊，”说起八卦，祝佳音神情都兴奋起来：“就因为这些事，他一个月能上二十多天的微博热搜呢。” 　　沈棠咬着清甜的苹果，一边听祝佳音给她讲八卦。 　　这个宋余舟，演技过硬，人气翻天。去年凭借悬疑电影《黑洞》一举拿下了金马奖和金像奖双料影帝，妥妥的实至名归。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从这部电影开始，他后面接连三部作品合作的女主演都莫名其妙在拍戏途中遭受了意外，不是食物中毒，就是拍戏受伤骨折，导致他影帝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被媒体迫不及待冠上了一个新称号——女神收割机。 　　收人命的那种。 　　比影帝的名头还要响当当。 　　别人闹绯闻起码还能涨涨人气，炒作炒作，他这种自带煞气的奇葩传闻，既不能去告人诽谤，危机公关也不顶用。媒体粉饰一下是“女神收割机”，粉丝之间撕逼张口就是“扫把星”“丧神”。 　　闹得和他合作的女演员一个个都跟冒着生命上战场似的，各家粉丝三天两头就要撕一通。 　　“好好地摊上这种事，也是挺惨的。”祝佳音总结。 　　没有亲身体验，光靠听的，沈棠对当中的利害关系还没有太大感觉。她看宋余舟那副样子，也着实看不出来哪里惨。 　　祝佳音想到什么，又哎呀了一声：“沈棠姐，你和他一个剧组，以后拍戏要小心点，虽然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圈中眼红他的人整出来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别拿生命开玩笑。” 　　沈棠不在意地摆摆手：“想多了，我接的是个小角色，很少有和他对戏的机会。” 　　一段八卦下来，两人关系更显得亲近了。 　　正巧病房的电视竟然正在播宋余舟得奖的那部电影，带过了一些武打场面。沈棠看着荧幕上的拳脚相交，忽然心里一动：“我们这里……还有武林大会吗？” 　　“舞林大会，跳舞的那个综艺节目？你想看啊？” 　　“不是，”沈棠莫名尴尬地红了耳朵，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有武功的人一起相互较量的活动。” 　　“哦，类似UFC咯？” 　　“那是什么？” 　　祝佳音在手机上找了一段格斗视频，放给沈棠看。 　　沈棠：“……” 　　屏幕上拳拳到肉，头破血流的暴力画面刺眼得令人皱眉。 　　沈棠捏了捏“自己”的小身板儿，心里想：不能平白把别人的身体弄成这糟心样子，果然还是只能去做演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们沈盟主就回剧组啦~ 第4章 正式拍摄 　　沈棠在医院观光似的，看见什么内心都要稀奇一阵，胃口也很不错，医院里清淡寡味的饭菜，她每次都能吃完。 　　第四天，还没到饭点，医生就同意她出院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沈棠还隐隐觉得有点可惜，她对那道蒸水蛋可满意来着。 　　跟着祝佳音回剧组，她一路上目不转睛望着车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阵阵感叹随时要从喉咙里满溢出来，表面上还是一派淡定的样子。 　　《帝相》的拍摄点定在万象影视城。 　　他们整个剧组都驻扎在影视城的酒店，从工作人员到演员，快占满了两层。 　　沈棠拿到了新通告单，隔天有两场戏。 　　她捧着剧本坐在床边，微垂着头，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比当年从师父手里拿到秘传的剑谱还要惶惶然。 　　以前下山游历时，她也跟着师父去看过几场大戏，可那都是在戏台子上粉墨浓妆青衣水袖的戏子，和如今在电视上看到的演员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她下了决心要替原主保护好事业，但真把剧本拿在手里，感觉就不一样了。演戏，对她来说是一件完全陌生的事情。她拥有原主的一些记忆，但不过都是死板的画面而已，和亲身实践完完全全是两回事。 　　“还不如让我练功呢。”沈棠心想着，头皮发麻，想撂下剧本找个地方去练几招。 　　祝佳音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窜上床，兴奋拦住了她的去路：“沈棠姐，我陪你对戏吧？” 　　动作一顿，沈棠讪讪收回了已经滑落半掌的剧本，脸上有一丝被人抓包的难为情。 　　“嗯……也好。” 　　不就是演戏嘛，应该不止于比练武还难的。 　　原主已经在剧本上做好了功课，用荧光笔在每场戏的旁边都做了一些该如何表现的注解。沈棠挑出明天要拍的两场戏，仔细对照注解看了几遍，心里有了个大概。 　　和祝佳音对戏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性子还没定下来时，也经常和师兄们一起模仿师父师伯们的表情和语气玩儿。稍稍一融会贯通，觉得演戏无非就是把自己代入另一个人物角色，这么一想，心里就轻松了很多。 　　沈棠这两场戏，一场排在午后，一场排在了晚上，中间间隔了很长时间。 　　现场拍摄都是以主演为重，像她这样戏份不多又需要连戏的小角色，都是只能依着主演们的时间，主演们什么时候休息，他们的场次就打散了填进空出来的时间里，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而且现场拍摄常有突发情况，如果遇到其中一些场次出了问题，随手先把小角色的戏份拍了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即使不是自己拍摄的时间，也要一直在片场待命。 　　沈棠有早起的习惯，不用等祝佳音喊，她就已经起来收拾好了自己。等祝佳音摁掉闹钟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在阳台上以一字马的姿势和祝佳音面面相觑。 　　她的房间在五层，几个主演都住在楼上。电梯下来，打开门，正好宋余舟和管乐在里面。 　　大约是熬夜拍摄的关系，宋余舟的眼睛有一点浮肿，没有那天全副武装的大明星架势，只随意穿了件宽松白T恤，头发也没有做任何造型，乖巧地耷拉着，但整个人看起来仍是出类拔萃的清爽。 　　他困顿得半眯着眼，像只慵懒的大型犬。仗着身高优势，随便靠在哪里一杵，就自成了一道风景线。 　　听到电梯开门，才懒懒张开眼睛。 　　毕竟在医院也见过面了，两人相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沈棠对电梯还是觉得很新奇，但也对这样的高科技还不太适应。她淡定而小心地紧贴着电梯内壁，站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眼睛紧盯着电梯门上方红字。 　　宋余舟好笑地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以为她是拘谨，闲闲搭话道：“医生放你回来开工了？” 　　沈棠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 　　“嗯，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天我问你的事，还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没有……” 　　再怎么想，也就还是一样的画面。 　　她答得一板一眼，连眼角余光都不多看他两下，更别提热情二字。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一时有点尴尬。 　　连身后的祝佳音和管乐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别开了脸。 　　心里默默哼着：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宋余舟走到哪都一堆人等着拍马屁，主动搭话还不受待见是头一回，他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好奇：“你演的是哪个角色？” 　　“大芜国公主。” 　　沈棠还是言简意赅，宋余舟一听却笑了：“大芜国公主这么任性活泼的角色，我觉得你不太像啊，还不如演大芜国公主她妈更合适。” 　　语毕，管乐在身后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你感冒了？快离我远点——”宋余舟嫌弃地往前躲开两步，回头再对上沈棠，竟然被她凌厉的眼风扫得后背一凛，他把刚才的话重新嚼了两遍，觉出不对，也跟着咳了几声，“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芜国公主的母后，就是那个皇后，她那个角色端庄娴静，更适合你。” 　　沈棠没接话，只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她才突然说道：“我也觉得，你不是很像剧本里那个忍辱负重、谋略过人的璟王。” 　　“……” 　　沈棠扔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莫名被怼的宋余舟愣在电梯里。 　　他眼神发懵，才睡醒似的，问管乐：“我刚刚是不是有点怂？我居然朝她解释了？” 　　管乐点头，随即挨了重重的一肘子。 　　“就你，咳个屁！把我都带懵了。” 　　* 　　正式拍摄八点开始，沈棠找了个角落，边看剧本边等戏。 　　宋余舟这个男主角的戏份很重，几乎整个上午都有他，一直不停地在和不同人对戏。 　　他所演的璟王，是一个经历国破家亡，被仇敌俘虏的落魄皇子。璟王在敌国忍辱负重，历经无数艰难之后，靠着过人的意志和谋略，最终复他大魏王朝，重掌江山。 　　是一个读来令人揪心拧肺，荡气回肠的故事。 　　宋余舟换上了古装扮相，倚在道具桌子旁听导演说戏，脸上还是一贯的不温不火的神情，配上他散乱的长发，破旧的衣服，显得有些落拓不羁，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沈棠扫过两眼，见他这副扮相竟然也毫无违和，不由得感叹好看的皮相果然从古到今都很重要。 　　“沈棠姐，”祝佳音打断她的思绪，把憋了一肚子的话问了出来，“我有点好奇……你和宋余舟很熟么？” 　　“不熟啊。”沈棠眨眨眼，“那天在医院是第一次说话。” 　　“天啦，不熟早上你那么说他，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他生气了会怎么样？” 　　沈棠表情坦然，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听得祝佳音苦恼地直拍额头，自家演员这么“天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余舟他好歹是个当红巨星啊，手里抓着一大把的资源，在娱乐圈人脉又广，看他发的微博就知道了，平时组个饭局里面全是什么名导演和娱乐公司大佬们，还有小道消息说他是富二代，后台硬着呢。想和他结交的人，从这里排到影视城门口还能再绕两圈，你这么不给面子地怼他，他如果小气一点让人在背后给你使绊子，那我们以后想要在娱乐圈混出头就更难啦！” 　　沈棠心想，她又没有刻意怼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再仔细斟酌，也觉得祝佳音说得有道理。 　　每个圈子有各自的规则，唯一不变的就是弱肉强食，这个法则是到哪里都适用的。她现在的处境正处于弱势，说话做事确实要加倍小心。 　　“我知道了，下回我小心说话。” 　　宋余舟正式进入了拍摄，场记一打板，他的眼神和状态立刻不同起来，和先前判若两人。 　　他站在大芜国朝堂正殿的中心，一身脏旧的单衣，脸上、手上、脚上都布了淤泥和鲜红的血痕，两边脚腕上了沉重的镣铐，一看就是不知遭受了多少非人折磨的样子。但他站姿笔挺，肩膀的弧度丝毫没有被屈辱压垮半分，即使已经沦为了敌国的阶下囚，眉宇间还是嵌着璟王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和桀骜。 　　“放肆，见了大王还不跪下！” 　　左右两名侍卫一人拽了他一只手，不断摁着他的肩膀，甚至踢打他的小腿让他下跪。 　　璟王蹦着身子，纹丝不动，目光缓缓扫过坐在朝堂高位的那人，冒出冷哼：“呵，这儿哪里有王？我平生只认一个王。” 　　大芜国皇帝站起身，居高临下，怒道：“魏珣，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晋国已亡，如今天下已然是大芜的天下，朕欣赏你胆略兼人，才饶你不死。你好好想清楚，是要为朕所用，还是与朕为敌。” 　　说话间，璟王的双腿已被侍卫拔刀刺伤，摇摇欲坠地晃着身子，却仍坚持不跪，而后侍卫一拳挥到他脸上，砰一声径直倒在了地上。 　　他满嘴血污，朝着皇帝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眼里藏了滔天的恨意。 　　“卡——”导演大喊一声，宋余舟才慢慢站起来，神情还有点方才璟王的余韵。 第5章 换角 　　导演：“很好，璟王状态很不错，倒下的角度非常好。就是后面吐血那里血量不够，道具师赶紧上来补一下，我们从倒下之后再来一次。” 　　宋余舟一边让道具师往自己嘴里塞血包，一边看着监视器，含糊不清对导演说道：“王导，重来一次吧，我觉得侍卫按我肩膀的力度看起来不够大，他们动作还可以再重一点。这个场景很重要，应该要表现得更挣扎一些。” 　　他稍微倾下了身子，方便个子不高的化妆师给他补妆，眼神无意扫过角落，正好和沈棠碰了个正着。 　　沈棠倒一点也没有偷看的慌张，镇定地移开了视线，只是背脊有些发热。 　　她想揣摩一下别人都是怎么演戏的，因此从宋余舟开始拍摄，她便牢牢地盯着看。没想到看着看着，却入戏了。 　　半小时前她还说宋余舟一点也不像璟王，可看了刚才那场戏，她觉得他和剧本里的璟王真是分毫不差的，透着傲意、不肯屈于人下的背影，背负了国仇家恨的眼神，完完全全就是她从剧本里读到的璟王。 　　所谓人不可貌相，她原来觉得他举手投足间总有那么点吊儿郎当的痞气，但今天看了他工作的样子，心里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了。 　　沈棠一直在角落偷师，宋余舟拍完了几场自己单独的戏份之后，又和阮维维拍了两场。 　　阮维维长得是很漂亮的，她在戏里演丞相的女儿，大家闺秀锦衣罗裙的装扮，显得就更好看了。但演技和美貌似乎没有成正比，一场戏拍了好几条都不过，每次都是卡在了她的台词上。 　　祝佳音十分八卦，偷偷对着沈棠耳语：“听说阮维维以前都是用数字代替台词，看来果然是真的，所以现在一念台词就结巴，要坑死宋余舟了。” 　　沈棠无奈地笑笑，轻拍了拍祝佳音的脑袋，示意她小声点。再看了眼宋余舟，没在他脸上找到太烦躁的神情，大概也是习惯了。 　　宋余舟确实习惯了，总有那么些不长进的小花，演技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变化，一个表情够演三年电视剧。阮维维还算矮子里面拔将军的了，至少喜怒还是分得清的，不至于一连三十集都在干瞪眼。 　　演技这事没法生气。 　　真正让人生气的是演技不好还各种出幺蛾子的人—— 　　宋余舟和阮维维在补妆，导演拿着大喇叭满现场地喊：“朱槿哪去了？朱槿人呢！” 　　沈棠低头翻了翻剧本，导演口中的朱槿是女三号，饰演这个角色的窦婧喻似乎有阵子没出现了，因为光是导演拿着大喇叭找她的这个画面，就在沈棠记忆里出现过两次。 　　果然，副导演一脸便秘的表情，上前道：“王导，窦婧喻本来说好今天肯定到位，没想到刚才她经纪人又打电话说她今天身体不适，拍不了了。” 　　“又身体不适？”导演气得要砸喇叭，“从开机到现在她一共就露过三次脸，拍了不到五场戏，别人马背上摔下来都痊愈了！她生什么大病消失这么久？车祸还是癌症？” 　　“听说……她接了一部现代戏，那边是女一号。” 　　演技一般还学别人轧戏，导演气结。 　　宋余舟就站在导演旁边，副导演的话他也全听了进去。 　　他语气调侃，脸色却没有先前那么好看：“王导，等朱槿回来，怕连她的璟王殿下都要认不出来了，实在拍不了干脆就换人吧。” 　　导演气得脑子疼，心里也很清楚，宋余舟说的都是实在话。璟王前期被敌国俘虏，惨遭各种非人折磨，角色需要瘦削些，画面感才更好，最近宋余舟熬夜戏多，又有意控制饮食，整个人清减了不少，正是最合适的状态。但要是窦婧喻迟迟才回来补拍，到时候宋余舟恢复体格，就连不上戏了。 　　况且她的拍摄已经一推再推，和她对戏的宋余舟、阮维维，甚至包括演女二号姚欢——算起来哪个都比她大牌，也没有她这样的。就为了她一个人拖了整组进度，确实很不像话，显然是在挑战他这个导演的权威！ 　　“换！”衡量时间、金钱、人力各方面的投入后，导演沉着脸下了决定，“不把拍戏当回事的演员，我们不要也罢！副导，你把适合这个角色的人选列个清单，去打听一下他们的档期，晚点开个会……来，大家刚刚那条再过一遍。” 　　导演心情变得暴躁，工作人员都小心谨慎起来。 　　到了沈棠拍摄的时候，她明显感觉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 　　她演的是大芜国年纪最小的公主淳安，这一场是公主有求于父皇，特地送了糕点去讨好父皇，并且表演了一段剑舞的场景。 　　镜头里，皇帝喝了两口淳安公主送的甜汤，听到她的话，放下了调羹大笑：“你若是平日里无聊，随你宜妃娘娘一同去花园赏花便是，或者让太傅教于你琴棋书画。堂堂一国公主，学那剑舞做什么？” 　　淳安微扬起下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上次父皇寿宴，曹尚书的千金出来舞了一曲，父皇您当时可高兴了，还重重赏了曹千金。儿臣也想讨父皇欢心，怎么就不许了呢。” 　　皇帝更加朗声大笑起来：“许，怎么能不许。来让朕好好欣赏公主的剑舞。” 　　婢女送上去两根代剑的桃枝，她刚一接过，旋了个身，眼神就全然不同了。目光紧随着手中动作，一对桃枝被舞得有如利刃出鞘，剑势凌厉，破空而出，忽而又翩若惊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手中的不是树枝，而是真正的银色长剑。 　　棚里的人都看呆了，尤其一旁的武术指导，脸上带着深深愕然。刚才因为给阮维维示范动作耽误了时间，沈棠这边他甚至没来得及细说！ 　　宋余舟原本打算找个地方休息，却在听到沈棠念出台词的刹那，猛然停住了脚步。她的台词功底很不一般，普通人说起这种半古文的台词，总是免不了要卡壳，即使是他，也仍会有那种好像强学了别人方言的刻意，但她连一丁点不自然也没有，就好像本来就是这么说话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里那个衣袂翻飞的女人，在看见后面的场景时，放大了瞳孔，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艳。 　　他刚刚居然看见她在空中旋转了360度？ 　　还横竖各来了一次？！ 　　“卡——” 　　导演也被她绚烂的武术动作迷了眼，回过神来才急急大喊了一声。 　　“淳安，你是个公主，对着父皇说话的时候要有小女儿撒娇的俏皮劲儿，还有你是为了讨父皇欢心才跳的剑舞，不是对着杀父仇人在舞剑！身段再柔软一点，一个公主剑不用耍得太好了。” 　　耍剑对她而言是真容易，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俏皮”就很难了，她想象了青盟剑派最爱撒娇的小弟子的模样，却到底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宋余舟不知走过去对导演说了什么，导演突然朝她看过来，表情从惊讶到不解再到深思，分了好几个层次，随即导演对她招了招手：“淳安，过来一下。” 　　她走过去，听到却是宋余舟的问话。 　　“你有武术功底？” 　　“嗯。” 　　“都会什么？跆拳道？空手道？” 　　什么……什么道？ 　　沈棠听着和听天书似的，一脸茫然。 　　“我剑术、气功都会，轻功……”说了一半，眼见宋余舟和导演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和她刚才一样茫然起来，她吞下没说出口的“很熟练”三个字，硬生生转了个向，“轻功……会一点。” 　　宋余舟没去深究她说的这些，好像只是问个过场似的，等她话音一落，自己脸上困惑的表情都还没完全消褪，就转头对着导演斩钉截铁道：“我说了她可以，很合适。” 　　沈棠抱着剧本不明所以。 　　只见宋余舟抱着双臂杵在边上，一脸“听我的准没错”的神情。 　　导演略一思索后，突然拿过沈棠手里的剧本翻了几页，指着上面一段，对沈棠说：“你看看这场，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试戏，你演朱槿。” 　　“……” 　　沈棠仔细看了导演指的那一场戏，又研究了朱槿的角色设定，才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宋余舟要推荐她试朱槿的戏，以及他口中的“很合适”是什么意思。 　　朱槿是晋国护国大将军朱闵之女，自小跟随父亲习武，剑术一流，又擅骑射，十五岁就随父出征，立下不少战功，十九岁便已带领五万大军出征大败敌国，俨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她的父亲与一众将士在与大芜国交战中壮烈牺牲，侥幸存活下来的她，潜入了大芜国，以宫女身份接近被囚禁的璟王，在如履薄冰的宫廷生活中，一步步暗助璟王完成了复国大业。 　　用几个关键词来形容朱槿的话，就是：善战、忠义、坚忍、重情。 　　而沈棠一板一眼的沉稳气质和武术功底，恰恰很符合这个角色的特质。 　　她也很满意这个角色。 　　比起任性娇蛮的公主，朱槿这个角色，确实更适合她。 　　沈棠从前背剑诀就很快，现在背台词更是毫不费功夫，她很快把台词记熟了，又闭着眼在脑里先想象了一遍朱槿应该有的神色。 　　“来，试一下刚刚那段戏！” 　　循声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已经和方才迥然不同，似蔓延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火焰里有战死沙场的父亲和将士，又似满满承载了跋山涉水只为寻一人的情深义重。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有剧本均为原创，如剧名/角色名有雷同，纯属作者取名废 第6章 偷拍 　　剧本里的朱槿，此时已经潜入宫中好一段时间，利用宫女的身份四下打探了许久，得知因为雪迎公主为了璟王寻死觅活的缘故，皇帝并没有将璟王囚禁在大牢，而只是幽禁在了宫中某处。深夜她躲过众人耳目，来到了璟王门前。 　　沈棠双手捏紧垂在身侧，深邃而复杂的目光在注视着面前这道不存在的门，她两次抬起手要推开，却都迟疑地停在了半空，仿佛对可能看见的场面感到了一丝胆怯——但只是短短一瞬过后，眼眸染上了坚决，她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像负了千斤大石，她缓慢走到角落，对着宋余舟所在的位置，重重跪了下去，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殿下。” 　　璟王眼前似蒙了一场大雾，似梦非梦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她，半晌才认出来，声音里透着不确信。 　　“朱槿？你还活着？” 　　她目光落在璟王布满伤痕的脸上，深深地看着，好像要用力把他看进眼里才能作罢，好像她这刻看的不只是璟王，还是一个大国亡破的印记。 　　她声音发哑，哽咽道：“殿下，朱槿来迟了。” 　　话一出口，就再也绷不住。低低垂下头，杀敌负伤时也从没有掉过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面色都变得很沉重，凝视着她，仿佛随着她在那个时代走了一遭，透过她颤抖的肩膀，看见了晋国惨痛的覆灭。直到听见导演喊停，才纷纷从悲恸的氛围里回过神来。 　　导演神情有些难辨，没有对沈棠的表演做出什么点评，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拉着副导演走开了。 　　祝佳音激动地上来扶她，不停地在她耳边咋呼：“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刚刚真的演得太棒啦，就这么一小段，我差点都看哭了。我觉得导演肯定是在考虑要换你演这个女三号了，我要赶紧和黎姐通风报信去。” 　　别说祝佳音了，其实沈棠自己也很惊讶，她只是突然想象到了一个将门之女经历国破家亡之后，找到皇室最后一支血脉时，为不能护住君主而感到羞愧内疚，又为失去亲人和同袍感到委屈悲痛的心情。 　　璟王大约是朱槿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理由了吧——她当时这么想着，竟然不自觉入了戏，眼泪自然而然就掉了下来。 　　沈棠演的时候没多想，演都演完了，这会儿得了称赞，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 　　一个学武之人在众人面前哭哭啼啼，要是让她师父知道了，怕是要气得揍她不可。 　　“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她心里叹了口气，刚走出几步，宋余舟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她，毫不吝啬称赞道：“刚刚那段演得很好。” 　　他向来是不在没用的事情上摆明星架子的，不管对方是人气小花还是十八线，演得烂就是烂，好就是好。而沈棠方才那一段临场发挥，值得用“很好”来形容。他在面前看见她隐忍地掉下眼泪，那瞬间心里仿佛塌了一块，恍若自己真的化身成了璟王，有守护不了臣民的心痛，有无能为力的心情，还有为她揩去眼泪的冲动。 　　比他想象中的朱槿还要更胜一筹。 　　沈棠不扭捏地将他的称赞照单全收，道了声谢，“你也演得很好，我收回早上那句话。” 　　“什么？”宋余舟眼里写着疑问。 　　“早上说你不像璟王的那句话，我收回了，我不应该还没有看就妄下定论。”好像这样还不够，她又很实诚地再补充强调了一句，“你演得和剧本里的璟王一模一样。” 　　她连称赞人的模样也很一本正经，像在背书。 　　掉过泪的眼睛在强灯下显得特别晶亮，能清晰看出他的倒影。 　　宋余舟视线掠过她长长的睫毛，心尖上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蓦地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觉得自己有毛病。 　　他本来就是毋庸置疑的影帝级演技，受着万千少女的追捧，此刻却竟然因为她一句大实话觉得很高兴？！ 　　——睡眠不足真的容易得神经病。 　　* 　　没有费太多周折，导演联系了黎漾，商谈过后，沈棠正式拿下了朱槿这个角色，从活不过十集的角色一下跃升为了女三号。 　　窦婧喻的经纪公司揪着合约问题闹了一小出，但窦婧喻轧戏在前，失踪在后，自知理亏，何况王导在电视剧圈有一定的声望地位，真闹大了也不见得她能得到什么好处，还可能落个不敬业的名声。所以到最后，还是选择了私了，只是戏外更爱演的窦小姐，没放过任何炒作机会，愣是在微博含沙射影地卖了一回“惨”。 　　“有些事，真的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无论你怎么用力向前奔跑，也跑不过那些通晓捷径的人……呕……”祝佳音捏着嗓子，一遍把窦婧喻发的微博念给沈棠听，一边夸张地干呕了几声，替沈棠感到不高兴，“这个窦婧喻的脸比IMAC的屏幕还要大吧，写得就好像她被换角是遭受了天大委屈，在暗示我们有黑幕似的，明明是她自己耽误了剧组进度，臭不要脸！” 　　IMAC屏幕到底有多大，沈棠是不清楚，但看祝佳音这么愤慨，她猜想窦小姐的脸肯定特别大就对了。 　　她以前所在的时代，给人捎句话都要等十天半个月，想听几句闲言碎语都得碰上天时地利人和。如今这种打开微博就能看见大规模舆论攻击的场面，她还没见过，自然没有祝佳音这么忿忿不平。 　　只是凑在旁边，好奇地盯着屏幕，看祝佳音刷微博刷了好半天。 　　“在这里写字的话，所有人都能看见么？”沈棠学着她的样子，戳戳屏幕，点了个赞。 　　“哎别随便点赞啊，那个是敌军！”祝佳音迅速取消了赞，心里纳闷道：脑震荡难道还能把人原本会的技能给震没了？ 　　“只要关注了你的人就可以看见你写的内容，还可以转发扩散。可是……我记得沈棠姐你有微博账号的呀，以前不是你自己管理的么？” 　　沈棠耸了耸肩，祭出万试万灵的失忆大法：“我不记得了。” 　　“……” 　　对于老板是失忆达人的设定，祝佳音好像开始习惯了呢。 　　“没事，忘了密码咱们可以找回。” 　　沈棠背着手，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用惊讶的眼神暗暗赞叹祝佳音的打字速度，活像个刚接触网络的一年级小学生。 　　过了好一会儿，祝佳音又在小声对着手机暗骂。她才想起来安抚这个暴躁的小助理：“原本是自己的东西突然被人拿走了，他们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反正我们没有做错的地方，就不用去介意了，更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不但是个失忆达人，还是有着菩萨脾气的失忆达人，啧，可能连网络暴力的可怕都忘记了。 　　祝佳音操心地摇摇头，把后面还想继续骂的脏话咽下了肚子里，只是埋头苦按着手机，装着路人把几个刷阴谋带节奏的粉头给狠狠怼了回去。 　　祝佳音是中途被沈棠带进组的，因为沈棠当时还是小角色，剧组也没有另做安排，两人就直接睡在了一个房间，好在是双人床，也不挤。 　　现在沈棠好歹上升成女三号了，待遇自然也要上升一小截的。 　　于是六楼那两间原本是窦婧喻和她助理的房，就直接空了出来，让沈棠和祝佳音搬了上去。 　　两人拖着行李刚出电梯口，就看见走廊上围了一大群人。 　　大晚上的，制片人、导演、副导演、统筹，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堵在605号房门口，吵吵嚷嚷的，气氛很不寻常。 　　走近了看，宋余舟站在人群中，抿着唇一声不吭，和干了一瓶苦凉茶似的脸色铁青。 　　管乐脸上也是怒意满满的，一副随时准备揍人的架势，对着面前的酒店经理怒道：“你什么也不用说了，调监控就行，看了监控大家就一清二楚。” 　　“怎么了怎么了，这气氛跟谁抓奸在床似的，还是丢什么东西啦？”祝佳音戳戳旁边围观的场务，八卦地问道。 　　沈棠看着不甚关心，耳朵却也很仔细地竖着。 　　“不是丢东西，大家刚收工回来，就听说在宋老师房间里发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床呢，那摄像头嵌在可乐罐里，不仔细看都察觉不了，幸好是被管乐及时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在酒店偷拍啊，想想就毛骨悚然，太可怕了！” 　　闻言，祝佳音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算普通人睡觉被偷拍，也是要报警的大事啊，更何况是宋余舟，他一个巨星要是被流传出去什么奇怪的视频，那还得了！ 　　沈棠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也感到不寒而栗。再看了眼人群中的宋余舟，半垂着眼，脸色阴沉得骇人，和平常的模样判若两人。 　　怪不得他表情这么难看了。沈棠心想，要是在古代，偷窥贼可是要游街示众的。 　　经理第一次碰见这倒霉事，一时也慌了，偏偏对方还是大名鼎鼎的宋余舟，他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往宋余舟身上瞟。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佳音：早上我们家沈演员把洗面奶挤在了牙刷上，刷了几下感觉不对才漱了口重新挤牙膏，还装作很自然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以为我没看见呢……围笑.jpg #生活九级残废怎么破# #日常黑老板（1/1）√# 第7章 蛋糕 　　这家酒店虽然比不上市里的高端豪华，但在影视城也算得上中高档，各大剧组频繁往来出入，向来都很安全，从没出过什么意外，连狗仔他们都防得好好的。 　　没想到一出事就来件这么大的，经理心里直喊衰。 　　“王导、宋老师，唉，不是我不让你们看监控……”经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实话吧，我们的监控系统坏了好几天了，一直没修好。但是这个偷拍摄像头，我们这儿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的，一次也没有。” 　　宋余舟依然一言不发，只是臭脸升级了，仿若干掉了两瓶苦凉茶。 　　管乐抽了抽眼角，听到监控坏了，差点撸起袖子要揍人。 　　还没来得及发作，有个小哥从走廊另一头过来，手里提着袋东西。 　　经理把小哥拽了个踉跄，撒火道：“小张，这个楼层今天你值班，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进了605号房？” 　　值班的小张看着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见这么多人围着，又被经理凶神恶煞一发问，整个人吓了一哆嗦，说话结结巴巴起来：“白，白天，中午的时候，有个女的进去过，大概呆了半小时才出来的。” 　　女的，半个小时。 　　霎时，所有人表情都变得有些玄妙，不约而同看向宋余舟。 　　宋余舟还沉浸在怒意里，对他们脑补的任何情节都懒得应付，没好气地掀起眼皮扫了众人一眼，脸上写着“谁都别和我说话”。 　　管乐解释道：“那是中午阮老师在现场落了剧本，我们给捎带回来了，阮老师是过来拿剧本顺便对下午那场戏的，当时我也在里面，我还拿了一下那个可乐罐，那会儿还是正常的。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人？” 　　“没有了，我、我没看见。” 　　“没看见？眼睛长在脸上干什么用的，有人进出都看不见，要你他妈值班搞屁用！”经理找到了背锅人，方才还孙子一样的表情，立马就变了，用力打了几下小张的头，说话也难听起来。 　　小张手里的袋子不小心掉落在地，慌忙去捡，嘴里一直念着对不起。 　　“这是有人放在了值班前台，让转交给宋老师的。” 　　袋子里是一块蛋糕——此刻已经摔烂了，和一块女士手表。 　　宋余舟定定看着从袋子里掉出来的东西，眉头微微拧起，若有所思。 　　前面站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围观，沈棠往下的视线正好被挡住，她刚想移到旁边看看掉在地上的是什么，前面的人突然转身，正撞上了她的肩膀。 　　“抱歉。” 　　那人走得急，沈棠口中的“没事”尴尬地留在了空气中。 　　管乐急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酒店查不出来，那就赶紧报警，报警解决。” 　　“这个蛋糕是谁送来的？” 　　混乱中，宋余舟突然没头没脑冒出句不相关的问话。 　　小张愣了一愣：“傍晚的时候，我走开了一会儿，再回来这个袋子就已经在桌上了，我没看见是谁送的，但是上面贴了便利贴，写着交给605房的宋老师。因为我们的电梯没有房卡是上不来的，加上留纸条的人很清楚您的房号，我就以为是你们剧组的人让转交的……” 　　“摄像头是谁放进来的你们不知道，是谁把蛋糕放在前台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是知道的，这安保级别也太不让人放心了吧！”管乐气得眼睛发红，“老大，我们报警吧。” 　　折腾了一天，又遇上这破事，宋余舟累得也有些烦了：“明天再报吧，你和骆明宇说一下这件事，尽量低调处理，也不是什么好事，别让记者听到风声又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报道。” 　　交代完，又对酒店经理道：“给我换个房间。” 　　一想到发现那个摄像头的瞬间，他就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层都被剧组住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单独安排他去其他楼层住也不合适。大家正商议着该怎么办，沈棠忽然站了出来。 　　“我和你换吧。” 　　宋余舟上下扫了她一眼，看她神情里满满正气，诺贝尔要是有“学雷锋奖”非颁一个给她不可。但是—— 　　“不行。” 　　把出过事的房间换给一个女人，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一听宋余舟拒绝，副导正要拍手说好的动作猛然一顿，缩了回去。 　　沈棠耳边一直充斥着祝佳音小声而强烈的抗议，心想自己可能是行侠仗义惯了，正义感作祟。这事本来也与她无关，宋余舟既然拒绝了她，想来是她多管闲事了，便也不打算强求。 　　商量到最后，宋余舟和主摄像换了房间，正好住在沈棠对面。 　　“明天一早我就报警，然后让酒店安排个靠谱的人专门给你打扫房间，免得天天换人，不安全。”管乐刚在电话里被骆明宇臭骂了一顿，这会儿站在门口和宋余舟说话，还很热心地嘱咐了新邻居，“你们房间也查一查有没有摄像头吧，最好每天回来之后都看一遍，以防万一。” 　　祝佳音突然觉得背脊发毛：“怎么查啊？” 　　“关灯，拉上窗帘，在房间全黑的状态下，打开手机拍照的画面，对着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如果屏幕里有出现小红点，就说明有摄像头。还有床头的台灯，桌上放的饮料罐，电视周围，插座，网口这些位置都要仔细……” 　　还没听完，房间骤然一黑。 　　祝佳音吓得浑身一震，转头发现是沈棠拔掉房卡，切了电源。 　　……真是行动派。 　　照着管乐说的办法，沈棠细心地把房间都查看了一遍，还亲自去祝佳音房间也检查好了。她心想自己低估了现代社会的危险，时代越进步，害人的手段也越来越多样化。在外头睡个觉都要防止被偷拍，现代人活着也挺不容易的。 　　从祝佳音房间出来，回到自己房门口时，宋余舟正好打开了门，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及膝的长睡袍，松散地在腰间打了个结。 　　“这么晚了，你在走廊晃来晃去干嘛？” 　　“去给佳音检查房间。”沈棠淡淡扫了他一眼，心说宋余舟瘦归瘦，身材还是挺好的嘛，没表面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她以前练功时没少见光膀子的师兄弟，他们壮实是挺壮实的，肌肉还没宋余舟的漂亮呢。 　　暗自在心里品味了一番，就要回房，她却突然忘了怎么开锁。 　　把卡贴在门上也不对，插在门缝里……门缝太小了进不去。 　　一代武林盟主，被这么张小卡片难住了——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有钥匙不用，非要弄张卡开来门。 　　宋余舟靠在门上，看她和房卡大眼瞪小眼，好像不懂开门的样子，联想到白天她凑在助理旁边盯着人家手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她平常总老神在在的，眼神凌厉的时候自带八米气场，挺能唬人，但在一些小事上，却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大孩子。 　　看了一会儿，他干脆拔掉自己的房卡走出门。 　　沈棠正埋头和门锁较着劲，忽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抢过了她的房卡。 　　她转身，目光正对着宋余舟上下翻滚的喉结，还缀着几颗小水珠。往上能碰到他的下巴，往下能一眼看见胸肌。 　　“你干嘛？”他挨得很近，近到仿佛能感觉到皮肤传来的热度。这样逼仄的姿势让她不太自在。 　　宋余舟低头瞥了眼，发现她耳际逐渐变得通红，目光直愣愣的，没由来笑出了声。 　　低低的笑声就在她耳边，沈棠莫名有些恼怒，眼神一凛，手腕微动，眼看就要给他一掌。 　　他动作倒很敏捷，单手绕过她身后，把房卡插在门把上，背后立刻传来滴滴两声。 　　门锁开了，宋余舟及时地侧过身子，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别紧张，帮你开门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得太欠抽，沈棠有种无端端被戏弄了的感觉。 　　她懊恼地进了门，又突然回头，满脸严肃对宋余舟道：“我不是不会开，只是不适应，一时忘了。” 　　说罢，手一松，砰地把宋余舟关在了门外。 　　宋余舟抓了抓还未干的头发，哑然失笑，心想，这个沈棠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有点说不上来的……萌？ 　　沈棠背部抵在门上，松了口气，心想，帮人开门就开门，开口说一声就好了，离这么近做什么。还好自己很沉着，还好宋余舟闪得快，不然要是再慢几秒，手脖子给她掰折了，这部戏就没法接着拍了。 　　* 　　沈棠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天都要早起练功。 　　酒店房间太狭窄，施展不开。为了方便，她物色了一个僻静的好地方，就在酒店附近，有一块很少人去的空地。 　　她不到六点就起了，练完往回走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很意外的，竟然在路边看见了阮维维。 　　阮维维穿着小洋装和高跟鞋，脸上还化了妆，看起来不像是刚出门，反倒像是刚从哪里回来的样子。 　　她面前还站着个男人，两人似乎在争吵，拉拉扯扯的，阮维维显得很激动。 　　沈棠怕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上前几步，正打算帮忙，没想到这架却吵到了高/潮部分——阮维维冷不丁抬手甩了男人一巴掌。 　　“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阮维维红着眼，目光一斜，偏头看见几步之外的沈棠，愣了好几秒。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遇上剧组的人，她和沈棠对视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能解释，径直扭头走了。 　　这种尴尬的氛围，再怎么不懂，沈棠也猜到了两人关系匪浅，暗想自己太莽撞了，方才就该装作没看见绕道走才对。 　　她心里责怪了一通，再抬眼时，目光猝不及防对上了那个刚受完巴掌的男人。 　　太尴尬了。 　　沈棠旋即一个转身，马上要夹尾巴逃离这个事发现场。 　　那人却偏偏开口喊住了她。 　　“沈棠？” 　　她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这个清瘦高大的男人缓缓走到面前。 　　“不认得我了？我是南嘉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澍（shù，同树的读音） 第8章 前男友 　　南嘉澍也是童星出道，小时候在沈棠红起来的那部家庭剧客串过几集，两人算是有过合作，不过原主大约记忆力不好，以至于在南嘉澍做完自我介绍之后，沈棠依旧瞪着眼，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存在。 　　她脸上的茫然说明了一切。 　　南嘉澍笑笑，主动给自己解围：“没事，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毕竟自那部电视剧以后我们都十多年没见过了。你现在和阮维维在一起拍戏？” 　　“是啊，我们在同一个剧组。”她猜想着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不太想介入别人的私事，于是这会儿听他又提到阮维维，答得有些敷衍。 　　沈棠要回酒店，南嘉澍自然地和她并排走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出于行走江湖察言观色的习惯，沈棠暗自打量了他几下。 　　其实他长得也很清爽好看的，但和宋余舟那种好看还不太一样。 　　宋余舟虽然刚睡醒和素颜的时候，像只懒洋洋的大猫，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五官轮廓比较深刻，直勾勾地看人时眼神会让人有压迫感。而南嘉澍则是很干净的好看，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柔的大男孩气质。 　　约莫是感觉到了注视，南嘉澍偏过头，沈棠从容移开视线，注意力随即被前面一个小吃摊牢牢吸引住了。 　　那里简陋地摆了三张小桌子和几张矮板凳，几个木桶放在一边，上面盖着薄布，掀开便是热腾腾的豆花，盛在手掌大的瓷碗里，再淋上几勺色泽棕褐的红糖姜汁，香醇嫩滑，甜中带辣，很是诱人。 　　有三俩客人已经坐下来吃开了，估计也是哪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往沈棠和南嘉澍这边看了眼，神情毫无变化，又自顾自埋头吃起来。 　　这也不奇怪，影视城一年365天都有剧组拍戏，最多时可能有四五十个剧组同时都在这里。出来撸烤串儿见到大牌明星都没什么好稀奇的，更别说是她这种不被人记得的非当红演员了。 　　沈棠虽然拳脚过硬，但对这种口感柔软的东西却十分没有抵抗力。 　　她目光胶着在豆花上，脚步怎么也迈不开了。 　　偏偏出来练功没带钱包，懊恼得不行。 　　她一点掩饰也没有，所有心情尽数写在脸上，南嘉澍很有眼色，体贴地掏了钱，要了两碗。 　　面对递到眼前的满满一大碗诱惑，沈棠尚存一丝理智，没有立刻接受。 　　南嘉澍看出她的挣扎，笑说：“改天早上再遇见的话，你再请我吃早餐就好了。” 　　沈棠变通得很快，心想也对啊，江湖儿女，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便很心安地接过碗，找老板又加了两勺甜到发腻的姜汁，美滋滋地吃起来。 　　期间南嘉澍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她吃得专注，没多想就摇了摇头。 　　等回到了酒店门口，身体里那股饱胀的倦怠感消散了一些后。 　　她再想起南嘉澍提到的那个名字，大脑某处忽然开了个洞一般，有什么涌入。她猛然顿住了身子，耳边嗡鸣了一下。 　　南嘉澍问她，认不认识徐立。 　　徐立？ 　　她翻箱倒柜从记忆角落里拉扯出一点微弱的记忆。 　　忽然整个头皮发麻起来。 　　她之前完全没想过，除了事业和生活以外，原主很可能还有感情这一茬！ 　　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原主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就叫徐立。 　　* 　　沈棠坐在化妆间，心事重重，担心着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前男友，连化妆师的夸赞也没听进去。 　　对付生活还行，可要对付别人的感情，还不如让她再上武林大会比试十个回合来得痛快。 　　“别皱眉，放松一下，不然眉形该画坏了。”化妆师拿着刷子点了点她的眉心，开玩笑说，“沈老师真敬业，还在化妆呢，就已经进入角色啦，唉声叹气的。” 　　祝佳音也觉得很奇怪：“沈棠姐，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运动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说是什么事儿。” 　　沈棠盯着镜子里逐渐被粉饰成另一个人的自己。 　　又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倒是想说。 　　但是说什么啊？说自己其实是个“走错路”穿越了千年的古代人？还是说自己钻进了别人的身体，现在很担心原主的前男友找上门来和她谈恋爱讲感情？ 　　随便说出一个真相都能吓死他们。 　　唉，心里苦。 　　化妆师手上熟练地上着妆，嘴里也没闲着，又拉起了家常：“其实您的电视剧我也看过，那部家庭喜剧，特别经典，我这个年龄的人差不多都是看着那部电视剧长大的，现在偶尔重播，我小侄女还会看呢。” 　　“……” 　　同样的话，沈棠这几天已经从不同人口中听说过好几遍了。版本都差不多，以“从小看你电视剧长大的”为开场白，核心是“那部家庭喜剧”。 　　至于她的本名，有些人连想都想不起来，还在喊她“琪琪”——一个十几年前的角色名。 　　作为一个演员，能有代表性的角色深入人心是件好事，但如果人们只能记住某一个角色，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说明这个演员此后的角色都没有受到观众认可，尤其是年纪小的童星，本身就容易因为外貌的改变影响星途，再加上原主那几年接拍的角色都比较雷同，没溅起什么水花，看过的观众自然会认为她演技不足，只能接这类角色，平平无奇的演员，很快就被观众遗忘了。 　　那几年说是等于空白，却又不如那些真的一部戏也不接，只等磨砺之后直接转型惊艳众人的童星，只要演技过得去，加上没长歪，十有八/九都能再火一阵子。 　　沈棠前几日从祝佳音那里学到了“黑历史”这个新名词。 　　活学活用，她心想，化妆师现在好像就是在揭她的黑历史。 　　这个化妆师年龄不大，但在娱乐圈混得好的，脑子都活泛得很，察言观色是基本生存技能。就算对方不是主角也不会随便去得罪，毕竟谁也保不准，今天从这化妆间出去的，说不定哪个一转眼就成了国际影后。 　　见沈棠没怎么接话，她立刻话锋一转，不再拉家常，改成了攻略女心路线：“不过说真的呀，我化过这么多艺人，沈老师的皮肤是最好的。又白又透亮，跟小孩子的皮肤一样细腻，特别好上妆。看，我才只搽了薄薄一层粉，就这么美了。” 　　化妆师本来还要说，再多化几下，就太抢女主角的镜头啦。 　　话到嘴边，却瞥见了阮维维突然出现在门口，神不知鬼不觉的。 　　“阮老师！”她拔高的声调里有一半是惊吓，“您来啦，我记得您助理说了今天会晚点儿到，正好沈老师来得早，我就先帮沈老师化了……” 　　沈棠从镜子里看见了阮维维，发现她倚在门边，和平常不太一样，显得有些温吞，欲言又止的，“没事，还有时间，让沈老师先化完吧，我等一等。” 　　她站在身后，几次对上沈棠的视线，又飞快地掠开。 　　甚至好几次已经张开了口，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沈棠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没继续呆太久，让化妆师差不多弄一弄，就把地方腾给了阮维维。 　　出来走到安静的角落，才拉住祝佳音，小声问道：“你认不认识南嘉澍？说说他的背景吧。” 　　“南嘉澍？”祝佳音愣了下，“当然认识了，他是TRIGON娱乐的歌手嘛。” 　　“踹什么……”沈棠皱眉。 　　祝佳音深切扶额，心想这可还行，失忆小达人连英文都忘了。 　　“是TRIGON，T社，唉总之就是一家娱乐公司。南嘉澍是他们公司的一哥啊，走的是偶像爱豆路线，不过这两年音乐市场不太景气，他又不是唱作人。所谓唱而优则演，现在正转型做演员呢，我听说最近他也在这边拍戏来着。怎么啦？沈棠姐你看见他了？” 　　自动忽略了她的问话，沈棠斟酌了会儿，觉得对着祝佳音没什么好防备的，才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和阮维维是什么关系？” 　　诶——祝佳音的八卦小触角疯狂转动起来。 　　“他们表面上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一直有小道消息说他和阮维维在一起。有狗仔几次在微博上暗示偷拍到了他们俩在一起的照片，只是后来都没放出来，大概是被公关了。虽然没什么实锤，但是我觉得吧，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绯闻是不会无缘无故传出来的，他们多半是有关系。” 　　这么想来，再联系她早上看见的场面，似乎就很合理了。 　　男女朋友大清早躲避狗仔偷摸约个会，本来是想去吃豆花的，结果吵架了，啪一巴掌。 　　嗯，故事很完整。 　　沈棠自顾自脑补了一段爱情大戏，自觉圆满。 　　偏过头，正好瞧见宋余舟慢腾腾走进棚里，一看见她，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也不知道是得罪他什么了。 　　沈棠挥挥衣袖，正要去做拍摄准备。 　　埋头玩手机的祝佳音突然喊了声“我的天”，然后死死拽住她的袖子，两只眼睛瞪得跟探照灯似的，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一股脑把手机塞到她眼前。 　　“沈棠姐，你上热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佳音：今天老板又早早起床出去运动了，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根本轮不到我叫她起来╮(╯▽╰)╭回来说自己吃了很好吃的姜汁豆花，但是没带钱所以没能给我打包一份，说是改天再带我去吃。但是我想说，她没带钱是怎么吃上豆花的？！另外，豆花必须是咸的！ 第9章 舆论 　　在这全民微博的时代，每天的热搜内容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主要的谈资。常常五分钟前才在微博上看见的段子，五分钟后走进电梯，就会听见身边人在揪着这个段子调笑闲聊。 　　“高温和暴雨预警同时生效，这是要下开水啊。” 　　——只要上了热搜，同一个段子，短时间内能从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嘴里听到八百遍。 　　正因为热搜等于流量的保证，所以现如今，上热搜比上春晚还招人稀罕。 　　听到自己也凑了一份热闹，沈棠好奇地定睛细看。 　　热搜第一是#帝相换角#，跟在后面的热搜是#朱槿#。 　　唔……严格来说，祝佳音夸张了，并不算是她上了热搜。 　　沈棠点进去，发现很多微博都带了#帝相换角#的话题，入眼全是嘲讽她的评论。 　　“这是怎么了？” 　　祝佳音说：“剧组官博今天发布了换角声明和你的新定妆照，窦婧喻家的脑残粉可能不服气了吧，翻出来窦婧喻上次发的那条暗示换角有黑幕的微博，一个个被害妄想症发作，到处带节奏说这次换角有问题。加上《帝相》原著很多书粉都喜欢朱槿这个角色，关注度比较大，被窦婧喻粉丝这么一闹，吃瓜群众就多起来了，也开始跟风黑。” 　　沈棠随便打开一条微博点进去看。 　　“这个角色几个月前就敲定了我家大鱼，现在大鱼都进组大半个月了，剧组特么说换人就换人？也不给个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一句‘剧组内部角色调整’就完了？我家大鱼的努力都他吗喂狗了？换上来的人不去百度我都不认识，好心剧组换角也选个咖位差不多的吧，有没有脑子，这么明显的潜规则上位，当我们都瞎？[吐][吐][吐]你们剧组可以原地爆炸了！” 　　“不懂的我来科普一下，沈棠是以前那个童星琪琪！对，已经Flop了很久了，说实话以她目前的人气和资源能拿到帝相的小角色就已经要烧三柱高香好吗！是怎么突然中途上位撕到女三的，靠转发锦鲤？呵呵哒，你们信吧，反正我不信。这种空降一看就有猫腻，估计是有金主在背后撑腰要硬捧，但是靠潜规则踩人上位，吃相太难看了。” 　　“换角大戏之背后的故事，给观光团指路@窦婧喻 @沈棠 。” 　　“听说我的朱槿要被毁了，心痛！[泪][泪]” 　　“我觉得这样有失公正。小时候看过的童星现在不但长大了还玩起了潜规则，啧啧，很厉害了，但是有这时间求求您去磨练一下演技吧[二哈]。” 　　…… 　　从评论的微博名称和头像，可以看出来大半是窦婧喻的粉丝，还有一部分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路人。 　　一个个都跟福尔摩斯似的，把换角声明里的每句话挑出来，和窦婧喻发过的微博对比，头头是道地分析出来一篇很像样的换角黑幕，主旨是“我家爱豆天真无邪很委屈，十八线女星潜规则上位不要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经纪公司发的通稿。 　　窦婧喻看了都要笑死。 　　但无论如何脑残粉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微博呈现了一片倒的舆论，认识不认识的路人都要跟风来骂几句。 　　沈棠第一次经历了这么轰轰烈烈的舆论攻击，怀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她倒没觉得心里有多不好受。 　　只心想，微博是个好东西。 　　要是在她原来的世界有这么个好玩意儿，坠崖之前发条微博：天狗派吴应丧尽天良，害我性命！ 　　——全武林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祝佳音以为她难受了，抽走手机，安慰道：“黑粉就是这样，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没有他们想不到的。我们就当是免费赚了点人气，黑红也是红嘛。” 　　沈棠看着没在听的样子，扒拉了一下祝佳音背着的大袋子：“我的剧本呢？” 　　“在这儿。” 　　把剧本递给沈棠，看她背影很轻松地去准备拍摄。祝佳音心说自己果然多虑了，她家老板心比影视城还大，这点口水战，还没有豆花对她的影响来得大。 　　* 　　不管微博上闹得如何风风雨雨，剧组该赶的进度还是要赶。 　　开拍前，沈棠和阮维维先模拟了一遍走位。 　　阮维维依然是早上在化妆间里那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几次和沈棠对上视线，像有什么话说，又生硬地转移开了。 　　沈棠猜想，她可能是在害怕，害怕她会把看见她和南嘉澍在一起的事传出去。 　　场记板打下，棚里安静下来。 　　装饰华美的宫殿内，丞相之女元芷芙静立在一侧，观赏着这寝宫里从西域进贡而来的品种稀有的奇花。她自小和雪迎公主一起长大，时常都要进宫来陪公主赏花解闷，已经成了不用约定的习惯。她等得久了，表情也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是有些疑惑。 　　门外，一身水青色宫女裙的朱槿匆匆走进来，低头算是做了个礼，“小姐，公主说她今日不赏花了。” 　　“公主在哪儿？她最近可是有什么不适，这月我来了三回，每回都没能见上公主，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是不是我有什么让公主生气的地方了？” 　　“不是的……” 　　镜头拉近，朱槿微低着头，看着很小心翼翼的样子，语气犹豫，眼中却是正中下怀的意味：“公主她，她在盈月宫，最近每天都去。” 　　“盈月宫不是已经荒置许久了么，公主去那里做什么？” 　　“都是奴婢的错，皇上本来不让公主去的，但是奴婢拦不住……”朱槿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情，一副不得已才说出来的模样，“那里，幽禁着晋国的璟王。” 　　元芷芙大惊，脸上温婉似水的表情变得慌张起来：“带路，我去找公主。” 　　“不行，奴婢……”朱槿突然抬起头来，眼神脱离了角色。 　　此时朱槿看着已经不再是朱槿，就是沈棠原本的模样，她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卡！重来。”导演一脸莫名其妙，“最后一句台词什么鬼，自己编的吗！错得太离谱了！” 　　阮维维对这句凭空捏造的台词也先是一愣，而后很快明白过来。 　　沈棠很擅长背台词，连很长的一大段拗口的台词都可以一次说对，前几次和她对戏都几乎没有念错台词的情况。她这次NG，显然不是失误，完全是自己刻意改的。 　　看似是说错台词，其实那句话，是有心说给她听的。 　　沈棠是在告诉她，凌晨看见她和南嘉澍在一起的事，她不会多嘴。 　　确实，对于这件事，阮维维一个早上都在纠结，她有很多顾虑，既不想和沈棠摊开了说这些私事，又担心这事在剧组传开。现在通过这样的方式，知道了沈棠的态度，心里那块悬着大石才终于落下来。 　　只是松口气后，再细想，还是觉得沈棠这种处事很别出心裁，令人意外。 　　补妆的间隙，她悄悄看了眼沈棠，对方拿着剧本在研究后面的戏，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后面的单人镜头，沈棠都拍得很顺利。还有两场涉及到少量武打场面的，本来都预备好要反复重拍了，结果几乎都是一条就过，有一次重拍只是因为群演的角度出了问题。 　　拍摄进展很顺利，导演心情大好，嘴上不停地夸赞沈棠，前面的“失误”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沈棠上午安排的场次都拍完了，比预计的节省了不少时间。 　　祝佳音拿着小风扇上来给她散热的时候，她才发现黎漾来了，站在监视器后面，双手抱臂，正奇怪地盯着她看。 　　“黎姐来了有一会儿了。”祝佳音小声道。 　　黎漾上午本来是要去见一个导演，结果到了咖啡厅附近了，对方才临时有事爽约。接着就看见热搜爆了，一个月没更新过微博的沈棠，评论转发突然暴涨，莫名其妙在网络上被黑化成了潜规则上位的三流女星，全都说得跟亲眼所见一样。 　　她立刻掉转车头，决定来探班，碰巧正好是沈棠在拍戏，她站在导演旁边，看着监视器画面里沈棠的眼神，和令人惊艳的武打动作，突然眼前一亮。 　　这种仿佛挖到宝藏，和一见钟情差不多的感觉，好几年前也有过，在她第一次看见黄淮安唱歌，下决心要签他的时候。 　　——而黄淮安现在已经是天王巨星，还在上个月拿了第三次格莱美音乐大奖。 　　在沈棠朝她走过来的短短十秒钟里，黎漾已经在心里给她的未来画好了一张远大的宏伟蓝图。 　　“演得很好，这个角色很适合你。”黎漾由衷赞赏道，然后一反之前的消极态度，笃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以后肯定会红。” 　　沈棠不知道她为什么转变得这么突然，眼里满满都是疑问。 　　但是她相信黎漾。这种相信，不是出于情感上的，而是她从一开始，就从黎漾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野心和自信，像黎漾那样的人，只要是认定了的事，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 　　沈棠最终没有发问，照单全收了黎漾的预言。 　　刚要说点什么，祝佳音突然翻翻找找，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沈棠姐，你的手机从刚刚拍摄开始就一直在响，好像有急事的样子，你要不要先接一下好了？” 　　这期间她只接过祝佳音和黎漾的电话，其余时间手机都只是个摆设。 　　而现在两人都在眼前，实在不知道还有谁会打电话找她。 　　她疑惑地接过来，看见屏幕上面显示的来电名称：妈。 　　作者有话要说：　　╥_╥下周要去海南出差，不知道会有多热，可能会晒成一只黑鹿吧。我是存不起稿星人，边写边发的，出差两周期间大约只能隔两日更了，特别说明下，希望大家谅解，以后我会努力存稿的，奉上小剧场~~ 　　---不负责任小剧场_(:з」∠)--- 　　@宋余舟：刷一圈微博和看完了一本晋江小说似的，想象力太丰富，你们明天可以到公关部上班了。[doge] 　　评论回复：我觉得可以[二哈] 　　评论回复：咦我粥这是要出面的意思？ 　　评论回复：表示我方队友并没有参与战斗[doge] 　　评论回复：喂喂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重点是在他竟然上晋江看小说吗！ 　　…… 第10章 独立 　　有关原主妈妈的记忆并不是太美好，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沈棠按下接听键，那头中气十足的中年女声迫不及待从话筒钻了出来：“你接新戏了怎么没告诉我，怎么回事？” 　　耳朵被拔尖的声调刺得发疼，沈棠目光绕了一圈祝佳音和黎漾，明明是第一次和这个妈通话，硬是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可能是太忙忘了说……” 　　“要不是今天出了新闻我还不知道，竟然还是个女三号，连女二都算不上，这种剧接来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谁让你自己随便做决定的！” 　　沈棠微皱眉。 　　她自小无双亲，跟着师父长大的，原本就不太能体会亲情这回事儿，但在她对亲情有限的认知里，父母对待许久不见的子女，免不了要嘘寒问暖，仔细关切一番，哪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责问人的，更何况这是原主的事业，原主已成年那么久，做个决定，根本没有非要她妈妈同意的必要啊。 　　她很是不能认同“她妈”的想法和态度：“虽然是女三号，但这个角色还是很不错的，也很适合我。选择哪个角色是我自己的自由，我认为即使您是母亲，也没有事事干涉的权利。” 　　“你……”原主妈妈第一次受到这种反抗，大约是气急了，硬是“你”了好几声才顺畅地接下话，“没有干涉的权利？你从小到大哪一个角色不是我安排的？要不是当年妈挑戏挑的好，让你去演了琪琪那个角色，你能红遍大江南北吗？” 　　“那是小时候，现在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不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经过您的年纪了。事业上的问题，我觉得和经纪人沟通会更合适。” 　　“我是你妈，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你好，经纪人能一样吗，她能像我一样为你着想吗？你如果不是我女儿，我能吃饱了撑的去过目每个剧本，仔细去挑每个角色？棠棠，听妈的，这戏不能接。还什么女将军，哪里就适合你了……”原主妈妈说一长串话不带喘气，freestyle张口就来，比饶舌歌手还厉害。 　　沈棠顿时被轰炸得有点为难。 　　她师父崇尚独立，自小对她的管教向来是点到为止，现下第一次遇见这种扛着“为你好”大旗来上阵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拿出冷脸那一套吧，对方还是原主的妈妈，有点大不敬了。 　　和她据理力争吧，似乎无论说什么，对方都能以妈妈的身份压下来。 　　沈棠不自觉地朝黎漾看了眼。 　　黎漾对她妈妈的性格是略知一二的，这下接收到沈棠眼中的无奈，立刻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阿姨，我是沈棠的新经纪人，黎漾。” 　　“对，方霄已经不干了，以后沈棠都是我来带……是啊，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的，现在才和您打招呼……”黎漾很不走心地在客套。 　　沈棠和祝佳音两人都攥着手，俩土拨鼠似的在一旁看着黎漾和电话那头的沈棠妈打哈哈。 　　见黎漾眉角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沈棠猜测原主妈妈肯定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果然没憋几秒，黎漾就爆发了。 　　她压低声音，语气却很锋利：“阿姨，您女儿红遍全国，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只知道一斤苹果多少钱，而现在苹果手机都马上要出到第八代了，时代不同了您懂吗？娱乐圈天天都在变，更别说你这是十几年前的行情，求您快醒醒吧！以沈棠目前的情况，能接到这部剧的女三号，算是非常不错的跳板了，这是部肯定会火的大IP，重新出头的好机会！谁这么傻放着这种热剧不演，就为了个女一号的头衔，去捡那些小烂片？” 　　祝佳音点头如捣蒜，俨然一个默默无声在捧场的热心观众。 　　而沈棠虽然觉得黎漾的语气有点尖酸刻薄，却不可否认她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人要看清时势，不能抱着一些无用的坚持，活在想象的世界里。 　　原主星途没落，一部分归于她妈妈过强、却对她事业百害而无一利的掌控欲，一部分归于她自己的懦弱。但她最后接这部剧时选择了没告诉她妈妈，大概也是有心想要改变自己的。 　　“我不管以前方霄是怎么和您说的，现在沈棠是我带的人，她的一切都听我安排。您可以尽情挥洒母爱，但工作上的事，很抱歉，在我这您插手不了了。我建议您少管这些让人心累的事儿，无聊就找个东南亚小岛看看海度度假，或者在家附近跳跳广场舞，多好哇——您不想和我说，要换沈棠听电话？当然没问题。”黎漾跟打了场胜仗似的，满脸神清气爽。 　　手机又丢回到沈棠这边。 　　原主妈妈还是不太能接受现实：“棠棠，你真的决定要拍这部戏？是不是被这个经纪人抓住什么把柄了，她威胁你了？” 　　“我们合同都签好了，肯定是要拍的，也不存在威胁或者是其他原因，都是我自己的决定。黎漾是个很有能力的经纪人，我相信她，您以后也不用再操心了，我自己的事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吧。”说完，沈棠觉得自己的话显得很公式化，没点体贴，听起来太不像人家的贴心小棉袄，琢磨了片刻，又找补了一句，“我觉得您平时要是没事，真的可以去跳跳广场舞……”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听起来就还挺有趣的。 　　沈妈妈怒挂了电话。 　　黎漾没在片场呆太久，和导演、制片等重要人员客套了一圈之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宋余舟在休息的间隙瞥见黎漾，隔着好几米远，视线还是能碰出点火星。 　　沈棠旁观着，不由得好奇，两人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至于宋余舟每回都对黎漾表露出这么明显的不满来。 　　中午剧组收工放饭，主演们是三菜一汤的工作餐，小演员们都是两素一荤的盒饭，全部用一次性餐具盛着。 　　相比外人对剧组生活的想象来说，这样的菜色很简陋，但对于一般剧组来说，其实这还称得上是不错的水平了。有好多资金不充足的剧组，为了尽量节省开销，连主演也只能啃馒头吃咸菜。 　　比这更艰难的剧组生活宋余舟都经历过，他没有特别让人定制合自己口味的饭菜，每天都随大流，和其他演员吃一样的。 　　沈棠在偏殿里找了个矮长桌，席地而坐开吃起来。 　　没过一会儿，宋余舟过来了，在她对面坐下来，若无其事拼起了桌。 　　“下午那场打算怎么演？”他问。 　　“这里应该要哭出来比较好吗？”沈棠嘴里咬着土豆，说话有点模糊，指尖点了点划线的台词，把剧本往宋余舟那边挪过去了一些。 　　宋余舟眼尾轻扫过她沾了酱汁的嘴角，落到白纸黑字上：“比起哭，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朱槿更像是生气的态度，因为前几次她来见璟王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但璟王现在还是有点颓靡，她一个人在宫里如履薄冰，又孤立无援，再面对沉进在自我情绪里的璟王，应该多少会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所以你在演这段的时候，除了语气上可以激动一点之外，还可以加一点肢体语言，比如把我从桌前拽起来。” 　　“嗯，谢谢宋老师。”听他这么一分析，沈棠对角色的情绪揣摩有了新的方向，她收起剧本，正对宋余舟灼灼的目光，想到刚才的场景，突然福至心灵，吞下土豆，没头没尾地蹦出了一句，“对了，你和黎漾是有什么过节么？” 　　连个承上启下的铺垫也没有，就这么唐突地问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明摆着是八卦，从她嘴里问出来，就听着特别耿直。 　　宋余舟也很直接，不遮不掩的，回答道：“有很大过节。” 　　沈棠眼神发亮，注意力完全从饭菜上转移到了宋余舟身上，很安静，又隐约有点期待地等他开□□料——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约莫是被祝佳音给带出了新毛病。平常只要稍微清闲一点时，祝佳音总要神神秘秘地和她分享搜刮来的各种娱乐圈八卦，她被动听了很多，时间长了，对许多事也变得好奇起来。 　　但宋余舟像是故意，微微笑着，就是不说下去。 　　沈棠试探道：“金钱纠纷？” 　　“不是。” 　　“那是感情纠纷？” 　　“差不多吧。” 　　沈棠恍然大悟似的，又有些不解：“我还以为黎漾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真没想到。” 　　“……”理解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之后，宋余舟差点没把饭菜打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我根本不可能和她是那种关系，别想多了。” 　　“那是什么？” 　　“既然你先问了我的私事，我也可以问一个你的吧。你先说说，你和南嘉澍关系很亲吗？”想到凌晨看见她和南嘉澍一起出现在酒店前面的场景，他目光闪烁，定定地盯着沈棠。 第11章 涨粉 　　沈棠觉得很古怪。 　　早上她才第一次遇见南嘉澍，宋余舟现在就提起这个人来。她反复琢磨，猜测多半是吃完豆花散步回酒店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这圈里真是没有什么秘密藏得住的。 　　“不亲啊，听他说我们小时候一起拍过戏，但是我记不得了。” 　　“噢，我想起来了，是很久以前那部家庭喜剧对吧，我好像看过，还记得你在里面叫丁丁还是什么七七？” 　　“……琪琪。” 　　沈棠出声指正，有点嫌弃宋余舟记忆力很差的样子。 　　“那你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沈棠心想，她毕竟还欠了南嘉澍一碗豆花的人情，“可是，宋老师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又为什么好奇我和他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好奇我和黎漾的关系。” 　　“因为黎漾是我的经纪人啊，可你呢？” 　　“我……南嘉澍是我以前拍过的剧的合作歌手，很久没见了，我关心一下……” 　　宋余舟大概也觉得这理由很蹩脚，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有点烦躁地扔下筷子，扯了扯过长的袖口，两手往后撑在地板上，独自不高兴起来。 　　反正他就是看见他俩大清早走在一起觉得很奇怪！ 　　不行吗。 　　他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还没有碗里的鸡腿对沈棠来得有吸引力。 　　沈棠手下微微使劲儿，一双筷子用得很顺溜，很快就把鸡腿拆了个骨肉分离。 　　她吃相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拘着，吃得很放开，但也很干净。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时，看见管乐匆匆走过来，脸色跟吞了条菜虫子一样难看，俯身对宋余舟说了什么，随后两人神情凝重地走开了。 　　而后祝佳音一惊一乍地跑进来，扑到她面前，再次拽住了她的袖子，连句式也似曾相识。 　　“沈棠姐，这次你真的上热搜了！” 　　沈棠有点不太想信她了，咬着剔出来的骨头，拿眼角觑她，目光微微一斜，落在手机屏幕上。 　　——诶，这回还真是。 　　微博热搜关键词已经有了一次大洗牌，和早上完全不同了。排在第一的是 #宋余舟女演员收割机# 和 #宋余舟# ，紧跟其后的是 #沈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面还有什么 #窦婧喻轧戏# #轧戏换角#之类的。 　　总之和《帝相》主演相关的热搜就占了六七个。 　　再点进热搜看，各处评论也完全改了风向。 　　“心疼沈棠小姐姐，早上没敢说，其实觉得小姐姐长得挺好看哒，路转粉已关注。话说宋影帝的威力是有点太厉害了啊，根本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和宋影帝拍戏可能要先上好保险才行23333” 　　“我觉得很OK，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谁轧戏玩消失，剧组换人没毛病啊，某鱼粉早上还嚷嚷着抵制潜规则，真相一爆出来就装死了噗嗤，支持小姐姐！[小黄人高兴]”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我们家参汤居然真的上热搜啦！[爱你][爱你]群里已经疯了，人参果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希望参汤注意身体哦，拍戏顺顺利利 #帝相# #沈棠# #帝相朱槿#” 　　“哇这剧情反转太快，于妈都不敢这么写，还好上午没冲动站队，不然现在啪啪打脸好疼[doge]其实作为书粉，看了定妆照觉得沈棠还满适合的啊，至于其他的等剧出来再评价呗，还没看剧就无脑黑也挺low的~~另外排队心疼一下沈棠，又受伤又背锅的，某家粉怕全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吧，白眼.jpg。” 　　…… 　　这波热搜比上午的热度更大，很多表示黑转路人或者路转粉的，就光是她刷评论的这一段时间里，她的微博粉丝就又涨了好几千。 　　沈棠吐了骨头，干脆连手里的筷子也不要了。一条条评论翻过去，看着无端端多了这么又是心疼她又是夸她的网友，脸上的表情比上午被人黑的时候还震惊，但眼里却是能看出来十分高兴的，仔细盯着屏幕上的每个字，眼尾弯起小弧度——有这么多人捧她夸她，傻子才不高兴。 　　不过从全网黑到如今这个局面，不过也就几小时功夫，她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愣是拉着祝佳音，问来问去，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还在兴头上的祝佳音只好放弃刷评，把几个大V发的微博统统翻出来，加上说明，才让沈棠明白这件事为什么突然来了个大转折。 　　差不多是黎漾离开片场之后没多久，网上有个大V“我实在是太八卦了”发了篇长微博，扒皮了窦婧喻因轧戏玩失踪才被换角的真相，还盘点了窦婧喻以往连轧三个剧组外加一个综艺的光荣事迹。 　　爆料一出，群众们就纷纷捧着瓜赶去前排，推翻了一面倒的舆论风向，开始有了不同的站队。彼时窦婧喻的粉丝还奋战在前线，认为就算是轧戏也轮不上沈棠，其中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黑幕。路人们则转成了观望态度，有些直接站队到沈棠那边，觉得毕竟是有资历在的老演员了，有好机会立刻上位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两边正撕到白热化的时候，又有大V爆出了另一件事——沈棠替阮维维上阵拍骑马戏，与宋余舟对戏中途坠马，当场昏厥送医。还附上了沈棠坠马现场的照片，以及狗仔拍到宋余舟去医院探病沈棠的画面。图文并茂，先是调侃了宋余舟收割机的威力已经波及到了配角身上，又提到沈棠受伤后，才几天就出院赶回剧组，专业态度和轧戏玩失踪的窦小姐天差地别，末了还半玩笑半认真地总结，沈棠这次换角看似是捡漏，其实也是专业态度换来了好机会，往迷信了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V之间争相转发这条微博，一下子将话题推上了热搜。 　　以前宋余舟刚出道爆红的时候，他的粉丝也下场和其他家粉撕过，后来他以实力强势打脸黑粉，跨到电影圈后，久经沙场的粉丝也基本都沉淀下来了，都自觉圈地自萌，懒得被人带节奏。所以这照片爆出来后，宋余舟的粉丝也没去搅这趟浑水，基本都以事不关己的姿态统一立场，不想继续给媒体制造的绰号送数据，只有小部分新人粉才忍不住跳出来反驳说：“和我们粥粥对戏过一次就捡到了女三号的机会，这说明我们粥粥是锦鲤好吗！”——当然这种评论很快就被路人团淹没。 　　吃瓜的路人团一整天可忙得要死，上一个瓜还没吃完，急吼吼又要四处观光去了，最后溜达了一大圈，得出结论：窦婧喻轧戏被换活该，心疼沈棠无辜背锅。 　　这种新风向一席卷开，窦婧喻的粉丝几乎就被压得不敢吱声了，下场控评的那些人也纷纷撤退。 　　毕竟他们对于沈棠潜规则上位这事纯属臆测，别说实锤了，连个棒槌也没有，而他们家正主轧戏的证据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了那些评论，又听完这一长串复杂的起承转合，沈棠发自内心对祝佳音感叹：“这比你放给我看的电影还精彩多了。” 　　“微博就是这样的，每天都能看到很多大型撕逼现场，大多数人都很容易被带节奏，就看哪一边更有说服力了。” 　　沈棠很认真地拧起眉：“可是那些所谓的大V怎么会这么刚好发了爆料，总体来看，好像是因为他们煽动了舆论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吧？他们的爆料又是哪里来的？” 　　“我猜，你都被黑成这样了，黎姐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吧……”祝佳音暗示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顿了顿，又纳闷道：“话说，沈棠姐你之前玩微博的时候都不了解这些的吗，怎么总说得和没玩过微博的人一样。” 　　“我……” 　　沈棠肩膀微微一耸，祝佳音就猜她又要祭出失忆大法，“你忘了，你不是又要这样说吧？” 　　被提前抢白，沈棠暗想这招好像不太好使了，只得干笑着掩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忘了怎么化妆，忘了怎么发微博，忘了怎么使用电子产品……她只要一“失忆”就是刚刚那个表情，祝佳音觉得自己会不知道才有鬼了！ 　　“黎姐走之前交代我，让我找回你的微博账号密码，说是到时候让你多上微博和粉丝们互动，维系维系关注度，我刚刚再看了一下，你的微博光是今天早上到现在已经涨了五万多粉丝啦，我们要把握机会抓住那些粉丝。” 　　沈棠眨眨眼，对她露出很体贴的笑容：“好，要上哪里找回？我一起去吧。” 　　祝佳音觉得自己老板有点萌，但是萌得很怪异！ 　　“呃……不用了，路很近，我一个人去就好。” 　　沈棠看祝佳音又埋头在按手机，还把她的手机也拿走了，说是要去找密码，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不出发。 　　她拒绝了祝佳音的帮忙，自己把桌上的饭盒收拾干净，提着袋子出去找垃圾桶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从门外突然窜进来的姚欢。 　　沈棠身形稳，没被撞得往后倒，反而是姚欢自己走得匆忙撞上来，被反弹的力量微微往外推了一下，险些摔倒。沈棠扶住她，道了声歉，就继续扔垃圾去了，没看见姚欢眼底那点嫉妒又不满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佳音：ummmmmmm...我说要找回密码，老板问我上哪里找回，热情地要跟我一起去。我想说这条路很凶险，还是我一个人走吧。[哭笑不得]日常黑老板（1/1）√ 第12章 萌主 　　在剧组呆了快一个月，沈棠已经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凌晨练功的时候也会苦恼如何才能穿回古代的事，但渐渐却不那么着急了。 　　一方面是因为着急也毫无对策，这个不是单单靠意志可以解决的问题。另一方面，尽管她很不愿意去想，心里却免不了猜测，这具躯体的原主也许在坠马时就已经亡故，否则她不会拥有她的记忆。如果真是这样，她大概很难回到自己的时代了。 　　沈棠在剧组的娱乐生活很丰富，除了拍戏，还要学习——学习演技，学习分析剧本，学习电子产品，学习化妆，有时连打光和拉威亚也要凑上一脚。 　　总之很是好学，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不让自己有一刻闲着的时候。每天游走在片场各处，这个要虚心请教，那个要不耻下问一番。 　　但还很会看眼色挑时间，从不在特别忙碌的时候添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急事时，只要她闲在旁边，肯定会凑个人头搭个手帮一把，一点没有演员架子。剧组的工作人员私下谈论起来，都觉得挺喜欢她。 　　休息间隙，宋余舟坐在折叠小椅子上，管乐蹲在旁边，一人捧着一手机在玩游戏，偶尔很激动地相互说些什么。 　　这场面沈棠看见过好几次了，不只是他们，好些工作人员也这样，挤出一点时间就不知道偷偷在玩些什么。 　　她背着手迈步过去，站在宋余舟身后，微微探头。 　　表情很无所谓，像不小心逛到这里，随意到处看看，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很仔细地找空隙要看他们的屏幕，分明是好奇死了。 　　感到背后有人，宋余舟转头，又看见沈棠这副大孩子的表情，就忍不住觉得她有点说不上来的萌。 　　“来，沈老师。” 　　相处时间长了，宋余舟说话的语调也愈发亲昵起来，懒洋洋的，还带着点勾人的尾音。 　　他眉峰微扬，诱骗孩子一样，朝她招招手，“过来帮我画个符。” 　　沈棠一听还有自己的份儿，整个人就跟在春风里浸了一遭似的，眉眼都很欣喜的样子，但脚步却不着急，还是要维持沉稳的姿态，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露出有点为难的语气：“画什么符啊？画符我不是行家，只见过别人画的。” 　　“在这个位置，用手指随便画个图案就行。”宋余舟指了指屏幕上一小块紫色的地方。 　　沈棠捻了捻食指：“那我真的随便画了啊。” 　　她回想了下道长以前画的符，也只能勉强还原一半。 　　反正说了是随便画的，她心想，一半就一半吧，指尖落在屏幕，飞快地画出一团缠绕在一起弯弯曲曲的线。 　　随便画，还真的画了个鬼画符，宋余舟心里笑着，然后就愣了。 　　“我靠，茨木！”管乐失心疯一般，抓着宋余舟的肩膀不停地摇晃摇晃，“老大你终于要开始摆脱你‘非洲人’的命运了！” 　　宋余舟还沉浸在突如其来抽中ssr的惊诧中，没缓过来。 　　管乐倒很醒目，眼疾手快送上自己的手机：“沈老师，麻烦您也帮我画一个？” 　　“那我还是随便画啊。”沈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反正看管乐的表情，像是好事就对了。 　　这次换了另一个见过的符咒式样，大致画了个七分像。 　　没过三秒，屏幕画面上又弹出来一个人物，写着“大天狗”，身为“非洲难民”的管乐要高兴疯了，碍于在棚里不敢太大声地嚷，只是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兴奋地走来走去，就差往屁股上安个会摇的尾巴了。 　　“管乐你晃来晃去干嘛，以为自己哈士奇啊，还不赶快去给沈老师买点好吃的，感谢感谢人家。”宋余舟发话完，转头看沈棠，她一身清清朗朗的气息，眉宇间都透着聪明，但偶尔像眼下这样，露出一丝丝懵懂的眼神时就充满了一种矛盾的可爱。并不像有些女孩儿那种装傻卖蠢的模样，而是一股坦荡荡的呆萌劲儿。 　　宋余舟眼里蒙了层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暖意，越看，心里越有种捡了个宝贝的心情，也不管这宝贝其实并不是他的。 　　他很有差别对待，前面刚嫌弃完管乐，下一句就放低了声音，霎时换了让人耳朵发痒的语调，问沈棠：“前天阮老师买的蛋糕你喜欢吃吧？” 　　那会儿阮维维给大家分蛋糕的时候，他看见她吃得异常专心。 　　这一问算是戳中她的软肋了，“嗯，入口软绵绵的，很好。” 　　“听到了吧，快去，看哪些好吃不容易长胖的，给沈老师一样带一份，顺带把其他人的份儿也买了，回来给大家分一分。”宋余舟那架势和语气，仿佛恨不得买下整间蛋糕店。 　　“我不怕长胖，每天都练功，胖不起来。”沈棠一点扭捏也没有，喊住拿了钱包就要跑腿的管乐，直接叮嘱道，“我要吃甜一点的。” 　　顺她的意，店里最甜的几款蛋糕每样一份都打包回了她面前。 　　她一边看剧本，一边悠闲地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等她开始吃第三块的时候，祝佳音在旁边抓耳挠腮地想，必须要买个体重秤放在老板房间才行了。 　　就这样，剧组里开始流传关于“画符圣手”的传说，在沈棠连续被工作人员逮住好几次帮着画符，都抽中了ssr之后，沈棠又多了个外号：行走的欧皇。 　　起初沈棠不懂是什么意思，每天在棚里，总会有几个工作人员过来说要找她吸欧气。 　　沈棠端着剧本，皱眉问祝佳音：“他们吸什么……什么气？”然后莫名其妙闻闻自己的衣服，天天拍戏穿来穿去，难免味道有些不新鲜，但也没那么严重吧。 　　后来经祝佳音解释，知道是游戏文化之后，就见怪不怪了。 　　学会用平板电脑找电视剧电影看之后，沈棠迷上了早期的香港电影，尤其是警匪片、功夫片一类的。 　　祝佳音去房间找她的时候，她窝在床上看得正入迷。 　　“这个大鼻子被揍得太惨了，但是很耐打啊，招式也满有意思的。” 　　“大鼻子？”祝佳音凑过去一看，憋不住笑出声来。 　　差点忘了正事，她赶紧拉回正题：“对了，沈棠姐，你的微博账号和密码我上次就找回啦，但是你一直都没上去更新，昨天黎姐不是还让你记得发微博来着？” 　　“对，我给忘了。”沈棠关掉视频，两手捧着手机，点进微博，照着祝佳音和她说的，一点一点输入账号密码之后，刚登录上手机就疯狂响起提示音。 　　一整排的小红点。 　　经过那次上了小半天热搜后，评论、转发、粉丝全部暴涨。 　　沈棠点开，满脸惊奇地碰碰祝佳音的手臂：“我有68万个粉丝？” 　　看她的表情，似乎觉得这很多，祝佳音心想自家老板也太容易满足了吧，“这还不算多的呢，你搜搜宋余舟的名字，看看他有多少。” 　　沈棠打字还不太熟练，一个个按键戳完，搜索。 　　“……8213.9万。” 　　从数字长度上就很不一样。 　　祝佳音：“全微博粉丝排名第一。” 　　“没事，我现在不是刚有了新的开始吗，以后我们也会有这么多粉丝的，肯定比他还要多。”拿第一这事儿，下了决心没有做不成的。 　　沈棠现在比较犯愁的是，“这微博要发什么内容啊？” 　　“就随便写写，和大家问问好啦，说说话啦，互动一下。” 　　沈棠立马领悟，低头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祝佳音刷开微博，首页第一条就是沈棠刚发的更新。 　　@沈棠V：大家好。 　　“……” 　　还真是正儿八经地问好。 　　“姐，你这样吸引不了大家评论啊，不光是问好，有时候也可以分享一下自己在做什么，或者写个段子呀，小趣事呀什么的。” 　　“好。”沈棠现学现卖，捧着手机思考了一下，又戳了几个字。 　　@沈棠V：准备睡觉，晚安。 　　祝佳音脸朝下把自己摔进床，觉得自己教学太失败了。连连叹了几口气之后，又挣扎着起来看评论，却很意外地发现反应居然还不错！ 　　可能是上了热搜之后一直也没露面的关系，这下一更新，就有很多粉丝迫不及待冒出来了。 　　“喵喵喵？！我不是眼花吧，嘤嘤嘤竟然刷到小姐姐更新了(っ`▽`)っ” 　　“我去，意外惊喜啊，这么久没更新，我还以为你把密码忘了再也上不来了，但是一上来就睡觉？Ummmmmm我觉得这很OK。” 　　“[爱你]参汤拍戏很累吧，有时间就好好休息哟，照顾好身体啊#帝相##沈棠##帝相朱槿#” 　　“啊我是上次观光团过来的！表白一下小姐姐[心]” 　　大多是粉丝和路转粉的一些评论，但是过了几分钟再刷新，突然涌入了一堆画风迥异的评论。 　　“听说这位小姐姐很厉害，非洲人来蹭一蹭~~” 　　“就是我粥上次说的那位行走的欧皇？点赞求分享秘诀，想要个狗子QWQ” 　　“你们别蹭光了留一点给后面的人啊喂！” 　　…… 　　沈棠看着评论走向也莫名其妙起来，再重新点进“大家好”的那条微博，才发现问题出在了第一条热评上。 　　@宋余舟V回复：你好，画符圣手[doge] 　　这个评论得像高仿号的是宋余舟本人没错，所以才带歪了画风。 　　沈棠给他这条热评也点了个赞，发现底下菜单栏的“消息”处又冒出了小红点。 　　她忍不住点开，有一条私信。 　　徐立：很久没联系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参汤同学手一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QWQ~ 　　本章前面纯属老干部在卖萌，（万一）有看不懂的孩子不影响后文阅读哈 　　---不负责任小剧场_(:з」∠)_--- 　　@祝佳音：老板爱吃甜食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我今天眼睁睁看她吃了三块半蛋糕，对，三块半！还有半块原本是我的╥_╥其他事她都大方又体贴，就是在吃这件事上不但坚守阵地还要强取豪夺[再见]我已经下单买了电子秤[再见]说自己不可能发胖，我们称上见[再见]#沈棠绝密小档案# #日常黑老板（1/1）√# 第13章 嫉妒的化身 　　沈棠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这几天她刚要忘记这个前男友的存在，就猝不及防冒出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从上次南嘉澍提到这个名字之后，沈棠怕有什么原主未解决的麻烦事儿，还仔仔细细把那段记忆给回顾了一遍。 　　这个徐立，是原主在电影学院就读时交的男朋友，两人相识在一场朋友聚会上，那时徐立已经作为歌手出道，正是事业上升期，而那阵子原主的影视活动几乎是一潭死水。交往一段时间后，徐立和当红女歌手传出了绯闻，原主还几次因绯闻事件和他吵过架，最后徐立以两人志向不同为理由先提了分手。 　　沈棠现在虽然占着这具躯体和记忆，但回顾这段过去时，她是局外人的角度，和看一部电影是差不多的感受和立场，所以很多原主未曾去追究的细节，看在如今的沈棠眼里，都是对方所暴露出来的，一目了然的谎话。 　　那段感情的终结是有预谋、有先兆的。 　　早在徐立意识到原主的事业难有起色之后，他就没有了和原主在一起的想法，外面传的绯闻恐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只有原主才傻傻地以为，他们分手真的是因为狗屁的志向不同和性格不合。 　　大家都是混娱乐圈的，哪来的志向不同，可笑！ 　　最可笑的是，那时说了不要再打扰彼此生活的人，现在却主动来问好——偏偏在她上了热搜，眼看要东山再起的时候。 　　沈棠靠在床头，很鄙夷地盯着那行私信，冷不丁问祝佳音：“大家对陈世美这种男人一般怎么形容？” 　　“渣男！” 　　“真简洁，不错。”沈棠点头，对着徐立的微博头像，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渣男！” 　　光是想想就很替原主不值，凭什么被他那种人抛弃。论长相，他和宋余舟南嘉澍相比起来算是哪根葱啊，论知名度和成就，那还是比他们差得远了。 　　越想越气，原本还打算直接无视过去的，这会儿不说点什么，晚上怕要气得睡不着了。 　　她回复过去：“挺好的啊，自从我们说好了互不打扰之后，觉得自己心境开阔了，审美提高了，连运气也变好了，日子过得特别好[微笑]。” 　　这么呛过去了，识相的也该闭嘴才对，没想到他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居然还敢再回过来，“别这样，棠儿，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以前是我不成熟，处事处得不周到，但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多快乐的回忆，不是么？等你有空了，找时间出来喝杯咖啡吧，我之前手机坏了，弄丢了你的号码，但我手机号没换，还是原来的，我等你联系啊。” 　　等？ 　　等下下辈子吧。 　　沈棠嫌弃得像碰了什么脏东西，把手机往被子上一扔，让祝佳音帮忙重新设置了收私信的权限，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 　　这头有人为了不要脸的“前男友”生气，那头还有人因为被抢风头气得心口痛。 　　姚欢一大早去了片场，喝着助理买来的黑咖啡，板着脸指手画脚，让化妆师好好遮她的黑眼圈。 　　原本在剧组就没太多休息的时间，她这几天还总睡不好，一想到自己明明是女二号，却连个热搜也没蹭着，偏让女三号的沈棠在网上占尽了热度不算，在剧组又很懂笼络人缘，走哪儿都能听见私下在夸她的，真是想想就觉得烦躁。 　　以她现在的名气，随随便便都能拿到女主角的资源，要不是因为这部戏有宋余舟做收视保证，又是大IP，加上公司想利用这个机会让她年底蹭个奖，争取从小花转型，不是为了这些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来接女二的戏。 　　现在倒好，一个女三都骑到头上来了！ 　　姚欢眼珠子往天花板上翻着，方便化妆师给她遮黑眼圈，连续上了三种不同颜色的遮瑕，才终于盖住了眼睑下的青紫色。化妆师靠得很近，姚欢眼周的干纹一览无遗，尤其她还要遮厚重的黑眼圈，更容易卡粉，一卡粉眼纹就更明显了，恶性循环。现在电视都是高清的，观众眼睛可尖了，连看个新闻联播都能发现女主播牙齿上粘着的芝麻，更别说这样的眼纹，在高清镜头下，简直避无可避。 　　但化妆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默默做好自己本职以内的工作，再顺便感叹，保养真的是很重要。同样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姚欢的肤况都快要经不起镜头考验了，而沈棠的皮肤却是嫩得能掐出水来，帮她化妆也格外舒心。 　　像娱乐圈这种看脸为先的世界啊，先不说别的，就单单比颜值，这两人三年之后就高下立见了。 　　姚欢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定论，听到身后有响动，往镜子一睨。 　　“姚老师，早上好啊。”沈棠捧着本书，自觉坐到一边，由着化妆师助理先帮忙弄起了头发。 　　化妆师给姚欢扫着腮红，一边很熟络地和沈棠谈笑：“沈老师，你昨晚终于更新微博啦，再不更新，我们都以为关注了个假账号呢。” 　　“咦，您也关注我了？”沈棠把书撂在大腿上，很高兴的样子掏出手机，说：“您微博名字叫什么啊，我也要关注回去才行。” 　　“没关系的，我也不是什么名人，平时也没发什么有意思的微博，沈老师别费时间找了。”化妆师原本也是觉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看她性格好没架子，才敢和她说两句玩笑。看她说要关注自己的微博，觉得肯定是自己提了这茬，沈棠出于礼貌才这么说的，回头关注了要再取消更尴尬。 　　但沈棠不管这些，直接把手机伸到了化妆师面前，“您帮忙找找，关注一下。我这个玩得不好，你们要是关注了我，别嫌我无聊。” 　　“哪能啊。” 　　化妆师和沈棠当下愉快地互粉起来。 　　姚欢感觉自己受到冷待，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打从沈棠进门开始，她就敏感地发现化妆师说话语气的微妙差异，就连化妆刷扫过她脸上的感觉都变得随便起来。 　　她皮笑肉不笑，“沈老师最近风头正劲，到哪儿都受欢迎，我看都快比过阮老师啦，昨晚宋老师还给你微博评论了吧，你和宋老师好像关系挺好的啊。” 　　化妆师是宋余舟的粉丝，一听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比沈棠还先不高兴了，只是装着打趣的语气，“宋老师很经常给人评论的呀，像阮老师和王导的微博，他也偶尔去评论的，我们都说宋老师的微博活得像个高仿号来着。怎么宋老师没评论过姚老师的微博？” 　　好像还真没有。 　　姚欢更气了，又不能发作，只得捏着拳头，指甲都要陷进了肉里。 　　“那天宋老师买蛋糕分给大家，似乎也是特意为了沈老师才买的吧，我们只是顺便而已，我看沈老师那边的蛋糕都要堆成山了。” 　　“那是我帮他抽卡的酬劳，我吃得多是因为我这人贪食。”沈棠连贪吃都答得堂堂正正，她奇怪，这有什么好嫉妒的，姚欢自己买不起蛋糕吗，她真诚地建议，“姚老师你要是帮他抽到厉害的，他肯定也请你，想吃一百个都行。” 　　每一拳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特别不得劲。 　　妆化好了，姚欢烦躁地站起身来让座给沈棠，“看了通告单吧，今天的戏不太好拍，沈老师好好研究研究剧本吧，回头见。” 　　转过身，姚欢咬牙切齿地想，晚点非要在拍戏的时候压住沈棠的风头，压得死死的，让她不敢嚣张才行！ 　　今天沈棠有一场戏是和姚欢一起拍的，夜戏。 　　前面先拍摄完了沈棠单人的部分，是她穿着夜行衣行走在宫中被人发现，与一众侍卫缠斗的场景，这场有吊威亚的镜头，要打得漂亮，还要制造紧张感和真实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导演预留了充分的时间，但却没想到，这场戏沈棠却只拍了三条就过了。 　　飞起时身轻如燕，落下时眼神肃杀，和宫中侍卫对打的动作狠辣中又留有恰到好处的余地，爽利的身手看得让人直想拍掌大呼过瘾。监视器画面上的每个动作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就连NG也是因为不小心真的用力打到了侍卫，侍卫疼得撞倒了旁边的人，破坏了整体画面才导致重来。 　　拉威亚的几个工作人员在一旁也大饱了眼福，休息时几个人还暗中讨论，也不知道这沈老师到底体重有多轻，拉威亚本来是特别重的活儿，好几个人同时使劲一趟下来都得累得不行。可每次拉沈棠就几乎不用使劲，轻松得不像话，好像她是自己会轻功飞起来似的。他们干这个的，见过很多拍打戏的女演员，好些人一吊上威亚动作都比划得和天仙下凡似的，唯独沈棠的武打戏，看看就觉得过瘾，特别给劲。 　　沈棠和姚欢这场戏，是在雪迎公主的珑月宫进行拍摄。 　　在这场戏中，雪迎公主已经察觉到了贴身宫女朱槿的身份有问题，怀疑她和璟王的关系。当身着夜行衣的朱槿回到胧月宫，在自己的住处刚换下衣服，雪迎公主立刻破门勿入对她进行质问。 　　摄影机和灯光都准备好，沈棠站在床前，背对着门，衣带松散地垂着，床边放着一堆没来得及收拾的夜行衣。 　　镜头就从这里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飚戏啦诶嘿嘿嘿！ 　　---今天也是不负责任的小剧场_(:з」∠)_--- 　　自从用上了微博后，沈棠经历了所有微博用户都有的初级阶段，三不五时就要上去偷瞄一下自己的评论，连续好几天无数“非洲人”都在求问她画符是画的什么图案想效仿一下。 　　窥屏许久的沈棠决定满足大家的心愿，特地去帮工作人员抽了个卡，把画的图案截屏回复到了评论里。 　　然后—— 　　“emmm这……这确定不是随便乱画一团线？莫非有什么我没看懂的玄机？楼下来解！” 　　“楼下来不了。欧皇就是欧皇，大概画一坨shi都可以抽中ssr吧[哭]” 　　“E...EXO ME?这特么就是鬼画符啊，我以为至少要画个貔貅什么的……” 　　“非洲同胞们！我写女神的‘棠’字成功抽到了！推荐你们试试！果然女神本人才是正解！！[心][心][心]” 第14章 飚戏 　　门吱呀一声被突兀推开，朱槿动作迅捷地将夜行衣团一团塞进被窝里，转身一边掖着自己未穿好的衣衫，给公主问好。 　　“公主，夜深露重，外头风大，您怎么上这儿来了。”她眼里没有一丝慌张，有的只是一个宫女对主子深夜来访的惊讶。 　　雪迎公主怒气冲冲推开她，上前掀开被子，用力将夜行衣扔在地上，“这是什么！” 　　“公主……” 　　“你又去了盈月宫见魏珣是不是？”雪迎公主一步步欺向朱槿，直把她逼到桌沿，再无路可退，“说，你和魏珣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姚欢没有按照开拍前的走位，在逼沈棠往后退时，她有意往右偏，引得沈棠的路线也有些偏移，抵到桌子边上后，原本应该是两人的侧面正对机位的，此刻变成了姚欢几乎在镜头露出了全脸，而沈棠的脸只露出了三分之一不到，几乎只能拍到耳朵和后脑勺。 　　沈棠本来没有往抢戏方面去想，只是要接词的时候，对上姚欢的眼，突然敏锐察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这部分戏分明不该有这样的情绪的。 　　再想到最近每天在看的那本，宋余舟送给她学习的关于戏剧表演的书，里面有一章是讲找准机位对演员的重要性，和眼下的情况一对比分析，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可是在片场，导演最大，只要导演没有喊卡，演员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得继续演。 　　怎么办？ 　　沈棠心思微动，在摄影机拍不到的角度，突然对姚欢笑了笑，随即自然地往旁边退开，脱离了姚欢对她的钳制，正面对着镜头，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满一杯水放在了姚欢面前，一副“公主大人您先喝口水消消气”的样子，气定神闲道：“没错，我是晋国的人。公主不是已经派人查出了我的身份么，何必再多此一问。若是要装作不知道，就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好了，现在这模样，是打算告发我？” 　　没有照搬台词的生硬，每个字眼都清晰流畅地从口中迸出。倒水的时候，她眼神里没了方才那丝装出来的惊讶，嘴角微微露出的嘲弄，暗示她已经放弃了伪装，再抬头目光锐利，已然不再是小宫女的语气，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将军朱槿。 　　“嘶，有底子在就是不一样啊，沈老师演得是越来越好了。”剧务感叹着摸了一把手臂，好像要把鸡皮疙瘩扫掉似的，“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两个人在演，但眼里就是只能看见沈老师，根本顾不上看其他人。” 　　编剧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沈棠，“是啊，她真的是把朱槿这个角色演活了。我当初写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在想，朱槿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这个角色的经历有太多让人想象的空间，却也对演员也有太多的限制了。但是现在看沈老师演的，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鲜活，朱槿就应该是这样的！严肃却不刻板，有行军之人的小痞气，还总能在困境中最快找到突破口，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无畏无惧。” 　　一个角色，在真正被演员演绎出来之前，他只存在于纸上，存在于每个人的想象里，没有人能准确形容出他的样子。而好的演员能塑造角色，让角色变得更加立体生动起来。 　　她真的进步飞快，连微表情都很完美，看来送她那本书还是很有用的。宋余舟坐在自己的专属小椅子上暗自在心里赞赏，很不客气地揽走了一份功劳。他好歹是个双料影帝，怎么会看不明白她的意图。 　　那个倒水的动作剧本上原本没有，是沈棠临时自己加的戏，如果只是按照剧本上写的演，她被雪迎公主逼到桌沿干巴巴开口说了那段台词，演绎出来这个朱槿可能会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而且被姚欢弄得只有后脑勺出镜了。 　　但加了这一段动作就完全扭转了局面。 　　更符合角色的个性，更鲜活，更加倍抢回了戏。 　　“这么看还挺漂亮的，对吧。” 　　别人可能不清楚，管乐是知道的，宋余舟心里只认为自己是银河系第一好看，其他人放在他眼里，那都是土豆，私下夸人更是活久见了。 　　他疑惑地顺着宋余舟的视线看过去，先落在了宫女装扮的沈棠身上，又不太确定地移开了，“是说谁……姚老师？” 　　宋余舟觉得他审美出了大毛病，没好气地飞过一记眼刀：“你什么破眼神，去市医院找陈医生挂个眼科治治吧。” 　　* 　　画面中。 　　气急的雪迎公主被她气势所震慑，半天只憋出一句：“你……” 　　——这也是姚欢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真实表现。 　　她本来是要狠压沈棠的风头，没想到沈棠竟然自己临时加戏，轻而易举解了她下的套。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心里一股火烧窜到嗓子眼，脑子却一塌糊涂，什么也想不起来，台词卡在“你”上，死活过不去了。 　　“卡！”导演摘下耳机，“刚刚朱槿的状态把握得很好，继续保持住。雪迎你整个人的情绪和眼神都不对，你再怎么生气，也是个公主，不是泼妇，重新调整下情绪，多看两遍台词，五分钟后重来。” 　　“可是王导，原来剧本里没有倒水的动作……”姚欢捏着嗓子，委委屈屈的，仿佛暗指自己的失误是因为对方擅自改戏了。 　　不说还好，一说导演就来气。 　　委屈个屁？ 　　刚才那条沈棠的微表情处理得特别好，眉毛眼睛全是戏，就是被姚欢这大结巴卡台词给毁了，他才委屈得想要咆哮！ 　　而且最近还能明显感觉到沈棠的演技有所提升，不只是武打戏值得一看，现在连文戏也经得起推敲了。朱槿这角色是完全撑起来了，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期待。 　　再反观姚欢呢，堂堂一个女二，生气永远只会横眉瞪眼，没点层次，就刚刚那场来说，演技几乎被沈棠全方位碾压。 　　“倒水怎么了，台词原封不动一字没改，人家只是倒个水你就接不上词儿了？”导演压抑着的怒气一触即发，“等会儿就按照刚刚那条重新来！” 　　姚欢不敢再吱声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算瘸了也得向前走。 　　心态虚浮，拍摄便很难入戏。一连重拍了十几条，都是卡在了她的部分，最后导演气得扔剧本了，才终于勉强通过。 　　她心里屈辱，紧咬着唇，抬眼看见沈棠一派轻松地走出去，双手朝自己脸上扇风喊热，靠近的几个工作人员赶忙上前递水，举小风扇，整理妆发，一下围了好几个人，和她这边的冷清对比明显。 　　沈棠吹着凉风，舒服得眯起眼，站在小包围里，任由他们摆弄她的服装造型。宋余舟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嘴角不自觉挂着老母亲的微笑，再看向更远处的姚欢，明明站在灯光下，脸色却十分黯淡，打过玻尿酸的那张脸又丑了几分。 　　唉，嫉妒使人变形。 　　后面还有姚欢的拍摄，效果比之前更差，很简单的台词都频频出错，导致连续一个多小时全是她一个人的“舞台”。 　　这种重复拍摄的过程其实是非常枯燥又耗费精力的，加上到了深夜，所有人都很疲惫了。导演骂到最后，连话也懒得再多说，黑着脸看监视器，最后一次几乎姚欢才刚一出镜，导演就喊了卡。 　　瞬间所有工作人员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大家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棚里紧绷的氛围足以让姚欢无地自容。 　　导演挠了挠他那一头充满艺术感的乱发，深深叹了口气。 　　“行了，今天提前收工吧，这个状态下再继续拍也没什么意义。这几天进度赶得快，大家可能压力太大了，我们放松一下，收工吃宵夜去！” 　　吃宵夜？ 　　沈棠打了一半的哈欠突然停住。 　　“正好，我知道一家小龙虾做得很不错。”宋余舟积极附议，眼角余光瞟见沈棠已经开始麻利地在做收工准备了。 　　推荐的这家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接待过不少明星大咖，进门左手边的墙壁上挂了许多明星的留影合照和签名。 　　“咦，顾童也来过这里吶。”统筹眼尖，一进店就发现了，凑到照片前仔细看了又看，一脸崇拜的神情，“还是素颜跟别人合照的，影后就是不一样，连素颜都这么美。她最近上的那部电影我去刷了三遍，那个站在窗边抽烟的场景，我靠真的是美到窒息！对了，宋老师，听说……您和她是好朋友？” 　　还网传可能是情侣。 　　但顾童低调，连微博也没开，两人也从来不对此事进行正面的回应。 　　难得可以和其中之一的当事人求证，统筹也算是厚着脸皮豁出去了。 　　宋余舟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笑笑，也没直面回答，只说：“这家餐厅是她推荐的。” 　　就这一句话，已经足够统筹激动地在心里扩写三万字的粉红情节了。 　　沈棠站在旁边，他们的对话不停钻进耳朵里，她好奇地在照片前驻足了片刻。 　　照片上的女孩儿笑容大方率性，确有种不拘一格的美。 　　大家陆续走向包厢，宋余舟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发现沈棠落了单，还杵在那儿看照片。她穿着牛仔长裤，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身上是简单的纯色白T，一头长发松散地扎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极了。 　　宋余舟静默地注视着她的侧脸，没由来失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w= 　　今天王导的状态是抓狂的马景涛.jpg 　　今天的宋影帝是自带老母亲微笑的痴汉粥.jpg 第15章 小龙虾 　　其实客观来讲，沈棠的五官长相，在娱乐圈不算是最好看的，她不是那种容易被导演挑中的第一眼美女。但对比圈内清一色的平直眉锥子脸微笑嘴来说，宋余舟觉得，她这种天然不加修饰的美更具有观赏性。 　　不像好些女星是同一个流水线作业出来的商品，她有自己独特的气质，扮将军时英姿飒飒，换上褶裙身姿绰约，如今又像个单纯的大学生。 　　这样的演员，不单纯靠有攻击性的美貌外表吸引观众，不会留下太刻板的印象，反而能有机会去尝试各种不同的角色，只要演技跟得上，会比流量小花有机会上到更高的位置。 　　宋余舟轻咳两声。 　　沈棠转过来，才惊觉大家都不见了，只有宋余舟站在两米开外，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偏了偏头示意她跟上。 　　“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大家都已经先进去包厢了。” 　　“没什么。” 　　快步上前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一踏进包房，制片老袁就开起了玩笑。 　　“哎哟，宋老师，你们俩悄悄落在后面干什么啦，这么迟才进来，该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吧？” 　　“袁哥，你这么说，太玷污我和我们家朱槿之间感人至深的君臣情谊了，我们还能做什么，肯定是背着这几位商量复国大计啊。”宋余舟满不在乎地和老袁扯皮，暗中瞅一眼沈棠，她倒是很淡定，没有尴尬的意思，只是犹豫着没有入座。 　　宋余舟往包房里一扫便明白了。 　　桌子是大圆桌，约莫是大家落座的时候没在意，现在正好剩了两个对着门的位子。 　　论资格，宋余舟是男一号，这一圈演员里也是他最当红，坐上位没什么毛病。但沈棠坐在那儿，就显得尴尬了。 　　他懒洋洋倚在导演的椅子背上，语气调侃：“那位子是结账专属座位，是王导你的位子啊，现在这样，意思是谁晚到谁付钱是吧。” 　　王导这也才发现杵着不动的沈棠，豪迈一挥手，道：“没事，随便坐，随便坐，吃个宵夜，没这么讲究。” 　　“行，反正都这样了，总之今晚我请客，大家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听说这家老板是我粉丝，我刷脸可以打九折，正好试试是不是真的。” 　　“哇，谢谢宋老师。” 　　“宋老师这张脸才只能打九折，看来老板不是真爱粉啊——” 　　“九折算不错了，用我们这脸去刷只能打骨折！” 　　工作人员说着玩笑就闹开了。 　　沈棠顺着气氛坐下，倒也不显得太突兀。 　　阮维维在旁边，还帮沈棠把包递到了一边的置物架上，客气地笑了笑。她不容易和人亲近，因为之前那件事，心里免不了对沈棠有点提防，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又觉得沈棠似乎真没有坏心机，所以还算保持着友好的同事关系。 　　全桌只有姚欢对沈棠意见大，但今天被吊打的她，没资格多说话。 　　剧组平时跟拍摄日程累得跟畜生似的，到了外面有人请吃饭，说不客气是真不客气。 　　十三香小龙虾，麻辣小龙虾，油焖大虾，蒜香……基本菜单上能看见的口味都要上一道。 　　沈棠是个甜食恐怖-分子——这也是她穿越过来才发现的，来这里之后最好的事，就是这个时代有太多好吃的，对于吃的喜好，她还在努力发掘中。 　　小龙虾她是第一次见，于是看见一盆盆红彤彤的虾们被端上来时，一时还有些发怵，但尝了一口之后，根本停不下来！ 　　就是剥虾有点麻烦。 　　王导是那种“工作时认真工作，玩也要认真玩”的人，饭桌上不怎么说工作的事，反而很能逗乐，和在片场判若两人。他开的那些玩笑沈棠不太会参与，所以她虽然耳听八方，但眼里只有虾。 　　负责接梗的几乎全是宋余舟，他坐在沈棠身边，老觉得身边有人很专心致志在努力做什么，低头一瞥，就见沈棠以不亚于做手术的表情，在严肃地剥壳，盘子里已经摞起了一小堆虾肉。 　　他没忍住笑意，被还没吞下的啤酒呛了一口，干咳起来。 　　“余舟想到什么好玩的，笑成了这样。”王导带头举起酒杯，手臂对着桌上的人绕了一圈，“来来来，希望我们接下来拍摄顺利！” 　　“顺利！” 　　“顺利——” 　　沈棠随大流跟着给导演敬酒，冰冰凉凉冒着泡的啤酒，和着麦芽味涌进喉咙，正好解了满嘴辣味。 　　她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 　　这场聚餐大家都没带助理，快结束的时候，才各自联系助理来接。 　　宋余舟让他们都先回去，自己亲自去柜台结账。顾童推荐这家店的时候交代了，说老板是她的朋友，也是他的老粉，一定要去打个招呼。 　　也不知道她顾大小姐到底是什么交友标准，朋友不是什么火锅店老板，就是小龙虾店老板，搞得跟美食投资商一样。 　　认真想想，她要是和沈棠成了朋友，应该挺合拍。 　　一个爱安利吃的，一个爱吃。 　　这个店老板还真是他粉丝，一口气给打了五折。他只好和店老板合了两张照，又被拉着听了一通粉丝心路历程，才得以走人。店老板还打算亲自送他上车，一路跟了出去。 　　车已经停在门外，宋余舟刚踏出门，就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老师？你怎么还没走？” 　　聚餐结束的时候，她去找服务员又点了一道油焖大虾，等了些时间。 　　“我打包了小龙虾回去给佳音吃。”沈棠晃晃手里的白色塑料袋，她不太能吃辣，脸颊两边还红红的。 　　很少见艺人对助理细致成这样的。 　　宋余舟：“你对助理还挺好，下次可以提前让厨房先做，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店老板还跟旁边戳着，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突然反应过来沈棠是谁，嗷一声就蹭了过去，“沈老师，我是看你的电视剧长大的！” 　　看着老板那张岁月蹉跎，明显比两人年纪还要大的脸。 　　沈棠：“……” 　　宋余舟：“……” 　　老板嘿嘿一笑：“沈老师能接朱槿那个角色，我们还是挺期待的。”做生意的人，多少还是懂得看眼色，说了几句就打算回避了，“祝你们拍摄顺利啊，下次再来我给你们免单。” 　　沈棠怕打包的菜凉了，转身也要走，再次被宋余舟叫住。 　　“没有车来接你？” 　　“哦，司机晚上请假了，佳音不会开车，我也没让她过来。” 　　“那你怎么回去？” 　　沈棠张了张口，不吱声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本来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飞回去？ 　　“我……” 　　“上车吧，反正我们都是回酒店，顺路。” 　　他记得她晚上喝了不少酒，这边鱼龙混杂，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自己打车实在不合适。 　　推开车门，宋余舟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见她还没有动作，催促道：“快啊，打算站到天亮？” 　　他靠在车门边，微微皱着眉。即使穿得很低调，还是很吸人眼球，活脱脱一个荷尔蒙信号发射器，走过的几个女孩儿都好奇地注目过来。沈棠不敢再磨蹭了，她怕再这样僵持几分钟，两人都会被随手拍上热搜。 　　上车一坐下，前边的管乐就扒着靠背转过身来，“老大，那个马场的主人今天跟我联系了，他说那个马……马……” 　　猝不及防和沈棠大眼瞪小眼。 　　管乐条件反射立马缩回去，又重新伸出头来，左右看了下，“嗨，我还以为我突然穿越了，沈老师好。” 　　“你刚说马怎么了？”宋余舟问。 　　管乐犹豫地看了眼沈棠，“没，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回头再说吧。” 　　他一提到马，沈棠倒是想起来，之前宋余舟还特地去病房问过她事故的事，他最近给她的帮助不少，还给她送了演技书。 　　礼尚往来，她也该关心他一下。 　　“说起来，宋老师之前是在查坠马事故吧，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宋余舟怔了怔：“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查那件事？” 　　“要不然，你当时不会特地来病房问我啊，不就是觉得其中有蹊跷么。” 　　“那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不对劲的？” 　　“没有……”沈棠顿了顿，“不过，以我的了解，如果是马场送来的马，平常有专人训练，状态都相对稳定，一般不会这样突然发狂，除非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或者受了什么外来刺激。但是按理说，这是剧组借来拍戏用的马，应该不会有人刻意动什么手脚才对，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吧。” 　　“那可不一定。” 　　他这年身边遇到的怪事不少，一件怪事可以说是巧合，但那么多怪事围绕在一起，其中肯定有问题。 　　假设这起坠马事故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动手脚，那这人最初的目的，应该是想要让阮维维出事，因为沈棠是被临时拉去做替身的，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变化。 　　而如果不是沈棠，那天按原拍摄计划，是没有功夫底子、身体孱弱的阮维维骑上了那匹马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呢？ 　　宋余舟连续四部作品的合作女主演受伤。 　　——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赶上十点更新 ╥_╥ 　　---带着小龙虾味儿的小剧场_(:з」∠)_--- 　　@小龙虾界扛把子：晚上男神@宋余舟 带着剧组来店里吃宵夜了！真人帅爆收银机……帅得我一口气打了五折…我要把合照好好珍藏[爱你]还看见了沈棠，女神素颜好美的啊！ 　　评论回复：什么？竟然不是免单？差评！ 　　评论回复：哈哈哈哈店主太理智了，如果是我这种败家子，遇到粥粥来吃饭不但免单还要倒贴一个腿部挂件啊！ 第16章 杂志 　　宋余舟没有和沈棠一起下车。 　　到了酒店门口，沈棠先独自回酒店，宋余舟的车则兜到了地下停车场。 　　“老大，”等到车里没有了别人，管乐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马场主人今天联系我了，确定那匹马是吃错了东西才突然发狂的，但剧组当时并没有安排任何工作人员喂马，误食的可能性很小，我和明宇哥说了，我们都觉得是有人从中作梗。” 　　“看了监控吗，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那附近都没有监控，完全不知道都有谁接近过。” 　　“前两次的事故呢，骆明宇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还没有什么进展，老大……其实……既然有怀疑的话，我们要不要报警算了？再怎么说，查案方面警察肯定比我们专业，应该能找到更多线索吧？”他虽然看过很多悬疑片，看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牛逼全都能猜中，但实际操作起来，发现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宋余舟显然认为他说了句废话中的废话，“能报警的话一早报了，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找你们拍刑侦剧？你也不想想，报警的话该说什么？难道跟警察说，和我拍戏的女主演都会出事，这些事故我怀疑都是同一个人做的，肯定是有人想让我身败名裂？证据呢……人民警察总不能为了一个猜想就立案侦查吧。再说了，我不是直接受害人，根本没有报案的立场。” 　　“那也是，还是老大你说的对。”管乐狗腿地找补。 　　“对了，骆明宇最近在做什么？我怎么感觉他比我还忙，他是手里有几十个亿生意要打理还是怎么？快一个月没到他人影了吧。” 　　“明宇哥忙着录节目呢。” 　　宋余舟哭笑不得：“他又给自己接了通告？” 　　“嗯……有一档选秀节目邀请他去当导师。” 　　“早就说，他这么爱出镜，干脆正式出道算了。” 　　不想出道，偏就喜欢在别人家剧里客串扫大街的和乞丐，要不就是在MV特别出演小混混，不知道什么癖好。 　　管乐突然想起什么来，“我听说黎漾也答应参加那档节目——” 　　“和骆明宇一起？” 　　宋余舟这回笑得很真心，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这回有好戏看了。” 　　骆明宇和黎漾，那是逢见面必炸毛的水火不容，凑在同一个节目，迟早要把摄影棚掀翻。 　　* 　　沈棠最近的曝光度加起来比过去三年还高。 　　对于艺人来说，曝光度是非常重要的。有曝光，意味着吃瓜群众们能经常看见这个艺人，看见了便会讨论，讨论便有了热度，这种热度给路人们最直观的感受则是：某某最近挺红的。 　　沈棠自我感觉还没到达红的程度。 　　但眼下的热度，已经足以找回她在媒体中的消失许久的存在感了。 　　最明显的例子是，时隔几年，她久违接到了杂志通告，而且是《TREND-IT》杂志的封面拍摄邀约。 　　《TREND》是业内有名的时尚杂志，一度被许多女孩奉为时尚圣经，一年前《TREND》推出了新刊《TREND-IT》，相比《TREND》的高端定位，《TREND-IT》面向的是更加年轻化的市场，读者基本锁定在90后甚至更年轻的群体，是如今年轻人心目中的潮流指标。 　　这次一周年特刊，也是《TREND-IT》改版后的初刊，杂志主编主动给黎漾来了联系，说是觉得沈棠的形象很符合他们这次的主题。 　　沈棠按时到达了和杂志团队约好的地点。按黎漾说的，现在的她正是重塑形象的时候，有任何商业活动都要守时，一来尽量不给人留下话柄，二来和各个合作方维持好关系，留下好印象，百利而无一害。 　　杂志定的拍摄地点是由一间旧工厂改造而成的工业化风格艺术馆，《TREND-IT》在二楼搭了临时摄影棚。沈棠和祝佳音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几个大汉在搬一座三米高的麋鹿雕塑时，一直在电话里和祝佳音联系的编辑出现了，推着个长衣架，上面挂满一整排满满当当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大摞花色不同的丝巾。 　　“沈老师，你们到啦。”编辑把衣架推给另一个女孩，语速快得堪比机关枪，“快把那件和大黄鸭同款颜色的裙子拿掉，还有那套死气沉沉的黑色套装，我昨天不是说了不要了吗，又不是参加葬礼！三分钟后有辆白色卡宴停到门口，你去把车尾箱的衣服都加进来，唉唉中间那套夏威夷度假风格的也不要了，全部重新整理好再送过来。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快！” 　　说完，连气也不带喘一声，立刻转头和沈棠她们自我介绍：“我就是Cherry，请跟我来这边吧。” 　　大厅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忙碌，走起路来全都和Cherry一样雷厉风行，说话行动自带快进按键，放眼一看还都很时尚，女孩子穿着Jimmy choo的尖头高跟鞋健步如飞，就连扛灯光器材的小哥都是潮人扮相。 　　新奇地看着周围，沈棠和祝佳音跟着Cherry，左闪右避躲过来往的工作人员，走进改造过的大货梯，轰隆轰隆升上二楼。 　　“主编，沈老师来了。”Cherry快步走到被叫主编的人面前，从手里一大摞丝巾里抽出了两条花色的，得到对方点头示意，才交到一旁造型师手里，再转身给沈棠介绍，“沈老师，这是我们《TREND-IT》的主编安娜。” 　　沈棠看着眼前这个大热天穿长袖，裤腰高到胸部以下，裤腿宽到能塞进两个人的女人，率先问好道：“主编你好，我是沈棠，很开心能参与这次的封面拍摄。” 　　不带一丝矫揉的嗓音传入耳里，安娜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用粗眼线勾勒过的狭长凤眼，赤-裸-裸地将沈棠全身上下扫了一遍，似乎是感到有些意外，眉头忽地上扬了一下。 　　其实《TREND-IT》每期封面都是请的最当红或最有话题性的明星，以沈棠目前的人气，按理说是还不会被考虑的，毕竟封面是一家杂志最重要的展示窗口，相当程度上代表了杂志的时尚态度和品位。 　　而安娜会对沈棠感兴趣，是因为前些日子看见了《帝相》的定妆照，被沈棠身披铠甲的造型惊艳了一把。后来热搜闹得沸沸扬扬，人们的关注度越来越大，沈棠却一直保持着低调，微博上连一张自拍都没有发，无形中更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她做了这么多年杂志，创造过好几个业界纪录，在时尚潮流的前瞻性上，向来先人一步。谁是宝石谁是礁石，一眼便能看出来。 　　现在沈棠素面朝天地站在她面前，更是验证了她的预测。沈棠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大牌，甚至比《TREND-IT》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都还要随意简单，然而身上所带的气质却比在照片上感受到的还要独特，灵动，引人注意。 　　安娜不露痕迹地在心里想，她用自己在时尚界打滚多年的经验保证，这个女孩，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能成为娱乐圈炙手可热的红人。 　　“你好，叫我安娜就可以了。”安娜放下抱着臂的双手，状似亲密地扶住沈棠的肩膀，来了个好姐妹拥抱，“《TREND-IT》这次的周年特刊，正好也是改版后的第一刊，这期主题是‘打破’，打破规则，打破印象，我们在确定了主题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现在接的帝相的这个角色，和你以往的角色相比，也是打破了自我之后比较大的一个转变，对吧。” 　　沈棠听着她怪异的卷舌音，赞同地点了点头。 　　来到这个时代，她确实每天都在打破自己原有的认知。 　　“所以今天整个拍摄的主题，包括服装，和妆容，我们都会跳脱出常规，来一次疯狂大胆的尝试，你只要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们就可以。” 　　她们周围有近十个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布置和准备。 　　沈棠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忍不住的跃跃欲试。 　　她为了能更好适应这里的衣着习惯，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时尚杂志，对大部分的穿着造型心里都已经有了相当程度上的接受能力。 　　不知道安娜口中的疯狂大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对了，我已经和黎漾说过了，你也应该知道的吧，这次特刊拍的是双人封面，我们邀请的另一个艺人，也是最近处于转型期，是正当红的——唉，人来了。”安娜说着，朝沈棠身后摆出了很热络的笑容。 　　沈棠当然知道有合作的艺人，但黎漾没特地说名字，她想着自己反正见了谁都是不认识，就也没问。 　　顺着安娜的笑容回头，没想到是张熟悉的面孔，蓦地一愣。 　　“南嘉澍？” 　　对方倒是满脸了然于心的从容，没有丝毫惊讶，走近了还玩笑道：“搭档来得这么准时，对比之下显得我太不敬业了，主编该不会一气之下换了我吧。” 　　“那就要看你待会儿的表现了。”安娜和他私下有交情，语气没那么公式化，明显比方才随和了许多。 　　南嘉澍自带人气偶像光环，一出现就吸引了好几个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连身旁的祝佳音都禁不住犯花痴，中气十足地在沈棠耳边低声叹了一句：“我靠，竟然是南嘉澍！” 　　有他这档次的颜值加持—— 　　这次封面拍摄愈发值得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晒成狗屎的小剧场_(:з」∠)--- 　　《点星胜手》节目录制后台化妆间，骆明宇和黎漾各占了一面镜子，互不理睬。 　　骆明宇从镜子里悄悄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黎漾，终于先憋不住了，“你为什么要接这个节目？” 　　“我为什么不能接？” 　　“你明明知道我先答应了节目组，还来插一脚，给人添堵是你的爱好是吗？！” 　　黎漾懒懒地睁开眼，起身走到他身后，凝神了许久，语气很无可奈何的样子，眉宇却都是好笑的调侃，“你向我告白失败的事都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翻篇，骆明宇你成熟点吧，我是来赚钱的，根本不在乎你那点‘少男情怀总是诗’的小别扭。” 　　骆明宇（咬牙切齿）：“……” 第17章 惊艳 　　化妆间和更衣室都是在二楼一个角落里临时搭起来的，其实只是很简单地拉了遮挡用的幕布，外加摆设几张化妆台和全身镜。 　　造型师拿来七八套衣服在沈棠身上来回比划，安娜在旁边杵成了一根定海神针，自始至终皱着眉头，没有一件满意的——不是说那些衣服不好看，而是太-安全了，中规中矩，毫无惊喜。她要的不仅仅是美丽，还要破格的惊艳，要让人们看见封面的0.01秒内就毫不犹豫买下这本特刊。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到最后安娜亲自从衣架上挑出一条裙子，又选了双和裙子同色的复古高跟鞋，才总算把沈棠送进了更衣室。 　　造型师多少有些灰心，但面对时尚界绝对的权威，他不敢有质疑和不满，只是暗暗咂舌：即使是安娜，这种选择未免也太大胆了，沈棠虽然长得是有种出类拔萃的漂亮，但这条裙子除了在米兰时装周初次登场时那个秀场超模穿过以外，还没有人能完美驾驭，就连上期请来的那位号称时尚icon的韩国大势女演员朴知银，穿上之后也一言难尽，当时他们都不建议她穿，她非要试，结果——差点从时尚icon变成时尚毒-药。 　　时尚并不是几块布这么简单，无论设计出来的衣服有多么令人惊叹，最终时尚的完成还得靠人。 　　给对了人穿才是时尚，给错了，那叫灾难。 　　沈棠的心情显然和外头那位造型师差不太多。 　　她只是看了一些杂志，审美趣味还没有一下子达到这种A++级别。 　　在她看来，这大刀阔斧的剪裁和抽象派图案，无异于是往身上裹了一幅欧洲中世纪油画，把她吊起来往展厅一放，打个标签，立马就是一件令人不明觉厉的艺术品。 　　不过，尽管她头顶布满问号，内心充斥着对这条裙子的吐槽，她还是愿意打心底相信安娜的眼光，理由很简单，安娜在这领域是最专业的——就和她相信黎漾的原因一样。用人不疑，这是她前世当盟主就有的优点，她决定千年后的现在也继续贯彻到底。 　　而事实也证明，安娜能跻身成为时尚界领军人物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换好裙子之后，沈棠确实发现，自己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这条裙子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古怪，相反，它非常适合她。 　　沈棠捋顺了肩膀上的皱褶，拉开帷幔走出来，包括安娜在内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甚至刚进来送东西的造型师助理还夸张地抽了口冷气。 　　——这俨然是从中世纪画卷里走出来的女神！ 　　他们真不知道是该赞叹安娜的眼光毒辣，还是应该赞美沈棠脱俗的驾驭力了。 　　安娜很满意周围的反应，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但令她也感到惊讶的是，沈棠的驾驭力竟然在她期待值以上。 　　沈棠有168的好身高，当然相较于走秀模特来说并不算高，但拍平面绰绰有余了，更何况她自带两米八的慑人气场，加上摄影师出色的构图能力，拍出超模既视感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她不是那种干瘪的瘦，虽然也并非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但小腿上的紧实的肌肉透着恰到好处的美感——这是沈棠近段时间没有荒废练功的成果。 　　这一切条件结合起来，成就了她这一身的惊艳。 　　现在，她只缺一个能撑得起这身造型的妆容了。 　　沈棠把自己的脸贡献了出来，任化妆师拿着大小刷子在她眼睑脸颊各处扫来扫去。这化妆师和剧组的不一样，下手特别重，好像恨不得把整盘斑斓的颜色都往沈棠脸上拍下去。 　　“好了，perfect！”化妆师收起最后一个手掌大的刷子，很不吝啬地给了自己夸奖。 　　凭着五官感受到的化妆师鬼斧神工的手法，沈棠想象自己此刻一定被化成了个大花脸。 　　她睁开眼，看到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微微一怔。 　　方才所做的一切心理准备都是没必要的。 　　镜子里的这个沈棠，眉眼是浓郁深邃的暗系色彩，顺着挺拔的鼻梁还刷了带着金属感的粉末，大面积的修容衬得轮廓更显英气，和裙子营造出来的女神感糅杂在一块，奇妙地既矛盾又和谐，复古又摩登，带着股从远古而来或是从宇宙而来的神秘感。 　　这和原本的她很不一样，但是，非常美。 　　化妆师还在用卷发棒给她的长发弄出一层层小波浪，沈棠看着镜子里即将完全成型，越来越令人惊叹的造型。沈棠很满意地心想：等杂志上市，人们看了这个模样的她之后，对她的印象就不会再是那个演家庭喜剧的小女孩儿了。 　　这头沈棠和南嘉澍都在忙碌着弄造型，那头拍摄的布景已经全部完成，现场被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西洋棋盘。在一楼看见的那个三四米高的巨大麋鹿雕塑不知何时也搬到了这里，放置在“棋盘”右边的角落里。 　　沈棠走出来时，南嘉澍已经在外边等着了。男人的妆发没有女人这么复杂，完成的速度也快些。为了不压到做好的头发，他身子往前倾着，手肘撑在两边膝盖上看着手机。 　　他身上穿的是和沈棠的裙子颜色相呼应的衬衣，上下装都是丝绸一样柔滑的布料，裤管很宽大，袖口缀了一圈奇特的图案，头发被抓成了随意慵懒的模样，有几缕垂在额前，微微遮住了视线。 　　压根就是个蛊-惑人心的贵公子模样。 　　祝佳音在一旁来回看了看两人，突然捂住了胸口：这个画面冲击力太强，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感觉到有人走近，南嘉澍抬眼，看见沈棠，动作明显地停顿了，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找回精神，他低低地“wow”了一声，“真荣幸和你一起拍封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太敢相信，这是以前和我一起拍过戏的沈棠了。” 　　“你看起来也很不错。” 　　沈棠微笑道。 　　化妆和造型的力量真伟大。 　　拍摄开始，两人仿佛化身成了棋盘上的独特的“棋子”，随着音乐摆出各种姿势。这和演戏不同，没有台词没有规定情境，只有带动气氛的音乐，要当着一大圈工作人员的面自顾自摆出各种表情和动作，还要注意镜头的位置，眼神的传递，镁光灯不停在眼前闪着，只是闭个眼就能出来好几张照片。状态一不对的话，拍出来的效果就会非常尴尬。 　　沈棠起初有些不适应，每张照片都和牵线木偶似的，不但没达到理想拍摄效果，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别扭。 　　南嘉澍拍摄平面的经验丰富，见她一直放不开，趁着休息时，给了她一点建议，“其实这和拍戏差不多，比如这次他们定的主题是‘打破’，那拍照的时候我们的眼神就要传递出打破这个世界的感觉。把这种细微的感觉尽量放大，所有的动作和神情都配合这一点来，你可以试试看，感觉应该会好很多。我以前很少拍平面的时候，也是有一阵子适应不过来，现在就知道了，先找到他们要的感觉，再跟上摄影师的节奏就行。” 　　沈棠用他说的方式尝试了一遍，假想自己在演绎一个渴求打破规则的角色，果然立刻就好了很多。 　　双人封面拍好之后，沈棠又被拉着去换了好几套装束，拍完了所有单人彩页才终于收工。 　　这比她想象的耗时要长许多。 　　艺人这工作，表面看着光鲜亮丽，背后确实不比别人容易。 　　一收工，还没迈出布景，安娜就上去给了沈棠一个拥抱，她平常一般不会跟拍摄跟到最后，今天是个例外。 　　“亲爱的，”她对沈棠的称呼莫名升级了，“你今天太棒了，邀请你来拍特刊封面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沈棠在镜头前摆了一天的高冷脸，这会儿笑得有点费劲。她累死了，但心里是真的觉得有趣，“我今天也学习了很多，拍摄真的很有意思，希望这期杂志销量能大卖，以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合作。” 　　“那是当然，”安娜现在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早上初见时冷冰冰的样子了，“我觉得，这次周年特刊说不定可以刷新全国销量纪录。” 　　“安娜的预言都神准，我准备坐着等爆红了。”南嘉澍开玩笑道。 　　“对了，月底《TREND》举办周年庆晚宴，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啊。”安娜说完，又特地再和沈棠说了一遍，“亲爱的，你必须得来。” 　　“好。” 　　虽然不知道黎漾那边有没有答应下来，但沈棠想，她现在需要正面的曝光度，黎漾应该没有理由会拒绝《TREND》的邀请。 　　卸完妆出来，安娜已经先离开了。 　　Cherry把她们送到大门口便继续回去收拾现场。 　　门口驶过来一辆黑色保姆车，缓缓停在了沈棠面前，车门拉开，南嘉澍的脸露了出来。 　　“你还没走啊？”沈棠惊讶道。 　　南嘉澍笑笑，“想问问你，要不要顺便和我吃顿饭。” 　　沈棠愣了愣，下意识和祝佳音对视了一眼。 　　她欠南嘉澍一碗豆花的人情，但现在还不是还的时候。她刚刚重新进入大众视野，要是这时候冒出什么不讨喜的绯闻，无疑和捏死刚萌芽的小苗没什么两样。 　　她抱歉地弯了弯唇角：“我今天得先赶回剧组了，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吧。” 　　南嘉澍没有纠缠，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好，下次。” 　　关上车门，南嘉澍的助理小何在前座讶异地捧住自己的下巴。 　　他跟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爱豆默默在角落等人，第一次主动向女明星约饭，然后还被拒了！ 　　单身太久，果然就不懂怎么撩妹了。 　　爱豆也不例外啊。 第18章 绯闻 　　“沈棠姐，原来你和南嘉澍认识啊？”回到车上，祝佳音笑得别有深意，“他特地等在门口那么久，就为了要约你吃饭欸，我觉得……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如果不把小时候拍戏那次算上的话，沈棠到目前为止一共只见过南嘉澍两次，她当然不会自恋地往那方面去想，即使邀约她吃饭，也不过觉得是人情往来罢了。 　　“别八卦到我头上来啦，”沈棠哭笑不得，略过了复杂的解释，“我和他小时候一起拍过电视剧，算是认识一场吧。他肯定就是客套两句，哪有你这么当真的。” 　　“是么，我就觉得不像客套呢。”祝佳音不死心地喃喃了几句。 　　她们的相处模式不太像一般的艺人和助理，沈棠从来不会刻意摆架子随便使唤祝佳音做事，而祝佳音也不怎么害怕她，说话没有太多忌讳，两人之间没有很明显的上下级界限，倒比较像是朋友——但并不代表祝佳音不尽职，作为助理，她无论是在照顾艺人的生活还是辅助工作方面，都还是挺机灵的，很多事都能提前设想周到。 　　也正是多亏了祝佳音这种性格，沈棠从她那儿学到了很多新奇事物，才能这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你看今天的照片，”祝佳音很快跳转了话题，兴奋地给沈棠看自己的手机相册，“你们拍摄的时候，我在后面偷拍了几张，没想到只是随便拍拍就好看成这样，杂志出来不知道会有多惊艳呢，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话说那个安娜主编是真厉害，虽然刚见面的时候看起来人挺拽，但是品位真是没得说的。唉，要是下次我们能直接上《TREND》的封面就太棒啦。” 　　“也不是不可能，”沈棠对今天的拍摄很满意，隐约涌起一股自信，她目前虽然人气不高，但那一身造型连她自己看了也着实惊艳，加上还有南嘉澍这个人气小鲜肉作保，“如果像安娜说的，这期特刊能刷新销量纪录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合作机会吧。” 　　说完，沈棠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一愣。 　　——她现在越来越融入这个新身份了。 　　车子在前面的商场停了片刻，祝佳音去打包了两份鸡肉沙拉，这就是她们今晚的晚餐。毕竟在外就餐不太方便，又花时间，尽管她和剧组请了假，但最好还是不在剧组外闲逛太久。 　　简单吃过之后，沈棠在车上读起了剧本，祝佳音则在旁边日常刷微博，检查沈棠微博的粉丝维护情况和网络风评，是她每天的重点工作内容之一。 　　“咦，已经快有95万粉了。” 　　自那次热搜后，加上有宋余舟的转发评论，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在涨粉。 　　“估计等《TREND-IT》上市和《帝相》播出之后还能再涨几拨，沈棠姐你平时可以多和剧组官博，还有其他演员互动一下，或者发点自拍也行啊，你现在的微博画风太沉闷啦，人家专门演抗战片的60后老前辈都在微博发段子呢。” 　　玩微博这事，她还是不太擅长。 　　沈棠附和地应了声，随即手机响起，收到了黎漾的两条微信。 　　“听说封面拍摄很顺利，安娜很喜欢你，我已经替你答应参加TREND周年晚宴。” 　　“保持健身，少吃甜食。” 　　黎漾发信息从来不用表情包，有时候甚至连符号都没有，字里行间仿佛能看见她说这些话时脸上不多变的神情。 　　和沈棠猜想的一样，她现在急需曝光，黎漾没理由会拒绝周年晚宴的邀请。 　　沈棠简短地回过去一个“好”字，退出对话框，聊天列表里的“帝相小分队”微信群因为有人发了信息被置顶上来。 　　几乎是在沈棠看见那行消息的同时，祝佳音在旁边同步出声：“宋余舟和阮维维出绯闻了！” 　　各大营销号争相转发的照片里，两位男女主人公坐在片场某个角落，而宋余舟的手正落在阮维维脸上，显得很是亲昵，还有一张是阮维维从宋余舟的车上下来，径直走进酒店的照片。 　　#宋余舟阮维维假戏真做# 　　这显然又是媒体断章取义看图说话的老套路。 　　剧组的人都知道，第一张照片是开拍前两人在对戏，如果把镜头拉远到一米外，肯定还有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入镜。而第二张照片，不知道狗仔是故意的，还是躲的距离太远导致像素模糊，女方的背影很不真切，但沈棠却看清楚了，这张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阮维维，是她。狗仔闹了个大乌龙。 　　其实这种爆料并不新鲜了。 　　大概是因为宋余舟私生活没黑点，或是狗仔跟不到，所以基本上只要宋余舟一接新作品，就会被花式爆绯闻。从他出道至今，据不完全统计，狗仔爆料过的他“因戏生情”的女演员有三个，“假戏真做”的有两个，还有一个的名头是“地下恋情”，简直快赶上后宫佳丽三千——尽管可信度不高，但人们依然还是会对这样的套路买账并且津津乐道，比如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比如各路CP粉。 　　这不微博上鱼尾（余维）CP的大旗立马就有人扛起来了，转发得很欢腾，大有替当事人坐实的态势。 　　“帝相小分队”微信群里主创和主演们都在，看了分享的链接，先是对狗仔毫无新意的套路群嘲了一番，而后便在讨论官博要不要出来澄清，两个当事人约莫也在私下和经纪人讨论这件事，都没说话。 　　制片：“其实这绯闻谁看了都知道是假的，余舟一年到尾绯闻女友多了去了，不会有人相信的，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是帮我们炒了热度了，我觉得不用刻意出来解释什么，蹭个免费热度挺好。” 　　统筹：“同意，一本正经澄清更奇怪啊，而且宋老师和阮老师本来就是这部戏的男女主，如果特地澄清的话，太败CP粉的好感度，有种打脸剧中CP的感觉，尴尬。” 　　导演：“那么剧组的立场就不承认也不否认吧，任由他们去猜。不过这事宣发还是得去和两位主演的经纪人沟通一下。” 　　基本确定了态度之后，剧务冷不丁在群里冒出句：“话说，觉得第二张图片不像阮老师的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沈棠在手机这头尴尬地想扶额，只见群里一整排的消息都在说：“你不是一个人！” 　　眼尖的统筹甚至直接真相了：“第二张好像是你吧@沈棠 ，会这样扎头发的不多，阮老师平时根本不扎头发的。” 　　要不是不合时宜，沈棠真想“夸”她一句观察入微、火眼金睛。 　　微信群顿时炸开了，大家笑完了狗仔眼瞎，又纷纷表示“你俩背着所有人干嘛去了”，还有人圈了宋余舟。 　　刚刚讨论绯闻讨论得正热的时候，宋余舟都没有现身，这下想等他解释更没戏。 　　虽然群里那些话玩笑成分居多，但男女关系被拎出来公然调侃，沈棠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何况她和宋余舟根本不是那种男女关系。 　　她怎么可能喜欢宋余舟呢。 　　沈棠一个一个按键在缓慢地打字，群里早就聊了几十条消息过去了，她才写一半，突然看见宋余舟的头像跳了出来，说：“和沈老师那张照片，是大家一起吃宵夜那晚，你们都先走了扔下了沈老师一个人，我捡走她顺路送回酒店而已，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 　　然后又再补上一句：“那晚她就穿成这样，你们还有人夸她好看，这么快就忘记了，改天我要送你们一人一盒脑白金。” 　　大家本来也没较真，顺着玩笑嘻嘻哈哈就把这事翻篇了。 　　话都解释开了，沈棠却有些纳闷——群里有人问宋余舟是不是真的和阮维维秘密交往的时候，他闷不吭声，调侃他俩关系的这会儿，倒是很及时地跳出来说话了。 　　这是想表达，他压根不想和她扯上什么恋爱绯闻？ 　　虽然她也不想，但不得不说，这种差异明显的对比让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不想传绯闻，和被别人排斥传绯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 　　宋余舟帮过她不少，平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和两人之间的相处，也让她觉得，就算称不上是好朋友，但他对她的观感至少是很友好的。 　　她有些烦闷，也懒得再回复，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祝佳音还在刷微博，活脱脱是个人形电台，不停地在旁边播报这宗八卦的后续进展：“热搜已经窜到第一啦，哎呀有点同情南嘉澍呢，人在车里坐，锅从天上来，哈哈哈。” 　　“什么意思？”沈棠问。 　　“因为这次的热搜，他和阮维维之前闹过的绯闻也被翻旧账了。” 　　“哦。”她继续翻看手中的剧本，声调平平，不太感兴趣。 　　祝佳音没消停几分钟，马上又“喔喔”地叫起来，“天了噜，有大V出来扒皮宋余舟了！” 　　“嗯？” 　　扒皮？ 　　沈棠再度放下剧本，悄无声息地把屁股往祝佳音那边挪过去一点，很自然地加入了看八卦的队伍。 　　* 　　休息间隙。 　　宋余舟在群里“辟谣”完，顺手点开沈棠的头像，鬼使神差点下了“添加到通讯录”，但却迟迟没有收到通过验证的消息，也没有见她在群里出现。 　　可能是太忙了还没看见——第五次这样安慰自己后，宋余舟终于后悔了。 　　坐在他的专属小座椅上，他捏着鼻梁，心想。 　　有没有可以撤回申请的功能。 　　他为什么会突然加她微信。 　　万一她直接无视？ 　　太没面子了。 　　他一年到头传的绯闻那么多，只要不是伤及名誉和原则性问题的，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过，连粉丝都习以为常，很少大惊小怪，加上骆明宇的公关能力根本无须他担心，所以面对绯闻，他向来是一概不理的。 　　只是今天恰好看见群里开的玩笑，莫名想到沈棠可能在手机那头皱着眉一本正经忙着要撇清的样子，他就脑子一热先跳出来了。 　　鬼知道他自己发什么神经。 　　而且说完居然还直接申请加了她的微信——以往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加过哪个女演员的微信，都是别人主动的。 　　“我百分之百是疯了，趁有空也要去医院挂个号看看才行。”他心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急忙解锁屏幕。 　　“20元享购2G流量，尊敬的客户，即日起至2017年……” 　　宋余舟：“……” 　　算了。他起身去拍下一场戏，不打算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反正想做什么就做了，想加微信就加了，还需要理由吗。 　　他可是宋余舟啊。 第19章 扒皮 　　“我去，如果这是真的，宋余舟完全就是开了挂的人生嘛！”祝佳音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震惊，看完了扒皮的长微博，语气很激动，“以前就有人说过宋余舟是富二代，但不知道是他们团队的公关做得好，还是太低调了没深扒出来，反正一直是小道消息传来传去，也没个具体的说法，连模糊的背景都不知道。但看这里说的，父亲是娱乐圈中人，母亲是国内某知名化妆品公司CEO，虽然没有详细到是哪家公司，但应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沈棠对这爆料感到怀疑：“不一定是他吧，毕竟上面只写了S姓男星，除了姓宋还可以是其他的。” 　　“姓氏符合，出道时间符合，行程活动符合，还说了是新晋影帝，这不是宋余舟还能是谁？” 　　这倒也是，吻合的程度未免太高了。 　　“其实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人家的家庭背景，没有理由挖出来评头论足的。我觉得他演技是真的很好，至于家庭是怎么样的，是很私人的事情，和他的事业并没有什么联系。”看见微博上几条阴阳怪气的评论，沈棠脸色沉沉，有些替宋余舟打抱不平。 　　“唔，要说完全没有联系也不是啦，条件好的肯定会有某些优势在。这年头，背景也可以说是实力的一部分。”在沈棠反驳前，祝佳音一个大喘气继续说道，“但总的来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要是演技不行，顶多就能混个脸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啊，观众们又不瞎，宋影帝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票房也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早年他也是从配角一步步走上来的，拍电影也没少吃苦头啊。我觉得吧，那些说话难听的都是逮谁咬谁的红眼病，有脑子的人才不会拿这事儿去diss宋余舟。讲真，圈里的有钱人还少么，又不只他一个，人家就是长得帅、背景好、有演技，上帝这么偏心能怎么办呢，对吧。” 　　“就是。”沈棠拧着眉，加重语气对祝佳音的话表达了十二万分的赞同，一边又心想：祝佳音口条这么好，以后若是哪天自己被黑了，祝佳音以一当百都没有问题。 　　她平时行事沉稳，连说话语速都不疾不徐的，很难得看见她这么愤慨地帮腔，祝佳音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促狭地笑着拿手肘碰了碰沈棠，“话说，沈棠姐你这么帮宋影帝说话，难道你的理想型不是南嘉澍，而是宋影帝那种？” 　　沈棠抄起剧本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别乱说。” 　　知道她不会真的发脾气，祝佳音继续开着玩笑：“我没乱说，我真觉得你和宋影帝挺般配的呀，要不我也加入你们CP饭的阵营好啦。” 　　“CP饭？” 　　“对啊，你和宋余舟的。虽然还不多，在评论里偶尔看见过几个。” 　　“怎么会有？” 　　明明电视剧还没播，除了探病照曝光那次之外，他们算还没有怎么正式同框过。 　　“这很正常啊，什么样的CP都有人喜欢。连伏地魔和林黛玉，高桥一生和冯巩都有人萌呢。” 　　“……” 　　稍晚沈棠把照片的事和黎漾说了，黎漾的想法是既然大家现在都被媒体误导，认为那是阮维维，那干脆就将错就错，让阮维维背了这个“锅”，她不必去蹚这趟浑水。反正这种放任不管、过几天就会自动退热的绯闻，相信阮维维的团队也不会犯傻站出来作无谓的解释。 　　当然，如果黎漾刻意去安排爆料那张照片上的是沈棠，是能借宋余舟蹭到一定的热度的。但显然，招黑的可能性更大——也许是因为饭圈里面女性占比更高的缘故，男女艺人之间传绯闻，被骂的通常是女艺人更多，若女方地位没男方高的话，骂声则更甚。 　　而黎漾并不打算让沈棠走这种哗众取宠的路线。 　　一个演员如果在角色爆红之前，身边充斥太多乱七八糟的绯闻的话，那么人们对演员本身的过分关注，会掩盖她在作品里的闪光点，使人们忽略了她真正的实力。这对于想走实力派路线的演员来说是非常致命的，甚至这种副作用会持续很久。人们先入为主的印象，会在此后不停地起到心理暗示，认为这个演员不是靠演戏，而是靠炒作红的，演什么都不像，都是在演她自己。 　　沈棠有实力，还有无限的可能性。黎漾绝不会把好好的一块宝石重新扔回泥土堆里。 　　“这件事我会继续关注，也会和剧组宣发那边说一声，你不用有任何动作，不要转发，也不要手滑点赞，只当没看见就行了。”电话里黎漾的话音简短而慎重。 　　沈棠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并不太赞同让他人“背锅”，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浸-淫，她也知道，娱乐圈里的规则不一样，并非只有是非黑白，也并非单靠公正的原则就能把事情处理圆满。要是贸然站出来，反而大家都落得个坏结果也不一定。 　　在这点上，黎漾比她懂得多。 　　按照她说的来处理，总归是不容易出错的。 　　* 　　早晨，沈棠照例起床出门练功。 　　打开房门时，看见对面宋余舟门前有个人影晃过，穿着黑色连帽衫，戴上了帽子，裹得挺严实的，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影视城里这样打扮的人特别多，进出酒店的人当中也有很多这类打扮的，沈棠没想太多，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回头关好门。 　　但是再往宋余舟门前看过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宋余舟门前放着一个纸袋，上面有似曾相识的LOGO。 　　她下意识想起来上次的偷拍事件，当时有人给宋余舟送了东西，好像就是这样的袋子。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总之她心里觉得不太对劲。 　　敲了几下房门，没有人应答。 　　走廊里发散着昏黄的灯光，空荡荡的，刚才那人已经不见了。 　　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沈棠立在原地，突地听见电梯那边传来开门前的叮咚声，霎时头皮发麻。 　　也许刚才那个人，就是偷拍事件的始作俑者！ 　　来不及细想，她飞快地追过去，转过拐角，直往电梯方向狂奔。 　　电梯开门，迎面走出来一个浑身黑衣的人，微低着头。 　　几乎是在沈棠出手的同时，那人抬起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沈棠的手腕。 　　“你怎么了？” 　　“是你？” 　　沈棠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宋余舟，手上松了力气。 　　“发生什么事了，大清早的你跑什么，还偷袭我？”宋余舟眼里有转瞬即逝的狠戾，他刚才被她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差点要对打起来。此刻揉着手腕，一副半开玩笑的口吻，心里却暗暗惊讶她不同寻常的手劲，“还好我眼明手快，要不然你这一掌劈下来，我起码要上医院躺三天。” 　　“你刚从外边回来？”沈棠看着他的穿着，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多心了。 　　“对啊。” 　　“这么早？” 　　“昨晚夜戏，喝了太多咖啡，愣是没睡着，所以干脆出去跑了两圈回来，打算洗个澡再补眠。”她平时见了面不会问这些，宋余舟觉得有点反常，便回答得很仔细，看她神情古怪，又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沈棠看着他的身高，明显和刚才那人不一样，虽然都是黑色衣服，肯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我刚才，看见有人在你房门口徘徊，还留了一袋东西。” 　　闻言，宋余舟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立刻往房间走过去，看见落在门口的那个纸袋，脸色变得晦暗不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袋子，和上回发生偷拍事件的那天有人送来的袋子，是一样的吧。” 　　“对，”宋余舟微微俯身拾起纸袋，里面也是和上次同样的蛋糕。 　　沈棠倾过去看了一眼，“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许只是粉丝偷偷送的礼物。” 　　“粉丝不太可能知道我的房号，就算知道了，不可能连我换了房间都还这么清楚，而且一般粉丝送礼物不可能不现身的。”宋余舟皱眉盯着袋子上的LOGO，眉眼沉沉，“这个牌子的同一款蛋糕，我已经收过三次了，还有一次是在以前的剧组里收到的。我还没查到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一直在很近的地方关注着我。” 　　他垂着眼，兴许是因为彻夜没睡的关系，眼睑下泛着略显憔悴的青色，因为肤色很白则更加明显，看起来很疲惫。 　　其实沈棠心里也觉得蹊跷，想起刚才那个人的背影，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没能抓到人，也没法验证真相。 　　“你有怀疑的人吗？” 　　宋余舟瞟了她一眼，摇头，“没有，身边来往的人太多了，想要怀疑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入手。” 　　看着沈棠陷入沉思，宋余舟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于是收敛神情，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语气也跟着轻飘飘的，“没事，世界上奇怪的人太多了，可能真的就是粉丝也不一定。” 　　沈棠心里还有疑问，但感觉到宋余舟似乎不想说太多，只好附和地点了点头，“嗯，也是的，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转身，手腕却突然再次被拉住。 　　凉凉的指尖贴着她的皮肤。 　　她怔住，回头对上宋余舟的目光，他吊儿郎当地眨眨眼，有些耍赖的样子。 　　——“你还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呢。” 第20章 红毯 　　艺人的人气变化趋势，除了所属经纪公司里一直负责监控数据的公关团队能第一时间掌握之外，还有一种能与之媲美的存在，他们全盘掌握艺人行程和各项数据，是活跃在娱乐圈的现象级民间团体，俗称粉丝后援会。 　　粉丝后援会里的人来自天南地北，甚至跨越国别。这些人为爱发电，自发追踪明星的每一个动态和每一条新闻，宣传作品，发美图，剪视频，拉投票，有条件的直接扛着长-枪大炮蹲守机场和活动现场，自觉把每张照片都修成了肤白貌美大长腿才发到网上。甚至还有很多土豪粉丝，会给自家爱豆砸钱刷数据，募资买广告版面搞应援……有时他们的市场触觉比官方还要敏锐。 　　沈棠也有粉丝后援会，在她几乎沉寂的这些年里，粉丝并没有完全流失，这一撮人从她还是童星时期粉到现在，能留这么久，早已超越真爱粉的程度。沈棠动态不多，他们闲来没事就刷刷旧图，圈地自萌倒也自得其乐。 　　然而最近关注到沈棠微博的粉丝数、转发量和评论量都有明显增长，其他微博下也偶尔开始冒出来一些关于沈棠的野生评论之后，后援会工作组的几个元老仿佛看见了自家演员要崛起的苗头，私信了沈棠，大致意思是希望了解她之后的行程安排，配合做一些应援活动。 　　沈棠收到私信的时候有点懵。 　　她竟然还有后援会呢？ 　　乐呵呵地把这事和祝佳音一说，祝佳音小讲堂立马开课，提醒了她经营粉丝的重要性并且普及了什么叫“一粉顶十黑”——粉丝素质普遍高的话容易挣路人好感，反之，粉丝如果画风偏激喜爱撕逼的话，不但败好感，还给艺人招黑。所以引导粉丝很重要，尤其是号召力强的粉丝后援会。 　　其实在微博围观过几次骂战，沈棠对这些也了解了一些。她把后援会的请求转给黎漾去处理，自己只负责偷窥粉丝们的微博，偶尔见到特别用心做的视频，点个赞，立马会有粉丝回复‘啊啊啊啊啊被翻牌子了’，心里和吃了甜食一样有滋味。 　　她向来以为自己不爱名利，现在看来，也许是做盟主的时候被人溜须拍马惯了，再被人捧着便觉得很受用。 　　* 　　《帝相》剧组开工两个多月，沈棠的戏份拍了过半，朱槿这个角色整体来说武戏多过文戏，以她目前的演技还算把握得游刃有余，加上剧组的老演员们对她印象很好，比如饰演越贵妃的程静就经常指点她的演技，所以拍摄进度一直走得不错，导演很少能挑出什么大毛病。 　　如果不是还有宋余舟坐镇的话，她妥妥是帝相剧组的“沈一条”。 　　而姚欢自那次被沈棠碾压之后，有点一蹶不振的意味，状态始终很差，至今都没有摘掉NG王的名号。 　　“我们直接回公司，然后下午从公司出发去华尔道夫酒店。”一上车，祝佳音就汇报了今天的行程安排。 　　晚上她得去参加TREND周年晚宴。 　　当时安娜向她提出邀请时，她还猜测黎漾不会拒绝，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猜测其实是多余的。因为TREND周年晚宴并非谁都可以参加，只有身为主编的安娜亲自邀请，或是品牌方的代言人、品牌设计师邀请的艺人才能列入名单，算是时尚界每年最隆重的晚会之一，除了艺人，还有一些名导，各界翘楚也可能前来。黎漾叮嘱了她三次，让她保持体态为晚宴做准备。 　　可能是因为这场晚宴名声在外，加上她的拍摄进度很顺畅，和导演提这件事儿说要请假的时候，他没露出一点不高兴，很爽快就同意了，只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反问了一句：“你也去参加？” 　　而后对话被急急忙忙跑来的副导演打断，沈棠没再问导演口中的“也”是什么意思。 　　领着祝佳音进入CMG大楼，走过连地砖都反着光的大厅时，沈棠心里有些异样。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可能是因为原主从前不受捧导致不自信，记忆里的公司都是了无生气、冷冰冰的，和沈棠眼前看见的亮堂气派大相径庭。刚才那一瞬，她似乎感受到了原主残存的心情，有些替她心酸起来。 　　按下十五楼，电梯快关上门时，有人伸手挡住，挤进来三个女生，都带着工作牌。其中一个看见沈棠之后，似乎是不太确信，连连回头了两次，又怼了旁边在谈笑的女生的肩膀，示意她看。几个女生不知道用口型说着什么，等沈棠出了电梯，门还没完全关上，就迫不及待爆发了出来。 　　“是沈棠，对吧！” 　　“对，最近演帝相那个，但是她为什么会来这儿……不对，等等，我突然有种奇怪的心情，她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吧？！” 　　“不可能，我都没印象。” 　　“你们不用纠结啦，亏你们还在十五楼干过，”最角落的女生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沈棠的百科，“她就是我们公司的，你们以前都没见过？” 　　“……” 　　走进十五楼演员部，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黎漾正在和手下人交代事情，对方听着听着突然眼神往她身后飘，她最烦说话重复几遍，正要发作，听到有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喊黎总，心下一算，确实是沈棠该来的点儿了。给了走神的助理一记警告的眼神，转身就拉着沈棠往另一头的化妆间走。 　　任黎漾风风火火，沈棠在旁边愣是走出了一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架势。只是无论如何，两人都占了腿长的优势，小矮妞祝佳音在身后吭哧吭哧，几乎小跑起来还是走不过穿着高跟鞋的黎漾。 　　“是安娜先和我提出，觉得你很适合这件礼服，也是她主动和品牌借的。她很少做这种事，应该是对你的印象特别好，以后你可以和她保持朋友往来，毕竟她手握大半个时尚圈的资源，对你很有帮助。”黎漾一边说着，拉开了外面的防尘袋。 　　黑纱裹胸拼接米白大裙摆，缀了寓言化的麋鹿和星月图案。大气而不沉闷，很适合今晚的场合。 　　祝佳音眼神都看直了，生生抽了口冷气：DIOR 2017春夏高定！想摸…… 　　沈棠也抽了口冷气：这么点布料，能遮吗…… 　　“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吗？”换上礼服，无视祝佳音猛夸仙女的声音，沈棠为难地看着黎漾。 　　她很认真。 　　这么一点可怜巴巴的布料，还是半透明的黑纱，也亏得她胸前太平才能不走光。 　　“有，”黎漾冷下脸，“除非你想穿着你的T恤牛仔裤走红毯，被赶出晚宴会场，那么不用过今晚就会大爆头版，以后所有杂志和一线品牌都对你敬而远之，顺便你还能得罪安娜，再令宋余舟难堪。” 　　黎漾对她的问题很不满。如果不是通过安娜，以她的咖位根本不可能直接向一线品牌借到高定，而且这件礼服完全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适，高兴都还来不及，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原来没觉得她是拿架子的人啊。 　　再细看，沈棠耳朵通红，垂头很为难地摆弄胸前的黑纱，不像是挑刺，更像是尴尬。黎漾突然明白过来，好气又好笑。 　　“令宋余舟难堪是什么意思，”沈棠敏锐地揪住黎漾话里的重点，“我今晚穿什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黎漾皱眉：“我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你今晚要和他走红毯。” 　　“……” 　　怪不得，这下她终于知道王导口中的“也”是什么意思了。 　　* 　　傍晚，她和宋余舟同车前往酒店。 　　宋余舟目光灼灼，大喇喇地落在她身上。 　　他穿一身DIOR 2017秋冬系列黑色西服，缀钻的领带夹和沈棠脖子上那圈细细的碎钻项链相得益彰，两人竟莫名穿出了情侣装的味道。 　　看见她的瞬间，宋余舟身形顿了顿，讷讷张口夸赞了一句：“裙子很适合你。” 　　然后就坐在一旁，喉咙发干，像有人在里面装了个电风扇。 　　她黑顺的长发被拢到了脑后，好看的锁骨和肩线清晰地裸-露出来，黑纱更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呈现出透明感。不同于平时在剧组的感觉，她今天就是个从森林里走出来的小仙女。 　　宋余舟在微博上那点段子手的功夫全不见了，词穷了半天，满脑子只剩下“好看”“漂亮”“美”这样简单粗暴的心理感受。 　　他揉了揉眉心，垂眼看见她两只手紧紧交握着。 　　她挺直背脊，目光一直落在贴了黑膜的车窗上。 　　这条仙女礼服裙，是她目前为止人生中遇到过最大的困难，比摔下悬崖更甚。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终于说服自己走出来，却被宋余舟刚上车的那一眼给看得有点松动，又开始默默重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沈棠脸皮薄，纵然已经很明白现代人的衣着审美，心理上还是需要点时间适应的。 　　宋余舟不知道她内心的煎熬，只以为她是紧张。 　　“第一次走红毯？” 　　她终于回过头来，偏头想了一下：“算是吧。” 　　“没事，你现在这样很好，已经能让很多女星咬牙切齿了。”他半开玩笑。 　　车子驶入酒店范围，已经能看见扛着长-枪短炮在狩猎的记者们，隐隐约约听到了粉丝们的声浪。 　　沈棠被抓走了目光，没听清宋余舟后面那句话，“什么？” 　　他明明是在回答，却避开不看她，声音低沉。 　　“我说，别担心，跟着我就好。” 　　司机下车绕到了宋余舟那侧的车门边，猛地把门推开。 　　一片镁光灯晃了眼，宋余舟在朦胧的光影中回过头，朝她伸出手。 　　“准备好了吗——” 第21章 助攻 　　晚宴开始前有两小时的红毯时间，对于许多明星来说，红毯上的争奇斗艳是博头版的好机会，穿得最好，最雷，或是摔一跤，都能挣到不少的曝光。不过这场晚宴档次较高，来参加的人基本不稀罕红毯上的表演，只要不被记者揪住什么黑点就算万事大吉。 　　走一趟红毯的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以内，每辆车都是按照定好的时间掐着点到的。沈棠抓着裙摆下车的时候，目之所及是长长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远处酒店正门的阶梯，红毯两边站满了记者和粉丝。 　　他们刚一露脸，耳边就炸开了震耳欲聋的“宋余舟”声浪，少女们跟疯了似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沈棠眼睛被镁光灯晃得还没适应，就立马被这可怕的音浪给震得趔趄了一下。 　　“小心。”宋余舟抓起她的手勾住自己的臂弯。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耳边尖叫的浪潮又强烈了几分。 　　沈棠当即要抽回手，宋余舟却按着她手掌不让动，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脚下又细又高的鞋跟，“如果不想待会儿摔在红毯中间的话，还是保持这样比较好。” 　　离正门还有一大段距离，高跟鞋确实碍事，走路不稳还硌得慌。 　　沈棠没再拒绝，心安理得把他当成了个好用的扶手，只管跟着他往前，看他对哪边粉丝招手，自己也跟着微笑。偶尔侧过脸看见他，他唇角微勾，无数闪光映在眼里仿佛布了璀璨星河一般。 　　也许是因为在剧组接触久了，便不觉得身边有谁特别，如今直面感受到他可怕的人气，沈棠才觉得他的神情，甚至轮廓，都仿佛和平常不太一样起来。更像是当初他出现在医院，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就叫人移不开眼。 　　* 　　宴会厅内设有自助餐点，但其实并不会有人真的把时间花在吃上面，他们只会端着酒杯状似优雅地四处寻找“猎物”。说是晚宴吧，其实就是个衣香鬓影的名利场，所有来这儿的人，目的都是结识更高一层的名流，或其他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人。 　　走完长长的楼梯，一步入宴会厅，沈棠便抽回了手，宋余舟无所谓地笑笑，还没说什么，两人之间就挤进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宋余舟！” 　　回头，一个穿着黑色鱼尾长裙的女孩站在身后，细腰长腿，涂着大红唇，眼角笑意很深。 　　和满是女人味的外表不同，她上来就不客气地用力拍了拍宋余舟的肩膀，还险些把手中的香槟洒了出来。 　　“顾童，你能不能注意点你影后的形象，别对我动手动脚。”宋余舟长身往后躲开，扬起无奈的语调，看似嫌弃地掸开她的手，脸上却是没有一点不高兴的。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我只是动了你的肩膀而已，能不给自己加戏吗——” 　　听到顾童这个名字，沈棠眉头微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对她印象深刻，不过眼前的顾童化了大浓妆，才没认出来。 　　感受到旁边的注视，顾童轻啜一口酒，朝宋余舟勾了勾下巴：“有美女在，不介绍一下？” 　　宋余舟反应过来，往沈棠身边站近了，下意识想揽过她肩膀，手举到腰侧才觉得不妥，又突然落了下来，“噢，这是沈棠，最近在出演我们剧的女三号，武打戏功底特别好。对了，她还是童星出道，你应该看过她的电视剧的。”说完，微微侧头面向沈棠，介绍顾童的时候语气和内容都简洁了不少，“顾童，我大学同学。” 　　没错过宋余舟背后的小动作和语句里的差别对待，顾童笑意更深起来，眼底满是揶揄：“啧啧，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临时经纪人了。” 　　笑归笑，她还是先主动对沈棠伸出了手，漂亮的眼睛朝她眨了眨，“你好，我看过你在《帝相》里面的定妆照，很期待你的角色哦。” 　　不知是顾童天生有这种过人的亲和力，还是因为好友介绍所以才如此热情，嘴角绽开的笑容看起来亲昵又真诚，很是感染人。沈棠凝视着那抹笑，原本淡淡的神情也变得丰富起来，轻握住对方的手，“谢谢，我也看了你的电影，很精彩。” 　　她声音温温凉凉，听着很舒服，举止也不矫揉不刻意，顾童一下对她印象大好，立刻上手，拉着她摆出一副小姐妹淘的语气，故意当着面拿宋余舟开起了玩笑，“我跟你说啊，你不要离宋余舟太近了，他最近犯太岁，身边怪事可多了，连我都不敢和他接同一部戏……” 　　两人私下胡说八道惯了，没什么忌讳。 　　宋余舟没好气地斜乜着她，正想打断。 　　突然听沈棠在耳边从善如流地答了一声“好”。 　　惊讶地看过去，她被顾童揽着半只手臂，平常老神在在的气场削弱了几分，看起来莫名乖顺的样子，连眉眼都是微微笑着的。 　　居然是在配合开玩笑。 　　在剧组相处这么久都没看见过的模样，居然在这里见着了。 　　不得不说，顾童这男女通吃的能力，真有点让人妒忌。 　　宋余舟没有预计错，这两人确实挺合得来，才没过一会儿，就愈发熟络了，开始逮着对方互夸，从头发丝夸到鞋子颜色，再到美食心得，他插着口袋，很没存在感地跟在两人后边，悲催地沦落成了人形背景板。 　　“你们今天不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吧，我看你们这样子，起码认识得有十年了。”倚在落地窗边，看顾童从餐点台拿起一小块糕点塞进沈棠嘴里，宋余舟鼻梁上架着四个字：难以置信。 　　沈棠早都饿了，这会儿有人陪着她做宴会上的泥石流，倒是很开心，老实地回道：“真是第一次见。” 　　“来，喝这个。”顾童根本不理宋余舟，又往沈棠手里塞过去一杯红酒，好像这宴会是她开的一样，“这酒年份很好，你试试。” 　　水晶杯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 　　还没到沈棠手里，就被宋余舟中途拦截了。 　　“你自己喝就算了，宴会还没开始，你就让她喝酒，万一醉了怎么办。” 　　顾童蹭了过来，问：“你不会喝酒？” 　　“会啊，不过……” 　　没喝过这种。 　　“那不就行了，试一下而已嘛，又不是让喝一瓶。”顾童不由分说夺回宋余舟手中的酒杯，眯着眼尾瞪他，“你又不是人家经纪人，干嘛管这么宽。” 　　“我们一起拍戏，我肯定要照顾着啊。” 　　话一出口。顾童忽然停了动作，嘴角噙笑，投过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照顾？就以他宋余舟随心所欲的性子，什么时候还有照顾别人的习惯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宋余舟怔了怔，满不自在地松了手，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顾童并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恰恰相反，大多数时候，她比宋余舟靠谱多了。 　　沈棠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捏着杯子尝了尝红酒，酸酸涩涩的，很新奇的味道，仔细再尝，又能品出葡萄的甜味来。一杯红酒不过只有三分之一，他们在无声地对话时，她已经静悄悄喝完了一杯，再伸手时，顾童靠谱而及时地制止了她，提醒她少喝，毕竟晚上还会有很多要喝酒的时刻，现在应该浅尝辄止。 　　“对了，我收到了《暗狩》的剧本，听说导演想找你演男主？”顾童问。 　　“嗯，是联系过。”宋余舟说，“但我之前就和骆明宇说过，我现在不怎么想接电视剧了，现在这部也是因为王导的人情才接的。” 　　“所以你拒绝了？看了剧本么，我觉得还挺不错的，我打算接了。” 　　宋余舟拈了块刚才沈棠吃过的小糕点放进嘴里，甜得微微拧眉，“你可以试试，反正你没拍过民国剧。我就算了，那个角色和我之前接的差不多，没什么新意。” 　　听着他们谈工作，沈棠没怎么出声，张望了一下四周，在找黎漾。 　　顾童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三个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我比较犹豫的是，听说女二号定了谈诗沁，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看见她就忍不住生理性厌恶，如果要和她一起拍戏，我想想都觉得接受不了。” 　　沈棠被她这句话抓回了注意力，正好奇她口中的谈诗沁是谁，就看见顾童的目光落在宋余舟身后，漂亮的眼眉牙疼似的皱巴起来，好像还骂了句脏话。 　　“她怎么会来这里。” 　　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在宋余舟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拉着缀满了花朵的薄纱裙摆，小跑着朝宋余舟扑过来。 　　“学长——” 　　声音甜甜的，扑面而来的香水味道也是甜得发腻。 　　沈棠只瞧了一眼，就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散发出来的高糖分，怕是比刚才吞下去的马卡龙还要多。 　　眼看花一样的女孩在靠近这边，沈棠却发现，宋余舟神情少有的不耐，连脸部线条都变得冷硬起来。 　　沈棠止不住好奇心，偏头问顾童：“那是谁啊？” 　　一直笑容满满的顾童此刻也苦大仇深地皱着眉，不太乐意提起的样子。 　　“谈诗沁。” 　　作者有话要说：　　童大助攻终于登场了 第22章 戏精 　　谈诗沁是宋余舟和顾童的大学学妹，从学校那会儿起，就很擅长炒作自己的名声，到处宣扬自己是宋余舟的迷妹，博了校内不少关注。等宋余舟开始小有名气后，她也出道了，则更变本加厉，还厚着脸皮找过骆明宇，表示想和宋余舟炒CP。别说宋余舟不同意，骆明宇压根看不上她，果断回绝了，但谈诗沁整个团队似乎都是脸皮厚的属性，竟然单方面尬炒，大买通稿，今天宋余舟穿件外套，明天她就搞件同款撞衫，连微博上的照片都和他找相似的背景角度。 　　人一旦不要脸，出名也不是什么问题了。那段时间，她靠着宋余舟确实蹭了不少热度，名气渐长之后，学会了适当洗白，顶着甜美无害的脸说之前都是误会，但也没放弃宋余舟这个大腿，还挺从一而终的，再次回归卖起了迷妹人设，一口一个学长，盖章宋余舟是自己的理想型，总之是个十足可怕的牛皮糖。 　　不怪宋余舟嫌恶她，被人喜欢和被人消费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她是真迷妹也就罢了，偏偏演技不足装得不够像。几次采访有记者问到关于宋余舟的问题，只要稍微深入，她就答不上来，每次都装着傻白甜打哈哈胡混过关。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因为顾童和宋余舟是老师钦点的搭档，两人经常合作，她还毫无立场地去找顾童说过些阴阳怪气的话，后来知道两人私底下是好友之后，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学姐长学姐短的叫个不停，两副面孔无缝衔接的样子让顾童膈应了好久。 　　“就是个戏精。”顾童精准地下了个总结。 　　在见面至今的接触中，顾童已经在沈棠心里刻下了热情善良的印象，所以这会儿再听她这么刻薄地评价别人，就觉得很稀奇，视线忍不住往话题中心飘过去。 　　谈诗沁人不高，站在宋余舟面前显得更加娇小，明明看起来是好好站着的，但总让人觉得身子拧出了一股矫揉造作的劲儿，粉色腮红衬得很少女。她视线划过顾童，轻柔地喊了声“学姐”，然后在沈棠脸上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换了副比刚才更念甜腻的语气和宋余舟周旋起来。 　　“学长，我刚刚来的时候还一直在想，今晚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你呢，想着你在拍戏不一定有空来，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你啦，真有缘份。” 　　宋余舟周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皮笑肉不笑，“我正对着大门，只要眼睛正常的人都能看见。” 　　他声音低沉疏离，毫无感情。 　　连站在身后的沈棠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眼底肯定掺着嫌恶。 　　可谈诗沁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依旧挂着甜美的少女系笑容，独自很愉快地硬把谈话进行下去。 　　“欸，要是待会儿我们坐同一桌就好了。” 　　好个屁。 　　宋余舟冷淡地扫一眼她的手腕，上面的系带手环是浅紫色，代表是品牌方邀请。 　　“官方邀请和品牌邀请的不会坐在同一桌。” 　　“啊……真可惜，”谈诗沁软软地拉长了尾音，垂下眼，挺楚楚可怜的样子，“那学长你要接《暗狩》这部剧吗？我有听说他们送剧本给你了哦。” 　　“本来是有意向接的。” 　　“然后呢？” 　　“然后，听说你出演女二。” 　　“欸？怎么会传出来的，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啦。”谈诗沁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像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有意无意瞥了眼顾童的方向，又笑起来，“不过，可能也差不多吧……” 　　“所以我就拒绝了。” 　　“……” 　　不留情面地说完，宋余舟懒得再理，直接走开，谈诗沁也没好再跟过去。 　　被顾童拽走前，沈棠虚虚扫了一眼处境貌似可怜的谈诗沁，本以为她应该挺难堪的，没想到都被人怼成这样了，居然还能保持住清纯甜美的笑容，沈棠心里想，这女孩要么是粗神经，要么是心理素质不同寻常。 　　她一只手被顾童八爪鱼似的缠住，被迫跟在宋余舟身后，看顾童故意压着嗓子学谈诗沁娇滴滴的语气。 　　“欸，学长，真有缘，好开心噢。” 　　一听就是学了多年的水平，惟妙惟肖，连尾音那点让人受不了的余韵都学过来了。 　　沈棠先是耳朵一麻，而后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原本就烦死了谈诗沁那个牛皮糖，宋余舟心里正炸毛，被顾童这么一闹，突然听到沈棠的嗤笑声，他脑子一嗡，从耳尖到耳后根红了一片，恼怒地转过身来睥着顾童这个始作俑者，眼里分明写着：你要不是女的我就揍你了。 　　沈棠笑着，瞥了眼，又觉他恼羞成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很有趣，眼尾都笑弯起来。 　　* 　　“沈棠，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儿。”玩笑气氛正浓的时候，黎漾找过来了，她和宋余舟、顾童自然都是认识的，点点头算和宋余舟打了招呼，对待顾童则更加亲切点，“你那部电影我包了一个场，算是帮你贡献了一点票房，二十亿里面可有我的一份。” 　　“哎哟，谢谢黎总，改天吃您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哪天在片场遇见，多照顾一下我们家小演员就行。” 　　“那肯定，”顾童愣一下，才意会过来沈棠的经纪人就是黎漾，半客套半认真道，“不过黎总手下哪有小演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要让棠儿照顾我啦。” 　　眼看她俩相互客套，沈棠想，宋余舟这么不待见黎漾，大概是很看不惯的。果然偏头一看，他在旁边不高兴地扬着下巴，嗤之以鼻。 　　沈棠心下觉得，宋影帝的情绪很好摸透。 　　黎漾过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个男人，两人大约是一起过来的，只是黎漾神情如常，那个男的却像吃了瘪一样的浑身低气压，和宋余舟站在一起正好是一对儿不高兴，要是玩连连看都可以相互抵消了。 　　沈棠抽空瞄了一眼，那个男的穿着很简洁的西服，个头只比宋余舟矮了一点点，年纪约莫和黎漾相仿，五官也是很周正的，算是高大英俊的基础款，扔在人堆里能立马找着的那种。但和宋余舟不一样，虽然俊朗，却不像是明星，怎么说呢——从眼神到举止，都透着一股仿佛在哪里感受过的气息。 　　对了。 　　眼角余光纳进来一个人。 　　沈棠醍醐灌顶，有了答案。 　　这个人身上有着和黎漾一样的商人气息。 　　再看他和宋余舟说话的模样，基本能确定，他应该就是宋余舟的经纪人，骆明宇。 　　“我让你少吃甜食，没多吃吧？” 　　沈棠心虚地摇了摇头，随即被黎漾带离了这个刚组起来的小圈子。 　　“顾童人品不错又有实力，在圈中无论是人脉人缘还是口碑都很好，你可以放心和她交朋友。但谈诗沁不行——我刚才远远看见你们和她聊天了，她就是个不上档次的花瓶。”黎漾真的很尽责地在划分她周边的人际关系，并且简单粗暴地分成了“可以”和“不可以”两大类，还蛮贴心地给出了理由。 　　“那宋余舟呢？” 　　黎漾谨慎地停住脚步，审视了一下她的眼睛，确认沈棠纯粹是好奇，而不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才说道，“他目前不在这两个分类里，既不是‘可以’，也不是‘不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你目前不可以传绯闻的对象。” 　　说完，觉得话里有纰漏，又补充：“不对，在《帝相》播出以前，你必须注意和所有人都不能闹出绯闻，只有在我需要你和谁传绯闻的时候才可以。现在我带你去认识一些人，你不一定要和他们私下有什么友好往来，但你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沈棠第二次被拽着走了，经过餐点台的时候，手里还被黎漾塞进来一杯香槟。 　　她真正开始参与了晚宴上的社交，有了对比就知道，她先前和宋余舟、顾童一起只单纯是朋友间的相处，真正的交际是她被黎漾领着去见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听他们说不走心的客套，维持面上的微笑。 　　“这是付导，从好莱坞回来，最近在拍一部很厉害的文艺片，以后要参加柏林电影节的。” 　　“这是章总，去年年末那部收视大爆电视剧就是章总监制的。” 　　“星象传媒的郭总……” 　　一圈下来，又见了几个什么酒业集团的董事、时尚综艺节目的编导，奢侈品牌的设计师。 　　太累了。 　　一直端着笑比吊半天威亚还累。 　　在笑容逐渐僵硬的时候，黎漾终于放过了她。回到安娜邀请的那一桌，顾童不在，大概不是去应酬就是被拉着应酬了，倒是宋余舟闲闲地在坐在那儿，偶尔有人过来找他，他也应付，就是懒得离开这一小块地方。 　　“喝了多少？” 　　她一回来，宋余舟就问。 　　这宴会行每个杯子里只倒一丁点酒，喝几口就要换一杯，麻烦得很，她忘记去数了。 　　“还好，没有很多。” 　　“这些酒度数都不高，但是喝多了也会醉的。” 　　“嗯，没事的，我就喝了一点。” 　　说着，周遭隐隐变得有些嘈杂起来，所有人陆续看向同一个方向，窃窃私语。 　　“怎么了？” 　　宋余舟也朝那边望过去，不太确信地眯了眯眼。 　　“劳伦斯来了。” 第23章 合照 　　劳……什么斯？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都投向了宴会厅门口，沈棠云里雾里跟着望过去，作为核心人物的安娜今天盛装出席，穿了条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晚装，两边垫肩夸张到好像长出了肌肉手臂。但吸引大家注视的却不是她，而是她旁边那位，令她调动出了最热情笑容的银发碧眼的外国老头。 　　——其实也不是那么老。 　　他一头银发剪得很短，下巴周围的白色胡子被修剪得妥帖齐整，长得是很常见的白皮相貌，看着虽然有点年纪了，眼神却还是炯炯发亮的，身材保持得很好，笔挺地套进修身的黑西装里。金属袖扣，皮鞋面上风骚得很有节制的黑色蝴蝶结，身上每处细节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品位和精致。 　　安娜热情地和他拥抱，“噢，天啊，劳伦斯，我太惊喜了，欢迎你的到来！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去纽约的飞机上——” 　　“我本来是这样计划的，但是航班出了点小问题，我必须在这儿多呆一天。也许上帝不希望我错过一场有趣的派对。” 　　劳伦斯是国际知名设计师，十几岁的时候就将自己操刀的品牌推向了国际一线地位，而后总共担任过四个著名时装品牌的总设计，并且其中两个品牌的设计至今仍在参与，后来不仅推出大受欢迎的个人品牌，还跨界到了商业建筑设计等领域，不夸张地说，他至今仍是国际时尚的头号风向标。 　　沈棠纵然想不起来这号人物，看周围的气氛也明白这个人非同小可，正好黎漾回来，便拉住她低声问：“那个人是谁啊？” 　　要解释起来长篇大论，黎漾拿过她手机，飞快地搜出劳伦斯的生平，塞回沈棠手里，简略概括：“时尚界大人物，如果形容安娜是国内时尚界女魔头的话，那么，劳伦斯就是国际时尚界的老佛爷。” 　　这样就很形象了，老佛爷她懂的。 　　反正很厉害。 　　劳伦斯出现后，在场一大半人的社交重点全向他那边倾斜了，只除了寥寥几个商界人士和名导监制。毕竟娱乐圈和时尚圈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艺人明星总归要和时尚扯上点关系，哪怕只能和劳伦斯勉强蹭个同框，也会显得自己品味高大。 　　“我们不上去聊聊天？”按照今晚的路线，沈棠想，现在也应该要去套个近乎，给重要人士留个好印象才对。 　　但黎漾居然摇了摇头。 　　她固然想沈棠和劳伦斯同框，但是强硬尬拍显然起不到好的效果，她要赌一次机会。 　　沈棠：“……？” 　　“你英文好吗？”黎漾问。 　　“……不好。” 　　岂止不好，狗屁不会。 　　“那不就是了，上去套近乎你能和他说什么。” 　　“……” 　　有道理，那她就好好坐着吧。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劳伦斯那边，沈棠乐得轻松坐着休憩，目光时不时往餐点台那边梭巡。蛋糕塔没什么人动过，缺的那一小角是刚刚被她和顾童吃掉的，还有巧克力，啊，巧克力真是这个时代最棒的东西！ 　　望梅止渴的她，从桌上透明瓶子里挖出两颗焦糖爆米花扔进嘴里，而后忽然意识到黎漾的存在，哽了一下，斜眼发现黎漾正奇怪地盯着她的脸看。 　　“……我就吃两颗。” 　　“你别动。” 　　“……？”沈棠带着疑问，脸上突然被柔软的粉扑招呼上了。 　　然后又眼睁睁看黎漾继续从手包里翻出一支口红，小辣椒一样热情的颜色，二话不说就往她嘴唇上抹。 　　“好了，保持这样，你别再吃东西了。” 　　沈棠满头问号。 　　倒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宋余舟，在旁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劳伦斯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听说他飞纽约的航班调整到了明天一早。他享受完了众人的拥戴，离开之前，被安娜领着几乎绕了整个宴会厅一圈，就跟娘娘陪同皇上游御花园一样，看似无意的视线轻扫过在场众人。 　　沈棠觉得宴会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然后她被黎漾揪了起来，接受了奇怪而慎重的叮嘱：“抬头挺胸，不管待会儿有没有发生什么，记住微笑。” 　　绕场一周的劳伦斯经过沈棠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没有预警的，刻着皱纹的眼尾微眯，发亮的瞳仁却显得他神采飞扬。 　　他回头看她，全场的目光也跟着投向这边。 　　劳伦斯两手摊开，“噢”地感叹了一下，发出西方人特有的爽朗笑声。他迈步过来，浓烈的烟草味迅速覆盖了周围的空气。 　　“我就知道航班延误是有原因的，真高兴见到你，迷人的东方女孩。” 　　沈棠微笑立在一边，其实一个单词也没听懂。看对方朝她伸出手，心说这是和她握手问好呢，便也落落大方伸手出去，要对外国友人展现亲切。 　　哪知道劳伦斯竟然拖起她的手，直接在手背落下了一吻：“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 　　沈棠怔住了。 　　周围女性全都向她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劳伦斯这人有个公开的习惯，每次离开派对之前，会给他认为全场最时尚最美的女性送上一个吻手礼作为祝福。原本只是他个人的癖好，但由于他身份特别，久而久之，这个公开习惯就成了大家眼里的派对重头戏，像美国那边选舞会皇后一样的令人期待。 　　沈棠听了黎漾的解释才明白，“所以你刚刚让我微笑，是觉得他可能会选我？” 　　“我怎么可能猜到他的想法，我只是在赌他会不会选你。”黎漾脸上有种赌赢了的成就感，“反正如果是我，我就选你。” 　　“那这样被选中的话，有什么意义？” 　　“亲爱的，”黎漾难得露出笑容，连说话语气都柔软了起来，“要知道你是被一个号令全球时尚的人给认可了，上一个他选中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好莱坞四小花旦之一！这代表你至少未来半年的时尚资源都不用愁了，表现好的话还能往后再延续——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不过才刚迈出几步，东山再起只是时机问题。” 　　黎漾愉快地和沈棠碰了杯，视线不小心撞上一旁的宋余舟，他脸色沉沉，晦暗不明地瞪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到这位影帝了。 　　* 　　晚宴上只有《TREND》自家的官方记者，还有三两个时尚自媒体，他们自然没有放过今晚的精彩瞬间。要拉热度先讲究速度，几乎是劳伦斯前脚才离开，他们后脚就争相在网上发布了今晚的重头戏——劳伦斯亲吻沈棠手背的照片从各个角度拍得十分清晰。 　　照片一出，网上立马炸开了锅。 　　“卧槽！！我特么没看错吧！TREND竟然邀请到了劳伦斯参加周年晚宴？安娜可以说是很牛逼了，时尚女魔头果然不是说着玩的。但是这个女的是谁？？怎么好像不认识？” 　　“可怕……快告诉我我不是脸盲！沈棠居然真的去了TREND周年晚宴？我一直觉得之前放出来那张名单是假的啊[捂脸]她最近好像突然火起来了？” 　　“来说明一下，劳伦斯的吻手礼是他参加派对的一个小习惯（哪个时尚扛把子没点怪癖），亲了哪个女生的手背就说明他认为全场那个女生最美啊啊啊啊，这是被盖章最美的意思啊，我本来以为会是顾童……我家童童难道今晚不在咩[哭]” 　　“感觉她并不够格去这个晚宴，其他就算不是超一线也是人气小生小花旦，她算什么鬼咖位能挤到那里去，不是背后有人？这条高定也不是只有她穿过，没看出来她哪里美上天了，呵呵。” 　　“非黑非粉，别的不说，这几张照片确实美，而且沈棠表情很有亮点啊233333，根本大写的懵逼，内心OS：你是谁，你为什么亲我，发生了什么。” 　　“李涛，只有我在奇怪她最近曝光变多了吗……” 　　CMG的官宣也算及时，在《TREND》官博发布照片之后，立马转发进行了互动，但走得是比较谦虚的路线，没太吹嘘引战，只写了对《TREND》创刊周年的祝福，再@了沈棠。 　　当晚沈棠结束活动就直接奔回剧组，身心俱疲，根本没有留意网上对她的各类热评。所以好事者们顺着CMG官宣找过来她微博看戏的时候，没有看到预料之中明星参加宴会必有的爆款比心自拍照，也没有发和劳伦斯的合照，没有任何照片，没有转发，只看到了日常打卡式的：睡觉了，晚安。 　　——往下刷了十几条都是这样的。 　　深觉画风清奇，又让黑子们兴味索然，少了点发挥的余地。 　　倒是另一头的宋余舟，洗完了澡，和着睡袍仰躺在床上，把关于今晚晚宴的消息刷了个遍。 　　微博到处都是沈棠那张照片。 　　精修大图毫无瑕疵，放大之后连她纤长的眼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今晚很美，说实话，美得让人有私藏起来的欲-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是网络却让这一切曝光在众人面前，全国网民只要长按保存就可以轻而易举收藏起来，还能天天翻出来欣赏。 　　他烦躁地揉了揉未干的头发，单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放大的照片自动恢复原样，劳伦斯的脸和那个吻手的动作又出现在眼前。 　　“……” 　　宋余舟烦躁地叹口气，右手一抖，手机没拿稳，188g重的机身直接砸在了他鼻梁上。 　　操。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我还没亲过别人先亲了！好气！！！ 　　- 　　此老佛爷非彼老佛爷，长得不一样[捂脸]大家不要随便代入噢，看文图个娱乐就好。 　　虽然这篇文很糊但我还是会努力写的大家不用担心，真的就是手速奇慢然后偏偏右手尾指还抽筋一样疼了几天...对，尾指，我也觉得很奇妙你们也手指抽筋过吗（……） 　　---久违的不负责任小剧场_(:з」∠)_真的不负责--- 　　@祝佳音：老板今天参加晚宴放我半天假，开熏，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真是适合追剧的好天气。可乐薯片都备好啦，准备美美地偷个懒，打开IPAD我突然灵机一动，好奇地点开了老板的最近观看记录，主题曲突然炸裂……“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 手牵着手牵着手！”……？？？？ #当你老板塞着耳机的时候 你永远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第24章 预售 　　《帝相》的重头戏大多安排在了拍摄中后期，相比起前期的磨合，这时候演员之间的默契已经培养起来了，对角色也有了深入的理解，各种情绪的爆发和演绎都会更到位逼真。 　　“卡！” 　　王导仔细盯着监视器上最后的拍摄画面，演员的情绪、动作到位，但总是还差了点东西。他表情说不上是好是坏，朝吊在半空中的人挥了挥手，“全体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余舟，你手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你每次右手抬起来的时候都会卡一下。” 　　落回地面，宋余舟解了威亚，服化组一拥而上，管乐也匆匆忙忙上去搀扶，撸起他的袖子查看，果然手臂勒出了一道道青紫的淤痕。 　　“没事，收工再擦药吧，现在擦了待会儿更疼，拍戏这点小伤避免不了的。”宋余舟就是这点很令导演们欣赏，不管家世背景如何，工作态度是相当专业的，从来不会在剧组作妖，哪怕他现在已经到了影帝级别，还是遵循一贯的态度，能配合导演要求的尽量配合，不是伤筋断骨的大毛病不会轻易拖延拍摄进度，不像一些后来出道的小鲜肉，光顶着漂亮的外表，连一点点皮外伤都要嚎半天，稍有不顺就耍性子不肯拍，太阳晒一点就恨不得连文戏也让替身上。 　　拍戏毕竟不是度假，剧组生活向来是很苦的，宋余舟早就习以为常了，比起这点不适，他更讶异沈棠没喊过一声累。这几天的拍摄任务很重，他和沈棠多的是武打戏，现在虽然入秋了，太阳却还是很毒辣，几乎每天两人都有大半时间是吊着的，咸鱼都还没他们晒得透。连他手臂、肋骨周边都布满淤血和破皮，更别说是沈棠一个女生了。 　　“宋老师，喝点水吧，晒了半天，您嘴唇都干裂了。” 　　宋余舟收回落在沈棠身上的目光，接过场记贴心递来的冰水，“谢谢。”拧开瓶盖，才喝上两口，阮维维就过来找他讨论下一场的剧本，他顺手又把水瓶搁在了一边。 　　“沈棠姐，你真的没问题么，要不然我们和导演说一说，看能不能用替身吧？”想到昨晚收工回去之后，看见沈棠腰侧磨破了一大块皮，都渗血了，祝佳音就觉得很心疼自家老板。要是一般女明星早都要闹了，她却连吱都不吱一声，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我自己能做的事，为什么要用替身。” 　　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沈棠毫不在意地继续读剧本，压根没把这些事当成困难，也不觉得苦。原主这具身体素质是比较一般，和习武之人比不了，但胜在有保持运动和舞蹈锻炼，加上她这一阵子的修炼，肌耐力各方面都有所提升，应付拍戏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虽然有武功底子，吊着威亚拍戏和使用轻功却是两回事。如果只是拍飞来飞去的单人镜头时还好，和其他人一起，需要拍飞起在空中对打的戏份时，除了平衡力好一点之外，其他就也和常人没什么分别。因为要吊在半空中，还要配合双方对打的动作，只要有其中一方完成得不好，就得重头再来，不单单是她一方做好了就行，所以几天来她和宋余舟一样，吊着的时间，比站着的时间要多。 　　剧本翻到下一页，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杯解暑的酸梅汤，沈棠掀起眼皮，看见祝佳音还是拧着眉很担心的样子。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暖意，她莞尔接过爱心酸梅汤，拍了拍祝佳音发顶，哄小孩一样，“真的不要紧的，吊威亚而已，难不住我的。我保证，万一要是受不了，我就马上和导演说不拍了。” 　　“……”祝佳音显然不相信，但能做的，只有认真用相机记录下这些辛苦拍戏的瞬间，好等以后如果某一天当她登上顶峰，所有人都看见她的荣光的时候，还能有人铭记这背后艰辛的付出。摸摸刚才被碰触过的头发，对比旁边举着伞和小风扇还被骂臭头的别人家小助理，祝佳音深深觉得，自家老板真是好过头了。 　　* 　　剧组水深火热赶进度的时候，《TREND-IT》周年特刊如期上市发售。作为全新改版的第一刊，安娜还是有些忐忑的，《TREND》主打高端，与国内其他两大高端时尚杂志三分天下，销量相互紧咬几近持平，但审美拔得太高，势必迎合不了国内大多数人和国内市场，所以才推出了针对年轻人的《TREND-IT》来包揽销量。毕竟有了销量，才能吸引广告商的高额投入。但是，单单靠当红炸子鸡自带的流量，杂志显然无法长期稳坐王座，人气小鲜肉这个月上封面拔起了销量高峰，下个月上别家自然就把销量又带走了，铁打的市场，流水的鲜肉。说到底，要保持独特风格和内容才是王道，因此《TREND-IT》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至于效果如何，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上午十点，周年特刊准点全网预售。安娜刚结束视频会议，习惯性打开粉丝群体最大的某时尚论坛，上面时常会有人发帖将三大杂志的各项数据和内容作比对。她快速滑动鼠标往下拉页面，没看见按惯性会出现的对比帖，反倒是被一行描红加粗的标题吸引了注意：《Word妈！！你们看见这期TREND-IT封面了吗！！！》——十点零一分发布的，立刻有了100多条回帖。 　　楼主晒出了官方发布的杂志封面照，和两张彩页，“我是T家粉，本来对T家这次改版不抱任何希望，讲真我觉得改来改去就是作啊！但偏偏我又是树袋熊，为了我家蒸煮只能买，就算不艹销量也得买一本意思意思不是……但是看见封面我、惊、到、了！蒸煮是一如既往帅上天，但是旁边那个，卧槽真的是沈棠？！是小时候看的那个沈棠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真的不敢置信，我觉得……美到爆炸啊怎么破！是我眼光有毛病吗！” 　　“楼主你不是一个人！我刚刚一刷出来的瞬间也是惊呆了差点忘了抢，还好保持了神智2333，以前好像没看过她上哪家封啊，就这一期来说，她硬照表现力真的是很厉害了。” 　　“疯狂为我南打电话！！我南硬照一直都很棒棒，但意外这个小姐姐气场也很强，喜欢彩页第二张，气场全开，两人站一起有种势均力敌的美感……” 　　“硬照不错，这俩也就只能拍拍硬照了，一个歌手一个过期童星，演技都很辣鸡，就拍杂志吧，别去毁电视剧了。” 　　“楼上金鱼粉装路人低端黑，呵呵，你家轧戏被换是活该，别跑来这里歪楼带节奏，你家那位硬照0分演技一样辣鸡。” 　　“楼里各家粉戏太多了，抛开其他不说，回归杂志，讲真如果只是单纯听到南嘉澍和沈棠这个搭配，第一反应会觉得安娜疯了，想搞垮T家吧，这搭配听起来就很……大概是咖啡配麻辣火锅那种违和感？但看到照片之后我是服气的。而且其实要论符合主题的话，南嘉澍只是转型演员这件事算是勉强沾边，沈棠才是真的打破了我对她的印象，驾驭能力意外满分！这条裙子女神B上月在巴黎看秀穿过，很灾难，建议你们搜搜。就冲这期封面，这个月T家赢，我赌五毛钱的。” 　　…… 　　帖子位置高居不下，不停有人进来讨论。安娜心脏狂跳，勃勃的野心一下被激发起来，兴奋感抵达到每个毛孔末梢，她拨通了桌上的电话：“预售数据怎么样？” 　　“主编，预售放出的十万册，已经全部售罄……才两分钟！按照这个趋势，可能会比我们预期的销量还要高出很多，要立刻安排加印吗？” 　　“把网络渠道销售的详细数据调给我，让琳达联系印厂做好加印准备，不，让她现在就去印厂确保特种纸供应和印刷都没问题。让宣传组把官网首页换成这期封面的系列照，放当时封面备选的第二张，还有拍摄现场的花絮视频，分两期剪出来，二十分钟后我要在邮箱看到。” 　　* 　　祝佳音激动地捏着手机飞奔到沈棠身边的时候，沈棠刚结束一场戏，满脑子都在想刚才那个动作原本可以更好，祝佳音语无伦次地把自己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杂志出来了！看！TREND-IT微博底下都炸啦。” 　　“什么炸了？”沈棠发愣了一下，看到照片终于回想起来杂志的事儿，“是现在开始卖了么，大家的反应怎么样？要是能像安娜说的那样刷新销量纪录就好了。” 　　“底下评论都说照片太惊艳啦，我刚看了眼，你的微博粉丝涨了好多！啊——”祝佳音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刚刚，TREND-IT官博又发了消息，两分钟，预售十万册售罄，刷新了全网预售记录！” 　　两分钟十万册，沈棠不知道其他同行是什么标准，但是这个数据，已经足以令她跟着激动。这意味着，在这条路上，她又往前迈进了那么一小步。 　　他们动静太大，还有爱刷微博的工作人员及时上前祝贺：“沈老师，恭喜刷新纪录啊，封面真的拍得太美啦，太惊人了，可惜我没抢到——” 　　宋余舟被迫听进了许多关键字眼，他点开微博搜索，TREND-IT官博又发布了新的花絮视频，视频里的沈棠不知听南嘉澍说了什么，突然笑开了。 　　他抿着唇沉默地盯着屏幕，脸色冷冰冰的，对刚走过来的管乐无缘无故发起了脾气，“你一上午去哪了，不想干了吗！” 　　管乐：“……？？” 　　他就去了趟厕所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生气）：到处和人合照，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管乐：无辜，想挂老板。#八一八影帝是如何虐待助理的# 　　--- 　　注：树袋熊是南嘉澍粉丝的绰号。 第25章 意外 　　最近几次的曝光让沈棠重新在圈里找回了点存在感，但其实客观来看这点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在水深事多的娱乐圈，每一分钟都有新的话题产生，加上如今是信息时代，不像以前从哪里听了个小道消息就足够大家反复嚼上好久，现在哪怕是家暴、自杀、出轨离婚这样的事，不消几天热度也就降下去了。接受信息的方式越多越快，人心就浮躁。她那些通稿，在偌大的圈里溅起了几朵小水花，而后便迅速淹没在一堆机场摆拍照和热播电视剧买的热搜里，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其实离“红”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但也不是毫无进展的—— 　　最明显的进步是，她开始接到了许多新工作。 　　“大家好，我是沈棠，关注流行，引领潮流新风尚，快来和我一起收看《时尚大咖》吧。” 　　“两句广告语中间有点卡，再来一次？” 　　片场光线较好的一处窗边，祝佳音捧着便携摄像机取了个干净的背景，沈棠穿着戏里的衣服就直接录上了，“关注流行，引……我总觉得这句话不太顺口，必须这么念么？” 　　“嗯，节目组给的呀，没办法。” 　　这是黎漾丢过来的任务，光是这一星期，沈棠就已经给三个节目拍了类似的视频，算是以这样的方式日常在观众眼里刷存在感。 　　当然，也并非是只有这样的邀约的，在这期间，黎漾断断续续收到了一些剧本和综艺节目的邀请，但她心里给沈棠铺的路很长，不急眼前的蝇头小利，因此挑选得很谨慎，真人秀目前是还没有打算让沈棠上的，电影资源眼下要争取还不是十分容易，于是重点就先放在了电视剧这一块，收到的剧本她都评估得很仔细，不仅看剧本质量和角色，还从投资方、制作班底、对手演员全方面进行了考量。 　　期间沈棠和公司完成了续约，她原本的合约再过三个月就要到期了，后知后觉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沈棠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如果不是导演看中她的功夫底子让她顶替窦婧喻成了女三号，如果不是正好换了黎漾做经纪人看好她的前景，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原主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呢，会毫发无损地从坠马事故中幸存，安安静静演完小角色，等到合约期满与公司自动解约？到那时，还会有公司愿意捧这样的过气童星么。还是也许会有不同际遇，开启别样人生也不一定。偶尔深想起来，免不了感叹，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或者她，都是没抵挡住命运的安排罢了。 　　续约完成的第三天，她收到了黎漾发来的剧本。 　　彼时她正在片场，虽然天气不太好，但全组为了赶进度仍在出外景，有一个场景需要宋余舟从城楼上飞下来与人打斗，只要过了这一场后面的戏份就轻松些了。 　　副导演焦躁不安地站在监视器旁，望着愈发灰蒙的天，心里惴惴不安，“王导，我看这鬼天气不太对，要不还是先转回棚内，这场往后放一放吧？” 　　连轴转了好几天，王导眼里布了些血丝，总是大声嚷嚷的喉咙也发了炎，说话声音像揉了把沙子一样，食指将鸭舌帽的帽檐往上顶了顶，看见远处灰暗的天色，叹了口气：“也行吧，安全为主。” 　　“余舟，先别上去了，等天好点了再补这场。” 　　宋余舟已经全副武装吊离了地面两米多，听到导演的破锣嗓子，武行又要让他回降下来。这几天确实累，为了集中拍摄璟王带兵重夺王位的这一段戏，他每天要穿着厚重的盔甲，又闷又热，十分难熬。他一心只想把这部分赶紧拍完，别的什么阻碍都不当回事了。 　　“不用放我下去——王导，就这么拍吧！反正这个镜头很短，争取一条过就行了。” 　　打乱拍摄日程转来转去费人力又费钱，制片心里一合计，也在旁边附和道：“是啊，王导，要不就这么拍吧，赶紧拍完就行，这雨估计一时半会还下不了，我们有讨论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拍。” 　　一身铠甲的宋余舟站上了城楼边缘，很快便入了戏，承载了国仇家恨的深沉目光落在城下，好似那里有千军万马等着他去杀伐。身后天色阴沉，他眼神坚定肃杀，大有任其风雨飘摇我当固守山河的气势。 　　沈棠抬头触到他的目光时，禁不住心里一沉，被他散发出的强烈情感牢牢吸引了注意力。 　　“准备，开始！” 　　对着镜头，宋余舟方才酝酿的情感不加压抑地爆发出来，眼神深远而怆然，坚定而狠戾，垂首缓慢扫过城下：“今日，我便要用你们的鲜血祭我十万忠烈亡魂，我要你们的尸体，来为我大魏王朝铺路！” 　　他语气激昂悲怆，仿佛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前浮现了惨烈殉国的十万精兵的模样，又仿佛预见这一战自己必能告捷。沈棠眼看着他从城楼飞跃而下，眼神已覆上杀意，然后……动作突然不对劲起来！ 　　一直担心的雨没有下，反倒是一阵强风袭来，吊臂偏移失控，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威亚竟然脱离滑轨，随着耳边的刺耳尖叫响起，宋余舟从六七米的高空中不受控地径直以极快的速度往地面坠落下来。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工作人员只来得及尖叫，武行们也乱了手脚用力稳住拉绳然而无济于事。谁也没看清，沈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眼皮猛跳了一下，几乎同时立刻飞奔出去，脚下点地助力，电光火石之间半飞到了宋余舟身前，险险在坠地之前抱住了他，借助功力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缓冲，他才不至于狠摔落地。 　　但他坠落的速度极快，重力加上一身铠甲的重量，以沈棠这副身体勉强只能做到减缓冲击，两人还是落到地面打了几滚。 　　生死之际，宋余舟什么也看不清，只感到有人突地拥上来，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第一个闪现的就是沈棠的身影，随即神奇地感觉到来自她的力量，抱住他往重力相反的方向狠推了一把，就好像是一个快速坠落的重物忽然被一股力量托起了几秒。落地前，他条件反射护住她的腰背，硬是旋了个身。 　　剧组人员只顾着慌乱和震惊，谁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有人速度极快地出现在了事发点，回过神来，就见宋余舟和沈棠摔落在地。 　　宋余舟肩膀吃痛，睁开眼，看见沈棠伏在他身上，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宋老师，你没事吧？听得清我说话吗？” 　　分不清是疼痛所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十分不好，在身体里揪成了一团，有点疼，有点痠，有点麻，还有点呼吸不畅。视线触到她在混乱中被钢丝割伤的手臂，他眼底隐约也和渗出的鲜血一样，变得猩红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 　　“沈棠姐！” 　　“宋老师，沈老师，你们还好吗，都能动吗？快，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扶起来！宋老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摔着了？医药箱，医药箱呢！” 　　“导演，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工作人员上来围了一堆，沈棠见宋余舟没太大反应，眼神很飘，生怕他摔伤了头意识不清楚，低低喊了声：“宋老师？” 　　他还是没有回应。 　　沈棠心里猛地沉下去，莫不是她出手太慢，或是刚刚坠地的时候，压在他身上害他受了伤。她有些心焦，就也不管什么客套礼数，直接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宋余舟？” 　　他像是终于清醒了，回过神，视线和她对上。 　　沈棠被工作人员从他身上扶起来，他也艰难地被搀扶着站起身，脸色苍白中透着少见的冷怒，蓦地拍开制片助理要给他上药的手，神情严峻得可怕。 　　除了拍戏，他从来没有在片场露出过这么吓人的神情，几个凑近帮忙的剧组人员都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吱声。 　　“沈棠受伤了，先看看她。” 　　* 　　这一场意外把全组人都吓懵了，即使没酿成大祸，大家仍然心有余悸。 　　平静过后，宋余舟表示自己没什么大事，但导演不放心，还是坚持把两人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两人的病床相邻，沈棠看了会儿熟悉的天花板和周围的环境，等祝佳音和管乐一出去办手续就坐起身来。 　　她真的没什么毛病，只是手臂有点割伤，心里觉得挺对不起这副身体的，但回头仔细擦药多注意就行，实在犯不上住院这么严重。 　　宋余舟看着她的动静，脸色莫名又变得阴沉下来。 　　“你还是躺着吧。” 　　“……” 　　来医院的路上她就察觉到了他不高兴，仔细想想，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受了这么大惊吓，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但实在不明白的是，他不高兴就不高兴，为什么总摆脸子给她看，脸黑得跟门神似的，还对刚刚给她包扎的小护士诸多抱怨，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那阵邪风又不是她吹来的。 　　她心底正纳闷，黑脸门神又开口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敢就这样扑过来，不怕自己摔个半身不遂？”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宝贝受伤了，心疼得不想说话。 第26章 亲密 　　这事太不符合常理了。 　　虽然确实是因为她，他才能毫发无伤躺在这发脾气，他也觉得那股匪夷所思的力量很神奇，但抛开这些先不说，以正常思维来看，一个女的怎么会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飞扑过来，都不害怕的吗，哪怕她有武术功底，那也不是武功盖世，真当自己是剧里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了？ 　　以当时坠落的速度和他的重量，分分钟能把她砸个骨折脱臼，甚至可能伤及头部，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想想就觉得太阳穴抽疼得不行。 　　沈棠不知道他包公脸的背后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听到他的质问，先愣了一下，而后就事论事道：“如果我没有扑过去，可能你现在已经半身不遂了。” 　　她救人一命，怎么反被人撒气。 　　宋余舟偏头，看她笔直地坐在床边，满脸正直，大有要和他较真谁半身不遂的可能性更大的架势，他无奈又心软地呼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那样做太危险了，万一和你设想的不一样，不但不能救我，还让自己也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我肯定能阻止这场意外。” 　　她言语笃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宋余舟哭笑不得，琢磨了会儿她认真的语气，觉得她这莫须有的自信十分危险，又正色道：“总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有人在面前发生了危险，让我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今天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他出事，而是其他人的话，她也会这样不计后果冲上去吗？ 　　他脱口而出几个字，自己也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还没问完，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黎漾刚在公司会议上和两个总监大刀阔斧撕逼完，才踏出会议室两步就看见了祝佳音的短信，当即拨通沈棠的电话：“你怎么又进医院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手臂划了道小口而已，是导演坚持让来医院才来的，检查一下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你是演员，靠脸和身体吃饭的，”说到这，黎漾可能也发现了这话哪里不太对劲，顿了顿，“在片场学会保护自己的安全是非常重要的，努力和敬业是一回事，自我保护又是另一回事，要是身体出了问题，演员之路都无法走得长久，还谈什么鬼名气，谈什么得奖，以后多注意了，如果是剧组有哪里安排不妥当的可以随时打电话和我商量，我是要你在演艺事业上拼尽全力，没要你拼命。” 　　黎漾语气刺耳，大约是女魔头路线走惯了，连关心人的态度都是硬邦邦的。沈棠领会到她话中隐藏的关心，莞尔笑了笑，她和宋余舟见面如见仇人，没想到在要求她保护自己这点上倒是出奇一致。 　　沈棠垂着眼笑，视线落在手臂包扎的部位，心想最近这段时间这身体确实没少被折腾，不由心虚地放软了话音：“知道了，以后会多注意些。” 　　“对了，我给你发了新剧本，你尽快抽空熟悉一下，试镜的时间我还在约，但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 　　“试镜？”她疑惑地掀起眼皮，宋余舟听见了，也斜眼看过来，目光闪烁不定。 　　“对，你看了剧本就知道，是《暗狩》的女二号，他们那个主创团队比较靠谱，出品的剧大多口碑不错都能登上台面，女主角已经定了，是顾童。你能争取到女二的话也不错，这个角色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容易被人记住。” 　　沈棠想了想，脑海里晃过几个人影，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部剧名，“可我之前听说这部剧女二号定了谈诗沁？” 　　黎漾刚回到办公室，对门口捧着文件的人挥手示意让他五分钟后再来，随即点亮电脑屏幕看着邮箱里二十几封未读邮件，听到沈棠这句话时动作停了停，眉眼微挑，似乎很满意她对自己周围的信息如此上心。话筒里有片刻的安静，而后传来清晰的冷笑，“就她，演个傻白甜还差不多，这个角色她撑不起来。是有个投资商强势要推她，但导演不满意，想找更合适的人选，现在主要角色都确定下来了，就差女二号还犹豫不定，你好好研究剧本，争取拿下。” 　　挂了电话，沈棠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再抬眼对上宋余舟熠熠的目光时，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没什么，”宋余舟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要参加《暗狩》女二的试镜？” 　　“嗯，黎漾是这么说的……上次在晚宴上听你们聊天，我还以为这个角色已经给了谈诗沁呢。” 　　“选角是资方和主创团队之间的博弈，越是对作品有坚持的主创，在选角方面就越是不容易妥协，有时拍到中途都可能换人，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没最终定角，有任何变动都是正常的。这部剧的导演傅铭生和制片人田劲，他们对于拍剧这件事向来很有自己的原则和追求，谈诗沁应该是投资方想要塞进去的，但水准差太多，他们肯定不会接受。”宋余舟左边肩膀落地时撞击略重，皮肉青肿得有些吓人，这会儿用手肘撑床坐起身，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立马牵动出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脱臼了。 　　他深拧起眉，发现沈棠正无比专注地听他说话，又松弛了神情，语气装得漫不经心起来，“大胆去试吧，反正比起演员的名气，傅铭生更看重表现力，我觉得你能拿到角色的可能性挺大的。况且，黎漾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只要演技能打动傅铭生，其他问题她都能搞定。” 　　沈棠坐在床边，正对着他的病床，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她心想他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总归是方方面面都有值得取经的，生怕听漏了什么关键，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被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口干舌燥，宋余舟敛下眼底一丝尴尬，伸手去够床边的水瓶，结果眼神一个偏差，瓶子直接被碰倒掉在地上，他立刻扶着左边肩膀弯下腰去拿，眼疾手快的沈棠比他的动作还要迅速，几乎在他弯腰之前的零点零零一秒上前半蹲在地上捡起了水瓶。 　　她仰头欲起身时，动作猛然收住——才发现两人姿势诡异，差点面对面撞上。 　　这一整天的“意外”都发生得很奇妙且难以预测。他们距离挨得极近，甚至只要沈棠腰板再稍微挺直一些，或是宋余舟再微微弯下腰，两人的五官就能来个鼻子对鼻子嘴对嘴的亲密接触。 　　宋余舟显然也是愣住了，瞳孔地震似的晃了几晃，看着沈棠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发懵。大约是被这一系列事情折腾得，她妆有些花了，原本精致的眼线在眼尾晕开了淡淡黑影，浅色的口红也被蹭出了一点在下唇唇线之外，远看察觉不了，这个距离就看得很清楚。他看着那抹浅粉，莫名其妙想起在片场两人摔落下来，她伏在他身上喊他名字的时候的模样，心口流窜过一阵奇异的酥麻，热热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棠缓缓地眨了眨眼，浑然不知自己眼前这个人心底已经冒出滚烫的岩浆在奔腾流淌，她好像天生就对这些要迟钝一些似的，只是轻轻一愣，然后贴心地拧开瓶盖，将煞风景的瓶子横亘到了两人之间，“你是要喝水吗？” 　　“……哦，是。”宋余舟讪讪地应了声，收起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直起身子接了过来。他大口喝着水，视线转到了窗外，耳朵悄然烧红起来。 　　刚刚，他差点没稳住身体往下晃，有那么一瞬间，他涌起了一个不太像话的想法。居然有点想放任自己稳不住的身体，然后制造一场想象起来有些美好的意外。 　　——太卑鄙了。 　　* 　　剧组把这次威亚事故瞒得很严实，严令禁止所有工作人员对外透露。毕竟宋余舟的身份摆在那，虽然他粉丝平时画风诡谲，以黑他为乐，可一旦涉及到人身安全这种大事，粉丝们铁定是要炸的，分分钟联合起来刷个“帝相剧组无能”之类的话题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一来电视剧还未播就被各种事推上风口浪尖，一部好剧硬生生被冠上炒作嫌疑，绝对不是大家乐意看见的。 　　但这起事故差点酿大祸，剧组工作人员都不再敢掉以轻心，王导也让人重新全盘检查了所有设备，坚决避免在杀青前再出什么意外。 　　宋余舟虽然伤了肩膀和胳膊，好在不算太严重——主创们真心捏了把冷汗，尤其是当时鼓动继续拍的制片，一直心慌得不行，想着要是影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恐怕不是自责死，也会被粉丝逼死，看见宋余舟安然无恙，他连连在心里把东西方的神明都感谢了一轮。 　　他这样暂时是无法再吊威亚了，就算他要，导演也万万不敢再听他的。所幸那天拍摄的还有一半能用，将他前面站在城楼上情感爆发的画面和替身飞下去的场景后期剪辑在一起，基本也挑不出大毛病——虽说真身上场更完美，但紧要关头该用替身的时候还是得用，拿身体来逞强没有任何意义。 　　“余舟，刚才扔奏折的动作再来一次，扔完之后你要愤怒地看着这些臣子，再愤怒一点，情绪不要太收了。再坚持一下，这条过了我们休息五分钟。” 　　今天的片场有些冷清，沈棠今天请了假去试镜，阮维维还没出现，工作人员似乎也稀稀落落的，他心情没由来的阴郁，在微博上连段子也不发了，少见地发了一张意味不明的文艺照，引得粉丝们纷纷感到奇怪。 　　“这什么鬼，我差点以为点错进了高仿号……谁告诉我这是什么？一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可乐罐？什么意思？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这张照片充分能看出我粥的艺术造诣，这并不是随手一拍，无论是从构图的巧妙，还是从可乐罐上散发出来若隐若现的艺术气息，都能看出我粥常人所不能及的艺术天分……好了我特么编不下去了[二哈]。” 　　“找了半天还是没get到点。” 　　“莫非是新代言？？” 　　粉丝开始在评论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起来，宋余舟瞥了几眼评论，忍不住嘴角抽搐：都是假粉！一点也不懂他这个文艺美男子的心情！ 　　很简单的场面又折腾了一会儿，休息时，王导坐到宋余舟身边，亲自给他递了水：“你今天状态不好，怎么回事？手疼？” 　　“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没什么状态。” 　　“嗯，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这段时间是辛苦你了，我们剧组也不容易，多灾多难的，总之大家再熬一段时间，熬过去了就行。还有朱槿的戏份也快要杀青了，杀青之前有两场你和她的重头戏，那两段不太好表现，我也有点想改，你可以先看看，看有什么建议。” 　　后面的话宋余舟没怎么听进去，只听了一半，就怔了征。 　　沈棠要杀青了？ 　　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都快杀青了一场亲热戏也没拍上，怨念。 　　粉丝：文艺美男子？我踏马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_(:з」∠)_不负责任的分割线--- 　　@祝佳音：早上办完手续回到病房，觉得气氛很微妙，尤其是宋影帝的神情……怎么说呢，要不是知道我老板为人特别正直，真的差点要怀疑老板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调戏影帝了…… 第27章 试镜 　　近年来IP大热，许多根据网络小说改编的影视IP成就了一部又一部的“网红剧”，动辄几百亿次的播放量吸引了无数利益相关者，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然而在IP炒得火热的同时，还能沉淀下来制作良心好剧的团队变得少之又少，毕竟利用IP本身拥有的庞大用户数量，再高片酬聘请几个流量小生，一通炒作之后也能撑起半边天，就算粗制滥造也能持续霸屏，团队省事，投资方只管捞金，何乐而不为？ 　　于是五毛特效、抠图神剧等大行其道，好些收视率超高的电视剧细究起来，其实连十几年前的制作水平都不如。观众既是助纣为虐，却也是不得已的被动接受，当每个电视剧都在播雷剧的时候，身为观众，也就只能矮子里拔将军，勉强从中挑一部相对不是特别雷，主角又长得还好看的了。若有选择的话，他们当然还是更喜欢良心剧，只是在现今电视圈，等一部良心剧的出现也越来越难了。 　　傅铭生和田劲这对老搭档，算是在这纷乱的市场中坚持制作良心好剧的少数人之二，因为两人一起合作出品过好几部口碑极好的电视剧，熟知的观众都称他们是精品保证。 　　《暗狩》是两人第五度合作，延续前半年被带起的一小波抗日剧热潮，他们这次要拍的《暗狩》，也是一部在抗日战争时期汪伪政权背景下的民国谍战剧，主要讲述的是主角创立的一个神秘民间团体，以暗杀日本侵略者和汉奸为目的进行活动，经历一系列惊险的故事。因为傅铭生和田劲本身就是质量保证，只要能搭上这艘船多少能蹭点实力派的名气，顺利的话直接走红，所以也有想捧人的资方想方设法塞人进去，也有像沈棠这样通过渠道得了试镜机会来的。 　　到达傅铭生的公司时，等候试镜的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最近当红的，也有从没见过的，大多数人戴着墨镜一言不发，姿态高冷，都不和身边的人聊天说话。 　　这次试镜选角的女二号周若，设定是个贯穿全剧的反派，她和父亲都是替伪政府做事的，一直在追查那个民间神秘团体，手段十分狠辣，后来捣毁团体她占了头份大功，却也早在许久之前就爱上了自己本该亲手杀掉的男主角，最终她在摧毁了团体后，自己为救男主遭到日本人灭口，是个心思毒辣，又敢爱敢当的一个角色。如黎漾所说，很有发挥空间。 　　周围的竞争对手全都在造型上花足了心思，相比起来，沈棠实在太过简单朴素，反而显得惹眼起来，遭人频频注目。有认出来她是谁的，忌惮她最近的热度，眼里便明显树起敌意，不认识她的，看见她身边的黎漾也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你坐这儿等等。”黎漾接了个电话避开到安静的角落。 　　沈棠不顾周围视线，低头翻看剧本，继续专心琢磨角色，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咯咯咯的高跟鞋声，以为是黎漾回来了，下意识抬头，却看见了预想之外的人。 　　“欸，你就是上次在TREND周年晚宴上和学长一起走红毯的那位，对吧？劳伦斯女郎。” 　　没想到谈诗沁也来了，她可能也要参加试镜，放弃了甜美风的打扮，穿了一身酷炫的带金属装饰的套装，不太像是军官……倒比较像国外杀手组织的特别要员。 　　沈棠和她没什么交集，只是上回看见顾童和宋余舟对她的态度，后来又听祝佳音科普了她的那些事儿，便也觉得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听到“劳伦斯女郎”这个奇怪的称呼，沈棠微蹙眉，冷淡地应了声，就当是和她打过了招呼，可她却不止于此，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就径直在旁边坐下，一厢情愿地打搅起来。 　　斜睥着沈棠专心的姿态，谈诗沁眼底隐隐藏着鄙夷，一开口却是吴侬软语的音调，“其实你不用太认真啦，试镜什么的，不过都是走个形式而已嘛，对这些演员的演技又不是不了解，导演想用谁难道心里还没有数么，肯定早都决定好了。你现在这么认真，等会儿怕是要失望的。” 　　言下之意好像是说，这个角色她已经内定，其他人都是陪跑，不用再做无谓的努力了。 　　其实她声音很轻，但却奇妙地有令人感到聒噪的本事，怪不得顾童那么讨厌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沈棠终于合上剧本，视线徐徐对上她的。 　　“你是来走形式的？”沈棠从容地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抻直了腰板，转头直视谈诗沁。她吐字缓慢而清晰，语调平平，一时分辨不出情绪，乍一听像是藏着愠怒，有些让人心惊。 　　“我……”谈诗沁体格原本就娇小，刚才沈棠一直低头看剧本她还没察觉，现在一对视，才惊觉被对方的气场压得死死的，看着沈棠清亮的瞳仁，不知为何自己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给制住了，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沈棠牵了牵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说的有一点我很同意，导演想用什么样的演员他心里肯定有数，我想，坐在这里的演员们也都一样，自己是什么样的水平心里难道没有数么。也许有人深谙规则，根本不在乎这场试镜，但总有人不一样。像我就不是来走形式的，我是来争取的。” 　　看着谈诗沁脸色变了几变，眼里慢慢树起敌意，终于不再是那副甜美无害的样子，沈棠没由来心情舒畅，同时也被激发出了久违的斗志，她站起身，回头居高临下瞧着她，徐徐道：“既然来都来了，这个角色，我志在必得。” 　　谈诗沁心里气疯了。她本以为自己捏的是个软柿子，结果踢到铁板，又不能当场撒泼发怒崩人设，脑子转了好久，愣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余光瞥见旁人投来古怪的视线，才堪堪又恢复平常的笑脸。 　　目光落到沈棠身后，也突然站了起来，甜甜喊道：“罗副导。” 　　沈棠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抬眼黎漾已经走到眼前，旁边还多了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心说大约就是谈诗沁口中喊的罗副导了。 　　“棠儿，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们《暗狩》的副导演罗证，是剧组的灵魂人物。”黎漾平时看着冷漠，其实真和利益相关人打起交道是一点也不含糊的，该热情时热情，该玩笑时玩笑，该夸捧也是随口就来，毕竟经纪人就是这么个要和人交际的行当，说话做事都得看场合看人。她理都没理谈诗沁为什么在这儿，只是刻意加重了“我们”两字，显露了想要拿下角色的野心，又捎带捧了捧罗证。 　　好听的话人人都喜欢，罗证果然眉开眼笑起来，只是嘴上谦虚着：“嗨，什么灵魂人物，别拿我开玩笑，回头让傅导和田制片他们听见了，试镜扣分别赖我啊。” 　　“罗导演，您好。”沈棠也跟着笑，和他握手。 　　她态度大方，衣着也很简单，气质叫人看着觉得很舒服。罗证对她印象不错，再端详两眼，蓦地觉得她十分眼熟，“对了，你是不是那个……也有参演《帝相》，对吧？” 　　“对，还没播呢。” 　　罗证看过她的定妆照，现在再见真人，发现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不由觉得可塑性很强，他和黎漾是旧识了，向来是觉得她看人的眼光很准的，会带来试镜，至少应该不是花瓶，“傅导很看重眼神的表现，你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还有试镜的态度，如果戏不好至少台词要背熟，词都不熟就去试镜的话，在他那儿基本就是滚蛋的意思了，时间不多了，你赶紧准备吧。” 　　“谢谢罗导提点。” 　　罗证满意地看着沈棠礼貌而不造作的样子，心说要是演技也和态度一样好，说不定真能拿下这角色。临走之前，再扫了眼杵在旁边COS透明人许久的谈诗沁，霎时脑壳疼起来，特么身上穿的什么玩意儿！ 　　试镜的地方是公司的排练活动室，加了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就变成了临时的试镜场地。傅铭生和田劲坐在中间，罗证忙完之后也进去在旁边坐着，边上还有个投资方代表，但看脸色，显然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中间两位。 　　这个角色傅铭生已经找了很久，剧组内部也开会讨论过，要找一个演技不错，外形气场各方面还不能被女一号顾童比下去的演员，实在不容易。有考虑到几个气场强大演技不错的，年纪又偏大了些，年纪合适的多数只会挤眉瞪眼，更谈不上什么气场，拖到现在搞半公开试镜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抓紧时间，让他们进来吧。”傅铭生戴着眼镜，穿一身改良的中山装，比起身边衬衣西裤的田劲多了几分书卷气，看着儒雅文气，然而过不了二十分钟，斯文的表象就被来试镜的演员们逼得爆发了。 　　“台词没背就不要参加试镜了，我们没有时间等你现场背！” 　　“这角色是个女军官，不是一个阴阳怪气鬼头鬼脑的小人！” 　　——要是在片场，傅铭生绝对不止说到这个地步。 　　演员们第一次见识到傅铭生和外表反差巨大的暴脾气，一个个都很讶异，连投资方代表中途也被吓得抖了几抖，田劲和罗证则司空见惯，心说今天傅铭生火气压得不错啊，连一个脏字都没蹦。 　　沈棠的顺序正好就在谈诗沁后面，前面好几个进去试镜的演员，都是五分钟都不到就耷拉着头出来了，只有谈诗沁进去的时间特别长。虽然之前都说了导演是不满意资方的人才搞的试镜，但看这情况，沈棠也不免担心，这场原则和资本的博弈，是不是已经有了胜负。 　　“别想其他的，好好表现。”黎漾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安心。 　　果然一分钟后，导演助理再次跑出来带人了。 　　沈棠走到活动室门口时，谈诗沁才迟迟从里面出来，她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经过沈棠身边时，神情古怪地睥了她一眼。 　　隔着门，能听见里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什么事没有谈好，沈棠迟疑了一下，不知要不要等会儿再进去，可是导演助理已经推开了门。 　　“要试镜已经试镜了，这不就成了吗，你们一定要坚持换人的话，损失的只会是你们！” 　　“让下一个演员五分钟后再进来。” 　　傅铭生朝门边吼了一声，吼完才发现助理已经把人带来了。 　　沈棠虚扫了一眼，大致对眼下混乱的场景有了判断，坐在中间的应该是傅铭生和田劲，罗证是刚才见过了的，还有一位正在和中间二人吵架的，听对话内容应该是投资方，结合谈诗沁出去时的表情，心下就了然了。 　　肯定是她表现得很差，傅铭生和田劲都不想要她，可投资方觉得既然已经走过了形式，差不多就得了，真要换人就是和投资方过不去。 　　“抱歉，我待会儿再进来吧。”就算不是罗证狂使眼色，沈棠也没有搅和进来的意思。 　　她说完正要退出门去，投资方代表突然炸了，猛地一拍桌子，“你们如果坚持按自己的意思，不把我们意见放在眼里的话，这事谈不下去了！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沈棠和导演助理都还杵在门口，投资方速度倒很快，气冲冲夺门而出。傅铭生和田劲居然一点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尤其田劲还是制片人，拉投资可是他的事，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有根据的自信。 　　傅铭生淡淡看了沈棠一眼，见她从头至尾都挺淡定，也没露出什么过分八卦的神情，便挥手道：“不用出去了，整理下情绪，直接开始吧。” 　　沈棠从容走到他们视野中心，站定了一下，微垂着眼，像是在进入情绪，只过了几秒，再抬眼时，神情气质都变得不同起来。这是周若给男主角那个团体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手下回报结果的一场戏。 　　她抱着双臂，步伐沉沉，若有所思的模样往旁边走了几步，而后站住，对着虚无的窗户远眺了一会儿，眉头严肃地微拧，似在等待什么消息。她看起来目光悠远，眼神里透着思绪万千，傅铭生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白墙而已。 　　突然间，她仿佛听见了电话铃响，快步走回原来的位置，拿起话筒：“抓到了吗？” 　　声音冷肃、威严，连语气词都是不带感情的冷漠，好像如果对方敢说一句“没有抓到”就将立刻受到处置。她故意压低的嗓音，像是从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发出来的，目光却鲜活起来，隐约有一丝抓到猎物的得意。 　　然而下一秒，不知听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冰冷的神情有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松动，目光也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两下，“首长呢，一起抓了吗？” 　　大约是听到了否定的答案，她竟然闭了闭眼，松了口气，连动作都放松下来。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便恼怒地挂断电话，表情变得比之前更冰冷倨傲。 　　罗证眼神发直，已经看呆了，很马后炮地在心里想他果然没有看错人。田劲也有些激动，眼前这场表演很有层次，把周若对自身身份和私人感情的矛盾用眼神和表情鲜活地演绎了出来，想象中的周若已经跃然眼前，他激动地看向傅铭生，发现他没有预料中的兴奋，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沈棠。 　　他刚才在沈棠的表演里，忽然明白了之前那些演员最大的问题在哪，并非表情生硬，也不是举止夸张，而是她们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反派，并且尽责地在演一个能让观众唾弃的反派。但其实周若本人怎么能把自己当反派呢，在她的世界里她也有自己的立场和坚持，她只是忠实于她的身份罢了。 　　傅铭生此时看起来很平和，他翻了翻她的资料，“以前是童星，近几年没什么出彩的作品……会用枪吗？” 　　沈棠摇了摇头，“不会，不过我有武功底子，学起来应该不是太难。” 　　“嗯。” 　　傅铭生上下打量了她几回，然后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就让她先回去了。 　　试镜就这样结束，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动傅铭生，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场展示一下身手才对，毕竟这是她目前最大的优势，然而来不及再有什么交流，她已经被导演助理带出了活动室。 　　黎漾打听了一下，也没得到确切的回应。 　　“没事，罗证说你表现得非常好，田劲对你的表现也很满意，傅铭生没理由把你刷了。” 　　沈棠回想傅铭生不痛不痒的神情，对结果没有太大把握。也许他觉得她演得还不够好，还不够像他心目中的周若，也许他看中了更好的人选，也许，他在权衡是否屈从于金钱大佬也不一定。 　　结束后在外面吃了点东西，黎漾亲自开车送沈棠回影视城，到了酒店门口，刚下车，就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太寻常，酒店服务员在大门前凑了一堆，被几个男的盘问着什么，嘴里偶尔冒出“可怕”“恐怖”之类的字眼。 　　其中两个男的，看见她们下车，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朝着这边直直走来。 　　“请问是沈棠吗？” 　　“我是。” 　　男人掏出了一个证件在沈棠眼前晃了晃。 　　“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 　　“怎么回事？”沈棠浑身绷紧，警惕地看着眼前两人，黎漾也拉过她，把她护在身后，“能不能先说明一下是什么事情。” 　　“你涉嫌一起命案，需要协助调查。” 第28章 杀青 　　区警察局接到报案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 酒店经理打电话报的警, 警察赶到的时候，救护车也在门口, 医院人员检查确认受害者已无生命体征之后就不敢乱动，因死者头上还有钝器造成的伤口，怀疑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警察到场之后立刻封锁现场进行了搜查, 受害者遇害的地点是在酒店四楼的楼梯间，没有监控, 现场有被落下的私人物品, 根据物证，嫌疑人锁定为在酒店住了近三个月的帝相剧组人员。 　　“认识这个人吗？”叫薛淼的警察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到沈棠面前让她辨认。因为还没有确认嫌疑, 加上黎漾的再三阻拦, 警察没有直接把沈棠带回局里, 而是在酒店大堂进行了初步询问。 　　沈棠看了眼照片, 年纪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的一个小青年, “认识, 是酒店的服务员小张。” 　　“酒店这么多服务员, 为什么偏偏对他记得这么清楚？” 　　薛淼的语气很不客气, 好像已经把她当犯人对待，沈棠不悦地拧眉, 碍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且对方是警察, 只好忍耐着配合说明，“有一次我们主演的房间里发现了针孔摄像头，那天的值班人员正好是他，也听经理叫过他的名字，所以就记住了，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张死了。” 　　“……” 　　这个回答很出乎意料，前几天还在电梯里偶遇过的人，突然说是死了，沈棠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不可思议瞪大了眼。 　　薛淼仔细观察沈棠的表情，才继续说道：“今天下午两点多，他被人发现在四楼楼梯间遇害，初步推测是钝器砸伤脑袋再被推下楼致死，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你的剧本。” 　　“可是，我的剧本在我们剧组女一号阮维维那里，昨天我们俩拿错了剧本，昨晚上收工的时候我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换回来。” 　　“那反过来也就是说，阮维维的剧本在你这里。” 　　“对。” 　　薛淼和另一个警察古怪地对视了一眼，眼神变得谨慎起来，“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剧本，上面写的正是阮维维的名字，下午我们已经和阮维维核实过了，证实她手里拿的是你的剧本，而她的剧本，你刚刚承认了在你这里，正是遗落在现场的这本。” 　　至此，沈棠终于明白了她的嫌疑是怎么来的了，自听到命案发生后，她的表情一直很严峻，此刻还多了些无奈，“问题是我昨天晚上把它落在了化妆间，我根本就没有把它带回酒店，而今天我请了假，一整天都没去过片场，更不在酒店。” 　　“你们片场没有摄像头，有人可以证明你说的话吗？” 　　“没有，我助理请假了，昨晚没人跟着我，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见化妆台上的剧本。”看着薛淼眼里的怀疑愈发深重，沈棠紧接着说：“但是我今天从上午出发，一直到下午都在西城区参加试镜，有很多人可以证明。” 　　她报上了试镜的详细地址，薛淼那张黑黑瘦瘦的脸皱成一团，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偏头在他的警察同事耳边说了什么，他同事随即起身往外走去。黎漾被要求坐在了远处，一看见这边有点动静，立刻也紧张地站起身来。 　　“反正你们查了之后就知道，我今天确实整天都不在这边，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今天在这里，你们也没办法证明我和案子有关系，第一我没有伤害他的理由，第二如果剧本是唯一的证据，那么随便一个人拿走了剧本扔在案发现场都可以栽赃嫁祸，剧本又不是什么小物件，行凶之后落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不是太奇怪了吗……” 　　虽然薛淼还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但不可否认，她提出的问题也正是困扰他的症结所在。这么大这么厚的剧本，如果说是凶手行凶之后不小心遗落的，确实太说不过去了。只是眼下证据和线索太少，只能将每一处有可疑的地方都仔细查证。 　　沈棠又被问了一圈人际关系和行程安排，过了约莫十分钟，刚刚离开的那个警察重新返了回来，低声对薛淼道：“她说的是真的，有不在场证据。” 　　“沈小姐，抱歉，打扰您的时间了，之后如果还有问题需要您协助的，希望能配合我们提供线索。”薛淼敛下失望的眼神，站起身朝她点了点头，正欲离开，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对了，您刚才说，第一次见他是因为偷拍事件，偷拍的人是谁，后来抓到了吗？” 　　沈棠想了想，“没有，好像那会儿也有警察来取证的，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没听说还有新的进展。” 　　“那他当时在你们楼层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您是在什么情况下看见他的？” 　　“他是收到了一袋留言要转交给我们主演的东西，特地过来转交的，结果遇见大家在说偷拍的事情，正好那天又是他值班，就被经理逮住问了几句。” 　　她尽量还原了当时的情况，薛淼抓住她话里的关键，又问：“经理？那时候有发生口角吗？” 　　“我们和他是没有的，酒店经理态度比较凶地说了他几句，他看起来胆子小，也没敢回嘴。” 　　“那他转交东西给你们主演，这个主演和您刚才说的被偷拍的主演是同一个人？”薛淼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下午在帝相剧组的取证内容，飞快地翻开笔录，求证道：“宋余舟？” 　　感觉薛淼问的问题有些奇怪，而且偷拍事件也牵扯私密，沈棠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蹙起眉，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 　　* 　　莫名其妙摊上这种事，饶是身经百战波澜不惊的黎漾也有些慌神，幸好警察只是一番询问之后就离开了，等待的时候，她已经联系了帝相剧组，几乎是警察前脚刚走，制片助理后脚就到了，看起来一整天也没少忙活，脸色很虚的模样，一边和沈棠解释着，一边拉着她去整理行李退房换酒店。 　　下午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全剧组也都很震惊，一想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也许和剧组里的人有关，全都人心惶惶的，工作状态一个比一个差，集体被导演骂了个狗血淋头。制片人也心情抑郁，在一旁很认真地回想：是不是开机仪式上有什么东西置办错了，才导致剧组这么多灾多祸。 　　黎漾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没法留下来陪沈棠，可总是不太放心，又去找导演打点了一番才离开。 　　晚上沈棠独自呆在房间里，不断回想着警察说的那些话，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以前是见多了打打杀杀，可那是在纷乱年代的江湖中，现在这样太平的好时代，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正沉浸在思绪中，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几声咚咚的敲门声，沈棠猛地一怔，透过猫眼仔细看了看，才打开门。 　　换了酒店之后他们还是住在同一层，不过他的房间从对门换成了隔壁。今天的拍摄很不顺利，他神情疲惫，连声音都懒懒沉沉的，听起来没什么气力。 　　“听说警察来找你了？” 　　“嗯。” 　　“吓到了吧。” 　　沈棠诧异地抬眼看他，他大晚上收工了不赶紧睡觉，特地过来，就是为了问她有没有吓到？但看他满脸关切，只好叹了口气，老实回答：“有点，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想到在这里会有这样的事。他看起来……就是个平凡的小青年而已。” 　　“白天警察也来过剧组了，大家心情都挺复杂的。制片说这一带可能是风水不好，才总出奇怪的事，你也别多想，反正警察已经立案了，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 　　沈棠沉思了片刻，突然问：“宋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真的和剧组的人有关呢？” 　　宋余舟：“？”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这几天有和那个小青年接触过么？” 　　“没有。”宋余舟说完，又想了想，“哦，好像有，应该是前天吧，前天他正好经过，我顺手让他帮我扔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就还是上回说的奇怪的礼物……怎么了？” 　　“没事，我也没什么头绪，可能是多想了，还是等警察的结果吧。”她总觉得很多事情似乎都有隐约的关联，却又理不出清晰的脉络来。 　　宋余舟倚在门框边，看她微垂着眼，愁眉苦脸很严肃的样子，有种忍不住想揉她脸的冲动，“如果你晚上睡不着，可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我。” 　　“哦对，我到时间睡觉了，”经他提醒，才发现已经超过了就寝时间，她现在得好好保护这具身体才行，不是因为工作原因的话，能早睡绝不晚睡，“宋老师再见，晚安。” 　　不等宋余舟再说点什么，她已经砰地关上了门。 　　宋余舟：“……” 　　* 　　后来警察又来了剧组几次，偶尔拉住几个工作人员问东问西的，案子始终悬而未破。到了拍摄后期，临近收尾，剧组愈发忙碌起来，大家也就不太在意其他事了。 　　如果要说期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就是《暗狩》剧组终于在试镜一周后来了联系，看当时傅铭生的态度，她心里本来做好了落空的打算，没想到最终又有了转机，还是成功得到了周若那个角色，总算很值得高兴。 　　《帝相》这边沈棠的戏份几近拍完，只剩下了最后几场。休息时，导演召集了她和宋余舟开小会，表示想给杀青戏做做修改。 　　“最后朱槿告别璟王的那一幕，我想加一场吻戏。” 　　宋余舟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导演一脸。 　　“……”沈棠默不作声，抿着唇，脸颊泛着浅淡的红。 　　吻戏，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尴尬，王导却爽朗大笑起来，“对了，我忘了沈棠你是童星出身，后来也没怎么认真拍过感情戏，还没有经验吧。没事儿，拍戏嘛，很正常的，这还不是激-情戏，只是轻轻吻一下而已，不用害羞。就是在璟王扶起朱槿之后，多加了一个动作，算是对这一条感情线有了交代吧，原著里没有给两人写下圆满的落幕，很多读者都觉得遗憾，这个遗憾我们在电视剧里可以补足。余舟你经验丰富，拍的时候多带一下沈棠就行。” 　　听了这话，零经验的沈棠向“经验丰富”的宋影帝投去一丝惊讶的目光，只是短短的一瞬，已经被宋余舟捕捉到。他眼皮跳了跳，蓦地觉得经验丰富这四个字变得很刺耳。 　　和剧组一起呆了几个月，马上要杀青了，要和所有人分别，也要告别朱槿这个角色，沈棠心里满是不舍。只是这种不舍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表现，就被王导临时安排的吻戏给搅乱了。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请假归来的祝佳音表现得很激动，好像拍吻戏的人是她一样，“沈棠姐，你亲完影帝能写一篇五千字的吻后感吗，毕竟有千千万万个少女想睡他……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耶！你怎么这么平静啊，难道不激动吗，不紧张吗，没有感觉到心潮澎湃吗？” 　　沈棠第一次有想把祝佳音扔开的冲动。 　　她激动，紧张，心潮澎湃到很想揍她，揍完还可以写一篇五千字的揍后感。 　　相较宋余舟和阮维维，她这个女三号的戏份较少，所以杀青得比较快，整个剧组还得再继续拍摄一段时间才能迎来真正的杀青，也正是因为这样，拍摄她的杀青戏当天，剧组氛围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似乎只有她独自在心里忐忑和紧张，其他人员全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待会儿璟王你站在这儿，朱槿你在这里，说完台词之后，璟王把朱槿扶起来，然后亲上去，就这么简单，没问题吧，我们直接拍一条试试。”导演快速说完戏，服化组检查完妆容和衣服之后都退出了镜头外。 　　亭子里，只剩下了宋余舟和沈棠二人。 　　朱槿垂着头，声音和秋风一样温温凉凉，目光落在眼前明黄色的龙袍上，眼里没了仇恨，没了殷切，只剩下千帆过尽的从容，“皇上，如今天下已经安定，臣的心愿已了了，以后……只想离开这里，四处走走，望皇上恩准。” 　　璟王——如今已经是皇上，听了朱槿的请求，身形一顿，哑声问道：“你只身一人，离开这里，能上哪儿去？” 　　“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的。”她莞尔笑了笑，目光始终微垂。殿下已经夺回江山，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下他与江山都安好，她也没什么可担忧和留恋的了。 　　忘了多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皇上沉默地凝视她那张笑颜，瞬间忆起了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常常进宫与皇子公主玩在一块，那时候总笑得这样开怀，再后来，他便只记得她的战场上杀伐的英姿，逐渐模糊了记忆中那个少女的模样。他想着，眼底盛满了心疼和愧疚，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你若去意已决，就走吧，朕不拦你便是。” 　　“谢皇上恩准。”朱槿跪下谢恩，皇上双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扶起，“但是，你要记得，宫门永远为你敞开……” 　　按导演的设计，说完这句台词，他就该亲她了。 　　想到这个，沈棠突然浑身绷紧，表情也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卡！”王导大喊一句，及时中断了拍摄，“沈棠的表情太紧张了，这是和皇帝最后的告别，你是决定放下了所有离开的，应该一种看破了红尘的状态，现在这样不行，再来一次。” 　　重复着前面的动作和台词，又拍了几条，全部都是到了关键时刻，沈棠就崩了状态，有一条宋余舟的脸都已经靠得很近，就快要吻上的时候，导演又叫了停。她脸太红了，一看就是早就知道要吻，拍不出效果来。 　　宋余舟欣赏够了她脸红的样子，才建议道：“王导，要不然吻戏还是删了吧，其实我觉得就算是要给这条感情线做个交代，吻戏也不是太合适，璟王和朱槿之间最感人的，是君臣之情大于爱情，如果最后来个吻，虽然圆满，未免有点流俗？” 　　“也有道理，那你想怎么演？” 　　“即兴。”宋余舟耸耸肩，笑得懒洋洋的，“等沈棠调整好状态，直接开始吧。” 　　亭子里，两人又将先前的情节重复演绎了一遍，到了紧要时候，皇上扶起朱槿，低沉的嗓音里透出几分不舍与温柔，“你要记得，宫门永远为你敞开，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只管回来。” 　　朱槿低头微笑着答应，但两人都心知，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会再见。镜头拉近，皇上凝视着她的目光突然黯了黯，随即猛地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没有防备的朱槿明显一怔，浑身僵着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放松下来。 　　他声音微哑，还有些发颤，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说，更像是自己在呢喃：“记得回来，朕这一生……不会再遇见你这样好的人了。” 　　画面定格在最后深刻的拥抱，加上宋余舟临场发挥加的台词，霎时把现场一大片人感动得眼眶通红。 　　沈棠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也有些恍惚的错觉，直到导演大喊才回过神来。 　　“卡——很好！朱槿杀青了！” 　　王导这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线，瞬间点燃了拍摄现场的氛围，导演助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支生日用的礼花拉炮，随着一声巨响，五颜六色的彩带在半空中散开。 　　“恭喜沈老师。” 　　“恭喜沈老师，辛苦了！” 　　…… 　　尽管剧组还没完整杀青，大家都在高兴地为她庆祝。她心里满溢着难以形容的情感，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最早熟悉的一群人，也是她的第一部戏，是新人生的开始。 　　在一片祝贺声中，离得最近的宋余舟突然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轻揽住她，在背上拍了拍，很快就松开了。 　　沈棠愣了一下，在嘈杂中，听到他说，“杀青快乐，辛苦了。” 　　* 　　当晚借着杀青的由头，沈棠请剧组吃饭告别，酒过几巡，大家都开始聒噪起来。最近拍摄日程辛苦，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又太多，每个人精神都很紧绷，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放松的机会，很快就有人醉倒趴在桌上。 　　因为对沈棠有些意见，姚欢找借口推辞了没过来，阮维维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至今是友好却疏离的样子，偶尔看过来一眼，也是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吵闹中，宋余舟走到沈棠旁边坐下，他也喝了不少，眼神异常炯亮，看她的时候目光灼灼，犹如两道激光，要把人穿透。 　　沈棠在统筹的鼓动下尝了点威士忌，脸颊两边红扑扑的，反应有些迟钝，说话语速也更慢了，一字一句的，又很轻，好像有谁要偷听她说话似的，徐徐说道：“我拿到了《暗狩》的角色。” 　　“果然，傅铭生很有眼光，”宋余舟毫无意识地夸了她一把，长身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无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顾童要是知道女二号换成了你，应该高兴疯了。” 　　“是挺高兴的，”想起这个，她晃了晃手机，眼睛微弯起来，“我已经告诉过她了。”发微信和顾童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顾童一连发了八个兴奋的表情，还说她激动得把手机给砸地上了。对于她来说，不和谈诗沁演戏真的是和救了她一命差不多。 　　饭局里有人拿着手机不停给大家拍照，王导喝多了，变得感伤起来，一会儿走到阮维维面前和她讲大道理，一会儿过来找宋余舟喝酒，然后又找上沈棠，特别豪迈地举着空酒杯完成了干杯的动作，一掌拍在她肩头，嚎道：“沈棠你要继续坚持啊，我在电视圈混了那么久，不会看错人的，以后，以后你肯定能红，要坚持啊！……哎，太不容易了，你不容易，我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剧组也不容易……” 　　粗略一算，直到被送回酒店为止，他一共反复念叨了七十多遍的“不容易”。 　　祝佳音把沈棠接回了酒店，和黎漾通完电话之后，无意间从沈棠手机里看见了其他人分享在“帝相小分队”微信群的聚餐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别人偷拍的沈棠和宋余舟的合照，宋余舟左手随意地搭在沈棠椅背上，从照片的角度看过去，有点像是揽着她的肩膀，他眼神尤其清亮，脉脉含笑地盯着她看。 　　卧槽。 　　祝佳音惊奇地扯扯被子。 　　“沈棠姐，你说……宋影帝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什么。”沈棠困顿地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掉出来，愣了愣，眼神有些迷茫地对着照片看了两秒，心宽地摆手道，“小姑娘别瞎说。” 　　“……” 　　多心了吗。 　　可是她怎么觉得，宋影帝的眼神明明看起来这么——柔情蜜意？！ 第29章 回家 　　托了昨晚那小半杯威士忌的福, 沈棠少见的起晚了, 让祝佳音彻彻底底履行了一次小助理的义务。 　　她从前爱喝师父自酿的桂花酒，自诩酒量还不错, 没想到换了副身体换了个时代，就败在了一小杯洋酒下，实在很惭愧, 还有些头疼。 　　趁着她没起床的这段时间，祝佳音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她洗漱完, 就看见祝佳音捧着手机靠在床边笑得很欢乐。 　　“怎么了，在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刷评论啊, 昨晚你发的那张照片炸出了好多评论, 有些粉丝真的太逗逼了, 哈哈……” 　　“照片？”沈棠毛巾轻擦着头发, 走到床边，纳闷地凑上前看, “什么照片？” 　　“就你发在微博的自拍照啊, 忘记了？” 　　“……”沈棠看了照片, 记忆才又往回涌。 　　昨晚统筹一直在拍照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黎漾总让她要经营微博，让她偶尔发自拍哄粉丝开心, 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了，她突然兴致上来, 捣鼓着给自己拍了一张。没有费心思找背景，没有乔角度，只是确保自己的脸都被拍进画面里就被她视为成功，然后随手发到了微博上，自以为走心地配文：“杀青了。[微笑]” 　　她有一阵子没更新微博了，突然刷出了新动态，还是微博上第一张自拍，粉丝们通通被炸了出来。 　　“很棒，恭喜老干部荣获女演员界自拍技巧倒数第一名[微笑]” 　　“恭喜杀青！发现有照片炒鸡开心！！！但是点开大图……？？？” 　　“哈哈哈救命被圈粉！小姐姐有颜值就是任性啊，自拍界的泥石流很棒棒哦！” 　　“[二哈]这角度我是服气的，真的不是不小心打开了手机前置又不小心拍了一张吗，讲道理这个分分钟能暴露双下巴的仰角，一般人拍出来都是赵本山大叔既视感，多亏颜好才能扛住这令人堪忧的自拍水平……” 　　“被、被吸引了……好清纯不做作的小姐姐！竟然没有美颜磨皮滤镜手动瘦脸和45度角，你这样其他女演员要跺脚生气咯[doge]。” 　　大概是看腻了网红和演员们精心摆拍连角度都大同小异的照片，有了审美疲劳，突然冒出这么个不讲套路的风格，一下就戳中了许多粉丝和路人的萌点，纷纷觉得好不做作，无意间又圈了一波粉。 　　沈棠把热评都浏览了一遍。 　　留评的大都在变相夸她，但热评第一的那条她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什么女演员自拍技巧倒数第一名。 　　胡说！明明拍得很好。 　　她想了想，认真回复了热评第一，结果却立刻遭受了一轮轰炸，大家突然尬起了比心表情包纷纷和她表白：小姐姐真是太可爱啦！ 　　“？？？” 　　她觉得，他们萌点都怪怪的。 　　* 　　说起来，她自来到这里之后，从出院到进剧组，好几个月了，一次都还没有回过家。她家在不那么富贵的东城区，一个比老旧但环境干净的小区里，因为自童星走红后的后面几年，她几乎没挣到什么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家抠脚毫无收入进账，没能力在这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买下房子，就连西城区那边好点的公寓都负担不起，权衡之下，就不如租了东城区的公寓，虽然离中心较远，小区也老旧了些，胜在整体环境和配套还算可以，她过气归过气，好歹是个明星，被人拍到——假如有的话，也不至于太难堪。 　　她是一个人独居，父母都不在这个城市，父亲是个退休教师，向来不喜娱乐圈这样的文化，一直不对她的事业发表意见，很少交流，偶尔来个电话，也就是问问身体，几乎不提其他的。母亲则是相反的极端，她热衷做一个星妈，从决定让女儿进入娱乐圈，到后来的每一个决定，她都要参与干涉，一不顺心就摆出妈妈架子——这点沈棠已经领会过了，不过自那次“顶撞”后，她已经收敛了许多，大约是最近看见了许多正面的曝光，决定相信经纪人的能力。 　　只是有时还是会憋不出要插手，比如闲来无事搜搜她的新闻，看见哪篇官方通稿写得不够好的，就要转过来，洋洋洒洒写上几百字的修改意见和点评。 　　“沈棠姐，这两天你没什么行程，趁这机会好好在家休息，养养精神吧。有新日程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然后来这边接你的。” 　　“好。” 　　帮着把行李搬进屋后，祝佳音参观了一圈就离开了。 　　米色窗帘，格纹桌布，沙发上散落着抱枕和几本貌似看了一半的书，桌上放了瓶透明的装饼干的小零食罐……沈棠环视着屋子里简约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装潢布置，脑海里闪现了在这样一方小天地里，原主曾经的生活画面。 　　她躺到柔软的大床上，没由来觉得安心，转了个身，才发现枕头旁边还放了本书：《演员自我修养》，似乎已经读了大半，书签卡在了三分之二的位置。书架上也摆满了演技相关的工具书，和一些话剧小说。 　　沈棠有些惆怅，心想，其实原主真心是很喜欢做演员的。 　　她虽然已经杀青，但还没有退出“帝相小分队”的微信群，于是隔三差五能在群里看到剧组拍摄的进展，有时候是导演的临时通知，有时候是现场的照片，有时是隔空喊话，偶尔聊得火热的时候，制片或者导演还会圈她说上几句，好像她还在片场似的，也多亏了这样，心里才没有那么空落。 　　《暗狩》把女二号的角色给了她之后，果然有一个投资人不干了，听说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就撤了资，所幸傅铭生和田劲这对“黄金搭档”声名在外，想掺一脚的人也多得是，补上资金缺口不是什么大问题。想来田劲在这方面应该是很有自信的，才会纵容傅铭生公然和投资方叫板，当时在试镜现场大吵一架后，连挽留投资人的表面功夫也没做。 　　他们还需要花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进行前期筹备，剧本最终定稿、定服装设计、主题曲的创作等，所以距离沈棠进组还有一小段自由的时间。而傅铭生此前已经要了她的联系方式，期间偶尔有和她沟通他对角色的要求。 　　剧组还没有建群，所以有什么消息也不能第一手得知。 　　于是沈棠和所有人一样，是在热搜上看见《暗狩》确定了男主角的消息的。先是一个接一个的营销号发布，然后过不了多久，官宣给某个营销号点了赞，算是低调盖章了消息的真实性。 　　原本宋余舟的呼声很高，很多人都猜剧组会请宋余舟出演男一，事实上他的确也是剧组的第一人选，只是他拒绝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后，大家就开始乱猜一通，各家粉丝每天@官宣自荐正主的也不少。 　　好不容易等到确切的消息，网上立马炸开了锅。 　　《暗狩》的男一号，居然是南嘉澍！ 　　转发和评论瞬间过了十万，微博底下各种评论齐飞，吃瓜路人大多感到质疑和惊讶，粉丝树袋熊们则高兴得奔走相告，一支专门帮爱豆安利作品的大军又开始建立起来。 　　非粉丝的群体中，有觉得南嘉澍符合自己心目中的幻想的，也有一些“傅田组合”的老粉感到不满意的，质疑声不绝于耳。 　　“有点失望，傅田组合也开始向流量小生低头了吗？” 　　“这次选角很失败啊，期待值瞬间就降低了，哎，要看小鲜肉我看脑残偶像剧就好了，干嘛看烧脑剧。” 　　“南嘉澍不是歌手吗，转型转得这么快，不太敢相信演技，反正我是没看过他演的戏，他能hold得住顾童吗，怀疑。本来还觉得傅田组合是业界良心，现在看也是迟早药丸了，部部精品的魔咒怕是要打破了。” 　　其实倒不是大家刻意为黑而黑，确实在好些人心目中，对他仍停留在人气歌手的印象，转型演员没多久就扛大旗，免不了让人怀疑是否真有能力扛得住。加上现下许多霸屏小鲜肉的演技十分尴尬，怪不得大家习惯性把颜值和演技成反比地评估了。 　　毕竟，在纯剧粉的世界里，长得好看不是最重要的，演技好才最重要，一个演员只要演技足够好，什么事儿都能被原谅。 　　似乎还嫌不够热闹，男一号公布的消息热度还未褪，官宣立刻又发布了一个小视频，南嘉澍一身白色卫衣，戴着耳机在棚里认真录歌，背景音乐是一段听着挺热血的前奏：“@南嘉澍男神热血献唱《暗狩》主题曲，期待期待[爱你][爱你][心]” 　　试听的一小段音乐结束，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沈棠感觉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种预感，这剧可能要爆。她不敢评价南嘉澍的演技如何，但从上次短暂的接触来看，他至少是非常擅长解读角色的，加上傅铭生这种宁可被撤资也不愿意接受资方胡乱塞人的性格，如果南嘉澍不好，傅铭生根本不可能选。 　　主角两人都无须担心，那么，接下来，只要她自己做好就行了。 　　想到这，她担忧地皱起眉来。 　　为了角色需要——她得练枪。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_(:з」∠)_--- 　　@祝佳音：今天看了老板微博底下的评论，说没人能hold住那个自拍角度，本小仙女一万个不服！立刻用这角度随意拍了一张……果真很赵本山[捂脸]对不起老板，向老板颜值低头。 #今天也是狗腿的一天呢# 　　- 　　在沈棠晒照的第二天，宋大影帝也在微博发了张自拍，角度完美，表情完美，同样顺利炸出无数粉丝，但是—— 　　评论回复：快把黑眼圈遮一遮！ 　　评论回复：咦脸上冒了颗小痘痘，果然年纪大了没这么耐熬夜戏了 　　评论回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照片是批发生产的存货 　　评论回复：你看隔壁家的小姐姐随手一拍都那么美！再看看你呢！ 　　宋余舟（痛心疾首）：……？？？这不是我的粉丝！当初天天嚎着舔屏的少女们都去哪了？！ 第30章 宋家 　　《帝相》正式杀青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期间配角们陆续拍完了所有戏份, 阮维维和姚欢也提前两天一前一后欢庆杀青，戏份最重的大男主宋余舟坚守到最后, 包圆了最后一场最后一镜。 　　剧组很有先见之明，提前召集主创和主演拍了大合照，等到真正全组杀青那会儿, 人果然已经不齐了。阮维维和姚欢马不停蹄地去赶新通告，宋余舟接下来准备休假一段时间, 没什么可着急的, 就和主创一起搞了场杀青宴，人还没有沈棠走的时候多。 　　他发短信问沈棠来不来，过了好久才收到回复, 说有行程来不了。他看着那行字, 忽然就觉得杯子里的酒索然无味, 后边干脆连续摊唱歌也不去了, 拉着管乐收拾收拾行李一头扎回了家里。 　　他家在西城区边上，是自建的宅子, 年纪比他还大点儿, 是他父母结婚的时候建的, 全部设计和风格都是随了他爸的意思, 没选在市中心主要是这边地儿大，还清静。地皮是他妈从他外公手里拿过来的, 那会儿地产商的手还没伸这么长，这一带都是白菜价, 只是后来楼市炒热了，到处搞开发，才涨到了令人咂舌的天价，随便哪块地一拍出去就是地王。 　　就管乐这种跟了宋余舟这么多年，时常要来家里接他帮他打点东西的，才算对他家免疫了。第一次来的时候，简直是瞠目结舌，震惊了好久。毕竟外头的房价已经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能在西城区有个高层复式就算是条件很优渥的了，可他这里活脱脱是小半个避暑山庄，改良的中式建筑，雕花回廊，占地极大的花园和大院，还搭了个戏台！ 　　讲道理，谁会在自己家里搭戏台呀？！ 　　可他妈说了，地皮是从外公手里顺过来的，做人得讲良心，取之于外公用之于外公，所以为爱听戏的外公搭了个像模像样的戏台，逢他老人家大寿的时候，还请人来唱戏哄他高兴，也就是几年前外公走了，才一直荒置了。 　　跟着这种大佬工作，心态不好的话容易嫉妒到面目全非。但有些事外人不清楚，管乐心里是最知道的，宋余舟这人有时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其实在关键事情上挺走心，去年闲聊中他曾透露过自己想买房，也就是感叹了一下买房不易这事儿，没想到后半年宋余舟不但替他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还付了首付，害他感动得一宿没睡，恨不得以身相许。 　　宋余舟开了门，温馨感和饭菜香气一齐扑面而来，全身心都在瞬间得到了放松，管乐在身后拉着行李跟进来，嗅了嗅鼻子，熟悉的手艺，老火汤的味道。 　　果然孙阿姨听到响动，立马从厨房钻了出来。 　　“小舟回来了，看看，我就知道，在剧组肯定没吃好，哦哟这瘦得，都没人形儿了。” 　　“……”管乐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回头对着老大上看下看，是稍微有一点清减了，也没看出来像孙阿姨说的这么严重啊。长辈在鉴别胖瘦这问题上真是有双与众不同的火眼金睛。 　　宋余舟只是笑。 　　孙阿姨从他外公家跟到这边，统共做了二十多年了，拿他当自己小孩一样看待，说话向来很亲近的。他很捧场地猛嗅了一下，作势要进厨房看，“大晚上做什么呢，这么香。” 　　“我今天买菜的时候，突然有种预感，莫名其妙的哦，觉得一定要买个老母鸡，结果后来真的接到电话说你要回来嘛，正好把老母鸡留着给你炖汤喝，让你补一补身子。”孙阿姨笑出满脸幸福的褶子，搓了搓围裙又钻进厨房，边走还边喊道：“你们俩快去把手洗一洗过来喝汤，晚饭吃了吗，再给你们炒点小菜好不好？” 　　“阿姨，别忙了，我们吃过晚饭了。” 　　“是啊，孙阿姨，不用算我的份儿了，”管乐探进厨房，用眼神和锅里的鸡汤告别，“我还有事呢，马上就得走。” 　　“喝一碗又不费时间的，我都煲好了。” 　　管乐把宋余舟行李拿上房间放好，下楼经过厨房和孙阿姨打了招呼就匆匆走了。宋余舟换好衣服回来，坐到餐桌前，炖了几个小时的鸡汤澄黄诱人，热腾腾冒着香气。 　　喝了两口，熟悉的味道冲刷着味蕾，餍足地闭了闭眼。他是喝了酒回来的，此刻换了休闲的家居服，又加上热汤下肚，眼神都变得懒洋洋起来。 　　“我爸呢？不在？” 　　“哎哟宋先生又排了新话剧，最近忙得都没怎么着家，好几回都是凌晨才回来的。”他爸一沉迷工作就无法自拔了。 　　“那我妈呢？” 　　“你妈妈今晚参加什么慈善晚宴去了，没这么早能回来。” 　　“我……” 　　这回不等他问完，孙阿姨已经抢先回答了：“你弟最近公司忙，天天加班吶，你们一个比一个忙，想要同时看见你们还得碰运气的，比中彩票还难。” 　　宋余舟笑得差点被烫了嘴，孙阿姨对待孩子似的半是责怪半是心疼地不停唠叨起来。其实她说得也不全是玩笑话，他们一家人真的是挺久没聚在一块了。 　　正想着，又有一阵开门声，孙阿姨赶紧迎了过去，依然是很体贴的长辈语气但多少掺了点儿拘谨，“回来啦，正好你哥刚回来一会儿，在喝汤呢，给你也盛点儿？” 　　“不用，我吃过了。” 　　虽然都是看着长大的，但宋炀自青春期后性子就变得冷了很多，长大后更是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孙阿姨对着他总是没有对着宋余舟那么自在，这会儿也是站在宋炀跟前小心地问他，又帮他把褪下的外套拿去挂在了衣帽间。 　　“最近公司很忙吗？这么晚才回来？”宋余舟招手让宋炀过去，忘了自己也是昼夜不分拍了好几天戏，只觉得加班晚归的宋炀可怜死了。 　　他们家教育是很奇特的。他爸宋历是话剧导演，他妈宋清雅从外公那接手了公司经营，打从以前就是他妈追的他爸。在宋清雅眼里，宋历十分有才华，浑身的艺术细胞都让她为之痴迷，而且他们还都姓宋，宋清雅觉得这简直是命运，愣是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给了当时还没什么名气的宋历。 　　结婚以后，她希望孩子也像宋历那样走艺术道路，但又希望孩子能继承公司，毕竟是父亲一生打拼的心血，十分苦恼，生了第一个孩子之后没有想出完美对策，而后不小心又有了二胎，就按照孩子周岁时的抓阄做了决定。宋余舟周岁时抓的是话剧剧本，他那个倒霉蛋弟弟抓了个金算盘。 　　后来两兄弟真的接受了完全不同的两套教育模式，宋余舟是随心所欲地按自己性子来，凡是有兴趣的宋清雅都要鼓动他尝试，宋炀则是完全的精英教育模式。庆幸的是，他真的在演艺方面有天赋且有兴趣，而宋炀天生对数字敏感，也不排斥经营管理。 　　其实两人的工作都不轻松，只是宋余舟更受不了每天在公司上班的生活，就常常半斤八两地心疼自家弟弟。 　　宋炀在他旁边坐下来，扯松了领带，脸上的线条稍微柔和了些，“公司有个新产品系列准备上线，最近会忙一点，过段时间就好了。 ” 　　“你不是高管吗，吩咐底下人去做就行了啊，干嘛自己折腾得这么累。” 　　公司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宋炀没回答，只是淡淡看了眼在喝汤的宋余舟，皱眉问道：“这次剧组条件很差？瘦了。” 　　“……有吗？”他明明在刻意减重之后又恢复了体重，肉眼看根本不觉得瘦得很明显啊，“你简直和孙阿姨一样火眼金睛。” 　　宋炀不以为然，平时在下属面前的那张冰山脸，在餐厅的暖光下衬得意外和煦，“后边还接了新戏么？” 　　“没有，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对了，我这次，见到黎漾了。她带了个演员是我们剧组的。”他尽量用不经意的口吻说着，余光悄悄觑着宋炀。 　　“哦，”宋炀面色僵了一下，很不像他风格地迟疑了片刻，才问道：“她好吗？” 　　“她那种性格能不好吗，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敢闹到她头上，以前她连你都敢骂，还怕过谁。”说着，看见宋炀脸色变了几变，宋余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过头了，但一想到那阵子宋炀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是觉得，如果你心里放不下，干脆再和她谈谈，毕竟……你们那时候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就这么分开，不明不白的，搁在心里也不舒服。” 　　虽然他不喜欢黎漾那种充满威胁感的个性，但是宋炀喜欢，他只能咬咬牙劝了。 　　“再说吧。”宋炀站起来，拿过他哥喝完的汤碗，一言不发去了厨房。 　　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她问清楚的，但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又如何？ 　　他深知她的性格，说了不可能，就真的没可能了。 第31章 进组 　　“下午一点到两点有五个门户网站的视频专访, 结束后马上去机场直飞海城和其他主演一起录制《治愈便利店》节目, 哦对，晚上回来还要记得给粉丝集资送的生日礼物拍个认证照发微博……”何助理小步快走跟在南嘉澍身边, 照着备忘录里的行程安排简略做了汇报。 　　南嘉澍上半年拍摄的都市爱情剧电视剧《白月光》前两周已经定档，于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几乎都在跑宣传。 　　他所属的公司TRIGON娱乐在业内造星能力里是数一数二的, 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气小鲜肉，要维持人气靠的就是满到让人窒息的日程, 他已经习惯了。 　　快要步入电梯时, 身后追上来一个人，叫住了南嘉澍。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两句。” 　　他侧目过去, 发现是很久没见的徐立。他们几乎是同期被签进公司的, 还没出道之前, 两人还曾经住过一个宿舍, 那时候还会和对方聊一些事儿，出道后没多久, 他人气暴涨, 很快从B组经纪人手里换到了资源更好的A组, 再后来跻身公司一线艺人, 两人就没怎么再碰面了。 　　徐立目光瞟向他身后，似有些顾忌, 欲言又止。 　　南嘉澍朝已经先走进电梯等着的何助理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我马上来。” 　　“那我先把车开到电梯口等着，是负二层哦。”何助理叮嘱完，面色不善地扫了一眼徐立，松开按键，关门。 　　那眼神中瞧不起的意味很浓重，徐立心有不爽，也不敢表现出来。南嘉澍是公司一哥，最能给公司赚钱的人，连管理层都要顾忌着他的。他身边的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徘徊在底端爬不上去的，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忿忿不平，也只能憋着。 　　“你现在是大忙人了，很难得能在公司见到你。看你时间挺紧的，我就不客套了，只说重点吧，那个……你不是接了《暗狩》吗，我听说女二号好像是沈棠，想说如果你有她联系方式的话，能不能给我。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吧，那时候我和她是……”他含糊地意有所指。 　　南嘉澍是知道的，以前从徐立那儿单方面地了解过，他和沈棠有过一小段过去，但是，“我上次见到她了，问过她认不认识你，她没有印象。” 　　“那是因为那会儿我们有点误会，闹得不太愉快，后来我又丢了联系方式，才一直没解释清楚，她肯定是还在介意，我正好趁这次解开误会……” 　　他是什么目的，南嘉澍心如明镜。 　　虽然记忆有点久远了，但隐约还记得，那时候他曾有一次在公司前面看见过沈棠，像受了什么委屈，整个人很没有生气，那时他正当是积累人气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很不自由，身边又有经纪人在，即使认出了她也没能去打招呼，只远远看了几眼，后来在练习室，有人不停打电话给徐立，徐立都没接，他就猜到了大概。徐立向来投机取巧，当时和当红的李芯儿来往密切，肯定是不会再喜欢过气小演员了。 　　在别人低谷时分开，在别人上升时却要来拖后腿。 　　想到沈棠大方直率，性格温纯又平和的模样，他便愈发觉得眼前的徐立恶心。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算有，也没有权利随便透露给别人。我还赶时间，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南嘉澍敛下眼中的嫌恶，径直进了电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短信。 　　* 　　沈棠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射击馆，《帝相》杀青后，黎漾没有忙着给她接小杂志封面和小商演赚钱，而是给她安排了满当当的演技进修课程。按黎漾的说法是，只有地基打得越深越牢固，楼才能筑得更高更稳。沈棠隐约觉得，比起钱，黎漾似乎更享受的是造神的过程。 　　“沈棠姐，你不进去，在这儿愣着干嘛呢？” 　　“刚刚收到了傅导的短信，”她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才抬起来道：“两周后就要进组了。” 　　“这么快，那我们先赶紧进去练习吧。” 　　一踏进射击场，身后的祝佳音发现沈棠还没戴上耳罩，连忙慌张地夺过来迅速给她戴上，果然紧接着就听到了巨大的枪响。 　　枪支火炮的魅力她还没感受过，被震得眼神发怔，耳朵像有蜜蜂钻了进去，轻轻嗡鸣。 　　她就是在这时候，看见了三米之外的宋余舟。 　　他身姿笔直，衬衫袖子被卷到了手肘上，双手紧握着抢，微眯起一只眼沉着地对准靶子，表情认真得像是另一个人。 　　打完最后一发，转身要换子弹时，才发现默默在他身后观察的沈棠，愣了一下，而后神情骤变得如沐春风，心情轻飘飘起来。 　　“你也来这里练枪？” 　　沈棠点头：“是剧组介绍我来这里的，宋老师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去旅游了吗，昨天还看见你发照片的。” 　　觉得自己的行程受到了关注，宋余舟心情大好，“我从土耳其回来好几天了，回来之后才发的照片。今天闲着没事，就过来玩玩，前两年我也拍过一部民国剧，那时候为了熟悉角色，就来这里练过一阵子，后来成了兴趣，偶尔也会来玩玩，当是放松。” 　　“那还真巧，都是在这家射击馆，我也是为了体验角色来的。” 　　沈棠弯着眼，满脸是见到老朋友一样的高兴，宋余舟厚着脸皮跟着感叹说好巧，心下有点虚，他没告诉她，这里就是他推荐给顾童，顾童再推荐给了剧组的。 　　她今天才是第一次来，此前还没有摸过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想象中的要重许多。难以想象，这么一把小□□，怎么能爆发出巨大的威力。 　　宋余舟这个经验老手自然而然在她身后担当起了指导，“眯起一只眼瞄准靶子，用自己习惯的眼睛就好，两手要紧紧握住，再拿高一点，让视线和机瞄成一条线，瞄准之后扣下扳机，不要想着它什么时候击发，只要专注瞄准，扣下扳机……” 　　沈棠照着他说的调整了姿势，呼了口气，让自己稳定下来。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是紧张的，她也不例外，但除了紧张，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好奇心。瞄准，手指按压，用力扣下扳机的瞬间，她被巨大的后坐力惊了一下。 　　弹道偏移，脱靶了。 　　她愣了足足有好几秒，宋余舟心知实弹射击不是容易的事，而且第一次用枪都是会有点害怕的，更别说是个女生了，他上前两步正打算给她做做心理建设让她不用怕，却从侧面看见她皱起眉，目光仔细地在靶子和枪之前来回打量，显然不是害怕，是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 　　于是他到了喉间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没事，第一次都是这样，能开第一枪就很不错了，多练习几次就会慢慢变好的，其实射击水平只是其次，你的角色会有很多需要拿枪的镜头，剧组都是给的道具枪，质感和真枪差距是很大的，来练枪主要是为了体验真正握枪和开枪的感觉，这样演起来才会真实一些，实际上一发都打不中也没关系……” 　　说话间，沈棠似乎计算完了什么，再次调整姿势，扣下扳机。 　　第二枪，七环，第三枪，九环，第四枪…… 　　最后除了第一发脱靶以外，剩下五发四十六环。 　　“……”宋余舟看着靶纸，眼里只写着两个字：惊叹。他似乎不能以寻常女生的标准去看待她了。 　　“太厉害啦！”祝佳音激动地把靶纸拍下来，连同她刚刚射击的照片一起发到了微博上。 　　“为了周若，第一次实弹射击[激动]。” 　　发完微博，祝佳音抬起心满意足的骄傲脸，正要把酝酿的满肚子拍马屁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却被旁边难以忽视的存在给吸引住了目光。 　　祝佳音：“？？？” 　　奇怪，她家老板射击能力棒棒，为什么宋影帝也要露出心满意足的骄傲脸？！ 　　沈棠还想换子弹再来几发，看见两人的模样，满头雾水：为什么都这个表情？ 　　* 　　《暗狩》的主要取景是在华城影视基地。 　　全员进组第二天，监制就召集开了第一次剧本围读会议，除了主演和重要配角参加以外，主创团队也基本都在。 　　有些剧组不重视剧本围读，但傅铭生向来要求严格，需要所有演员对剧本台词和情境有透彻的了解，加上这部剧的角色关系错综复杂，牵扯党派众多，不事先熟悉剧本，理顺逻辑的话，拍摄效果必然达不到理想的要求。 　　傅铭生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指着沈棠对面的人给她介绍，“这是任彬，饰演郭海程，你的部下，在剧里被折磨得够呛的，平时得好好对人家啊。” 　　大家哄笑起来，顾童顺着开玩笑道：“傅导，我也想要部下。” 　　“你没有部下，你只有同志。”傅铭生这回恭敬地介绍了坐在边上的老演员，“唐晔舒唐老师，大家都认识的吧，抗日剧里的熟脸了。” 　　副导演担当了念读描述和旁白的角色，引导大家开始围读，每个都埋头读自己的部分，不是面对面地演绎，只用声音来演绎喜怒哀乐，相互之间的台词功底反而更明显能听出差异来。 　　过程中傅铭生又变得很严肃，剧本围读会结束之后，夸赞了沈棠一句：“台词功底不错。” 　　沈棠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唐老师的台词功底才是真的好。” 　　她不是谦虚，刚刚在读剧本的过程中，是真的听出来了老演员和这几位年轻演员之间的巨大差异，不见其人只听其声就已经能想象出来他演绎那个角色会是什么样的，栩栩如生跃然眼前。这一点她还有很大不足，意识到了这点，再听到导演夸赞，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才好像害羞那样面上尴尬起来。 　　她心事重重地回去，晚上久违收到了“帝相小分队”的微信群消息，《帝相》预告和花絮在网上曝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我棠做什么都是最棒的！骄傲.jpg 第32章 预告 　　《帝相》首发的不是剧情向预告, 而是角色版预告片。这部剧是由小说改编, 情节还原度很高，编剧几乎没有在情节上做大的改动, 故事情节观众都已经熟稔在心。相比起故事，他们真正期待的，是想看见自己爱了多年的角色被生动还原。制片方牢牢抓住了粉丝心理, 因此给每个主要角色都剪了一支预告片，沈棠虽然是四番, 但由于角色的特殊性, 也拥有了自己独立的一支角色预告。 　　官宣比较爱搞事，每天定点只发送一支预告，按着逆向顺序, 把最重要的男主角预告片安排到了最后, 吊足了粉丝们的胃口。第一支首发的是朱槿的角色预告, 一经发布, 立刻引起了巨大反响。 　　视频刚开始的音乐宛转悠扬，画面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饰演童年时期朱槿的小演员出现在开满梨花的御花园, 小脸肉嘟嘟的, 满是稚气, 身姿却异常挺拔，立在一旁, 好奇又渴望地看着公主皇子们在玩耍，可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练□□变得粗糙的小手, 面色羞赧地把手藏在了身后。再抬眼时，小璟王忽然出现在跟前，将刚做好的一束花环放在了她手上，伸手邀请她一起玩，小朱槿呆呆地看着他，表情豁然开朗，对着镜头眉眼弯弯，甜甜地笑起来。 　　下一秒，音乐突变，伴随激烈的鼓点和热血的配乐，第二个画面沈棠出现，硝烟弥漫的战场，她身披铠甲跨坐马上，满脸泥污，视线森然地睥睨敌军，眼里有凌人傲气，和天地无惧的凛然正气，手擎帅旗向前一挥，身后十万铁骑齐出，战马嘶风，擂鼓震天。视觉和配乐双重冲击，令人犹如亲历战场，看的人也头皮发麻起来。 　　场景再一转，她告捷回宫，皇帝重重封赏。大殿之外，她与璟王相遇，恭敬作礼之后便交错走远，后面连续几个画面随着激昂的配乐快速闪现，她化作宫女为人斟酒，在屋顶与人缠斗，在死伤一片的烈焰中眼睛猩红地大喊，在璟王面前含泪跪下……画面最后，仿佛隔了几个世纪般久远，镜头回到受封赏那天她与璟王相遇之后，走了好远，她突然回过了头来，眼底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静静地凝视璟王离开的方向。 　　在悠远、隐忍又深情的目光中，忽而响起她秋风般温凉的声音，犹如在诉说自己的心声—— 　　“父亲曾说，世间最了不起的爱，是忠诚。” 　　话音落下，画面霎时变得黑暗。宋余舟每个毛孔仿佛被电流扫过一遍，爬满了细密的战栗。因为拍戏的时候时常要按照取景决定场次顺序，不是按故事顺序一场场拍过去的，演员只专注于自己每一场的表现，其实难以想象最终出来的作品到底会是怎样的，所以他参演的每部作品，在出预告或成品时自己都会大略看看，检验一下成果。但只看个预告片就被角色深深感动，还是头一回。 　　这个角色太好了，好到就连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角色太好造就了沈棠如此精湛的表现，还是沈棠太适合了，给这个角色赋予了生动的灵魂。他当初和沈棠对戏时，就有好几次被其中朱槿对璟王的情感震撼过，现在再看预告，种种情节回想起来，竟然心口有些抽疼。也许是自己先前太投入了，还没完全出戏吧，他心想。 　　宋余舟停不住手，一连看了三遍预告，帮忙转发宣传之后，就喊孙阿姨帮忙泡了壶茶，坐在吊椅里打起游戏来，他需要好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连影帝都是这样的反应，粉丝和观众就更不用说了。伸长了脖子等待许久的书粉们和各家演员粉、剧评员以及路人们，自《帝相》杀青以后就时时关注着动态，盼着能第一时间看见成品，都快守成长颈鹿了。预告片一出，阅读量和转发评论如预计的一样，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不断飙升。 　　这一支预告片，其实是导演组和剪辑组的心头好，朱槿这角色虐戏太多，剪辑把这支预告片交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通红的。导演私心想让官宣把这支留到后面再放出来，但碍于沈棠是名义上四番，即使这支预告片明明比姚欢那支要吸引得多，为了避免粉丝撕番位掐架，还是按照了原定的方式，将它第一个放了出来。 　　这晚微博风平浪静，热搜看过去都是一片让人提不起兴趣或者满头问号的话题，什么“黑猕猴对野鸡萌生母爱”、“老挨骂的孩子长不高”——当首页突然被各路大V转发的《帝相》预告片席卷，准备洗洗睡的人们通通激动地点击进去。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特么的看了六遍！看过书很久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了，但是现在疯狂想把书再从头到尾看一遍啊揍！当年最喜欢的角色就是朱槿，还为了朱槿和其他书粉撕逼过，都是黑历史[哭笑不得]没想到有一天这角色能被神还原，看到朱槿在大火里那一幕差点泪奔……” 　　“挥帅旗那个眼神太燃了啊！看得我灵魂一震，求求你们快点定档！” 　　“小姐姐真的浑身是戏，最后回头看璟王的那个眼神太心酸太虐了，还没看剧就已经被虐成渣渣[哭]……我记得这条线满虐的，不知道剧版会不会写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行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不下来了，之前还diss过沈棠的演技，现在脸已经被啪啪打到三层楼高那么肿。现在想到朱槿就觉得应该是沈棠的样子，无法想象如果没换角还是窦婧喻的话会是怎样……黑转粉了，期待剧里的表现能有预告那么惊艳。” 　　“来给女主角打call的，结果沉溺在朱槿的眼神中无法自拔……反复看了好几遍，真的很棒，连我都感觉到心痛了，我得吃几片药回来再看一遍……” 　　评论里一片惊叹，被顶上去的热评第一是原著作者的留评：“最初开始选角的时候，导演曾经问过我对于朱槿这个角色有没有属意的人选，我对明星了解不深，当时想了一圈没想到有谁特别合适的，就没提供意见，所有选角都没有参与干涉。现在看见自己笔下的角色被原原本本地还原，心情真的是激动得难以言说，我以前在完结的感言里说过，这个角色是我最心疼的一个角色，她身上有特别美好而珍贵的品质，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她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且符合我在描写她时的一切想象，真的很让人感动，谢谢@沈棠 @帝相电视剧。” 　　平平无奇的夜晚被这支预告搅得激动难平，窦婧喻看完预告，拨通和经纪人大吵了一架，悔恨得将手机狠狠砸了床上。她的电视剧宣传也出来了，光是自己的粉丝在努力刷数据，路人看都懒得看，难得点进去了留言也全是说她演技毫无长进之类的字眼，动不动就上升到人身攻击。 　　如今沈棠被夸得有多猛，她此刻就有多后悔。她哪能预料到，一个四番的角色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如果早知道，她就不会去轧戏，不轧戏就不会遭到换角，不换角的话，现在受到一众夸赞的就该是她了。 　　她毫无道理地想着，刻意忽视了两人之间的演技差距，只觉得嫉妒得心脏都要爆炸了，却只能干坐着生闷气，无济于事。有种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恐慌隐隐在她心底升起，虽然心知这些好评不过就是一阵子的热潮，过后终将趋于平静，虽然沈棠的人气明明还没有她高，但她总没由来地感到，沈棠似乎在无形中已经超越了她，并且逐渐拉大了距离。 　　* 　　天气已经凉了，之前拍摄《帝相》的时候，大热天，演员们穿着好几层的长衫长裙，真恨不得把裙子掀起来散热，穿铠甲的时候就更别提了，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高温火炉。现在入了冬，《暗狩》的造型却反而都是轻装上阵的，南嘉澍几乎都是单薄的衬衣西裤，顾童也是单薄的常服，沈棠多是军装造型，还好点儿，能勉强扛点风，但在寒风中拍戏，身子总归也是暖不起来的。 　　剧本中，南嘉澍演的霍彦淮有着双重身份，明面上是船运公司的纨绔少爷，背地里却是“自由团”的首长，组织了大批爱国青年，专门暗杀日本人和汉奸。他在别人眼里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又留过洋，上好的绸缎衬衫松垮垮地塞进裤腰里，上边两颗纽扣总是松开的，象征儒雅的金丝边眼镜，硬是被他戴出了一股邪气，走到哪都爱撩拨一下小姑娘，放浪地抿嘴一笑，就让人招架不住。 　　他站着让服装师帮他打理衣领，视线悄悄瞥向不远处的沈棠。 　　沈棠的造型没太多花样，一袭军装，长发被妥帖地绾了个髻，衬得正经的神情里多添了几分严肃。她眉宇间有种天然的正气，化妆师特地帮她把唇色加深了些，好让她的形象更贴近通常意义上的“反派”。 　　最开始的拍摄通常会轻松些，顾童和南嘉澍的角色都有许多伪装的部分，那部分的场景比较日常，拍摄时也无需投入太过复杂的情绪，而沈棠这个角色从头至尾的形象都很统一，一出场便是和几个同等级的军官唇枪舌剑，在上级面前斗智斗勇，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 　　她专注地看着剧本，眉头微微皱着，化妆师给她补好了唇色，再拿起粉扑为她定妆的时候，终于发现她视线离开了剧本，连忙抓住机会搭起话来，“沈老师，你演得真好，《帝相》的预告和片花我都看啦，真的特别期待！” 　　沈棠正闭着眼被粉扑蹭来蹭去，一时没说话。化妆师尴尬地怂了，心想自己在这剧组提另一部电视剧是不是太不妥当了，而且有些演员脾气不好，很讨厌工作人员随便搭话破坏情绪的，她平时挺小心，只是她这两天被朋友疯狂安利了《帝相》的预告片和几个片花，满脑子都是朱槿的样子，今天再看见沈棠，才不由自主像小粉丝一样激动起来。 　　化妆师心底失落极了，讪讪地收起了粉扑。 　　脸上没了阻碍，沈棠这才睁开眼，对上化妆师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目光。化妆师从尴尬变得有些仓皇，也不知该做什么，还以为她会发火，结果只见她露出了特别明亮坦荡的笑容，礼貌和她对视着，认真地道起谢来。 　　化妆师这颗饭心瞬间被暖得一塌糊涂。 　　她继续研读剧本，不一会儿，眉头又攒紧了。祝佳音知道她这两天入戏状态不是很好，又帮不上什么大忙，看她神情愈发严肃，只能无奈在旁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听说附近有家焦糖布丁特别好吃，本来还想买点儿回来的，看这个状态应该也吃不下了。” 　　谁知道话音未落，沈棠倏地抬起眼来，还有些着急的样子，“吃啊，为什么吃不下，我肯定能吃得下的。”说着，又好像和自己较劲一般，捏着剧本的手指暗暗用力，“我过了戏再吃。” 　　前一场戏，她在窄巷里追赶疑似自由团的成员，一路紧逼，在胡同里和三个人对打，最后南嘉澍带着面具突然出现阻拦，她寡不敌众，对方全员逃脱。虽然剧情里是她没能抓到对方，但她打戏的流畅程度和自由发挥的精彩程度，令在场众人都惊叹了一把。 　　经常和傅铭生合作的工作人都清楚，他是个极其挑剔的处女座，就算别人觉得拍得好的镜头，他没折腾个三五次绝对不算完，很少有人能在他手里一条过。没想到沈棠进组不久，她的打戏就创下了全剧组的第一个“一条过”记录。 　　大家都隐约对沈棠的拍摄充满了期待，却没想到，接下来众人都觉得不那么难的场景，沈棠反而状态不佳，频频出状况。 　　傅铭生穿着斯文，说话却没这么好听，大喊了卡之后，还骂了个脏字，当着全组人的面暴跳起来。 　　“沈棠你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化妆师小米：最近跟的剧组里正好有一个刚萌上的小姐姐，今天鼓起勇气和她搭话了，本来以为她不会理我，没想到她超暖的啊啊啊，说话还一定要看着我的眼睛，太暖心啦！ 　　- 第33章 暗狩 　　傅导吼一吼, 剧组抖三抖。 　　原本就凉飕飕的天气, 加上傅铭生制造出来的冷气流，体感温度一下降了许多, 打灯的老徐中午盒饭吃多了闹肚子，遇上这当口，连个屁都紧憋着不敢放, 生怕把战火引过来，大家都静待着傅铭生接下来可能脱口而出的大骂。 　　剧组里有跟过傅铭生的人就知道, 他在片场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 跟人格分裂似的，场记板一打，暴躁型人格就显现出来。上回合作的女二号, 有天早上睡懵了, 一直没进入状态, 最后被傅铭生骂得当场大哭, 怕是从此在演艺生涯中落下了不小的阴影。 　　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傅铭生眉头打了个结, 脸色冷硬得仿佛中午和老徐吃了同一盒不新鲜的盒饭：“前面都演得好好的, 怎么一到霍彦淮过来你就出戏了！？” 　　“傅导, 对不起, ”沈棠仍像在思考什么，眼神有些飘, 和傅铭生道歉完，又朝身边一众工作人员点头致歉, “对不起各位。” 　　傅铭生冷脸回到监视器前：“再来！” 　　这……就好了？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傅铭生对沈棠尤其宽容，还是转性变温和了，总之少了预料之中的脏话，居然还挺不习惯的。 　　这段戏是沈棠饰演的周若和南嘉澍饰演的霍彦淮第一次正式碰面的场景。 　　“自由团”成员在码头、学校、公园等各处场所神出鬼没，大肆派发抗日传单并大喊抗日口号，鼓动民心，同时暗地里有好些日本军官和与日军打交道的商人被杀。周若被委以剿灭“自由团”的重任，对这个青年组织展开了调查。 　　与此同时，霍彦淮需要得到敌方的第一手情报，伺机以富家少爷的身份接近伪政府要职人员，一番评估之下，将周若视为了突破口。 　　在为日本人举办的宴会上，周若着军装现身，不同于其他女子穿着婀娜的旗袍或晚礼服，她一经出现，便格格不入，又异常显眼。 　　霍彦淮与身边女子调笑着，实则远远看见了目标，他自然地端了杯酒，一路心不在焉似的晃到了周若跟前，俨然一副放浪形骸的贵公子模样。 　　似笑非笑，透着玻璃镜片□□裸地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语气是勾人心魄的轻佻：“周处长？早就听人说过周处长是个大美女，我还不信，今天看来果然是真的。” 　　“……” 　　南嘉澍表演得很到位，那抹邪笑足以让人又爱又恨。 　　可沈棠忽然犹豫了，顿了一下，又没能顺利接上词。 　　“卡！” 　　傅铭生这回的语气比先前暴躁了不少，话也开始难听起来。 　　“没带脑子还是没带耳朵开工？！” 　　南嘉澍担忧地瞥了眼沈棠，她脸上倒没有太难堪的神色，反而像是沉进在自己的思绪中，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铭生也察觉了，朝旁边一挥手：“休息五分钟，沈棠你过来。” 　　“你有什么问题？”傅铭生问。 　　沈棠默了默，眉宇间都是认真的劲儿，抬眼用一副询问的口吻问道：“剧本上写，周若初见霍彦淮，眼神微微一震。我在想，就算霍彦淮有一副女孩子们都喜欢的好皮囊，像周若这样没有从小接受严苛训练，有着铁血心肠，连参加这种晚宴都只穿军装，不曾把自己当作普通女人来看待的人，真的会在第一次看见霍彦淮时，就被他撼动了吗？我……不太理解。” 　　怪不得，每次到这一幕她就死活卡住演不下去。 　　傅铭生心下了然，演员对自己的角色产生了质疑，自然无法再顺畅地进行下去，尤其是体验派演员，想人物所想，思人物所思，一旦发现了矛盾对立，就很容易陷入困惑。 　　“那在你对周若的解读里，她应该是什么样的？”傅铭生语气缓了下来。 　　“我觉得，她自身有一层与别人隔绝的屏障，因为她父亲的死是被友人出卖所导致的，后来又被灌输了不正确的是非观，才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样子。在我的理解里，她应是警惕性极强的，充满敌意的，对一切接近的人都会竖起无形的刺，应该不至于在第一次看见霍彦淮就露出这种眼神，反而可能会抗拒他的过分亲近。”侃侃而谈之后，她又收敛了态度，一副等导演决定的谦虚样子。 　　傅铭生仔细想了，也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因为男主的角色很重，所以编剧们在写剧本的时候，自然而然会给男主角戴上了太多的主角光环，以至于忽略了配角行为的合理性。 　　他虽然□□，但并不介意演员们有自己的独立思考，毕竟剧本也不总是完美的，在拍摄过程中，总会发现问题，再不断修正。 　　“那按你自己的想法再试试。” 　　重新拍摄，沈棠按照自己的演绎重新走了一遍戏，果然就好多了。不但一点没卡壳，还让初次见面的场景的冲突感变得更强烈起来。 　　傅铭生微眯眼，严肃地看着监视器里的表现，半举着手，要喊不喊的，把周围工作人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几秒之后，才喊道：“过！” 　　像军训队伍里的那一声“解散”一般，紧绷的众人听到这个幸福的字眼，瞬间集体放松下来，连扫在脸上的风都没这么冷了。 　　田劲在旁边捅了捅傅铭生的手臂，“怎么样，试戏的时候，我就说她很不错了，是个好苗子。” 　　傅铭生高深莫测地维持着自己在片场的王霸形象，不搭理他，心里暗暗在想，亏得他看人眼光好，这个女二号，确实是选对了。 　　好不容易过了戏的沈棠本人更高兴，眉眼都浸着高兴的笑意，揣着口袋踱步到祝佳音面前：“可以吃布丁了。” 　　* 　　近来黎漾对她的关心逐渐变得多起来，以前都是直接听了祝佳音的报告就算完事，现在每隔几天都会和她通电话，问一问她各方面的情况。今天收工回酒店洗漱完，也是立刻接到了黎漾的关心电话，和平常聊的话题差不多，有没有受伤，剧组有没有什么安排不好的，诸如此类的，还提了提最近在谈代言的事儿。 　　沈棠躺进被窝里，和黎漾聊完，刚挂电话，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宋余舟：“拍戏顺利吗？” 　　自从她进组之后，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宋余舟了，《帝相》的宣传期还没开始，两人也没有碰面的机会，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射击馆的时候，想想竟然也过去了近一个月。 　　她掐指算了算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不由得感叹起来。 　　宋余舟这一假休得很长，至今还没有接新工作，每天不是在家看书看剧打游戏，就是出门找三俩朋友应酬——但是朋友都太忙了，找过一轮之后，都懒得搭理他，他又回归了家里。 　　相爱相杀的资深粉丝们都深谙他的行踪和习惯，一看见他发布自家院里花花草草蓝天白云的照片，就十分不给面子地diss他：“哎，别家爱豆一天飞三次，我粥又闲在家抠脚了。” 　　每次刷到这种评论，宋余舟都很是不解，他的形象是从什么时候被粉丝黑化成这样的？同样是靠脸吃饭，怎么别人评论画风都是“帅帅帅！舔舔舔！”“我家宝宝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到了他这儿，就变成了“别刷微博了快去拍戏！”“一千万和我粥，别闹了，我肯定选一千万”。 　　想当初他也是被粉丝捧在手心的小鲜肉啊，才不过几年而已，变身实力派演员之后粉丝们画风也变得越来越清奇了。 　　演员真难做。 　　宋余舟自我怜惜了一下，倒回沙发里，看着还没亮起的手机屏幕，心里突然有点别扭。 　　那么久还没回复，拍夜戏？还是自己发的信息太突兀了？ 　　关心一下前同事的拍摄进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况且《暗狩》原本的第一人选还是他来着。 　　但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突然问好，确实也有点那什么，可也不能老实说是因为他休假休得太无聊了，想找人聊天吧。 　　思绪万千地在沙发里自我斗争了一番，正打算重新看看自己发的信息有没有什么不对，信息声及时响了起来。 　　宋余舟弹坐起身，点开，解锁屏幕。 　　沈棠：“挺顺利的。” 　　“……”回答真简略。 　　为了不让对方误会，宋余舟想了想，又发过去一个自觉很自然很合理的理由：“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是因为刚刚在玩游戏，一直抽不到好卡，突然就想到了你，顺便问问拍戏情况。” 　　那头又沉默了。 　　宋余舟盯着自己发的短信，一分钟前无比高大的自信心在缓缓崩塌。 　　难道这个理由……不自然吗？ 　　啊，休假好寂寞。 　　他再次往后倒下，手机又猝不及防响起来。 　　激动地点开，居然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张印着酒店LOGO的信笺纸，上面歪七扭八地画着一团线。 　　他看懂了，这，是一张符。 　　“……” 　　信息声响，后面还紧跟着来了一条短信。 　　“宋老师，我也想帮忙，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你试试照着画一画？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个微笑符号，看起来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棠V：八点收工，九点睡觉，晚安：） 　　@祝佳音：自从老板学习使用了表情符号，最近总是说什么都爱发：）这个符号，有时候还好觉得挺正常的，有时候真的是怪怪的！比如那天我收到一个“哦：)”瞬间觉得这个和[微笑]的作用没什么分别啊……有种捉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的感觉！我不要再教她新东西了QWQ 第34章 暗狩（二） 　　寒流来袭的时候, 南嘉澍的粉丝树袋熊们搞了个剧组应援活动, 集资置办了两百多套礼品运送到了《暗狩》剧组，两百多个小箱子满满当当地占了一大片场地, 每个小箱子为一大份，里面有抗寒用的暖宝宝、毛毯，扛饿的各种小零食、咖啡、奶茶, 还有唇膏、护手霜一类的小礼物，全体剧组人员每人一份, 除此之外还提供了三百盒净切水果供所有人享用。 　　对待主创团队和主演们则花了更多心思, 傅铭生和田劲一人收到一瓶珍藏版威士忌，顾童收到了大牌最新限量款香水，给沈棠的是保暖羽绒服, 南嘉澍更不必说了, 一大箱礼物全是按他喜欢的品牌购置的。 　　其实国内原本没有所谓送应援手信的习惯, 甚至连应援一词都不怎么使用, 是近年来受日韩饭圈影响才有了这些风气。粉丝们通过送礼来表示对剧组的感谢，同时也帮自家正主在拍摄过程中博取各方好感, 不管实际成效如何, 总算是煞费苦心。 　　当天两个剧务特地安排了接待, 南嘉澍也在拍摄空隙和前来应援的粉丝们合了影。沈棠听闻这件事, 从祝佳音手中拿到羽绒服的时候，觉得挺稀奇, 心想粉丝们能仅仅凭着一腔喜爱，就为他们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付出那么多时间与金钱, 虽有些奢侈了，但单论这份心意，还是很令人感动的。 　　刚刚那场拍摄是追击战，沈棠不小心蹭了满手泥，下了戏后，绕到后边一栋建筑的洗手间去洗手，手指被冰水冲得通红。 　　一出来，就看见不远处有个女孩儿，正和面前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女孩儿看着年纪小，面生，不是剧组的人，外套上有个大大的卡通头像，和沈棠收到的礼物包装上的贴纸头像是一样的——应该是参加应援的粉丝，约莫过来找洗手间走岔路了。 　　沈棠靠近几步，想着过去指个路，却听到了预料之外的对话。 　　“操，什么鸡.巴玩意儿要老子道歉！” 　　男人说话很粗俗，张口就是不堪入耳的脏字。沈棠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那人是剧组的群演头子，也在《暗狩》里占了个小角色。他手上还提着南嘉澍粉丝送的礼品盒。 　　女孩儿气得眼睛都红了，碍于对方人高马大，不敢做什么，只是死死地瞪着对方，说：“你无缘无故骂我脑残，就得道歉。”她心里有些害怕把事情闹大，让自家偶像难做，可是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委屈死了。刚才她帮忙派发完水果，就循着工作人员的指路过来找洗手间，还没找到，就碰上了这人，看着像是剧组人员，拿着自家送的礼品。她礼礼貌貌地和对方问好，结果对方擦身而过就骂了一句脑残。 　　她低头，还看见盒子上的卡通贴纸不知什么时候被撕下来了，正被对方踩在脚下。 　　男人啐了一口，满是不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你了？这么上赶着承认自己是脑残？那我也没办法。”本来，人傻钱多，大老远跑来给明星送这送那，不是脑残是什么，送这些玩意儿还真当他们稀罕了，呵呵。男人这么想着，晃了晃自己手上提着的礼品盒，神情更鄙夷了。 　　“你……”女孩嘴笨，气得找不到话来反驳。 　　得意洋洋的男人不理会她的愤怒，转过身，边走边翻着礼盒里的东西，看了之后又很不屑的模样用力丢回了盒子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破烂玩意儿……” 　　看着女孩儿在后面气得眼泪打转，沈棠眉头深拧，大步走过去。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面前忽然挡了个人，他下意识张口又要爆粗，抬头看见是沈棠，猛地一愣。身为群演头子，剧组女二号肯定是认得的。方才的嘴脸霎时消失不见，立刻换上了另一副狗腿的面孔，“沈老师，您找我有事？” 　　“你骂了人，怎么不道歉？” 　　沈棠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了训诫的样子。她身上还穿着戏里的军服，妆也没卸，这会儿脸色不如平常那么温和，又严肃又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真活脱脱像是周若在审问犯人的模样。 　　没想到她是来管闲事的，群演头子心里很不服气，可一对上她气势逼人的眼神，竟然觉得自己心里发虚，连腰板都挺不直了，又想到其他人说过沈棠真的会点武功，腿肚子不由打起颤来，再说了，沈棠好歹是个女二号，他也得罪不起。 　　“那个，沈老师，这……这是误会……” 　　“误会？”沈棠看向他身后的女孩，问：“他刚刚骂你了吗？” 　　事情转圜得有点突然，女孩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讷讷地点点头：“骂了。” 　　“因为什么骂的？” 　　“我刚刚就和他问好，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他就突然骂我脑残。” 　　“那你骂他了吗？”她又问女孩。 　　“没有啊……” 　　沈棠再次沉默地盯着群演头子。 　　他扛着这股注视，感觉方才那股无形的束缚感又迅速席卷了全身。看沈棠的表情，这事显然没法胡混过去了，他心中暗道一声倒霉，面上装作知错就改的样子，转身对女孩儿敷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得饶人处且饶人，沈棠也不和他追究这话的诚意了，没再拦住他的路，只是在他要走前，又道：“以后要是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收人家的东西。既然收了，就应该有些尊重。” 　　男人脸色变得难堪起来，眼里仍是充满戾气，也没再说什么，夹着尾巴快步走了。 　　“谢谢姐姐。”女孩有些感动地道完谢，脑子才恍然回过神，短促地惊叫起来，“你是沈棠！”说完似乎又觉得这样直呼姓名不好，慌忙捂住了嘴。 　　沈棠捡起地上被踩脏的贴纸，递到她手里时，她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最近我也有关注《帝相》的，虽然没看过书，但也很期待你演的那个朱槿啊，刚刚脑子一团乱，才没有认出来，不好意思啊，姐姐。” 　　“没关系，认不出来也正常的。” 　　“真的是脑子没转过来……”女孩尴尬地解释，接过贴纸的时候，看见沈棠手冻得发红，急忙从口袋掏出了自己的毛绒手套，“姐姐你戴这个吧，天太冷，别把手冻坏了。” 　　“没事，你自己戴着。” 　　小粉丝太热情，沈棠有些适应不过来，毫无理由拿人家礼物感觉挺奇怪的。 　　女孩儿讪讪地收回手，表情明显很失落，“对不起啊，是我太激动了，这手套是我自己买的，确实不太好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挺好看的。” 　　一听这话，女孩儿脸上又发光似的亮起来，“真的吗，那姐姐你戴着吧，你手都冻紫了。” 　　沈棠左右为难，无奈地叹了口气。 　　* 　　桌上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又放凉了，深夜十一点，CMG大楼十五层还亮着灯，黎漾窝在巨大的办公椅里，依旧一身整齐精致的套装，除了唇上的口红淡了些之外，整个人依然处于精神满满的工作状态，哪怕突然来一通电话，她都能一丝不乱地立马挎上包出去洽谈。在她的观念里，没有准时下班这件事儿，只要还睁着眼，每分每秒都是工作时间。 　　电脑屏幕上是《帝相》官方微博页面，就在白天，官宣再次曝光了一段时长三十秒的片花，沈棠只在最后出现了五秒，但官方显然深谙剪辑之道，短短五秒中沈棠飞身杀敌的热血场面已经足以戳中粉丝对朱槿的期待。 　　看着底下的一致好评和呼声，黎漾突然想到给沈棠打个电话，拿过手机才发现，太晚了，沈棠很注意作息，如果不是拍夜戏此刻肯定已经睡了。 　　拿过一旁的报表，她仔细检阅着宣传组提交上来的数据，无论是从搜索量，相关阅读量，还是曝光率来看，沈棠都处于急速上升的形势，算是一个非常好的状态，但是距离她想达成的目标还远远不够。只能算是终于把沈棠从泥沼里拉了上来，回归了正道而已，还没有真正把她推上红的道路。 　　她对沈棠是有期待的，她现在手下除了沈棠和上月刚签约的小歌手以外，还有好几个艺人，都是国内的天王天后级别，但再继续往上走的不多，他们大多数很满足现有的地位，也没什么超凡的野心和使命感，一旦达到了国内顶级，就通通像完成了人生目标似的，开始散漫自由起来，今天这个闹离婚，明天那个闹夜场打人，鸡毛蒜皮的糟心事非常多，磨得黎漾耐心全无，生起气来想让他们通通解约滚蛋。 　　以前宋炀就一针见血地说过，她把人生看成了一场不停通关的游戏，一旦通关了就会觉得索然无味，只有不停地迎来挑战，才能让她兴奋起来。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她在和宋炀吵架，只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带着恶意在指责她。 　　后来仔细想想，他的确是了解她的。 　　好比现在，她已经开始腻味了这个总监的职位，也腻味了一些人。她还有更大的野心和蓝图，而沈棠是她全新关卡里的重要一环。她不仅仅希望沈棠从十八线逆袭、爆红，顺利的话，她甚至还想带她走出国门，登上国际舞台—— 　　想到这些，黎漾覆了一丝倦意的眼神又蓦然变得澄亮，比落地窗外满城华灯更熠熠发光。 　　* 　　第七十二场。 　　周若收到情报，得知自由团会在洋行行长举办的慈善集会上闹事，事先在集会场地各处安排了伏击，没想到伏击的情报也被泄露，被自由团的人声东击西，分散了现场大部分兵力，有个日本商人在集会上被枪杀。周若带人紧追枪手，眼看对方逃入六国饭店，周若带人破门而入，却没看见持枪犯人，只有穿着浴袍胸口敞开的霍彦淮。 　　霍彦淮黑发湿哒哒地贴在脑门，被他随手抓出了放荡不羁的意味，他没带平时那副金丝边眼镜，眼里的笑意更清晰可见。一想到他的风评，周若不由得对他这副模样浮想联翩，皱起了眉。 　　“去其他房间仔细搜！”她挥手让其他部下分散搜查。 　　郭海程没动身，上前低声道：“处长，刚才明明看见那人进了这里，我留下来……” 　　“出去。”周若冷声打断他的话，眉眼都是不容置喙的严厉。 　　“是！” 　　霍彦淮没有换衣服或将浴袍裹紧的自觉，从头至尾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切，不慌张，也不恼怒有人打扰了他的时间，等人都散了，他就这么走到了周若跟前，俯身与她贴得很近，气息就喷薄在她的耳下，话音软绵低沉的。 　　“周处长，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好好搜查完了再走，怎么样？” 　　他眼神赤.裸.裸地勾人，周若撇开视线，“霍少爷，我记得你今晚应该在张行长的邀请名单上，你不在慈善会中露面，也不在家，出现在这儿是为什么？” 　　…… 　　“卡！” 　　傅铭生出声中断了拍摄，再回看了一遍刚才的镜头，“沈棠，你面对霍彦淮的勾引还是太紧张了，周若是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没错，但她这种未经人事和普通女孩是不一样的，她的眼里不该有羞涩！更何况这时她正在怀疑霍彦淮，你再好好琢磨一下到底该怎么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情节无针对任何职业或身份，不代表作者任何立场，纯属剧情需要。 第35章 暗狩（三） 　　剧中霍彦淮这个角色, 为了得到情报, 会不顾一切利用自身去接近周若，所以两人之间会有很多刻意的肢体戏。 　　拍摄之前, 傅铭生特地让沈棠和南嘉澍先走了一遍，没想到真正开拍的时候，沈棠还是放不开, 情绪没到位，面色也紧绷得明显。 　　傅铭生第一反应是要开口骂人, 但接触下来这段时间, 他是知道沈棠的性格的，工作态度十分认真，为人又很纯直, 先前几场动作戏在他这儿攒了不少分数——能将武打戏表现得如此精彩酣畅的女演员确实难得, 看着监视器里的沈棠果敢地从三米高楼跳下, 和别人对打时拳拳有力, 眼神和拳头的压迫感直直从画面穿透出来，他胸腔里积蓄的那点激动还残存着, 足以令他对沈棠这次的NG表现出难得的大度。所以他压下了骂声, 只是大声说了几句就作罢了。 　　这个布景里并没有暖气, 南嘉澍穿成这样, 看似很风流，实则冻得够呛。摄影机一关, 他就赶紧裹上了何助理递来的大衣，将手捂在放了暖宝宝的口袋里, 等浑身回暖了些，才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自己的搭档来。 　　他对自己的长相不是毫无认知的，虽然没到很自恋的地步，但也知道，一起拍戏的女演员对着他这张脸害羞心动的不在少数。 　　可像沈棠这种表现似乎还是第一次见，说是“娇羞”不贴切，他感觉她并不是对着他这张脸害羞了，更像是一个蜗牛，猝不及防碰到了什么东西，彻头彻尾把自己给藏起来一样的。 　　大约是不习惯别人的肢体接触。 　　“傅导，我觉得可能是我俩平时沟通太少了，彼此对着有点尴尬，所以才没找对感觉。要不然您看这场戏能不能往后推两天，我先和沈棠对对戏，沟通一下感情，也许状态会好很多。”南嘉澍提了建议。 　　这个布景其实是自由团的半个根据地，剧里的霍彦淮有很多场景都需要在这里拍摄，往后推除了日程变动之外，其他经费之类的影响倒不算很大。 　　田劲点了点头：“其实也行，反正这个场景的戏还有很多要拍的，调整一下总比干耗着强。老傅，你说呢？” 　　傅铭生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满脸高深莫测，唰唰翻了几页剧本，才说：“把七十九场自由团开会，和八十五场顾童躲进这里的戏先拍了。”刻意压了压嗓子，显得中气十足的样子。 　　田劲和他私底下是十几年老朋友了，深谙他的装逼之道，但每回在片场看见，还是免不了牙疼一番，这人在家和在片场完全是两幅模样，说有两种人格都是保守的，他觉得傅铭生身体里住了葫芦娃一家，足足得有七种人格那么多。 　　补完妆，南嘉澍瞥了眼还在别扭的沈棠，走过去开解道：“其实你把我完全想象成霍彦淮就行了，你别觉得我是南嘉澍，你就想着你是周若，你现在面对的是霍彦淮，你是来捉人的，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我产生了怀疑……” 　　“我知道的，就是……” 　　沈棠说了一半，不知怎么解释了，憋闷地瞧了他一眼，没再继续。 　　其实他说的这些她都懂啊，可她的神经反射不由她做主。有人靠得这么近，她既是浑身不自在，又得压抑自己别条件反射一掌拍下去，这种状态下根本没法好好演。 　　哎，做演员这事儿吧，其他的都还好学，她就是……肢体接触这一关过不去。 　　她愈想愈是发闷，干脆不出声了。既是和自己生起了闷气，又十分苦恼，不知该怎么化解这个难题。 　　南嘉澍见开导无果，只好去叫了顾童。她们关系亲，吃饭总在一起，经常能看见顾童倚在她身上大笑，她自顾在旁边端坐，也跟着笑得很收敛的样子。 　　闻讯而来的顾童把她拉到了角落，问：“怎么啦，他们说你卡戏了。可你这几天状态不是都挺好的么，不应该啊，怎么回事儿？” 　　沈棠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半晌，才吐露道：“我找不到感觉。” 　　顿了顿，又补充：“有点尴尬，又不太自在，反正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演。” 　　“什么戏尴尬，我看看。” 　　拿过她手里的剧本翻了翻，一目十行看完，顾童顿悟，轻笑起来：“你是不是很少拍肢体接触比较多的戏，不好意思了，觉得过不去心理那关？” 　　不单单是不好意思，但……差不多吧。沈棠点头。 　　“那武打也有肢体接触的啊，你就当成是普通的身体接触就行了。” 　　“不一样的。” 　　“那倒也是，打戏毕竟不是感情戏……可是你之前和宋余舟拍《帝相》的时候没有这种戏份吗，应该也有的吧。” 　　“有一点儿，”沈棠偏头想了想，“但可能是因为我和宋老师比较熟了，就和你一样，所以倒不是特别尴尬的，还行，而且需要我表达复杂情感的地方也不太多。” 　　那种君臣之间的感情，她还是比较能够理解的。 　　“我是能演戏不会说戏的类型，要不然我就可以给你分析分析了……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总得有人帮你把戏给顺过来。”顾童说着，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个十分意外的想法，“唉？既然你对着宋余舟不尴尬，那干脆让宋余舟来帮你顺顺这段戏，怎么样？” 　　还、还有这种办法？ 　　“那不太好吧。”宋余舟好歹是个影帝，通告肯定很多的，别人流量小花一天要飞三趟飞机，像他这种咖位的，估计每天都得在飞机上过日子。沈棠犹豫了片刻，沉吟道：“宋老师应该挺忙的，这种事，不太好意思麻烦他。” 　　况且杀青之后，两人也挺久没见的了，突然拜托这种事，挺唐突的。 　　顾童不以为然，“忙什么啊，现在全娱乐圈最闲的人就是他了，他休假还没结束，每天都在想着该去哪儿玩呢，没问题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我帮你问问！” 　　没有一丝拒绝的余地，顾童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大手拍拍她肩膀，风风火火又跑回去拍摄了。 　　沈棠立在原地纠结了会儿，很快想开了。问就问吧，反正宋余舟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 　　宋余舟这一趟休假休得令他开始怀疑人生，习惯了忙碌，突然拥有那么多闲暇时间，还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了，甚至无聊到刷起了工作邮件。无奈骆明宇和管乐贴心过了头，竟然连一封邮件都没有发来打扰他。 　　很想被打扰的宋余舟全副武装去公司找宋炀吃了顿饭，他们两兄弟从没在同一个公众场合出现过，虽然没有要刻意隐瞒什么，但宋炀毕竟是圈外人，他实在不想让宋炀因为他的缘故被媒体盯上——本来他弟就活得苦行僧似的，再要被媒体盯上的话，就更没有私生活了。 　　于是他全身高度武装裹得十分严实，在前台秘书奇怪的视线中站了会儿，五分钟后，又在前台秘书无比震惊的目光中，被宋炀领走了。 　　饭后，宋余舟久违地陪他妈宋清雅去挑衣服，正舌灿莲花地把宋清雅夸成仙女时，收到了顾童突如其来的短信。 　　顾童：“明天有没有时间，来我们剧组探班吧，帮忙顺顺戏。” 　　宋余舟莫名其妙。 　　顺戏？他顺哪门子的戏？而且他和顾童这种塑料花的友谊，什么时候搞过互相探班这一套了，难道她答应了公司要和他炒CP吗？ 　　“不去。” 　　啪啪打下两个字，宋余舟还没把信息发出去，对话框里又跳出来一行字：“哦，漏写了几个字，是帮沈棠顺顺戏。” 　　“……”宋余舟手指蓦地停在了发送键上方。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这件好看吗？”宋清雅拎着一件新款长裙朝他晃了晃。 　　宋余舟迅速抬头瞥了眼，心不在焉道：“好看，我们家宋女士穿破麻袋都好看。” 　　这一句夸奖显然没有之前的水平高，宋清雅白了一眼，试衣服去了，暂时不想理这说话不走心的大儿子。 　　注意力又回到短信上，宋余舟有些犹豫，自己虽然闲，但去别人剧组探班给人顺戏，似乎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他和沈棠，说到底也就是合作过一部剧的同事关系，也没什么理由为了一个同事做到这份上…… 　　还在认真思考着，顾童那个催命的急性子又发了短信过来。 　　——“？？？来不来啊到底，你之前不还和我说沈棠在片场救过你，现在你有机会帮人家了，不带这么没义气的啊！” 　　对了，那次威亚事故。 　　他欠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确实是应该要还的。 　　有了合理理由，他心情忽然雀跃起来，迅速给顾童回了短信。再抬眼看见宋清雅已经换了裙子出来，嘴里跟抹了蜜似的。 　　“宋女士，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你定制的，哪个女明星要是和你撞了裙真是她们倒霉。我敢保证，你要这么穿回家，我爸别说什么音乐剧了，就是《歌剧魅影》的韦伯来了他也只陪着你。” 　　拍马屁水平一回升，宋清雅又乐开花了，看儿子的眼光重新慈祥起来。 　　宋余舟做足全套服务，连刷卡结账都包圆了。身边逐渐围过来几个女客人，像是认出了他的样子，他才赶紧戴上口罩、压低帽檐，拉着他妈走出了店门。 　　“你刚刚和谁发短信这么高兴呢？女朋友？我都看见了啊。” 　　上车后，宋清雅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 　　宋余舟今天担任司机，握着方向盘，没好气地笑起来：“想什么呢，不是。” 　　“我啊，觉得是圈内圈外的人都没关系，只要对方女孩人品好就行。你要是喜欢人家，下次把人家带回来吃顿饭，别像有些明星公开恋情和结婚都那么突然，搞不好家人还是等出了新闻才知道的……” 　　“停停停。”宋余舟急忙打断，“我就发条短信，您能想到结婚那么远，那我要打个电话，是不是孩子都该生二胎了。” 　　听他语气满是无奈，不像是搪塞。宋清雅一颗好奇的心落下来，又忽然有种被骗的心情，觉得这儿子莫名其妙。 　　既然不是女朋友，为什么对着手机笑得跟哈士奇似的！ 第36章 暗狩（四）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为了节省开支吭哧吭哧赶进度的一众工作人员, 竟然意外地获得了一天临时假期。 　　因为头天晚上拍夜戏时，摄影机莫名其妙黑了屏, 既不是没电，也不是机器出了问题，第一次摄影师没太在意, 只当是误操作，等到第二次再发生的时候, 摄影师就有些害怕了。 　　剧组多少都是有些迷信的, 摄影师心想莫不是惊扰到了什么东西，耳闻过的不少剧组灵异事件霎时在心里热烈地演了一遍，吓得背脊发凉, 赶紧和傅铭生说了情况。傅铭生得知后, 也谨慎起来, 当下决定让所有人停工, 派人去找风水师傅，要看看场地之后再恢复拍摄。 　　统筹连夜赶出了新通告单, 大半夜祝佳音收到通知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起床后迷迷糊糊又看了一遍, 才赶紧告诉沈棠今天不用去片场了。 　　外面天还没亮, 沈棠打发祝佳音继续回去睡觉，自己则穿好衣服出门运动。 　　祝佳音也不是偷懒的主儿, 她有自己的职业意识，老板对她再好, 身为助理，她该做的还是得做。趁沈棠运动的这段时间，她到早餐店打包了两份红枣糕和南瓜小米粥。 　　其实沈棠的口味很好捉摸，喜欢口感柔软顺滑的、甜的，和许多为了好身材努力节食的女明星不同，她的食量只取决于胃口，胃口好的时候就多吃，胃口不好的时候——唔，目前还没看见过。她说了今天要自己练习演技，不用人陪着，祝佳音有她那边的房卡，把早餐放在桌上就走了。 　　沈棠回来时，保温袋里的餐点还是温热的。 　　香甜软糯的南瓜粥滑进胃里，令她全身都变得暖融融起来。吃完，她窝回床上，翻开剧本细读，看着看着，对着上面的角色名神思渐远。 　　她特地在现场观摩过几位主演的表现。唐晔舒这位老戏骨无疑是最稳定的，也许是同类角色演得多了，技巧醇熟，几乎从不见他酝酿情绪，常常上一秒还在和别人谈笑风生，但导演一喊开始，便立刻化身成为剧中角色，颇有些信手拈来的意味。 　　顾童顶着影后头衔，实力自然也不差，一双眼睛很有灵气，对着镜头像是会说话。 　　歌手转型的南嘉澍虽然被路人群嘲，但真正实力并不像网友说的那样，他近年来通过唱歌走红，很多人忘了，他也是童星加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霍彦淮这角色兼具了两种反差很大的形象，按理说不好演，他却将角色之间的转换拿捏得很好。 　　个个都是演戏好手，就连沈棠的“部下”任彬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听说他经验丰富，只苦于没有闯出太大名气罢了。 　　沈棠进组前恶补过一阵演技课，因此比起在《帝相》的时候，揣摩分析别人的能力更好了些，也能把角色分析说得头头是道，但真正自己演起戏来，还是有些实际问题不好解决——比如她现在卡的两场戏。 　　她以前学什么做什么都是最快最好的，从没有过拖后腿的经验，现在想到剧组有可能因为自己拖了进度，就忍不住着急，还有些苦闷。 　　思绪突兀地被手机提示铃声打断，她伸手去拿，一眼看见顾童发的信息—— 　　“醒了么，带上剧本来我房间吧！” 　　* 　　宋余舟休假时间没让管乐跟着，他是自己开车来的，起了个大早，直到走到短信中说的房间号牌前，神情还有些恍惚，心想，这都干的什么事儿。 　　“这么快就来啦，”顾童穿着随意，顶着素颜开了门，随便招呼了一声，就赶紧去拿手机，“我现在叫沈棠过来。” 　　宋余舟双手抱臂倚在门框边上，没立刻进去。 　　“你们剧组今天怎么回事，不开工？为什么要在你房间对戏？” 　　“嗯，放假。”顾童发完短信，才继续说，“你们倆来我房间对戏，又隐蔽又安全，不会被狗仔误会，加上还有我在，正好能避嫌，多好啊。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贴心了……还是你其实比较希望去沈棠房间单独对戏？你要是想，我也很乐意成全你的。” 　　她随口开玩笑，宋余舟却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莫名不自在起来，视线开始在房间里乱晃，落到窗边，蓦地皱起眉头，大步走过去把窗帘拉紧，找到了怼她的借口：“你这样还叫隐蔽？要是被狗仔拍到，看你怎么洗白。” 　　“那有什么，就说在打麻将咯。” 　　“……” 　　沈棠完全没把顾童说找宋余舟来顺戏的事放在心上，所以当她敲开房门，看见顾童身后的宋余舟时，脑子里先是冒出了疑问：他为什么会在顾童房间里？然后仔细一想，明白过来，才变成了惊讶。 　　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沈棠什么也没问出口，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可以翻译成一系列疑问句和感叹句。宋余舟斜斜地靠在沙发扶手，若无其事地道：“听顾童说你这边需要帮忙，今天正好没什么安排，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一大早跨了半个城市，这路顺得真够远的。 　　见沈棠还愣着，顾童忙过去拉她：“反正宋余舟今天是来给你做场外指导的，你先让他看下剧本吧，哪场来着？” 　　“七十二场和九十三场。” 　　把剧本递了过去，沈棠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太放松。以前大家是一个剧组的也就算了，现在都不在一起工作了，还麻烦别人大老远过来说戏，怪不好意思的。“我本来想宋老师这么忙，应该不会来……” 　　“平时是挺忙的，现在正好还有几天假期没过完。”宋余舟低头翻看剧本，垂着眼看不见什么表情。 　　“哎呀，别别扭了，”顾童说，“就好比以前的武林侠客，学艺大成之前都是要找高手喂招的。” 　　好像……很有道理。 　　这么理解，沈棠就心安理得多了。 　　* 　　剧本中这两场的内容不算太多，宋余舟却沉默地看了有好一阵子。他满心纳闷，沈棠不是个女二吗，怎么和男主角这么多感情戏，还贴这么近，编剧怎么想的。 　　“你只是说找不到感觉，这么说太抽象了。我还没看过你演出来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有问题，先试一遍再说吧？”宋余舟速记了一下台词，提议道。 　　沈棠点头，开始酝酿情绪。不知为什么，心下有些莫名的紧张，这时想起顾童的话：就当是找高手喂招了。 　　心绪稳定下来，她闭上眼，准备入戏。 　　客串小场记的顾童用手掌打板，敬业地喊道：“第七十二场第一镜。” 　　宋余舟准备就绪，随着“啪”一声响亮的纯手工打板，他抬眼，正看见沈棠睁开眼睛，眼里迸发出一股打算对招的杀气，震得他心头一悸。 　　“……等等！”不是感情戏吗，拿错剧本了？ 　　沈棠：“？” 　　宋余舟哭笑不得，只能尝试帮她入戏。 　　“重来一次吧，直接从你破门而入看见霍彦淮开始。忘掉原来的你，现在你就是周若了。你只有一个目的，成功剿灭自由团，然而今晚你的计划被人破坏，还有意料之外的伤亡，你将失去上级的信任，自尊也遭到碾压，你很生气，带领部下疯狂追击枪杀了日本人的自由团成员，一路紧追到饭店，眼看他进了这间房……” 　　在他的引导下，沈棠渐渐变了眼神。 　　宋余舟也换上了霍彦淮该有的模样，神情慵慵懒懒的，夹带了点痞气，一派斯文败类的样子，噙着笑饶有兴趣地喊：“周处长。” 　　他把霍彦淮那副伪装出来的浪荡表演得更加淋漓尽致，即使没按剧中穿浴袍的设定，光是这副神情和嗓音，就已经充分满足了别人对霍彦淮风流纨绔的想象。 　　“既然来都来了，好好搜查完了再走，怎么样？”他变本加厉，嘴角扯出更明显的笑意，恶作剧一般，俯身贴近她耳边，嗓音低沉缓慢，话中有话，像藏了把小小细细的尖钩，非要从别人心里钩出点什么才能罢休一样。 　　他太像霍彦淮了，不，他根本就是霍彦淮。 　　沈棠压根没功夫去想什么入戏不入戏，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忌惮、怀疑、恼怒，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迷惘，随后涌来的是自我抗拒，她几乎是逃避一般地撇开了视线：“霍少爷，我记得你今晚应该在张行长的邀请名单上，你不在慈善会中露面，也不在家，出现在这儿是为什么？” 　　“看不出来么，洗澡啊。”他笑吟吟直起身，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原本是要去慈善会的，我在这一楼的西餐厅吃了饭，刚一出门衣服就被小孩蹭了糖渍。我有点洁癖，所以……倒是周处长，你为什么在这里？” 　　“有人看见自由团的人进了这里。”她此时已经恢复了毫无波澜的冷静，“如果霍少爷不介意，我要搜一搜您的房间。” 　　越过他，她径直要往房间内部走，他大手抓住她的手肘，将她扯回跟前，似笑非笑：“如果我介意呢？” 　　她眼神微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敌意。他仿若没看见，依旧拉着她的手，挤挤眼，笑得很诱惑又很欠抽，“周处长，你和我吃顿饭，答应了，我就让你搜。” 　　…… 　　“卡——” 　　顾童扮演完小场记，又过了一回导演瘾。“就照着这么演就行啊，很棒，没有任何问题！说实话我刚刚看你们这样已经起了几身鸡皮疙瘩……” 　　宋余舟也很意外，“我本来是想先过一遍，看看哪里有问题需要顺一顺的，没想到演得这么好，那之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刚刚才终于真正体会到周若面对霍彦淮的心情。”几乎叹息着说出这句话，沈棠再仔细回顾方才的感觉，依然觉得很奇妙，那瞬间她就是周若，周若就是她，这才是真正入了戏吧。 　　再想主要功劳是宋余舟，她看向宋余舟的眼神，不由得就敬重起来。 　　察觉到她的注视，宋余舟先是莫名有种神清气爽的满足，然后渐渐才发现不对劲。 　　这尊师重道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第37章 暗狩（五） 　　十二点, 祝佳音估摸沈棠该饿了, 摸出门去找她吃饭，没想到却遇见吃了闭门羹的南嘉澍。 　　“好像不在, 可能出去了。”南嘉澍道。 　　他敲门敲了有一会儿了，里边没有任何回应，本来他是打算约沈棠吃个午饭, 顺便和她对一对那几场戏的，看来很不凑巧。 　　祝佳音感到很奇怪：“这时间一般不会去别的地方啊, 我打电话问问。” 　　虽然人气偶像就站在身边的感觉很不错, 但这画面感着实有些尴尬。祝佳音加快了拨号速度，好在那头没让这种尴尬持续多久，很快就接听了。 　　“沈棠姐, 你不在房间吗？啊, 你已经在吃饭啦, 和顾老师……” 　　什么？ 　　和顾老师还有宋老师在一起吃饭, 哪个宋老师？宋余舟？！ 　　“……”祝佳音暗搓搓撇过脸去，表情跟生吞了带壳榴莲一样精彩, 挂断电话, 转身就对南嘉澍隐瞒了一半事实：“沈棠姐和顾老师在吃饭呢, 等她回来了, 需要我帮您转达什么话吗？” 　　南嘉澍眼里飞快掠过一丝可惜，“不用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回头再说吧。” 　　一直等到南嘉澍走出了视线之外, 祝佳音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内心倏然炸开了一道道迪士尼的烟花。 　　那么多八一八的帖子可不是白看的，宋影帝突然现身剧组，找她老板吃饭，其中肯定有什么令人激动的小猫腻。 　　* 　　顾童让助理小云点了外卖，几乎把好吃的都点齐了，小云拎着两手满满的外卖餐盒进去时，看见宋余舟和沈棠也在，目光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打转了几下，但想到顾童和宋余舟是多年好友，就也没大惊小怪，本分地把餐盒布置好就离开了。 　　“这是三个人吃饭的分量，你确定你不是在房间里饲养了一头大象？”宋余舟看着铺了满桌的外卖盒，很是震惊，心说傅铭生平时是有多苛刻，不给饭吃吗。 　　本来想尽尽地主之谊，听他这么一说，顾童连白饭都不想给了，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呵呵了他一脸：“我们凡人都吃这么多的，不比你们天仙，喝露水就够了。” 　　沈棠没参与他们的吵嘴，默默摆好了餐具，拉开椅子，很真诚地看向宋余舟。 　　“宋老师，你坐啊。” 　　“……”宋余舟太阳穴突突跳，自从刚才接收到她奇妙的目光，此刻再听她叫老师，就觉得哪哪都很不对劲。 　　其实平常大家日程都很紧，除了共同参与某个活动能顺理成章叙个旧之外，很难得能私下组到饭局，加上艺人身份敏感，哪怕宋余舟和顾童是朋友，像这样坐下一起吃顿饭的机会也不是随便能碰上。宋余舟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和顾童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的也大多是工作上的事儿。 　　沈棠话不太多，全程尽职尽责扮演饭搭子的角色，顾童见她不怎么出声，话锋一转，将话题引了过去，“最近网上不是有很多人觉得南嘉澍撑不起这个角色嘛，你和他对戏感觉怎么样？” 　　“南嘉澍啊，”沈棠收回筷子，想了想，“他挺好的啊，人也不错。” 　　宋余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对称呼之间的差异很有意见。 　　凭什么南嘉澍是南嘉澍，他就是宋老师。虽说圈里这么叫都是为了显得亲切又尊重，但这么一对比，倒好像他差了他们好几辈似的，听起来就不太让人高兴。 　　捕捉到他神色有些异常，顾童有些奇怪，但没太在意，只继续和沈棠闲聊：“嗯，我也觉得他还不错，但是总觉得我和他没什么CP感，不知道是不是角色的问题，还是我们没碰撞出火花来，感觉你和他CP感反而更强一点……” 　　“我没太注意这些，”沈棠没琢磨过这件事，但关于CP粉什么的，倒是很常听祝佳音提起，她顺口回道：“不过我知道你和宋老师的CP粉挺多的。” 　　宋余舟突然猛烈咳嗽了几声，“那都是粉丝自己的脑补而已，他们就爱乱组CP，我和我上部电影的男二号都有CP粉……” 　　看他着急撇清，顾童有些不高兴。 　　不是说她想和宋余舟组CP，只是大家朋友一场，没必要把她当病毒一样对这话题唯恐避之不及吧，他不是向来不在意这些的么，干嘛今天反应这么大。 　　顾童怨念地睥了宋余舟一眼，对方的注意力却全然在沈棠身上，根本不带瞧她的。他神情太过专注，以至于顾童忽然觉出了不对劲，越看，越是回过味来。之前是她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其实从他答应过来这边，就有些古怪，加上今天种种反常的行为……她看着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对了，”她喊了沈棠一声，视线却悄悄锁定在宋余舟脸上，佯装随意地问沈棠：“你后面和南嘉澍是不是有激情戏啊？” 　　“嗯？”沈棠愣了一下。激情戏？没有吧。 　　顾童是刻意问的，为的是证实自己的猜想。果然如她所料，听到激情戏三个字，宋余舟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连捏着杯子的指节也用力起来。 　　这种程度，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抓到了他的小辫子，顾童心里莫名有点报仇雪恨的快感，故意又拖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吗？那可能是我记岔了。”然后心情愉快地继续吃菜，暗中享受宋余舟隐约投过来的一副想掐死她的眼神。 　　心里装了八卦，下午再看他俩对戏，顾童的心情显然就比上午单纯做观众的时候更要有趣了。既对宋余舟这副暗搓搓喜欢人的样子感到新奇好笑，又很有良心地替他心疼了一把。 　　沈棠在感情方面有种天然的迟钝，他要是一直不说，也不知道沈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 　　休完最后两天假，宋余舟就要恢复开工了。他实在闲不住，提前联系了骆明宇，把骆明宇筛选过后的邀约都看过一遍，迅速拍板接了一部新电影。短期内他的主要方向都是电影，电视剧暂时是不打算再接了，虽然电视剧薪酬更高，但真正的精品很少，而且来来回回都是演过的角色类型，没什么意思，他也不缺钱，不如参演一些有趣的电影，好好打磨自己的演技。 　　他在家里呆得太久，连孙阿姨都不那么热情了，刚回来头几天总对他嘘寒问暖，为了给他补身体费尽心思泡这种茶煲那种汤的，现在张口便是问他怎么还没有出去工作，是不是最近不红了。他觉得自己有点猫嫌狗不理，正寻思该怎么有意义地度过最后两天，没想到等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宋先生，我是上次那个，万象影视城酒店服务员凶杀案的主要负责人。”薛淼对着可视门铃扬了扬证件，听到啪嗒的开锁声，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的大铁门遮挡得很严实，虽然能从外观看出来是个大宅子，但具体里面有多大，是什么样的，不走进来是完全无法想象。 　　明星的收入真是高得可怕。薛淼咂舌地环视着里面的大院，暗暗心想。 　　宋余舟出去接了一趟。薛淼也没太着急直奔主题，坐在沙发上观察了一圈房子，又暗中把宋余舟仔细打量了一番，等孙阿姨把茶上齐了，才道：“不好意思，我职业病，习惯了，到哪儿都四处先看看。” 　　“没关系，”宋余舟示意他喝茶，“薛警官直接找到我家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关于上次那个案子？还有需要我协助的吗？” 　　薛淼眼神黯了黯。 　　他今天就是为了那个案子而来，本来设想是很快能侦破的案件，却发现每个线索都连接不上，被害者的人际关系也十分简单，将仅有的几个亲友和同事排查一轮过后，竟然没有了可怀疑的对象。唯一和证据相关的，就是《帝相》剧组的成员。仔细翻阅了所有人的笔录，最终和受害者能挑出一点联系的，就只有宋余舟了。 　　“在整个剧组里，唯一和受害人在那几天有过直接接触的，就只有宋先生一个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有嫌疑？”宋余舟哑然失笑，而后皱起眉，面色有些不悦。 　　薛淼没在意他的脸色，继续正色道：“宋先生，我并不是针对您，在没有侦破案件之前，所有相关的人都存在嫌疑，不过，我调查了您近期周围发生的一些事件，我推测，您可能是这起案件的关键点。” 　　“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近年来媒体对您的报道，所以才来确认一下，从去年以来，跟您合作的几位女演员是不是确实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意外？” 　　薛淼的话问到了他一直困扰的点上。 　　他不由脸色凝重起来：“对。可这和那个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我们推测啊，”薛淼喝了口茶，氤氲的热气似乎将他的眼神熏得更加炯亮起来，“这只是我们目前追查的众多方向当中的一个推测，你身边可能存在跟踪狂一类的人物，对你有某些病态的偏执，你周围发生的那些意外事故很可能都是同一个人所致，这起案件的受害人，有可能是因为你的某些行动才被卷入其中，成为了凶手的意外目标。你想一想，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他其实也有仔细想过，但实在没发现身边有谁值得怀疑的，“不过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我经常会收到同一个牌子的同一款蛋糕，但一直不知道是谁送的。我有想过是不是粉丝，但……总觉得很奇怪。” 　　说着，他拿出手机，快速搜出了牌子和蛋糕的图片，“就是这个。” 　　薛淼快速在本子上做笔记，将蛋糕的照片也拍了下来，“希望宋先生你继续关注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如果发现了，随时联系我。” 第38章 暗狩（六） 　　薛淼将宋余舟身边几起事故的细节, 和他周遭的人际关系又详细询问了一遍, 企图从中抽丝剥茧，挖出点有用的线索来, 宋余舟顺着时间线回想，越说，神情越凝重。 　　这一年来他身边经常有些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 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搅动着这股旋涡。一次两次是意外，次数多了就难免让人怀疑。娱乐圈人心复杂, 他想也许是有人要借这些事来整他, 却没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薛淼这个推测听起来太夸张，有点脱离实际，仔细分析下来, 有些地方说不太通, 但某些方面又很合理。 　　假设真如薛淼所说, 他身边有一个过激的跟踪狂、私生粉一类的人物, 那么礼物和事故都变得很好解释了，因爱生妒确实是个很合理的伤人动机。可这类粉丝通常很显眼, 恨不得天天黏在喜欢的艺人身边, 没理由他完全察觉不到啊。 　　而且, 仅仅因为对一个明星的喜欢, 就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甚至上升到杀人, 这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细想又深觉毛骨悚然, 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着自己似的，忍不住走出院子神经质地四处巡视了一遍。 　　* 　　接受了场外指导后的沈棠，在后面的拍摄中愈发得心应手。南嘉澍原本还担心她入不了戏，开拍前特地宽慰了她几句，让她好好放松不用紧张，大不了多NG几次。万万没想到她自我调整的能力这么强，才不过隔了两三天，状态就已经全然不同，抛掉了犹犹豫豫的杂念，真正化身成了周若，比之前任何一场的状态还要好。 　　这场她和霍彦淮共舞的戏，是周若第一次将自己对霍彦淮的隐秘情感暴露出冰山一角。傅铭生很激动，拉着她和南嘉澍说了好久，大到走位小到动作，每个环节指导得巨细无遗。 　　宴会厅里，舞曲悠扬，衣香鬓影。 　　镜头落在跟着音乐轻轻摆动的周若和霍彦淮身上。周若一改往日军服加身的冷血模样，破天荒穿了一身宝石蓝色的礼服长裙，一手轻搭在霍彦淮肩上，一手与他轻轻交握着，舞姿有些微的僵硬，却不妨碍她难得显露出来的耀眼夺目。 　　“你来晚了。”周若声音透着凉意，神情轮廓却是难得有一丝柔和。 　　霍彦淮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要是早知道你今天这么美，我就让司机再开快点了。全场男士都对你虎视眈眈的，差点这第一支舞的机会就落到了别人手里。”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周若嘴角扯出不易察觉的轻笑，目光倨傲地凝视着霍彦淮。在他出现之前，她已经用冷眼无言拒绝了好几位前来邀舞的男人。 　　南嘉澍有短短一瞬的愣神，看着“周若”传递过来的眼神，仿佛自己此刻能与她共舞是莫大的荣幸。她神情中有些许高高在上的得意，又有点与平时不同的女性魅力，让他不由自主跟着进入了霍彦淮真正的内心世界。 　　原本他在拍摄的时候，不会完全入戏，好比是自己另外开了个上帝视角，自己在审视自己的表演似的。然而这一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周若身上，他觉得自己就是霍彦淮，这不是戏，是切切实实在发生的一切。 　　“对了，”他眉眼笑得勾人，佯装无意问道：“我听关家二少说，好像有个叫什么加藤先生的日本人，打算来这边做生意，是吗？” 　　“你还会关心生意上的事？”周若没有正面回答，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她目光下移，突然看见他手臂部位的衬衫上渗出来一点鲜红的血渍，先是拧眉，然后停住了舞步，眼神覆上一丝狐疑，“你受伤了？” 　　霍彦淮表情自然，脸上找不出任何破绽，口吻轻松：“没事儿，小侄女拿水果刀耍着玩，拿我当仇人来了一刀。” 　　他说话虚虚实实，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周若半信不信，还想再说点什么，郭海程走了过来，没头没脑就开始对着她汇报。 　　“处长，这次也被他们跑了，一个活的也没抓到。” 　　见周若面色骤然变冷，郭海程紧接着说，“不过其中有个人被我刺了一刀，看着像是他们的首领。要是能再看见那人，我肯定看了伤口就能认出来。” 　　霍彦淮避开了郭海程的目光，装作和平常一样若无其事，正打算闪到一边。 　　眼尖的郭海程捕捉到他袖子上不算太显眼的血渍，立即警觉起来，上前拦道：“霍先生，您也受伤了？” 　　霍彦淮侧脸线条慢慢变得冷硬，心里一根弦绷到了极限，面上还是一副没听懂对方话中有话的模样，调侃地笑了笑，“你们周处长刚刚才关心过，现在又到你了，看来我今天还挺受欢迎的。” 　　郭海程不吃他这套，再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说话的同时手已经伸了过去，“霍先生，能不能让我看一看您的伤口。” 　　眼见郭海程马上要碰到霍彦淮的受伤部位，周若面色凛冽，眼中复杂地闪过许多情绪，像是害怕有什么会被揭露。 　　终于在千钧一发时，她猛地挥开郭海程的手，声音冷如地窖，低喝了一声：“下去！” 　　郭海程怔住，抬眼见她森冷的神色，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说。 　　周若敛下眼，再度和霍彦淮对视时，两人眼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各怀心事。 　　“卡！” 　　监视器停在了最后两人对视的画面，傅铭生吊人胃口似的，过了好几秒，才宣布：“过了！” 　　在片场听到“过”这个字比什么都高兴。所有人绷紧的神经在瞬间松弛下来，继续忙碌地为下一场做准备。 　　南嘉澍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他注视着沈棠的一举一动，心口莫名发烫，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被周若的行为影响了，还是被沈棠这个人给影响了。 　　何助理叫了好几声，才终于把他走丢的魂给拉回来。 　　* 　　《暗狩》的角色阵容早在开机仪式的时候就全员公开了，这段时间官宣都靠一些拍摄现场的有趣小段子维持热度，除了定妆照之外，真正曝光的内容寥寥无几，等得粉丝很心焦。 　　在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保密功夫良好的节奏下，心机的官宣冷不丁扔出了几张剧照和拍摄花絮照，凑了个让人心满意足的九宫格，粉丝们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甜枣，激动地把连月来没能发泄的心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发布的花絮照大多是主演们其乐融融的画面，剧照里南嘉澍和顾童的就占了三张，还有一张是南嘉澍单独的。沈棠和南嘉澍的剧照也放了两张，一个是他们共舞对视的那一幕，另一个是南嘉澍穿着浴袍和破门而入的她对峙的那个画面。 　　负责发布内容的宣传精心排好了图片顺序，贴心地把男女主角的放在了正中间的位置，点下“发送”按键之后，就守在电脑面前，开始默默等待评论狂潮的来袭。 　　顾童和南嘉澍的粉丝群都很庞大，分分钟评论过万，转发过万，妥妥的没问题！ 　　两分钟过去后，宣传自信满满刷新了页面，果然，评论狂潮汹涌地袭来了。但是——怎么这风向好像和预计的不一样？！ 　　“卧槽周若军装帅一脸！！给周若疯狂打CALL！第三张和霍彦淮对视的眼神气场全开啊啊啊啊，超级想看他们相爱相杀的啊！” 　　“难道只有我觉得南嘉澍和沈棠蜜汁CP感？我是一个人吗？！救命！跳舞那一幕超期待！[激动]” 　　“站错CP的命运现在就要开始了？明明知道顾童才是女主角，可是看了剧照就是作死好想站棠树是怎么回事！对视超有感觉……不管了，都别拦着我，这对CP我吃了！” 　　“什么鬼，还没开播你们就拆了官配这样真的好吗……” 　　“棠树大法好！期待地搓了搓小手，求官宣多发点剧照和花絮啊！” 　　连刷了几页评论都是扛着棠树大旗来的，宣传一脸懵逼。她也承认，那两张剧照很有CP感，所以她还刻意把位置调到了边上弱化了视觉，没想到评论还是呈现了一面倒的趋势。 　　评论中的好些人和《帝相》的观众群是重合的，这次反应会这么激烈，有一大半是托了《帝相》的福，要不是朱槿这个角色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让他们对沈棠这张脸有了较深的记忆，单靠现在这一两张剧照，还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热议。 　　虽然这样有点尴尬，但从电视剧宣传效果的角度来说，无论焦点放在哪个角色身上，只要能拉起热度，引起观众的兴趣，其实也没太大所谓。别说棠树CP了，为了宣传，就是炒男男CP也是常有的事儿。 　　宣传点开热搜榜看了看棠树CP的话题排位，数据窜得还挺快，马上就要打败某小花的机场尬拍挤进前八了。 　　再一刷新，一个新话题突然空降热搜第二。 　　顾童和宋余舟的名字并列在一起，莫名其妙登上了热搜。 　　点进去看，某知名狗仔发了几张照片，微博内容是：S姓男星探班G姓女星，两人在房间共度十一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粉丝：棠树大法好！ 　　宋余舟：我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 第39章 暗狩（七） 　　这个狗仔在微博是有千万粉丝的知名大V, 此前爆过不少大料, 骂声虽多，口嫌体直追着看的粉丝也不少。最近一段时间没挖出吸引人的内容, 不停拿旧话题炒冷饭，底下全是嫌弃的评论，认为他“江郎才尽”, 屡屡劝他退出狗仔界。 　　他跟了顾童两个多月，从家里跟到剧组, 好不容易才拍到这几张珍贵的照片。为了挽救流失的阅读量和自己身为狗仔的尊严, 这次爆料没有故弄玄虚的预告，不给明星公关的机会，直接将几张照片甩上了微博, 虽没有指名道姓, 但文字里的诱导意味十足。 　　从照片的取景角度可以看出来, 这些照片大概是蹲守在对面大楼偷拍的, 虽然像素模糊，还是能辨认出照片中的女星就是顾童。第一张照片顾童独自呆在房间低头玩手机, 没什么特别之处。关键是后面几张, 顾童站着, 像对门外的人在说什么, 然后一个挺拔的男性身影出现在了镜头中，走到窗边, 动手拉上了窗帘。 　　他正面对着镜头，任谁都能轻松认出这人就是宋余舟。而在他身后, 顾童一身宽松休闲的长T恤，露出笔直纤长的美腿，模糊的像素给这画面平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暧昧。 　　两人是多年好友众所周知，可顾童在剧组拍戏，宋余舟秘密出现在她房间，还拉上窗帘共处一室，难免引人遐思。加上最后一张宋余舟戴着口罩从酒店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全靠看的人自己脑补，就更意味深长起来。 　　因为关系好，两人以前也被捕风捉影传过一些绯闻，只是都没有实锤，全是媒体拼拼凑凑硬拗出来博眼球的产物。现在这几张照片一曝光，倒像给那些传闻下了结论。 　　如狗仔所愿，这一击在网上溅起巨大的水花，他沉寂已久的微博终于重新活跃起来，要他滚出狗仔界之类的话慢慢被更多求锤的评论所取代。 　　没有事先的铺垫，猝不及防的吃瓜群众们惊讶和疑问参半，还有的表示这瓜来得突然不敢贸然下口。 　　“宋余舟和顾童？！我的妈呀吓得我瓜都掉了……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等等，让我先深呼吸一大口迎接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话说狗子这照片真的靠谱吗！我男神和女神竟然在一起了？说好的纯纯的友谊呢！” 　　“啊啊啊很配啊[心]可以说是很实锤了，西皮饭的春天终于到了！开熏，快点公开吧[心][爱你]” 　　“那些说石锤的怕不是眼瞎？哪里石锤了？连拉手的照片都没有，只是两人一起出现在室内就叫石锤？想太多。” 　　“[二哈]休个假找朋友玩儿怎么了，两人从学校开始就是朋友了，私下见面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是真的在一起了我们也会祝福，但我粥那种性格不适合隐秘恋爱吧，相信如果是真的，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粉丝。” 　　“也是时候正经谈场恋爱了，顾童挺好的，祝福……” 　　宋余舟顾童密会的话题在短时间内迅速发酵，各大媒体和营销号趁势炒作，又延伸出了“宋余舟顾童恋情大起底”“八一八那些年宋余舟的绯闻女友现在都过得如何了”“宋余舟顾童同框发糖”等一系列抓人眼球骗人流量的通稿，甚至连星座大师都拿他俩的星盘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回恋爱前景。 　　与此同时，有个南嘉澍的小粉丝带着棠树CP话题分享了一则故事，被疯狂转发扩散，大意是说她在参加剧组应援时，被疑似工作人员的人欺负，偶遇沈棠出言相助，并且从花絮照里面扒出了沈棠还戴着她当时送的手套。参与转发的大部分是南嘉澍和沈棠的粉丝，纷纷表示沈棠的举动很暖心，棠树CP的话题热度随之蹭蹭上涨。 　　等当事人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两个话题已经在一众无聊热搜中杀出血路，高挂在了热搜榜首。 　　管乐忧心忡忡地看着事件越演越烈，一连翻完好几个煞有介事的扒皮贴后，连他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休假期间他没跟着宋余舟，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看见照片的第一反应是很哭笑不得的，但是仔细深想，宋余舟家离剧组这么远，大老远跑去剧组找朋友叙个旧？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难道，真的和顾童在一起了？！ 　　宋余舟接的新电影已经开机了，是部文艺片。他穿着九十年代初的衣服，头发被随意地梳下来，很乖张的样子。瘦削高大的身材往镜头面前一戳，自带光环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一起合作的女演员在旁边止不住悄悄偷看他。 　　一下戏，管乐就拧开水瓶递过去，表情跟便秘的阿拉斯加似的：“老大，网上的热搜你看了吗？” 　　宋余舟把瓶子往他手里一塞，长腿一迈，走到休息椅坐下，略有些烦躁地拨乱了额前的头发，神情不像平时那么松散，藏着几丝不快的样子。 　　“看了。” 　　管乐松了口气，心说：果然老大对自己的事还是很上心的，看这表情，这次的绯闻肯定又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捣鬼！ 　　“也不知道他们都什么眼神，就几张剧照，怎么就看出了CP感了，哪里配了？！要不是我亲自指导能有这种效果出来吗，还说什么对视超有感觉……”宋余舟呵呵冷笑两声。 　　他拍摄之前看了眼微博热搜，那会儿正是棠树CP话题刷屏的时候，他和顾童的照片还没爆出来。看着那些高举棠树大旗的评论，心想自己不远万里特地去给人顺戏，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莫名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十分心塞。 　　他这一句呵呵，也把管乐呵得一头雾水。 　　“老大，你说什么呢？什么剧照，什么对视，我们不是在说你和顾童的爆料吗？” 　　“我和顾童？”宋余舟双眼迷茫。 　　管乐无奈地抹了把脸，敢情他刚刚心里白夸了，连网上闹翻了都还不知道呢。 　　“狗仔爆料了你和顾童私……咳，私会的照片，现在都窜到实时热搜第一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明宇哥刚刚打过电话来，我已经和他说了会让你回电。” 　　此时网上的营销号们已经把他和顾童同台过的所有照片都扒了出来，煞有介事地包装成了齁甜的爱情故事，在网上疯狂转发。 　　用力滑动屏幕的指尖透露了宋余舟的心情，他看着不相上下的两个话题，感觉张口就能呕出一升血来。 　　这是为他人做嫁衣不算，还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这种爆料有两人同框，有给人充分想象的场景，但是却没有实际恋爱证据的，其实对于艺人并没有直击要害的影响，顶多是引起一阵子热议，等时间过去，事件再没有后续的话，大家就会渐渐淡忘了。尤其双方都达到了影帝影后级别，也不是说被哪个三流小明星捆绑了炒作，没有谁是吃亏的。 　　对付这种情况，放任不理也是不错的办法，以前向来也是这么干的。所以骆明宇不明白，这次宋余舟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非要澄清。 　　实在拗不过，骆明宇只得先联系了顾童的经纪人，商量过后，又给黎漾去了电话。 　　他最早入行的时候，其实是先去的CMG，和黎漾同一家公司，后来才跳槽到了现在的AS经纪。当时年少无知，被黎漾那副女强人的样子给迷住了，表白过，结果被拒绝后这事就成了黑历史，还三不五时要被黎漾拿出来调侃一番，真是恨得牙痒痒又拿她没办法。 　　很奇怪的，她这人硬邦邦的，在她身上体会不到一点女人该有的柔软性子，但就是能戳中他内心深处，就连她张牙舞爪地在节目上和他吵架，他都能觉得她那副样子很迷人。 　　“骆明宇？”黎漾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买了吃的到剧组看沈棠，她有点意外地再次确认了一下屏幕上的名字，才继续说，“你打电话给我应该是有正事，不是为了上周节目录制的事儿来找我吵架的吧？” 　　“我没那么无聊。”骆明宇语气带着无奈，在看不见的那头勉强板起脸，重新换上了更公式化的口吻，“你应该也看了今天的热搜吧，宋余舟和顾童被爆料那件事，其实当时沈棠也在房间里，只是狗仔没拍到，宋余舟是去帮沈棠顺戏的，我不知道沈棠和你说了没，反正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所以呢？” 　　“现在我们想澄清，我已经和顾童那边商量过了，她手里有那天三个人的合照，只要发到微博上，侧面说明一下是为了工作，带带节奏，再让沈棠帮忙转发，这事就算过去了。” 　　黎漾对骆明宇这处事方式难以理解，“这种事放着不理，过阵子就没人在意了，这么费劲干嘛。再说了，他又不是和我家艺人传绯闻，他要澄清，自己澄清就行了，我们帮这个忙也没什么好处，弄不好还惹一身腥。” 　　她的回答和骆明宇预料得分毫不差，骆明宇都有些惊叹自己对她的了解了。他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准备好的说辞，确定没问题才抛了出去：“《帝相》马上就要播了，本来前期宣传大家都对朱槿和璟王的角色期待很高，可现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宋余舟的私生活上，媒体再继续炒下去的话，这剧开播后，你觉得还有多少观众会在意这些人的演技？你家沈棠又能靠朱槿那个角色博得多少眼球？” 　　黎漾沉默了片刻，没有马上回答。 　　其实他这番话说得不够到位，但黎漾明白他的意思。 　　宋余舟是这部剧的大男主，如果他被这些花边绯闻消费得太过，很容易会让观众在看剧的时候，失去对璟王这个角色的代入感，尤其是在看和女演员对手戏的时候，容易出戏。朱槿这个角色想要成功，有一半需要靠和璟王的感情张力来衬托，如果观众不买账的话，演得再好也是无用的。 　　相比这种影响，转发一条微博确实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不负责任小剧场_(:з」∠)_--- 　　@祝佳音：老板演技越来越棒了，动不动就是震慑全场的节奏，而且越来越美，美得攻气十足啊（？）刷开微博看见满屏的棠树大军，瑟瑟发抖……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站棠童的吗……#棠童大法好# [顾童歪靠在沈棠身上的照片.jpg] 第40章 定档 　　那头过了许久还没有回答, 久到骆明宇几乎怀疑黎漾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看了眼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 才再次追问：“怎么样，想好了吗？” 　　“再看吧，”黎漾语气不咸不淡的, “我和沈棠商量商量。” 　　骆明宇眉头立刻舒展开，以他对黎漾的了解, 黎漾这种独.裁.专.制的人, 字典里根本不存在“再看”和“商量”这种东西，要拒绝就直接拒绝，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说明内心是答应了的, 只是不想表现得太爽快罢了。赶在黎漾挂电话前, 他及时提醒道：“顾童今晚大约十点半发微博。” 　　有一段时间没来现场看沈棠拍戏了, 黎漾发现沈棠的进步已经达到了让人惊喜的程度，她对整场戏的掌控力是肉眼能看见的, 无论是和身边经验丰富的任彬搭戏, 还是和老戏骨唐晔舒面对面交锋, 都丝毫没有被对方压戏, 反而因为有了实力派之间的相互碰撞，衬得她这个角色的存在感愈发强烈。就连和已经封后的顾童一起出现在画面里, 也没有一丁点儿的逊色。 　　黎漾有股强烈的笃信，如果说朱槿那个角色是沈棠演戏生涯逆袭的突破口的话, 那么，周若将会成为她跃上高台的完美跳板。 　　“很好，看来进组前的演技提升课还是有一定的效果，不枉费我威逼利诱把那位老师从国外骗回来。”黎漾朝祝佳音招了招手，祝佳音立刻机灵地递上了她大老远带来的奶茶。 　　虽然不是事事经手，但黎漾对自家艺人的了解程度绝对是满分水平，接过这杯多糖多奶甜到令人发指的奶茶，趁还带着温度赶紧塞到了沈棠手里。 　　“宋余舟来剧组找过你？”她问。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求证什么，沈棠还没看过今天的热搜，因此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忽然又想到黎漾曾经说过不能和宋余舟传绯闻，心说其中可能有误会，也正色起来：“不算是特地来找我的，之前我有几场戏过不去，顾童就请他来帮我顺顺戏。” 　　“在顾童房间里，你们三个？” 　　“嗯。” 　　黎漾哭笑不得，觉得这些人心都挺大的。 　　她把爆料的事简单和沈棠说了一遍，“所以今晚顾童会发微博侧面解释这件事儿，你到时候转发一下，也别针对这件事写什么内容，就简单带个暗狩的话题，说两句和剧组相关的就行了。” 　　“这样他们就能相信了吗？”沈棠疑问。 　　“未必所有人都会相信，毕竟总有一些人只愿意看自己想看的。但三个当事人都出来表态了，至少能够让这件事不再继续发酵，不让他们继续猜测下去。到时候宋余舟的粉丝肯定也都会主动出来帮忙带节奏，真相总是比八卦无趣的，多刷屏几回，路人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也就散了。”黎漾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沈棠的表情，“怎么，你不想发？” 　　“当然不是。”沈棠皱起眉，似乎不满意黎漾问出这种问题。这个误会也有她的责任在里边，她自然是要帮忙解决的。 　　“我也不想让你掺进这种事里，不过《帝相》马上快播了，这种无意义的绯闻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我评估过了，只是转发这条微博不会让你受到什么影响。晚上十点半他们会发布，你这边不用紧盯着，今天有夜戏吧，收工后看见了转一下就行了。” 　　…… 　　晚上十点半，棠树CP的话题热搜已经下滑到了第六位，宋余舟和顾童的爆料依旧稳居榜首，评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分成了好几派。 　　CP粉自然是蹦跶得最欢乐的，自己萌的CP发了糖，不但自己吃得开心，还要努力安利给别人吃。两家唯饭和剧粉们则忙着停呼吁大家关注作品，远离私生活。毒唯就比较可怕了，眼里一心一意只有自家正主，甭管正主和对家是不是好朋友，直接开撕没商量。吃瓜群众是越热闹越高兴，顺藤摸瓜看了不少虚虚实实的爆料，每隔几十分钟，就要再点进话题看看事态有没有新进展，跟追剧似的放心不下。 　　顾童将编辑好的内容检查了一遍，附上照片，到点准时发送—— 　　@顾童：一言不合就开课的影帝演技小讲堂[doge]有了场外友情支援，保证不挂科[doge] 　　这张照片是吃午饭的时候顾童随手拍的，本意是想来个三人自拍合照，但宋余舟和沈棠都没有配合，她就自己胡乱抓了个角度，没想到正好用上了。 　　她在镜头面前露出了大半张素颜，身后不远处，宋余舟和沈棠各占了张椅子在低头看剧本，桌面上《暗狩》剧本的字样放大之后便能清晰看见。更巧的是，拍照的时候，助理小云正在帮忙整理餐桌上的外卖，顾童为了把一桌饭菜也拍进去，不小心让助理的半个身子也入了画。 　　网友们身经百战，一个个侦查能力堪比情报小组，照片一出，免不了先疑心是不是烟.雾.弹。新的风向还没确定往哪边刮，大家就惊奇地发现，微博内容清一色是报时睡觉的“养生大V”沈棠，在十分钟后转发了顾童那条合照微博。 　　@沈棠：获益良多：）#暗狩# //@顾童：一言不合就开课的影帝演技小讲堂[doge]有了场外友情支援，保证不挂科[doge] 　　这扑面而来勤奋好学的正直风气一下把准备找茬的网友们给镇住了。仔细再看看照片，有小助理在场，那满桌外卖别说是三个人了，说屋里有五个人都相信，还有桌上的剧本和宋余舟微微蹙眉的样子，什么秘密私会，明明就是团结友爱和谐发展的良好工作氛围！ 　　狗仔爆料的微博底下又逐渐被粉丝嫌弃的评论给淹没，见风向已经有了扭转的趋势，几分钟后，宋余舟紧跟着转发了沈棠的微博，表示：“[再见]这年头副业不好做 #还是专注养家糊口吧# #帝相定档#” 　　玩笑般针对爆料进行表态后，还不忘带上宣传《帝相》。宋余舟粉丝基数大，很多人还是吃他那套的，不多会儿，热评就迅速被“老宋带你直击拉窗帘背后的故事”“当影帝休假时除了抠脚还在干些什么”等一类的无厘头段子给刷屏，成功带歪节奏。 　　南嘉澍今天转发官宣微博之后，收到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评论，连续翻了好几页，都是关于棠树CP的话题。再顺着官宣点进沈棠微博，骤然看见那张三人合照，他眼神暗下来，深思了许久，连何助理喊他上车都没能听见。 　　其实他的戏路和宋余舟头几年的戏路差不多，但是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他内心是很清楚的，宋余舟有过人的表演天赋，底气硬，还有大把资源，他想要走到和宋余舟同样的位置，恐怕还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想了想，他回到沈棠微博首页，点下了关注。 　　* 　　在历经一系列预告和花絮的轰炸之后，《帝相》正式定档了，作为一部未播先火的电视剧，靠着强大的IP价值和华丽的演员阵容，最终以平均每集高达四百万的价格卖给了一家卫视和某主流视频网站。 　　开播发布会现场，一众主演被邀请到了台上。挖空心思想要制造热点的主持人，一眼就发现了沈棠和宋余舟今天的穿搭莫名呼应，宋余舟穿了套黑底暗条纹的西装，沈棠上身是毛衣，下身搭配的也是稍显干练的暗条纹A字裙。 　　“两位穿的是情侣装吗？一看就知道，在剧里肯定有很深的感情纠葛。” 　　台下粉丝们很给面子地笑开了，媒体记者顺着主持人抛出的梗，镜头对准宋余舟和沈棠的衣服咔嚓咔嚓多拍了几张。 　　主持人开着玩笑，顺势问向宋余舟，“能不能跟大家说说，你饰演的这个璟王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宋余舟为了新电影的拍摄，头发剪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周正俊秀的五官无论在哪个角度都很上镜，偶尔对着台下勾勾唇角，就惹得一大片抑制不住的尖叫。加上他今天心情尤其好，连带看人的眼神都变成了大写的“苏”，每次他一笑，台下粉丝一激动，门边站了整排的保安队就高度警觉起来。 　　听到主持人前面的玩笑时，他下意识转过去看，却正好撞上了沈棠同时看过来的视线，这种不经意的巧合，令他没由来地感到心满意足，一双眼浸透了愉悦，被强烈的灯光映照得熠熠发亮。 　　“其实我这个角色在剧中和很多人都有感情纠葛，”他笑了笑，才正经道：“看过小说的人应该都知道，璟王是个非常多面的角色，他是个很聪明有谋略的人，从最初不想当皇帝，到后来经历了亡国，被敌国俘虏等一系列变故，忍辱负重完成了复国大业。这个过程中他有过很风光的时候，也有过一蹶不振的时候，有很多面的状态，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改变。对我自己来说，算是个蛮有挑战性的角色，而且有原著的高度在那里，所以其实演绎这个角色的时候会有很多压力，希望大家到时候看了会喜欢吧。” 　　这个主持人是第一次和宋余舟有工作上的接触，以往在大荧屏上看见，总觉得多少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气质，担心会很难采访，还特地准备好了一大段救场用的过渡台词，结果宋余舟说得很详细，他一句废话都没用上。 　　心里暗赞完影帝的敬业之后，主持人迅速将话题抛给了女主角阮维维。 　　阮维维公式化的回答没激起现场太多热情，但电视剧的开播发布会，重点自然是要放在男主角和女主角身上的。主持人只能硬着头皮，让看起来并不太熟的宋余舟和阮维维互相评价对方之后，又引导他们分享了一些片场小趣事，才终于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把火力集中到了下一个人身上。 　　沈棠自上台之后就安静地立在一旁，对着前面一排不停闪光的镜头始终维持着大方的笑容。她最近话题热度很高，记者们其实很期待她的采访，主持人私心也对她充满了好奇，对上她温和的视线时，心里隐约很激动。 　　“之前放出的预告里，朱槿好像是看起来很强的一个角色。你从我们熟知的那个童星形象突然跨越到这种反差很大的角色，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沈棠身上，她不疾不徐地接过麦克风，在一片焦躁的氛围里兀自从容，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才缓缓道：“朱槿这个角色，是看起来很强，但是其实更重要的是她内心的那些东西，她很坚强，很正义，也很忠诚，我觉得，是因为这些内在才让她这个角色变强的。至于我表现得怎么样，还是等观众的评价吧。” 　　她回答得很安全，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主持人又问：“听说你有很多的武打戏，在拍摄过程中最辛苦的是什么？” 　　这点武打戏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苦，顶多是初期不适应镜头的存在罢了。她犹豫片刻，老实说道：“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武打戏，大家都挺辛苦的。只说我自己的话，我觉得经纪人总是叮嘱不让我吃甜食，这个比较辛苦一点。” 　　出人意料的回答，引得现场一片笑声，纷纷赞她很幽默。 　　发布会后有几家媒体再进行了采访，有胆大的记者直接询问宋余舟：“你对和顾童的绯闻有什么看法，你们俩有可能在一起吗？” 　　宋余舟眉眼里的笑意倏然变淡，面色不太好看地睥着那名记者：“今天是《帝相》的开播发布会，大家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电视剧上吧。” 　　那个记者在这边碰了壁，也不灰心，立刻把麦克风转移到了沈棠面前，不屈不挠：“棠树CP的话题最近很热，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更喜欢宋余舟还是南嘉澍？” 　　作者有话要说： 　　《帝相》要开播啦！暗搓搓期待~~ 第41章 代言 　　记者圈中最老套提问率却最高的问题终于出现了。 　　此问题一出, 几家同时怼着麦克风的记者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几双眼睛紧盯着沈棠，仿佛只等她一回答就要迫不及待出个“沈棠告白某某男星”的通稿。 　　就算还没感受过有些媒体断章取义的威力, 只听这个问题，沈棠也知道，这是不能随便答的。一个是马上要开播的电视剧的合作男主演, 一个是正在合作的，无论说了哪个名字, 都会得罪另一方, 不但影响作品，还可能被曲解成其他意思。 　　黎漾说过，面对难缠记者最好的方式就是打太极。 　　“这个问题, ”她犹疑着, 有些苦恼的样子, 顿了顿, 才继续道：“可能问我不太合适，因为无论是璟王还是霍彦淮, 都是女主角的,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啊。” 　　一口气把问题推在了角色身上, 回避得很机智, 也不会令提问的记者感到尴尬。 　　倒是在旁边竖直了耳朵的宋余舟，听到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心里一阵失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就是有些好奇她真实的想法。 　　采访只留给记者五分钟的时间, 时间一到，经纪人就发挥挡箭牌的功能，直接把人拉走了。 　　“这段时间要配合电视剧宣传，你会比较忙，做好心理准备。调整不来的行程我已经推了，剩下的都得参加，这周内有几个采访，还要和其他主演一起录制‘大咖总动员’。”把她从内场拽出来送上车，黎漾气都不带喘一下，就简略说明了她这周的工作安排。 　　车子发动，开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沈棠：“我们现在去哪儿？录节目？” 　　黎漾难得笑得很走心，“去长风集团签合同，我们谈下了一个代言！” 　　广告代言的事，前不久听黎漾提起过，最近她曝光率变高了，加上《帝相》快要开播，有几个自动找上门来的广告代言邀约——大概是那些广告商对她未来的人气有不错的预期，想趁她身价还没涨的时候签下合作，这样等剧一开播，如果她的人气如预期般暴涨，则完全是低投入高利润的划算买卖。 　　有代言虽好，却不是闭着眼睛什么都接的。 　　代言资源和明星身价是相互的，身价越高，代言资源就越好，同样的，拿到的代言越是高端，日后的身价也会被抬得越高。有些广告商虽然给的钱多，但产品档次太低，这种代言接了只会自降身价，以后再想要拉到好的代言资源更是难上加难。 　　黎漾在收到的邀约里挑挑拣拣，排除了看不上的代言后，发现了意外惊喜——纯臻竟然主动向沈棠伸出了橄榄枝。 　　纯臻是长风集团旗下的高端牛奶品牌，国民度高，前面缀了诸如“奥运会指定”、“G20峰会指定”、“中国航天员指定”之类的头衔，听起来就和普通品牌的逼格很不一样。这种品牌在寻找代言人的时候，比起商业价值，更看重形象，因此以往的代言人都是奥运冠军一类的人物。 　　这次会主动联络，黎漾确实感到很意外。以沈棠目前的位置，要是能拿下这个代言，会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这个代言会到我们手里，我想，多半是和方霄有关。”黎漾望着车窗外，突然说道。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沈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的前经纪人？ 　　“为什么？” 　　“她不是辞职嫁豪门去了么，她老公，就是长风集团的董事长，侯长风。我猜，这个机会也许是她从中牵的线，可能是看见了你最近的表现，有心要拉你一把也说不定。” 　　黎漾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这确实比她在茫茫星海中被大公司慧眼识珠听起来靠谱多了。 　　她们在约好的时间里，准时到达了长风集团的高层会议室。 　　此前黎漾已经通过电话和邮件，和对方的广告部负责人进行了一轮又一轮你来我往的厮杀，合约条款来回改了五次，就差今天这临门一脚的拍板定案了。其实该谈的条款双方都谈完了，今天她和沈棠一起过来，无非是礼貌性地走个过场，再顺手签个合同。 　　广告部负责人似乎很忙，期间有助理过来安抚了她们两次，黎漾将咖啡喝到快见底的时候，对方才匆匆推门进来。 　　“抱歉，有个重要电话耽搁了。黎总监，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负责人是个沉稳的青年，和黎漾握了手后，也礼貌地朝沈棠伸出手来，“沈小姐，你好，很期待您参演的电视剧开播。” 　　寒暄过后，黎漾直切主题：“详细的合作事项我们都已经谈妥了，没有新的问题的话，今天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儿给敲定下来了吧。” 　　“是这样的……”负责人双手交握放在了桌面，作出了一副谈判的姿态，神情拘谨起来，话音变得很不干脆。 　　黎漾心里咯噔一下，经验告诉她，对方摆出这姿势，预示接下来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今天我们把文件提交给上面做最终审批，但结果不太好，没能批下来，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吧，我们现在已经定了新的代言人，所以很遗憾也很抱歉，这次没办法合作了。我个人还是非常欣赏沈小姐的，期待下次还能有合作机会。” 　　“……”短短一小时内经历大起大落，黎漾眼里冒着火光。 　　敢情她们这是被方霄给耍了？临签约了才反悔，说什么最终审批没通过，定代言人又不是儿戏，怎么可能连价格都谈好了，到了最后一步才说不满意直接换人。简直是放他大娘的连环旋风螺旋拐弯屁！ 　　“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黎漾一口白牙，笑得渗人。 　　“知名度也是一方面，还有……品牌定位和代言人定位不太相符也是一方面。” 　　听到这里，黎漾确信他是在瞎扯了。 　　早在他们找上门来之前，知名度和个人定位就已经是已知的事，现在才拿出来说，不过是随便找理由搪塞。 　　“那么，方便告诉我换的代言人是谁吗？” 　　“这……很抱歉。” 　　“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我们都会知道的，谢谢，有机会再合作啊。” 　　沈棠眼见黎漾咬牙切齿地维持着应有的礼节，一回头就拉着她飞快走出了会议室。 　　她前脚刚钻进车里，车门就被用力甩上，黎漾对着拨通的电话那头，满腔火气吼了出来。 　　“方霄！你什么意思？！” 第42章 节目 　　十公里外的百货大楼名品店内, 方霄穿一身香奈儿呢子套装, 手挎铂金包，浑身是名牌装点出来的贵气, 两根手指虚弱无力似的拎起衣架上的衣服，斜乜一眼，对着六位数价格的衣服, 眼神跟看地摊货一样不满意，松开手指, 衣服“啪”一声掉回了衣架上。 　　她现在和以前在CMG做经纪人的时候很不一样了, 不用再绞尽脑汁为艺人铺人设撕资源，也没有处理不完的烂摊子。从乙方变成甲方后，她每天的生活除了买买买, 实在没太多可想的。 　　而且她没有什么事业心, 辞职之后和圈里的人接触也少了, 每天悠闲地过自己阔太太的生活, 和另一些阔太太虚情假意地逛街购物喝下午茶，对娱乐圈里的人事物几乎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久违地在手机屏幕上看见黎漾的名字时, 竟然怔忡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而后摁下接通按键, 便承包了黎漾来势汹汹的怒气。 　　以前还是同事的时候, 她就扛不住黎漾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今虽然地位不同了, 可根性使然，一听到黎漾发火的语气, 方霄脸上那标准的惹人嫌的贵妇神情立刻有些挂不住了，进到空无一人的VIP休息室，才问到底找她有什么事。 　　“我就问你一句话，我和沈棠，我们俩谁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自己也清楚，是你辞职了之后，我才接手的沈棠，我不知道你对我们当中的谁有意见，可无论怎么样，她毕竟以前是你带过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重新红起来的机会，你作为前经纪人，再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这么耍人玩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方霄纳闷地握着手机，明明黎漾说的每句话她都能听明白，可串在一起，就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黎漾气得牙痒痒，心说都是明白人能不能不装傻了。 　　“让广告部邀请沈棠代言纯臻的是你吧，到最后一步签合同了才临时反悔说换人的也是你吧，说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你不就是那个领导？亏我最初还以为你是想拉沈棠一把，没想到你这个阔太太当得无聊了，还拉着我们陪你浪费时间。普通人都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你倒好，先给个甜枣再回头狠狠打一巴掌，你对我们到底有什么意见，干脆现在就说清楚。” 　　靠着拼拼凑凑的自行理解，方霄总算跟上了这段对话。 　　“我没有让人请沈棠代言啊。”莫名被扣了个大帽子，她半是郁闷半是不解，“我向来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的。” 　　“……”黎漾头顶冒火开了一通机关枪后，听到方霄的话，跟上了膛似的又要对准手机扫射。可发完脾气后，心情稍微冷静点，再仔细听她的语气，又感觉不像是装傻，倒像真的不清楚这事儿。 　　方霄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了，她是甲方老大，真要是整了她们，直说她们也拿她没办法，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漾放缓了语气。 　　方霄费劲地转动着她已经好久不动的脑子，“我现在大概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这样，我先找人了解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虽然以前我没捧红沈棠，但好歹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我总不至于会害她，你想多了。” 　　对于这起“误伤”，黎漾多少有些尴尬，但对方是以前在手下工作过的人，她自尊心强，嘴上说不出道歉的话来，顿了会儿，只困难地挤出一句自认为是讲和的话：“改天有空一起出来喝杯咖啡吧。” 　　方霄深知她的个性，没打算较劲，也客套地应了声好。 　　VIP区里进来了别的客人，她斜了一眼，脸上又恢复了阔太太专用表情，在手机上找到一串号码，拨通—— 　　“查一下，纯臻是不是要换代言人了，最新的代言人是谁？” 　　* 　　《帝相》四天后在X卫视首播。 　　为了首播收视率，主演需要配合电视剧宣传，参加各种采访、专访和综艺节目录制。沈棠在《暗狩》剧组拍完戏，在车上匆匆吃了午餐，就直接赶到了“大咖总动员”的后台。 　　“大咖总动员”是在X卫视存活了近十年的老牌综艺节目，凭借每隔两年顺应时势进行的节目改版，和时常在节目里添加创意的灵活策划，虽然陪伴观众多年，却常看常新，因此收视率也是在同类型的节目中维持得最好的，许多电视剧和电影在开播上映前，都会来这里做做宣传。《帝相》首播就是在X卫视，收视率的高低对电视台事关重大，一荣皆荣，一损俱损，为了共赢，这个通告自然是跑不了的。 　　今天除了《帝相》主演参与录制以外，还有个电影《岁岁相见》的剧组也一起参与录制。 　　“哎，你们刚刚在化妆间看见宁煜修了没？那脸臭得，好像我欠了他五千万。”主持人之一的陶宇，闲散地斜靠在沙发上，和另外三个主持人发牢骚。 　　宁煜修是《岁岁相见》的男主角，去年提名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虽然最后不敌宋余舟，但演技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只是为人倨傲，耍大牌的风评一直如影随形。 　　“他来过两次，两次我都觉得很不喜欢他。” 　　“我也是，和他在台上聊天太尬了，上次我抛梗给他他顶着张冰块脸看我，我那尴尬的表情包到现在还在流传……” 　　三个主持人对宁煜修意见很大，似乎这样说还不够，于是向他们当中最资深的主持人寻求起认同来：“孟洋，你没有觉得他很难搞吗？” 　　当然难搞了！但是，孟洋是这个节目的主心骨，有些话其他人能说，他是说不得的。他没正面回答，只是耸了耸肩，笑得很无奈的样子，“我先去和嘉宾们打声招呼。” 　　走到化妆间外，他深呼吸了口气，尽量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好让自己待会儿即使是面对宁煜修也能露出标准的主持微笑。 　　结果他刚准备到一半，宁煜修就出来了，手里捏着个烟盒，像是准备出去抽烟的样子。孟洋笑容卡到一半，愣是上去伸出了手，用上了最热情的口吻：“宁老师，好久不见了，上次来参加节目到现在快有一年时间了吧。” 　　不出意外，宁煜修神情冷冷的，也没回握住对方的手，很冷淡地应了句，“嗯。” 　　这反应在预料之中，但孟洋心里还是很不自在，自己干巴巴地把场面圆回来，“直走往左拐就是吸烟室，我先和其他人打招呼，我们待会儿在节目上见。” 　　宁煜修连点头的姿势都有些欠抽。 　　孟洋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身为专业主持人的素养，才勉强将笑容维持下来。 　　他们摄影棚是在电视台演播厅里，后台的化妆间没有给每个大咖都单独设立一间那么讲究，所以踏进化妆间里，看见宋余舟时，孟洋一点也不意外。 　　——怪不得宁煜修要出去抽烟，怕是不想和自己的竞争对手呆在一块。 　　“宋老师。” 　　孟洋这会儿的热情听起来多了几分真心。 　　宋余舟还化着妆，没有起身，但依然伸手过去和孟洋礼貌地握了下。他因为宣传作品来过三四次，算是常客了，握完手往旁边带了带，介绍道：“这是我们剧的……” 　　“我知道，朱槿嘛，我看了。”孟洋笑道。 　　沈棠微微点着头和他问好：“您好，我是沈棠。” 　　她今天头发被全部扎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面貌看起来尤其清新，声音温温凉凉的，像高山上泉水一般清爽。 　　孟洋被这春风化雨的笑容给迷住了，竟对着她足足发愣了好几秒，心里仿佛有风拂过，因宁煜修而起的阴霾逐渐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他暗暗感叹，真好看——其实她不是那种很有冲击性的美貌，真要形容，也说不上具体是怎么样的漂亮，但就觉得当她站在面前，她柔和协调的五官，她的气质，她的笑容和声音，这些构成一个整体同时呈现在眼前时，唯一的感觉，就是好看！ 　　宋余舟在镜子里看见这一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心想，这孟洋盯着她看也看太久了吧。 　　原本按照计划，应该是他和阮维维，还有沈棠一起参与节目录制的。但录制时间和阮维维在外地的行程有冲突，就换成了他和沈棠，还有为《帝相》献唱片头曲的歌手季燃一起。 　　这是沈棠第一次上综艺节目，和拍戏不同，虽然是录播，但台下也会有许多真实的粉丝和观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镜头里。 　　对她而言，这又将是一场全新的体验。 　　她既紧张，又好奇，至于一起参加的是谁，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宋余舟却恰好和她相反，什么节目流程和台本都懒得去在意，他只想到和她一起上节目，要在一起呆几个小时，心里就像藏了什么东西，鼓鼓胀胀的，一不小心，就会掉出一点喜悦来。 第43章 送糖 　　“大咖总动员”是一档访谈游戏类的综艺节目, 通常前半部分会给足嘉宾宣传作品的时间, 通过闲聊的方式，暗搓搓将作品推荐给观众, 为了趣味性，还会捎带些动脑不动手的小游戏环节。 　　两部作品的演员在台上站了一排，宋余舟和宁煜修共同站在正中间, 两人明显气场不和，全程无交流。一个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扛着粉丝标榜的“业务水平很好”的口碑, 对着镜头该给的福利都会给；另一个则连换个表情都很吝啬，自始至终挂着张零下五十度的冰块脸，但现场来了许多粉丝, 再冷也总还是有人买账的。 　　这期有他们这两个重量嘉宾在, 观众席惊人地爆满。沈棠站在宋余舟身侧, 虽是第一次上综艺, 面上掩饰得很好，老神在在的, 看不出来一点儿紧张, 只是刚出场的时候, 被现场观众几乎掀翻摄影棚的掌声给吓了一跳。 　　她在满场写着别人名字的灯牌中, 找到了一小撮写着“棠”字的蓝色灯牌，粉丝的位置不太好, 但仍是很奋力地举着，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心里很是充实。 　　比较难回答的问题都是宋余舟解决的，沈棠只仔细听他们谈话，当主持人提到自己了，才答上几句，虽然存在感不那么强，但至少不会有什么错处。毕竟她不是这部剧的主角，太争出风头不好。 　　孟洋问到电视剧相关的问题时，沈棠下意识偏头看了宋余舟一眼，却发现宁煜修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蹙眉不知在想什么，两人视线短暂碰上，又飞快地分开了。 　　“怎么了？”留意到她的目光，宋余舟轻声问道。 　　“没事。”沈棠摇头，在记忆里迅速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宁煜修的身影，心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他不是在看她，只是神游而已。 　　节目的后半部分，有个“大咖来PK”的游戏环节，两个不同剧组的嘉宾和主持人一起分成两队，以接力的形式，每个队员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全队所有人都必须站上一个狭小的台子，最后节目组拍到的照片中，全员都站在台子上没有掉下来的话才算成功，最后两队中用时最短的为胜利的一方，可以获得节目组送出的小礼物。 　　“帝相队”的成员是宋余舟，沈棠，歌手季燃和女主持人柯樱，有四个小任务让他们自由分配，分别是徒手挤爆大气球，连续跳绳二十下，过平行梯，一口气吹灭十根蜡烛。 　　“我们看看怎么样分配才能缩短任务时间，要选各自比较擅长的。我觉得平行梯最难，跳绳我是没问题，你们呢？”柯樱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将大家笼络在一起讨论作战计划。 　　季燃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都没关系，让女士先选吧。” 　　柯樱点点头，望向除她以外仅有的一名女队员，却正好瞥见宋余舟的目光十分温柔体贴的样子，问沈棠：“你想选哪个？” 　　她很认真地沉思着。 　　说实话，挤爆气球这种游戏……她不是很能理解。 　　主持人说平行梯是最难的？ 　　“那就平行梯吧。” 　　除了宋余舟之外的两个队员都瞪大了眼。柯樱虽身为主持人，却还没达到为了节目效果什么都能接受的造诣，她心里对不认真玩游戏的人带着鄙夷，且不大高兴，觉得沈棠选这个摆明了就是为了多上镜，根本不管任务会不会失败，但无奈在镜头下，还是用委婉的方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呃，这个有点难，让男士来会不会好一点？” 　　爬平行梯需要肢体协调，对肌肉力量的要求也比较高，对一般女生而言是很难顺利完成的，就连好多男生也不容易通过。 　　可宋余舟心知，她不是一般女生。 　　他对游戏结果不怎么在意，也有心让她多出镜，于是担当队长的他没采纳柯樱的意见，干脆直接分配起了任务，“那就季燃负责气球吧，柯樱跳绳，沈棠是负责平行梯。” 　　影帝都这么说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游戏以猜拳来决定先后顺序，“相见队”先进行了挑战，他们队里负责平行梯环节的是宁煜修，他看起来很勤于锻炼，连续过了几个横杠都脸不红气不喘，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时才放缓了速度，脖子上的青筋绷得很扎眼，总算是保住了面子一次就通过，引起台下粉丝一阵掌声和尖叫，但由于其他猪队友的表现很差，全队重来了四次，结果“相见队”花的时间是十五分四十秒。 　　经过“帝相队”旁边时，宁煜修冷冷地瞥了宋余舟一眼，眼里盛着显而易见的胜负欲，在等着要和他较劲。 　　宋余舟双手抱臂，一直保持着刚刚观看比赛的闲散姿态，悠悠闲闲地杵在一旁，偶尔歪个头朝台下粉丝扯扯嘴角，贡献几个表情包。他接收到了宁煜修的敌意，但压根不放在眼里，更不放在心上。反正最佳男主角不是他抢来的，是主办方给他封的，没人刻意和谁争抢，待会儿要和宁煜修比赛平行梯的也不是他——想到这儿，他心里突然乐起来。 　　全场收获了一轮欢笑，大家都期待着接下来“帝相队”的表现。 　　在几百双眼睛注视下，沈棠走到了平行梯旁。台下观众窃窃私语，显然认为这种安排是输定了，他们大多只想看宋余舟帅气地秀一下力量，并不想看女嘉宾吊在横杠上哭唧唧卖柔弱的模样。相比方才热烈的氛围，现场突然一片意兴阑珊，摄影师带了几个观众镜头，都是有些沉闷的表情。 　　孟洋扫了一眼台下，立刻将语气调动到很欢乐的状态，“我记得预告片里沈棠那个角色特别厉害，感觉帝相队这是藏着大招呢，来，让我们看看帝相队能不能超过相见队的成绩啊，准备——开始！” 　　第一环节挤气球费了些时间，到柯樱部分就开始加快了，跳绳十分顺利，很快到了沈棠这个环节，她要两手抓住横杠，从这头一直攀到另一头，中间不能松手掉下来，否则就要全队重来。 　　观众们对她都没什么期待，看过几次女演员不自量力去玩这个的，要么是吊在上面死活连一个都过不去，要么是过了几个掉下来结果还是得打乱顺序重新挑战，都能预见结果了—— 　　沈棠没浪费时间，等柯樱跳完最后一下，她就跃起身子，轻松地抓住了横杠，她姿态很轻盈，没有像别人那样因为用力绷得面容扭曲，抓牢之后，就开始迅速交替着手地往前移动，速度惊人地快，中间竟然没有一丝停顿，镜头只拉到上半身的话，真容易令人怀疑脚下是不是有东西支撑着。 　　在观众越来越惊讶的视线中，她毫不费劲地用以秒计算的速度顺利通过，松开手，稳稳落地。 　　哗—— 　　台下自动爆发出了开录至今最热情的掌声。 　　小姐姐太厉害了！ 　　作为队友的柯樱和观众一样惊讶，蓦地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抱歉起来。 　　而宁煜修竟然比不过一个女的，脸上摆出了开录至今最糟糕的脸色。 　　最后还要全体挤上台子合照才能算成功，宋余舟离得最近，吹灭蜡烛之后直接站了上去。但节目组真是挺爱搞事的，这小圆台真的很小，三个瘦子勉勉强强能挤下，四个人要挤上去，着实是个技术活儿。刚才“相见队”的人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四个人同时站上去的时候，卡住了拍照时间点。 　　柯樱和季燃急匆匆挤上去之后，沈棠已经没有了可站的位置。 　　不能在最后一关放弃，必须要赢才行啊。 　　沈棠飞快地思考着所有策略的可行性，如果有人扛起另一个人，那么就等于只要三个人站上去就能成功？她心想着，抬起眼瞅了瞅宋余舟，很认真地琢磨着，其实，她可以把宋余舟……扛起来？ 　　感知到她奇妙的目光，宋余舟眼神里似乎也藏了什么，和她沉默地对视着。 　　“快挤上去！快啊，抓紧时间！”主持人在旁边激动大喊。 　　沈棠被催得有些心急了，立刻下了决定：嗯，应该可行！ 　　然后她上前一步，伸出手。 　　几乎同时，宋余舟突然俯身，动作更快，用力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在台下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沈棠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宋余舟抱在了怀里。 　　“别动，掉下去就输了。”宋余舟在耳边沉声提醒。 　　整个演播厅有数百名观众，几台摄影机同时录制着，这片段如果不剪辑掉的话未来全国的观众都能看见这一幕。粉丝们已经尖叫得要疯了，他却气定神闲地抱着她，唇角隐约带笑。 　　沈棠一动不动僵在他怀中，脸越来越红，一直蔓延了到耳尖。 　　最后，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影帝亲自发的糖，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糖！ 　　宋余舟：感觉到了我棠在等我抱她。 第44章 首播 　　《帝相》首播当晚, 沈棠八点才收工, 回到房间时已经错过了片头。X卫视以天价买进的版权，自然要大推特推赚个够本, 排在黄金时段自不必说，中间插播的广告尤其长，唱完片头曲还要见缝插针地播上三十秒的广告, 简直丧心病狂！ 　　——但这些都不妨碍电视剧里璟王风骚的出场。 　　其实在拍摄的时候，灯光设备都堆在跟前, 现场乱糟糟的, 演员的注意力全是这场演得好不好、能不能过，加上每个场次打乱了故事顺序，很难让人想象成品究竟会是怎样的。而在经过后期处理和配乐后, 原本零碎的场景变得生动而丰富起来, 如今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沈棠看得很投入, 想到全剧组几个月的付出, 终于变成屏幕里演绎的情节，心里满是成就感。 　　这时剧中的晋国还没亡, 璟王仍是高高在上备受瞩目的皇子, 他一身紫色直裰朝服, 器宇轩昂立于大殿之上, 视线凌厉地扫向众臣。那目光，对着镜头, 直直看进了在电视机面前焦灼等待的观众心里。 第一集播到了三分之二处，朱槿才终于出现, 一出场即是烽烟四起黄沙弥漫的景象，数万士兵金戈铁马，壮烈肃杀的琴曲夹杂着悠远的牛角号声，随着她策马杀入敌阵之后鼓点愈发密集，紧紧攫住了观者听者的心脏，兵器交错碰撞出刺耳的金属声制造出了黑云压城的紧张感，冷冽的银色刀光闪过，鲜红血液喷溅在了脸上，给视觉再次带来强烈冲击，镜头拉远拉高，朱槿从一片杀伐中身披铠甲飞身而起，身手利落地拉住敌方将帅的缰绳与之缠斗，在重重的擂鼓声中，砍掉帅旗，成功擒获了敌军主帅。她脸上沾了血污，目光却是与杀戮极其不相符的纯净清亮。 　　画面架构和完美的配乐令这一场战役充满了张力和感染人心的激昂氛围，沈棠自己看着也有些发怔，感觉屏幕中那个世界仿佛是真实存在的，心里有股海浪不停在拍打着，澎湃难平。 　　而此时在追剧的观众们，在这一段戏结束后，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方才被这一分钟酣畅淋漓的打斗给牢牢攫住心脏，几乎忘了呼吸，直到画面切换到另一个场景，高悬的心脏才稳稳落下。有人对后面的情节失去了耐心，开始迫不及待上网搜寻这段CUT，有人在检索演员的名字，才发现记忆中的小女孩已经蜕变得如此不同。 　　住在另一个城市的沈父沈母，晚饭后电视里也播放着《帝相》，沈母不停叨叨“女三号算怎么回事，就算角色再好谁会记得住一个配角”，沈父坐在一侧低头看报，不甚关心的模样，一直等到沈棠在屏幕中出现，沈母口中的唠叨戛然而止，沈父的视线也悄然移到电视屏幕上变得无比专注起来，夫妇俩截然不同的心思和态度此刻都变得一致——为自己生了这么个女儿感到自豪。 　　宋余舟是在拍戏间隙用手机上视频网站看的直播，导演过来找他说戏的时候，他捧着手机，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 　　导演凑过来瞥了眼，只看见似乎在打仗的场面，“在看什么？” 　　“噢，没什么，《帝相》今晚首播，我看两眼。”宋余舟关了视频，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示意导演继续说戏。 　　导演半天想不明白：《帝相》是这么开心的戏吗？他怎么记得应该是很沉重的。 　　* 　　《帝相》这部在筹备开拍之初就受到全国瞩目的电视剧，终于尝到了胜利的战果。首播收视率三网破一，单集份额破十，网络播放总量更是高达2亿！比去年的剧王的首播数据还要更高些，以大获全胜的姿态，当晚便在微博上拿下了总话题榜第一，实时热搜第一，电视剧榜单第一的三连冠，且“帝相”这一微博同名话题阅读量在一夜之间涨了近亿。 　　剧评人的点评相继涌出，奇妙的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把点评侧重放到了沈棠身上。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通常会有很多让人诟病的地方，很容易被打上“毁原著”的标签，但这次向来挑剔尖酸的几个剧评大V，竟难得言语温和地表达了对后续剧集的期待，以及对于沈棠的表现的意外和赞赏，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是一次极其成功的挑战和尝试。” 　　在某个可以打分的影评网站上，《帝相》更是得到了少有的超过9分的高分评价。 　　“感谢帝相给了我一个爱国的机会，让我这个天天追韩剧美剧的人开始追国产剧了！” 　　“这部剧从取景到服装道具都可以看出剧组很用心，让原著党松了一大口气。光凭这些就足够吊打那些粗制滥造的偶像剧啦，本来以为宋余舟会不适合古装没想到帅了我一脸啊啊啊，虽然才看两集但是感觉还原度超高，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后面的了。” 　　“毫不犹豫给了五星，演员演得到位，演技不浮夸，这种水平在近年国产剧里面算是很难得了。” 　　“两分钟弃剧，披着偶像剧皮的伪正剧，太装逼了，一星不能更多。” 　　“打一星的无脑黑才是真的装逼吧，呵呵，才看了两分钟就乱贴标签，专业剧评人都没你这么牛。” 　　“两集完全不够看啊，其实我最喜欢朱槿啊……一出场就被震撼到了，直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这是当年那个小童星，变化太大了吧=口=” 　　“沈棠最近在微博话题热度挺高的，讲真之前就觉得还是炒作吧，flop了这么久不知道撞上什么大运了遇到有人要捧她，但是看了剧之后，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黑暗了，她演得真的挺好的，那眼神我……卧槽，换作我是老板我也要捧她啊！！” 　　“她以前是资源太差了，明珠蒙尘，那些烂本子演得再好也难入眼，现在换了个厉害的经纪人当然立马就不同了，所以跟对经纪人还是很重要的。” 　　“可惜朱槿目前的戏份太少了，CUT已经刷了十几遍我会说么，已经默默关注了沈棠……” 　　网上热议不断，几乎无论打开哪个网页或社交圈子，都能看见《帝相》的话题和视频截图在到处刷屏。 　　最直观地让沈棠感受到了人气变化的，是她的微博粉丝数，一夜之间从六位数直接窜到了七位数，最新一条微博的阅读量和评论数、转发数都足足翻了好几倍。点开微博看见疯涨的数据时，沈棠还一度以为是自己手机坏了。 　　而这些变化，到了黎漾那头，则变成了源源不断抛来的工作邀约和代言机会。这部剧给沈棠带来的人气，比她预料得还要更高，这意味着沈棠身价渐长，日后的选择也将越来越多。 　　未读邮件将她的邮箱塞得满满当当的，她仔细筛选着，连续拒绝了几个不满意的邀请后，鼠标滑到下一封邮件的标题上，正好落在了“MONCHER”这个字眼上，她猛地顿住，眼神复杂起来。 　　MONCHER是国内顶级护肤品牌，以往的代言都是被流量小花们承包的，看邮件里的意思，大略是MONCHER品牌方希望能和沈棠见面谈谈代言的事，他们有意邀请沈棠为新的护肤系列做代言。 　　虽然与国际一线大牌有些差距，但MONCHER在国内的口碑还是非常不错的，定位也很高端，若是能谈下这个代言，算是弥补了没拿到纯臻代言的遗憾，当然很好。只是，这些都不是黎漾迟疑的问题所在。 　　问题是——MONCHER是宋炀家的。 　　她不知道这是宣传组自发的邀请，还是宋炀的意思。 　　* 　　《帝相》的收视战线拉得很长，每周只播放两天，每天两集，把观众折磨得欲罢不能。前四集播完后，观众们最开始那种惊艳的心情已经缓和了些，从简单粗暴的安利模式，变成了润物细无声的刷角色存在感的低调宣传，进入了日常等剧刷屏自找萌点的阶段。 　　不知是不是朱槿的存在感太强烈了，风头竟然一度超过了女主角，成为CP里的大热门，观众的萌点也很奇妙，放着官配不理不睬，反而高举起“君臣夫妇”（璟王X朱槿）大旗，和前些日子的棠树CP饭形成了两大阵营，在随处可见的营销微博下互杠。 　　“自从萌上君臣夫妇，我对糖的要求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别说亲亲抱抱什么的了，现在他们只要能在剧里看上一眼，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嘤嘤嘤。” 　　“有没有人想起来上次顾童发的那张三人合照啊，啊我现在重新去看了看，突然觉得被甜到？！感觉舟舟其实真正探班的对象不是顾童？两个认真对剧本的样子也觉得好甜啊是不是没救了……糖粥夫妇最高！[心]” 　　“也是笑了，说棠树粉是邪教，糖粥才是吧，明明棠树站在一起更有CP感，两人小时候就同框过了，现在又在一起拍新剧，而且上次南嘉澍的粉丝被人欺负，沈棠还出来帮忙了。”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很早以前宋余舟就给沈棠的微博留评过吗，那会儿刚开拍不久吧！还被捞到热评了！说她是什么画符圣手，反正看起来两人那时候关系就已经满亲的，其实越看真的越觉得他们配一脸啊……” 　　“卧槽……宋余舟亲自发糖了！！” 　　粉丝们闻声而动，发现“大咖总动员”官方微博发布了下一周的节目预告宣传，配的四张图里，有一张是居然是宋余舟抱着沈棠的照片。 　　关键是，宋余舟还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 　　这猝不及防的一嘴狗粮。 第45章 转折 　　对于公众人物来说, 人气是把双刃剑。 　　默默无闻连曝光的机会都没有时, 黑子连黑都懒得黑，而当明星稍微有了点热度之后, 明星和黑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如影随形起来。 　　“大咖总动员”的预告宣传照片虽然是给CP粉们发了齁甜齁甜的一口糖，但对于宋余舟的唯饭和《帝相》其他主演的粉丝来说，无疑是令人不舒服的眼中刺。有喜欢的人在评论里刷表白, 就有讨厌的人在评论里不停找茬，说沈棠是故意让宋余舟抱她的, 说她蹭宋余舟热度, 说她把女一号女二号都挤掉了有心机有背景……随便哪一点黑子都能揪出来大肆曲解攻击，甚至无中生有。 　　管乐看着宋余舟每次一下戏就对着手机不停在翻看什么，满脸苦大仇恨的样子, 很是纳闷：“老大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问你, 如果你在微博评论下看到很多人骂你, 心情会怎么样？” 　　“当然会不好啊, ”管乐脱口而出，没想到老大居然还关心起他来了, 感激得老泪纵横, “但是没关系啦, 粉丝们大多都是开玩笑的语气, 有些也是因为紧张你才这样的，不是真的在黑我, 谢谢老大关心。” 　　“？”宋余舟莫名其妙，“你也被人骂了吗？” 　　“……”管乐心里瞬间闪过一万条写着脏话的弹幕, 他每天都在被粉丝嫌弃啊！宋余舟不发微博粉丝来骂他，宋余舟拍戏受伤粉丝来骂他，宋余舟机场照显得憔悴了点粉丝又来骂他，就算宋余舟什么都不干，粉丝还要来骂他。他多委屈啊，结果现在宋余舟根本不是来关心他的？ 　　“那老大你其实是想问什么？谁被人黑了？” 　　“我是想说，如果网上有些不好的评论，不想被这些影响心情的话，该怎么做？” 　　管乐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在娱乐圈打滚多少年了，这种问题还用问。 　　“很简单啊，不看不就好了。” 　　说得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眼不见为净。 　　宋余舟很慎重地编辑好短信，发送出去—— 　　“这几天别上微博了，别看评论。” 　　* 　　沈棠近期的行程紧得很，周若的戏份越到后面越是不好拍，傅铭生又每天都和吃了火.药一样，搞得全剧组都紧张兮兮的，每天凌晨起来化妆等戏，最早也要晚上八点才能收工。她每天收工回房间就是洗澡睡觉，已经好几天没打开微博看过了。所以突然收到宋余舟这条短信，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干什么呢？”见她一直低头看手机，黎漾倾身过去看了眼，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上头的名字，皱起了眉。 　　沈棠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只一边慢吞吞地打字，一边问黎漾：“有人让我别看微博，最近微博上怎么了吗？”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人气在上升期，网上自然会有一些不好的评论出现，人越红遭受的非议也会越来越多，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学会无视就行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去看那些，有空上去发两条微博和粉丝互动，其他的不看就行。”黎漾这几天也注意到了那些评论，没有和沈棠说，是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黑子有恶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她也不认为沈棠是那种别人黑几句就受不了的玻璃心，就没刻意去提醒。 　　倒是宋余舟的短信让她放心不下，上次特地去剧组帮沈棠顺戏的事情也是，现在发短信来表达无谓的关心也是，都太奇怪了，他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到处发散爱心的人，“你和宋余舟私下很常联系？” 　　沈棠没察觉到黎漾话里的试探，回完了短信，很实诚地答道：“不算很经常吧，他最近好像在拍电影，应该也挺忙的。不过宋老师人真的挺好，平时还会教我一些演戏的技巧。” 　　她态度坦坦荡荡的，确实不像有什么隐瞒的样子，黎漾暂时安心下来，再想到那句“宋老师人挺好的”，更觉得怎么听都不可能是在恋爱。 　　谈话间，已经有人走到了会议室门口。 　　她们今天是来和MONCHER品牌方见面的，不像那天在长风集团，MONCHER没让她们等太久，一个话题还没聊完，宣传组的人就过来了。 　　黎漾扬起职业化的笑脸，刚要开口和宣传组负责人寒暄，后面却紧跟着进来了另一个人，笔挺严肃的西服，神情十年如一日的冷淡。纵使有心理准备，在看到他的瞬间，黎漾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而刚走进会议室的宋炀，抬眼便猝不及防对上熟悉的脸，脚步猛然顿住，心里仿佛有什么摧枯拉朽地席卷了全身，然而面上还是看不出一丝的仓皇或动摇。黎漾只盯着他，没有表露出相互认识的模样，他就也只静静地注视着她，以品牌商的姿态，挂着张生人勿近的脸在对面坐了下来。 　　一般这种场合他不需要亲自来，今天会来这里，包括邀请沈棠过来见面，都无非是他在家里听他哥几次无意提过沈棠，感觉他哥言语间的态度很不一样，所以才制造了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观察沈棠，看看是不错的女孩，还是想蹭热度的阿猫阿狗。只是全然没想到，沈棠的经纪人竟然会是黎漾。他绷着脸，看着比平时还要严肃，其实心里万千种想法绕成了个解不开的毛线团。 　　宣传组负责人看着老板杀气腾腾的神情，额头渗汗，本来这次钦点了个非一线的演员就已经很奇怪了，还非要亲自来见，来了又这副压迫感满满的表情，是来恐吓代言人的吗，真是不知道上头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是我们的宋总。”介绍完了，宣传组负责人赶紧进入正题，“沈小姐，我们MONCHER这次是打算推出新的护肤系列，在寻找一个形象健康、气质比较沉稳的代言人，我们关注了您最近的影视表现还有其他方面，认为您整体的形象气质都还比较符合我们的品牌定位，今天约了您过来，主要是想当面见见，然后再谈谈我们双方的合作意向。” 　　沈棠点点头，等黎漾开口和对方交涉，却发现黎漾一言不发，眼神落在了别处。 　　宋炀把注意力转到了沈棠身上，他坐姿笔直，从头发到袖口都是一丝不苟的严谨，嗓音淡淡的，听起来有些凉意，“沈小姐，平时有用过MONCHER的产品吗？” 　　“好像……没有。”她坦承道，脸上没有一丝面对品牌商的尴尬或是扭捏，“因为我自己对护肤这方面了解得不太多，现有的护肤品都是助理挑选的，基本上我自己没有主动选择过哪个品牌。” 　　她说话的姿态很端正从容，无论打扮还是谈吐都很自然，让人觉得很舒服，虽然是来谈代言的，但说话却过分的实在，连粉饰都没有，和在圈里混成了老油条的艺人很不相同。 　　以宋炀对人近乎苛刻的要求来说，他对她的第一眼印象到达这种程度，已经算很不错了，即使从工作的角度看，沈棠的气质也确实和MONCHER的定位是相符的，人气虽然还跟不上，但看在他哥的面子，他并不介意送她一个代言的机会。“我们现在给的不是全线代言，只单单这一个系列的代言，合约期两年，如果你有意向……” 　　“宋总，我们单独聊聊吧。”黎漾突然开口打断。 　　宋炀目光沉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竟然起身和黎漾走出了会议室。 　　这突如其来的展开让在场的另外两人一脸懵逼。 　　负责人心想：老板今天很反常。 　　沈棠心想：黎漾今天有点奇怪。 　　会议室外面的走廊没什么人经过，挺安静的，宋炀走出两步，就被黎漾转身不分青红皂白地怼上了：“宋炀，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公私分明的人，没想到你也会做出这种事。” 　　宋炀：“……？” 　　他留意到她右手还带着他送的手镯，心里一时兵荒马乱，再被她没头没脑地怼了两句，那张冷漠脸有些松动，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借谈代言的理由把我找过来，这不是假公济私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把公事和私事扯在一起，我们分开这么久了，再这样真的没意思，也不像你的风格。” 　　混乱的大脑缓了过来，宋炀这才听明白她话里的误会，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嘲，“你想多了，我没想过你今天会来。” 　　黎漾：“？？” 　　这场会外谈话显然不太愉快。 　　黎漾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她想这代言送上门来，赚钱的事，没有不要的道理，但同时也得警告警告宋炀，以后不要再假公济私做这种事了——没想到事情却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发展，还在宋炀脸上看见了自作多情四个大字。直到双方已经敲定了代言合约的事宜，她神情还是很不好看。 　　一定是口是心非。 　　她这么想着，堪堪为自己挽回面子，再看向宋炀，才发现他视线居然一直固定在沈棠身上，且看起来不太寻常，就像是在探究什么似的，也意外地话比平时多了些。 　　意识到这些，她突然有些胸口发堵。 　　他会来这种场合本身就很奇怪，如果不是为了她，难道是为了沈棠吗？她明明记得宋炀不大喜欢接触女明星的。 　　这个疑问没有藏在她心里多久，等回到车上，她就径直问了出来。 　　“你认识宋炀？” 　　沈棠将她的话自行理解了一番，“你说的是刚刚那位宋总？” 　　“嗯。” 　　沈棠：“我不认识他啊，今天第一次见。” 　　“是么？”那就奇怪了。 　　沈棠隐约感觉她和宋炀之间不太对劲，但无心深挖黎漾的私事，只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宋余舟？” 　　“……他是宋余舟的弟弟。” 　　“怪不得，”沈棠恍然大悟，“我刚才就一直觉得他俩长得莫名相似，只是他看起来冷漠多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黎漾猛然醍醐灌顶，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没有再细想下去，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长风集团？”黎漾微微蹙眉，和电话那头的人断断续续交谈着，表情逐渐明朗起来，“……嗯，行，那明天在我们公司见。” 　　沈棠安静地等她通完电话，才问道：“什么事？” 　　“纯臻的代言重新拿回来了，六百万！”黎漾眉眼都透着愉悦，上次和纯臻谈的时候，他们只打算开到三百万，现在整整翻了一倍。这个代言费不算是很高的，但是对于沈棠目前的身价来说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开始了，刚刚MONCHER的代言她们也才从小气的宋炀手里谈下了四百八十万而已。 　　“可他们不是说换人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还涨了那么多。”沈棠纳闷地看着黎漾，总觉得她似乎对这件事不是很意外，像是早在预料之中，“他们之前换的人是谁啊？” 　　“阮维维。” 　　这个答案让沈棠有些意外。 　　“……那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黎漾自然是知道的，上次和方霄通完电话之后，她也找人打听过了，对这后面发展的事多少有些预料，只是现在的结果比她猜想得还要好上许多，她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把那些破事告诉沈棠。 　　“其实你也不用了解太多，反正现在对我们而言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就想着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第46章 黑粉 　　这次纯臻的代言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谈得很顺利, 甚至是长风集团的人亲自把合同送上门的，明明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品牌方, 却还放低了姿态客套地说了许多好话。其中的曲折黎漾始终没说明白，沈棠虽然疑惑，也没打算揪着不放。 　　《帝相》继续蝉联话题榜, 收视率和流量依然全方位领跑同时段电视剧，晋国亡国, 璟王被俘那一段在播出当晚立刻上了热搜第一, 整部剧的人气和口碑基本处于高开高走的状态，只是各家演员粉之间少不了要暗地较劲，帮忙做宣传的同时, 还不忘时时刻刻盯紧官宣的动向, 稍有不满之处, 就集结大批粉丝对肛官宣。 　　在一片叫好的安利声中, 阮维维家的粉丝就闹了一出大戏。 　　导火线源于《帝相》官宣点赞了某剧粉发布的标题为“始于君臣，忠于爱情”的长微博, 那个剧粉约莫是朱槿这个角色的迷妹, 文章里洋洋洒洒用上千字描述了朱槿这个角色的动人之处, 结尾还拿了女主角元芷芙的角色来做对比, 认为相比元芷芙这个角色的付出，朱槿才更应该得到璟王的爱。 　　这条长微博被官方翻牌后, 转发量骤增，标题那句话被许多观众直接拿来引用, 一时间反响不小。阮维维的粉丝后援会忍耐观望了一阵子后，见这势头继续发酵，终于将不满爆发出来，对官宣发布了声明，字字珠玑列出了官宣三大罪状——引导拉一踩一的舆论风向，对朱槿一角过度宣传，以及公然炒君臣夫妇的热度。后援会干脆利落地置顶了声明微博，表示如果官宣继续这种做法，后援会将不再参与《帝相》电视剧的所有宣传活动。 　　听起来很儿戏，还有些耍小孩子脾气的意味。粉丝不配合电视剧的宣传真的会给收视率带来毁灭性的影响吗？其实并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虽然宣传热度的确有一大部分是靠粉丝带动起来的，但这部剧不是纯靠流量小花生撑起来的电视剧，除了演员粉，还有大量书粉，况且现在热度已经上去了，就算阮维维的粉丝真如他们所说的，以后不再帮忙宣传《帝相》，收视也不会因此跌落多少，而且他们还是会宣传阮维维的个人剪辑部分，这其实也是另一种变相的宣传。 　　那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吗？也不是的，阮维维身为女一号，粉丝却在台面上公然呛声剧方，私底下撕逼女配，给真正的观众和路人的观感是很不好的，容易令人感到厌烦，从而演变成对剧产生抵触。 　　官宣为了平息事件，虽没有刻意澄清什么，但明显在之后的宣传中小心翼翼了许多，将宣传火力主要集中在了男女主人公的身上。看见官宣知错就改的积极态度，粉丝们也没再闹得太过，两天后就慢慢不再看见这个话题了。 　　真正重新将事态燃起，并且将战火全数转移到了沈棠身上的，是如期播出的“大咖总动员”—— 　　微博上早早预告了，这期有宋余舟和宁煜修这两位重量级大咖，加上提前公开的部分花絮照，让观众迫不及待地死守着这期节目开播。 　　节目全程有笑点萌点，有影帝包揽的苏点，还有猝不及防塞满嘴的狗粮，可以说非常精彩，值得年末的时候再剪辑重播的程度，尤其是节目组完整保留了宋余舟抱沈棠的那段，那一部分的实时收视率创了新高，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一段，网上出现了冰火两重天的评论走向。 　　“苏苏苏太苏啦！宋余舟突然抱起沈棠那段真是男友力MAXXX！给#君臣夫妇#疯狂打电话！” 　　“脸红的小姐姐好可爱，影帝发糖真不是开玩笑的，一发就是够我吃一个月的量啊，求保持这发糖速度不、要、停！” 　　“话说只有我觉得沈棠原本是想把影帝扛起来的吗……噗嗤！两人西皮感真的不要太强，阮维维没来上节目是对的[doge]” 　　“呵呵真搞笑有些戏精不要捧一踩一好吗，带我家出场给出场费了没？就nili棠最棒，蹭完我家热度又蹭隔壁影帝家的，一个四番给点脸还作上天了？” 　　“每次上大咖宣传的都是男女主角到位，岁岁相见也是，就帝相搞特殊，居然是男主角带了个女三号[微笑]flop了八百年的某童星先是挤掉窦婧喻上位女三号，现在又各种通稿力压阮维维，啧啧手段玩得很溜了不服不行。” 　　“筹拍时各种拉着我维宣传，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官宣还玩拉踩这套，呵呵真恶心，当初如果不是宋影帝和我维的人气撑着，你换成沈棠当女主试试，谁会来看这部剧[再见]剧组原地爆炸吧[再见]” 　　“纯路人，就说一个我知道的小道消息，阮维维最近有个代言被沈棠抢了……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想象吧。提示X运会指定牛奶，自行解码。” 　　“什么她的咖位现在能和阮维维抢代言了？！我的瓜吓掉了……吃瓜吃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人真的很不简单，其实看他们硬拉郎配也是尬，仔细看节目上宋余舟的表情，根本就是因为她太磨蹭了为了赢才逼不得已抱她的吧，说不定就是她故意的，想制造热点，可怕可怕……” 　　“虽然说以那个牌子的定位找阮代言也很奇怪，但是沈居然从阮手里撕走了这个代言？！这题我不会解了……” 　　在娱乐圈这个尤其适用弱肉强食法则的地方，他们很难相信，沈棠这么一个糊到地心的过气童星能在短时间内不靠任何手段逆袭到这个位置，甚至能从当红小花旦手里抢代言，于是所有大开脑洞的臆测，难以入耳的人身攻击，和无中生有的脏水尽数泼到了她身上。 　　原来宋余舟不想让她看的就是这些么？ 　　沈棠趁着休息空档，随意看了几条评论，不由感叹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是进步的，连骂人都能骂得这么令人叹为观止，也实属是种本事。 　　她也不是毫无感觉的，被这么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攻击，说着一些她从未做过的事，诽谤她的为人，换做是谁都免不了委屈和生气，但她深知，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使跳出来辩解也是徒劳无功，他们只看自己所看，听自己愿意听的，一个小小的声音抵挡不住这一大团雪球。 　　总之，日久见人心吧。 　　相信时间能暴露一切真相。 　　祝佳音上着小号不停举报那些恶评，点得手都酸了，发现沈棠也在看评论时，满心苦恼应该怎么安慰，结果没等她的小脑袋迸出什么好办法，沈棠已经淡定地刷完微博，继续从容地专注下一场戏了。 　　这铁打的心理素质啊，真棒。祝佳音暗搓搓为老板点了个赞，又继续埋头奋战举报。 　　从昨晚“大咖总动员”播出后到今天白天，黑子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活跃在各个微博底下，就连某品牌手机新品发布的微博底下都无辜被串场留下一片骂声，沈棠本身人气底子就没有阮维维好，这么一闹，有许多路人站队到了阮维维那边，人参果们和西皮饭们的坚持在队伍越来越壮大的恶评面前变得微不足道。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那些毫无根据的“上位说”被杜撰得有声有色，吃瓜群众不管真假，只要动动手指，就将这虚假消息传播得人尽皆知。 　　——而这一切事件的转圜，是从晚上七点开始的。 　　上次爆料宋余舟和顾童“地下恋爱”的那个狗仔，从中午就开始预告说晚上会有一波猛料，扬言七点见。 　　由于他这几个月实在太不靠谱，大家对他的“七点见”期待不高，但总归还是有些关注的，吃瓜群众一边跟风黑一黑沈棠，一边去给自己爱豆打call，好不容易等到了七点，狗仔还没动静。 　　网友怒刷评论：狗子你这个大屁.眼子！又没料？还是被公关了，再溜粉就直接取关！！[再见] 　　一片义愤填膺的骂声中，狗仔姗姗来迟地发布了连文带图的新微博，在这个快要被无脑黑淹没的无聊夜晚，终于，重重地，扔出了一颗深水炸.弹。 　　——“阮维维傍上富商，密会私宅，当红小花旦甘愿沦为小三。” 　　富商，私宅，小三。 　　无论什么时候，这三个关键词凑在一起都是一出狗血大戏。 　　狗仔这次显然有备而来，每张图都很有爆点，阮维维与富商亲密接触的照片，一起出入公寓的照片，甚至连公寓的所有人从富商变更到阮维维名下的书面证据都有！ 　　照片给富商打上了马赛克，文字说明却将身份暗示得很清楚，富商最近给阮维维送了个代言合约，被原配发现大闹一场，最终原配胜利，小三出局，代言也还给了原本邀请的明星。 　　这么清楚的暗示，这两天有关注阮维维的人都知道是在意指什么，整件事反转得太突然，可照片里的内容确实又让人难以反驳。阮维维经营至今的人设突然崩塌，粉丝也懵了，控评的内容没有出现，反倒是被一波一波震惊的评论给全面覆盖了。 　　说好听点是小三，说难听点是情妇。这个人人喊打的身份，身为小花旦的她一经坐实，几乎就离毁灭不远了。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半小时前我刚骂过沈棠，现在脸已经被打烂了，敢情人家沈棠根本就没抢代言，只是被抢了又拿回来了……[允悲]” 　　“一直以为阮维维和南嘉澍是一对？！不敢相信阮维维居然做出这种事，傍大款很正常，但干嘛找已婚的，看到第二张照片我都无法直视。” 　　“三人成虎啊，沈棠莫名其妙因为代言的事被黑到飞起，现在有新料出来，阮家粉就不出来蹦跶了？之前传谣的是你们，现在变成了坐等真相，真是双标呵呵，小演员没人权咯[再见]” 　　“哎……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眼见她楼塌了……” 第47章 秘密 　　丑闻是这种无聊夜晚最好的调剂, 人们甚至愿意花上所有闲暇时间去搜寻所谓的“锤”, 不厌其烦地往这堆已经燃起的熊熊烈火里添柴加薪。爆料的微博和论坛发帖越来越多，每个吃瓜群众都化身成了推理能力超凡的侦探, 仿佛把阮维维的每条微博内容都放在了显微镜下观看，一寻找到可疑的细枝末节便兴奋地分享给众人。他们只在乎这火烧得旺不旺，并不在乎火势可能蔓延到哪里。 　　沈棠起初有点怀疑这事儿是不是黎漾为了转移黑子们的视线在背后操纵的, 毕竟上次换角被黑的时候，黎漾就玩过相似的手法, 但这次狗仔扔出来的证据里有太多细节, 连一点余地都不留，产权更名、车内亲密照、公寓密会，再接连曝出长风集团是她即将参演的电影的赞助商之一……如果只是单纯想利用这事来带节奏, 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这更像是冲着整垮阮维维的目的来的。 　　阮维维向来走的小白花人设, 以前因为宣传电视剧还曾经在访谈节目里公开diss过小三, 现如今出了这事，视频截图果然被人们翻出来狠嘲打脸。她并非十足的实力演技派, 和许多小花一样, 虽拥有庞大的粉丝群, 却也十分不牢固, 流水的粉丝，加上小三这身份崩人设、败路人好感, 短短半小时内，苦心经营的演艺事业就以摧枯拉朽之势逐渐崩塌。 　　等到阮维维连身世背景都被赤.裸.裸晾在众人眼前时, 沈棠已经完全确定了，这肯定与黎漾无关。黎漾这人啊，纵使有手段又自我，至少是非恩怨分明，绝不至于把别人不相关的家事都抖露出来的。 　　一定是其他利益相关者，沈棠暗自猜测，幕后黑手必定是和阮维维有私仇，还不怕得罪长风集团。 　　忽然联想到那天拿回代言的时候，黎漾说了句高深莫测的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脑海里自然跳出来一个名字，她愣了愣。 　　方霄？ 　　那样的话，这一出是原配撕小三？ 　　……似乎有点合理。 　　“网上说阮维维其实是孤儿，她妈妈是吸毒过量去世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这和她之前说的父母都是搞音乐的也差太多了。”祝佳音一边翻着评论一边啧啧感叹，她跟着沈棠在剧组打转，也算是和阮维维有过工作接触，对阮维维的观感倒是还可以的，虽然看着有些冷，不爱交流，却总不至于像有些人那样尖酸刻薄，“唉，做小三确实是不好，不过也没必要把别人的出身牵扯进来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添了一个说谎的标签，阮维维的公关该头疼死了，好不容易红起来，又这样，这回怕是很难恢复形象啦。” 　　“你不是总说，网民们对所有热点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吗，就算现在闹得轰轰烈烈，过几天也该忘了吧？”沈棠对于介入他人婚姻的做法无法苟同，也明白公众人物享受了名气带来的优待就要承受相应代价的道理，但成千上万的陌生人隔着屏幕，只靠一副键盘便将另一个人攻击得体无完肤，这种不见血的争斗总归是让她觉得不太自在，还不如面对面拔剑厮杀一场算了。 　　倒也不是同情阮维维，约莫还是多管闲事的臭毛病在作祟吧。 　　祝佳音摇头：“话是这么说，可崩掉的人设就是崩掉了呀，几天之后，大家可能不那么激动了，也懒得再讨论这个话题，但小三这个烙印大家永远都会记得的，只要她一露面，就会让人想起来。” 　　好比树立的威信一旦破灭，自然就不再让人信服了。 　　沈棠叹了口气，神色微微绷紧：“大概这就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晚上本来预计八点半收工，可因为南嘉澍状态不好，拖到了九点多。也不知道傅铭生平时是怎么保养嗓子的，每天在片场吼来吼去，嗓子居然一点没哑，一如既然地洪亮，好不容易才听到“收工”二字，众人感激涕零纷纷散了收拾东西。 　　见南嘉澍情绪始终沉闷，沈棠才猛然想起来，她原本一直以为阮维维和他是情侣来着，今天光顾着震惊了，愣是没想起来这茬。 　　风很凉，他还穿着戏里单薄的衣服，背影看着有些心酸。沈棠不太忍心，走过去准备安慰他两句。 　　刚到跟前，他就突然转过身，两人都愣了一愣。 　　半晌，他开口道：“晚上的微博……你也看了吧。” 　　“嗯。” 　　他眉头拧着，那不太明显的川字里仿佛藏了一肚子的话，沈棠一瞧他这表情，隐约就感觉对方接下来是要分享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当即有些紧张，好像将要被人委以重任似的，耳朵很仔细地竖着，又一边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听，犹豫着，不由自主转移了话题，“天太冷了，我还是给你找件外套吧。” 　　不等她付诸行动，南嘉澍已经将压在心里的包袱顷刻丢到了她面前—— 　　“阮维维，她其实是在我家长大的。” 　　闲事躲不过去了。 　　沈棠有些惊讶，干脆停了动作，从善如流担当起倾听角色来，“我原来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的。” 　　“不是，”南嘉澍嘴角扯出了无奈的笑容，“从我小时候起，我母亲就一直在资助孤儿院的孩子，阮维维是其中一个，但是因为她妈妈之前是那样……的状态，基本没怎么理过她，然后又突然去世了。她到了孤儿院后，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每天都哭，也不愿意和其他人说话……她从小就长得漂亮，我母亲挺喜欢她，就把她接回了家里调养。本来只打算收留一段时间，后来家人都习惯了，就一直住到了她成年。” 第48章 梦见 　　“后来呢？” 　　“她开始接拍杂志, 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之后, 就搬离了家里。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即使她出去了, 我还是把她当家人、当亲妹妹看的。只是因为她太讨厌提起她妈，更不愿意让外界知道这一段过去，所以我才应她要求装作了不认识。” 　　南嘉澍的语气很平稳, 叙述起来也是一笔带过的简略，说到这里, 才微微蹙起了眉, 有些烦躁地挠了挠眉心——这是剧中霍彦淮特有的小习惯，“她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如果那人不是结了婚, 就算年龄大点, 我也不会反对, 可是……她根本不听劝。” 　　零碎的记忆开始拼凑起来，有些奇怪的地方终于能解释清楚了, “所以我之前看见你们发生争执, 也是因为这件事儿？” 　　南嘉澍点头, 眉宇间堆满了无奈, 也许是还撑着这一身造型的缘故，又或许是阮维维这事实在太让他操心了, 他轮廓神情之间有股和以往不太一样的严肃劲儿，“我早说过了, 如果不趁早断开这种关系，一旦被曝光，对她的打击会是毁灭性的。” 　　确实是，而且毁灭的只有她自己而已。侯长风是商人，哪怕今天的爆料不给他打马赛克，其实也对他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人们不会因为这人是渣男就不买他家的牛奶不吃他们家零食，却会因为她是小三而不再关注她的作品。 　　“那她说父母都是搞音乐的，其实是你的父母么？”沈棠问。 　　“不，我父母都是圈外人。”南嘉澍眼里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会捏造这么个背景出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太不愿意面对她妈那段过去了，包括她会跟那个人在一起，其实也是在寻求安全感……” 　　“……”不知不觉听了个长故事，沈棠心情复杂，在心里猛一遭搜肠刮肚，愣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说什么都差点意思。 　　察觉到她的沉默，南嘉澍眼里浓重的迷雾逐渐散去，仿佛被人从哪个时空拽回来一般，沉闷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丰富起来。看起来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换了副惺忪的笑容：“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是要人安慰，只是今天看了太多不好的评论，心里有点堵，突然想把这事和谁说一说而已，你不用费心思想该和我说什么。” 　　那就太好了，沈棠松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擅长做安慰人这种事的，憋不出两句好听的话，焦急得肠子都差点打结了。但庆幸之余，再一想到自己绞尽脑汁的这点心思居然全被对方看出来了，沈棠有点囧。冷风拂面，两颊却火辣辣的。 　　* 　　宋余舟在拍的电影换了个取景地，在一个条件十分艰苦的小村子里，睡的是村里特地腾出来的民房，硬板床，灯光昏暗得像随时要发生点恐怖事件，屋里凉飕飕地漏着风，没有暖气，但就这样也已经是条件最好的了，起码自带四面有墙的独立厕所，不必在着急的时候打着电筒摸索夜路出去。 　　这里夜晚凉，管乐铺被子的时候总觉得被子有股不干爽的味道，便去车上取了平时备用的毛毯，以免晚上宋余舟睡得不安稳，受冻了容易头疼。 　　抱着毛毯再折返回来时，一进门便看见，宋余舟正裹着羽绒外套，盘着腿坐在那张小床上。以他这身量要躺平在这小单人床上睡觉，实属是有点委屈，手脚都伸展不开，但在穷乡僻壤的，这已经是剧组能提供的最好住宿环境了。 　　管乐一心替这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少爷操心，给铺上了好闻又柔软的毛毯，又把漏风的窗户找东西给挡住了，尽量营造出一副温馨舒适的假象。然而他忙活了半天，这位富贵人家本尊却不怎么上心，只专心划拉着手机屏幕。 　　网上黑沈棠的那阵风已经刮过去了，没有再看见满屏幕骂沈棠的那些话，宋余舟心里那股躁郁也跟着被吹散，仿若乌泱泱的天幕被光亮劈开，金光普照一片亮堂。他熟练地在搜索框打字，跳出来了“棠树夫妇”的超级话题页面，封面正是沈棠和南嘉澍那张被夸CP感满满的剧照，视线下移，话题下方的一排小字令宋余舟放松的眉眼又深拧起来。 　　阅读量7892.4万，帖子5867，粉丝5021。 　　竟然有五千多个粉丝关注了这个话题！宋余舟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浑身上下哪只眼睛看见了沈棠和南嘉澍的CP感？！ 　　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宋余舟将唇抿成了直线，手指又飞快地嗒嗒嗒按了几下键盘，搜索“君臣夫妇”。 　　心情犹如在等待首日票房统计结果般忐忑。 　　看见了—— 　　阅读量8301.1万，帖子6035，粉丝5780。 　　这局，“君臣夫妇”赢。 　　还没将后面一长串看完，只看了开头第一位数，宋余舟脸上就已经绷不住了，一改方才严重不爽的神情，眼角郁郁葱葱堆满了笑意，十分形象地诠释了喜上眉梢一词的精髓所在。 　　管乐杵在门边，看了看天花板上在微弱地挣扎着忽明忽暗的灯泡，再看看一会儿面色冷肃，一会儿又笑意满满的宋余舟，害怕地捂住了心脏。背后像灌进了风，从脖子到脚底都凉飕飕的，心想：老大该不是撞邪了吧？ 　　带着胜利的喜悦，宋余舟窝在小床上安心入了眠。 　　他虽然因为拍戏作息没法像普通人那样正常，但向来睡眠质量是不错的，大多时候都沾枕就能睡，一夜无梦到天亮。可不知是不是这床太小，睡得他舒展不开，他竟然难得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浑身热得像浸泡在岩浆中，驱散不去的热意覆裹了全身，四处游走，却像踩在没有实地的云层里，每一脚都虚软无力。胸口翻涌着潮湿的热浪，眼前有模糊氤氲的光影，仿佛只要靠近那光就能浇灭胸口焦灼的渴望，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行，再往前一点…… 　　猛地睁开眼，宋余舟大汗淋漓，像在水里浸过一遭，风从门缝里透进来灌进被窝，额头和背后都覆了层冰凉的寒意。他腰酸背痛脖子跟折了一样，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裂开了一条小缝儿的天花板。 　　他梦见了沈棠。 　　受了凉他头有些疼，脑子里兵荒马乱的，可心脏和身体都在蠢蠢欲动。 　　他梦见了沈棠——这个认知所带来的冲击流窜到他全身每个毛孔，带着细密的电流，在这清冷的清晨，将他裹挟得喘不过气来。 　　梦里没有什么难以描述的场景，可缠绵暧昧的氛围和他心里铺天盖地的殷切胜过了一切说明。人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会掩饰自己，会欺骗自己，可身体不会。他怔怔地在床上躺了会儿，无意识地听着自己震天响的心跳声，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莫名地笑了出来。 　　掀开被热汗浸湿的毛毯，他顶着寒风，出去洗了个不太暖的温水澡。 　　* 　　阮维维在那几天后出来发表了声明，没有提及家事，但承认了介入他人婚姻，言辞里还有些想要挽救的意思，说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承认了错误，也对大众诚诚恳恳道了歉。这事儿到这里算是有了个结局，网友没再追着不放，但从微博底下的数据来看，人气与以前显然是不可再相比了。 　　有广告商撤了她的代言，还有在谈的电视剧也换了人，除了名气上的损失，经济上也是一笔不小的账。 　　其实这事遭殃到的除了她个人，还有一些合作方，比如《帝相》，这剧才开播没多久，女主角就落了个不好的形象，电视台钱已经砸出去了，本以为高枕无忧等狠赚一笔，如今却很是担心后续的收视率，资方也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如果收视不好，那么原本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再播版权和海外版权的费用也将面临打水漂的境遇。 　　收视率面前，其他都是次要的。 　　于是《帝相》干脆转变了宣传策略，把剧中另一个亮点拎了出来，真正开始铺天盖地热炒君臣夫妇的热度，连买了一周的微博热搜，狂轰滥炸了一番。阮维维的忠粉仍是还有不满的，但这种情况下，也再没有底气发什么不配合宣传的抵制声明了。 　　眼见沈棠有大红的趋势，公司的资源自然也朝她倾斜了不少，黎漾配合着剧方顺势做了一波演技的宣传，逆袭通稿满天飞。 　　那一周，人们似乎有种感觉，只要打开手机和电脑，有网络在的地方，一定能在某处看见沈棠的名字。 　　沈棠，在大家心里终于不再是“某个过气童星”，她的名字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记住并且挂在嘴边，她是演员，这个事实在沉寂了好多年之后的现在，终于镌刻在人们的脑海里。 　　而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深夜，大厦外围的LED屏上，地铁站的通道中，商场里的专柜，门店画报，公交站牌…… 　　MONCHER的新系列产品代言广告一夜之间投放到了全国。 第49章 MONCHER 　　在眼下国货不被化妆品市场偏爱的大环境中, MONCHER凭借口碑和过硬的质量愣是杀出一条血路, 占有的市场份额能媲美国际一线大牌，俨然是国产品牌中一朵怒放的奇葩。 　　MONCHER的工作效率也像是随了宋炀的行事作风, 快准狠，在君臣夫妇话题最热的浪尖，全国各大城市商业中心的MONCHER专柜悄然上了新硬广, 户外广告以铺天盖地之势迅速席卷了城市中心。上班族们踩着早晨八点五十五分的点挤进电梯，困得眼睛全眯成了李荣浩, 直到被灵动神秘的音乐声刺激了神经, 才发现电梯里的电视广告已经从尬点满满的某快餐品牌广告换成了视觉舒适的护肤品广告。 　　“看，是沈棠！” 　　有人在一片阴沉沉的倦意中突然开口，戳了戳旁边的同事。 　　大家散漫的眼神聚焦起来, 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小电视上。 　　“是哎, 她最近好像很火啊, 没想到居然还拿下了MONCHER的代言。” 　　MONCHER的护肤系列一直是高端定位, 广告自然是很精致用心，背景音乐悠扬又空灵得直击人心, 在这样倦怠的早晨听来尤其享受, 画面是清新的主调, 大柔光平添了几分梦幻—— 　　沈棠一身素雅长裙在森林中似乎寻找着什么, 四周干净的绿色衬得气质拔俗，阳光穿透树枝罅隙细碎地洒在她身上, 白皙细嫩的皮肤呈现出了剔透发亮的质感，魔法一般, MONCHER的产品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嘴角轻笑，伸手轻轻一点，整个人落入水中。身姿轻盈如游鱼地在水中自在优雅地旋身，镜头拉近，皮肤在水光中显得尤其白净莹润，干净的面容令人心生温柔，随着最后一节音乐落下，她眼神静谧地看着镜头，眼里那灵魂纯净又淡泊。 　　画面右下角写着：最新代言人，沈棠。 　　白光越来越强，“MONCHER”独特的LOGO字样在屏幕上缓缓闪现。 　　电梯内的每个人都紧盯着屏幕，却没有人在中途发出声音，直到广告结束，电梯在21层停下发出叮咚的响声，大家才像从大梦里醒来一般，神情缓缓变化起来。 　　女孩儿挽着同事的手匆忙挤出去，另一只脚还没跨出电梯，就迫不及待和同伴感叹：“觉不觉得沈棠好好看，皮肤超好！我们晚上下班去MONCHER专柜看看吧？” 　　沈棠的粉丝们一大早被铺天盖地的广告砸得惊吓和惊喜齐飞，尤其是老粉们，颇有种世界颠倒的错觉，本来最近沈棠飞起的势头就已经迅猛得让他们开心之余手足无措，嗷嗷地帮着宣传和应援都来不及，这下连广告代言都陆续有来，还是这种大品牌，可让他们这些粉丝尝到了什么叫做苦尽甘来。以前只能苦哈哈刷旧照，多少显得有些“不务正业”的粉丝们，如今摆脱咸鱼，走上了正途，总算也能干点实事，不必再羡慕流量家粉丝了。 　　MONCHER以往的代言人多是气质厚重的天后级人物，但那样的人物在娱乐圈都有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且避免不了有些年纪还稍大了些，虽说和产品定位相符，但其实也很多八零九零的消费者对此感到审美疲劳。 　　这次沈棠拿下代言人头衔让许多消费者出于意料，却又耳目一新。她年轻，漂亮，十分难得不像小花那样令人感到浮躁，干净脱俗得出众，和产品气质完美契合。绝大部分的消费者认为MONCHER这是成功的一击，在官博发布的新产品宣传视频底下，消费者和路人们的评论一片大好趋势。 　　“啊啊啊广告满分，拍得太美啦！！！这个系列一定要买了，我也想要这么好的皮肤嘤嘤嘤╥﹏╥” 　　“突然刷到这个视频，美得无法肤吸，我现在有点怀疑，我以前大概是瞎了？！竟然今天才Get到了沈棠的颜值……好，我决定吃了《帝相》这个安利！！今晚就开始追剧[doge]” 　　“第一次把广告视频看这么多遍，刚刚已经咬牙下单了一整套。” 　　“啊救命！MONCHER又要抢钱了，你们广告拍得这么美是犯规啊，小姐姐这么好看也是犯规啊犯规，我已经没手可剁了，这……只能剁脚了？” 　　除了网上那些讨论之外，比较明显让沈棠感觉到自己似乎开始红了的，是和剧组出去吃饭的时候，时常会有人来要签名跟合照了。有事回去公司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姐也会面带娇羞地和她问好了，其他同事一改以前的眼神，都对她变得恭敬又友好起来。 　　* 　　“你看了《帝相》最新的一集没有啊，虐死啦，真的是……” 　　两个扮演学生的群演少女待机时猫在角落聊天，沈棠经过附近时，正好听见她们在讨论《帝相》，从聊天重心和语气上听出来大概是宋余舟的粉丝。 　　剧组有大半少女都是宋余舟的粉丝，还有最近萌上了君臣夫妇，每每看见沈棠就要激动难耐地来找她聊两句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紧接着忽然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宋余舟”和“事故”之类的字眼，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再仔细听了听。 　　“你怎么知道他生病了？” 　　“我有关注他助理的微博啊，前几天说是发高烧还在拍戏呢。” 　　“啊好心疼……对了，那剧组到现在还好好的？没再传出女主演有什么事故了吧，折腾这么久，所谓女神收割机的绰号，应该也可以丢掉了。” 　　“不不，我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早了，听说那部电影好像是三个男的为主，女主角根本没什么戏份，几乎就是打酱油的啊。” 　　“……” 　　生病了？ 　　沈棠愣了愣。 　　宋余舟有一阵子没给她发过信息了，之前的频率大约是每隔两天就会聊上几句。她原来没太注意，现在一想，忽然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病得太严重了。事故那事儿也挺让人担心的，毕竟其中还有许多未解的疑问，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沉思的时候，两个群演少女发现了她，即使天天见，如此近距离接触，两名少女还是低声惊呼起来。 　　“沈老师！” 　　沈棠笑笑：“我只是来这旁边拿点东西，你们继续聊，不用在意我的。” 　　“沈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其中一名少女问道。 　　“嗯？” 　　“宋影帝和南老师您比较喜欢谁啊？” 　　又是这个问题。 　　“……”沈棠祭出笑而不语大法，摆摆手含糊地应了过去，“他们都很好啊，都喜欢。” 　　然而在听到提问的第一个瞬间，脑子里却是有清晰地跳出来一个名字的，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回想起在“大咖总动员”里宋余舟抱起她的那一幕。 　　宋余舟。 　　对了，他生病了。 　　她皱眉，掏出了手机。 　　* 　　管乐近来几天心情很难以言喻，他总觉得剧组取景这地方风水不太好，自从来了之后，老大就古古怪怪的。这不，烧还没完全退，又对着手机露出了迷之笑容。 　　看完了第八遍广告视频，宋余舟嘴角的笑意仍然没有变淡，心底一阵风卷云涌呼啦啦地将心满意足的感觉塞进了五脏六腑——沈棠拍了他家的广告。他并不知道宋炀在这起代言洽谈中担当的角色，只觉得这种巧合像是老套的命中注定，偏又受用得不行。 　　尤其在那天的梦之后，他心里那点自己也不明不白的朦胧情愫摇身一变成了郁郁苍苍的参天大树，有些措手不及，却不打算抑制。 　　管乐实在受不了了，好奇地凑了过去，想看看宋余舟到底在看什么，正好有信息进来。管乐刚缩回身子，就惊悚地发现宋余舟唇角的笑容在无限扩大。 　　这张祸害万千少女的脸上此刻蔓延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眼角捎带的春风刮得方圆十里一片春意盎然。 　　他收到了沈棠的短信。 　　这是头一遭她主动发短信过来。 　　——“宋老师，听说你生病了，好点了吗？” 　　好！他现在就是烧到40度也觉得这感冒没白得。 　　宋余舟捧着手机，用一副比投资股票还认真的神情在写写删删。 　　——“好多了。” 　　不行，太冷淡了，删。 　　——“这点小病不算什么，我还能再拍二十小时。” 　　不行，太刻意了，删。 　　——“不好，想你来探班。” 　　不行，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删！ 　　好心累，他仿佛失去了说话技能。 　　宋余舟摇头振作，打算问问管乐的意见，重新再战。 　　低头一瞥，却眼睛都直了，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妈的，他竟然删、错、了！ 　　大约太心急，删了一半莫名其妙按了发送，结果对话框里现在赤.裸.裸.地躺着一句。 　　“不好，想你。” 　　宋余舟：“………………”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虽然是大实话但是……让我缓缓。[绝望.jpg] 第50章 真爱 　　管乐眼睁睁看着宋余舟的神情从春天变到冬天, 仿佛车内的空气都跟着四季轮换了一遭, 瞧着自家老大方才还如沐春风，不过才一会儿, 眼神就变得跟撕掉了五千万的彩票一样绝望，他担心地扒拉住宋余舟的椅背：“怎怎怎么了，老大, 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舒服？股票跌停？投资失败？ 　　“这部戏什么时候杀青。”宋余舟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莫名还夹杂着点委屈。 　　管乐不明就里, 挠挠头：“怎么了？按进度顺利的话最快至少也还得个把月吧。” 　　宋余舟头快垂到胸口，攥紧了手机，心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被对话框里那条错手失误的短信掐住脖子, 窒得喘不过气来：“想回家。” 　　他现在想都不敢想, 沈棠看见这条短信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虽然也不打算隐藏自己, 可绝不应该是这种展开啊，毫无铺垫和起伏, 莫名其妙一上来就和人说想你, 变态吗。 　　毁了毁了。 　　“回……这拍戏拍了一半, 突然说什么回家呢。”又不是什么幼稚园的小朋友, 一言不合就闹回家。管乐深吸口气，耐心问：“老大, 咱家有急事儿？需不需要我赶紧先回去看一眼。” 　　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宋余舟掀起眼皮瞥了一下, 眼神里透顶的绝望让管乐狠狠心惊了一下。 　　“我要回家好好找找自己的脑子，看是不是落在了家里没带出来。” 　　“…………” 　　抽的哪门子风！ 　　管乐心头一松，嘴角抽搐，过会儿又忧心忡忡起来。这取景地果然是风水不行，好好的人，现在又是生病，又是中邪的，还是早点拍完早点走人为好。 　　绝望的宋余舟想了许久该如何找补，但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怎么样才能完美地把这话圆过去，再一想，自己做事哪有过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时候，索性就破罐破摔起来。 　　屏幕上蓦然跳出的出人意表的回答，让沈棠这颗友好正派关爱体弱同事的善心猛地撼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想你”二字缓缓划过，心底深处从未开启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正跃跃欲试地往外探头，她琢磨着这两字背后的含义，又想抓住心里那缕虚无缥缈的奇怪感触，正垂眸对着手机发呆。 　　须臾，又有短信回了过来—— 　　“高烧不退，连续病了好几天了。”字里行间颇有些卖惨的意思。 　　肩头被人拍了拍，沈棠回过神，才发现南嘉澍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贴近了作势要看她的手机，笑得很张扬惹眼，“看什么这么入神，叫了几遍也没听见，等会儿那场戏我们先走个位。” 　　“好。” 　　她莫名心虚地收起手机，跟着过去走位，穿着剧里的军服看着很是威风凛凛神情肃穆的，心里却柔软地生出一片泛滥的同情心。宋余舟居然连续发烧了好几天，病得这么重，怪不得都开始说胡话了，脑子都烧糊涂了。 　　* 　　MONCHER的广告反响很不错，提交到宋炀手里的市场报告有着令人满意的数据和曲线，新产品上市第一周，销量就已经超过了预期，这让产品部和市场部大大松了口气，也让宋炀有了些别的想法。 　　上次会面时，黎漾没头没脑的话让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事后仔细回味，才从中咂摸出了点意思。她以为他是借工作之便故意靠近她，有这种幻想，是不是说明她对这段感情其实也没有完全放开？ 　　桌面上待签字的文件搁置了许久，他紧捏着笔，目光沉思，迟迟没有动作。半晌，按下了内线电话：“庆功酒会的邀请人名单里再加一个名字。” 　　而纯臻虽然以代言为导火线引爆了阮维维被全民diss的小三事件，品牌本身却没受到丝毫影响，在《帝相》电视剧和MONCHER代言双重出击，令沈棠身价逐渐攀升的当口，纯臻牛奶紧抓时机，趁着沈棠热度未减，在几大卫视投放了由她代言出镜的新广告。 　　这和MONCHER的代言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纯臻牛奶的核心客户群是基于家庭为主的，对于品牌而言，他们需要一个健康的形象来说服消费者，而对于代言人来说，在这种广告里出镜，无疑能大大增加自身的国民认知度。 　　其实沈棠目前的人气纵使比以前暴涨了不少，可要和前代言人奥运冠军相比较，她顶多只能算是形象清新，能不能在销量上有所助益还很难说，但这广告一旦播出，对她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堪称稳赚不赔的买卖。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还得感谢方霄。 　　而由于在阮维维爆料事件里各方知情人的明示暗示，很多人早就知道了沈棠代言纯臻这事儿，只是粉丝们都很谨慎，官宣没出之前，不敢太过笃定，路人们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观望。等陆续看见电视广告时，网络上已经不乏讨论之声。 　　“都看了纯臻的新广告吗？真的是沈棠。这个代言也算是侧面坐实了阮维维那个爆料的真实性了吧……” 　　“不管背后怎么撕的，真的能拿下来这个代言我觉得还是挺厉害，毕竟之前的代言人都是世界冠军啥啥的，档次就不一样，果真社会我棠哥，人美代言多[doge]” 　　“才两个代言就吹代言多了？笑哭，你棠路人缘其实还不错，粉丝就别尬吹败好感了。” 　　“还好吧其实，夸两句算什么尬吹，沈棠的粉丝算低调了，现在这种势头感觉不久以后就是大火的节奏，换成别家早特么吹上天了。” 　　“她这还不算火吗，你们对火的要求太高了，最近见到她的频率简直不要太高，微博和公众号都避不开啊，上下班电梯里都有她的陪伴……哎哟喂就连我妈都是君臣夫妇的西皮粉，瑟瑟发抖……” 　　大家对沈棠这个名字从记忆不深到习以为常，随着曝光增多，反倒没有以前那么激烈的评论了，像是都进入了倦怠期，没有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激荡不出太大的波澜来。 　　当晚《帝相》播出的剧集中，有朱槿为救璟王受伤的情节，网上一片嗷嗷叫“好虐好虐”，两集播完没多久，一个视频悄然流传了出来，#宋余舟威亚事故#的话题在两小时内被迅速顶上了热搜。 　　视频拍到了宋余舟在拍摄《帝相》时那起威亚滑轨的事故，画面里宋余舟在六七米高空中晃荡了两下身体，而后失去方向控制直直砸向地面，掌控摄像机的人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后面的镜头晃动得厉害，再看清画面时，沈棠已经只身飞扑过去抱住了快速坠落的宋余舟，从画面可以清晰地看出，是因为有了她的阻力缓冲，宋余舟才没有径直砸向地面。 　　这个视频内容太惊人了，光是宋余舟出事故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还外加沈棠奋不顾身的救人方式，许多人好奇地点进热搜，看完视频，震惊地连平时不爱评论的路人都炸了出来。 　　“好可怕！！！真的太危险了！不敢想象如果沈棠没有冲过去宋余舟会怎么样，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真的不敢想！” 　　“现实版的朱槿救璟王？！没想到演员是这么高危的职业，剧组还是要多注意安全吧，这种天气就不该继续拍外景的……” 　　“宋影帝真的很拼，看视频前半段我都快要吓死了！话说沈棠就这么冲过去其实也很危险的啊，这个冲击力肯定很大，说不定救不成还分分钟被砸成重伤，说不是真爱我都觉得不信了……” 　　“只有我看见摔下去的时候沈棠的手流血了吗，难道我眼花了？他们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都没出来卖过惨，就冲这低调的人品，路转粉。” 　　“[哭][哭][哭]心疼死了，光是看视频都觉得心有余悸，要是就这么摔下去了可怎么办，不敢想，一想就心慌得不行，谢谢@沈棠救了我们舟舟[哭]” 　　“看了视频手脚发凉，@宋余舟我们都知道你很敬业可是千万要注意安全好吗！！祈祷以后不要再有这样可怕的意外发生了，谢谢@沈棠，小姐姐也要注意安全。” 　　“之前还有说沈棠艹耿直正派人设的，看了这视频还说得出那种话来么，呵，在现场的演员不只有她一个吧，但只有她莽撞地冲过去救人了！要是有人愿意用生命艹人设，这人设我也照样吃！” 　　“先说影帝真的很敬业and沈棠真的很勇敢，不过还是想问，你们不觉得沈棠像是飞过去的……？？？” 　　这视频是不是剧组故意流出来炒作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是真的，宋余舟为了拍戏险些死掉，而沈棠不顾自身安危飞奔救人。比起受了点小伤就忙着拍照片发微博卖惨的流量小花生，他们在观众和粉丝心中，形象变得无比高大，摇曳成了两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还是正好凑一对儿的那种。 　　宋余舟一目十行刷过十几条评论，最终手指停留在了某条评论上方—— 　　@糖粥甜甜甜：“救命之恩，宋影帝怕只能以身相许了吧。” 　　只有78个赞，太少了。 　　想疯、狂、点、赞。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不负责任的广告小剧场--- 　　沈棠的微博最近疏于更新，黎漾又开始挥舞小皮鞭要她维护粉丝关系，还说天天发睡觉太单调了，要分享下日常说点有意义的话。 　　沈棠想了想，决定仔细贯彻经纪人的建议。 　　于是那之后的几天，老粉和新关注的粉丝们都万脸懵逼，他们看见的画风是这样的—— 　　“清晨一杯温开水，促进肠胃蠕动。” 　　“饭后散步半小时，轻松不长肉。” 　　“每天瑜伽40分钟，筋长一寸寿延十年。” 　　…… 　　@糖粥大法好：每天刷开女神微博都以为被盗号了[捂脸]…… 　　@祝佳音：我老板是真·养生大V ：）//@沈棠：每天一杯奶，强壮中国人。 　　--- 第51章 狂饭 　　视频在全网转发得火热, 宋家人也不可避免看见了这惊险的一幕。宋清雅正在家里和孙阿姨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手机突然收到助理转发过来的小视频，点开看完吓出一身冷汗, 后怕地立刻给在山村体验艰苦生活的宋余舟小同志去了个质询电话。 　　“你拍戏出了这么严重的意外，怎么连一句话都没和家里说，要不是今天看见网上的视频, 我连自己儿子在外面受伤了都不知道！你都伤到哪儿了，摔着头没有, 有没有去医院做过检查？别落下了什么后遗症……不对, 你还是回来，去黄医生那好好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我不放心。” 　　刚接通, 宋余舟就听他妈不带换气一阵炮语连珠的轰炸, 还有孙阿姨在一旁反复循环“哦哟真是吓死人了”的背景音, 家里两位女长辈的形象宛在目前。 　　“真没事, 只是肩膀擦伤了一点而已。这都过去好久的事情了，就是不严重我才没和家里说, 看我上次回家不还好好的么。”他岔开话题, “宋女士你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遇事这么不镇定, 怎么打理这么大的公司啊。” 　　“别东拉西扯，儿子受伤和普通事情能一样吗。”宋清雅对他向来是很纵容的, 这会儿语气却少有的严肃。孙阿姨不忘附和，一起批评这位不注意安全的小同志, “就是的呀，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了，亏得有人挡住，不然那连脑浆都要摔出来的哟。” 　　“……” 　　孙阿姨的形容画面感满分，这样一说，倒真的让人感到头皮发麻起来。 　　“反正你赶紧抽时间去黄医生那儿一趟。还有，救你的那女孩儿是一起拍戏的演员？改天带回家来吃顿饭吧，得好好感谢人家才行。” 　　“妈，不用了……” 　　“什么不用，你没看见那场面多危险哪，人家女孩儿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我要请她吃饭，你替人家说不用，你问人家的意见了吗？”宋清雅拿出在公司开会训斥下属那一套，板起脸，字句铮铮。 　　宋余舟原本是风一样随性的男子，偏偏遇上沈棠的事儿就变得磨磨唧唧，十分犹豫。他当然想约她吃饭，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突然邀她回家，似乎很突兀，万一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短短几秒，他在心里作了篇十万字的分析。 　　没等他得出结论，宋清雅突然转了个弯：“唉，那女孩儿是不是叫沈棠？” 　　“是啊。” 　　“那不用你请了，”宋清雅斩钉截铁，话音中隐隐带着点兴奋，“太有缘了，刚刚年助理说，沈棠是我们公司新签下的代言人，我想见她，直接邀请她来庆功酒会就行，用不上你了。” 　　最后一句满满是对儿子的嫌弃，翻译过来就是说：“连请女孩儿吃饭都不敢，自己玩去吧。” 　　“……” 　　真是亲妈。 　　结束了春天般“温暖”的慰问，宋余舟又收到了父亲宋历的短信，言语简单许多，只告诉他身为演员要学会保护自己。可紧接着王导的短信来了，王导和他父亲是旧相识，发了个很悲伤的表情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委屈，“你爸看见那起威亚事故了，刚打电话骂了我一通，你有空可得再去检查检查身体，千万别落下什么毛病。” 　　宋炀这个宝贝弟弟就没这么矫情了，话不多说：“我和管乐确认了，你下周二有空，我已经和黄医生预约好了时间。” 　　还顺便打了个小报告：“两分钟前，妈已经邀请沈棠参加酒会。” 　　“……”宋余舟抹了把脸，心里跌宕起伏十分复杂。 　　以前没感觉，现在才突然发现，家里人都是妥妥的行动派？ 　　他习惯性地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扔，忘记这里连床垫都没有，没扔准，手机结结实实在床板上砸出了闷响，直起身子将毛毯铺开，屏幕向下盖在了床上的手机又响起来，在昏暗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突兀。 　　他刚问了宋炀酒会的时间，这下想也没想，斜躺下去，将手机翻面解锁，点开短信图标，却看见一串陌生号码。 　　——“别担心，所有苦难都会过去的，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发错了吧。 　　宋余舟不以为意，铺好被子躺下。 　　昏暗的小灯泡威力不足，照明的地方很有限，墙角覆盖着阴影。他盯着四周，思维随着精神发散，莫名有了很多想法。 　　这次拍戏很顺利，拍了大半，没发生意外，也没收到奇怪的礼物，要是像薛警官说的，身边真存在个跟踪狂一样的人物，之前事件都跟那人有关的话，现在为什么突然消停了呢。难道真是因为犯了那起凶杀案，怕被警察揪出来，所以藏起来了？ 　　他迷迷糊糊想了许多，翻了个身，视线触到手机上，纷乱的思绪中冷不丁冒出刚刚收到的那条短信，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猛一沉，有股凉意爬上背脊。 　　抱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怀疑，他找出那串号码，回拨过去。 　　等待接听的嘟声和留白，在寂静的冷夜里显得特别漫长，每一秒都令人心脏更揪紧几分。 　　无人接听。 　　大概是多想了。 　　宋余舟松下心弦，打算挂断，手机刚离开耳朵，那头却猝不及防接通了。 　　他重重顿住，仔细听着那头的动静，隐约有清浅的呼吸声。 　　“你是谁？”宋余舟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头继续沉默着，须臾，发出了很轻很轻的笑声。 　　一片寒意从头顶炸开流窜到尾骨。 　　宋余舟攥紧手机，加重了话音：“说话，你到底是谁？”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电话被挂断，收到了一条短信。 　　——“别着急，再等等，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再回拨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不像话的想法慢慢变成了实质，宋余舟盖着厚毛毯，浑身却像在冰水里泡过，席卷着森然寒意。 　　狂饭吗？ 　　是普通狂饭，还是真与那些事有关？ 　　破旧昏暗的小民房将这情绪渲染得愈发可怕，他冷静了会儿，将手机号码发给了薛淼。 　　* 　　“庆功酒会原本不是说你代替我去就行么？” 　　《暗狩》临近杀青，傅铭生精神高度紧张，纵使黎漾提前和傅铭生请过假，可沈棠再去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依然从他言行中看出了几丝不满，要不是她的戏份拍得很顺利，恐怕傅铭生也不会答应，只可怜了被无辜撒气的导演助理。 　　黎漾来剧组接她，带了身讲究的小礼服让她换上，上车后便一直在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本来是的，但现在宋董亲自邀请你，不去不行。” 　　“宋董？” 　　“宋炀的母亲，当然，也是宋余舟的母亲，她大概是看见了你救人的那个视频，想亲自见见你。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虽说宋炀是公司的一把手，但宋董在商界人脉更广，她如果有心关照你，对你以后的发展总是有好处的。” 　　“哦，那宋余舟也去么？” 　　黎漾闻言古怪地瞅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坦荡，自然地像是在询问天气，才答道：“可能不去吧，外界不清楚他们家的关系，他很少在这种场合露脸。” 　　翻完了手里的文件，黎漾把它塞到沈棠手里：“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看着封面上端正的黑体字，沈棠微微蹙眉，“《奇怪的室友》……真人秀策划？” 　　“嗯，X卫视策划的新节目，前两天找我谈过，想邀请你参加，他们觉得你现在有话题性，形象也很新鲜，开的价格还不错。” 　　“可之前你不是说先把重心放在拍戏上面，少接综艺？” 　　黎漾微微挑眉，坐正身子，没对她的质疑表露什么不满，反而好像满意她的主动提问，“那时是担心本末倒置，怕模糊了大家的焦点不去关心你的实力。但现在《帝相》播了大半，大家已经打破了你以前作为童星的刻板印象，对你的演技有了新的认知，而且风评还不错，大多都是认可的，这个基础已经打好了，加上后面的《暗狩》，肯定还能俘获一大批观众。我估摸这档节目开播时间和《暗狩》差不多，到时有作品在播，就不会让人遗忘了你的演员身份，也不会让人觉得你在靠综艺博眼球。真人秀是最涨人气的，以后要想转型大荧幕的话，光有演技不够，人气也非常重要。” 　　翻看了两页策划书，节目构思角度还挺奇特的，也容易配合，没有太复杂的操作。沈棠心知黎漾不是什么活儿都随便接的人，肯定是挑了又挑，确实认为合适才会拿在手里，她一如既往信任黎漾，“嗯，你决定，如果参加这节目会对以后的发展更有帮助的话，那就接吧。” 　　“其实也不急，没这么快决定，我们先看看都有谁要参加，真人秀的阵容对收视率的影响比较大，如果不靠谱，就不去了。” 　　“嗯。” 　　车子到达约好的酒店。 　　和前来接待的礼宾报完名字后，她们被领上了二楼末尾的宴客厅。 　　奢华装潢，水晶吊灯，西式长桌。 　　和想象的酒会不同，只有寥寥几人坐在长桌那头，听见门口的响动，几道视线同时投过来。 　　沈棠眼冒疑问：说好的酒会呢？ 　　黎漾同样一脸茫然。 　　贵客终于到了，视线触及黎漾时，宋清雅先是一愣，再看见旁边的沈棠，眼里盛满了和善的笑意，亲自起身迎了过去：“担心酒会太嘈杂，我临时改成家宴了。” 　　“……？？？” 　　宋女士好任性。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这么快见家长真的好吗！o(╥﹏╥)o 第52章 家宴 　　年逾五十的宋清雅保养得很好, 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 浸润着温润优雅的气质，眉目透着和气, 沈棠第一眼便觉得她亲切，相互介绍一番后，很顺从地跟着走到长桌边。 　　宋炀和他哥轮廓相似, 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一个是自带十万伏特电力的发光体, 一个是功率强大的制冷机, 在他脸上敲一敲，反复能敲碎一地冰渣子。他西装笔挺，顶着张毫无感情的冷脸过来给沈棠和黎漾拉开了椅子, 举手投足之间, 像极了祝佳音最近每天在微博吸的那只高贵冷艳的傲娇猫, 沈棠之前花了许久也没明白傲娇的奥义, 这瞬间看着宋炀却忽然福至心灵。 　　不知道是不是黎漾的错觉，入座时, 分明感到宋炀冰凉的手指蹭到了她的手背, 可转身看去, 他表情浑然不变, 没有一丝松动，也没有和她对视, 只沉默地替她们拉好椅子，就自顾自地回去了对面的座位。 　　“是我太想见沈小姐了, 所以才让小炀安排了这个场合，希望沈小姐不要介意也不要拘谨啊。”打从沈棠一进门，宋清雅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沈棠，她在商界纵横这么些年不是白呆的，自诩看人眼光还算毒辣，虽还没说上几句话，可一打眼便觉得沈棠这人沉稳大气，目光澄净坦荡，心里很是喜欢，连带语气都相当和蔼温柔。 　　再看黎漾，她和宋炀的事情宋清雅也略知一二。黎漾性格要强，有事业心这点宋清雅很欣赏，无奈自家儿子不善表达又死要面子，两人碰在一块恐怕不是天雷地火就是头破血流，分开也理所当然。宋清雅在感情上开明，人际上也得当，对方做不成儿媳，但既然有缘在这场合见面，一视同仁是和和气气的样子：“黎漾，你也别客气，都是熟人了。” 　　“……”沈棠瞅了瞅自带降温功能的宋炀，怎么看都觉得他和“小羊”这称呼很不合适。 　　“谢谢宋董招待。”黎漾客气地维持礼貌，与宋炀虚无缥缈的目光轻轻一触又飞快地分开。 　　宋清雅开门见山：“今天这顿饭，其实主要是为了感谢沈小姐，沈小姐也许不太清楚，余舟是我的大儿子。我那天看了你们在片场发生意外的视频……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后怕，真是太危险了，要不是你啊，还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儿。你一个女孩子，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能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人，真是善良，也很勇敢。” 　　标准的表彰评语，给沈棠扣了个英勇的大帽子。 　　夸她别的很受用，但助人救人这事儿，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这么正经一顿夸，她反倒周身不自在起来。 　　“宋董。” 　　宋清雅摆手：“叫我阿姨就行。” 　　宋女士目光坚定，不容置疑，沈棠只好从善如流改了口：“宋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的。就算换了是其他人，我肯定也会帮忙，更何况宋老师平时帮过我很多，这个真的不算什么。” 　　看看看看，品格好，还谦虚！ 　　宋清雅笑弯了眉，对沈棠的印象分又蹭蹭往上涨了一大截。 　　对老婆很是了解的宋历，在旁边碰了碰她手臂，示意收敛一些——那哪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啊，分明跟婆婆看儿媳妇一样。 　　宋余舟风风火火赶来，刚进门就拿目光剜了他妈妈一刀。 　　宋清雅很是稀奇：“咦，你不是说拍摄日程很紧，家都回不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我都没告诉你地址。” 　　叛国通敌的宋炀认真盯着自己的盘子，事不关己。 　　宋余舟没好气地灌下几口水，心说，您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要不来盯着点场子，回头沈棠给吓跑了找谁赔。 　　他和宋清雅贫了几句，眼角有意无意悄悄扫向沈棠，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原本就利落的轮廓如今看起来更显得骨骼分明。肯定是黎漾又逼着人节食了，这个心理变态的女魔头就恨不得自己带的艺人浑身上下只长排骨！思及此，他攒眉狠狠瞪了黎漾一眼，新仇旧恨，这一眼瞪得相当用力。 　　接收到他明显的敌意，黎漾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哪里又得罪他这位大少爷了？她也是被邀请来的，坐在这宋炀都没意见，他横眉竖眼个什么劲儿，气性大上天了。 　　沈棠对席间各方涌动的心事全然不察，能在紧张的拍摄里挤出时间来吃顿大餐，权当是趁机休息了，一碟紧接一碟的高级菜肴，吃得一本满足。 　　而宋清雅眼见自家儿子落座后视线就紧紧胶着在沈棠身上，平时谁都入不了眼的眼神里难得露出了几丝缱绻，看情形，俨然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欣喜之余，又感到恨铁不成钢。两个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外形出众，扔在人堆里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吧，却偏偏一个比一个怂，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的臭毛病，反正不像她，想想她以前说追宋历就追了，搞不定就直接捆回家啊！小怂包！ 　　越想越来气，宋清雅直接出击，顶着春风和睦的长辈脸，声音愈发温柔：“小棠啊——” 　　听到这称呼，宋余舟猛一个激灵。 　　这才第一次见面就小棠？他妈也太不客气了。 　　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喊了声“妈”准备制止，果不其然，宋女士已经先行一步，直接对着沈棠问出了口：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席间的人皆是一愣，眼神里有忐忑，有尴尬，有不知所以，还有意味深长…… 　　当事人反而坦然多了，盘子里剔好的龙虾肉鲜美弹牙，吃得眉目浸出股温润满足的模样，灯光细碎地映入剔透的眼眸里，听到长辈关心，沈棠摇头轻笑：“没有啊。” 　　嗓音温温凉凉的，又乖又萌。 　　宋余舟只觉心脏都快要融化了。 　　好在宋女士没有强买强卖，没说出“把我儿子介绍给你”那俗气到老掉牙的台词，只是旁敲侧击地和沈棠唠叨了一番“趁年轻抓紧谈恋爱”的理论。 　　宋余舟一边提防着他妈，一边偷偷觑着沈棠。这一顿饭吃得压力巨大，心情跟坐了极速风车似的。 　　待到饭局结束，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宋历送了几本书给沈棠，宋余舟瞄了眼，发现居然还是他爸托朋友从国外弄回来的，平时特别宝贝的那几本。宋清雅则强塞了一堆补品，大包小包，走到酒店门口，推了宋余舟一把。 　　“你送小棠回去吧，东西太多了，你帮忙提着。” 　　妈您还可以再明显一点。 　　宋余舟：“……” 　　黎漾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见状插嘴道：“宋董，我送沈棠回去就行。” 　　“不不，小炀喝了酒，我不放心他开车，我和你宋叔叔还得去别的地方，你帮忙送送小炀吧。” 　　一杯红酒而已……真是做得一手好媒。 　　宋清雅的心思太过明显，黎漾不好拂她面子，再瞥了眼沈棠，见她和宋余舟站一块儿一丁点扭捏的痕迹都找不到，心想这红线多半是牵不成的，便放心地把沈棠交了出去。 　　“那就麻烦你把她安全送回剧组了。” 　　那是当然，宋余舟倨傲地点点头。 　　黎漾懒得理他，回头朝宋父宋母道了别，走到宋炀面前，冷冷道：“走吧。” 　　宋炀面色不改，裹席着冰天雪地的寒意，只是一句反对的话也没说，乖顺地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塞进了副驾。 　　自始至终，沈棠对这个奇怪的编排没发表一句意见。 　　“你怎么没坚持让黎漾送你回去？”宋余舟来时就是撇开了管乐，自己开车来的，这会儿两人单独呆在车里，宽敞的空间似乎突然变得促狭起来，还有些热。 　　“谁送我都无所谓啊，”沈棠耸耸肩，目送黎漾的车从旁边开走，又笑笑：“我觉得他们俩好像有话要说，他们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对吧？” 　　刚刚几次回头，正好都看见宋炀对黎漾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觉得不太正常。 　　宋余舟莫名好笑：“对别人的事情倒是观察力很强，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自己周围就好了。” 　　“嗯？” 　　“……没什么。” 　　路口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宋余舟偏头看去，她皮肤白皙，鼻高唇薄，在光影中美得像块温润的宝玉，小礼服贴身的布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吸人眼球，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她侧脸，明明一滴酒精都没摄入，却有些迷醉了，忍不住想去亲亲她饱满的额头，碰碰鼻尖，蹭在修长的脖颈里嗅嗅身上的气息……他在工作中接触过很多女演员女歌手，长相貌美身材火辣的不在少数，一次也没生出过这么流氓的想法，脑子岩浆般发热翻涌，浑身上下热意乱窜。 　　他轻咳两声，移开视线，勉强从星火燎原的热焰里找回自己的神智，没话找话。 　　“上次那条短信……” 　　“哪条？”沈棠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就是上回你问我生病好点没有，我……” 　　“哦，我知道的，看得出来烧糊涂了。” 　　神一般的自行理解能力。 　　“……”嘴角尴尬地僵住，宋余舟本来想要不要趁势表露的感情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呛得喉咙发紧。 　　就着马路上的灯光，沈棠注意到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蹙起眉。 　　难道这么久了，病还没好？白瞎这身材了，真够虚的。 　　宋余舟一肚子话弯弯绕绕最后还是没能顺畅说出来，重新理了理思绪，刚要重振旗鼓，启开唇，额头却忽然贴上来一只冰冰凉凉的手。 　　他浑身一震，脑子里某根弦仿佛被这高温烧断。沈棠倾身靠近了些，身上飘出清清淡淡的香味，手心柔软的触感将他的皮肤熨得更加滚烫，像在岩浆里泡着，所有骇人的热意自她手心紧贴的地方流出，又仿佛只有那只手才能平息这熊熊燃烧的烈火。 　　“你怎么又发烧啦？”沈棠拧起眉，碰碰他的额头之后，又碰碰他脸颊靠近脖子的地方，怒其不争地摇摇头，“唉，身体太虚了。” 　　我不虚—— 　　宋余舟胸腔翻滚沸腾，一心只想握住她的手，脑子钝钝的，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宋小怂包：我不虚！我很强！壮！的！｀Д? 第53章 暗狩杀青 　　后来他一路茫茫然地送沈棠回到了酒店, 尽管满脑子豆腐渣画面, 但这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却连一丁点实施的勇气都没有。 　　到了酒店门口, 他没下车。 　　祝佳音早早收到了沈棠的短信，买了感冒药在门口等着。 　　沈棠接过药，从车窗里递给他, 叮嘱道：“回去一定记得要吃药，再好不了就得去医院啦。” 　　宋余舟顺势拽住了她的手, 手心滚烫得吓人, 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沈棠：“？” 　　绷住全身的力气，宋余舟张了张口，手指从她手腕处滑到手掌, 贪恋地握了握, 终于还是松开了, 哑声道：“……晚安。” 　　“嗯, 晚安，开车小心点。” 　　宋余舟颓败地看了看一袋子感冒药, 心说, 做正人君子真难。 　　他发誓, 绝对, 绝对不是因为怕被她揍才不敢行动的。 　　远远捕捉到他动作的祝佳音，脑子里炸开无数粉红泡泡, 对着送药回来的沈棠激动得结巴起来，“沈棠姐！宋影帝他怎怎怎么了？他为什么牵你……” 　　“哎, 别提了。”沈棠摇头，忧心地皱起眉，“宋老师身体实在太差了，居然又生病了。” 　　“不是，生病就生病，生病拉你手干嘛？”祝佳音狐疑地眯起眼。 　　沈棠答得一派坦然，担忧的神情中还透着人性的体贴：“生病的人身心柔弱，都爱和人撒娇。”就和她以前那个六岁的小徒弟一样，每次生病都拽着不让她走。 　　“……” 　　撒……撒娇？宋影帝？！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很奇妙，对于沈棠这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祝佳音觉得更玄妙，宋影帝在微博的画风是挺抽风的，可他是那种会逮着别人撒娇的人吗？！！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当晚，驱车赶回小山村的宋余舟，在极度折磨的心情中入睡，又做了一场缱绻炙热的长梦，零碎模糊的梦境令他心口发烫，浑身渗汗。结果次日早晨又受了凉，收到的感冒药真的派上了用场。 　　管乐心塞极了，恨不得让宋余舟自个儿病死算了。爱干净也不是这样的啊，作什么妖，明知道这里的水温不够高，还总是早晨一醒来就洗澡，不生病才怪！ 　　* 　　《暗狩》在经历了几个月水深火热的高压拍摄后，终于迎来了杀青日。这段时间里，傅铭生这个名字，对于剧组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的代名词，有傅铭生出没的地方，所有人心里都是鬼哭狼嚎的，如今拍摄进入了尾声，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反而却不舍起来，也许是被虐惯了吧—— 　　其实虐归虐，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傅铭生和田劲这个“傅田”组合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提出的每个意见，要求重拍的每个镜头，修改的每句对白，甚至对道具布景细节上令人发指的讲究，无一不让人收获巨大。每一天，大家都感觉自己在见证又一部精品的诞生，于是越到后边，所有人的精力愈发集中，演员的状态也出奇地好，配合下，竟然将杀青日又提早了一个星期。 　　沈棠比顾童和南嘉澍提早了一天杀青。她的最后一场戏，是和南嘉澍的对手戏，不是结局为他而死的那一场。 　　杀青的最后那一场戏里，周若第一次抛下了身份和所有顾虑，放任自己和霍彦淮厮混。 　　他们像两个恶作剧的小孩，偷偷溜上了霍家停泊在码头的船只。霍彦淮夸她穿裙子美，她便特地穿了身新买的裙子，和他在无人的船上喝酒，抬头看从没有认真留意过的星空，光脚踩在甲板上，听他清浅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儿。那是她难得展露的一面。那一刻，她不是周处长，只是周若。 　　她面色微红，似染上了酒意，轻靠在霍彦淮身上，呢喃一般，极轻极轻地念着他的名字：“霍彦淮。” 　　他应了声。 　　她却像没听见，又或是醉了，笑得眼神迷蒙，不停重复念着：“霍彦淮，霍彦淮……” 　　这是整部剧里，周若唯一一次卸下了冷冰冰的伪装，也是唯一一次笑得这么幸福。她趁着酒意，指尖落在霍彦淮的眉眼，轻轻描摹，肆意注视。然而笑到最后，眼里却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眼泪。 　　就在刚才，她把最重要的情报告诉了霍彦淮，她和自己打了个赌，可直觉总告诉她，她会输。 　　霍彦淮看不见她眼里的决绝。 　　她也没发现，方才她在甲板上拉着裙子跳着不像样的舞时，他眼神晃动，满是铺天盖地被撼动了的犹豫和沉迷，然只是短短一瞬，便恢复了纨绔二世祖的模样，眼里藏了属于另一个身份的坚定…… 　　也许是因为先经历了结局，在沈棠回过头来拍摄这一场时，心里感触尤其不同，她想，周若在那一刻时，约莫也是已经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明知是火仍坚持要扑过去罢了。她虽心狠手辣，却敌不过心上人的一句话。 　　这镜过得很顺利。 　　宣布周若杀青时，傅铭生看起来很激动，头发被揉得凌乱，和平常的模样十分不相称。 　　沈棠没有太紧的通告，便多留了一天，在全组正式杀青当晚一起参加了杀青宴。 　　傅铭生和田劲是被怼酒的重点对象，大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到了酒桌上谁的情面也不讲，灌酒灌得十分起劲。作为男女主人公的南嘉澍和顾童也没少遭殃，白的红的混在一起，好像要逼着他们把这几个月来的苦累统统就着酒给消磨掉一样。 　　沈棠因为演的角色比较凶，私下作风又十分恩正，侥幸逃过一劫，没太多人来劝酒，但也避免不了被傅铭生和田劲转移过来的炮火给殃及到，还是多少喝了几杯。 　　途中出去透气时，在走廊拐角看见了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的南嘉澍。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你怎么呆在这儿啊，他们都在找你呢。” 　　南嘉澍哼哼了声，睁开眼迷迷茫茫瞅了她一下，嘴角扯出有几分邪气的笑容，发丝微乱，衣领顶端的扣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跟霍彦淮附体似的。 　　“醉了么……” 　　沈棠嘀咕着准备进包房找人帮忙。 　　又听南嘉澍含糊地说了声什么，她顿住脚步，想听清楚，一回头，身上猛地一沉。 　　南嘉澍精准地倒在了她身上，头沉沉地搭在她肩膀。 　　他喝多了，说话含含糊糊的，力气倒是大得惊人，连沈棠都推不动，牛皮糖似的粘在身上。 　　“你说什么？”沈棠费劲地把他扒拉开。 　　才终于勉强听出了他从刚才就一直反复嘟囔的几个字。 　　“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极度不负责任小剧场-- 　　@沈棠：每天一杯奶，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一杯奶.jpg] 　　@祝佳音：身心柔弱爱撒娇？身心柔弱易推倒我就信…… 　　@宋余舟：我、不、弱！ 第54章 失误 　　南嘉澍目光涣散得没有焦距, 努力地眯了眯眼, 看清了沈棠的脸之后，又倒在她身上, 执拗地拉着她的衣服，不停念叨着“别走”，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就这么结束了吗？”他和拍戏时一样压低了嗓音, 有些发哑，听起来很隐忍悲伤的模样。 　　沈棠偏头看了看伏在肩头的脑袋, 细软得头发蹭得耳际有些发痒, 南嘉澍不知是被人灌了多少，浑身都散着浓郁的酒气。她其实是理解他此刻的情绪的，首次担纲男一号, 背负的压力自不用说, 霍彦淮这个角色本身又具有复杂的双面性, 很不好把握, 好不容易与这个角色融为了一体，走过了这么长的拍摄期, 如今迎来终结, 心里的惆怅和不舍肯定不止一分半分。 　　“《暗狩》的故事虽然结束了, 但现实中的我们还没有结束啊, 大家都是朋友，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她轻拍了两下南嘉澍的肩膀算是安慰, 南嘉澍许是醉得厉害，加上剧中常与沈棠有肢体接触, 一时没分清剧与现实，大手自然托住她后腰，亲亲昵昵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沈棠不甚自在地皱了皱眉。 　　说实话，近来南嘉澍有很明显的变化，他原来走的偶像歌手路线，还算是蛮有偶像包袱的人，言行举止总是透着股经过训练管理后的小心谨慎，但最近却渐渐觉得，他无论是说话还是行动，都比以前外放了些，果敢了些，要形容这种微妙的变化感的话，最贴切的说法就是，变得非常霍彦淮。 　　沈棠没法和个醉鬼计较太多，只蹙眉掰开了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拽住他的手腕，转而换成了将他伏在背上的姿势，将他半拉半扛地拽回了包房里。 　　“南嘉澍怎么了？”顾童转眼，就见沈棠转身一松手，一个大高个儿从天而降砸在旁边的沙发上。 　　“醉了。” 　　一起拍了几个月的电视剧，顾童这个女主角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感不太强，但总归和男主角有并肩作战的革命情谊在，于是很好心地把南嘉澍即将歪倒下去的身体扶正，又给喂了点热茶。 　　“哎，说真的，整部剧拍完之后，我反而觉得我这个女主角纯粹是占了志同道合和革命理想的便宜，太亏了，霍彦淮这个人啊，满腔正义和热血都给了国家，真正的爱情其实是给了周若吧，如果周若不是反派，也是革命战士的话，两人早在一起了，哪儿还有后面那么多事啊，我这个女主就是个打酱油的革命小同志……” 　　“可如果周若不是反派的话，两人之间可能也就不会有那些交集了吧，更别谈在一起了。” 　　“那倒也是。”顾童披着头发，笑得一如既往的肆意，染了些许酒意的眼神里还泛着点八卦，“我说啊，等电视剧播出后，估计宋余舟要后悔死当初没接这部戏了。” 　　“为什么？宋老师他不是说不想接同类角色所以才拒绝了么，我觉得他好像不特别在乎收视率的样子。”他们帝相小分队的群至今没有解散，偶尔大家在里面谈起收视率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关心，反倒是分享一些网友自行剪辑的逗趣版本时，他还有出来发过表情。 　　顾童笑得高深莫测：“不、不是因为收视率……” 　　“那是为什么？”沈棠纳闷。 　　当然是因为你和男主角CP感满满的剧情啊。 　　顾童心里想着，却没直面回答，只是反问：“你最近和他还有联系么？” 　　“有时候会聊几句，”沈棠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皱起眉，“没想到宋老师看起来身体很好，其实可虚了，老是生病。” 　　本来还替老友担心着感情问题的顾童，一听这话，再看沈棠蹙眉很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开了，酒意上头，笑得还有些晕。 　　——身体虚不虚都知道，看来进度发展得挺好的嘛。 　　* 　　大厦里加班的人陆续离开了，没了白天的人气，冷清得有些可怕。 　　黎漾照例还窝在办公室里，却少见地在发呆。桌上有张银色的门禁卡，那是早上她要离开公寓时，物业的人塞给她的，说是宋先生交代的，方便她以后出入。 　　以后……所以说，宋炀是打算继续这样下去了？ 　　啜了两口牛奶——那是长风集团送来的，送了十几箱囤在储物间，晚上助理下班了，没人冲咖啡，便拿了牛奶充数，味道居然还挺好。牛奶特有的甜味稍微平息了她五脏六腑里不断升腾的烦躁，她仔细捋了捋眼下的情况，不得不承认，是她失误了，那晚是她失去了理智，才和宋炀重温了一夜。 　　自两人分手后，她从没有找过别的男人，她当然也会有那方面的需求，所以面对宋炀的借酒撩拨，把持不住实属正常，而且他们向来契合，宋炀深谙她的弱点在哪，一发起攻势她就迷迷糊糊地从了。虽然一周没把持住三次是有点多—— 　　她就不该答应去那里的！ 　　那间公寓是以前宋炀买下的，当时说送她，她没要。没想到至今没有卖掉，反而还装潢得像模像样，很合她的品位。两人好歹也轰轰烈烈过，她没绷住，一时就有些心软了。 　　宋炀没提复合的事，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但老实说，她很清楚，他是个对感情非常别扭又执拗的人，不会随便拉个女人睡觉——也正是因为这样，黎漾才心里发怵。万一宋炀真的提出了复合，她能接受吗？ 　　她当初和宋炀分手，一部分原因是她和宋炀的婚姻观相悖，宋炀其实想要个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这和她对自己的人生定位相差太远了，另一部分原因，她虽然从未表露过，但她站在宋炀身边，真的时时刻刻有种被对方压制的感觉。这和宋炀的性格无关，他家世好、头脑好、外貌身材都是顶级，旁人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揪出什么缺点，他那种与生俱来带有阶级感的从容和优越，和她这种用事业心武装起来的傲气是全然不同的。 　　她喜欢他的优秀，可谁站在他身边看起来都像是附属品。 　　她并不想做附属品。 　　卡面反射的银光看着让人心烦，她把卡丢进一旁的包里，摇摇头，清空了纷杂的思绪，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手头的工作上。 　　沈棠现在的讨论度比起《帝相》开播之前已经翻了好几番，微博和流量较大的几个论坛网站上都有了许多“自来水”，但要达到现象级爆红的话，这点曝光和人气远远不够。 　　起初为了不让大众的焦点放在演技之外，他们刻意减少了作品之外的曝光，现在沈棠的演技已经为人所知，加上还有随之而来的《暗狩》，现阶段是时候开始提高曝光了。 　　有人说演员要有神秘感，歌手要曝光，演员要藏。是有道理，但并非适用于所有情况。像早年间网络没那么发达的时候，人们接触演员的方式很单一，就通过电视，那时靠作品聚拢了超高的国民度和人气的演员，放在如今都是殿堂级的人物，凡出现他们的名字，观众必定买账，投资方对他们的号召力深以为然，自然也买账，这些演员只要保持稳定的作品质量，根本无须多余的曝光，保持神秘反而是好事。 　　而像沈棠这种好不容易扑腾出水花的演员，在眼下流量竞争激烈的时代，还没爆红就谈保持神秘的话，基本等于让她永远保持神秘——别想出头了。演技实力是一个基础，人气和关注度、话题度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能撕到的资源，资方是很现实的，扛不起收视率和票房的演员，他们凭什么要？ 　　黎漾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点开邮箱正翻阅着，突然收到了微信，是一个制片朋友发来的：“听说《绝地反击》的女二号还没定，他们让我推荐几个演员，你有没有好推荐？” 　　看见这四个字，黎漾激动得太阳穴突突跳。 　　上次在饭局里就听说了，吴果导演这次拍的《绝地反击》是大制作，吴果作为国内电影界的三大名导之一，随便一部作品都是令人期待的，他的名字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号召力，能在他导的电影里面占个主要角色的话，无论是对于演员身价还是人气的提升，那都是十分了不得的。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黎漾飞快地在对话框打下了一行字。 　　“有啊，我给你发资料。” 　　找到沈棠的资料发送过去后，黎漾心里又禁不住有些犹豫。 　　她目前的基础还没扎实，现在就想让她跨到电影圈，会不会快了点？ 　　可转念再想，机会摆在面前，没有白白不试的道理。 　　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 　　微信自带的浅灰色屏幕背景上弹出来一个白色气泡。 　　——“OK，等试镜时间安排出来后，我再联系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名也是随便取的，知道有重名，不一样的，勿代入。 第55章 送机 　　“就这么穿会不会太素了啊？” 　　凌晨五点, 祝佳音在沈棠那套东城区的小公寓里帮忙收拾行李, 沈棠换好了外出的衣物，她放下手中正在打包的小物件, 保持蹲在行李箱前的姿势，抬眼将沈棠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随意了点吧？” 　　沈棠低头瞥了眼, 没派上用场的全身镜被孤零零冷落在角落里，“我觉得挺好的, 舒服, 还保暖。” 　　格纹呢大衣，直筒长裤，黑色卫衣。 　　好看是挺好看, 毕竟沈棠的气场和气质摆在那儿, 尤其稍加锻炼后, 体态和身材相较以前更匀称挺拔, 肩膀的线条也好看了许多，各式样的大衣都能撑起, 说是十足的衣架子也不为过。 　　可好看是一回事儿, 那么多明星每天和住在机场似的产出那么多机场街拍呢, 个个都露马甲线露大长腿, 不穿出点独领风骚的气势来，怎么斗得过那些小妖精。 　　“沈棠姐, 你是不知道，现在机场搞得和秀场一样, 竞争可大啦，随便哪天去都有十几个明星自带摄影团队拍大片，我们可不能被比下去！《TREND》不是送了十几套衣服过来选么？” 　　上次沈棠参与拍摄封面的那期《TREND-IT》破了全国销量纪录，安娜对她相当赞赏。 　　本来就算前有劳伦斯女郎名号坐镇，后有电视剧热播人气话题度攀升，以沈棠目前的身价，要上《TREND》正刊还是比较困难的，不知是黎漾的极力争取还是安娜自身的意愿，总之安娜为她开了一个相当大的后门，不仅邀她到伦敦拍摄封面，还邀她出席BERRY品牌大秀。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TREND》提供的，从头到脚每件单品都是BERRY家的经典。 　　祝佳音的思路没错，出国拍摄封面不是重点，看秀也不是重点。事实上，秀场里真正在看秀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VIP客户和时尚达人，明星出席这种场合，无非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曝光度，顺带提升自己的逼格，如果是受媒体邀请来的，还能帮助提升杂志内容吸引读者，达成双赢。 　　这场“赢得曝光”的战役其实从启程开始便打响了，机场秀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机场照传达给大众的首要印象是繁忙、通告满、活动多，给大家这人很红的心理暗示，再冠上邀约看秀的名头后，起码能在各大娱乐时尚媒体头条头图扫荡一圈，假装随意地告诉大家：我要去看秀了。等空降到秀场后，还要换造型、抢镜合影、街拍采访，随行的宣传要拍照修图写稿件传回国内大发通稿——这些才是出国看秀的真正目的。 　　“他们是送了很多衣服过来，但那些都太不适合出行了。长途跋涉还是以简单舒适为主就好，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这么穿就很好，沈棠捋顺了大衣领子，再次对自己的时尚品味表示了肯定。 　　祝佳音虽然觉得力度不够，可仔细审视，也挑不出毛病来，要是不考虑曝光效果那些，摸摸自己的小良心说话，这么穿可比那些拗造型过了头的好看多了，说实话，谁会在寒冬里穿皮草又光着腿还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坐飞机啊，又不是活在美剧里。 　　和脑海里那些奇怪的人一对比，忽然更觉得自家老板清新脱俗，祝佳音被这身行头说服了，迅速改了立场，非常狗腿地点点头：“说得对！我们就走这种真实路线，才不玩他们那套尬拍呢。” 　　收拾得差不多了，祝佳音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之后在房子里巡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才紧张地捂住了心脏，语气有点兴奋：“不知道等会儿会有多少粉丝来送机？” 　　沈棠和粉丝直接接触的机会太少了，对人气的概念显然还不明确，“应该没有人会来吧，就算有粉丝想来，今天是工作日，而且现在还不到凌晨6点呢，等我们到机场的时候，他们应该都正好在去上班上学的路上了。” 　　祝佳音露出夸张的表情，差点没跳起来：“沈棠姐，我觉得你不是对自己的人气有误解，就是对粉丝这个群体有误解，怎么可能会没人来呢！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你啦，那天黎姐还说呢，等你再红点，得在西城区给你找新房子了。” 　　“为什么，这里很好啊，我很喜欢这儿，为什么要搬走？” 　　这是原主待过的房子，很有意义也很温馨，沈棠一听要换房子，收敛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这边交通不够方便呀，小区也很旧了——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换房子的事儿我只是偶然听见黎姐在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被带跑了话题的祝佳音无奈地举起手，用手势强调自己接下来说的话，“重点是，你现在已经是个很有人气的演员啦，而且，正变得越来越红。” 　　沈棠一副哄小孩的模样应承着将这话题结束了，尽管祝佳音脸上写满了没有得到理解的怨念，却也并没有执着地非要继续告诉沈棠她到底有多红，反正，她总有机会亲眼看见，亲身感受到的。 　　* 　　机场出发大厅前。 　　李菁菁背着相机，额头微微渗汗，紧张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一撮或陌生或眼熟过照片的人群，尽量以她们听得清却又不至于扰乱机场秩序的声音在不断叮嘱：“大家尽量保持安静，站得靠边一些，不要打扰到其他路人，待会儿棠棠来了大家也尽量控制情绪不要大声尖叫，拍照的别贴太近了，注意保持距离，手幅不要乱丢……” 　　生怕有没交代清楚的情况，李菁菁在心里把需要注意的内容又想了一遍，留心地注意着大家的行动，还得时刻注意车来的方向。 　　她是沈棠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因为这次是沈棠首次公开的国外行程，她特地组织了粉丝过来送机，以往鲜少这样的机会，头一回组织这么多人过来，她心里也很忐忑，可又有股时刻要冲破头皮的期待感在不停流窜，这段时间沈棠交出的成绩太好了，好到身为老粉的她发自内心感到欣喜和骄傲，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喜欢的偶像，心底居然涌起一些很生涩的悸动来。 　　虽然大清早就在这干等了许久，可每个人脸上没有露出一丁点的不耐，全部写满了憧憬和兴奋，和身边素未谋面的粉丝交谈的模样，就像是认识已久的好朋友，直到有人说了句“来了！”，人群才骤然变得嘈杂迫不及待地往刚停下的那辆车涌过去。 　　沈棠在车上闭目养神，因此没看见由远及近的骚动，等车停了，睁开眼，才猛然被车窗外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她惊讶地看向身边的祝佳音，祝佳音正低头忙着戴口罩，“人太多啦，我得把自己遮严实点，不然每张照片后面都有我的大脸盘子做背景那就很尴尬了。” 　　“……” 　　司机主动担当起了保镖的重责，在前面负责开路，沈棠怕伤着粉丝，不敢太大动作，只小心跟着司机的路线往前走，还不忘朝两边的粉丝挥手笑笑，惹得粉丝全部激动起来，刻意压低里尖叫但还是制造了不小的动静，引得许多路人驻足，纷纷转过来看是哪个大明星，有人举着手机远远在拍照，还有人看清是沈棠后，干脆直接加入了队伍，挤进人群一阵猛拍。 　　“啊啊啊啊棠棠好美！！” 　　“好喜欢你的电视剧！加油！” 　　“超级喜欢你啊棠棠！我特地翘课来看你的！” 　　捕捉到稚嫩的嗓音，沈棠忽然停下来，对着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无法仔细分辨，便沉下脸，蹙眉揪着一大群人教育道：“谁翘课了？全部都不许翘课，你们有课的赶紧回去上课。” 　　明明听起来是在生气，少女们却像被点燃了一般爆发出更大的热情。 　　“好暖啊啊啊！” 　　“别担心，看完你就回去上课啦。” 　　“爱你！！” 　　直到她已经过了安检，没能跟进去的粉丝们还恋恋不舍地在外面徘徊了一阵，一直目送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余兴未消地和小伙伴们回味。 　　“她刚刚看我了，看我了！笑起来超美，妆好淡哦好好看，皮肤比电视上看的还好哎。” 　　“我握到了她的手指，我决定以后都不要洗手了！” 　　“棠棠居然真的收了我的礼物，我圆满了……” 　　李菁菁飞快钻进旁边的星巴克，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把刚刚拍到的照片全部传到了电脑上。挑图，修图，分享。这是她接下来需要做的工作，帮自家偶像把每张照片都进行精修，保证出去的照片张张肤白貌美小脸长腿，是一个合格粉丝必做的事。 　　然而当她努力压下心口那片激动开始在挑图时，点击鼠标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目光停留在每张照片的时间越来越长。 　　照片中的沈棠淡雅、自然、真实，不刻意张扬却在人群中如此耀眼夺目。 　　每一张都拍得这么好看，若是下狠劲修图，反而显得多余又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最佳代言人小剧场-- 　　@沈棠：《暗狩》杀青了，感谢宋老师百忙之中来剧组场外指导，小小礼物聊表心意：）//@宋余舟：今天收到一份礼物，心情复杂[一箱奶.jpg] 　　评论回复：增♂强♂体♂质♂ 　　评论回复：增♂强♂体♂质♂+1 　　评论回复：增♂强♂体♂质♂+2 第56章 点赞 　　离开了疯狂的簇拥, 沈棠发热的脑子慢慢冷却下来, 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想自下车后一路走来的场面，上一次从类似的场景里感受到粉丝的热情还是和宋余舟走红毯的时候, 那时候粉丝们也是这样激动，只不过那时是宋余舟的粉丝，喊的是宋余舟的名字, 这次是她的粉丝，完全是为她而来的。 　　她想, 祝佳音说得是对的, 她正在变得越来越红。 　　而相比刚刚遭遇的热闹场面，沈棠出行的阵仗过于简单，只带了一个用处比较灵活但偶尔派不上用场的祝佳音——她比较小只, 抵挡不住粉丝们的热情, 方才沈棠就一直很担心她被挤到人堆里, 还两度出手将她从迷失的路途中拎回来。 　　祝佳音把刚才混乱中收到的礼物交给了沈棠, 是粉丝自己制作的Q版人偶，眼睛大大的, 背着手, 表情很严肃的样子。 　　“……这是我？”沈棠惊奇地捏着手里丑萌丑萌的大头玩偶。 　　“是啊, 应该是粉丝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 　　“真有心。” 　　细看, 神.韵还真有几分神似。 　　“走吧，我们该登机啦。” 　　珍重地将玩偶放进包里, 听到这话，沈棠霎时绷紧了神经, 浑身的毛孔都透着紧张，目光穿透玻璃望向停在跑道上的“大鸟”。 　　虽然记忆里有一定的认知，但有认知和亲身体验是两回事。坐这玩意儿真的能上天？啧，高科技可厉害。她满心疑问和新奇地登上飞机，脸上却淡定得如同每月要飞八百次——真是个巨大的挑战。 　　清早的地铁、公车上熙熙攘攘全是赶着去上班上学的人群，写字楼首层的咖啡厅里有人半眯着眼坐在靠窗边被烫了一嘴，他们顶着满脑的疲惫，昏昏沉沉照例点开微博，后知后觉发现首页被几张机场照刷了屏。 　　“这不是沈棠吗？” 　　“哪里哪里，在哪呢？”穿校服的少女好奇地挤到同学身边。 　　本来明星买机场照热搜已经不是稀奇事儿了，好多人如今看到机场二字都能脑补出好几套女星同款机场摆拍姿势，永远无人的机场背景，拉长的身段比例，精修大片般的专业角度，光是想象都腻得不行。可绝大多数吃瓜群众都是口嫌体直的体质，一边纳闷着“沈棠也加入了假拍行列？”，一边仍是忍不住好奇心点进了热搜。 　　令人意外的是，沈棠被曝光的机场照，和司空见惯的那些套路不同。她穿着一身好看却不浮夸适合赶飞机的衣服，在送机的粉丝中清浅地笑着，没有白到反人类的过分调色，自然的光线洒落在脸上，让人在倦怠的清晨感受到了阳光的美好，还有几张远处的全身照，同样没有十分刻意的角度，除了像素更高清以外，和一些自称是路人发出来的照片相差不远，在看腻的机场摆拍里迅速成了一股清流，连带“沈棠前往伦敦BERRY秀场”这样明显的通稿内容都变得顺眼起来。 　　“这才是机场街拍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好久没看见这么真实的机场照了，感人肺腑[哭]，赶飞机就是要穿成这样才正常啊，时尚又舒适，以前看的那些是什么鬼啦……” 　　“戏好人美啊！艾玛突然想起某女星在机场的尬拍，我一直没想明白，那趟飞机上是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她在凌晨的机场里开心得张牙舞爪哈哈哈哈哈。” 　　“求同款外套和卫衣链接啊啊啊，喜欢！！” 　　“照片很实在了，希望其他女明星们以后都能真诚一点不要总企图把家里的衣橱搬到机场，毕竟大家想看街拍就是想看明星私下的真实状态和品味，拗造型太over就没有参考性了……” 　　“刚刚在机场偶遇了沈棠，好多粉丝来送机，真人脸很小，一直很大方任由粉丝拍照，还特别礼貌地不停和她们挥手微笑，挺暖心的。” 　　“有粉丝送机的时候说自己是翘课来的，棠棠听见发脾气了，让大家不许翘课，瞬间被一本正经的样子苏到QAQ……” 　　底下评论基本全是赞赏，行程里的第一战算是大获全胜。 　　宋余舟的电影拍摄到了后半期，又换了另一个取景地，他和人参果们一样勤快，在第一时间刷着沈棠最新的机场照，看见她的穿搭时眼里迸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件格纹外套是男女同款的，他也有一件。 　　管乐刚和统筹说完话，回头就看见宋余舟抿嘴笑得一脸宠溺，愈发好奇自家老大每天到底都在看些什么，表情怎么跟他女朋友云吸猫之后满足的神情一样样的。 　　奇怪，真奇怪。 　　找到了高清无水印的照片存下来后，宋余舟还随手给发布这个通稿的某营销号点了个赞，不到十秒，骆明宇的微信就过来了：“你没事干嘛点赞？！！！”三个省略号表达了那头的震惊和暴躁。 　　宋余舟的少爷脾气在这种抽风时刻尤其显露，好笑地反问过去：“干嘛不能点赞？” 　　觉得好看，喜欢，所以点赞了。 　　有什么不对吗，点赞功能不是这么用的吗，做了明星连点赞的权利都没有？ 　　骆明宇：“……五分钟后去取消吧，把锅推到新.浪身上。” 　　先不说这处理方式太套路，宋余舟也根本没有取消的想法:“我自己点的赞，为什么要取消，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看人眼色做事了？” 　　那头刚要进会议室的骆明宇糟心得直呕血，大清早的，不明白这个祖宗为什么好端端要来这么一出，还犟上了。宋余舟平时很少作妖，可别扭劲一旦上来了也不是开玩笑的，天不怕地不怕，十分难搞。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不会取消的了。他只能想办法转移网友的注意力，或是找人控评带节奏给他收拾烂摊子，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要不真找人黑了他的微博—— 　　那也来不及了，闻风而动的网友们纷纷已经截图留念。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很随意的一个赞，发生在明星身上，免不了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能被解读成各种各样的意思。 　　“我眼花了？还是被盗号了？手滑？估计盗号吧，等会儿可能就出来澄清了……” 　　“完蛋，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一大早就有糖吃，还是亲自发的糖！嘿嘿嘿糖粥党的春天要来了。” 　　“大家是不是戏太多了，粥粥什么性格你们还不清楚，你们觉得点赞就是有猫腻，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微博功能，放在那儿可不就是让人点的。更何况他和沈棠是朋友，沈棠之前还救过他呢，朋友之间点赞不是太正常了吗[二哈]”——这条评论获得了宋余舟的御赞。 　　他确实是脑子一热想赞就赞了，没思考太多，不过翻了翻评论，竟然有粉丝开始暗骂沈棠，只好找补地给评论点了赞来表达自己的立场——点赞功能放在那儿可不就是让人点的！ 　　他向来觉得自家粉丝素质极高，画风虽然诡异但很理智，不会轻易去骂别的艺人。如今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个群体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而且以前他不太在乎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现在在乎，不想给沈棠带去麻烦，思想和行为必定就受制了。 　　糟心。 　　十分钟前骆明宇的心情，现在深刻地反弹到了宋余舟身上。 　　真糟心。 　　他正神游着，变暗了的手机屏幕忽然重新亮起，跳出来一个让人神经绷紧的名字，薛淼。 　　“薛警官？” 　　“上次你给我的那个号码，”他刚接起电话，薛淼就在那头沉声说道，“那个号码用的是黑卡，我们按照登记的身份信息去查过了，是完全不相关的人。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和案子究竟有没有关联，但很可疑，从短信内容推测这人对你有种狂热的病态，之前的事故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干的，而且这人大胆得来，又很谨慎狡猾，敢主动联系你，却又知道买黑卡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本来以为找到了号码主人至少会有新的进展，这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宋余舟听着薛淼的描述，没由来觉得背脊发凉，像有道灼热的视线在暗处锁定了自己，他直起身子四处看了一圈，没察觉有异常，才轻叹了口气：“那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对方再联系你，可以尝试约对方见面，但记得立刻通知我，不要单独行动。至于其他方向我们还在寻找线索，如果证实了这案子和你的事无关，我会通知你，在没搞清楚之前，你尽量注意安全。” 　　“行，那这边如果还有新的情况，我再告诉你。” 　　结束通话，宋余舟捏着手机的指节逐渐变得发白，心情从最初的飞扬雀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这破事一天不解决，毛骨悚然的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卷土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佳音：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萌萌的老板。[沈棠飞机上呼呼大睡.jpg] 第57章 设局 　　和祝佳音想象的边出差边旅行的状况不同, 沈棠在伦敦的行程并不轻松。 　　在长达十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后, 她们连好好享受伦敦美食的机会都没有，就马不停蹄开始了工作, 先是和《TREND》团队跑了六个地方拍摄封面大片，而后在黎漾的安排下，沈棠又与国内知名时尚博主区先生进行了访谈。 　　黎漾是结束了香港的出差后直飞到伦敦和她们碰头的, 她的繁忙程度和沈棠不相上下，沈棠结束《暗狩》拍摄后还休息了两天, 黎漾则是头天晚上大半夜还在跟客户喝酒, 酒没全醒就直接上了飞机，在途中也没闲着继续处理未完的工作，在飞机上的六小时补眠时间已经是她几天来睡得最久的一次。 　　她像个充电五分钟能活跃十小时的机器人, 在去往秀场后台的路上神采奕奕地拉住沈棠, 背着走在前面的安娜, 压低声音提醒：“等会儿见到设计师你不用刻意表现, 和平时一样就行，我听说这个设计师喜欢沉稳有礼貌的人, 对东方女性的含蓄也很欣赏, 所以不用表现得过于热情。” 　　那太好了, 沈棠表示很庆幸, 这两天里光是换造型她就换了十几套，从场外街拍不停换到秀场照, 即使方才和安娜一起坐在头排看秀，她的注意力也很难完全集中到那些冷漠脸的超模身上, “其实你想让我热情我也热情不起来了。” 　　前方迎面走来几个咧嘴大笑的外国人，黎漾审慎地瞥了她一眼。 　　她们现在是在安娜的牵线下，正在去秀场后台见BERRY的设计师特里斯坦.亨特，按照黎漾这两天和她解释的宣传套路，她猜想如果待会儿能要到和亨特的合照，也许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秀场后台的空间出乎意料非常大，大到能容纳一百个人在这里开派对，但是又十分挤，超长的衣架上挂了满满当当的衣服，一整排凌乱的化妆台，屋子里塞满了模特、化妆师、买手、扛着相机的媒体们，还有和她们的目的一样的客人。 　　“嗨，特里斯坦——”安娜领着沈棠和黎漾，复杂地穿越一众人群，终于在人堆里发现了她们的目标人物，“这真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精彩大秀，太令人惊叹了！” 　　被叫住的男人回过头来，焦点落在安娜身上，深邃的眼眸里装载着胜利的愉悦，“噢，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今晚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对吗？” 　　特里斯坦.亨特比沈棠想象中要年轻，妥帖的西服将他身材包裹得极为挺拔，他和安娜寒暄了两句之后，视线在沈棠和黎漾身上梭巡了一圈，笑意盈盈：“你今天还带来了两位美丽的女士。” 　　“是的，”安娜趁机把沈棠往前推了推，“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沈棠，她可是受到了劳伦斯的眷顾——” 　　“劳伦斯，你是说，内森.劳伦斯？” 　　特里斯坦.亨特看向沈棠的目光郑重了许多。 　　“对，你没有听错，她是劳伦斯女郎。”看见亨特略带惊讶的目光，安娜不知道为何也感觉自豪起来，说话的腔调更夸张了些。 　　“你好，亨特先生。”沈棠适时开口。 　　特里斯坦.亨特友好地主动朝她伸手，“你身上这件外套是我最满意的成衣设计之一，你穿起来很美，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噢，说真的，你们东方女孩儿这种含蓄端庄的气质真令人着迷。” 　　眼神交流和肢体语言是无需学习的，不用等黎漾翻译，沈棠已经从亨特具有感染力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他在夸她。 　　她莞尔谦虚地笑笑，又引来亨特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夸赞。 　　外国人是最擅长这套的，他们不吝于夸奖别人，可大多数时候，这除了让人交谈愉快之外，并不能代表什么。特里斯坦.亨特很忙，刚刚在与她交谈的时候，已经有记者抓拍到了他们握手的画面，对于发通稿来说，这内容充分够用了。 　　他们可以聊的话题不多，安娜能把她带到亨特面前，也已经是她能发挥的最大作用，如果沈棠没有什么值得让亨特感兴趣的点，这时候退场是最明智的选择，亨特的视线已经落在别处，嘴里迸出的单词也越来越简短，这表示他已经失去了和她们社交的耐心。 　　沈棠察觉到这点，向黎漾投去询问的目光，示意她们是不是该走了，却发现黎漾的注意力没在亨特身上，反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疑惑地跟着看过去，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意外撞入眼帘，并且在沈棠惊讶的目光中，那人径直走到了亨特身边。 　　“嘿，区。” 　　是昨天和她做了访谈的区先生。 　　亨特看起来和他很熟络，甚至主动和他抱了抱。 　　“我好不容易才从女孩儿们中抽身偷溜过来，她们简直爱死你的设计了！”区先生笑着夸他，侧头看了眼沈棠，很是惊讶的模样问亨特：“你们认识吗？沈小姐可是我们国家最近很有人气的演员。” 　　“噢，真的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非常迷人。” 　　“BERRY跟我一起合作设计的那款手袋，昨天我找她拍了几张图发在我的公众号上，你能相信吗——我原来只是找她做个访谈，顺便拜托她帮忙秀了一下，结果在短短十二小时内，销量竟然比平时翻了两倍多，还有这件格纹外套，”区先生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了沈棠出发时的机场照，“我听说大家看了照片之后，疯狂地想买这件，你可以回去看看销售数据，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亨特瞪大眼睛，很古怪地“哇哦”了一声，再次面向沈棠时，眼眸里的兴趣变得浓厚起来：“沈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参加明天的主题派对。” 　　* 　　“我们不是应该拍完照就走吗，为什么突然会被邀请参加明天的品牌主题派对？是怎么做到的，和那个区先生有关？怎么他说了几句，亨特的态度就变了。” 　　那个时尚博主突然过来和亨特交谈之后，黎漾没给她翻译他们之间的对话，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沈棠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状态，“那个区先生看起来和亨特很熟，昨天那个访谈应该不只是普通采访这么简单，有其他用意的吧，你是提前设好了局？” 　　“你好奇心还挺重，我更希望你能把这份追究到底的热情用来学英文，那么以后就不用等我来解释了。”黎漾的刀子嘴损归损，损完了还是回答道，“那个区先生，你别看他长得不怎么时尚，他现在是国内最火的时尚KOL（关键意见领袖），和BERRY还有几大品牌都有合作，他粉丝的购买力很强，推的产品销量都不错，所以品牌方和他关系维持得也很好，你昨天访谈时拍的那个包，这一天内销量翻了几番，他刚刚就是和亨特说了这件事。” 　　沈棠恍然大悟：“所以他才突然对我另眼相看，觉得我人气很高，能带动他的产品销量。可你怎么能预料，我拍了那些照片，销量就一定会翻倍，如果没有呢？” 　　“区先生对他的粉丝很了解，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什么样的颜色，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以往的数据分析掌握的，首先在选款上就先决定了一半的成败，加上他自身号召力强，和你近期的人气叠加，效果怎么都不会差，你的机场照效应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么说来，他刚刚的出现并不是偶然，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捋顺了思路，沈棠惊讶地看着黎漾，敢情从一开始她就是奔着亨特去的？她忽然觉得，黎漾给她制定的步伐比她所想的要快得多。她们既然受邀参加派对，显然不会只是去玩玩，黎漾的目标，肯定是寻求更多的合作机会。 　　“你以为，世上哪有这么多偶然。” 　　黎漾不再解释，低头看官方通稿发出之后网络上的反应。除了放出街拍照和沈棠坐前排看秀的照片以外，公司官博还发布了沈棠和特里斯坦·亨特握手的照片，分量不够重，果然免不了有些人在嘲，说是蹭合照，又拿非官方邀约看秀说事。 　　接下来的一天沈棠感觉像在梦里度过的，像踩在软绵绵的云里一样不真实。特里斯坦·亨特不知是不是真的回去查看了大中华区的销售数据，又或是多喝了几杯伏特加，在派对上对她的态度亲昵得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她言语不通，其实可表现的机会不多，也没有需要她表现的场合，反正在她看来，亨特根本没有和她谈公事的意思，真的纯粹就是在玩，可到了尾声，却莫名其妙忽然敲定了让她担任BERRY的品牌大使。 　　不正正经经在会议桌上谈公事，而是摇着酒杯随意就说出了这个决定——这一度让沈棠怀疑他是不是醉大发了。直到看见白纸黑字的合同，沈棠才算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这个行程的收获出乎意料的丰富，到这里她终于有种几天的疲劳轰炸即将迎来终结的感觉，再抬眼看看黎漾，扬着愉悦的眉眼风情万种地怼了亨特一整杯伏特加。 　　这边派对还未结束，远在八千公里外的国内，已有小道消息在网上流传。 　　——“没有终结的人气逆袭！沈棠伦敦看秀，顺手拿下BERRY品牌大使。” 第58章 打脸 　　看秀的明星们有各自的盘算, 博主和吃瓜群众们也有自己的热闹和狂欢。比起流行趋势解析, 普通大众更想看看明星们在时装周上的造型是用力过度还是惨不忍睹。各大时尚博主这时只要将出席的明星分为妖魔和仙女两派，卖力地毒舌一番, 谁家的吐槽更深得人心便能得到更多点赞。 　　沈棠首次出征获得了几个博主的认同，没有被打入妖魔一类，当然免不了也会有一两个刁钻博主将叠加了许多比喻的吐槽安在她身上。审美这事, 很难说，不存在完全一致的意见。 　　网友们基本都是揪着造型尤其古怪雷人的几位集中吐槽, 大多是感叹一下辣眼睛或是炫耀一下自己段子手的功夫, 算不上黑，也谈不上人身攻击，直到沈棠拿下BERRY品牌大使的消息传出来以前, 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就在国内某论坛爆出小道消息后, 愉悦的吐槽大会才逐渐改了风向, 大家纷纷扔下穿得像超低配扁平版麦当娜的某女星, 转身便喜新厌旧地投入了新的战地。 　　因为《帝相》的热播，这期间沈棠确实赚了不少人气, 不但成功洗去了“flop童星”“演技撑不起大剧”的刻板印象, 还吸了很多粉丝和西皮粉。但这过程中并不是毫无争议的, 有粉就有黑, 追剧的观众是这么些人，可一部剧的演员有那么多, 有演员抢占了观众的大部分喜爱，就意味着有演员被冷落成了背景板, 总有人意难平。而沈棠的势头居然不止步于此，还接连代言了MONCHER和纯臻这两个在领域内算是高端的品牌，一连串令人惊讶的飞升速度足以令很大一部分人眼红嫉妒了。 　　拿下BERRY品牌大使的消息传出，粉丝们喜闻乐见，惊喜得等不及证实便四处奔走相告，而对于那一部分人来说，等于是点燃了之前强压在心头的妒火，流窜的火苗在瞬间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时间火星和毒汁四处喷溅开来。 　　“粉丝别尬吹了，看着好尴尬，什么代言代言，标题说的是品牌大使！你看见代言人三个字了吗？前两天刚夸完机场照这就迫不及待败好感了，围笑，继续你们的表演，可小心别把nili蒸煮作回三十八线去。” 　　“呵呵哒粉丝不要碧莲，别说外网官宣了，国内官宣截图敢甩出来吗？官宣都没，好意思吹代言，别以为和亨特蹭个握手合照你家主子就走出国际了，演员还是少蹭秀多演戏，踏实点不好吗，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没办法，以前太糊，好不容易蹭了部热播剧，又出国看了趟秀，可不得好好使劲炒作一番哈哈哈哈。” 　　“说她撑起了帝相半部剧的我就操.你妈了，她踩着维维炒人气，买水军黑我维私生活，我就问她人血馒头好吃吗[微笑]” 　　“软饭别趁机洗白了怪尴尬了，阮维维那事儿是真是假你们粉丝心里没点B数？和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别的不说，就觉得她看秀造型没博主吹得好看，另外真不认为BERRY会请她做大使，逼格不够……” 　　“呵呵呵呵BERRY品牌大使？笑死我了，要是官宣了我直播吃.屎！！！” 　　人参果们刚开始还下场奋力和黑子们对撕，可眼见楼越盖越高，官宣却迟迟未出，公司也没有任何消息，不免越来越没有底气，参战的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几乎是一片嘲的压倒趋势。她们心里也有点发怵，其实拿下国内两家代言时就很惊讶了，国际大牌，冷静想想，确实有点难吧，消息来源也不靠谱。 　　在领头几个大粉的号召下，人参果们不再把焦点放在黑子身上，在所有冒出消息的营销号和帖子下都纷纷改成了“不瞎猜，等官宣”的态度。 　　然而，在事件即将被盖章成碰瓷大牌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个重磅炸.弹砸下来打乱了所有人的战局。 　　有热心的吃瓜群众从外网搬运将截图发到了论坛上——特里斯坦.亨特竟然在推特上亲自发布了他和沈棠的合照！！！ 　　不是之前流传的看起来很不熟的握手照，这是在主题派对上，他和沈棠状似亲密的正面合照，照片里亨特手托酒杯笑得很放松。 　　其实他的表情、动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照片是发布在亨特自己的推特号上的，其中的意味深长各路观众自有脑补。 　　搬运的人除了表达震惊之外，留下了一连串省略号给几小时前酸得起劲的黑子和一众瓜友。 　　“卧槽？！设计师居然亲自PO了合照，突然觉得品牌大使也不是没可能了……” 　　“翻墙看了是真的……” 　　之前蹦跶得起劲的黑粉们明显动静小了许多，原来由各种骂声盖成了高楼的帖子因为不再有回复慢慢沉了下去。人参果们心里又涌起了点希望，可也不敢再贸然说些什么。 　　次日，已经沉下去许久的帖子，被人默默无声地再次捞了起来，最新一条回复：“我是说官宣了我就直播吃.屎的那个，绝望地告诉大家一声，官宣了……” 　　“卧槽外网都发了，厉害厉害！” 　　“真·打脸，挺疼的，虽然大使和代言人还是有差距，但这才第一部热播大剧，还是女三（？！）就拿下了BERRY的大使，很强势了！” 　　“服气，小花都没有这待遇！” 　　“我特么……想起自己昨天说的太丢人了[再见]，另坐等638楼直播。” 　　BERRY的国内官方微博和外网官方推特账号前后脚公开宣布了沈棠品牌大使的身份，CMG官博也随之转发祝贺，《帝相》和《暗狩》的官博不约而同均这条微博点了赞。经过惊喜、愤怒、怀疑、不安的情绪折磨后，人参果们比起最初的惊喜，更多了种尘埃落定的安心，仔细确认了官宣后才纷纷如梦初醒地奔赴祝贺。 　　有人欢喜有人忧，愿赌服输的路人黑承受着她该承受的绝望——“我挣扎了很久，对不起各位，屎我还是吃不下去，换成了香蕉配枣。” 　　——“刚从638楼的直播间出来，那位层主已经快不行了，从她的表情我感觉她已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 　　* 　　这事闹完，给沈棠凭空增长了好些人气。她回国时，接机的人数显然比送机时还更多了些。黎漾粗略往人堆里一瞧，发现居然还有不请自来的记者主动前来拍照的。 　　“官宣出来后那些黑子被啪啪打脸，现在都不敢再闹腾啦，看这接机阵仗，我们这一趟出国总算没白忙活。”负责殿后，从人堆里艰难挤上车的祝佳音声音里颇有些解气的意思。 　　黎漾的口吻听起来就淡定多了：“无所谓，其实这种不痛不痒的黑，反而是在帮我们炒人气。”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接下来接代言会接到手软啊？”祝佳音问。 　　“不一定，但可以确定的是，接下来的繁忙程度会是以前的好几倍。”黎漾瞥一眼在回短信的沈棠，目光扫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有些闪烁，刻意提高了音量将沈棠的注意力抓回她们的对话中来，“《绝地反击》的试镜时间已经确定了——” 　　沈棠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几乎每天回到酒店倒头就睡，现在回国了才终于感觉这期间的疲于奔命得到了休憩，手机刚开机，便收到了宋余舟和南嘉澍发来的微信，前者和她分享了伦敦好吃的甜品店——两天前发送的了，她没来得及看到，后者是祝贺她拿下了品牌大使。 　　她慢吞吞地打着字，听到黎漾的话，才停了动作：“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部电影？什么时候试镜？” 　　“后天。” 　　“我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吗？”沈棠不放心地发问。 　　之前试镜《暗狩》周若那个角色的时候，她是提前拿到了剧本的，可现在她除了电影名字之外，任何关于电影和角色的信息都没得到。 　　“男主角已经定了袁浩，女主角还没定，当然其实这些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女主我们现在先不谈，你现在要竞争的是女二号的角色。吴果成功导过那么多商业大片，随便拎出一部的票房都很可观，要是能在他的电影里出演个女二号，对你以后争取电影资源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就干等着试镜？” 　　沈棠脸上的惊讶让黎漾浮现出莫名的笑意，“你还有排着队的采访，要配合出席BERRY的品牌活动，跑《暗狩》的宣传，还有即将开始的年度盛典要准备，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但是对于《绝地反击》的试镜，你除了等待，确实没什么可做的了。” 　　电影圈和电视剧圈子不一样，吴果和傅铭生那种演技大过天的导演也不一样，只靠演技想要打动吴果，那是不可能的事。沈棠唯一能做的，就是试镜时好好表现，这一点到目前为止沈棠还没有让她失望过，而剩下的，就全是她的事了。 第59章 绝地反击 　　“老大, 明宇哥让你接电话。”管乐和骆明宇报告完了宋余舟的近况, 把手机换给了宋余舟接听，心里默默抹了把泪, 看向宋余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可怜和焦虑。他女朋友刚才在短信里和他吵架，他还没开始哄呢，骆明宇电话就来了, 絮絮叨叨愣是和他聊了二十多分钟，现在又还要占着他的手机和宋余舟继续通话。 　　宋余舟已经纳闷好几天了, 沈棠还在伦敦时他就给她发了微信, 到现在她都回国了，他还没收到回复，难道是他发的内容出了什么问题？ 　　他苦苦思索着, 压根没发现管乐怀揣着女友跑路的忧虑, 长臂一伸接过手机, 姿势慵懒地歪在椅子上, 和骆明宇组成了“棒打鸳鸯”二人组：“什么事儿？” 　　“我给你发了策划案，你今天抽空看看吧。” 　　“策划案？”宋余舟询问的语气听起来不太感兴趣, “什么策划案？” 　　“一档真人秀……” 　　“不看。” 　　“……”骆明宇兜头被浇了盆冷水, 又不能从话筒里伸过手来揍他, 平稳的声音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好歹先看看，看了再考虑接不接的问题。这档不像其他真人秀那么复杂, 没有需要在户外跑跑跳跳的麻烦事，拍摄周期也短, 要不是值得考虑我会发给你看吗？” 　　推销了半天的策划案依然没勾起宋余舟的半分兴趣，他半眯着眼瞥了瞥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嗓音和人一样蒙了层懒倦的气息：“不用看了，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不想接真人秀。”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能绑架你参加，就推了吧。反正就算参加了，你肯定也不愿意和沈棠炒CP的，到时候还要和节目组扯皮，结果还不一定变成什么样。” 　　“等等，你说清楚，什么意思？什么和沈棠炒CP？” 　　管乐眼睁睁看着宋余舟回光返照一般，猛地直起身子，目光炯炯。 　　那头的骆明宇大约也是被他忽然中气十足的声音给震了震，停顿了两秒，才说明道：“你们的‘君臣夫妇’在网上不是挺火的吗，我估计节目组是看中了这点，想蹭热度，所以邀请了你，也邀请了沈棠。据说她那边还没答应，但以我对黎漾的了解，像沈棠现在这种情况，参加真人秀能最快速地聚拢人气，她没理由不答应的，可能也是听到消息知道节目组请了你，在等我们这边的动向。无所谓了，既然你不考虑，我就去推了——” 　　“你别着急推，”宋余舟慌忙出声制止，“啧，做决定怎么能这么草率，我先看看策划案，看完再商量。” 　　“……你刚刚不是才说不看吗？！”到底他吗草率做决定的是谁，被怼的骆明宇臭着脸提高声音，把端着咖啡进门的助理吓得一哆嗦。 　　“反正我先看了再说。”宋余舟反悔得毫无道理。 　　好，你是祖宗，你是大爷，一切你说了算。 　　骆明宇对他随心所欲的变卦无计可施，只得自己把这日了狗的心情一掌拍回肚子里。 　　* 　　《绝地反击》试镜等候间的人不是太多，和《暗狩》试镜的时候一样，大家互不搭话，大约是都和沈棠一样没拿到剧本，手里空空，没事可做，清冷的空气里夹杂着几许尴尬。 　　沈棠后来从黎漾那里得到的信息，综合起来也寥寥无几，不知道挑战的会是什么样的角色，不知道具体的电影剧情，只知道这部电影的导演吴果主导过许多成功的商业大片，至于导演对演员的偏好？同样一无所知。 　　等候间里坐着的几个人，有三个她在其他电影里看见过，并非无名小辈，还有两个则没太深的印象，几个人的外貌即使在娱乐圈也能算得上是中上级别，她们投过来的眼神显然也在观察她，虽然都不说话，僵滞的氛围中隐约有一股相互较劲的张力。 　　《绝地反击》确实是块人人觊觎的肥肉，这不过是个女二号的角色，却连出演过电影女主角的咖位都来争抢，吴果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试镜开始，沈棠暗自在心里拿捏了一下，前两个人进去之后大约都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按照规律，给每个演员的表现时间可能是相同的，不过她们出来之后表情都很阴晴难辨，约莫是对方很不好对付。 　　面对一切未知的状况，她心里也有点没谱。 　　意外的是，第三个人进去之后，突然又有人来了等候间。那人的气场与方才在这里的几个人全然不同，取下墨镜，美得十分招摇亮眼，眼尾都捎带着风情。沈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还没刻意去想，脑子里就突然跳出了一个名字，庞乐杉。一个演技称不上好，却能拿到许多资源，因为一张美得过分的脸，被全国男女老少轻易记住，国民度极高的演员。 　　她居然也要抢这个角色？ 　　沈棠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她两眼，直觉告诉她，庞乐杉可能会是这次试镜最大的竞争对手。 　　另外两个演员自庞乐杉进来后，脸色就从若无其事的冷淡变成了勉强压抑的不快，本来她的出现，就令房间里的其他人感到不太自在了，还偏偏像要给她们添堵似的，明明是最晚到的她，竟然是第四个进去试镜的。 　　庞乐杉前脚刚踏出门，等候间里就有人发出了一声饱含复杂情绪的冷哼。 　　人毕竟不多，每人十分钟，很快也就轮到沈棠了。试镜桌后坐了三个人，中间的吴果只在她进门时飞快地扫过一眼，便目光寡淡地落在了面前的资料上，旁边的——也许是制片人，和她简单说明了试镜内容。 　　她这才终于拿到了剧本，可是并没有时间去熟悉整个故事和角色，他们只要她对着摄影机念几段指定的台词，然后就开始了提问，当然连提问也不是吴果提的，他看起来对她兴趣缺缺。 　　“我知道你的电视剧最近在热播，可你以前从来没演过电影，对吧？” 　　“嗯。” 　　“虽然都是演戏，但电视剧和电影的表演是不同的，在尺寸、精度、节奏和风格上都有区别，你知道吗？” 　　提问的人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像是已经先在心里认定了某个事实而后阐述了出来，听起来更像是“你不知道”的陈述句。 　　沈棠在黎漾安排的密集的课程里曾经了解过电视剧和电影的不同，首先电视剧是通常是在电视机和电脑这种尺寸较小的屏幕上被观众看到的，演员的神情和动作如果夸张了些，也不会有太违和的感觉，而在电影银幕上，演员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细节都将被无限放大，因此电影里的表演要更谨慎，更着重细微，更生活化一些，才不至于让观众觉得突兀。 　　而且电视剧是连续播放的，有充分的时间去让观众理解人物，相比起来，电影的时间很短，故事都是经过了浓缩和提炼的，所以演员的表现力就更为重要，不单单是一个动作一个神情，而是要把更深层的东西表现给观众看。 　　她心知这些概念，可对方显然不是真正向她询问，她没有演过电影是事实，即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倾倒出来，在这些人眼里不过也是卖弄纸上谈兵的本事，归根结底是个没有经验，什么也不懂的电影新人。 　　“理论上懂一些，我知道我没有实战经验，但如果这次能有幸参演，我相信我肯定能在导演的指导下把握好角色，刚刚在剧本里看见这个角色应该是有武打戏份的，我有武术底子，可以不用任何替身——” 　　“对了，她有武打功底，这个不错。”坐在吴果另一边的人突然出声附和了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帮她争取。 　　她停了下来，方才的提问人又开口了，这次是他们之间的讨论。 　　“武打功底确实有加分，可是你知道，她不够美。” 　　“这样还不算美？”支持她的人冷笑了声，“我倒觉得她气质很出众。” 　　“我说的不是气质，是美！我们只有120分钟的时间，不能等观众在影院里慢慢发现一个人的美，我们要的是第一眼的惊艳，你不可否认，在这一点上，庞乐杉更好。” 　　他们堂而皇之地在沈棠面前讨论她的外貌，毫不介意当事人的想法，直到吴果出声，他们才停下来。 　　这是整个试镜过程里，吴果第一次开口，他说：“我们已经看过你的试镜了，回头有结果了再联系。” 　　从进门到试镜结束，她只花了大概七分钟，比之前所有人的时间都要短。只念了几句台词，回答了一个问题，还被“批判”了容貌，然后就要被赶走了。这场试镜和上次在《暗狩》的试镜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上次的试镜现场虽然乱糟糟的，但是她游刃有余，从傅铭生的眼睛里看见了郑重的深思，这次一切按部就班，甚至过于简单快速，却让她觉得力不从心，她甚至看不清吴果的眼神里有什么。 　　“我觉得我搞砸了。” 　　走出试镜室，她给黎漾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心疼我棠╥﹏╥ 第60章 年度盛典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一副随时要起身离开的样子。”沈棠大略将试镜的情况概括了一遍, 最后皱眉下了总结，“他不喜欢我。” 　　话筒里传出短促的笑声, 黎漾说：“相信我，他的世界里没有单纯的喜欢不喜欢这回事。吴果能领衔华语电影商业片那么多年，导演功力不用多说, 背后的人际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其中有太多利益相关,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提到这个, 沈棠稍一思考，忽然解开了方才的疑惑：“里面有个人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那是你动用的关系吗？” 　　黎漾没答话, 她继续道：“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欣赏, 并不像是被我的表现打动了, 在那个情况下, 我也不觉得有哪一点能够打动别人，可却无端帮我说起了好话, 还和另一个人在争执, 如果说不是你在背后起作用, 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虽然我不认为你需要了解这些, 但是，好吧, 你说的那个人是副导演，他的确是我拉拢的一条线, 他的话语权不算大，但至少和吴果的私交不错，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参与选演员，我猜他争执的对方可能是制片人或是出品方，他们在争执什么？” 　　“一个人说我的武打功底是优势，另一个人说庞乐杉比我美。” 　　“庞乐杉也去了？！”黎漾显然没有事先得到消息，惊讶中夹带着不满，“瞒得真紧。” 　　“算是彻底搞砸了吧？”沈棠走出电梯，在大堂里等了许久的祝佳音赶紧小跑过来，见她在讲电话，憋了满肚子的好奇没能问出口。 　　“庞乐杉背景固然很硬，但吴果的意见和态度也十分重要，他还没表态吧，那就没法下定论，总之安心等结果，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黎漾不知是安抚她，还是安抚了自己一把，收效甚微，沈棠心里还是有些介怀，黎漾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变得轻松。 　　“对了，”和祝佳音一起钻进车时，沈棠听到黎漾在那边说，“今晚是《帝相》大结局，有时间可以看看。” 　　周播剧的战线拉得很长，在经历了漫长的收视拉锯战后，《帝相》终于以单集最高收视3.9%，单日网络点击破4.5亿的收视神话完美收官！收视份额峰值一度高达50%，成功击败众多黄金档剧集成为了年度收视冠军。 　　除了璟王历经艰辛完成复国大业的情节让观众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以外，热播期间最受人瞩目的君臣夫妇的分离结局激起了许多观众的不平和怨怼。 　　“以为电视剧里两人的结局会有不同，没想到还是分开了，太遗憾了……” 　　“最后那个拥抱看得我老泪纵横[哭]嗨呀好气啊！编剧为什么死活不让他俩在一起！！” 　　“我觉得朱槿不要离开，就呆在宫里陪着璟王不也很好吗，如果真不能在一起，就以君臣的身份继续相互陪伴啊[哭]” 　　“一想起璟王说的话就想哭，他对朱槿可能已经超越了爱情吧，他心里也很清楚啊，这一生确实不会再遇见像她这么好，能为他付出那么多的人了，写完这句话又想哭了……” 　　沈棠特地看了最后一集，画面确实拍得很好，完美地捕捉到了她和宋余舟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变化，这一幕的冲击和感动的余温，在看完电视剧后，似乎从很遥远的内心深处再次被唤醒。 　　她感受过朱槿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有感同身受的感动，而观众虽不是亲身演绎，却也是跟着这些角色完完整整地走过了一遭，他们也是入戏了的，感受不会比她少，所以在微博评论下，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出现，不停对她和宋余舟表达着遗憾，仿佛这样就能透过他们减少对结局的惋惜，还有大批观众直接转粉糖粥夫妇的，将对君臣夫妇的希望寄托在了现实中的二人身上。 　　“帝相小分队”微信群当晚也是一片感慨，王导许是又喝多了，一连刷了十几张剧照，又开始在群里感叹不容易。沈棠被这些氛围包围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随之在心里泛滥开来，选了那张回眸看璟王的剧照，她在微博对这个角色作了告别，也是代替朱槿和观众们的告别。 　　“再见了，朱槿。” 　　* 　　当人们开始倒计时期待元旦的小长假时，好多演员心里完全没有放假的概念，依旧忙得鸡飞狗跳，法定节假日在娱乐圈似乎是不适用的，沈棠也在忙着准备参加年度盛典。 　　年度盛典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剧颁奖典礼，每年提供三十多个奖项，依据电视收视率和影响力打分进行评选，还会邀请近百位电视剧明星到现场，是电视剧圈的一大盛事。 　　从走红毯到盛典结束，如果全程在场的话，大概要待上六七小时，这种活动通常有几大看点，一是红毯的争奇斗艳，有红毯的地方就有战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二是颁奖领奖，既然是颁奖典礼，入围作品和得奖作品自然是所有人最关注的，但颁奖人之间的尬聊和领奖人的致辞也是不容错过的好戏。三就是台下明星的众生相，谁和谁关系好，谁摆臭脸，谁翻白眼，许多平时看不见的小细节在这种场合都很容易被发现，以至于很多观众比起台上的颁奖，更爱看台下的大戏。 　　所幸沈棠现在已经不用担心衣服的问题了，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她要借到能出席这种场面的礼服也许很困难，可现在她是BERRY的品牌大使，这方面就完全不需要伤脑筋了。 　　《帝相》刚刚大结局，热度起码要一个月后才会开始慢慢减退，“君臣夫妇”正是最受观众瞩目的时候，大家都想看他们同框，主办方深谙观众心理，自然是安排了沈棠和宋余舟一起走红毯。至于《帝相》真正的女主角阮维维，约莫是受了丑闻的影响，根本没有出席。 　　车里，宋余舟穿了身精致的西装，比平时还要光彩夺目，他目光毫不避忌地落在对面穿了BERRY高定礼服的沈棠身上。 　　骆明宇面色紧绷盯着黎漾，黎漾警告地盯着宋余舟，宋余舟自顾自盯着沈棠，而沈棠本人只专心想着盛典的事。 　　五点半，他们的车缓缓开近红毯现场。 　　黎漾低声叮嘱：“我会先到后台等你，你跟着宋余舟走红毯就行，和其他红毯差不多，就是这个比较长而已，主持人可能会问一些问题，不好回答的尽量避开。” 　　沈棠应着，正好和宋余舟对视了一眼，对方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一脸“万事有我”的自信感。 　　宋余舟先下了车，车门刚打开，外面铺天盖地的尖叫和欢呼声便钻了进来大有要掀翻车顶的架势。 　　年度盛典是有开放观众席的，因此各家粉丝都来了不少，红毯两边沙丁鱼一般挤满了人。 　　沈棠扶住宋余舟礼貌伸来的手，站定在红毯面前时，震耳欲聋的声浪震得耳朵发疼。 　　“啊啊啊棠棠！！！” 　　“舟舟！！！” 　　“宋余舟！沈棠！！” 　　以往两人一起走红毯时，只有宋余舟有这样的殊荣，没想到如今沈棠的名字也成了粉丝们疯狂的源头。 　　不能到现场的粉丝守在同步网络直播面前，边发弹幕，边等着沈棠出场，偶尔吐槽几句主持人。镜头切到沈棠下车时，弹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几乎盖住了画面上两个人的身影。 　　“牵手了牵手了啊啊啊啊啊！” 　　“糖粥夫妇最高！！！！” 　　“配一脸！” 　　“在一起吧！” 　　密集的弹幕和现场粉丝的尖叫一样疯狂，沈棠挽着宋余舟的手，微笑着朝两边的粉丝挥手，转向哪边，哪边的欢呼声就又大上几分，这反应在沈棠眼里甚是可爱。 　　宋余舟无意识地偏头去看她，直播的画面上又是一轮弹幕轰炸。 　　“那一眼太甜了我的妈啊！CP狗已阵亡。” 　　“脑补了一万字小甜文。” 　　“继续发糖不要停！” 　　…… 　　晚上七点，年度盛典正式开始。 　　宋余舟和沈棠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块儿，前后左右都有不少熟悉的朋友。 　　宋余舟和前排客套完，低声问起了沈棠：“我听说你参加了《绝地反击》的试镜？” 　　“嗯。” 　　“怎么样，拿下了吗？” 　　“还不清楚结果，我感觉不太好。” 　　想起试镜那天的事，她蹙紧了眉头。 　　宋余舟注意到她的神色，暗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找补：“感觉也不一定准的，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吗，谁也不知道。”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话音刚落，后排两个演员的闲聊以正好能听见的音量钻进了耳里。 　　“哎，听说了吗，庞乐杉要拍电影了。” 　　“真的假的，哪部啊？” 　　“就吴果导演那部新电影，但好像不是女主角，女二吧，刚刚在后台听我经纪人说的。” 　　“能演个女二号也很不错了……”就她那演技。 　　说话的人把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然而如果这时有镜头扫过她，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隐隐不屑的神情。 　　见沈棠脸色愈发绷紧和冷肃，宋余舟下意识拍了拍她的手背，凑到耳边：“没事，一个小角色而已，还会有更好的。” 　　尽管早就预见了结果，沈棠心里还是免不了失望，感觉什么都没做就失败，她攥紧了拳头，直到看见有摄像机转过这边，才放松了神情，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嗯，我知道。” 第61章 发大糖 　　独家直播年度盛典的企鹅视频网站页面上, 已经涌入了四千万的在线观看人数, 数字还在不断往上跳，镜头忽而拉到舞台全景, 忽而扫过台下一众明星，骆明宇和黎漾在后台一人占了沙发的一头互不搭话在看电视直播，祝佳音也在家看着网络直播, 画面正好捕捉到宋余舟拍沈棠手背时，身处两处的三个人都是一愣, 祝佳音被密集爆发的弹幕遮挡得看不清画面, 但满屏“甜甜甜”“糖粥握手啦握手啦”的激动字幕同样让她小心脏抖了几抖。 　　在各大电视台盛产雷剧抄袭剧，好剧珍稀可贵的这一年，《帝相》俨然是一部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良心好剧, 连连入围了好几项大奖, 成功拿下了“年度十大影响力电视剧”“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等奖项。 　　沈棠和其他四部电视剧的女演员一起被提名了“观众最喜爱女配角”, 看见大屏幕上播放着《帝相》里属于她的片段, 事先录制好的入围报幕以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念出她的名字时，她的心脏随着两个音节激烈地跳动, 暂时将电影试镜的事抛到了一边。 　　年度盛典无论是专业性还是影响力在电视剧圈都是数一数二的, 业界人士都很看重, 自然含金量高, 能在这里拿走一个奖项不仅仅是演员在电视剧中的付出得到了同行和观众的认同，还意味未来可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台上的颁奖嘉宾是去年的最佳男配和最佳女配, 两个并不相熟的人开完了冷爆全场的冷笑话，足足令现场尴尬了五秒后, 终于磨磨蹭蹭开始了正题，在众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下，女嘉宾又以各种姿势秀了一遍手中神秘的信封，才凑到麦克风跟前：“2017年，年度盛典，观众最喜爱女配角是——” 　　紧张的配乐适时响起，将观众和入围演员的心情推到了巅峰，聚光灯在会场里不停乱晃，镜头一一扫过包括沈棠在内的几位女演员的表情，有人紧张地双手合十放在唇边，有人微笑着和旁边的明星说话，有人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沈棠神情专注地看着手拈信封吊人胃口的女嘉宾，恨不能上台去拿过信封看个仔细，说不紧张是假的，来到了这个场合，没有人不想得奖。她本来很有自信，然而十分钟前听到的试镜结果不可避免让她有些动摇了。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演员，她的身份，她的躯体都是“借”来的，她不过是阴差阳错地替别人走上了一条自己从未经过的道路而已。她应该在她的青盟山上打理门派，教授徒弟，平定江湖……而不是坐在这里殷切等待一个奖项。 　　“是——” 　　拖长的尾音回荡在场内，颁奖女嘉宾还在拖延。 　　随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里窜动，沈棠的心情像巨大的气流从低谷冲上高峰，在云中盘旋了好几回合后缓缓回落，在空中逐渐消散，变得无迹可寻。激动人心的配乐还在噔噔作响，耐心耗尽后，她的心境已经从期待、忐忑、不安，变得平和稳定起来。 　　像是参透了她的想法一般，女嘉宾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终于将小卡片从信封里拿了出来，对着卡片上的名字，认认真真，字字用力地，缓慢地，念了出来：“《帝相》沈、棠！恭喜沈棠获得观众最喜爱女配角！” 　　大屏幕上的VCR回放着电视剧里的精彩片段，浑厚的男声辅以解说：“沈棠，在电视剧《帝相》中饰演忠诚勇敢的朱槿一角，以精湛的演技诠释了朱槿感人至深的大爱之情，获得了无数观众的喜爱……” 　　摄像机镜头完全落在了沈棠身上，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远在二层的粉丝们欢呼起来。沈棠感觉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面对前后左右的人都向她祝贺的情况来不及反应，表情怔愣。 　　宋余舟忐忑的心情也终于找到了出口，明明不是自己得奖，愉悦和激动的感觉却遍布全身，他努力按捺下想要拥抱她的冲动，扬起自己丝毫掩盖不住的笑容：“恭喜你，你得奖了。” 　　观众最喜爱女配角，即是年度盛典的最佳女配角，这是朱槿一角能拿到的最高的奖项了。 　　宋余舟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意识里拉了回来，她终于确信了眼前的境况，比起笑意，脸上更多的是惊喜。 　　黎漾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屏幕上的沈棠，从她怔愣的表情，到她途中和《帝相》的导演握手，走上舞台。虽然站在台上的不是自己，可黎漾眼神里依然蓄满了骄傲，她的热情和精力似乎都在这一刻点燃起来，充斥在心脏的每一处，变得更无穷无尽，她在沈棠身上看见的不只是最佳女配，她看到的是更多的、无限的可能。 　　视频直播里“恭喜沈棠得奖！！！”的弹幕已经将画面覆盖得没有一丝缝隙。 　　当沈棠站在台上，接过沉甸甸的奖杯，面向全场几千人时，她方才的那些犹豫和动摇全部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她喜欢站在这里的感觉！她想在这条陌生的道路继续走下去，走得更远，挑战更多——来到这时代后，她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坚定过。 　　“感谢《帝相》的导演，制片，编剧和所有工作人员，感谢我的经纪人，感谢所有喜爱朱槿这个角色的观众。其实我能站在这里，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好演员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从现在起，我想做一个更好的演员。”她满脸认真地将奖杯举得更高，如同一个举着旌旗的将士，眼里是披荆斩棘的决心。 　　主持人笑言：“看沈棠这阵势，听这意思，是想下次来拿走更大的奖啊。” 　　沈棠笑笑，不置可否。 　　后边宋余舟陆续领走了“最具收视号召力演员”和“最具实力男演员”奖项，他是今年角逐“最佳男演员”的大热门，今晚注定满载而归。 　　沈棠作为重新进入大众视野，掀起了一小阵水花的逆袭演员，能在这个盛典上拿下一个奖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虽然偶有两项提名，但预计接下来再没有她的事，只要跟着大家拍拍手鼓鼓掌，安心观赏演出就行。 　　她万万没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竟然又得了个“观众最喜爱角色人物”奖，还是和宋余舟一起拿到的。 　　“刚拿完两个奖又上来了，老宋我觉得你干脆先别下去好了，万一等会儿还是你呢，来来回回多折腾啊。”主持人调侃宋余舟，台下给面子地一阵笑。 　　倒是沈棠比较懵，快被那么多“最”的名头给搞晕了。 　　宋余舟说完致辞，她只简短地说了几句感谢观众的话。 　　许是奖项已经颁完大半，时间比较充裕了，加上现场氛围有些沉闷，主持人把调动气氛的重担压在了他们身上：“先别着急下去，先别着急，你们这观众最喜爱角色人物是不是该对观众有点表示啊？” 　　沈棠：“？” 　　宋余舟也愣了愣：“什么表示？” 　　“你们在《帝相》里的结局那么不圆满，既然是观众最喜爱的两个角色，是不是该现场给大家送送福利，戏里有遗憾，戏外补偿也行啊。大家为你们君臣夫妇揪心了这么久，是吧，连个吻戏都没有，太对不起观众们了，干脆趁这机会亲一个，弥补弥补剧里的遗憾，大家说是不是？”主持人平时做的是脱口秀的节目，十分敢说，开的玩笑尺度也特别大。 　　台下明星听了免不得笑，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只有二层的部分粉丝和观众声嘶力竭地附和起来。 　　领个奖还有这种事？！ 　　沈棠霎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有点尴尬地看向了宋余舟，期待他能急中生智说点什么破解眼下这为难的局面。 　　接收到她殷切的目光，宋余舟弯腰凑近麦克风，台上的强光令他整个人好似镀了层光圈，愈发璀璨夺目，他低沉好听的嗓音里浸着笑意：“璟王和朱槿在剧里的感情之所以令人动容，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爱情，是爱情以上的存在……” 　　沈棠隐隐松了口气，神经松懈下来，在他身边点头赞同。 　　“不过，”说着，宋余舟顿了顿，眼里飞速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狡黠，在主持人“不许扯开话题”的言语缝隙中，继续说了下去，“今天能拿到这个奖，自然不能对不起观众们的喜爱和期待……” 　　“……？？？” 　　在沈棠疑惑的注视中，宋余舟话音未落，便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头迅速在她脸颊印下了一吻。 　　“谢谢所有观众的支持，也祝贺沈棠刚才得到了观众最喜爱女配角奖，以后我们会努力带给大家更多精彩的作品。”他说完了剩下的话，还扬了扬手中的奖杯，一切自然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全场人却无暇顾及他后面到底说了什么。 　　宋余舟在颁奖典礼上亲了沈棠—— 　　意识到玩笑变成事实，全场静默了几秒，连主持人都震惊得忘了接话，而后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喝彩声和尖叫声，还有无数少女玻璃心碎成一地的声音。 　　直播的网站上，弹幕也像疯了一样，越来越多震惊的感叹号塞满了画面，弹幕条数达到了今晚最高峰。 　　“我、的、妈！！！宋影帝亲了沈棠！！！亲了！！！” 　　“糖粥是不是要成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影帝真的很敢# 　　---小剧场_(:з」∠)_--- 　　祝佳音看见直播里宋余舟亲沈棠那一幕，吓得咬在嘴边的火腿肠掉了一半。 　　事后她去翻找了宋余舟微博的所有蛛丝马迹，最近的照片中，有和沈棠一样的BERRY格纹外套，有刻意秀礼物（一箱奶），还有借着打游戏之名想念画符圣手的内容……所有种种，闻起来都很不寻常。 　　福尔摩音坚信，宋大影帝这一吻蓄谋已久。 　　@祝佳音：[微笑]我要去和老板赌十个大闸蟹，要不是真的我生吞蟹钳 第62章 跨年 　　宋余舟果然得到了“最佳男演员”, 稳稳拿下视帝。 　　而沈棠在台上那件震惊众人的事发生后, 甚至有些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后台的，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宋余舟这是在全场五千多人面前, 在全国几亿观众眼皮子底下，亲了她？ 　　“…………” 　　虽说是要对得起观众的期待，可也不能观众提什么要求都满足吧。 　　黎漾气急败坏揪着骆明宇的外套撒气：“宋余舟是不是疯了？这可是直播！” 　　整齐的西服被黎漾揉得皱皱巴巴, 骆明宇没对黎漾发脾气，反而挂着十分头疼的表情, 愤愤咬牙附和：“这还用说, 不疯他能做出来这事？” 　　黎漾松手，两人同时骂了一句，各自转头打电话给工作室忙碌起来。 　　因为是全国直播, 这事发生后的几分钟内, 网上就已经铺天盖地大做文章, 各大媒体网站门户的头条都是宋余舟和沈棠的照片, 不用等营销号刻意去炒，自然流量已经将这事风风火火顶上了热搜。 　　所幸这是在颁奖礼上发生的, 以往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也有不少主持人和明星开过大尺度的玩笑, 还有明星得奖后激动地亲吻搭档或是颁奖人的, 情况虽不是完全一致, 但性质上比较类似。而且有主持人调侃在前，还有宋余舟随心所欲的性格做铺垫, 加上他的举止大方磊落得像是纯粹给观众福利毫无其他用心，事态发展倒没有想象中糟糕。 　　大家激动归激动, 除了西皮粉们怀抱着糖粥成真的愿望以外，其他人的态度都很清醒，吃瓜固然开心，但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如果两人之间真有什么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了”“吃吃糖就行别太当真”，意外地省了不少事。 　　黎漾和骆明宇时刻紧盯和严肃控制着事态的发展走向，盛典后面的内容两人已经无暇观看了，连宋余舟获封视帝时，骆明宇都没能看到直播现场。 　　“我听说《绝地反击》的女二号已经定下了庞乐杉，是吗？”结束典礼，沈棠和黎漾走向地下停车场，沈棠从纷乱的思绪里扒拉出了电影试镜的事，开口问道。 　　见她神情不太好，黎漾解释说：“我也是在你走红毯的时候才得知的，原本就想今晚颁奖结束之后再告诉你……其实这个结果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庞乐杉虽然演技不怎么样，但是她的国民度摆在那里，而且为了能出演这部电影她还自降了片酬，最终他们会选择她也是在意料之中。本来在最初的规划里，我并没打算让你这么快接触电影圈，这次只算是个意外的尝试，你完全不用把结果放在心上，你现在欠缺的就是国民度和稳固的高人气而已，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真人秀吗？” 　　“那个《奇怪的室友》？” 　　“对。”黎漾勾起唇角，“我打听到宁煜修已经接下了，有他在，至少收视率有了一半的保证。”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路线是，先用真人秀提升人气和国民度，再继续接剧？” 　　“有了人气垫底，就能拿到最好的资源。只要这档真人秀不糊掉，这是能以最快速度达成我们目标的方式……” 　　走近车位，发现司机不在驾驶座准备发动车子，反而在外面转来转去在检查什么，黎漾打断了和沈棠的对话，皱眉上前，“老李，怎么回事？” 　　司机老李身子一震，回过头，表情焦急又不知所措地不敢正眼看她，“黎、黎总，活动时间不是好几个小时吗，我就在楼上的便利店待了会儿，刚刚回来，发现有人偷偷摸摸地围着车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喊一声就让那人给跑了，没追上，再回来一看，竟然两个车胎都被扎破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让公司再派辆车过来。” 　　老李一张本来就不太妥帖的脸愣是皱成了苦瓜：“我给公司打过电话了，来的路上塞车严重，一时半会儿可能到不了……” 　　“马上快到零点了，大半夜塞车？”黎漾看了眼手表，严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对啊，黎总，今天不是跨年夜嘛，江边搞什么倒数跨年还放焰火，人多着吶……” 　　是了，跨年夜。 　　“那这么晾着也不是办法。”黎漾按下一串号码，还没拨出去，车声由远及近，在地下停车场里显得尤其分明，而后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窗落下，是二十多分钟前才热乎乎新鲜出炉的视帝宋余舟，他半张脸露出来，目光直直和沈棠对视：“怎么了？” 　　不看见他还好，一看见他，沈棠就回想起台上那一幕，心里怪别扭的，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车坏了。” 　　他车窗开着，还能听见骆明宇从车里传出来催促的声音：“我们快走吧，再拖下去都明年了，你连晚饭都还没吃上。” 　　车里没开灯，只有停车场里昏暗的灯光照在宋余舟脸上，却依旧显得他英俊逼人。 　　“上车吧。” 　　* 　　四人沉默地在同一空间里，尴尬的气氛仿佛形成了实质，将车内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变得逼仄起来。 　　从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看来，骆明宇心想，宋余舟特么不是疯了，就是疯了。 　　他疯了也就算了，他这个祖宗犯起浑来是挺招人烦的，但是黎漾又是闹的哪出，也跟着不清醒了？这前不久还在台上闹出了大事件的两个人，现在又同车，是嫌事儿还不够大吧！ 　　越想越无奈，骆明宇没好气地睥了黎漾一眼。 　　黎漾不甘示弱，光明正大瞪了回去。眼下这状况又不是她乐意的，要不是车坏了，来的路又堵得不行，她也不至于答应宋余舟啊，这都干的什么事儿。 　　沈棠沉默地望着窗外，然而贴了黑膜的车窗压根无法透过它望见任何东西，她只是感觉有一道灼灼的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缠绕着，她不敢回头去看。一想到晚上宋余舟忽然低头亲过来的那一幕，她脸颊便有些怪异地发烫，心里像塞进了一团棉花，柔柔软软地，却又心脏裹得密不透风，呼吸不畅。 　　“你们也接到了《奇怪的室友》的真人秀邀请吧？要参加吗？” 　　终于还是骆明宇先打破了沉默，问起了真人秀的事。 　　节目组都邀请了谁黎漾是知道的，但她从没把宋余舟列入最终阵容里边，“是打算参加，怎么突然好奇起这个来了，你们宋影帝不是不接真人秀的么？” 　　“谁说不接了，”宋余舟不悦地打断黎漾，飞快瞥了沈棠一眼，宣布道：“我也参加。” 　　骆明宇原本也有九成把握猜测黎漾会让沈棠参加，只是没话找话，闲聊一通，顺便旁敲侧击下，看看黎漾有没有关于真人秀的更多信息，没想到敲打出了宋余舟突如其来的决定，他扒住宋余舟的肩膀，压低声音怒道：“什么时候决定了，你都没和我说！” 　　宋余舟：“现在不是说了吗？” 　　骆明宇：“……” 　　这个消息黎漾比骆明宇震惊，以她对宋余舟的了解，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宋余舟是不会参加的，恐怕连节目组都是抱着随便试试的态度，才又邀请了宁煜修，如果这两个人最终都参与的话，收视率显然是完全不用担心了！只是以宋余舟和沈棠目前的情况，节目组肯定不会放过炒CP这个热点，这对沈棠而言是好是坏，还得好好衡量…… 　　车子行走得很缓慢，而且每隔一小会儿就要急刹，晃得车上的人很不舒服。 　　司机回头道：“骆总，现在回去的路也堵得严重，估计得过了零点才会通畅些了。” 　　骆明宇不放心地看了眼宋余舟：“你胃没事吧？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等回去估摸都一两点了。” 　　“还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沈棠闻声看过去，宋余舟换掉了正式的西服后，外套里面穿了件衬衫，隐约能看见清瘦的锁骨。 　　“我们也还没吃，反正现在堵车严重，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要不然我们干脆先下车在附近吃饭，吃完了再走？” 　　说这话的是沈棠，对于她的突然提议，三人都十分意外。 　　黎漾更是纳闷，但细想这边平常就爱堵车，遇上这跨年时节，更不知道要堵到猴年马月，都折腾了一整天了，一堆人还在车上干等着浪费时间，确实也不是个事儿。 　　宋余舟自然是很同意的，就他现在的心情状态，哪怕沈棠说现在大家要一起去蹦个极，他都能屁颠屁颠地附议。 　　黎漾犹豫着，和骆明宇对视了一眼。 　　十五分钟后，他们全体空降在附近的餐厅包厢里—— 　　骆明宇点完菜单，瞅了眼黎漾，两人眼里都有些荒唐，还隐约藏着难得放松的笑意与脱离了日常的松弛。今晚的一切都很胡闹，可是偶尔胡闹胡闹，也不错。这一年都要过去了，最后一天，还不能放肆一小时么。 　　至于狗仔跟拍？ 　　有他加上黎漾，还怕有什么摆不平的。 　　满桌的菜肴散发出好闻的香气，顷刻消除了所有人的疲劳。 　　快到零点，包厢外面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倒数声。 　　“十、九、八……” 　　骆明宇笑着举起酒杯：“既然都这样凑在一块了，干一杯吧，新年快乐。” 　　“……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包厢里的声音和外面热烈的倒数声祝福声重叠在一块，仿佛所有人一起参与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 　　碰杯的瞬间，落地窗外的夜空上倏然绽放了璀璨的烟火。 　　沈棠眼里映着绚烂的火光，心里的踏实感和幸福感满溢出来。这个时代太好了，充满了新奇和未知，自由和挑战，还有那么多节日，那么多的庆祝。 　　她啜了酒，甜中带涩，偏头，正好撞入宋余舟笑看过来的视线。 　　“新年快乐。”宋余舟好看的眼睛微眯起来，像极了一种温顺的大宠物，让人很想摸摸他的头。 　　如一枚石子投进水中，在心里泛起了一点涟漪。 　　沈棠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道：“新年快乐。” 第63章 狭路 　　圈子里是藏不住消息和秘密的, 每件事牵涉到的人众多, 总有人会泄露出去。很快，南嘉澍就得知了沈棠试镜失败的事, 还以安慰为由约了顿晚饭。 　　“我听说你还接了那档室友的真人秀？” 　　传播速度快得——别说试镜，连真人秀这个刚敲定下来的事儿，还没官宣, 他都已经知道了。 　　沈棠往嘴里夹了一口牛肉，点点头。四四方方的雪花牛肉粒, 纹理均匀, 肉质鲜嫩，她在心里打了个公正的九点九分。 　　本来以为这顿饭肯定会有《暗狩》剧组的其他人在，所以沈棠接到联系的时候, 没多问就答应了, 没想到来了才发现是两人单独约饭。她倒也很懂自己化解尴尬, 心里一直惦记着很久以前他那碗豆花的人情, 只当是顺水推舟将这人情给还了。 　　“节目组也找过你？” 　　“嗯，找过, 不过我才刚转型, 现阶段是肯定不会接真人秀这类节目的了。” 　　真人秀这种节目赚人气, 也容易招骂声, 明星偶尔作为嘉宾参加个综艺大家都喜闻乐见，但像真人秀这种作为固定班底一直在观众眼皮子底下晃悠的, 时间一长，都能被人挑出刺来。 　　南嘉澍他不缺人气, 只缺演技方面的口碑，又不像宋余舟那种人气演技两手抓，干什么都不操心的。公司好不容易将他从流量小生往实力派演员的方向扭转了一些，自然是没必要再让他参与这种节目了，免得还没在新台阶上站稳就被打回原形。 　　“专心演戏也挺好的，经纪人说我是人气不够真人秀来凑，你人气这么高，不怕拿不到好资源。” 　　本来应该是自黑和夸赞对方的话，可她口吻太正经，听起来居然像是在安慰他没能出演真人秀一样，南嘉澍抬眼看她，唇角勾起笑意，“那是你经纪人要求太高了，你的人气现在也不低啊，《帝相》这么一部大剧，除了宋余舟就红了你一个，连女主角都……” 　　虽然是无心，但这话听起来像是暗指沈棠借丑闻事件压过了阮维维的风头似的，两个人皆是一顿，南嘉澍连忙找补：“我意思是那部剧里你表现得很不错，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了。” 　　“没事，我明白的，”沈棠放下筷子，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那……阮维维她现在怎么样了？好像有一阵子没听说她的消息了。” 　　“几家代言都解约了，赔了不少违约金，她可能也累了吧，说是想淡出娱乐圈了，以后会开创自己的服装品牌做做事业也说不定。”说起阮维维，他的眉头始终紧蹙着。 　　沈棠有些惊讶，退圈？ 　　“不能再继续演戏了吗？那件事虽然影响大，但她粉丝基础深厚，在电视剧圈子的地位一直也不错，不至于走不下去吧？” 　　“是不至于，不过形象已经破坏，以后能拿什么样的角色，观众买不买账，都很难说。最主要还是她自己不想继续了，那天她和我说，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当明星的满足和快乐……” 　　“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有些惋惜，但事情发展到如今，似乎一切又是有因有果，命中注定。假设她当初不是利用和侯长风的关系换了原本属于沈棠的代言，那么方霄也许不会发现，就不会有来势汹汹的报复和众人的种种谩骂；退一万步说，假设她一开始就不去和侯长风在一起，后面的事根本都不会发生。每一步路都是自己的选择，所有的代价自然也要自己去背负和承担。 　　沈棠心情复杂地想了一圈，连吃在嘴里的肉都少了几分滋味。察觉席间的气氛变得沉闷安静，她掀起眼皮看向南嘉澍，冷不丁和他对视上。他沉默而直接地盯着她看，眼眸幽深似海，隐约翻滚着汹涌的海潮，仿佛要把人卷进遥远的黑暗深处。 　　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但说不出来为什么熟悉。沈棠没解读出他的情绪，自然地避开了视线。 　　南嘉澍一直没怎么动过自己面前的菜品，他看着沈棠，内心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她太从容了，无论是平时他主动给她发信息，还是如今面对面的交谈，她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在他面前从不紧张，反衬得他心里那股焦躁愈发疯狂地窜动。他想起无数人转发到首页的那段视频里，她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面对宋余舟突然的亲吻，被镜头放大的她的神情瞬间闪过了一丝不知所措和慌张，甚至，夹杂着丁点的羞赧。这是他从没看见过的神态。 　　他眼神暗下来，将话题绕了回去：“那档真人秀，宋余舟也参加吗？” 　　沈棠怔愣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照实说。毕竟节目还没有公开官宣，尽管外界对节目阵容早已经有了五花八门的猜测，圈内风声也都传开了，但传闻虚虚实实，没看到官宣前谁也不好把话说死，总归和当事人亲口透露是不一样的。 　　“节目组还没告诉我都有谁一起参加节目，是几个人也不清楚，所以我也说不准他到底最终会不会参加。”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他没告诉你？” 　　这话问得奇怪，听出来南嘉澍话中有话，沈棠没回答，只是拧紧了眉看向他，温顺的眉眼变得有些凌厉，竟然把他盯得莫名心虚起来。 　　南嘉澍：“因为我看了你们在颁奖礼上那个视频，他亲了你……” 　　“我和宋老师关系是挺好的，但和那个没关系，那是主持人先挖了坑，为了应和观众的期待，才不得已照做的。”沈棠一脸澄清真相的表情，就差没写上：宋余舟不是那种人！ 　　不得已？反正南嘉澍不信，但看沈棠表情严肃，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家餐厅不太好找，比较隐秘，老板是半个娱乐圈的人，很懂招揽生意，来的大多不是圈内人就是商界人士，说白了都是懂事的人，不太需要费心遮掩，倒省去了许多麻烦，但也很容易遇见熟人，时常小饭局会演变成大饭局。 　　吃完饭，沈棠和南嘉澍走出门，就十分碰巧地迎面撞上了刚才的话题中心人物——宋余舟。 　　宋余舟电影杀青了，正和几个大佬在这里吃饭，那些人吃了一半就开始吞云吐雾，宋余舟不抽烟，憋得够呛，找了个借口把自己从二手烟的危害里解救出来，才刚逃脱成功，就逮住了沈棠和南嘉澍。 　　笑意敛去，宋余舟目光沉沉地在两人身上流连。 　　原本就因为棠树CP对南嘉澍有诸多怨怼，现在更是把他当成了枪靶子，冷冽的目光如同机关枪突突突在他身上扫射。 　　“宋老师，这么巧！” 　　世界得有多小啊，吃个饭都能遇上。 　　沈棠先是愕然，而后是好友相逢的欣喜，全然没把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交锋放在眼里。 　　宋余舟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不高兴地臭着脸。一句“老师”仿佛把他们之间距离拉得很远，而她和南嘉澍站得这么近！相比较沈棠的热情招呼，他声音凉凉的，显得冷漠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下之意：你为什么会和南嘉澍在一起？ 　　然而沈棠没能从他不快的口吻中挖掘到深层含义，老实地回答了他这个听起来略有些白痴的问题：“我来这吃饭啊。” 　　“我当然知道你来吃饭！”宋余舟牙都快咬碎了，“我是说，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们约在这里……” 　　这个问题听起来和上个问题差不了多少，沈棠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宋余舟到底在好奇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对南嘉澍意见很大的样子。 　　他们之间并不温馨的互动在南嘉澍看来却尤其碍眼，他心里的焦躁更明显了，没等他们再继续往下说，便打断了话题，是对宋余舟说的，也是在催促沈棠，“我们已经吃完了，得先走了。” 　　宋余舟听到“约”这个字心里就要炸了，再看南嘉澍一副理所当然催沈棠离开的样子，大脑嗡的一声，不管不顾径直拉住了沈棠的手腕。 　　“……宋老师？” 　　南嘉澍不甘示弱，目光锐利地和他对视，蓦地也拉住了沈棠另一只手腕。 　　沈棠：“………………” 　　一左一右，跟争抢什么似的，都牢牢抓着她的手。沈棠在他们眼里看到了莫名其妙的斗志，忽然心里不快，她又不是物件，供人这样争来夺去的。 　　两手一用劲儿，从两人手里挣开来，沈棠平静却蕴含风暴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脸上，宋余舟猛地意识到她在生气，一愣，身上的戾气全都散去，霎时变得十分乖顺，南嘉澍也收敛了许多，只是眼里张扬着些许得意。 　　沈棠转头就走，南嘉澍立马跟了上去。 　　宋余舟看她比平时快的步伐，觉得比刚才吸二手烟的时候更憋闷了。 　　雄性动物对自己的领地意识是很强的，无论是宋余舟看南嘉澍，还是南嘉澍看宋余舟，分明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可此刻跟上去不仅尴尬可能还有反作用，他不觉得以沈棠对感情的迟钝程度，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悟出点什么来，刚刚生气也许单纯是因为他们的行为令她感到不自在了，太过激进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他心烦地抓抓头发，低骂了一句。正巧身边路过一个捧着红酒要去包厢的服务员小姑娘，小姑娘瞥了他一眼，霎时脸颊微红，连走路也不稳妥了。战战兢兢把红酒安全送给顾客后，才捂住心脏，顺过气来。 　　妈呀，影帝就是影帝。 　　连头发微乱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连骂人的声音都这么苏！ 第64章 开录 　　南嘉澍心里占据着满满当当的胜利感, 方才看见沈棠松开宋余舟的手, 心下突然飞扬起来，觉得她和宋余舟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我送你回去吧。”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南嘉澍站得很近，先天的身高优势令他气势上徒增了几分压迫，言语中也不像是带着询问, 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执拗。 　　他向来温和，可今天却屡次让沈棠感到不自在, 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抗拒, “不用了，司机会来接我，应该快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 看也不看他, 而她和宋余舟说话的时候, 总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很有耐心的样子。意识到这点，南嘉澍刚刚跃升到半空的心情又急速下坠, 他更靠近了些, 把沈棠逼得下意识往后退, 她背脊已经贴上了电梯壁。他眼神里藏了复杂的情绪, 一手撑在电梯的金属墙面上，几乎把她禁锢在了身前, 稍微一低头，便离她的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他唇角扯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一定要把我们之间的界限划得这么清晰吗？” 　　动作和言语间都有些暧昧。 　　沈棠觉出氛围古怪，连名带姓地喊他，面色沉下来。 　　看他这个模样，她猛然想起，刚才在餐厅里他盯着她看的那种眼神是在哪里看见过了！是剧中的霍彦淮，霍彦淮看周若的时候就总是那样的，不只是眼神，面前南嘉澍的笑容、说话语气和动作姿态，都像极了霍彦淮的角色状态。 　　仔细回想起来，他好像自从接拍了《暗狩》之后，性格就有了些许变化。 　　“南嘉澍，”她撇开头，往旁边挪了一步，想化解这个尴尬局面，无奈南嘉澍跟她较上劲儿了似的，又堵住了另一边的去路，非要逼她正视自己。沈棠蹙眉，语气冷静而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一起拍了这么久的戏，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哪有什么划不划清界限的。” 　　南嘉澍眉眼微挑，笑起来，“说是朋友，不就是划清了界限吗？” 　　看着他的举止姿态，沈棠抿唇严肃道：“你不是霍彦淮，我也不是周若，现实中的我们，就只是朋友而已。霍彦淮对周若是有特殊的感情，但是你是南嘉澍啊，你认真想想，你真的觉得你和我之间，存在朋友以外的感情吗？” 　　“……”南嘉澍怔怔地松了手，目光有些晃动。 　　“我知道你因为这部剧压力特别大，你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电梯到达停车场，沈棠走出去，回头道：“你再理清楚吧，今天的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的。” 　　南嘉澍被留在电梯里，独自呆了好一会儿，门才又重新打开。 　　难道，真的是他太入戏了，还没走出来？南嘉澍忽然头疼得要命，脑子混乱得像有人在里面施工。 　　* 　　C卫视在公布嘉宾剪影吊足众人胃口之后，终于在周五放出了正式的官宣，揭开了嘉宾的神秘面纱：国内首档明星同居生活观察类真人秀《奇怪的室友》，最真实的明星生活日常，最奇特的同居组合，公开明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大笑]@宋余舟 @宁煜修 @沈棠 @楮家宜 @耿辰 @许原 　　早在此前网上就传了小道消息说是宋余舟和宁煜修有可能会参加，但这两位从来都不参加真人秀，难免让人觉得可信度不高，两人中能出现一个就足够让人惊讶了。所以官宣一经发布，带头的两个名字首先震慑了一众网友，再注意到后面紧跟的沈棠，评论立马收获了一大堆的感叹号。 　　“节目组厉害了！居然宋余舟和宁煜修两个人都上，必须要看啊！！” 　　“我只看见了糖粥和同居……真·同居？！！预感会有吃不完的糖，咩哈哈哈炒鸡期待！” 　　“宋余舟该不会为了沈棠才接的真人秀吧，想想就好甜，我不管！我就要这样想！” 　　“四男两女住在一起吗，非常好奇是怎样的操作了，可以男女混宿吗（对不起我太污）[二哈]” 　　“评论快被糖粥大军淹没了，然而只有我期待宋余舟和宁煜修擦出火花吗……” 　　“我只认识前面三个，后面那几个……EXO ME？？那是谁？对节目组不太有信心，真的不会垮吗……” 　　讨论热度高居不下，六个明星中有顶级大咖，也有刚出道的新人，这样不同咖位的明星和六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要如何凑到一块生活，大家有好奇，也有担心。 　　官宣后，沈棠微博粉丝在一夜之间又涨了好几万。 　　至于她要为节目做什么准备，节目组全然没有通知，只是让她收拾好“搬家”需要的行李，还开了个小会简单说明了一下节目的录制模式，其他的再没多说。 　　两周后，在约好的周四早上七点，有人摁响了她家门铃。 　　比门外的摄影师更先映入眼帘的，是摄影师从门缝里递进来的粉色信封。 　　拆开，里面是一张印上了节目名称的小卡片，随行的摄制组工作人员提醒她对着镜头将上面的内容念出声来。 　　“欢迎成为《奇怪的室友》中的一员，现在你有半小时收拾行李的时间，请在限定时间内收拾好所需的生活用品，然后出发到新房子与房主见面，新房子的地址是西城区东海……”在工作人员暗示下，沈棠没把详细地址念完，她此前只参加过有主持人负责把控流程的综艺，对这种录制模式还不太适应，收起卡片后一时毫无头绪。 　　工作人员也不着急出声提醒，等她自己慢慢理解过来，镜头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全都记录了下来。 　　“哦对，上面写了要收拾行李搬家对吧，我都收得差不多了。”沈棠边说边往里面走。 　　摄影师跟进去，四处拍了拍沈棠家里的摆设。虽然是节目录制，但节目组说过一切按平常的习惯来就可以，所以今天沈棠也只是穿了身方便活动的休闲衣服，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没有刻意打扮。 　　这种节目是完全没有主持人的，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都不出镜，隐藏在摄影机背后，全由嘉宾自己主导的模式。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让观众有代入感，能最大限度地突出或者营造明星的真实生活日常——当然也不是全无剧本的，节目组会以递小信封的方式，适时给出一些任务安排和要求，让嘉宾配合完成，基本的大框架流程节目组会制定好，细节就让嘉宾们自由发挥，这样能捕捉到嘉宾们更真实的情绪和反应。 　　如果效果很不佳的话，节目组也可能在中途出来介入，后期再进行剪辑编排，总之是力求最终能给观众营造明星真实生活全纪录的感觉。 　　沈棠是完全的真人秀新人，不擅长自己制造话题和场景——这是所有综艺小白的通病。 　　随行的场记兼负责顺流程，在摄影机背后朝沈棠举起了个小白板，上面写着：介绍房子以及你都带了什么行李。 　　受到“点拨”的沈棠这才活泛起来，领着摄影师分别参观了每个房间，“这是卧室，比较简单，嗯这是我最近在看的演技书……这是厨房，平时我都在外面跑通告，基本没怎么在家做过饭……健身的器材最近才买的，最近每天都会练一练，比较实用，挺方便……” 　　她的家确实很简单，东西整齐也不太多，除了能看出老干部的艰苦朴素之外，实在没什么可作为亮点的。 　　摄影师只好把目标转移到了客厅，镜头落在还没合上的行李箱上。 　　“我带了一些必需的衣服，还有早上喝的牛奶，东西也不太多……” 　　节目组说是7点30分出发到新房子，但实际预留了近一小时的时间给他们，因为节目组以往做过一档旅游节目，知道好多明星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收拾行李的时间总比预计的要长出许多。没想到这回遇上沈棠这种手脚利落的，一时还不太习惯。 　　“好了，直接下去就行吗，车在下面？”沈棠拉起行李箱，对着镜头询问，空气中一片安静，只有场记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点了点头，沈棠逐渐有些习惯这种模式了，但心里还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压抑下别扭，自己干巴巴地对着镜头，自言自语的样子说道：“走吧，现在就去新房子啦。” 　　车上也有随行跟拍，她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说，几次都是节目组给了提示，她才顺着方向说了说自己最近的行程安排。 　　黎漾之前还告诉她，这种节目操作起来非常容易，不像那些大型户外综艺有很多麻烦的挑战，需要整天跑来跑去的。现在真正感受了这种模式之后，沈棠才觉得，那种跑来跑去的挑战可能更适合她，至少，不需要没话找话一直和镜头聊天…… 　　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要搬进去的房子，是西城区的东海国际公寓，一个每平米均价六位数的高档小区。 　　抬头看了看眼前充满设计感的公寓高楼，想到接下来未知的生活和陌生室友，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沈棠，此刻也不免有些局促起来—— 　　奇怪的同居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办法，鹿导要让南嘉澍领盒饭了，男二什么的，不存在的，感情小苦手不想写什么三角恋……所以大家忍忍，下章就写同居了！ 第65章 合体 　　《奇怪的室友》最主要的录制根据地就是在所有人合住的房子里, 为了节目更有趣真实, 节目组没有另外租用别人的房子，而是由其中一位嘉宾提供自己的真实住所供其他室友们入住, 提供房子的嘉宾则为房主。 　　东海国际公寓二楼某户房门前，一个信封随着开门声响被塞进了房主手里。 　　“欢迎成为《奇怪的室友》中的一员，你的身份是房主, 今天将会有五个新室友入住你家，好好打扫房间准备欢迎他们的到来吧。”宋余舟捏着卡片, 念完上面的文字, 随意揽过一个抱枕仰靠在柔软的大沙发上，问向摄影机后的工作人员，“她……他们什么时候到？” 　　无回应。 　　“这也不能说吗, ”宋余舟换了个方式询问, “那他们出发了没有？” 　　仍然无回应。 　　宋余舟有点想对节目组翻白眼了。 　　他站起身来无所事事地左右徘徊, “……他们是一起来还是分开来啊, 确定是今天么，该不会我自己在这里默默等一个上午都没有人过来吧, 这才七点多,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对这种节目的适应能力比节目组预计的要好上许多, 原本节目组还担心他毕竟咖位大, 会高冷难沟通，结果不但十分爽快地答应提供住处, 独自面对镜头时也丝毫不冷场，很懂自说自话, 也不刻意耍帅，展现的样子很是生活化，正和节目组的意图相符。 　　这套房子是宋余舟在出道初期买下的，前几年他还常在这儿住，后来因为越来越少和家人见面的机会，就干脆搬回了家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打理过房子了。这次答应提供给节目组使用，特地安排将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该换的家具和用品也都全换了。 　　他从一周前就开始变得有些紧张，想到沈棠要住进来，连睡衣都多买了几套新的。共同参与节目的其他艺人他到现在都没记全，在他心里，这个节目的意义就在于他要和沈棠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至于其他人，就算是节目自带的NPC吧。 　　工作人员打定了主意不帮他答疑解惑，宋余舟反正是在自己家，一点不自在也没有，得不到回应，就悠闲地玩起手机游戏来。 　　打完几局，还没有任何动静。 　　宋余舟不太放心地瞅了眼工作人员：“你们确定，节目就这么拍真的不会垮掉吗？” 　　工作人员：“……” 　　正好这当口，门铃声响了。 　　宋余舟猛地站起身子，瞅见跟拍人员被他吓了一跳，才想起要顾虑摄像机这回事，恢复了很淡定的样子走向玄关。 　　手握在门把上，镜头里的他莫名敛下眼，似在祈祷什么，很是慎重。 　　要是沈棠就好了。 　　简单一个开门的动作，被他耽搁了好一会儿。 　　门铃声再一次响起时，他终于开门，门内门外的人都忐忑地对上了视线。 　　一触及眼前的身影，宋余舟的心情立刻飞扬起来，连带周围的光线都似乎被调亮了几分，摄影师捕获到他明显的情绪变化，仿佛能看见他头顶上写着：心情+30！ 　　“宋老师……你是房主？” 　　见开门的是熟人，沈棠心里松了口气，自然地跟着走进去。 　　宋余舟应了声，领她到客厅。沈棠好奇地四处环视，这里摆设虽简单，但装潢很精致，不像是节目组借来的房子。 　　“这是你家？”她问道。 　　“嗯，不过我现在跟在家人住一起，很少来这边。” 　　“房子真大啊，”沈棠平实地感叹，这一片的房价高得可怕，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这么大平米数的房子，肯定价值不菲，“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都还没到，你是第一个。” 　　宋余舟瞥了眼工作人员，心说，就两个人拍节目其实也很好，不如就这样吧，让剩下的人可以不用来了。 　　工作人员还没达成和他心有灵犀的境界，在他眼神压迫下，悄悄掏出静了音的手机，给其他组的小伙伴发去了短信：已经有人到了，加快。 　　宋余舟今天也和沈棠一样穿得很随意，不像平时出席活动或是上节目时那么正式讲究，头发只是自己按照私下出门的模样简单打理了一下，没让发型师出马，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造型，属于他的光环也丝毫没有减淡半分，反而有种特别的清新气质。 　　他和沈棠坐在沙发上的画面莫名和谐，旁边就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户，晨光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氛围美好得像是某个家居广告的片段，又像哪部言情剧的画面。 　　连观看的人也不由自主陷进去。别的不说，光看外形真是太配了，怪不得糖粥大旗那么多人扛。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要说是很亲密吧，也不太算，因为各自的日程很忙，联系得并不十分紧密，但要说关系普通吧，两人在颁奖礼上都当着几亿观众的面亲过了。也许是一直没有特别合适的机会好好相处，所以才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 　　而于沈棠来说，她其实是很愿意和宋余舟待在一块儿的，他对工作认真，生活里却不给人压力，和他在一块，她心里总觉得很自在。 　　此刻有他坐在旁边，她那份忐忑的心情都安定了下来。 　　淡淡地喊了声“宋老师”，她问：“你以前有参加过这类型的节目么？” 　　“经常会上综艺，但是从来没参加过真人秀，太麻烦了。” 　　“我也是第一次拍这种节目，有摄像机一直随身跟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不习惯了。” 　　“不用在意，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和平常一样就行，他们要的不就是真实么，反正要是有问题，他们后期自己会看着剪辑的。” 　　“……” 　　跟拍人员纷纷流下几滴冷汗。 　　道理虽然没错，可影帝这随心所欲的口吻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胆战心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宋老师……” 　　她又起了个头。 　　宋余舟不满意地皱起眉。 　　一句句的“老师”十分刺耳，他决心要改掉她的习惯，半是无奈半是抱怨的样子和她说道：“你以后别叫我老师了，直接叫名字就行。好歹我们这么熟了，总是老师老师的，听起来多奇怪，好像我年纪很大一样。” 　　提到年纪，沈棠有些心虚。 　　要是把她跨越的这几千年算进去，她的岁数才是大得吓死人。 　　“只是习惯了而已，”她从善如流地点头，“以后不这么叫了。” 　　第二个到达“新家”的室友是宁煜修。 　　他可能是整个节目里最难搞的人物，自他进门后，屋子里的温度就不停在下降，几乎达到了千里冰封的效果，连节目组都挽救不了，负责跟拍他的摄影师和随行人员一路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进门的时候都快哭了。 　　所幸这场无言的灾难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其他室友也陆续到达。 　　终于，全员完成了汇合！ 　　六人中，沈棠、宋余舟和宁煜修是认识和见过的关系，而他们和其他三人都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 　　耿辰和许原是名气不大的演员，楮家宜是CMG近期推出的新人歌手，虽然和沈棠同属一家公司，但却从未有过接触。 　　相比较沈棠和宋余舟随性的打扮，其他人都更像是上节目时的标配造型，尤其是楮家宜，活脱脱是穿着打歌服从音乐节目现场直接赶过来的一样。 　　走过一轮略显尴尬的自我介绍后，节目组给出了分配房间的任务。 　　“这儿有三个卧室，我们共六个人，也就是需要两个人住一间房。”身为房主的宋余舟帮着说明。 　　其实原本只有一间是卧室，另外两间是书房和影音室，是为了节目才临时改造的。 　　“剪刀石头布？赢的人先选房间？” 　　耿辰很活跃，许原看起来比较怕生，但主动让了步：“你们先选吧，我都没关系。” 　　宁煜修自始至终一脸“我不想参与你们”的冷漠脸。 　　宋余舟翻过任务卡背面，念出了详细说明：“两个女生不用选择，门上贴了粉色标签的就是女生房间。其他人按照各自的喜好，选择自己喜欢的电影，将答案写下来，房门背后会有对应的电影名字，选择了同样答案的默契室友直接搬进对应房间即可。” 　　“为什么女生不用参与选择？” 　　宋余舟皱眉，脱口而出。 　　这质问来得猝不及防，工作人员哭笑不得，心说这句后期到底是该剪掉还是不剪啊。 　　影帝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对我们的节目有什么误解？ 　　除了宁煜修之外，所有人都是受了惊吓的表情，许原最严重，被口水呛得背过身去不停咳嗽。 　　耿辰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很逗，笑道：“可能因为这档节目叫《奇怪的室友》，而不是《我们结婚了》，总不能让我们和女生一个房间吧，那要出大事的……我是说，那样的话，太违反常理了，我们和节目组可能都会被骂死。” 　　宋余舟才回过味来，心想也对，如果都一起进行选择，说不准谁会和谁分到一个房间，万一沈棠和别人一起……不，还是按照现在的方式吧。 　　节目组给出的两个选择是《哈利波特》和《爱乐之城》，他们早有预谋，桌上放了四个小白板。 　　沈棠悠闲地坐在原来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看他们陷入苦恼。 　　四人正埋头思虑，耿辰突然抽了口冷气：“如果我们中有三个人都选了同一部，甚至四个人选的都是一样的话，难道都要住在一块？！” 　　“…………” 　　不可能吧。 　　面对殷切求证的几双眼睛，工作人员默默望天，选择了回避。 　　许原率先败下阵来，叹道：“看来我们真得好好选才行了。” 　　宋余舟倒没什么所谓，很快就按照自己实际的喜好写下了选择。反正在他看来，这种事和抽签一样，纯靠运气，纠结再多也没用。 　　宁煜修冷着脸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阵，猜想宋余舟约莫是会选择《哈利波特》，那么按正常来推测，他不想和宋余舟住在一起，自然要选《爱乐之城》才对。可反过来想，宋余舟肯定也不想和他住在一块，他的形象在外人看来大约也是会选择《哈利波特》的，所以为了躲避一起住的结果，宋余舟也很有可能会选择《爱乐之城》，如果是这种情况，他再选择《爱乐之城》的话，不就正好撞上了么。 　　绕来绕去推理了一番后，宁煜修最后一个写完了答案。 　　耿辰忐忑地看着四人手中的白板，“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把结果公开吧。” 　　深呼吸一口气。 　　“一……” 　　“二…… 　　“三！” 　　四块白板的正面翻过来。 　　耿辰急急扫了一眼，立刻转头和许原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欣喜眼神——不用和宁煜修这个挑剔的冰块脸住一起真是太好了！ 　　耿辰和许原都选择了《爱乐之城》。 　　而宁煜修，和宋余舟一样，选择了《哈利波特》。 　　这神一般的配对俨然是节目组喜闻乐见的结果。 　　然而屋里的温度在结果公开后，直接骤降了好几度。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想让沈棠和宋余舟住一起的呼声很高，但……这毕竟不是假想结婚节目，我会想办法让他俩早日达成睡觉成就（？）的！ 第66章 狗粮 　　这档节目总拍摄周期是一个月, 播出的时候大约会有十期。然而并非连续不间断地进行拍摄, 为了调和嘉宾们其他工作的档期，每周只会拍摄五天。 　　这种安排其实也方便节目组在拍摄效果达不到预期时, 能有空档及时进行针对性地调整，毕竟要将这二十二天的录制内容剪成十期有可看性有爆点的节目，还要令观众感受到真实性, 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这意味着需要大量的素材供后期挑选。 　　因此, 为了能全方位捕捉到嘉宾们的生活画面, 不漏掉任何一个能大做文章的精彩瞬间，每个嘉宾出行时都会有随身跟拍的摄像人员，而入住的房子各处遍布了十几个摄像头, 以保证每天二十四小时他们的活动都在节目组眼皮子底下。 　　房间分配结束时, 沈棠清楚地看见, 宁煜修的脸色难看到了某种境界。 　　就是当年她师兄和邪教妖女私奔出走的时候, 她师父的脸色都还没这么难看过。 　　“我不和宋余舟一起住。” 　　宁煜修毕竟不是个善茬，进来这么久, 开口说的第二句话就明显竖起了对宋余舟的敌意。 　　其他人皆是一愣, 拖行李箱的动作停下来。 　　一直没找到机会出头的楮家宜掀起眼皮偷偷看宁煜修, 心说撕逼这事儿不是该女孩子先来吗, 第一次撕逼的好戏码居然就这么被抢走了，她都能想象到时候这一句话肯定会被剪成预告, 两位大咖闹不和的点够节目组炒作好一阵子的了。 　　宋余舟也不瞎，宁煜修不待见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偶尔在各大场合或是后台碰到面，他总是这么一副死人脸，最初宋余舟还纳闷过，自己是不是记性差到欠人几百万没还给忘记了，后来听了不少人对宁煜修的风评都是两个字——欠抽，就索性没再理会，反正人家天生臭脸，也不能强求太多。 　　对这种人宋余舟向来是客客气气的：“我是没什么所谓，你如果真不愿意跟我一个房间，睡沙发也行，我这沙发还是德国运回来的，不比床差多少。就是屋里毕竟有女孩子在，客厅里睡个男的，她们来来去去可能不太方便。” 　　拿了节目组的钱，总得办点人事，按他们设定的规则来吧，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乐意和个男的睡在一块啊。 　　宋余舟一席话绕到最后，落了个体贴女生的名头。 　　宁煜修心里很嫌弃地冷哼，也不知道谁十分钟前还说让女生也参与分房，这会儿倒一副很绅士的样子。再细想，宋余舟这么一说话，对比下来，观众肯定觉得他很难搞，又要对宋余舟一阵夸。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恨得胃疼。 　　“还是睡房间里吧，”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闹的，沈棠开口劝道：“客厅这有四个摄像头呢，要是在这睡觉，不就全都拍进去了吗？” 　　楮家宜忙接茬：“是啊是啊，男神你的形象可得保护好啦。” 　　“你们把节目组想得太简单了！房间里也有摄像头！！！” 　　先进去房间安置的耿辰忽然朝外面大喊，喊出了穿云裂石的气势。客厅里的全员集体沉默了几秒，又听到他大叫起来：“卧槽，洗手间里也有！” 　　“……” 　　洗手间也拍……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不知是被哪句话说通了，总之方才还闹着别扭的宁煜修，在众人为了洗手间的摄像头感到糟心时，沉默地拉着箱子进了房间。 　　这股傲娇劲和认识的某个人很像，沈棠想了一圈，忽然觉得，宋炀也是这款的。不过把这话悄悄告诉宋余舟之后，宋余舟攒着眉表示了反对：“我们家宋炀只是话少，其实人又听话又温柔，和他完全是两个类型。” 　　是有点不同，沈棠承认，宋炀虽然冷冰冰的，却没有这种盛气凌人的气焰。 　　但是……听话？温柔？！ 　　宋老师，你对你弟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宋家兄弟不为人知的兄弟情谊沈棠一时是无法理解的了，她将行李搬进卧室，还真发现了，大床斜对角的墙壁角落上方，摄像头堂而皇之地“监视”着整个房间。 　　她们这间是主卧，自带洗手间的。 　　隔壁就是宋余舟和宁煜修的房间，另一间隔得最远，和这两间是反方向，在穿过客厅的另一头。 　　“沈姐姐，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啊？”楮家宜是女团歌手，团里有个韩国成员，耳濡目染多了，见人总是哥哥姐姐地叫，刚在外面就喊了好几声余舟哥哥。 　　沈棠瞅了眼，床特别大，其实睡两个人也完全不挤。 　　“都可以的。” 　　“那我起得比较早，我睡外面吧。”楮家宜把自己带来的玩偶摆在了靠边的枕头旁，很快把属于自己的一半床位布置得充满自己的风格，三四个小玩偶，奶牛毯子，奶牛抱枕。 　　对比之下，沈棠只往枕头上顺手扔了个遮光眼罩，其他什么也没有。 　　“沈姐姐，你的行李只有这一个箱子？！是打算分批拿过来吗？” 　　“不是啊，我全部行李都在这儿了。” 　　“这么少？”楮家宜化着精致的眼妆，一惊讶眼睛睁得更圆，“那么多东西一个箱子怎么能装得下去啊？我带了三个箱子呢，光是鞋子就占了一大半空间了……” 　　确实，她连自己的枕头和毯子都带了，可不得要那么多箱子才行吗。 　　沈棠不甚在意地把衣服挂进衣橱，留了一半空间，“我没带太多东西，主要是平常换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反正够用就行。” 　　收拾了一会儿，还没消停，众人又接到了新任务：买菜，在家做饭。 　　“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耿辰嚷嚷着抱怨，不小心手滑将抬起的纸箱翻到在地。 　　宁煜修依旧满脸事不关己。 　　出人意料的是，在许原自告奋勇之前，宋余舟竟然主动担下了这个重任：“我去吧。” 　　楮家宜一心想布置房间，压根不想揽买菜这种活儿，可听到宋余舟要去，眼神亮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清甜了许多：“哎呀我们这么多人，要买的东西肯定不少，一个人拿不过来……” 　　“嗯，”宋余舟接过她的话，转头对沈棠道：“你东西少，应该收拾完了吧，和我一起去？” 　　突然被点名，正在帮耿辰捡东西的沈棠怔愣了下，全然不知道自己打乱了别人的盘算，穿上外套立马是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架势：“可以啊，走吧。” 　　小区里也有超市，但想要买更齐全的食物和用品，还得开车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当然，考虑到要尽量丰富节目内容也是一方面，如果只是下个楼在小区超市采买，那就太没意思了。而除此之外的另一方面，则是宋余舟的私心，去远一点的地方采购，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更长些。 　　车程约莫十五分钟的距离就有家大型精品超市。 　　因为是工作日，一般的上班族都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超市闲逛，买菜的阿姨们也不来这性价比不高的地方，环境相对清净许多。 　　但从下车到进入超市这一路上，两人不加任何掩饰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目，甚至有人直接拿起手机拍了起来。 　　宋余舟推了辆购物车，步伐缓缓，和沈棠并肩一起随意地看货架上各种商品。 　　有跟拍摄影师在后头，大家都知道是在录节目，然而这画面实在太难得一见！尤其是现场的一些西皮粉，亲眼直击这一幕，已经自动脑补了糖粥夫妇甜蜜逛街的无数桥段和情节，脸色涨红地捂着嘴，激动到拍照的手都在抖。 　　“我们要买什么？做什么菜啊？” 　　沈棠只能认得一些自己了解的青菜和肉类，对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其他食物，她吃是吃了很多，但要认清它们“生前”的样子，还是不太容易的。 　　毛遂自荐来买菜的宋余舟显然也不是特别靠谱，他心思全在身边的人身上。 　　本来像他们进了这行的人，必须得放弃很多普通人能做的事，对于常人来说简简单单的恋爱、逛街，在艺人生活里是堪比特务行动一样困难的事，更别说他之前连恋爱的心情都从没有过。眼下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机会，能和喜欢的人一起闲逛超市，宋余舟眉梢攒着浓厚的愉悦，至于买什么—— 　　“随便买买吧，肯定会有能做的，你把你想吃的都扔进来就行。” 　　沈棠平时在穿的用的方面很节俭，尤其有BERRY赞助服装之后，就连穿的都省了一大笔，她又不像其他女星爱买很多私服，除了有必要的开销外，也就在吃这件事儿上比较舍得花钱了。 　　所以一听宋余舟这么说，倒没有嫌弃他没主张，反而很爽利地奔着好吃的就往购物车里堆。 　　各种见过没见过的零食，凡是包装看着像好吃的都要了，肉类，蔬菜和水果也一样没落下，宋余舟一边补充着葱姜蒜和油盐酱油等被她遗忘的调味佐料，才一会儿功夫，购物车里就惊人地堆满了。 　　“应该差不多了，”宋余舟急忙拉住她，“这么多够吃好几天的了，我们去熟食区看看，买点现成的，万一做不出来，还能救救急。”反正做饭这事，他对这几个人都没什么自信。 　　“嗯！” 　　沈棠瞅了眼前方写着熟食区的招牌下，一排油汪汪的烤鸡正同样的叉腰姿势朝向她，她很赞同地点点头。 　　大约两人逛得自在，几乎忘了身边还有摄像大哥这号人物的存在。 　　在熟食区，宋余舟见到好吃的，就拿签子戳了递到沈棠嘴边，沈棠一踏进这区眉眼都笑弯了，哪管别扭不别扭，张口便叼走。 　　摄像大哥从业十年，镜头感把控得十分好，一点不落地将两人互动的画面抓得非常完美。 　　糖粥夫妇甜蜜喂食。 　　这素材是够够的了。 　　按理说完成任务应该高兴，可摄像大哥却莫名心塞，也许是他们的互动太自然了？这种隔着机器被兜头塞了满嘴狗粮的感觉真是有点寂寞空虚。 第67章 生气 　　掌管烘焙区的年轻女孩兴许也是粉丝卧底。 　　远远见他们推着车过来, 就把好吃的面包多切了几大块。 　　“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尝尝。” 　　宋余舟旁若无人地将面包递到沈棠嘴边，她接过来咬了口, 招牌的法式忌廉芝士包，入口咸咸香香的，覆盖了口腔的浓郁芝士味里, 还有微酸的果干的清香味。 　　“香蕉核桃蛋糕你肯定也喜欢。”宋余舟简直成了个专业投喂的。 　　沈棠沉浸在美食中无法自拔，逛个超市几乎吃撑了, 她心想, 和宋余舟一起逛街真好，推荐的东西都特别好吃。 　　宋余舟看着她眉目满足的样子，心想, 吃东西的样子真讨人喜欢得想抱, 好像这堵城墙也不是特别难攻破, 至少还有美食这一招。 　　连买带吃, 两人简直要把超市的每个角落都逛遍了。 　　最后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小伙伴，决定买几瓶红酒就打道回府。 　　“这边没有, 我们到那边看看吧。”大略扫了一圈, 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牌子, 宋余舟偏头想拉沈棠往前边走。 　　不远的几米处有个胖墩熊孩子正踩着购物车底部的横杠, 身体的重量全部倚靠在购物车上，借着推力和轮子的滑动, 把购物车当滑板玩，踩着横杠, 另一只脚往后蹬，离地，乘着滑动的惯性霎时不受控制地往这边冲来。 　　宋余舟只觉得一回头，一眨眼，一个小肉墩就跟人体武器似的速度极快地往这边冲，眼看就要撞上还在认真研究红酒的沈棠。 　　耳边听到动静，沈棠眼角余光瞟见有东西冲撞过来，下意识往旁边伸出手，要抓住宋余舟避开。 　　却正好被宋余舟握住了手，猛地往前一带，直直撞入他怀里。 　　胖墩孩子被摄影大哥及时抓住了购物车的另一端。 　　而宋余舟那一下拽得太用力，不但将沈棠带入了怀中，还往后退了步，背脊撞上了身后的货架。 　　沈棠定下神的瞬间，见宋余舟身后的货架晃动，心慌得立刻抬起双手撑住。 　　神经绷紧之下，宋余舟不明所以，只瞅见了沈棠一副“红酒咚”的姿势很霸气地压着他。 　　头顶一支红酒经受不住方才的晃动，摇摇欲坠。 　　沈棠掀起眼皮，目光触及那瓶马上要往下砸的黑影，脸色极沉地皱起眉。 　　电光火石之间，她揽住宋余舟迅疾地往旁边转了个身，落下的红酒瓶擦过她的衣袖，随着剧烈的玻璃爆破声摔落在光洁的白色地砖上，溅起了一大片红色。 　　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 　　骇人的碎裂声响近在咫尺，宋余舟压根没来得及辨明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搂紧了沈棠，一手用力护住她的头，等周边有好些顾客被突兀的声音吸引过来，他也才回过神，着急忙慌地把沈棠从怀里扒拉出来，仔细摸摸她的头，又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她的肩膀手臂。 　　“没事吧！？有没有砸到哪里？”说着，还急了起来，声音里听起来有少见的怒意：“有东西砸下来你要马上躲开啊！” 　　沈棠张了张口，还没解释。 　　他低头瞥见满地的红色，竟然忽然蹲了下去，一言不发地给她拍掉粘在裤腿上的玻璃渣子。 　　因为他的举动，围观的人群隐隐变得有些喧闹起来。 　　沈棠愣住了神，连被他拽着一路离开直走到了收银台，她都没挣开手。 　　回去的车上，宋余舟紧抿着唇，面色沉沉，一句话也没说。 　　车内的气氛很僵滞，没开电台和音乐，三个人加前后一大一小两台摄像机，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次沈棠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生气了，和那回在片场，她救他的时候很类似的情绪。 　　说起来那次还更危险些，可这次他的怒气值却显然更高。 　　摔了的那支红酒并不太贵，难道是……担心她所以才这样吗？ 　　沈棠不太确信地想着。 　　她自小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少年老成的模样，师父、师伯、师兄……大家都觉得她行事周到，成熟稳重，是最无须担心的，为了符合大家的期望，她也尽力做到真的不用他们操心，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所以初次体会到这种被人担心的感受，着实有些奇妙和复杂，更不太敢确定。 　　她垂下头，正好瞥见宋余舟裤腿上被红酒染深的颜色，和粘上了没清理掉的玻璃渣，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 　　“你们买个菜是出了趟国吗，那么久……卧槽，你们把整个超市都搬回来了吧，会不会买太多？” 　　耿辰作为演员名气不足，但走偏门混综艺却还混得不错，之前在几档综艺里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因为深谙综艺之道，说话没其他人这么老实收敛，也不怕谁的咖位大不大，反正逮着吐槽的机会就来。 　　“虽然是宋影帝给钱，也不用下这么狠手吧，要吃得完才行啊。” 　　他还在不停说，许原暗暗使了几回眼色都不顶用，没办法只好凑到旁边，低声说：“气氛不对。” 　　耿辰这才停下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果然是，出去前和回来后的神情差太多了。 　　“你们吵架啦？” 　　“……”这么直接问出来真的好吗！？ 　　许原心塞，捏了把冷汗，干脆和几大袋东西一起躲进了厨房。 　　宋余舟非但没有搭理这问话，还沉着脸直接回了房间，看那周身低气压的样子，众人都很好奇，沈棠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惹得他这样。 　　“你们怎么啦？买东西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楮家宜抓着沈棠询问。 　　连高贵冷艳的宁煜修都侧目过来。 　　沈棠缓缓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 　　众人还在等她继续说明事态。 　　又见她摇头：“……不对，其实也不是我的问题。” 　　耿辰憋不住了，着急道：“那到底是谁的问题？！” 　　“大概，是熊孩子的问题吧。” 　　“…………”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很是好奇，但两个当事人不说，只有熬到节目播出才能知道了。 　　节目组没有限制使用手机，沈棠偷空给祝佳音发了消息：“如果在非本意的情况下惹别人生气了该怎么做？” 　　——“？？？……不是在录节目吗？！惹谁生气了？” 　　沈棠慢吞吞打着字，还没发新的消息，那头很快又回复过来。 　　——“如果是宁煜修就算了吧，听说他一天要生气八百次……如果是其他人，我觉得有误会最好尽早解开，免得越拖误会越大？” 　　好像有道理。 　　可到底要怎么办？ 　　许原包揽了大厨的活儿，任劳任怨在厨房忙活，剩下的一个在闹别扭，三个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沈棠帮着洗了菜，又生疏地炒了个青菜。 　　饭桌备好，许原招呼大家吃饭，为难地问了声：“谁去叫宋老师？” 　　做饭时一直窝在沙发的楮家宜此刻很积极地跳了出来，“我去吧！” 　　耿辰一把拦住她，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神情，玩笑道：“要不沈棠去吧，正好有什么事说说清楚。” 　　他都这么说了，楮家宜也没好再争抢，只是心里发怄。 　　沈棠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和宋余舟说话，这下倒是自然了。 　　敲了几声门没应，猜想这个点总不能在睡觉吧，他们在外面这么大动静肯定都听见了。 　　试着开门，果然没锁。 　　宋余舟已经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坐在床边，双手往后撑着，不知在想什么。 　　沈棠走到面前，见他脸色没先前那么严肃了，只是依旧不太好看，直勾勾地和她对视着，就是不说话。 　　气性真大呀。 　　她心里叹了口气，低头看他，一时没想出合适的话来。 　　仔细想想，他生的气确实有些莫名其妙，说是因为她吧，没什么根据，可一想到他蹲下来为她清理玻璃渣的画面，她心里又柔软得一塌糊涂，不说点什么似乎过意不去。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眼神点缀得熠熠发亮，柔软地垂在额前的头发泛着点金色，白色毛衣衬得他周身萦绕着温暖的氛围。 　　沈棠徒然地张了张口，视线专注地落在他脸上，某个瞬间，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像某种大型宠物，似乎在倔着等谁来顺毛。她福至心灵地抬手覆上他发顶—— 　　宋余舟微微僵住身体。 　　满心的郁闷和发怒后拉不下脸来主动求和的困窘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 　　绷紧的脸部线条逐渐变得柔和。 　　他轻握住她的手腕，站起身来，目光里藏了很多、很多话。 　　然而眼角余光扫过角落高悬的摄像头，愣是将那些话吞回了肚子里。 第68章 愿望箱子 　　这档节目没有他们想象的复杂, 也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不用像其他节目那样不停玩游戏, 东奔西跑参加各种挑战，也不用被逼着吃奇奇怪怪的虫子, 这自然是很好，但生活日常其实也不容易把握，要让节目组有东西可拍, 要自己制造话题抢播放分量，有时偶尔忘了摄像机的存在可能还会做出一些不能播出的事——这些都是难关, 也是陷阱。 　　沈棠慢慢适应之后, 倒觉得没自己想象的复杂，只是纳闷，就拍这些内容, 真的有观众爱看吗？ 　　耿辰和楮家宜对节目比较有野心, 两个人都很能闹腾, 一个下午又是比拼个人技, 又是玩游戏的，几乎填充了整个下午的时间, 许原是彻彻底底的老实人, 好不容易当完了大厨, 一回头又不停在收拾。 　　沈棠自发加入许原组成了洗碗二人队, 聊起各自的作品和前不久上映的电影，画面看起来一派和谐, 只是宋余舟总来打岔，后来许原就干脆把洗碗盆前的宝地让给他了。 　　“要不我们都说说自己为什么会签这个节目吧？” 　　晚上, 趁着所有人都在的时候，许原突然提议。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像宋余舟和宁煜修这样的咖位，为什么还愿意接这种真人秀。这节目毕竟才刚开始第一季，说白了还有试水的成分在里面，而且这种模式是国内首创，会不会扑街都不知道，已经大火的真人秀那么多，按理说随便挑一个都比这个靠谱吧。 　　“这个问题我觉得大家都差不多吧，我是觉得这节目的模式看起来比较轻松有趣，又很新鲜，很真实，还有机会和大咖们交朋友……” 　　耿辰拎着红酒走过来，半是开玩笑的样子，说得很不走心。 　　那红酒沈棠和宋余舟没有买成，傍晚的时候耿辰和楮家宜特地去买了几瓶。他心想，许原真够没眼力见儿的，反正接这节目总归不是为了名气、为了钱，就是公司的安排，大家都是艺人，差不了多少，就算真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别人还能当着节目组的面儿说不成？ 　　酒红色的液体流淌在水晶杯里，在吊灯下泛出细碎的光，宁煜修啜了几口酒，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破开荒开了口。 　　“不用穿团服。” 　　“啊？” 　　说什么，是说话了还是幻听？ 　　几个人均是一脸懵逼。 　　宁煜修面色还是没什么温度，许是喝了点酒，话匣子才开了些：“我说，签这个节目，是因为不用像有些节目那样穿团队服，不觉得几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跑来跑去很傻吗？” 　　大家又意外又囧。 　　就算是觉得傻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啊，万一这段没剪掉，岂不是一下子得罪一大片节目组和艺人。 　　宁煜修一开口就把天聊死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接上话茬。 　　“比较起来我们节目确实挺随性的啊，哈哈，就让搬了个行李过来就直接开录了，”耿辰模糊了重点，见气氛冷场，很快把话题焦点转移到了宋余舟和沈棠身上，眼里带着八卦的表情，“但其实我更好奇啊，你们俩是拍了《帝相》才认识的吗？感觉你们的关系很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沈棠：“就是从那部剧才开始认识的。” 　　“是怎么变熟的啊？”楮家宜也很好奇的模样，“我有在网上看到你们在片场出意外的视频诶，那个是真的吗？看起来好可怕哦。” 　　沈棠斜了宋余舟一眼，他正好目光柔和地望过来，却没准备要回答的样子。 　　楮家宜拽着她的手臂，很亲密地贴过来，仿佛两人是相亲相爱的好闺蜜，毕竟这才是认识的第一天，沈棠对她的过分亲密多少感到不太自在，可也不好拒绝，只能继续奉献出一只手臂被她抱着，“嗯，是真的。” 　　“啊，你们拍戏好危险——” 　　“我记得宋老师和宁老师都有几部电影是有很多危险镜头的，拍的过程中肯定也避免不了会受很多伤吧？” 　　许原眼里透着认真，宋余舟坐正了身子，回答他道：“因为电影的荧幕比较大，有一点点瑕疵都很容易被观众发现，所以为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有很多高难度的动作镜头导演都是要求尽量真身上，所以受伤是难以避免的。”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受伤都是常有的事，怕受伤就没法拍戏了。”宁煜修难得和宋余舟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总之我们六个人能这样凑在一起真挺不容易的，希望我们能更快地熟悉起来吧……”耿辰带头举起酒杯，大家象征性地喝了点，这晚夜聊谈心的环节就算过去了。 　　这才录制的第一天，节目组似乎不打算折腾他们。 　　沈棠按照自己的作息，早早躺下了，快要入睡的时候，刚洗漱完的楮家宜才爬上床，一阵动静扰得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楮家宜说想和她聊天，话里总结起来的意思大致是大家同属一个公司的，希望她能多多照顾新人，但事实在这个节目里她也是新人小白，实在谈不上谁照顾谁。退一万步说，虽然是同个公司的，双方的利益相关却是很不相同，要真真切切地计算起来，她们的关系和其他嘉宾之间并没什么两样，大家都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又相互竞争的人。 　　第二天，凌晨五点，沈棠就被自己准时的生物钟给叫醒了。 　　楮家宜还在睡，她曲线救国从床尾爬下去，洗漱完正好和检查摄像头的工作人员打了照面。 　　没想到她这么早起床，工作人员匆匆检查完就回到了专属的监视镜头的小房间里。 　　露台很宽敞，沈棠顶着清爽的素颜，穿一身舒适柔软的家居服，在晨曦都还未显露的凌晨独自惬意地练起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功夫。 　　为了不在人前显得突兀，她之前就特地将自己的功法和瑜伽结合做了改变，以拉伸为主，增加力量为辅，且助于凝神静气，平稳心绪。 　　负责监视镜头的工作人员愣神地盯着屏幕，揉了揉困顿干涩的双眼，扯了扯一旁的场记：“你说沈老师这是在干嘛……天都还没亮呢，怪渗人的。” 　　场记在小本上刷刷记录下来：X月X日凌晨五点零五分，沈棠练功。 　　等到室友们陆续起床，沈棠已经准备好了清粥小菜的简单早餐。 　　今天楮家宜和耿辰都有行程，陆续吃过后，只有沈棠，宋余舟，宁煜修和许原留在了房子里。 　　许原长相虽清秀，但人气不高，演技实力也还有些欠缺，很难接到不错的剧，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接到适合的工作了，他留守这里是意料之中，可是另外三位—— 　　他瞅了眼气定神闲的三人，不是大咖就是近来人气高涨，没理由这么闲啊。 　　“你们也没有日程吗？”许原犹疑地问道。 　　宋余舟：“没有。” 　　宁煜修：“没有。” 　　沈棠：“今天没有……” 　　宋余舟和宁煜修都是刚拍完电影，正好处于空档期，来参加这个节目相当于是半休假。 　　沈棠目前还在物色新的作品，最近多是画报和出席时尚活动这类的行程，不是特别紧张。 　　少了话比较多的耿辰之后，只有四个人的空间异常安静。 　　正在琢磨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许原忽然拉高了声调，给沉闷的气氛投入了一剂强心针：“《暗狩》发布预告片了！” 　　手机视频连接到了电视屏幕上。 　　随着肃穆恢弘的音乐声响和低沉压抑的鼓点，画面从满屏的黑色逐渐显露出城市原貌，略微复古的色调，车水马龙的繁华十字路口，马车，洋行，有轨电车……穿旗袍的女人化着媚俗的大浓妆招摇过市，女学生三两成群低头浅笑，人们在这座城市闲适地生活着，只有偶尔经过的军车隐隐宣示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潮。镜头越拉越近，忽然一声枪响，一个衣着军装的日本男人倒在满地血泊里，人群如潮水般不断朝四周涌动，安静的街道一时变得躁动起来，宣扬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和诛杀汉奸的白色传单如飘雪在空中飞散。 　　画面一转，南嘉澍出现在镜头前，他在歌舞厅左拥右抱谈笑风生，眼尾藏着放荡不羁的邪气，俨然放荡二世祖的模样，然而如流水般湍急的鼓点节奏将人们引领到另一个世界时，他眉宇冷峻，眼神凌厉，已全然变成另一个人。 　　沈棠一袭军装出现，雷厉风行地在楼层里逐间搜查，声音冷肃威严：“把人给我揪出来！” 　　她在搜查，南嘉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与她进行速度追击，随着紧张快节奏的击鼓音乐到达顶点，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再度变暗，特有复古味道的悠扬舞曲从留声机里飘扬出来，南嘉澍与顾童十指交握，在一片衣衫鬓影中优雅起舞，镜头始终只拍到他挺拔的背影。 　　最后五秒，有人在他身后站定，南嘉澍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他嘴角噙笑，蕴含深意的目光给了个大特写，冷硬的对白声响起：“霍少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一分钟的预告片剪得堪比电影大片，沈棠不得不佩服傅铭生对镜头画面和构图的把控能力，有些场景竟精致得和电影无异。 　　不同于上次《帝相》特别制作的角色版预告，《暗狩》是循规蹈矩的剧情预告片，而她在其中的分量占比不是太大，可她的军装亮相抓人眼球，快节奏的剪辑也将她与男主角之间的矛盾冲突无限放大在观众面前，这支预告的吸引力度显然是满分的，且一点也不因为她是女二号就失了存在感。 　　她回过神来，偏头看去，许原已经完全呆住了，视线还定定地停留在电视屏幕上，宋余舟的神情则有些复杂。 　　她直截了当地询问宋余舟的看法：“感觉怎么样？不好么？” 　　“不是，很好。” 　　就是太好了，以至于他居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拒了这部剧。即使是类似的题材和角色，不一样的制作班底做出来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傅铭生对这种题材的擅长超越了他的想象，假若正片能维持这个预告片的水准，这部剧的大爆显然毋庸置疑，而且说不定会在开年就垒起这一整年难以超越的数据记录。 　　“这部剧肯定会有很不错的成绩。” 　　她内心虽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有了宋余舟的预言，就好像再加了重保险，心里更踏实许多。 　　她只问了宋余舟，宁煜修似乎有些不满，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似的，冷飕飕的眼刀子一直飞过来。 　　感到不对劲后，沈棠纳闷地看过去：“？” 　　宁煜修那张冰块脸上连一丁点表情都吝于表现，像个高冷的导师，缓缓道：“你很适合这个角色，我觉得可以。” 　　有了两位大咖的金口玉言，沈棠对《暗狩》的播出愈发期待了，她的朱槿一角在许多人心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那么这次，他们还会喜欢周若吗。 　　* 　　作为真人秀节目里的他们，实在太放飞自我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拍两个月可能也没有多少素材能用的。为了拉回这些脱缰的野马，节目组不得不再次出手干预。 　　一个眼熟的任务信封和任务箱子送到了他们手里。 　　“箱子里是事前会议时每个室友写下来的愿望，现在请每人抽取一张，抽取到的愿望一定要帮室友实现。”许原念完，怀着不好的预感盯着箱子，“抽到谁的就帮对方实现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耿辰的愿望可能会很奇怪……” 　　“现在抽吗，只有我们四个人？” 　　“我们先抽，剩下的他们再抽就行了，反正都有份的。” 　　“嗯……”沈棠伸手进箱子，没太犹豫，抓住一个小球就果断拿了出来。 　　“是谁的？” 　　“不知道啊。” 　　捏住小球旋转掰开，里面的白色小纸片就是每个人的愿望卡片。 　　许原好奇地探头，问：“愿望是什么？” 　　沈棠：“回母校。” 　　许原：“谁写的愿望啊？” 　　宋余舟笑得春风化雨，跻身到沈棠和许原中间，将两人分开，两指夹过小卡片，笑吟吟道：“我的。” 　　正要开口的宁煜修听到他的话，突然抿着嘴，表情很古怪地盯着他看。 　　好像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棠微微皱起眉头，沉吟道：“这张愿望卡片，是宁煜修的。” 　　“……” 　　宋余舟夹着卡片的两根手指蓦地僵住了。 第69章 巨坑 　　画面中的宋余舟仿若独自从gif静止为jpg三秒后, 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难以置信翻过卡片。 　　一样的内容，简练的“回母校”三个大字, 却是陌生的草书字迹，右下方明晃晃写着宁煜修的大名——居然这样都能撞！ 　　事前会议那会儿，节目组让他写心愿的时候, 有暗示过最好是能让他们外出拍摄的，这样素材丰富一些。他大学是在隔壁市, 来回跑一趟的话, 素材怎么都足够了，而且节目组一点没提这愿望卡片是要单独给别人抽取的，他还猜测, 兴许是在所有人的心愿里面抽几个去完成。万一抽中了他的, 还能当做是和沈棠一起去度假, 反正总有办法找到独处的机会。 　　但没想到, 居然会有这么巧，宁煜修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节目组这是故意不提醒他们修改的吗？！ 　　感受到了节目组深藏的满满恶意, 宋余舟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 很快收敛了面上的尴尬, 无奈耸肩一笑，把愿望卡片递回了沈棠手里：“是我弄错了, 我以为抽到了我的。” 　　什么意思？两人写的一样的？！ 　　不明就里的三人听到这话，脸上再次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特别是宁煜修, 本来就常年飘雪的脸色，此刻更凛冽得能在头顶看见暴雪红色预警信号。 　　“宋老师，你也是……”许原的疑问句蹦出一半，猛然想到四周的摄像头，顾虑节目效果，愣是把后半截话咬断吞了回去。 　　尽管事情已经很明朗，但还是要留给观众猜测的机会，这么直接问出来就没意思了。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上过真人秀的宋余舟自然也懂这个道理，见许原自觉打住疑问，便也就没接茬。他对沈棠抽到宁煜修的愿望卡这事在心里可惜了千遍万遍，还是先撂在了一边，提议道：“要不剩下的我们三个抽完了再一起公开结果吧？” 　　“嗯，我觉得行。”许原热烈附和。 　　宁煜修还在暴雪预警，宋余舟当他默认同意了。 　　三个球抽完。 　　决定按照位置的顺序，从许原先公开。 　　“我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许原瞅瞅沈棠的小金球，再看看自己握在手里颜色尤其扎眼的小绿球，心里不妙的预感随着小球被旋开逐渐放大。卡片在小球被打开的瞬间掉落在沙发上，许原捡起来，忐忑地瞄了眼，霎时面色有些苍白，简直快要哭了。 　　他神色变化太明显，沈棠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是谁写的呀，什么愿望？” 　　“耿辰的，”仿佛看完上面的字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一般，许原有气无力，声音变得极细，慢慢道了出他不想面对的未来，“他写的是想挑战蹦极……”果然，不好的预感从来不会出错。 　　节目组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巴不得他们越多这种素材越好，自然是不可能放弃这个环节的了。 　　宋余舟立刻向小同志投去了十分同情的眼神，就连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宁煜修都送上了一斤五千元的珍贵怜悯。 　　看他们一个两个的反应，沈棠只猜这蹦极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因为不太清楚这项活动的具体，她很谦虚地小声发问：“蹦极是什么？” 　　作为极限运动的一方霸主，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它，这显然是蹦极在极限运动界的耻辱。 　　宁煜修闻言很惊讶，而后微微拧眉仔细端详她，像是在研究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宋余舟倒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反而尤其喜欢她坦荡荡地袒露好奇时那股说不出的呆萌劲儿，他熟稔快速地在手机里搜索出相关视频给她展示，当视频里的人从高空跳下发出吓人的怪叫时，沈棠看向许原的眼神也变得很是同情，还担心：“这看起来好像很不安全的样子……” 　　谁会知道，避开了其他真人秀的高难度挑战项目，却能在这种秀日常的节目里遇上蹦极！ 　　想想，许原的脸色又白了好几个度。 　　第二个公开的是宋余舟。 　　有了前面这么刺激的结果，宋余舟原本无所谓的心态多少端不住了，心说要是谁敢写个坐跳楼机大摆锤什么的，保不准他会当场罢录。最好的结果就是抽中沈棠的，就算不是为了满足私心，至少她肯定不会写那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很有可能就是吃吃吃。 　　他双手虔诚地握着球，连在旁边看的人心情都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在中控室里监看着画面的工作人员不由得纳闷：抽愿望卡这一段竟然是这么紧张的效果吗？ 　　卡片上露出熟悉的字迹，完全展开后，宋余舟看清内容差点脱口而出被会后期消音的用语。 　　他和节目组八字好像很不合！ 　　“我……抽到了自己。” 　　已经可以预想到后期会加上什么字幕了。 　　“这有效吗？我这是要自己和自己去实现愿望？” 　　他抬头，对着角落的一个摄像头发问，负责操控固定摄像头的“射手”贴心地让设摄像头点了点头。 　　“……” 　　宁煜修没有他们那么多的心理建设，等宋余舟确认掉入节目组的大坑后，就果断地打开小球拿出了卡片。 　　只是表情也有些玄妙。 　　“想再吃一次姜汁豆花。” 　　“这是我的。”沈棠眉宇间扬着雀跃。 　　许原羡慕地盯着宁煜修手上的卡片，很可怜的语气喃喃道：“你们互相抽中了对方，真好……咦，对了，我没记错的话，沈老师你是中影毕业的吧？” 　　宁煜修挑眉看了她一眼。 　　沈棠点头：“是啊。” 　　“宁老师也是中影毕业，原来你们还是校友吶！那学校离这儿又不远，你们今天就能去啊，一起回母校。” 　　沈棠征询地看向宁煜修：“我们今天去吗？” 　　“无所谓。” 　　宁煜修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须臾，可能是良心发现，才又补了句：“今天去也可以。” 　　“那宋老师你怎么办，你母校又不在这边，真要自己一个人飞去隔壁市么？” 　　“谁说我母校不在这里了。” 　　“你不是上影毕业的么？我不可能记错啊……” 　　许原忽然懵了。 　　难道蹦极使人失去智商？ 　　“我大学是不在这边上的，但我写的母校指的是小学，就在这附近，和中影顺路。” 　　宋余舟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反正他只写了母校，节目组又没问他具体哪个母校，他不傻，干嘛自己一个人跑去外地拍摄。 　　掐住了这点，他光明正大地将这话说给节目组听，脸皮厚得连一丝胡说八道的羞赧都没渗出来。 　　中控室里正忙着让助理看机票的导演猛地愣住了，心里将不知谁家的娘骂了千万遍：神他妈的小学？！见过谁去探访母校是探访小学的……给小学生献爱心送温暖吗？！！ 　　再也不想找宋余舟拍第二季了。 　　* 　　《暗狩》预告片在网上反响很不错。 　　原本对南嘉澍的演技抱有怀疑态度的大部分人，在看了预告之后都一反自己以前的态度，选择了中立，纷纷表示：值得期待，演技等看过剧之后再评价。 　　黎漾随意翻过几页评论，职业练就的速度令她一目十行，速度极快地过滤掉了别人的信息，只获取了关于沈棠的部分。 　　“帝相之后就剧荒了看什么都看不进去，坐等暗狩啊，很快又可以每天追棠棠的剧啦！期待期待~” 　　“我没理解错的话，沈棠这是个反派？觉得她在帝相里面满满正气啊，好奇演反派是啥样……” 　　“啊啊啊我们家沈演员这是真要大火的节奏，一部接一部来了，给军装棠哥疯狂打电话！” 　　“棠树大旗扯、起、来！#棠树夫妇#” 　　“预告片里的眼神和声音都太苏啦！！！制作也很精良的样子！炒鸡期待棠棠的新角色！” 　　“今天也是如此演技爆棚的我棠，爱您[心]” 　　有了前部剧的口碑和攒起的人气做铺垫，沈棠目前的风评都还比较稳，基本都是夸赞，黎漾安心点回首页，顺手点进了关注里面的沈棠后援会官博，猛地被官博刚刚转发的微博吸引了视线。 　　原博主是宋余舟的粉丝，几分钟前，刚上传了张像素模糊的照片，依稀能辨认出几个熟悉的人影：“不是开玩笑…………我在实验小学门口看见了舟舟和沈棠！！！对，小学，还有个人在车上没下来，有点像宁煜修，不太确定，好像在录节目的样子，我没敢靠近看[哭]。” 　　沈棠后援会：“[大笑]小学……很好，这节目组很特别[doge]。” 　　发这条路透的粉丝不算是大粉，所以转发评论的人还不是特别多，等再次刷新的时候，原博已经删掉了，发了条新微博：“抱歉，我见到舟舟太激动了，原博已删，大家一起期待节目播出吧。” 　　* 　　而遭遇路透的半小时前—— 　　因为宋余舟突然的母校理论，节目组上下都很慌张，但还是决定先按照他说的进行拍摄。 　　沈棠和宁煜修决定出发前往中影，宋余舟借着顺路的由头，愣是强蹭了沈棠和宁煜修那台车。 　　因为这事，宁煜修全程黑脸。 　　几次回头，沈棠都觉得他脸上笼罩着团厚重乌云，随时要放出一道闪电劈死宋余舟似的。 　　到了目的地，宁煜修才终于松了口气，肩膀缓缓放松下来。 　　“你到了。” 　　宋余舟没着急下车，反是微眯眼，露出真挚又诚恳的笑容。 　　“到都到了，干脆你们陪我进去走一圈再去中影呗？” 　　“……” 　　余光瞥向车窗外的“实验小学”四个大字，宁煜修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我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_(:з」∠)_--- 　　路透的微博虽然很快删了，但知道详情的粉丝还是忍不住在评论里低调地聊起来。 　　粉丝A：“实验小学不是舟舟的母校么……总觉得八成是舟舟提出去那儿拍的[哭笑不得]” 　　粉丝B：“奇怪的室友这节目根本为他量身定做？娱乐圈没人比他更奇怪了[再见]” 　　粉丝C：“可是怎么才会聊到去小学……我也是很好奇……” 　　粉丝D：“话说回来他画风清奇我们也要背一半的锅？突然想起满屏的强身健体[微笑]” 　　目睹这一切的祝佳音，几分钟后，暗搓搓发了条微博。 　　@祝佳音：哎，有些人啊，别看他人模人样风风光光的，你都不知道，背地里他被粉丝黑得有多惨：） #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说这些# #好久没黑老板了我还是很良心的小助理# 第70章 黑历史 　　宁煜修满脸抗拒, 然却没人当回事。 　　他摆脸色摆惯了, 周围人根本分不清这是日常臭脸还是真心实意地拒绝。 　　宋余舟强行把目的地改成小学这事儿虽然令节目组头疼，但和宁煜修这种难以沟通的高岭之花相比较起来, 宋余舟依然是个深得人心的小天使。 　　见活动车停在门口却迟迟没人下来，后面跟车的工作人员上前来询问，了解情况后, 节目组一合计，觉得似乎靠谱, 三个人一起进去, 可拍的素材总比放宋余舟一个人进去溜达的素材要多，便搓着手开始劝宁煜修。 　　沈棠和宋余舟都下了车，站在车门外一米远, 把空间腾给了上前劝说的工作人员。 　　从宁煜修的角度看过去, 宋余舟视线一直落在沈棠脸上, 热络地和她聊着什么, 似乎并不真的关心他是否要一起跟着去，如果不是他抽中了沈棠的愿望卡, 如果游戏规则允许沈棠和宋余舟一起走的话, 恐怕宋余舟此刻早没影了。 　　“宁老师好像很不喜欢这里。” 　　沈棠远远捕捉到宁煜修的神情, 感觉他看起来比平时要更敏感些。 　　顺着她视线, 宋余舟闲闲往车里望了眼：“我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是喜欢的。” 　　“宁老师，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 反正学校不大，逛一圈很快就出来了, 你们三个人去还能多取点有效的镜头，只有宋老师自己去的话太单调了，毕竟咱们这个是室友节目，也不能放太多宋老师的单人画面，这样就失去节目的意义了……” 　　节目组顶着比室外温度还冷的眼神，硬着头皮好说歹说，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宁煜修，他终于绷着脸下了车。 　　刻有校训的砖墙依旧存在于校门左侧，主教学楼的白色楼体显然经历过翻新，学生们都还在上课，能听见朗朗书声。 　　沈棠对四处都感到好奇，与宋余舟并肩走着，宁煜修顶着不情不愿的神情落在后边。 　　“我有十几年没回来过这里了，以前这栋楼还不是这样的，那边原来也不是教学楼，我还记得我以前的教室是在这里的三楼……” 　　宋余舟迈着大长腿，修长挺拔的身形在小学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尤其突出显眼，他衣品在娱乐圈男星中向来被归入到不错的行列，都说时尚的完成要靠脸，兴许是有出众的外貌给加了分，有时同样的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得到的好评就是比别人多。他今天穿了BERRY的大衣，和沈棠的外套拥有同样的暗格纹元素，两人身高差又是传说中的最佳接吻身高差，走在一块看起来和谐清新，仿若是来外拍冬日画报的——如果身后没有跟了个黑脸电灯泡的话。 　　宁煜修一言不发，静默地盯着前面两人看，从上回他们一起录制“大咖总动员”的时候，他就感觉宋余舟对沈棠的态度不太寻常，如今近距离接触，目睹宋余舟的种种行动，更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笃定。 　　“郭老师！” 　　被宋余舟惊讶的声音拉回注意力，宁煜修眼神淡漠地顺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看清迎面走来的中年女性的容貌时，心里猛地一怔，背对镜头撇开了脸。 　　“老师，我是宋余舟，您还记得我吗？” 　　本来会出现在这也纯粹是意外事件，宋余舟没想在这种情况下偶遇到十几年前的班主任，脸上的每个细节神情都展示出了神奇。 　　这自然是节目组紧急踩点和提前联络的成果，不然哪有这么巧。 　　“您还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啊，没什么变化。” 　　郭老师笑笑，眼角几条皱纹十分和蔼：“真是有十几年不见了，你们一个个长大，我都老啦。” 　　“得知”他们来录节目，郭老师领着三人四周参观学校的变化，最后到了教务处。 　　她现在已经是教务处的领导了，另外两个老师见他们进来，后面又跟着摄影机，都忙着低头批改作业，看着十分敬业的样子，偶尔憋不住才偷偷朝他们偷瞄几眼。 　　“学校把你们每个人的照片都保存得好好儿的呢，我找找啊，以前我带的时候是几班来着，哦对了，二班是吧……二班……”柜子里一排厚厚的相册，按着上头写的时间找过去，郭老师拿出了一本边念叨边翻着。 　　沈棠好奇地等在边儿上，她不太能想象，宋余舟小时候是长什么样，和现在差不多吗，还是会有很大的差别。 　　她微微侧头，正对上宋余舟锋利的下颚线，往上看，他也正专注地盯着相册。 　　童年照大概会是个有趣的素材，跟拍的摄影师其中有个已经绕到了郭老师的另一边，正伺机而动，只等一找到照片，就要立马把镜头往相册上怼的架势。 　　沈棠注意到了很奇怪的一件事，宁煜修自从走进教务处之后，神情就变得很紧张，不是平常那副冷冰冰或是嫌弃的模样，而是浑身都充斥着局促的氛围，尤其是在郭老师提到照片之后，甚至能直接在他眼里看见慌乱。 　　来不及细想，郭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找到了！这就是你毕业时候的照片，看看……” 　　统一穿着校服的几十个小朋友整齐站了好几排，沈棠凑过去，对着最后两排的小男孩仔细找了又找，反驳辨认，才指了个站在中间，微微歪着头，长相尤其清俊的小男生点了点，问宋余舟：“这是你么？” 　　“嗯。” 　　沈棠很稀奇地捧着相册仔细看，又让给摄影师拍了会儿，“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啊，和现在不太一样。” 　　虽然现在很好看，可小时候脸上肉呼呼的，五官小小的又很俊秀的模样，还有些像女孩子，看着特别讨人喜欢。 　　她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嫌弃他现在不好似的，宋余舟倒一点儿也不介意，还顺着话头接下去：“对，我小时候是特别可爱，每次亲戚来家里都要排着队轮流抱我，没轮上的第二天还要来，我妈带我去逛商场都得给我戴上能遮脸的那种帽子，要不然别人见我可爱就要来捏我，逛一圈下来，我脸能被捏肿了。” 　　沈棠不听他胡诌，只顾专心看手里的相册。再往后翻一页，就是每个小孩的个人学籍照，还有对应的名字在下方。 　　宋余舟的个人学籍照也拍得很清秀讨喜，大约那会儿就有了明星气质，对着镜头表情很是自然。 　　因为太可爱，沈棠仔细看了好几回他的学籍照，目光不经意往相册边上扫过去时，猝不及防发现了让人震惊的事，脱口而出：“……宁煜修？” 　　从他们翻照片时就浑身绷紧的宁煜修，听到她开口，霎时天崩地裂般，凝重地皱起眉，满脸灰霾。 　　“什么？” 　　宋余舟低头看去。 　　沈棠指尖落在相册右下角的名字标签上，那三个字，正是宁煜修。 　　“……”宋余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照片，又回头看看宁煜修，惊讶道：“这不会是你吧？！！” 　　在三台摄像机和几个人的严密注视下。 　　宁煜修咬着牙关，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场看见了照片的所有人，包括郭老师在内，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珠子。 　　宁煜修和宋余舟居然是小学同学？ 　　这，照片上的小胖子，居然是宁煜修？ 　　提名影帝的高冷演员宁煜修，小时候是个和蔼黝黑的小胖子？！ 　　“哈哈哈哈……” 　　不知道应该先惊讶他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是应该惊讶他小时候是个胖子这件事，宋余舟反正没憋住，捧着相册笑出了声。 　　宁煜修气得胃疼，心想，果然他不该进来这里。 　　不，从答应接下这个节目开始就是个错误！ 第71章 警醒 　　沈棠愣神地盯着照片里和眼前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来回对比看了几次, 依然是无法将两个人对上等号。 　　“所以你一直不知道你们是同学吗？”沈棠讶异地看向宋余舟。 　　事实上节目组的人全都感到很不可思议，摄像机顺着疑问对准了他的脸。 　　他要再笑下去, 等这段播出说不定会招来不少黑子，随性是一回事，给自己招黑就是另一回事了。 　　宋余舟堪堪收敛了笑意, 对应着名字，在毕业合照里找出了宁煜修小时候的样子, 很细致地端详起来, 却没能想起自己久远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毕竟是小学，又不是高中、大学同学……说真的, 我连大学同学能记得名字的也没多少, 更别说是小学同学, 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如果他长得和小时候差别不大说不定还能想起来, 可这不是……”逆袭得太成功了，不好认嘛。 　　所有人都陷阱了宁煜修童年照的震惊中, 身为班主任的郭老师尤其困窘, 难以置信地看看照片, 再看看他, “哎哟，这变化可太大了, 我都没认出来。” 　　刚才在外头见面的时候，她还客客气气地和宁煜修握手, 说很喜欢他的电视剧——现在大家都明白宁煜修那会儿脸色是怎么回事儿了。 　　原本被节目组在心底吐槽了几万遍的这趟奇葩之行，忽然有了个能撑起半集的大爆点，摄影师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关键素材，对着相册猛一阵拍。 　　沈棠忽然意识到，事件中心的宁煜修本人脸上除了黑历史被翻出的烦躁和阴沉之外，他并没有对和宋余舟是同学这件事感到丝毫惊讶，换句话说，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认得宋余舟的，拒绝一起进来，可能也是担心自己的过去会被翻出来。 　　其实最初在“大咖总动员”里面第一次见到宁煜修的时候，两人不小心对视时，她就总有奇怪的感觉，怀疑原主以前和宁煜修是不是认识，可怎么想也没翻出相关的记忆来，后来在录制这档节目的过程中，几次触碰到宁煜修耐人寻味的眼光，又仔细回想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那些“怪异感”的来源并不是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根本原因是他和宋余舟。 　　“没关系，这年头，谁还没有段黑历史啊。”回到车上后，宋余舟心说自己没记起小同学，还非本意地笑了人家，事情委实办得不太漂亮，便很努力地往回找补，“粉丝是很宽容的，她们能接受你现在这性格，肯定就能接受你的过去，哪怕你是个两百斤的胖子，别人只要喜欢你就一定能找出萌点来。” 　　说罢，还转头朝沈棠寻求支持：“我说的对吧。” 　　瞅瞅宁煜修雪上加霜的脸色，沈棠觉得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引发一场血战，赶紧揪住了宋余舟的袖子，闭了闭眼，摇头：“你还是别说了。” 　　宁煜修气结地咬紧牙关，脖子上青筋暴起。昨晚睡觉没把宋余舟一脚踹下床，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下一站的目的是中央电影学院。 　　在宋余舟的坚持下，依然是三人同行。 　　经过黑历史被爆出的事件后，宁煜修几乎已经对自我呈放弃状态，连反对的话都懒得说了。 　　沈棠在学校时几乎没什么名气，虽然比一些同学早进入娱乐圈，但那点过往的小成绩，在中影这种出过无数名导名演员、帅哥美女扎堆的地方，是翻不出什么浪来的。加上原主性格内敛，关于学校的记忆实在是单薄得很。 　　一路上凑近了喊宁煜修师哥的人倒是不少，那些学生也都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的人，知道是录节目，都很识趣地不影响拍摄，只是偶尔热心地来引个路帮个忙。 　　他们毕竟是来录节目的，不是真的来闲逛，该有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尽管三人一行并非每个人都愉悦，仍是配合着为节目组提供了不少有效素材。 　　当晚耿辰和楮家宜各自结束行程后，也抽取了愿望卡片。 　　耿辰抽到的是楮家宜的“想好好去迪士尼玩一次”，很符合她少女形象的愿望，楮家宜抽到的则是许原的“想和大家一起去度假”。 　　这个结果对于耿辰来说称得上是最佳结果，尤其是得知了其他人的愿望这么没有爆点后，他更深觉自己运气大好。他算是六个人里面最善于为节目铺梗，也最擅长为自己争取镜头的人了，这次无论是蹦极还是迪士尼，显然都能令自己的播放分量变得充实不少。 　　沈棠在入睡之前收到了黎漾的短信，看见内容时，不由得愣住，兴许是黎漾已经对她的性格有了全盘了解，竟然像是能监视到她在节目里的表现似的，给她发来了警醒。 　　“这种真人秀是需要自己争取镜头的，你要争取多给观众展现出讨喜的一面。别忘了，我们接这档节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你的认知度和人气，别被轻松的拍摄氛围给误导了，这不是真的让你和几个陌生人去拼房度假，这也是一种表演，你要在里面争取到属于自己的角色！” 　　黎漾提醒得很及时，她确实有些忘了上节目的初衷，她需要更多的认知度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和商业价值，这样她才能接到更好的电视剧，早日跃居女一号，触电大荧幕。 　　然而在这样的节目模式下她该如何做到这一点，对于不了解真人秀，和没有综艺感的她来说着实是件困难度五颗星的事。 　　“问题是，我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收到回复，黎漾在那头沉默地思索了片刻。 　　这档节目没有给每个人强加设定，就是希望多少能展现出他们更真实的一面，换言之，想要卖人设的也得按自己的设定来，节目组不包办。 　　沈棠在粉丝心里是老干部人设，这个并非是团队刻意卖的，完全是她自发流露出来的意识和举动，让粉丝们封了这个称号，这证明她是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的，且有不少人吃这一套。 　　就连字典里没有“萌”这个字的她，也不得不承认，沈棠那种一本正经的特质，偶尔还挺萌。 　　黎漾删掉了“节目组想炒作你和宋余舟，你就配合他们炒”这句话，重新编辑了内容发送过去：“好好扮演你自己就行，按你平常的来，只是你需要更主动地参与每件事，最大限度地抓住机会展现你自己。另外，如果宋余舟有主动和你互动，你可以多配合，但没必要太过火了，把握一下尺度。” 　　她和宋余舟的互动要把握在什么尺度，这个沈棠没明白到点儿上，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回黎漾，浴室里的楮家宜突然尖叫起来，沈棠心里一沉，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三两步跨过去，敲门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门打开，楮家宜哀怨地探出头来，“我的皮肤变得好干啊，最近熬夜太多，你看这里都有干纹了……” 　　她顶着素颜——其实也不太素，眉毛和眼线都是纹的，自带妆效，在尖叫完了后迎来的是一阵哭诉。 　　“……”沈棠担忧的心境蓦地变得虚无起来。 　　“吓得我，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楮家宜噘着嘴，委委屈屈的腔调：“皮肤这么干，我也吓到了，洗脸池这还有个摄像头呢，肯定拍得特别清晰，丑死了……” 　　浴室只在洗脸池旁边安装了个固定摄像头，顶多是拍拍他们卸妆或是刷牙的画面。马桶和淋浴的区间有隔帘挡着，隐私不会受到影响，而且和节目组协商过，必要时候，他们可以暂时将摄像头关闭。 　　沈棠从楮家宜光滑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哪一点能刺激到她发出尖叫，反正见她没事，就打算回床上准备睡觉。 　　还没转身，却被拉住了。 　　“姐姐，你晚上还没敷面膜吧？” 　　“没有啊。” 　　“那可不行，现在天气可干燥啦，我这儿带了动物面膜，正好一人一张，我们贴了拍张合照吧！” 　　沈棠下意识要拒绝，话到嘴边，猛然想起黎漾方才说的，要她主动参与到每件事里，便硬生生闭上了嘴，看楮家宜撕开袋子，拿出了黏答答的面膜纸往她脸上招呼过来。 　　所谓动物面膜，是面膜纸上印有动物的图样。 　　被动地任楮家宜在脸上捣腾完，沈棠站到镜子前一看，发现自己半张脸蓝乎乎的，认不出是个什么动物。楮家宜和她贴的不是同一款，好认多了，是个熊猫。 　　拍完合照，沈棠被面膜拖晚了半小时才睡。 　　第二天依旧起得比工作人员早，运动完，意外发现宁煜修竟然也起来了。 　　“我们今天早点出门吧。” 　　他难得主动开口，沈棠却没明白他的意图。 　　“？” 　　“我不是抽到了你的愿望卡片么，今天去实现吧。” 　　“积极参与”的指导方针又在她脑里适时飘过，没细究宁煜修这么主动的反常行为是为何，沈棠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_(:з」∠)_--- 　　宋余舟好不容易终于和沈棠在一起后，公开表白成了每日必修。 　　一日，沈棠又难得在微博发了张片场自拍，拍照技术依然没有好多少，对焦失败，像素模糊，角度清奇。 　　@沈棠：有进步吗？ 　　一片充满粉丝爱意的吐槽声中，被顶上热评的俨然是宋余舟的评论：进步神速，可以说是大师级别[爱你]但是怎么拍都好看还需要技术吗[doge] 　　热评下的评论一溜儿排着队。 　　粉丝A：马屁精，孤立你！ 　　粉丝B：上厕所，不带你！ 　　粉丝C：王大陆，吃掉你！ 第72章 突发状况 　　和宁煜修相处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尽管从容如沈棠, 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里仍然飘散着挥之不去的尴尬气息。 　　为了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实现沈棠的愿望，加上宁煜修出奇的主动, 他们趁所有人还没醒就出了门。宁煜修开车很稳，然而远离了公寓一大段路，过了两个红绿灯后, 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话切入点。 　　由于黎漾昨晚的提醒，沈棠变得尤其在意镜头, 和前两天那种闲适的状态不同, “这是档节目”的意识强烈地在她脑海里流窜，身为艺人的使命感令她失去了平和的心态，开始费心思琢磨该如何打破眼下的氛围。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车后座的摄影师, 似乎从他脸上读到了不用和宁煜修搭话的庆幸。 　　“我们会不会出来得太早了, 我看有些小店还没开门, ”终于, 沈棠在到达下一个红绿灯之前开了口，她总有种感觉, 方才准备出门的时候, 宁煜修多少显得有些蹑手蹑脚怕把谁吵醒的举动, 很像是刻意为了不让谁知道, 故意早起出门似的，“我觉得姜汁豆花应该很好找的, 如果去的店有这么早开门，顺利的话, 说不定等我们吃完回去了，他们还没起来呢。” 　　“真有这么顺利最好。”宁煜修语调淡漠，却意外应得很快，“昨晚耿辰说了今天要和许原去蹦极，他们应该不会起太晚。” 　　“蹦极……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会创造这种运动，你看见许原昨天的表情了吗，苍白得可吓人啦，晚饭他都没怎么吃。” 　　宁煜修瞥了眼手机导航，车子一拐弯上了高架。 　　过了会儿，稳定的声音才从驾驶位传过来：“只要按照要求进行，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安全的。” 　　沈棠原本担心他会不接话，刚刚那一小段沉默里，她差点连自我圆话的收尾都想好了。可事实却是，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反而比一堆人都在的时候要配合许多，可能是因为顾虑到她是综艺新人，放心不下节目效果？大家都在的时候还好，一人一句怎么也能撑得起来，现在只有两人同框，他又毕竟是大咖，总得负责撑起场面吧？仔细看来，他倒真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不近人情。 　　照着手机地图上的导航，他们找到了专卖豆花的小店面。 　　宁煜修因为容易长肉的体质，长期吃瘦身餐，多是以清淡没滋味的青菜沙拉为主，就连在剧组拍戏时，也是吃自家助理特别准备的饭菜。长久习惯下来，他现在对食物已经没了太大的欲望，更从不像别人那样热衷发掘美食。哪怕是要吃，也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去找，自有生活助理会为他解决这种小事。 　　这家豆花小店，是他通过在外卖网站上搜索找到的，这已经是他做出的很大努力了。 　　小店很朴素，许是有名的缘故，大清早便已经有三俩客人光顾。看见沈棠和宁煜修走进店里，客人都很吃惊，知道是在录节目，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表情都因激动而变得怪异起来。 　　店里没有服务员，就老板娘一个人在忙活，沈棠直接上前询问。 　　“请问有姜汁豆花吗？” 　　“什么……姜汁？”老板娘一愣，“没有，我这儿都是咸的豆腐脑，没听说过什么姜汁豆花。” 　　“……” 　　沈棠斜了眼别人桌上的大碗，滑嫩的豆腐花，上面洒了绿油油的葱花，榨菜，还有虾皮，淋上酱油和辣油后色彩更是诱人。 　　“咸豆花看起来也很不错，我不能改吃这个么？”她抱有一线希望和节目组商量，然而节目组毫不心软，残忍地拒绝了。她的愿望卡上明明白白写了是姜汁豆花，铁定是不能像宋余舟那样临时瞎改的。 　　老板娘建议他们到前两条街的一个小巷子里去问，那儿也有家卖豆花的老店，然而跑了一趟仍然是毫无所获。 　　没想到这个找起来比想象中要难。 　　“你之前是在哪儿吃过？真有姜汁豆花这东西？是不是记岔了……”第三趟寻找失败后，宁煜修忍不住开始怀疑了。 　　沈棠无奈：“我吃过的，就在影视城啊……” 　　是考虑到来回一趟有些远，所以才没有直接提议去那边，打算在附近找找就行，谁会知道居然一连找了三个地方都没有。 　　从店里往外走，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这边比较僻静，行人不多，已经到了上班高峰期，公交站下车和候车的人却仍是寥寥无几。 　　朝停车位置走近了几步，忽然一道女声尖叫吸引了所有路人的注意力。 　　“我的包！……有人抢劫！！” 　　女生刚下公车，还没全站稳，便有人趁她松懈，飞快地抢过了她的包袋，几乎是她才刚踩在地面，掀个眼皮的功夫，就觉得晃过人影，身子被连带往前扯了几步，回神时肩膀上半边背着的包包已经不翼而飞。 　　沈棠循声看过去，正好眼尖地捕捉到犯人抢东西逃走的画面，霎时脸色变得凝重。 　　宁煜修回头也看见了那一幕，路上毕竟人群混杂，安全问题不好防范，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叫沈棠注意安全，可话还没出口，身边人影微动，沈棠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抢东西的约莫也不是初犯了，并非单独行动，前面还有人接应，那人跑了一小段，便伶俐地跨上了等在路边的电动车。按照他们的计划，此刻飞快并入车流，就能逃之夭夭。 　　然而电动车刚往前行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从车上踢翻下去，惨叫响彻在街边。 　　沈棠追上去的速度极快，跟拍的摄影师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只能勉强远远跟在后边尽量不漏掉任何一个画面，见沈棠以惊人速度追上抢劫犯，利落地跃起旋身一个飞踢将那两人踢倒在地，摄影师不由瞠目结舌起来。真人秀变成了武打动作片，俨然电影画面似的，虽然不该这么说，但出于节目组的立场，不得不说，这一趟抢劫来得真是时候。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这种事。”沈棠那一脚下得不轻，两人摔在地上一时没能爬起来，沈棠从其中一人手里拿回了包袋，见两人长得十分稚嫩，顶多二十出头，兴许还不到二十。她面色十分严肃，眼神凌厉得有些骇人，“你们以后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要再让我遇到一次，就直接送警察局了，走吧！” 　　因为不远处有摄影机全程跟拍，路人都以为是节目设定，踟蹰着不敢上前。 　　只有寻回了包袋的事主心知肚明刚刚是一段怎样的经历。沈棠亲手将包袋送还给她时，她千恩万谢了一番，而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沈棠，再看见几米外的宁煜修时，感谢的余韵还没消褪，脸上却又布满了吃惊和激动，全部糅杂在一块，变得十分复杂。 　　沈棠还让女孩以后独自出门要注意安全，叮嘱完才放心地回到车旁，仿若刚才只是给人指了路一般的寻常淡定，和宁煜修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干脆直接去万象影视城吧？不用继续找了，我觉得找的时间也够我们过去一趟了。” 　　宁煜修木然地点点头，一副“你说了算”的模样。 　　那副高傲的气势好像一下消失了，坐进车里之后，眼神还有些怔愣，不敢置信刚刚外面是发生了什么。 　　* 　　宋余舟醒来把屋里都翻了一遍，猜测沈棠是被宁煜修“拐”走了，心气不太顺。 　　节目组并没有规定愿望卡上的心愿必须在哪个时间实现，由他们自由决定。他今天有行程，本来想邀沈棠来探班客串，没想到却被宁煜修抢先一步把人带走了。 　　大清早的，他像被人塞了满嘴咽不下去的饼干碎，噎得胸腔发闷。 　　拍完广告，宋余舟出席了名表Precis在新地标M购物中心的分店开幕活动。M购物中心开业不到两个月，对于喜好新奇的人们来说新鲜度依然维持着，每天来往人流量巨大，而宋余舟出席活动的事儿，因为早有宣传，来看他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临时搭建的舞台围得水泄不通。 　　他今天装扮得很贵气，发型做得尤其精致，妆容较平时加重了眼角的阴影和脸部轮廓，妥帖的礼服袖口拼接了一圈宝石蓝丝绒的材质，实打实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手腕戴着的那只Precis全球限量款名表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台下一众媒体猛拍，主持人在台上和他互动，偶尔问问他对手表的看法，谈谈品牌理念，都是提前顺好的流程。这种大品牌的活动，主持人也不敢乱来，一切按部就班，问及最喜欢的款式时，作为全球代言人的宋余舟在一片镁光灯下眼眉微挑，迷人的笑容令围在外边的粉丝通通尖叫起来。 　　“没有最喜欢的，因为Precis的手表光是我自己就买了很多，每个款式搭配不同的衣服都有不同的惊喜，总是有更想要的，更喜欢的，所以如果一定要说最喜欢的款式的话，我还真的选不……” 　　后半截未说完的话霎时被主持人和台下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给替代。 　　话筒重重落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几个保安紧急冲往台上，剩下的全力维持着台下已经混乱的秩序。 　　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媒体记者们，眼见台上突然发生的状况，也不由得慌了起来。 第73章 事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彼时宋余舟正眉眼带笑地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高级的礼服装扮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愈发奢华贵气, 活脱脱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媒体和观众被他的招牌神情迷得七荤八素, 全体沉浸在一片舔颜的祥和之中，没有人发现人群中有任何异动。 　　那团黑影从角落里飞速地冲上舞台，扑倒宋余舟, 只不过是前后一眨眼的事。 　　宋余舟甚至没看清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他手握麦克风, 微微侧头看向主持人, 只觉得话没说完，便突然有人冲过来猛地抱住了自己，伴着那股强大的冲撞力, 生生往后摔开了有半米, 满场爆发震惊的尖叫声和自己意识到遇袭这件事儿几乎是同时感受到的。 　　在场所有观众和媒体猝不及防目睹事故发生的过程, 回过神来, 台上已经慌乱一片。 　　“舟舟！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看我把你的名字纹在了身上，这里, 这里都有, 还有这里……” 　　扑倒宋余舟的是个女粉丝, 力气出奇地大, 被人拉开的时候还歇斯底里地不停嚷着向他示爱，逼着他看自己手臂、锁骨上的文身, 喊着喊着，竟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企图脱起了衣服。 　　“老大！”管乐慌里慌张地扶起宋余舟避开, 被两个保安钳制住的女粉丝居然挣脱了一只手，再度扑上来揪住了宋余舟的衣角，骇人地哑着嗓子大叫：“舟舟你别走！你看看我啊……” 　　本来刚才看见宋余舟砰地往后砸在地上时，管乐的小命就吓没了半条。这下又疯一般扑过来，他吓得差点要抡起麦克风砸过去，所幸保安及时将那人拉走。 　　活动是没法进行下去了，六个保安开路，一路将宋余舟护送回了休息室。 　　管乐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心有余悸地将门反锁上了，“老大，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一下摔得很狠，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个粉丝没做其他伤害人身的事，不然要是换了心怀不轨的人，带有凶器之类的，后果真的不堪想象。 　　宋余舟脱了被糟蹋得皱巴巴的礼服外套，脸色很差地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松开衬衫顶端的纽扣，事故突发的惊惧感还没有完全消退。 　　“管乐，你去保安队看看，让他们把那人的身份信息留下，还有把刚刚的视频资料保存一下。” 　　“好，老大你真没事吧，我们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反正闹了这么大件事儿，就算他们不追究，购物中心和品牌商总不会轻易放人的，那罪过祸首一时半会还跑不了。 　　“不用，就手腕有点疼，没什么大问题，你赶紧先去找保安队吧。” 　　管乐走后，购物中心的负责人来道了歉，而后《奇怪的室友》跟拍组又敲开了门。 　　他们刚刚也是全程在场进行拍摄的，因为工作也是艺人日常的一部分，今天的拍摄主题相当于是展示宋余舟工作的一天，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么大的事儿。 　　“我有个重要电话要打，拍摄能先暂停会儿吗？”宋余舟一手捧着手机，开门看见跟拍组时脸色还没有恢复如常。 　　节目组工作人员忙点头：“可以可以，我们先回车上等着，等你觉得状态可以了再联系我们……那，宋老师，你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谢谢，没事的。” 　　宋余舟打电话给薛淼，仔细将刚刚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她现在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加上工作上的影响，我没理由直接报警查她，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不像是见过的人，但是看她的行为也挺过激的……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就是我身边那个狂饭，你在找的嫌疑人？” 　　“按照以前发生在你周边的事件来看的话，那个人的性格应该是比较谨慎，细心的，和你刚刚说的行为不是很相符，说不准，但我感觉不太像，哦对了，酒店杀人一案我们有了其他线索，很有可能推翻我以前的猜测，和你身边的事也许没什么关系。我们正在往新的方向追查，如果确认了和你无关，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就算证实了那个偏执的粉丝和案子无关，你也要小心，那个人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必要时候，你最好正式报警。” 　　* 　　沈棠和宁煜修最后回到万象影视城找到了姜汁豆花的小摊。 　　一人一大碗，沈棠吃得很开心，宁煜修接受不来红糖姜汁的味道，更嫌弃高糖分，试了一口便撂下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个？还写在了愿望卡上——这好像并不值得当成一个心愿。” 　　起码要是满汉全席或是难得有机会一试的名家美食，才能称得上要去实现愿望吧。 　　一碗豆花，未免太朴素，太不走心了。 　　“我觉得很好吃啊，这个豆花，是我到这里以后，令我记忆深刻的第一个味道。”只不过想起当初是南嘉澍请她吃的，再想到两人现在有些尴尬的关系，不免有些怅然。 　　“到这里以后？”宁煜修疑惑地盯着她看。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沈棠连忙补救道：“我不是本地人嘛。” 　　“可你小时候不是在本市拍过戏？是那时候吃过就记得了，还是说你后来尝过那么多东西，却直到在影视城这吃了碗豆花才有了第一个记忆深刻的味道……那你对味道的标准还挺怪的。” 　　沈棠捏了把冷汗：“……是小时候吃过就有了记忆，前不久拍《帝相》的时候，又重新在这儿吃到了一样的味道，就这么回事儿。” 　　宁煜修的神情看起来依旧古怪，但总归是不再继续追问了。 　　毕竟以他平常说话句数不超过五根手指的性格，刚刚那一长串的疑问就已经是破天荒了。 　　似乎寡言少语的人一旦揪起毛病来更可怕，沈棠暗自加强了说话的警惕性，然而宁煜修的好奇不止于此。 　　“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在回程的路上，他突然问沈棠。“在《帝相》之前你从来没有拍过武打戏吧？” 　　不知道他是人少的时候就有不同的一面，还是因为早上她帮忙事主抢回包袋的事，他突然多起来的疑问，令沈棠猝不及防。 　　“就在没什么人关注我的那几年，我不是过气了很长一段时间吗。”她视线落在前方有些拥挤的车道上，驾轻就熟地将那点心虚掩盖得毫无破绽，平静地说，“我总要有擅长的东西，才有机会重新走出来啊，正好有些碰巧的机会，就去学习了，其实也不是太擅长的，只学了点基础的皮毛。” 　　“看起来可不像皮毛。”能一脚踢翻两个小青年，这是一个会点基础功夫的女人能做到的事吗？！宁煜修张了张口，顺着想法不经意往她小腿瞥了眼，想到上午那画面，后半截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许原和耿辰的蹦极之行变成了怂包之旅，楮家宜跟着去见证了现场，回来转播得有声有色。 　　“我还以为耿辰胆子很大呢，你们知不知道，他到了那儿以后，比许原还惨，腿软得几乎是爬上去的，磨蹭的时间比许原还要久。”楮家宜笑着，转头对耿辰揶揄道：“哎呀，早知道这么怕你还写蹦极干嘛呀，直接和我就去迪士尼就行啦。” 　　两人看起来熟络了不少，耿辰满脸忿忿不平又委屈的样子，说：“想象的高度和实际感受到的能一样吗，没体验之前，我也以为我胆子很大啊……” 　　这几天白天的素材取了不少，可晚上的合宿生活就显得十分乏味，导演理想中的画面应该是几个室友凑在一起深入地聊聊天谈谈心，能聊出爆点更好，没有的话哪怕因为生活小事吵架撕逼也比现在相互还不熟的模样强啊。为了达到节目效果，导演悄悄找了最懂得配合的耿辰。 　　晚上各自洗漱过后，耿辰召集了所有人到客厅，以抚慰白天受伤的心灵为由头，强制让大家在客厅围坐成了一个圆，还不辞辛苦地搬运了一堆酒和零食放到中间。 　　啤酒红酒洋酒都齐了，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大家心里清楚，这多半有节目组的功劳。就算不是节目组的主意，既然耿辰带了个头，他们也没有不配合的道理，这节目是糊还是火，他们每个人都得担上一份责任。 　　“平时我们没有这么闲的机会，就这么浪费太可惜了，大家一起住就该玩起来才对啊！你们有听说过‘我从来没有’这游戏吗，都知道怎么玩儿吗？” 　　楮家宜和许原都举了手，宋余舟点了点头。宁煜修不说话，耿辰直接把他归在了和沈棠一样不懂的范畴，仔细讲解起来。 　　其实规则很简单，每个人说一件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如果其他人也没有做过，就算赢，做过的人，就算输了，输的人要自觉罚酒。 　　游戏的精髓就在于，努力坑倒其他人。 　　总结起来，这是一个相互坑对方的游戏。 第74章 游戏 　　“我们可以在节目里喝酒吗？这样不太好吧？”许原算了算酒瓶数量, 心说这是要动真格, 万一有人喝醉了，或是玩出火来, 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 　　“对啊，我能喝牛奶吗？我有纯臻——” 　　沈棠说了一半，被耿辰急忙打断：“打住打住, 不许偷偷打广告啊，我们的冠名商大佬要生气的。玩游戏嘛, 不配合就没意思啦。” 　　事实上, 导演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玩脱了，他要的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游戏看着简单，却处处都是陷阱, 目的就是让他们相互坑, 最好坑出能剪成预告的大爆点来。 　　“你们尽管玩, 尽管喝, 玩出事了算我们的。不能用的内容我们都会剪掉，别担心！” 　　导演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根本也不打算掩盖节目组的野心了。 　　灯光调暗, 清冷的白光变成暖黄色调, 制造出了容易令人卸下心防的温馨氛围。 　　耿辰先起头哄大家一起碰了杯, 然后自己先开始了游戏。 　　“我从来没有出过专辑。” 　　刚开始，游戏玩得还比较温和, 没有大范围地攻击。这句显然是针对楮家宜说的，这里边只有她是歌手, 自然只有她一个人中枪。 　　楮家宜哼哼着不满，皱着眉啜了一小口，接着说：“我从来没有去过男厕所。” 　　带性别这一招有点狠，除了沈棠以外，所有室友都罚了一杯，因为是女孩子的攻击，大家也没法埋怨。 　　按着座位顺序，到了宁煜修那儿。 　　耿辰担忧地瞅着他，生怕他会扫兴，所幸他顶着面瘫脸，还是将游戏进行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抓过抢劫犯。” 　　此言一出，在场有几个人都懵逼了。 　　“宁老师你是不是没搞懂游戏规则，你要说一些你没做过但是有人做过的事儿……我们又不是警察肯定都没有抓过犯人啊……” 　　沈棠琢磨这句话大概就是冲自己来的，心里默念着要积极参与，要服从游戏规则，稳稳端起了杯子。 　　瞟见她的动作，除了宁煜修之外，其他人动作均是一顿。 　　什么鬼？ 　　“抓过抢劫犯？！” 　　“这么说其实有点夸张了，算不上是抓犯人吧，就是……”沈棠自己说这事好像在夸自己见义勇为似的，有点尴尬，几次朝宁煜修抛去眼神，他也不打算帮忙说明，她只得自己把上午发生的事复述出来。 　　“哇，厉害了厉害了。” 　　沈棠最受不了别人拿这种理应要做的事来夸她，不好意思地拿吃的转移了注意力，她心里有些怪宁煜修把这事说出来，可又清楚，宁煜修是觉得这是好事才刻意说的，又一点也怪不下去了。 　　宋余舟注意到了沈棠和宁煜修之间的几次眼神交流。 　　他们一起单独出了趟门，回来关系似乎就亲近了很多，宁煜修那谁也懒得理的性格，玩游戏时竟然故意带上了沈棠。眼神的无言交流，仿佛藏着只有他们之间才知道的秘密——这种感觉令宋余舟十分不爽。 　　本来今天就诸事不顺，心里积着一口闷气，轮到宋余舟时，他凉凉地瞥了宁煜修一眼，慢悠悠说道：“我从来没有被人叫过小胖。” 　　在座的只有沈棠知道，这是给宁煜修挖了个特别定制的坑。 　　宁煜修冷冷地和宋余舟对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视死如归地拿起了杯子。 　　得知高冷的宁煜修居然有过“小胖”的绰号，许原和楮家宜都很意外，耿辰撇过脸去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差点没憋出内伤。他们其实都有点儿怕宁煜修，可听到小胖之后，许是心理作用，再对上宁煜修冷淡的眼神，都觉得制冷威力削弱了不少。 　　沈棠和许原的攻击则十分微弱，没坑到别人，反而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两轮下来，战斗力和攻击路线已经很明显。 　　“好了！温柔的玩法过去了，接下来大家都要小心啦。” 　　耿辰摩拳擦掌地放出了狠话，坏笑地扫视众人，一如他的警告般朗声说出了让小伙伴欢呼起来的话—— 　　“我从来没有……亲、过、在、场、的、人！” 　　参加过年度盛典或是看过视频的人都知道，当时宋余舟在全国观众面前亲了沈棠，那段视频可是被人剪出来整整在每个人的微博首页流转了好几天。 　　同是被塞了满嘴狗粮的许原和楮家宜，这会儿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楮家宜高高举起手：“提问，那个吻是真心的吗？” 　　虽然他们针对的是宋余舟，可沈棠作为另一个当事人，显然少不了要尴尬，从耿辰说完之后，便一直是埋头吃零食假装事不关己的样子。 　　眼角余光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宋余舟没有正面回答楮家宜的问题，只是吞下一大口酒，纠正道：“那不叫吻，那是亲。” 　　没有逼问出具体答案，楮家宜有些失望。 　　沈棠却没由来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宋余舟混迹娱乐圈多年，对这种问题肯定是驾轻就熟，不可能眼睁睁往坑里跳的。只是刚刚那一瞬，她莫名对他的答案提心吊胆起来，像是害怕他说出确切的回答一样，心脏高悬着，肠子吊着半截，五脏六腑十分不安分，弄得她惶惶然。 　　节目组无非就想要这种行走在危险边缘的效果，对他们的“互相残杀”喜闻乐见。他们闹得越开，可用来制造话题热点的素材就越多。监控画面的导演和工作人员津津有味地跟追剧似的，心情被推上了高峰，在宋余舟不痛不痒避开话题后，中控室里的一群人霎时感觉索然无味，险些有嘘声响起。 　　许是酒意熏染，几个人神经逐渐兴奋起来，和节目组心灵相通似的，瞄准了宋余舟这个方向不断攻击。 　　“我从来没有和在场的人传过绯闻。” 　　“我从来没有和在场的人一起合作拍过戏。” 　　“我从来没有被封过影帝……” 　　…… 　　宋余舟被动地接受着一连串的围攻。 　　沈棠非本意地成为了他被人攻击的弱点，很是无奈，可又无能为力，趁着没人注意，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叮嘱：“你别照单全收，要是喝不了就别再喝啦！” 　　六个人里面于公于私她都和宋余舟关系最近，处在别的环境时没有多大感觉，可在这六个人的小团体中，关系的对比就很明显有了差别，看宋余舟被人连环攻击，多少有点自家人被欺负的憋屈心情。 　　她眉头拧在一块，说得很严肃。 　　他却侧头看她，不作声，眼里蓄着温温柔柔的笑意。 　　许原大概是不好意思再跟大队欺负人了，再次轮到他时，热烈的气氛有了缓和，他对宋余舟眨了眨眼，说：“我不搞针对啊，说个实在点的吧，请大家认真听题了。”他举起杯子，做好了一副要喝酒的架势，声音有力地念出来，“我从来，没有暗恋过别人。” 　　“卧槽许原你这是故意放水啊，是你自己渴了吧。这里你没有暗恋过，我也没有，肯定其他人都没有了。”耿辰眼里已经染上了酒意，说话音调有些控制不住，“像宋老师和宁老师这种迷妹能绕地球三圈的人，还用得着暗恋别人吗！你这放水放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啊。” 　　沈棠安心地往嘴里塞了块嘎嘣脆的小零食，心说宋余舟终于能消停会儿了。 　　可万万没想到，视线一斜，正对上宋余舟沉默的目光，然后，竟然，又见他四平八稳地拿起了酒杯！ 　　所有人的动作随着他这一下僵在了原地，许原的嘴唇都已经碰上了杯沿，这会儿硬生生停下来，诧异地品着宋余舟这个举动的含义。 　　说的是暗恋啊，这也做过？ 　　影帝您还真是阅历丰富生活多姿多彩呢。 　　这个事确实很出人意料，和宋余舟传绯闻的女星很多，可宋余舟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欣赏谁，更别说还是暗恋了。 　　难道是顾童？ 　　沈棠胡乱猜测了一下，心里莫名其妙堵得慌。 　　她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气，因为自己都搞不明白这股邪火从何而来，便更加郁闷，又隐约夹带了不高兴的情绪，平白瞪了宋余舟一眼，心说：你暗恋就暗恋，喝你的酒，看我做什么啊。 　　* 　　后半场他们都不再故意闹宋余舟了。 　　因为他意外的坦诚，大家怕他真在节目里爆出什么无法收拾的秘密来。 　　玩游戏确实容易拉近距离，几轮过后，相互之间的疏离感就少了许多。尽管有心克制，全体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玩到最后，准备的酒几乎全喝光了，只剩下沈棠和许原还是清醒的。 　　耿辰和楮家宜互怼到直接趴下。 　　宁煜修闷不吭声竟也喝了不少。 　　前面一大半时间都被人当成靶子的宋余舟就别提了，还能喘气已经是莫大的奇迹。 　　“我先把耿辰扶回房间，待会儿再跟你一起把宁老师和宋老师扶回去吧。”许原自己也有些晕乎，费劲地抬起耿辰的身子，和沈棠商量着分工。 　　“没事儿，我自己可以。”沈棠说。 　　“喝醉的人很沉的，你一个人肯定不……”许原将耿辰半个身体倚着自己，一咬牙站了起来，再抬眼，居然看见沈棠扛米袋似扛起了宋余舟。 　　“……” 　　楮家宜喝多了不让人碰，虽然意识迷糊了，抗拒意识却条件反射一般很灵敏。沈棠要抱她回房间，每次一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她就十分激动地胡乱挣扎。 　　尝试几次后，实在没辙了，只好拿了毛毯将她严实地裹起来，由她暂时先睡在沙发。 　　好在沙发够宽大，客厅开着暖气也不冷，过一夜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折腾累了，沈棠回到房里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她没有不好的习惯，酒意上头就想睡觉而已。今晚虽不至于到醉的程度，心绪还是有些飘的。 　　半夜，身旁有些动静，沈棠猜测是楮家宜醒了自己跑回了床上睡觉，便困顿得没有睁眼。 　　直到接近凌晨时，她翻了个身，睁开眼，才看清床上躺着的不是楮家宜，而是走错房间的宋余舟。 第75章 吻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他面向她侧卧着, 距离近到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沈棠困意浓重，骤然睁眼看见他, 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兴许是酒意未退，或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太自然，已经习惯了。这会儿睁开眼看见他, 竟然没有一丝惊吓。 　　像是感应到她的凝视，宋余舟也慢慢睁开了眼, 眼里蓄了微红的血丝。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这么静静地相互看着。 　　他眉宇间有疲惫的倦意，眼神却异常清亮，藏满了又深又重的情绪, 在静谧的氛围里, 如藤蔓一般缓缓游移缠绕, 不着痕迹地攫住了她的心脏。犹如黑夜里的无声潮水, 森林里的厚重迷雾，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仿佛变成了实质, 堵住了她的耳朵, 撼动着她的心脏。 　　她的大脑暂时呈现了罢工休憩状态, 呆怔地与宋余舟对视着。 　　须臾，他张了张口, 声音暗哑低沉，像是在喃喃自语, 目光却又是缱绻地盯着她的。 　　“你知道吧……那个不叫吻。” 　　“嗯？” 　　沈棠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发出了疑惑模糊的回应。 　　没等她脑子清醒过来理清眼下的境况，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肩膀被人压住，冰凉柔软的触感蓦地压在了唇上。 　　“这才是吻。” 　　宋余舟将被子拉高盖住两人的头，撑起身子，突兀地凑过去贴上了她的唇。 　　* 　　宋余舟发现自己是在隔壁房间醒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刚睁开眼，睡衣微微凌乱，头疼得像有人在里面挖地基建大楼。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 　　“对不起，这里以前是我的卧室，我可能是走错了，习惯性地回了这间房。昨晚我喝多了，不太记得是怎么回房间的……”外面天刚破晓，宋余舟迅速打理好自己，走出去询问在阳台上刚练完功的沈棠，心虚地瞥了眼四周的固定摄像机，发现还没开，当即庆幸自己醒得早，“我们……不是，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吧？” 　　“没有啊，你凌晨进错了房间，反正我也起床了，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你。”楮家宜还沙发上呼呼大睡，顾及她的形象，沈棠把她连人带毯子抱回了房间，才又出来补充：“昨晚你们喝醉以后，摄像机就都关了，现在节目组可能也都还没起呢，所以到现在还没开机，放心吧。” 　　“那我走错房间的时候你已经起来了？” 　　“嗯，正好起床，怎么了？”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地蹙起眉。 　　沈棠歪头看了眼客厅里的钟，和平时一样泰然自若。“按照节目组的作息时间，你最少还能再睡半小时，你看起来很困，要不再回去补个眠吧。”她说着，已经走进了厨房，开始给大家准备她唯一擅长的白粥加小菜，还有许原昨天教会她的高级技能——煎荷包蛋。 　　宿醉之后的清晨通常会伴随记忆断片的慌张和后悔，六个人聚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餐桌上仿佛凭空多了一道名为尴尬的小菜——被每个人就着白粥咽进了肚子里。 　　沈棠几次抬头，都正好逮到宋余舟在打量她。她专注地对付自己的饭碗，没太在意他略带古怪的探究神情。 　　事实证明，游戏的确是可以拉近人心的。 　　挥别了短暂的尴尬之后，在后面接连两天的录制中，大家的默契和话题显然多了很多，回想起第一天刚刚搬进来那晚所有人的沉默寡言，沈棠觉得，现在他们才终于有了点室友的样子。 　　一连几天的拍摄比闭关修炼还要耗费心力，再见到黎漾时，沈棠竟然有了种见到家人的亲切感，就连她毫不客气的毒舌，听进耳朵里也觉得煞是好听了。 　　“我是送你去了影帝的豪宅参加真人秀，你怎么跟刚从变形计回来似的，满脸菜色，脸色憔悴得——是翻了五座大山走回来的吗？你趁早告诉我吧，这档节目是不是没希望了，我好提前做做心理准备吃点药，免得首播的时候心脏病发。” 　　“也不至于这么糟，我感觉还是有一半希望的。”从黎漾手里接过还带着温度的抹茶拿铁，入喉的甜味治愈了她连日来的疲累。一般情况下，这种高糖分的食物在黎漾这儿是明令禁止的。眼下这举动，几乎是等于黎漾在以实际行动心疼她了。 　　“一半希望？嗯，很好，这让我从心脏病变成了高血压。”黎漾翻了个完美的白眼，“拿一个全新的节目做赌注确实太冒险了，之前我只考虑到了嘉宾阵容和噱头，没细想后面的事，他们几个大多没有综艺感，到时候节目出来的确有可能会很尴尬，你觉得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就和平时的样子差不多。该配合的我都配合了，你说的，积极参与。” 　　沈棠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表现，黎漾不知是对她信任，还是对自己的包装能力很有自信，没有再细问下去，“那就好，反正只要有存在感，热度和话题总是可以想办法的，你现在适应了吗？” 　　“比头两天好多了。” 　　“那先继续按你自己的想法去行动，等节目第一期出来之后，我们看观众的反应，再决定后面要不要调整。” 　　按计划，等他们录制到中期的时候，第一期节目就应该出来了，到时候观众买不买账，看收视和讨论便一目了然。 　　* 　　《暗狩》比预计的时间更快迎来了开播。 　　这期间没有录节目的时候，沈棠都和主演们一起忙着跑宣传。她和南嘉澍自那次在餐厅分别后就没有再联系，直到宣传电视剧时才再度见面，倒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自在，第一场宣传时，南嘉澍就很坦荡地把话和她说开了。 　　“我后来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在后台休息等候时，南嘉澍主动走过来和她谈起了那件事，“我可能是那段时间压力太大了吧，第一次主演电视剧，接的角色又很复杂，和我演对手戏的每个人实力都很强劲。我真的……恨不得自己能跟角色融为一体。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调整好自己，才会把自己的情绪和角色的情绪混淆了，还把对周若的感情代入到了你身上……我后来想想，我是挺喜欢你的，但严格说来，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更倾向于朋友之间的喜欢吧。希望上次我没有吓着你，我们还能愉快地做朋友吗？” 　　“当然。”沈棠笑着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心中轻松了不少，“我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部剧是你第一次担大旗，又有那么多老戏骨在，连我一个女二号都觉得很有压力，更别说身为男主角的你，压力大肯定是在所难免的，现在调整过来了就好，我觉得，我们这部剧肯定会有很不错的成绩。” 　　“希望吧。”南嘉澍笑笑，眉眼里多了几分阳光，又恢复了从前温润的样子。 　　《暗狩》这部剧有南嘉澍的人气和顾童的影后头衔撑着，有“傅田出品，必属精品”的口碑保证，还有在宣传中频频吸引人注意力的沈棠的反派角色作为亮点，在看过了观众对预告片花的反应后，无论是投资方，制片团队，还是主演们，都对它的收视怀了满满的期待和自信。 　　——但也不是全无担心的，毕竟民国谍战剧这种题材不属于受众特别广泛的类型，很容易出现两极分化的结果。加上傅铭生大胆采用了刚转型的南嘉澍做男主演，观众对他的接受度还有待检验。 　　《暗狩》首播当晚，沈棠正好在做视频专访，没能亲自贡献一份收视率。 　　在回程的车上，她收到了剧组发来的喜报。《暗狩》如大家所料成功引起了观众热烈的反响。甚至远远超过他们的预估，创造了今年开年以来最高的收视数据，直接吊打同时段其他卫视也在热播的同题材电视剧，网络播放总量更是达到了2.5亿的的惊人成绩，首播数据超越了去年年末被封剧王的《帝相》！ 　　虽然是老套题材，但旧瓶装新酒，男主角霍彦淮的双面人设对于观众来说比较新鲜，且开头便是紧张的节奏和富有张力的剧情，牢牢抓住了这些没耐心的观众。 　　除了南嘉澍的演技令许多网友刮目相看之外，沈棠饰演的周若一角也受到了更多人的瞩目，在第一集开播不到半小时，“周若”就窜上了实时热搜榜，在网上掀起了讨论的热潮。 　　“沈棠现在演技真的越来越不错了，周若这种角色也能驾驭住，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啊，跪服跪服！” 　　“看帝相的时候觉得她一身正气，那时候想她可能就适合演这种角色了吧，最好不要作死挑战其他的。真没想到现在换了个心狠手辣的女军官竟然也这么棒！是我小看她的演技了，说实话我觉得女军官好苏=w=” 　　“表白棠棠！表白周若！可以说是肥肠霸气侧漏了，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哦……” 　　“棠树夫妇最高！迫不及待想要看海报里两人共舞的那一幕啊啊啊啊，能一天播四集吗谢谢！两集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好不好……” 　　“沈棠的武打戏很利落啊，近年很少见动作戏能拍得这么自然的女演员了，挺好的，难得的是沈棠的感情戏也没有扣分，小眼神和细节动作都很到位，进步真的很大，和以前记忆里的沈棠完全判若两人，喜欢这么努力的演员[心][心][心]加油！” 　　夸赞的评价沈棠固然是很喜欢的，能够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像“我好喜欢你”这样单纯的粉丝告白能给人带来愉悦感和满足感，而“我原来不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这种评价能带来的是精神上征服了别人的成就感。 　　沈棠发现，有个在《帝相》热播时期曾毒舌讥讽她是“踩着坍塌的城墙逆袭”，暗指她恶意踩阮维维上位，说她演技平平，不过是捡了个好角色的剧评大V，这次在首播之后，却以截然不同的态度，再次为她发表了一篇文章。 　　——“演技点亮后，她是未来最值得期待的女演员！” 第76章 真人秀预告 　　“生日应援的事儿, 我们今天能定下来吗？如果要做的话, 最迟明天就要确定，不然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集资和宣传了。” 　　收到后援会管理群弹出的信息时, 李菁菁正在修暗狩的剧照截屏图，她停下来，指尖在键盘上敲打出细碎连贯的嗒嗒声, 和几位元老表达了自己的犹豫：“能把应援搞起来当然很好，但我有点担心的是, 棠棠现在真的需要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应援吗？我感觉她还是想走实力演员路线的,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把她往流量小花的路上带了？” 　　距离沈棠的生日还有几个月，粉丝后援会的管理层正在考虑组织一波生日应援，一方面是想让沈棠知道有这么多人参果做她坚实的后盾, 另一方面是给好不容易逆袭的她涨涨威风, 帮着宣传拉拉人气和好感。 　　毕竟现在线上的流量小花生们生日时应援阵仗都排得很大, 买星星, 登头版，甚至把名字写在好莱坞上空都已经不是个事儿了, 而沈棠出道至今仍没有个像样的生日应援, 粉丝们多少觉得自己不够给力。 　　要放在以前也就算了, 粉丝基础少, 想搞也搞不出什么花儿来。可现在不同了，光是后援会的官博粉丝就涨到了二十万, 并且在《暗狩》热播的这期间，粉丝数每天仍在不停增长, 对于一个非官方的站子来说，这已经算是还不错的数据。 　　可因为管理层几人对生日应援活动持不同意见，提议之后迟迟没能做出决定，这次是最后的讨论了。 　　“棠棠没有主动要求我们做什么，是我们自己想做而已，这也不行吗？讲真现在流量的竞争太大啦，实力演员没有人气垫底的话，别人看不到商业价值，肯定也不会给她太好的资源。” 　　昵称“糖哥儿”的元老语气很激动，发来一个绝望捂脸的表情，“本来就好不容易才逆袭到今天这位置，趁现在还有电视剧在热播，真人秀也快出来了，正是帮忙宣传的好时机，我们现在不做，难道等她以后接不到好剧再次flop的时候才出来瞎忙活吗！” 　　“别激动啊，又没说不做，这不是还在讨论嘛。我其实也赞成搞集体应援，糖哥儿说得对，没有商业价值就很难接好剧，你看别人家流量的演技差成狗，可不就因为粉丝号召力强大，才有一溜儿好剧上赶着等他挑吶。如果棠棠人气高到能好剧随便挑，以她现在的演技配上好剧，还用得着怕别人说她不是实力派？” 　　“同意+10086，”又一个元老加入了赞同的行列，“又没有人规定走流量的路子就不能是实力派了，我觉得完全不冲突呀！而且以棠现在的情况，先走一走流量的路子还更合适吧，她现在一部大女主的戏都还没演过，要是直接走纯演员那种不营销的低调路线，肯定一直就在二三线徘徊，有好剧也未必能演主角，猴年马月才能彻底火一把啊。还不如先把她的商业价值做出来，到时候好资源全部握在手里了，她爱演什么演什么，有了那个高度，咱们再配合她做个低调的演员粉，这不是更好吗，有啥好操心的？” 　　“对对！” 　　元老们几乎都同意，少数服从多数，李菁菁便没有再反对。抛却其他忧虑来说，她其实也想为沈棠做点实事。“那行，做吧！今晚我们再商量一下细则，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次日，祝佳音在日常关注粉丝动态的时候，刷出了后援会发布的应援公告。 　　@沈棠全国粉丝后援会：#沈棠##沈棠620生日快乐# 一路走来，我们习惯了把爱放在心上，见证她的成长，惊艳她给我们带来的惊喜。现在，是时候用行动表达我们的喜爱啦！在她生日那天，我们要尽粉丝最大的力量为她送上最好的祝福，欢迎人参果们一起来为棠棠应援！1、刷话题#沈棠620生日快乐#；2、参与生日应援筹资：网页链接；3、集体构想应援方式，点击下方对应援方案进行投票。应援需要全体人参果一起努力！让棠棠看见我们的力量吧~ 　　同一天里，《奇怪的室友》突袭放出了第一期的节目预告。 　　离节目正式开播还有一个多星期，节目组已经开启了倒计时的预告轰炸模式，X卫视全天插空循环播放，为了制造噱头吸引观众，预告里的情节剪辑得十分零散，只挑了些最好笑的片段和令人好奇的画面，官博挤牙膏似的，每天只挤出一点新花絮，惹得评论里一众粉丝全在嗷嗷催开播。 　　宋余舟和宁煜修无疑是这档真人秀最大的卖点，预告也在他俩身上下了最多功夫。可能是由于《暗狩》在热播，沈棠的片段也不算少，看得出来还花了不少心思。 　　在回去公寓参加第三周的录制之前，沈棠跑完了《暗狩》的最后一趟宣传活动，祝佳音在车上给她看了关于她的预告。 　　有两个片段，都只有三十秒。 　　第一个视频中，沈棠拉着行李箱出现，过少的行李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节目组特地将她和楮家宜的行李对比图切了出来，加上了搞怪的震惊表情，再配以花字：“你们真的是参加同一档节目吗？！”，平白添了几分逗趣，令人不禁莞尔。 　　下个画面，她凌晨起床，独自出现在客厅，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后，出现回忆特效切，换到了前一晚讨论床位问题时，楮家宜说：“我起得比较早，我睡外面吧。”——“我起得比较早”这句话特别做了古怪的变音加回音效果，沈棠看向楮家宜时，头上还出现了大大的惊叹号，花字：“你确定？”好像真让人脑补到了沈棠的内心活动似的。 　　一个视频是主打她的生活习惯，另一个果不其然走起了她和宋余舟的粉红路线。特地将他们购物时，宋余舟拿东西给她试吃的画面截了出来，还有她险些被熊孩子撞倒时，宋余舟拉了她一把，她非本意地“货架咚”了宋余舟的镜头，两人挨得很近，四目相对，背景蓦然响起综艺心动标配BGM《Ode To My Family》的前奏，浪漫可疑的氛围一下变得综艺感十足起来。 　　沈棠原本抱着“看看节目有多尴尬”的心态点开的视频，没想到只是短短的预告，效果却出乎意料地有趣。剪辑、花字和特效对于一档真人秀来说是画龙点睛，甚至化腐朽为神奇的存在。 　　花字师的逗趣脑补和恰到好处的特效，能让原本平平无奇的日常小事变得生动好玩，无论是她早晨练功时出现的武功特效和黄飞鸿配乐，还是她和宋余舟一有亲密接触时就出现的心动标配BGM，都令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身为当事人，沈棠对他们几个室友的真实表现是了如指掌的，可预告片的效果远远超出了预期，让见证过许多冷场瞬间的她都对节目的正式播出有了期待。 　　热评里粉丝的反应如出一辙。 　　获1008个赞的热评——“真·奇怪室友！早上练功什么鬼哈哈哈，神他妈黄飞鸿BGM！笑出了猪叫声！！！”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头的激动。 　　沈棠正在想象笑出猪叫声是怎样的画面，身旁刚看完花絮的祝佳音很好地做了示范。 　　“没有你形容的这么惨啊，这程度的话对收视率还是值得期待的。”黎漾给出了不错的评价，忽而一愣，把进度条拉回到她和宋余舟四目相对的画面上，“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儿，节目组的设定？你和他不会真有什么吧？” 　　沈棠心虚地将视线投到了车窗外。 　　“我和你说正事儿，这车窗贴了黑膜什么也看不见，别假装看风景了。” 　　“……” 　　沈棠无奈收起视线，想了想，还是没有直面回答：“说来话长，到时候你看了节目就知道了。” 　　在黎漾充满警告意味的唠叨中，车停在了东海国际公寓楼下。 　　上周的录制里，节目组安排宋余舟邀请了好友顾童来做客，几个室友的互动比较之前已经自然了很多，看点，笑点，萌点都有。现在看了预告之后，沈棠对整个节目呈现的氛围又有了新的认知，心里对自己这个综艺身份也有了更多的把握。 　　“回来啦。” 　　沈棠一进门，就见许原走出来很自然地和她打招呼。许原性子本来就很随和，熟络之后，很快就和真正的室友一样相处自然了。他是这里的家务活代表，又比较爱干净，这会儿正在收拾其他人制造出来的零食垃圾，腾出手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大箱子，“你是不是寄了行李过来？那边有你的包裹，你看看。” 　　“我的包裹？”沈棠纳闷，“我没有寄行李啊，奇怪……怎么会有人寄东西到这里给我的。”按理说也不可能是黎漾和祝佳音安排的，这两天她们都跟着她跑行程，都没听过有这事，况且有东西直接给她就行了，费什么劲寄来寄去的。 　　“是不是你买了什么啊，买了又忘了吧。还挺沉的，拆开看看就知道了。”许原扔来一把裁纸刀。 　　沈棠把箱子搬到了沙发前面，快递单的备注上写着沈棠亲启。 　　箱子又沉又重，仿佛里面藏了个大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害不害怕！！ 　　宋余舟：“我觉得有点……” 　　沈棠：“=口= 没有问你。” 　　祝佳音（举手）：“我对猪叫声有意见……” 第77章 谜题 　　“哇, 是什么呀这么大箱, 买了什么好吃的么。” 　　楮家宜刚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慢吞吞的宁煜修, 大概是又接到了节目组安排的任务，手里提了好几袋东西。宁煜修脾气臭，内里还算是绅士的, 自己一人板着脸提了三大袋，楮家宜手里只拎了一个有面包标志的牛皮纸袋。 　　楮家宜扑过来, 好奇地蹲在旁边看沈棠拆包裹。 　　沈棠心里隐隐约约的忐忑, 三两下划开了密封胶带，开箱。 　　几对目光同时看向箱子里，靠得最近的楮家宜猛地吓了一跳, 往后摔倒在地, 骇人地惊声尖叫起来—— 　　沈棠被宁煜修拉住往后退了几步, 裁纸刀掉在了地上, 眼神冷肃地盯着箱子里凌乱的物品，背脊不停往外渗着寒气。 　　在房间里和骆明宇通着电话的宋余舟, 和躺床上打游戏的耿辰, 听见外面突兀的巨大动静, 都快步凑到了客厅。 　　宋余舟出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几个人如临大敌表情惊惧地对着地上的箱子，宁煜修冷脸拽着沈棠的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 靠近宁煜修正要抢人。拖着大长腿三两步迈过去，没有了许原背影的遮挡后, 视线一斜，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身形重重一顿！ 　　纸箱里凌乱地塞了两对带血的假手和假脚，竟然还有个假人头被画上了乱七八糟的红痕，面目可怖地正对着几人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原嗓音微颤，弯下腰伸手要去翻看。 　　“等等。”宋余舟出声制止，拧紧了眉头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手套，从箱子里又翻出了更多东西。 　　沾了血的小刀，被剪得零零碎碎的沈棠的个人照片，甚至还有一封骇人的血书，白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离舟舟远点，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耿辰凑过来看清了上面的字，微微撇开脸“嘶”了一声，对宋余舟说：“这是黑粉吧，可能是你的毒唯最近看见你和沈棠撒狗粮，接受不了就搞了这些玩意儿。不过这也太过激了，照片都剪成什么样儿了……唉，这不会是真血吧？！闻起来怪怪的，我们是不是得报警——” 　　因为突然发生了大事件，节目组在搞清状况后，立刻中断了录制，导演和工作人员围在周围，不可思议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在宋余舟的叮嘱下，谁也没敢随意乱碰。 　　看血书上的内容和对她满满的恶意，几乎可以确定是黑粉寄来的没错。可怎么会寄来这里，这边的地址又是如何得知的？沈棠怀着疑虑，松开了宁煜修的保护。 　　“你别看了。” 　　她被宋余舟拉住，手被紧紧攥着，不肯让她靠近。她感觉到他的手比她还要冰凉，眼里还明显地流露出担忧，和压抑的怒火。 　　“没事，不要紧的，我想看看。”沈棠反手轻握了一下宋余舟的手掌。以前在剧组发生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坠马事故，酒店偷拍，神秘礼物，没抓住的可疑跟踪者，和至今未破案的凶杀案，她明白他的担忧从何而来，可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走到箱子面前蹲下，戴上宋余舟方才用过的手套，小心翼翼翻看里面的物品。掀开被剪坏的照片，角落里竟然还有个刚才没发现的小玩偶，同样被刀划得惨不忍睹，里边的棉絮都露出来了。 　　看见玩偶的瞬间，沈棠原本在翻找的手猛然僵住，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往脑部集中。 　　宋余舟：“发现什么了？” 　　顾不上回答，她转身跑回房，着急地打开了放在角落的行李箱，确认之后心里重重一沉。 　　真的没有！ 　　不见了。 　　大家被她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脚底发凉，也不愿对着一箱血淋淋的破烂玩意儿，赶紧跟进房间来，却看她半跪在地上失神，“怎么了？到底看见什么了？” 　　“箱子里那个坏掉的玩偶，”她尽量冷静，仍是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声音微微发颤，“那原本是我放在行李箱里的，是粉丝亲自制作送给我的礼物。” 　　那是她第一次出国看秀，粉丝来送机的时候送给她的，照着她的模样缝制的Q版人偶。这个小玩偶本来一直放在家里珍藏着，准备搬家过来录节目的前一晚，祝佳音来帮她收拾行李，说是最好把它带上，万一摄影机拍到了，能让粉丝看见自己有在好好收藏她们送的东西，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对粉丝来说也是一种感动。 　　她不太习惯把玩偶摆放在床上，也不打算刻意拿出来秀，便一直小心收在了行李箱里。可现在却—— 　　“真的假的，你不要吓我们啊！”楮家宜刚被吓得面色苍白，现下瞪大眼，像是又要吓哭了，“你没有记错吗？确定你的玩偶是放在行李箱，不是在哪里弄丢了吗？是不是带来以前就没了？不然你放在行李箱的东西怎么会被别人弄成了那样！” 　　“我记得清清楚楚，搬过来之后的第三天，我打开过行李箱，那时候它还在。” 　　“那之后呢？” 　　“后来我就没开过了，直到现在。” 　　“难道有人进来过，特地拿走了你的东西？”许原不可置信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可要经过大楼保安，这里还有那么多摄像机，还得知道你箱子里有这么个玩偶，连我们都没注意过……” 　　这一切真是太诡异了。 　　如果说收到黑粉的可怕礼物只是令人感到惊吓，那么原本属于房间里的物品失窃后，再以面目全非的模样重新邮寄到自己手里，这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一直监控着画面，如果有人进来了不可能没发现的。”导演说完，叫工作人员调出了这个房间的所有画面记录，几个工作人员仔细回看了一遍，录制下来的画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一直沉默的宁煜修在此时开了口，“该不会是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潜进来的？睡着之后不都关了机吗——” 　　“……” 　　想象到那个画面，在场所有人，连工作人员的背后都是凉飕飕的。 　　“你决定怎么做？”从发现箱子里的东西至今，宋余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要报警吗？这已经不单单是恐吓的问题了。” 　　沈棠倒不是太担心人身安全，只要不牵连到其他室友就行。 　　她只是十分迷惑，这人到底是怎么拿到她的物品，又是怎么会做出这些可怕的事情来的，黑粉都这么偏激吗？对一个人的过度喜欢，可以直接转变成对另一个人毫无道理的恨？ 　　江湖寻仇，还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 　　可她什么也没做，就落了个遭人寄刀寄血书的下场。 　　着实费解。 　　“我先把事情告诉黎漾，商量一下看决定怎么处理。你们也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吧，虽然是冲着我来的，但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沈棠不放心地叮嘱宋余舟，“特别是你，这事儿也和你有关。现在只是警告我，可下次如果她急眼了，说不定会不会也对你不利。” 　　既然能如此盲目地伤害喜欢的人的身边人，那对本人因爱生恨大抵也不是不可能的。 　　黎漾接到电话后从高架上急急返了回来，路上报了警，警察到现场取证录完口供后，到公寓管理处拷贝了小区监控录像。 　　几天后，初步调查结果出来。 　　寄来的刀和血书上的血液都是新鲜血液，但不是人血，是猫血。犯案者很小心，字迹特地用了左手书写，不容易分析。所有物品都检验不到指纹痕迹，且快递是以同城闪送的方式寄来的，注册的号码是黑号，取件地址在街边公园，周边无监控，所有线索一无所获。更奇怪的是，就连小区的监控录像都显示拍摄期间没有可疑人物进出过。 　　这事是谁做的。 　　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拿到她的私人物品。 　　这些都成了谜题。 　　虽然每个人都被吓得不轻，但节目预告已放出，拍摄进度也走了一半，临时换房子不太可行。 　　事情未水落石出，生活却要继续。所有人却自觉在心里翻了个篇，为了剩下的节目能顺利拍完，全部佯装忘记了这件事，只是很默契地每次再经过客厅放箱子的那个地方时，都下意识绕开了，就像是有心理阴影似的。 　　沈棠把这件事暂存在了心里。 　　事实上，这些天她也的确忙得无暇顾及。黎漾给她争取到了一部大女主古装电视剧的试镜机会，这次竞争的是女一号，在录制真人秀的同时，还得抽出时间来练习和试戏，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第78章 鸳鸯袖 　　拿到剧本的时候, 黎漾再三强调：“时间很紧, 一定要好好准备，认真揣摩剧本, 吃透这个角色。” 　　有了上回电影试镜的经历，沈棠对试戏这事的公正性多少有了点不信任，黎漾千叮咛万嘱咐的时候, 她没着急回应，等黎漾把该说的说完了, 才问：“这次他们有看中的人选吗, 有没有内定？” 　　黎漾喝咖啡的动作停下来，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怎么，上次被庞乐杉抢了角色之后, 就对自己没自信了？我跟你说, 这个圈子是很现实的, 不是我们抢别人的东西, 就是被别人抢。资源被抢只有两个原因，你不行, 或者我不行。上次那个电影试镜, 算是我拉错了线, 没抓住最核心的人物, 但那次只是偶然的试水，我和你说过, 不用把结果放在心上。你想要掌握主动权，等你爬上了顶端, 站稳脚跟，到那时候大可以直接跳过试戏，争抢着要你拍戏的人能从这条街排到东城购物广场——” 　　沈棠捏住薄薄的试戏剧本，对黎漾的误会很耐心地解释：“我不是对自己没自信，也不是不想参加试戏。”她换了个坐姿，对上黎漾的眼睛，认真道，“我只是想知道在这场博弈中，我所处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对手占了什么优势，我的胜算又有多少。” 　　“你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 　　“黎漾。”她微微皱眉，打断了可能听到的熟悉对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决定和安排，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伯乐，我信任你这方面的能力。但是，如果我们要一起长远地走下去，你不能永远只是知会我，我们在努力的是同一件事，我想要知道你了解的信息，我也需要有自己的判断。” 　　她说完，黎漾没有马上接话。 　　沈棠当然知道，黎漾在整个CMG艺人经纪部是话语权威，很多人见了都要尊称她一句黎总，尽管在和覃云的营运总裁竞争中失利，她在公司的地位和权力依旧岿然不动。她无心挑战她的权威，只是在讲一个道理。 　　她向来配合度很高，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黎漾不免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神情里没有不满和抗议，一副友好沟通的模样，才开口补充了更多关于试戏的消息，算是对她的“建议”妥协了。 　　“目前暂时没有听到关于内定的事儿，”黎漾点了点她手里的剧本封面下方的小字，“这部戏导演是费长鸣，编剧李真真，他们倆你知道的吧，圈里有名的夫妻档，前年拍的《清妃传》大火了一把，直到现在重播的收视率还高得很，也正是因为这样，费长鸣对这部新戏的选角特别谨慎，毕竟观众的期望值拉得太高了，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看他新戏拍成什么样儿。选角这个问题，基本是他自己拍板说了算，别人干涉不了，所以机会是有的，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珠玉在前，不只是观众会对新戏百般挑剔。在选角方面，导演和编剧肯定也免不了要将候选人的表现和上一部的演员做对比。 　　如果按照黎漾说的，这次选角别人干涉不上，那就意味着，只要现场的表现能打动费长鸣和李真真，就等于拿下了角色，但难处是，除了要和一起参与试戏的演员竞争之外，还要和上一部的女主角进行无形的角斗。 　　“怎么样，我这个伯乐的信息共享得够清晰了吗？” 　　听到黎漾调侃，沈棠笑了笑，比较方才的正经严肃，这会儿眉眼温顺又平和，让人生不出一丁点脾气来，“很清晰，这次试戏如果失败，就是我的问题了。” 　　黎漾不可置否，倒真一点鼓励和安慰的意思都没有。 　　沈棠从一堆事儿里挤出了断断续续的碎片时间来读剧本，这部《鸳鸯袖》的故事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 　　女主秦牧遥的身份原是东国公主，东国皇帝子嗣孱弱，三宫六院嫔妃众多，一直没能诞下皇子，秦牧遥的母妃华妃为了争夺后位，生下秦牧遥后，不惜将她送出宫外，换了个假皇子入宫。 　　而秦牧遥被送给了华妃的旧相识——退隐山林的秦诺将军所收养，受秦诺影响，她自小偏爱武功，好锄强扶弱。 　　华妃母凭子贵登上了后位，十几年后，假皇子被封太子，太子成年之时，另一位诞下皇子的熹妃有意争夺皇位，找到了蛛丝马迹，开始追查皇后当年狸猫换太子的旧事，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竟派人暗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诺将军为保护秦牧遥被刺死，孤身一人的秦牧遥在寻找凶手的途中，女扮男装混入了军队，因懂兵法，有谋略，武功又了得，被将军孟常破例收入军营，此后一生戎马倥偬，战功赫赫…… 　　古装剧来回就是这么些故事，大女主戏更是除了后妃宫斗之外，就是乱世成长。大框架很难不流俗，无非要在一些制作、演技和逻辑上的细节上去比较。 　　而大女主戏意味着，戏份上女主占的比重最大，故事也主要是围绕女主角去进行的，女主角能不能扛起整部剧至关重要，几乎可以说是掌握了整部剧的命运了。 　　沈棠来来回回仔细研究了秦牧遥这个角色，她与朱槿有些相似的地方，同样正义加身，同样是女将，可在其他方面又很不相同，秦牧遥这一路上是充满了成长的印迹的，她没有朱槿那么刻板，要更灵动，活泼一些。 　　试戏剧本里只有两场戏，沈棠一挤出时间就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她之前每次在片场拍完，只要时间允许，都会看看自己拍摄完的画面，感受自己想象的和入画之后的差异，现在已经越来越能控制自己的细微表情了。 　　她在录节目的时候毫不避讳地拿着剧本，只把封面上的重要信息遮了遮，在房间、阳台、沙发……随时随地都能专注地比划起来。几位“室友”就亲眼看见她捧着剧本走到厨房，趁手拿起了一根法棍在挥舞…… 　　宋余舟生怕她因为包裹的事儿心情受影响，看见这一幕之后倒是安心了不少。 　　试戏当天，黎漾来接她。 　　自从她被黑粉威胁了人身安全之后，黎漾来接她的次数变多了，时常还伴随着嫌弃破案速度太慢的念叨。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待会儿时间来不及了。” 　　沈棠和坐在前面副驾的祝佳音交换了一个迷蒙的眼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朝黎漾说明道：“我已经换了啊，这就是我穿去试戏的衣服，挺好的。” 　　黎漾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BERRY不是赞助了很多衣服吗，你不能挑件更亮眼的震慑全场的那种吗？”说罢，又挥挥手，“没事没事，算了，就这样吧，穿着不扎眼也许更好，免得分散了导演的注意力。” 　　“……” 　　沈棠继续沉浸在最后的剧本复习里，耳边是黎漾日常怼别人的声音：“行，让她五点过来吧，我到时候见一面。化妆师？化妆师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吗！如果没有更多的选择，就用最开始推荐的那个。” 　　模糊听了个大概，安静下来后，沈棠问：“怎么了，招人？” 　　“嗯，以后你这边会多一个助理和一个化妆师。”说到这，黎漾很隐忍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不擅长化妆吗，是时候需要专业的人来帮你管理造型了。” 　　“可我有佳音了，还要再找个助理吗？” 　　“佳音的工作重心会慢慢转移为协助你的工作内容，变成你的工作助理，而新来的是生活助理，等你需要忙的事越来越多，可能以后还会有三号助理四号……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话题差点跑歪，“重要的是，今天的试戏，你准备好了吗？” 　　成功拉回了正题上，黎漾一双眼如激光般扫过她脸上，严密地审视她的状态。 　　沈棠合上已经被折腾得边角微卷的剧本，沉着地点了点头，眼里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我会拿下秦牧遥这个角色。” 　　这种无须解释的自信黎漾最是欣赏，她仿佛已经从她眼里看见了属于秦牧遥的倔性，发自内心地感到满意，连笑容都出奇开怀起来。“很好，我期待等会儿看你怎么征服费长鸣。”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 　　黎漾先下了车，却不往前走，堵在车门口，偏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棠正纳闷，黎漾突然回过头来，脸上没了方才笑如春风的样子，压低声音道：“甄艺也来了。” 　　“我之前打听过他们那边，说是不打算争这个资源。”黎漾不太高兴地远远瞥了着那一行人的背影，“那个赵坤，甄艺她经纪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呵，试戏消息瞒得这么紧，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们争到底了。毕竟这堆人里边具有可比性的就只有你们两个。” 　　沈棠没明白她的意思，黎漾只抛了个话头，起初并没有细说的打算，见沈棠目光炯炯，想起几天前的一番“谈心”，便借着等电梯的功夫，三两句将其中缘由说明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ω⊙（X2）偷懒的栗子（X10）柒柒（X20）呢呢（X30）丷丷（X5）浇灌的营养液~~ 　　寄包裹的事之后会说明，走一段事业先，所有剧名纯属瞎掰，勿较真，谢谢大家。 第79章 围观试戏 　　甄艺有丰富的武打戏经验——对于秦牧遥这个角色而言很重要, 而外形也和沈棠一样偏向耐看型, 简单来说，她们两人的类型比较相似, 但比较起来还真不好说是谁的条件更胜一筹。 　　甄艺出演过几部作品的女主角，这方面比没担过大旗的沈棠要强，但这两年她的努力活动显然没能在圈子里溅起水花, 人气始终不愠不火，也没有特别出彩的作品。反观沈棠, 虽然前几年成绩平平, 但去年至今参与拍摄的两部电视剧收视成绩都很不俗，个人也引起了不小的话题热度，两人相比, 各有优劣, 光看条件实在难分秋色。 　　怪不得黎漾露出那种脸色了。 　　这次试戏也是在大会议室进行, 也许是为了让祝佳音尽快熟悉工作助理的职责, 黎漾把她也带上了，沈棠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祝佳音的装束比以往正式了许多, 似乎风格正在逐渐向黎漾靠拢, 不过脸上看起来仍是属于祝佳音式的机灵。 　　片方的人接了电话很快从会议室另一边的大门绕了出来。 　　“这儿呢, 进来吧。” 　　大约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习惯和毛病, 沈棠随着黎漾进了门，才发现比他们提前进去的甄艺此刻竟然还在。 　　会议室里有好几拨人, 导演费长鸣和编剧李真真坐在长桌边上，旁边角落里站着甄艺的经纪人和工作人员,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看架势也是演员模样，和她的小团队，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约莫是剧组人员。那么多人杵在会议室里，视线全落在了站在正中间试戏的甄艺身上。 　　她手里握了把道具长.枪，正在展示自己的武打功底。 　　算算她上来的时间，正式的两场戏估计已经试完了，眼下兴许是“加分项目”，不可能秀完这一段再气喘吁吁地进行试戏。 　　沈棠安静地看着她的身姿，心想，甄艺这真是下了苦功的。枪其实比刀剑稍难一些，上手不难，但要像个样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然而甄艺的手法、步法、身法规规矩矩，有迹可循，拦、拿、扎、劈等单式处处耍得到位，扎枪平正迅速，直出直入，力达枪尖，能做到这地步，很不错了。 　　无论谁见了这一幕，都会觉得甄艺对这角色是势在必得。 　　甄艺展现得越卖力，黎漾的眉头就蹙得越紧。 　　直到最后一个动作收起，偌大的会议室才终于有人开了口。 　　“武功底子很好。” 　　说话的是费长鸣，沈棠这才仔细看清了他的模样，约莫四十出头，看着挺和善，没有令人过目不忘的特征，很寻常的中年男人的模样。他简短地夸了一句，朝甄艺点了点头，不知是礼貌还是认可，说了一句“辛苦了”，又偏头朝刚刚带沈棠进来的工作人员说道：“先看看下一个吧。” 　　这导演倒是出人意料的和蔼。 　　沈棠心想着，那个工作人员突突跑到跟前，“沈老师？到你了。” 　　她和甄艺擦肩而多，两人不经意地对上视线，又飞快地分开了，站定到中间时，眼角余光看见，甄艺也没有马上离开，大约是在等着看她的表现。 　　“导演好，编剧好，我是沈棠。” 　　她声音清亮，礼貌的招呼，却没有多余的一丝奉承。 　　费长鸣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过多的寒暄，立刻便进入了主题。 　　“先看看第一场戏，开始吧。” 　　无暇去想周边有多少人在围观，沈棠低下了头，回想这几天对角色的揣摩，再睁开眼时，眼神里多了些活灵活现的情绪。 　　她定定地站着，目光半是好奇半是探究地凝视着一个地方——似乎看见了将军孟常在排兵布阵，听到对方说了自己不同意的理论似的，忽然眉目紧拧，着急地将身子微斜越过了前面遮挡的“将士”，径直上前几步，指着并不存在的沙盘，严肃又自然地指正起来。 　　“不妥不妥，你若是分兵把守豫河南岸，豫河绵延千里，多处可渡，根本防不胜防！非但不能阻止敌军南下，还平白将自己薄弱的兵力更加分散，得不偿失啊。要我说，先派精兵入聿章，防止敌军突袭京都，再率兵屯守这个重要渡口，集中兵力，扼守要隘才是……” 　　一番话说得着急却又清晰，好像这段话是真心发自肺腑的抗议，察觉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她逐渐变得小声，在“将军”质问之下，不忘抬手扶稳随时要掉下来的头盔，目光流转，带着懊恼，干巴巴笑道：“我……将军肯定没见过小的，小的是替人给将军送药来的。” 　　她指了指一旁的“药碗”，假意嚎起来：“小的无意冒犯将军，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说罢，眼角却浮起一丝隐约的顽皮笑意。盯紧右侧，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刚走出两步，像是后面有人揪住了领子似的，猛然一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哎哎哎——” 　　她抿唇，伸直手掌，转身，凌厉的掌风向后扫去。 　　“停！” 　　在场众人不知不觉陷入了这段戏里，被费长鸣突然叫了停，才反应过来深觉意犹未尽。 　　黎漾的脸色在看完这段表现后重新好转，倒是甄艺和经纪人赵坤绷紧了神色，如临大敌的模样。 　　好像所有导演的面部都有无形的一层遮挡，把他们的情绪遮得密不透风。费长鸣的神情和善，然而读不出好坏，只淡淡地说道：“试试后面一段吧。” 　　在费长鸣说话期间，沈棠闭了闭眼，已经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第二段是女主角秦牧遥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且得知刺杀养父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后，以全新身份回到了宫中，与皇后进行对峙的情节。在故事结局里，秦牧遥拒绝与皇后相认，最终受封为东国第一位女侯。 　　沈棠的眼神从方才还有些莽撞可爱的少女，一下变成了历经世事的模样，染上些许沧桑，面对生母眼神微冷。 　　会议室里的人全部感觉到了她情绪的明显转变。 　　“皇后娘娘找微臣所为何事？”她保持着冰冷的客气，对着空气微微福了福身子，却不打算多做礼节。 　　听见皇后客套的寒暄问好，她扯了扯嘴角，敷衍应道：“微臣的本分是保卫疆土，东国太平，百姓安居了，那我自然便过得好。” 　　静默了片刻，仿若从对面的皇后口中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忽然笑起来，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蒙了层雾气。 　　“遥儿？！”她笑容夸张，似是生拉硬拽出来的，带着笑音强忍着嘴角的嘲弄，微微颤声道：“皇后娘娘，您这么叫微臣，微臣真是受宠若惊啊——不，您当年是不是有意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爹，而我爹当年为了救我被人刺杀了。” 　　“停——” 　　费长鸣再度出声。 　　沈棠很快收起了情绪，在众人看得入迷还未消散的余韵里，她已经完全变回了自己，不卑不亢地站在费长鸣和李真真面前，等待他们的评论。 　　她的收放自如让费长鸣有些意外，他看过沈棠最近两部剧的表现，确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沈棠有相似的角色经验，这是她的优势，对这类角色有一定的熟悉程度，能迅速进入状态，可这也是劣势，要将朱槿和秦牧遥的表演区分开来，让观众看清他们的不同，这是她面临的最大难点。 　　试戏时，费长鸣就是抱着这个疑问在审视她。 　　沈棠眼见李真真在纸上写了什么，推到费长鸣面前，两人会心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对她的表演发表任何评价。 　　她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还算满意，可毕竟没看见甄艺的表现，无法做比较，筑起的自信随着费长鸣的沉默逐渐有些松动起来。 　　在黎漾的眼神催促下，她深呼吸一口气，主动提议道：“导演，我也有武功底子的，如果时间允许，我可以现场展示一下。” 　　费长鸣露出了试戏至今第一个笑容，却不知是为什么而笑，看得人有些发怵。 　　“我听说你在《帝相》和《暗狩》里面都没有用过武替？” 　　“嗯。” 　　“那就行了，不用了，我已经了解了你的身手。” 　　那是没戏了吗？ 　　沈棠疑惑地回想着自己的试戏过程，并没有找到一丝失误，甚至比私下练习的状态还要更好些。 　　她看了看黎漾和祝佳音，皆是和她一样满脸的莫名其妙。 　　再转头，费长鸣已经站起身，绕过长桌，蓦地来到了她跟前。 　　沈棠：“……？” 　　“欢迎加入剧组。”他突兀地朝她伸出手，说出来的话更令人猝不及防。 　　沈棠云里雾里，不知道该不该握上去，“我通过了？” 　　就这样突然当场决定了？ 　　“待会儿看看合同，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就是我们要找的秦牧遥了。” 　　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黎漾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冲过来，热情地代替她握住了费长鸣的手，“谢谢费导，谢谢李编剧。” 　　会议室里除了他们这两拨人，其他人面对这突如其来事态发展，全都表情尴尬，陷入了十分难堪的境遇。 　　甄艺直来直去，挥开了经纪人劝阻的手，径直上前在其乐融融的合作氛围中插了一脚，质问道：“费导，我不明白，为什么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因为我棠很棒(??????)?? 第80章 公平 　　“费导, 那个, 没别的意思啊，我们甄艺是想说刚刚的表现您有哪里不满意的吗？”经纪人赵坤连忙找补, 跟在甄艺后面走过来时，暗里凉凉地瞥了黎漾一眼，“我们甄艺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吧, 后边还展示了长.枪呢，秦牧遥这角色有个好身手很重要啊……” 　　沈棠感受到了赵坤不太善意的眼神, 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 她连身手都没展示，就这么拿下角色太不公平。 　　其实不只是对方，她自己也很好奇, 费长鸣是因为哪一点才当场定下她做女主角的。 　　“甄艺, 你看了沈棠的表演, 应该知道, 你们俩对角色的演绎很不相同。”费长鸣出奇地有耐心，竟真的对着甄艺开始说明起来：“你演绎的秦牧遥, 更硬气, 更有气场, 因为你知道秦牧遥后来是一代名将, 你心里已经先给这个角色下了定义，所以表现出来的处处是名将的气度和架势, 可事实上，第一场戏里, 秦牧遥只是混进了军营不知天高地厚的假小子，这个阶段的她和你所表演出来的，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出来指点兵法时，也不该是带着傲气和炫技的意味，是单纯认为别人这种做法不对，才着急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李真真补充了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的想法和特点，不过沈棠的演绎和对角色的理解更贴近角色本身。” 　　甄艺抿唇沉思了一会儿，不甘心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反倒是方才还拦着的赵坤莫名脑子犯抽，对沈棠发起难来：“角色的理解嘛，导演给多说两遍也就懂了，只要演技在线这个不用担心的，而且我们还展示了身手呢。” 　　“小赵，”黎漾扯起客套的假笑，嗓音微扬，卖起了前辈的老资格，“《帝相》和《暗狩》这么火，你居然没有看过吗？看过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家沈棠的身手。” 　　“那亲眼见和透过电视看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年头谁都说不用替身……” 　　“啧，我怎么觉得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听着让人不太舒服，费导都说了不必看了。” 　　“身手倒是次要，毕竟我要的是一个能撑起整部剧的女主角，而不是一个武打高手，当然身手好对这个角色是很有帮助……”费长鸣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看向沈棠，似乎等着看她会怎么应付眼下的局面。 　　沈棠瞅了瞅满脸不服的赵坤，察觉到费长鸣的眼神，敛下眼，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旁边拿起了刚才甄艺用过的长.枪，流畅地在手里挥舞了两下，蕴着暗力划破空气，发出破风的咻咻声。 　　“如果大家想看，我不介意展示。” 　　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她退远了些，没有固定的招式和步法，几乎是往后退的同时手握长-枪便开始行云流水地挥动起来。出枪苍劲有力，身段却十分柔韧自然，相较甄艺看起来刻板规矩的平稳招式，她的身法和步法里更多了灵动与洒脱，飞身跃起的华丽枪法和落地的轻盈，无一处不透着随性从容，神情余裕满满，力气却直达枪尖，看到最后连费长鸣都忍不住拍起手来。 　　“好！亲眼所见果然是和在电视里看的不一样，早知我刚刚就应该要求你展示，差点错过了这么精彩的表演。”费长鸣笑得愈发爽朗，连连称赞，“很少见女性的枪法使得这么好的，真是难得！” 　　原本还在耍赖的赵坤，偷鸡不成蚀把米，没难倒沈棠，反而趁势给了她一个加分的大好机会，被甄艺狠狠白了一眼之后，再也不多话了，灰溜溜地跟着甄艺出了会议室。 　　沈棠亲耳听见费长鸣叫人取消了后面所有的试戏，这是她签过最快的一份合同，快到他们离开大楼，回到车上，还隐约有些恍惚。 　　“真就这么定了？”沈棠问黎漾，没有了等待结果时的忐忑，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签合同的时候，费长鸣说了，原本很担心她处理不好朱槿和秦牧遥之间的角色差异，但看完她的试戏之后，立马消除了这个疑虑——可这也决定得太快？ 　　“确实顺利得不可思议。” 　　黎漾说是这么说，可沈棠分明从她的侧脸看见了大快人心四个大字，就差没在赵坤面前叉着腰狠狠嘲笑一番了。有短信进来，她低头飞快地按着手机，甚至在嘚瑟之余，眼里流露出了一点可以称之为甜蜜的情绪。最近的黎漾偶尔会有那种表情，这和她钢铁女战士的人设不太一致，不得不让沈棠感到奇怪。 　　“只能说费长鸣很有眼光，不管是演技还是其他方面，你显然都完胜甄艺，至于其他人，算得上合适的小花档期都调不过来，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比你更合适了，而且过两天《奇怪的室友》就要首播了，到时候你人气飙升对剧宣也有不少好处。” 　　说到这儿，黎漾的语气开始幸灾乐祸起来，“《绝地反击》我们幸好是没接下来，那部电影定的男主角昨晚因为吸毒被抓了，现在剧组一团乱，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这事早上听祝佳音提过一嘴，说是那部电影定下的男主昨晚被号称“王牌情报组织”的东城夕阳群众给举报了，消息准确，警察一出动，就抓了聚众吸毒的现行。 　　网络上连那演员涕泪齐飞的照片都给曝光出来了，网友们本来就对这事儿敏感，事情出来后都变成了看好戏的态度，连带电影也遭了殃，从一片高涨的期待之声变成了纷纷观望事态发展，本来就是流水的商业片，经这么一闹，同档期又有不少强敌，总归是流失了不少影粉。 　　沈棠没太幸灾乐祸，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 　　她并非圣母，只是黎漾和祝佳音已经充分替她宣泄过了这种情绪，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哪怕是唇舌上的反击和精神层面的“复仇”，她心里都是很高兴很受用的。这种高兴极大地盖过了她个人的小心眼，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当起好人来。 　　虽然失掉了电影女二号，却斩获了一个电视剧女主角的机会。她想，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 　　两天后，以吊人胃口的预告花絮连续轰炸了观众一周时间，号称国内首档明星同居生活观察类真人秀的《奇怪的室友》，终于在X卫视黄金时间开播了！ 　　这晚沈棠没有录节目，由于黎漾对这档真人秀的过分紧张，她和祝佳音意外地被黎漾拉到了家里一起观看。 　　黎漾家里的风格和想象中相差无几，没什么人情味儿的装潢，色调以黑白灰三色几乎可以概全了。沈棠还无意间在洗手间里发现了男人的生活痕迹，刮胡刀，多余的牙刷，和男士护肤品——MONCHER的男士系列。 　　仿佛窥探了别人的秘密，沈棠一边洗手，往瓶瓶罐罐上的名称瞅了几眼，自己倒心虚起来，什么也没问，在节目开播前悄悄回到了电视前。 　　因为在预告片里见识过了后期特效和花字的神奇之处，沈棠对正式开播的期待比较之前多了许多，熬过了差点让人失去耐心的两段长广告之后，终于看见了宋余舟在画面里出现，这是节目组找他开小会，他答应借出房子的片段。 　　一期包括广告大约六十分钟，其中有很多她没见过的画面，比如宋余舟身为房主，在焦急等待他们到来的期间，独自在公寓里喃喃自语，和节目组进行无效对话，随后干脆撇下节目组玩起了游戏。 　　还有其他人公开私宅内部，收拾东西的有趣桥段，许原一边收拾一边老妈子似的碎碎念，耿辰的房间乱得和猪窝有一拼，楮家宜粉嫩少女人设不崩，只有宁煜修是助理出镜帮忙收拾的，他负责臭脸指点江山。 　　其实每个人的片段拼在一起之后，倒真不那么尴尬和无趣。这里面有他们真实性格的一部分，六人六色，六种不同的明星面貌，不去回忆其中细节，只把自己单纯当做观众的话，连沈棠这种不怎么懂综艺梗的看了都觉得挺有意思。 　　节目组承袭了预告片里的逗趣后期，给宋余舟冠上了影帝光环和掌声特效，耿辰乱糟糟的卧室里有一只卡通猪在奔跑，宁煜修眼神一瞥就有冰刀飞出，她很平常地对着镜头介绍自己的房子时，简陋的房间画面被打上了“老干部风格满满”的花字，不但没了平淡无趣的感觉，还凭空让人对她的整体想象多了记忆点。 　　第一期从搬家合体到播到她和宋余舟到达购物中心为止，下期预告里两人的粉红情节和他们买菜期间——耿辰撩妹、许原向宁煜修示好被冷拒，合成了三大看点。 　　“除了刚开门那会儿不太适应之外，其他时候看起来挺自然的，暂时没发现有招黑的地方，只是后边选房的时候太没存在感了，”黎漾的评价不算差，也不算好，“后面几期的存在感应该不会和这期一样吧？” 　　“如果没有被剪掉的话，”她不确定导演会用哪些画面，“这时候你还没提醒我要多露脸，我经常忘了是在录节目，后面大概好一些。” 　　“大概？” 　　看见黎漾不甚满意的眼神，沈棠举起手重新强调：“后来我很积极，能参与的事儿我都参与了，只要是集体画面，肯定总有一个摄像机里面有我。” 　　她清楚，自己处于上升的关键时期，黎漾会紧张，是因为对她看重。 　　节目已经播完，收视率和观众的反应无疑是节目组和嘉宾最关心的事。 　　在真人秀大行其道的现在，每个卫视都加大了综艺密度和份量，竞争之猛烈，想要突围而出打造爆款并不容易。尤其这档节目在录制头一两天时，不只是沈棠这么想，其他人眼里分明也写着“这节目要完”，所以即使首播的效果比想象中好，对于收视，嘉宾们不太敢抱有很高的期望。 　　因此，得知收视破四——在破二都属可观的大环境中，沈棠发自内心感到了意外，并深刻感受到了一线演员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这就是黎漾一直在说的，她目前还缺乏的东西。 　　说真的，要不是宋余舟和宁煜修的粉丝撑起了收视半边天。 　　能破四吗？ 　　可能破二都悬。 　　再看网友们的反应，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夸宋余舟和宁煜修的，宋余舟就不必说了，他哪怕是对着镜头不吭声打一小时的游戏，观众铁定都能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可宁煜修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扑克脸，居然还有很多观众嗷嗷说他可爱。 　　沈棠觉得祝佳音的吐槽很对，到底是拥有怎样的一双眼睛，才能发现他的可爱？ 　　人气高到了某种程度之后，真是很多事儿都不能用常理去解释了。 　　她在第一期的份量不太多，但既然收视率上来了，除了粉丝的吹捧以外，纯观众看得细致，评论涉及的面就更广些，和她相关的自然也不会太少。 　　“只有两个女生参加对比还挺明显的，沈棠这种不做作的人设很合我心意啊，都没怎么收拾就提着东西说要走了，仿佛看见节目组一脸懵逼233333” 　　“有点尴尬，不过这样才真实，沈棠和楮家宜一个老干部一个少女，楮家宜把娃娃摆满床的时候，沈棠大概满头问号，哈哈哈，老干部无法理解少女心[二哈]” 　　“沈棠和宋余舟配一脸啊！！两人坐在沙发上那会儿简直偶像剧画面了！” 　　“在追《暗狩》，听说里面没用武替，沈棠的身手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其实宋余舟说女生为什么不用选房的时候，我有点担心她徒手把影帝甩出窗外[笑哭]也是不知道影帝在想啥[笑哭]” 　　除了把宋余舟甩出窗外之外，大部分的评论内容她都预料到了，整体风向还算不错，毕竟才第一期，虽没有黎漾所期望的热烈反应，但对她有好感的观众不少，是个不错的开始。 　　黎漾也说了，这种真人秀一两期还看不出什么，等观众回过味来了，再播几期，才是真正看出效果的时候。 　　从黎漾家里出来的第二天，沈棠前往公寓，参加了最后一周的节目录制。 第81章 凶手 　　最后两天的录制地点, 是在度假村。 　　许原当时在愿望卡片上写的是：想和大家一起去度假。 　　所以即使是被楮家宜抽到, 仍需要大家一起参与，而因为各自日程的问题, 这个心愿一直没能实现，拖着拖着，便留到了最后。 　　度假村在本市和临市的交界处, 差不多再往开个二十公里，就是地价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地方了。 　　这里依山傍水, 空气清新得连肺都被净化了不少, 恨不得用力多吸几口，储回有霾的市中心去。环境好，私密度强, 旅客少, 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长期呆在公众视野里的而言, 是再好不过的休憩圣地。 　　这个地点选得很妙。 　　很妙的原因不在于环境有多美, 而是，当他们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治愈度假之旅时, 震惊地听见许原对着度假村老板娘喊了声妈。 　　爱干活儿的许原竟然是个小老板？！ 　　这特么是给了节目组多少广告费？！ 　　大家回头寻找导演, 看见他得逞的神情, 明白了果然节目组早有预谋。 　　好几天未见的任务信封出镜—— 　　“欢迎来到山清水秀的度假村, 和室友一起好好享受自然吧！别忘了找到老板娘，争取适合自己的工作, 完成度假村一日打工经历。” 　　括号里还跟了一行小字：“所有工作成果由许原检验，没有通过的室友在明晚的篝火派对上需要担当服务员的角色, 负责服务所有室友。” 　　“这是报复我们平时不干活吗？”耿辰首先哀嚎起来。 　　在同居的这段时间里，许原是家务活担当，确实干得最多。 　　今天这个环节设定，算是帮他报了大仇了。 　　“都有什么工作啊？我不会啊，要做什么啊……” 　　楮家宜可怜地看向许原，许原只安抚地笑了笑，这桥段不是他设计的，他充其量只是被节目组利用的少年，他也没办法啊。 　　“去问问老板娘就知道了。” 　　沈棠一动，杵在身边的宋余舟也跟着走过去，发愣或抱怨的几个人也才慢吞吞跟上了。 　　录了大半个月的节目，和节目组打交道多了，沈棠心底对他们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看见任务卡时，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不少波折。 　　果不其然，老板娘加入了节目组的坑人阵容。 　　想要从她手里得到工作机会，必须先完成力气、速度、灵敏度等各种不同的挑战。 　　沈棠清楚地看见，除了许原面带抱歉，其他人脸上都是火山爆发的前夕——要不是已经挨到了最后两天，兴许就有人罢录了。 　　一番游戏过后，沈棠和宋余舟得到了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据说难度等级只有二，只要点菜和上菜就行。宁煜修则是订房部的前台，不知道老板娘是听任了节目组的安排刻意为之，还是神奇地从宁煜修身上看见了适合做前台的特质，总之他的表情不太好，恐怕今天来办入住的客人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耿辰和楮家宜一个是厨房的小帮工，一个要帮忙打扫房间，都是最辛苦的活儿。 　　沈棠换了衣服出来时，就看耿辰一边嚷着“平时不干活，今日徒伤悲”，又念“天降大坑于斯人也，必是节目组作妖”，一边苦着脸在老板娘指令下抬着大闸蟹进了后厨。 　　“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循声回头，见宋余舟也系上了白围裙，果真人长得好连披麻袋都是时尚，不像服务员，倒有几分西餐厅主厨的模样，“说不定以后演戏，这段经历能派上用场。” 　　沈棠笑了，“是不是影帝都这样？” 　　“都什么？” 　　“做什么都优先想到演戏，把生活中的体验全部活用到演技里啊。” 　　“没这么夸张，”宋余舟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树立形象展现自我的大好机会，又硬是转个弯兜了回去，“有条件体验的时候是可以这样啊，只要记住做一件事的感受，以后演绎到类似的情节时，再回忆那时候的感受和想法，把它释放出来就行，这也是一种演技方法。” 　　“那感情戏呢？”沈棠翻看着手中的餐单，顺口问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记住喜欢的心情，运用到戏里吗？” 　　空气突然安静。 　　以为宋余舟走了，沈棠疑惑地掀起眼皮，却蓦地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 　　宋余舟回过神，心不在焉地合上了餐单：“应该也可以吧，这个我还没试过，我以前没喜欢过别人。” 　　哦，以前没有。 　　那现在呢？ 　　沈棠话到嘴边，脑子一热又要发问，幸好余光及时瞥见了身旁的跟拍大哥，瞬间犹如被拍了一板砖猛然清醒过来。 　　想什么呢！这还在录制节目，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不是摆明让人为难吗，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八卦了。真不好。 　　她自我检讨了一阵，随后专心投入到节目中，和餐厅经理学了学基本的礼仪，等到了饭点，开始真正忙碌起来。 　　说是很简单的工作内容，可真做起来，也不如想象中的顺畅。 　　下单要快而准确，必须手脑并用，因为记不住所有菜名，所以时常卡壳。有些客人知道在拍节目，或是认识他们的，就特别善良地配合，连下错单都欣然接受。 　　这种时候，宋余舟的人气体现得很明显，只要一靠近哪张桌，必定有求合照的，求握手的，求拥抱的，甚至还有非要请他坐下吃菜的…… 　　倒也不是没有人认出沈棠，耳边关于她的话题也有，只是相比起大家对于宋余舟“直接上手”的热情，对她貌似似乎仅止步于“真人好漂亮”“好随和”这样的赞美。 　　沈棠觉得自己得多包揽些活儿，宋余舟穿上围裙也不像服务员，就好好地做他的发光体，接受大家的喜爱就行。端盘子这种事儿，还是她—— 　　捧住盘子的手停住，她抬眼，看着脱离了客人包围，正抓住了盘子另一边的宋余舟。 　　“我来。” 　　“还是我来吧，不然你一过去又要被围住啦。” 　　宋余舟瞥了眼后面等着要上菜的七八个大盘，计算着自己可以把这些都搞定，腾出时间让沈棠休息，便无论如何不肯松手：“都说了让我来。” 　　“我来就行。” 　　两人抢着一个盘子僵持不下。 　　跟拍的摄影大哥拍了两人沉默对视的画面，又近距离把镜头对准了表情无辜的鱼头，头顶冒出了巨大的问号，心说：你们有这么喜欢清蒸鱼吗，再喜欢那也是别人的菜，抢什么呢…… 　　好不容易结束了大半天的工作体验，许原有心放过，每个人的成果都是合格的。但就此掉以轻心的话，未免太不了解节目组了，录制已经到了尾声，怎么可能不利用最后的时间好好折磨和压榨他们一番。 　　沈棠早做了心理准备，只等接招。果然等他们享受了豪华晚餐后，还没来得及相互感叹即将到来的分别，就又接到了一个不愿面对的噩耗。 　　许原提议，明早进行健康友爱的登山比赛。 　　耿辰当即就炸毛了，呸，去你的健康友爱！ 　　其他小伙伴的眼神也盛满了哀怨：你到底给了多少广告费给节目组？ 　　许原避开摄像机苦哈哈地给大家投来抱歉的目光：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想和大家好好度假来着，我也很无奈啊。 　　度假村后边有座海拔不算高的小山，据说顶峰有个观景台，景色还不错，一般游客过来度假都会上去瞧瞧。 　　沈棠清早起来，溜达了一圈后，和大家汇合开始了比赛。 　　节目组规定的赛制是，谁最早到达观景台，谁就能享受豪华早餐，而名次垫底的不但连馒头都没得吃，还要负责帮忙准备今晚的篝火派对。 　　在宋余舟的设想里，最好的画面应该是他和沈棠并肩走在前面，把其他人远远抛在后边，一路赏花说笑游玩上山顶，万一沈棠累了，他还能当个人肉靠垫。 　　然而现实却是，他体力不支地撑在树上，只能对着沈棠健步如飞的背影徒劳地叮嘱道：“小心，别走太快了。” 　　许原听见了，在后边扬声补充：“记住一直往上走啊，别走旁边的岔路，万一有蛇！” 　　宋余舟：“……” 　　并肩而行的不是沈棠，是同样体力不支的宁煜修，不但喘得厉害，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得鼻尖通红，饶是顶着张冷漠脸，也显得滑稽起来。 　　“你是不是花粉过敏？”宋余舟看了看山路两边颜色绚烂的花，转身问道。 　　宁煜修又一个喷嚏，斜乜了宋余舟一眼，别别扭扭，好半天才应了声，“嗯。” 　　“那不早说，过敏还凑什么热闹，”宋余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口罩，塞到他手里，“戴上吧。” 　　宁煜修怔愣着没有动作，似乎有点尴尬，有些无所适从，又很纳闷为什么他会随身带着口罩似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两天有点要感冒的迹象，我带着备用而已，给了你就没了。” 　　“那你收回去吧，我不用。” 　　宋余舟本来就爬山爬得心累，听他这么一说，露出十分牙疼的表情，“给你就给你了，一个口罩至于推来推去的么，就算你现在放弃了要下山，一路上还有这么多花，你想在最后一天把自己弄进医院不成？” 　　沈棠卯足了劲儿往上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摄影师没跟上来。 　　她的体力还很充沛，可为了等跟拍的摄影师，只好稍作休息，坐在了旁边一条小岔路的大石头上，如果后面有人跟上来，从这个角度能正好看见。 　　“空气真好啊！”她仰头，双手撑在后面的石面上。 　　市中心很难能见到这样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她闭上了眼，享受着徐徐的山风刮过，耳边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拨动树叶的声响。 　　“罗哥？”沈棠睁开眼，喊了声负责跟拍自己的摄像大哥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望向来时的阶梯路，显然还没有人跟上来。 　　“奇怪，是我听错了吗。” 　　她往四周看了看，起身走到岔路边上，微微弯下腰，探出身子，企图透过树叶的缝隙看清山下队伍的动静。 　　正专心地眯眼找着角度，忽而又有细微的动静传入耳里。这回沈棠树起了警觉，目光变得锐利，攥紧了拳头。 　　一转身，竟有人影直直扑过来，还没看清，肩膀就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往后推去。她正巧站在石子路的边缘，脚下一滑，整个人便重心不稳踏空掉落下去。 　　事情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寂静的半山腰，除了极短促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惊呼，以及石子掉落的声音，一切都还蒙着美好的假象。 　　“掉下去了？我、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谁让你站在边上了，怎么办，怎么办……”一个体型微宽的女性，趴在刚才沈棠站过的地方，神志不清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越说意思越混乱，“所以我不是让你离舟舟远点了吗！你为什么不听！就是因为你勾引舟舟，他才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那么爱他，你呢？！你活该，对，你活该，这是意外，不是我的错……” 　　这人语无伦次地自我安慰，随后慌慌张张地转身往小路上奔走。 　　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声，像是踩在树枝上发出的断裂声。 　　她心里一惊，不敢回头，猛地拔腿狂奔。 　　然而才没跑出多远，背部犹如被重重踢了一脚，控制不住向前倒去。 　　她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回过头，霎时面色惊惧，褪去了血色，声音发起抖来。 　　“你，你不是掉下去了吗！” 　　沈棠拍了拍沾上泥土的手心，居高临下，凌厉地瞪视着这个无故行凶的陌生人。 　　刚才她没有防备，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人突袭推下山。幸好这山不是那种险陡的高山，坡度小，树木密集，不容易摔出人命。而且她掉下去时抓住了树枝，稍微使劲就上来了。 　　可凶手还是可恶！ 　　今天如果受害的不是她，而是其他更柔弱一些的女孩儿，就算不出人命，肯定也少不了一身伤。 　　“你是谁？是上次给我寄东西的人吗？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凶手指着她发抖了半天，没有回答，爬起身来又要往前跑。 　　沈棠上前抓住了这人的半边手臂。凶手微胖，力气还不小，拼了命使劲挣脱，在沈棠手背上用力挠了一把，趁她松了力气，居然真的挥开了她的手，又用力将她往后推。 　　区区一个神志不清的黑粉，要是抓不住，沈棠的武林盟主真白做了。 　　沈棠呼了口气，不打算再来软的，一脚过去直接踢中凶手的大腿，麻得这人跪倒在地，再顺手扯下一段树藤，将对方双手反剪绑了起来。 　　这个人约莫是真的疯了，已经被捆住了手，还不死心，疯狂地朝沈棠这个方向打过来，嘴里不停发出惨烈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果然就这么被抓住了吗=w= 第82章 突击 　　宋余舟一行人戳在山腰上半死不活地瘫成一片企图和节目组抗议的时候, 突然听见了上方传来骇人的女声尖叫。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宋余舟连忙往前赶，却见着了负责跟拍沈棠的摄影师罗哥, 落单的罗哥指着尖叫来源的方向，惊慌地说：“沈棠好像就在上边。” 　　等宋余舟以最快速度找到事发地点时，看见的就是沈棠绑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的画面, 后面跟上来的众人皆是一愣。 　　耿辰：“这……什么情况？” 　　行凶的女人被沈棠限制了行动，却依然反抗得很激烈, 见人群陆续围过来, 更为激动地挣扎起来，攻击力十足的样子。 　　宋余舟一靠近沈棠，那人便疯狂地朝他扑过来, “舟舟, 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救我啊！” 　　“别动！”沈棠中气十足地低喝了一声, 围观的一干人等立刻乖觉地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反倒是真正该听这话的人依旧很不安分。她用力拉紧了绑在凶手身上的树藤, 制止宋余舟继续往这边走：“你不要靠太近了, 很危险。” 　　刚才宋余舟一心在她身上, 这会儿经她一说, 才看清了那女人的长相，猛然怔住, 顿住了脚步，目光警觉起来：“她是那天在M购物中心闹事的人……” 　　沈棠闻言面色凝重起来, 把这人推自己下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听得现场抽气声连连，节目组几个力气大的小青年赶紧上前替她压制住了这号危险人物。 　　“我不是故意的，她站在那里，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我就是想给她个教训而已，没想要害她怎么样，舟舟，你相信我，我那么喜欢你，你会相信我的是不是？” 　　宋余舟没回应，将沈棠拉到身后护住，才反问道：“上次那些东西是不是你寄的？” 　　他声音平静，要不是眼神里透着寒气，听起来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话音还放软了些，又接着说：“你不是喜欢我吗，既然喜欢我，就应该对我说实话啊，我不会追究的。你说，上次寄到公寓的那箱东西，是不是你寄的？” 　　凶手低下头，心虚地嗫嚅：“嗯……她离你太近了，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她和我在一起，所以让她离我远点，她不听，所以你今天才推她下山，是吗？” 　　宋余舟的“理解”给了凶手极大的鼓舞，她疯狂地点头，眼神有些迷乱，声音也激动得嘶哑起来：“对，我都警告过她了，她偏偏不听！我不是故意要推她，我没有想对她怎么样，我只是希望她消失，她消失了，你就会认真看我了，就像现在这样……舟舟，你看我，我身上刻的都是你的名字……” 　　头皮一阵发麻，宋余舟嫌恶地甩掉她蹭过来的手，退开几步，转身和导演说：“我们报警。” 　　是商量的意思，毕竟是在拍摄节目期间发生的事，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许原：“可我们没人看见她行凶的场面，没有证据，报警能有用吗？” 　　“谁说没有证据，”耿辰站出来，得意地晃晃手机，偶尔碰见一次的拔刀相处让他觉得自己充满了正义感，“刚刚她自己承认的那些话，我都录下来了，新鲜出炉的视频，只要警察同志能扣住她，再仔细查查，我就不信她还能跑的掉！”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沈棠没受伤已经是万幸，节目组抱着烧高香的心态，“客串”了一回警察羁押犯人的情节，把凶手带回度假村后，慎重地将这危险人物交接给了正牌的警察同志。 　　宋余舟录口供的时间比沈棠还要久上许多，不只是这次的事件，他把以往发生过的一件件存有疑心的怪事，全部详细说了出来。 　　节目组原定今晚举办篝火派对，明天一早杀青回市里。可因为这个事故，废掉了大半天的素材，只好临时调整了计划，明天再继续呆半天，下午才杀青。 　　晚上的篝火派对结束，跟拍摄影师收工后，沈棠路过餐厅，见到了独自呆坐在那边的宋余舟。 　　因为怕影响度假村的其他客人，餐厅没有安装固定摄像头。沈棠便也无所顾虑，直接走到边上，并排坐下，“怎么啦，抓住了凶手，心情反而不好了吗？” 　　宋余舟摇头，微侧过头看她，少有的神色复杂，“我只是感觉很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喜欢别人，疯狂到去做伤害人的事，这还算是喜欢吗？” 　　上午警察走了之后，他们就重新开始了录制，直到现在才有喘口气的时间让他认真回想这件事，一想到凶手那副对他痴迷却又让人害怕的样子，他就心口添堵。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人的爱是沉默的，有人的爱是激烈的，自然也有人的爱是畸形的，不正确的。” 　　“可是别人家的粉丝也没有出这种事，难道是我平时和粉丝的相处模式有问题，给了他们不正确的引导？”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了啊，粉丝那么多，你也没法挨个儿去关心大家的心理健康吧，”沈棠认真道，“再说也不是所有粉丝都这样，只是她的心态有问题而已，做错事的人是她，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她声音温温凉凉，和夜风一起拂过耳边，让宋余舟沉重的心绪放松了不少。 　　“反正，幸好今天你没出大事，要不然我真的……”他欲言又止。 　　沈棠歪头问：“真的什么？” 　　“不知道会怎样啊，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 　　“出事的是我所以觉得更不好吗？” 　　“嗯。” 　　“为什么？” 　　“……”宋余舟满脸被问倒的样子。 　　沈棠看着他灼灼的目光，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晚他走错房间之后的场景，心里像有细嫩的绿芽从潮湿的泥土里挣扎着破土而出，她没追究那些细枝末节的感受，十分直接地，像在谈论今晚的夜色美不美一样，开口就来了场突击：“你是喜欢我吗？” 　　“…………” 　　宋余舟还苦恼着眼下似乎不是告白的好时机，刚聊完沉重的话题，又在这灯光昏暗的小餐厅，时间地点都不太完美，正打算暂时搪塞过去。万万没想到沈棠居然棒槌一样直来直去地将这事点破了，这根棒槌，不，他未来媳妇儿，感情开窍的时间点真是莫名其妙的。 　　“是，”话既然说到这儿，再不挑明他就真是怂包了，想着，他忍不住笑起来，带了点吊儿郎当的小痞气，倾身凑近她，企图在气势上夺回主动权，“我喜欢你那么久，你终于发现了啊。” 　　这回轮到沈棠发懵了。 　　他手撑在椅子上，身子往这边倾过来，淡雅的古龙水香味沾着夜晚的凉气丝丝缕缕扑面而来，她手指紧张地蜷在一起，却好像也不怎么想躲开。 　　宋余舟原本只想趁机逗她，可她面色微红，眼神专注地和自己对视的模样，实在让他控制不住喉头发紧。 　　越靠越近，她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间。 　　宋余舟闭上眼。 　　餐厅忽然一片灯光大亮。 　　“谁在这不开灯呢，餐厅要关门了啊——” 　　老板娘的声音随着眼前的场面戛然而止。 　　空气里每个分子都弥漫着满满的尴尬。 　　无措之下，老板娘竟然又顺手把灯关了，“咳，好像也不用这么早关门，我等会儿再来。” 　　宋余舟：“……” 　　沈棠没再待下去，红成了个行走的番茄，不清不楚地回了房间里。途中遇见许原，许原还连问了两遍，问她是不是受寒发烧了。 　　第二天回去市里的路上，摄影机全都关了，终于结束了“监视”下的生活，大家既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又有种奇妙的不舍。 　　上车时，沈棠和黎漾在打电话，“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嗯，我知道，先回公司。” 　　落座到她旁边的宁煜修一回头，发现宋余舟正以无比友爱的目光看着自己。 　　想到昨天他递来的口罩，宁煜修心底的冰山有了一丝丝消融，就算以前被他的光芒掩盖又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友好地做个朋友，似乎也不错？ 　　他难得要主动开口，还是被宋余舟抢了先。 　　“我想和你换个座位。” 　　“……？” 　　“你能坐前边吗，我想坐这儿。” 　　宁煜修顺着他视线看了眼还在通电话的沈棠，心下了然，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不过就算他此刻白眼翻上天，宋余舟也毫不在意，美滋滋换了座位，成功跻身到沈棠身边。 　　沈棠刚结束通话，腾出来的手便被宋余舟牵住了。在袖子和座椅的遮掩下，她的手被十指紧扣，密不可分地牢牢攥住，分不清是谁的掌心微微发烫。 　　坐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在热络地聊天，她偏过头，正好看见他专注的，噙着笑意的目光。 　　这种感觉，就像她小时候第一次瞒着师父偷摘果子吃。 　　陌生，紧张，刺激。 　　还有点甜。 第83章 发现 　　在沈棠“成为”这个圈子的人之后, 曾无数次从黎漾口中听说过她对狗仔的形容, 用她的话来说，狗仔是对于娱乐圈贡献巨大——无论这份贡献是否揣着良心, 为观众提供了最多茶余饭后的谈资，且是最了解明星生活的人。他们比明星本人更清楚地记得跑过的通告，住过的酒店, 见过的人，甚至小区地下车库的车位情况, 一天三餐的进食安排, 以及伴侣有没有出轨。 　　所以在“沈棠遇袭”这个话题曝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太惊讶了，这显然比明明明星在哪里购物更吸引大众眼球。 　　网络上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宋余舟的女神收割机魔咒没有结束！不只是合作拍电视剧的女主角频频出意外, 现在连一起录制真人秀的沈棠都险些出事, 在最后一天的录制中突发事故, 差点摔下山, 替和宋影帝合作的女演员们感到瑟瑟发抖。” 　　“我觉得宋影帝流年不利啊，他年末的时候难道没有去庙里拜拜观音菩萨吗, 或者去和上帝谈谈心祷告一下也好呀, 说真的这种事发生太多已经不是普通的衰了。”祝佳音现在对工作助理的角色渐入佳境, 连衣着都变得十足专业人士的派头, 趁着上楼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和沈棠报告完了网络上关于她的最新讨论, 只是习惯性地附赠了几句私货。 　　“听起来大家关心的好像不是我遇袭这件事，也不在乎是谁害我, 只是把全部责任推到了宋余舟身上。”沈棠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往祝佳音手机屏幕上斜乜了一眼，“难道没有人提到这事是黑粉做的吗？” 　　祝佳音收敛了对宋余舟的同情表情，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有几个大V提过，可大家不关心啊，大部分吃瓜群众都不会仔细去看通稿里的每个字，第一句话的噱头就能让她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啦！” 　　自大清早聊到这个话题，沈棠的表情就没有从阴转晴过，祝佳音看看眼色，又找补道：“不过我们在这件事情里面算是受益的一方，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有网友发现自从你和宋余舟合作之后，虽然还是有意外发生，但没有人真的受伤，他们都说是你锦鲤……” 　　“锦鲤？” 　　“嗯，转发得好运的那种。到现在已经有人表示转发你的照片之后得到了家长给的零花钱，考试过了，被偷的东西突然找回来了……” 　　“难道不是黎漾找人带了节奏么？”沈棠现在对这种营销操作算是心知肚明了，好好的话题怎么会歪到锦鲤身上，恐怕锦鲤它本人都一无所知。 　　祝佳音不置可否，合上手里的平板电脑，替她按下指纹开门。 　　沈棠：“黎漾有没有说今天来公司是为了什么？” 　　“没说太具体，好像是要给你介绍什么人。” 　　说着，两人正好走到会议室门口，里面除了黎漾，还坐着两位陌生人，祝佳音回头眨了眨眼，夸张地做出很惋惜的样子：“貌似是我的小伙伴和我争宠来啦。” 　　沈棠眯眼笑笑，拍了拍她的头。 　　“来，我给你们介绍。” 　　黎漾转过来，朝沈棠招手：“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生活助理，李菁菁。”她指了指左边面熟的年轻小女孩儿，又转向旁边继续说，“还有她是你以后的化妆师，卓思琦。” 　　她现在名气不同以往了，正是飞速上升的时候，公司给她的“配置”自然会比以前好上许多。 　　沈棠看着李菁菁愣了一下：“我好像见过你，在机场……还有，开播发布会的时候？” 　　“你还记得我？！”李菁菁看着很紧张，却又十分惊喜。 　　不等沈棠回想下去，黎漾节省了时间立刻解了惑：“对，你应该有印象的，她就是你的全国粉丝后援会会长，这段时间还在张罗你的生日应援，她对你很了解，来做你的生活助理再好不过了。” 　　了解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身为铁粉的她有极高的忠诚度，肯定能为沈棠设身处地考虑更多。 　　从一个人变成三人组，再变成小团队，未来她还能走到什么样的位置，团队能壮大成什么样的规模，不免有些期待了。 　　“欢迎你们和我一起工作。”沈棠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真诚。 　　李菁菁和卓思琦分别和她握手，看着都有些激动。 　　“佳音，你先带她们熟悉一下环境，我和沈棠有话要说。” 　　“好。”晋升为前辈的祝佳音很老道地领着两人走了，带上会议室的门后，低声对李菁菁感叹：“你现在是赶上了好时候啊，以前老板拿洗面奶当牙膏挤的那会儿，我是操碎了心……” 　　* 　　“尹记者，我说了，那是黑粉制造的事故，和我们余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们也是受害者啊，现在那个凶手已经被抓了，我把资料发你邮箱了，你好好帮忙写篇长微博，澄清一下情况……怎么会没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是不是这点忙都不肯帮？……行，好，那等你消息。” 　　骆明宇一边和记者扯皮，一边气急败坏走进宋余舟家里，偏偏从大门到正屋还远得很，一腔烦躁的怒火不能立刻撒在宋余舟身上，气得他途中几次抓乱了头发，一路走过去，差点把自己薅秃了。 　　没感受到任何暴风雨来临的征兆的宋余舟，正闲适地窝在吊椅里，嚷着“只有老人家才喝枸杞水”，又听孙阿姨说“枸杞水护眼明目补肾润肺的咧！”，立刻口嫌体直地喝了几大口。 　　他和沈棠在发短信，约好了今晚要去看他爸排的话剧，是这次巡演的最后一场了。 　　才刚发完“今晚见”，准备上楼搭配下今晚要穿的衣服，骆明宇掐着点就进来了，一脸便秘似的表情。 　　“你先坐，我等会儿下来。”他踩了两级楼梯，回头和骆明宇随意招呼了声。 　　骆明宇就差没当场喷火了，哪还等得了，往沙发一座，难得摆出了严厉的姿态，“下来下来，你先过来。” 　　宋余舟再没眼色，这么明显的情绪不好看不出来那是瞎了，只得把人生大事先撂在一边，“怎么了？因为那热搜的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说这个话题了，他们热闹半天就过去了……” 　　“过不去！” 　　骆明宇突然大声，宋余舟吓了一跳。 　　“这点小事怎么可能过不去，我又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 　　一看他不痛不痒的样子，骆明宇就更来气了，“我不是说这件事，你不觉得你有别的事需要和我老实交代吗！更重要的，一抖出来能让你完蛋的那种。” 　　完蛋二字尤其咬牙切齿，宋余舟察觉事态严重，马上坐得笔直，但是——他又没藏什么天大的秘密，抖什么？完蛋什么？ 　　“我发誓，我既没隐婚，也没私生子。” 　　“谁他吗和你说这个了！”骆明宇自觉再聊下去，迟早要给他气出病来，干脆直奔重点，“早上《奇怪的室友》导演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个片段拿不准能不能剪进节目里，让我先过一眼，我刚刚才从他那儿回来，你知道我看了什么画面吗？” 　　“每天录的内容那么多，就差没把说梦话也拍进去了，我怎么知道你看的哪个片段。” 　　用一句话来形容宋余舟，骆明宇只能想到——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进了沈棠的房间。”他一字一顿道。 　　“……闹半天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宋余舟把离提到嗓子眼还有一段距离的心脏又塞了原位，“有晚我们喝酒喝多了——是节目组安排的喝酒啊，然后凌晨我走错房间，沈棠她们那间卧室就是我以前住的那间，你知道的，习惯性进错了，沈棠正好起床了所以没叫我，楮家宜那晚也没在房里。” 　　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宋余舟问：“不过后半夜摄像机不是全关了吗？为什么你还能看到？” 　　“客厅里有一台忘了关。” 　　“哦。” 　　“正好能拍到你进沈棠房间，而楮家宜在外面睡着了的画面。” 　　“那有什么问题？我刚说了，我迷迷糊糊走错了，沈棠那会儿已经起床……” 　　“关键是，”骆明宇加重了尾音，“你进去了房间，沈棠是大概一个小时后才出来的，她是不是在你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起床了，你们做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如果这个画面被剪出去了，你觉得那些观众，和你的粉丝们会怎么想？这和炒CP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在录节目还能做什么……”宋余舟为他奇怪的说法感到无语，等回过味来，才抓住他话里的要点，“等等，你是说，我进去之后她一个小时才出来？我不是快天亮的时候才进去，她刚好起床了吗？” 　　“你现在和我玩失忆？” 　　“不是，我记不清了，你真的确定，我们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 　　骆明宇手掌不耐烦地在自己面前挥了挥：“你看看我这大早上为你劳神费力的脸色，我像是在开玩笑？” 　　认真回忆了一下那天似梦非梦的场景，宋余舟蓦地低骂了一句。 　　“她骗我。” 　　“什么？” 　　“她为什么要骗我。” 　　“谁……”骆明宇莫名其妙。 　　宋余舟重重往后靠在沙发上，陷入了困惑中。 　　那晚，那一吻，很可能不是梦。 第84章 说开 　　“反正这件事我先拦下来了, 已经和导演说了这个片段剪掉不播, 可你和沈棠到底怎么回事？是单纯走错了房间，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有我需要担心的事, 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我不喜欢来惊吓那一套。” 　　宋余舟还沉浸在自己的疑问里，骆明宇不放心, 连说了好几遍，才把他出走的魂给叫回来。他本来就没打算要瞒着, 简单把他和沈棠的事说了说, 倒是骆明宇嘴上说着有什么赶紧抖出来，实则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宋余舟的“恋爱通告”，一会儿捂住心脏一会儿又摁住后脑勺, 还嚷起来：“孙阿姨, 家里有清心丸吗, 麻烦您给我一颗！” 　　“清心丸没有, ”宋余舟把自己的水杯推到他面前，“枸杞水将就一下？补补肾, 润润肺, 挺好的。” 　　“你自己补个够吧。”骆明宇满心都是嫌弃和背叛感, 一种自家养了好久的猪趁自己不注意突然拱了别人家白菜的心情油然而生, “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不是，让我理理清楚, 所以，你们现在是已经在一起了？” 　　“算是吧。”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骆明宇气急，“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没有明说，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啊。” 　　宋余舟被骆明宇一吼，心里也愈发没有底气了。如果她也是喜欢他的，走错房间那天早上为什么要骗他说什么也没发生过，是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才那么说吗，那后来又算什么。 　　见他露出不太确信的神情，骆明宇忽然一扫方才的情绪，迅速从“想辞职不干”变成了“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和他站到了一个阵营，“你堂堂一个高颜值影帝，低调富二代，排着队想做你女朋友的人拿号牌都得拿到明年，你哪里不好了？她还要考虑？——我承认她现在是上升得很快，很受欢迎，但再快那也还是二三线艺人，长得也不算特别美，有你这样的条件摆在面前，她居然还要犹豫？” 　　吹捧得口干了，骆明宇拿过刚才那杯枸杞水准备润喉。 　　宋余舟却沉下脸，猛地将杯子抢过来，不悦道：“说谁二三线，说谁长得不美，你别喝了别喝了。” 　　“…………” 　　骆明宇一阵无语，抽过至今擦干净了洒在手背上的水：“我艹，终于亲身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见色忘义。我和你说，你在沈棠面前千万别这样。” 　　“哪样？” 　　“就你一提起她，活像个哈士奇的样子，在她面前别这样，女孩子不喜欢这类型的，你得矜持点，霸道总裁知道吧，邪魅狂狷，她们都喜欢那款。” 　　“还邪魅……”宋余舟快笑死了，“算了吧你，你要是知道女生都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还至于混成了一个老光棍？” 　　要不是杀人犯法，骆明宇现在就想狠狠揍死他。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和沈棠的关系，不管是定没定下来，对外都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星途，总得担心她的吧，一旦恋情曝光，女方受到的伤害肯定是加倍的，她好不容易才逆袭到这个位置，你肯定不会希望看见她再跌落下去。” 　　“我知道，我有分寸。”宋余舟收敛了玩笑的态度，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凶手那事儿，警方那边怎么说？” 　　“他们没透露太多，不过我打听到，他们查到了凶手购买恐吓用品的记录，和沈棠收到的包裹内容相符，那些东西确实是她寄的。” 　　“其他的呢？承认了吗？” 　　“还没，挺嘴硬的。你别担心，警察都在搜查呢。” 　　“我不担心啊，人都抓到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幸好没造成什么伤害，以后总算能松口气了。”宋余舟露出一副得以解脱的笑容，“对了，趁这机会，把我手机号码给换了吧。” 　　“事情不都过去了吗，还换？换了号码多麻烦。” 　　“谁知道她有没有泄露给别人，还是换了吧，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行吧，”骆明宇脸上写着个大大的丧字，“你说换就换吧。” 　　谁让你是小祖宗。 　　* 　　话剧七点半开始，他们约了直接在大剧院见面。 　　七点，宋余舟就停好了车。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得尽可能地随意低调，保险起见，还戴上了大口罩和墨镜。进入演出厅前，接到了一通有些意外的电话。 　　“薛警官？” 　　自从薛淼对酒店杀人一案有了新的眉目后，就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过了。 　　那边大概是说了什么，宋余舟断断续续应道：“记得上次你说那边有新线索的，断了吗？……哦，排除了嫌疑啊，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凶手么？我这边？应该帮不上忙了，那个骚扰我身边人的黑粉已经抓到了……办案警察的联系方式？有，我找找，挂了电话我给你发过去，好，不客气。” 　　沈棠到达的时候，宋余舟正好发完联系方式，一抬眼，沈棠便安静地落座在了身旁紧挨的座位。 　　她刚结束一个视频专访，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因为现在跟着她的不只有祝佳音了，她的私人约会任务变得十分艰巨，要从甩掉一个人变成甩掉三个。 　　“现在我身边多了个生活助理和化妆师，无论我去哪儿都跟着，光是为了说服他们不用送我回家，就花了十几分钟。”沈棠并不是在抱怨他们，只是私人空间太有限了。 　　“那说明公司现在对你很重视，愿意在你身上做投资。”演出厅里的灯光亮得能将一切暴露无遗，宋余舟还不能摘掉口罩，也无法和她靠太近，以免被路人认出来，只在旁边低声问道：“你以前有看过话剧吗？” 　　“没有。” 　　沈棠话音刚落，演出厅里过分明亮的灯光终于被关掉，强光全部投射在舞台上，像是一整片黑暗里只有面前那一小方天地浮悬着，白色半透明的背景幕布，两张床，椅子，很简单的道具。 　　在全场安静下来的几秒后，女主角念着独白慢慢走到了舞台中央，能令现场观众都能看清的有些许夸张却是话剧必备的动作幅度，富含深情而有感染力的念白。 　　今晚的演出厅座无虚席，在第一句独白响起的瞬间，全场观众的视线就被台上的女孩儿掠夺了。 　　沈棠也迅速沉浸在了刁钻趣味的对白，和意想不到的舞台表现中，只有宋余舟拉过她的手时，有些许恍惚的分神。 　　“觉得怎么样，好看吗？我爸说这是他近年来排得最满意的一部话剧了。”结束后，宋余舟悄悄带沈棠去了后台，宋历忙着去夸演员，暂时把他们撂在了休息室里。 　　沈棠兴奋地脸颊微红，像是初尝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眉飞色舞的：“很特别，很有魅力，和电视剧电影都不一样，太生动了！每个演员的表现都特别好！尤其是叫斑马的那个角色，在演慢镜头回放的那部分太好笑了，一个男孩子身段怎么可以这么柔软……” 　　她是真的看进去了，这会儿俨然变身成了小剧迷在滔滔不绝。 　　宋余舟靠坐在化妆台上，看她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看她兴奋得双眼晶亮的样子，眼底蓄满了宠溺的笑意，忍不住将她拉近到自己身前，揽入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亲昵地蹭了蹭，“看来我问早了，你这一长串的赞美应该让我爸听听，他开心起来又得送你一套珍藏书了。” 　　他声音带着磁性钻进耳朵里，痒痒的，麻麻的。 　　意识到彼此的动作有些暧昧，沈棠语速慢了下来，渐渐不说话了。刚才看话剧期间他全程紧握着她的手，她就感觉有座大鼓在心里敲得震天作响，震得她心尖绵软又发烫。 　　空气也像升了温，熏得两人耳朵微红。 　　“录真人秀那晚我睡错房间的时候，我意识不太清醒，我那天……亲了你，我以为是梦，其实不是，对吧？”宋余舟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假装没事发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所以才那样吗？” 　　沈棠很诧异地皱起眉头：“那是因为你喝醉了，喝醉的人做的事都是无意识的，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记忆，我认为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你觉得我喝醉了，做的事情都不是出于本意，所以不想深究？” 　　“嗯。” 　　“所以真的不是对我或者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顾虑？”宋余舟眉眼轻松了许多。 　　“不是啊，要是有顾虑，今天我就不会来这儿了。还是，得有什么顾虑才行么？” 　　“不，完全不需要。”宋余舟高兴地抱住她，十分自然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太过顺其自然，两人都微微一愣。 　　她被他两手圈住了腰，贴得极近，休息室里的温度仿佛不断在上升。 　　沈棠头脑有些空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看宋余舟的眉眼逐渐靠近—— 　　门突然猛地被人推开！ 　　宋历春风得意地走进来，声音洪亮：“怎么样，今晚的话剧……” 　　掀起眼皮，目光直直撞见此刻显然被他这个老父亲破坏了的美好画面。 　　“…………” 　　宋余舟尴尬地起身，堪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撇开脸一副十分牙疼的表情。 　　好气！！！ 第85章 真糖 　　被宋历打断了好事之后, 宋余舟整个人蔫头耷脑的, 很是没劲儿，连来捧场的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了, 沈棠高兴得对着宋历一通夸的时候，他在后面站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形背景板，不知道的人看了, 肯定以为沈棠才是这家的女儿。 　　以往宋历的话剧巡演举办过不少，宋余舟中学时候倒是常来看, 出道之后行程多了, 也不想引人注意，就鲜少来捧场了，偶尔来了也只是默默看完便离开, 像今天这样特地到后台来祝贺, 是少见稀罕的事儿。 　　宋历对自家儿子了如指掌, 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心没肺地干杵在这儿也是碍眼，便和沈棠愉悦交谈一番后将他打发走了。 　　“你新剧的男主角定了吗？”送沈棠回家的路上, 宋余舟忽然想起来这事。 　　路上所有汽车亮着尾灯, 串成了长长的一整排霓虹, 整座城市像是片灯海, 美极了。旁边写字楼外面的LED大屏正好在播沈棠给MONCHER拍的广告，笑容定格在五十多层的半空中, 在城市的光影里显得尤其梦幻。 　　沈棠从远处的LED大屏收起视线，“定啦, 一个很意外的人选，”得到消息的时候她还挺惊讶的，“你肯定也想不到会是谁。” 　　“总不会又是南嘉澍？” 　　“不是，是宁煜修。” 　　前面的车子突然放缓了速度，宋余舟一个急刹正好踩在这个谈话点上，无意间把这份惊讶拔到了戏剧化的高度。 　　“他在录节目的时候好像没提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部是大女主剧对吧，以他的性格居然会答应？” 　　“我也觉得很意外，也许他是看中剧本吧，这剧本确实写得很好，他那个角色很吸引人的。” 　　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出来多少“邪教”西皮粉，宋余舟心里怄得不行，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小气，可自从遇到了沈棠之后，他的气量好像就变得只有硬币大小了，他低声嘟囔了句：“早知道我干脆继续拍电视剧算了。” 　　沈棠以为他还在说宁煜修的话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宋余舟单手把着方向盘，加快了转弯的速度，“我说，你什么时候进组？” 　　“没这么快的，还要一个月左右吧。” 　　“那到时候忙起来，我们就见不了了？”宋余舟很不满足，很不满意。 　　沈棠笑盈盈的。她没经历过男女感情，对这种感情是很迟钝，但并非一无所知，自从开了窍之后，看宋余舟的神情举动就能猜测个大概，其实他太容易看透了，都不用去猜，心思全在脸上写着，是她从前没往那方面想过，才迟迟没感觉到而已。 　　“你可以来探班啊，宋老师。”感受到他对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很不舍，最后三个字里难得带了几分隐约的调侃。 　　车子开进了她小区，停在靠外边的楼下，宋余舟神奇地朝她投过来一瞥，好像觉得她刚刚的口吻很稀奇，也跟着玩笑起来，挺委屈的样子，“就怕到时候沈老师忙得没空理我。” 　　“那不会的，你要是找不到我，打电话给我助理预约一下时间，我肯定能安排见你。” 　　她在旁边坐姿笔直，微微侧着头，一本正经端着姿态在说瞎话，这模样在宋余舟眼里化成了一个大写的萌。 　　宋余舟眼角微勾地笑着斜了一眼，很配合地捧她：“啧啧，不得了，那我得去和黎漾说，你这部剧不能拍了，否则再继续红下去，我以后连预约见你都要排队，还不一定能见上。还是别拍了，明天就给导演打电话，辞了！” 　　沈棠才不信：“你敢这么和黎漾说，她能扒了你的皮。” 　　“那你就让她扒吗？”他一副“你要她还是要我”的口吻。 　　沈棠微眯起眼，十分认真在思索的样子，很轻很轻的声音，迸出了两字。 　　“不让。” 　　话音停顿后，车内陷入了奇妙的安静氛围，像在发酵什么。 　　宋余舟心里冒着一团火，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做完休息室里未能做完的事。 　　他凝视着沈棠，骤然朝她倾身过去—— 　　然而这回阻拦他的是自己忘记解开的安全带！ 　　沈棠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已经打开车门，先行下了车。 　　宋余舟狠骂了自己一句，额头磕在方向盘上，一种绝望的，“全世界都在阻止我谈恋爱”的怨念油然而生。 　　“我上楼啦。” 　　抛下表情委屈的宋余舟，沈棠挥挥手告别走进了大楼。 　　她这安保级别很一般，大厅里没个保安，也没有门禁，随便什么人都能自由出入。 　　进了电梯，忽然感觉包里的手机似乎在震动，这才回想起来她看话剧的时候调了静音，就忘了再调回去，怕是错过了不少电话。 　　她低头拉开包，正要关上的电梯门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发出碰撞的声音，眼角余光能看见，电梯门在短暂的停顿后，又重新往两边打开。 　　沈棠刚握住手机，一只手还在包里没抽出来，纳闷地抬头，在大脑接收到讯息的同时，身体已经猝不及防被人禁锢住了。 　　约莫是总结了前面几次的经验教训，宋余舟这次二话不说，直接过来就亲。 　　沈棠几乎是被他捞进怀里，紧接着他的吻就横冲直撞落下来了，一气呵成，完全不给她思考和反应的时间。等她回过神，呼吸已经交缠在了一块，他的吻带着点夜风的凉气，凉气之下又有滚烫的炙热，柔软的，温存地，细致地在她唇边流连。 　　她的思绪和呼吸都被抽离了。 　　当电梯门重新打开，宋余舟依依不舍松开她的一刹，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缺氧，像是掉进了湖里，脚下虚浮，大脑空白。 　　宋余舟那股子隐隐约约的小痞气又出现了，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眼里是促狭又十分满足的笑意。 　　“我只是想送你到家门口。”他还狡辩，拿手指轻轻擦擦她的唇角，下巴勾了勾，指向外面的楼层数字，“你到家了。” 　　沈棠有被偷袭了的恼意，可见宋余舟偷吃了糖果一样得意满足的样子，又真的恼不起来。自觉脸颊怕是已经红了，耳朵也烫得不行，便只是很没有气势地瞪了他一眼，威慑力比平时减了大半，努力维持着要和他计较这件事儿的脸色，快步走出去了。 　　脚步生风走到家门口，因为思绪在走神，又被从家里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沈棠姐。”祝佳音是有她家钥匙的，看起来是刚准备离开。 　　沈棠刚做了坏事，有些心虚，问问题也问得很没底气，“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刚修改完的剧本，我打过几个电话啦，但是你没有接，我正好在这附近呢，就干脆直接过来了。那剧本我已经放桌上啦，你抽空看看。” 　　“嗯。”沈棠想到电梯里的画面，脸又一阵红，略担心地问道：“你是刚要走么？”刚出来的话，应该什么都没看见的吧。 　　“对啊，刚开门呢，你就回来了。”祝佳音看着挺自然，“怎么了，是还有事情要我做的么？” 　　“没有没有，我随口问问。” 　　“那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吶，我先走啦？” 　　“行，你快去吧。” 　　“记得看剧本，晚安。” 　　祝佳音一背过身，沈棠立马松了口气，拍拍胸口，绝处逢生似的躲进了屋里。 　　辛勤的小助理祝佳音神色平常地走到了电梯口，才悄悄回头看了眼，见门已经关上，居然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脸丰富地变换了好几个神情。 　　“妈呀，我不拿奥斯卡影后真是可惜了！”以后没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绝对不能再自己跑来这家里了，她瞅着面前的电梯，跟被人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榴莲似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心情十分复杂。 　　这事，怕不能和黎漾说吧。 　　唉，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共犯了呢。 　　* 　　《暗狩》已经播了二十多集，收视率持续保持在领跑第一的水平。这部剧的剧情节奏很快，环环相扣，每一集都给观众下了钩，钓着他们的好奇心，令人心急地无法弃剧。而随着剧中沈棠和南嘉澍的情感纠葛愈来愈深，观众对他们这两个演员的关注也愈来愈多，从观众转化成粉丝的数据不在少数，这一点，从他们微博的粉丝增长幅度就可以看出。 　　而《奇怪的室友》收视成绩也十分可观，如果说第一期的超高收视纯粹是粉丝效应，那么在它播出了第三期后，网络上到处传播的“棠哥儿”“胖修”之类的绰号，和被转发无数的剪辑片段，这种现象级的传播力度，已经不仅仅是粉丝作为，还有更多的观众参与其中。 　　第二期沈棠和宋余舟去买菜的环节，在播出当晚有过一次话题大爆。节目组完整地保留了意外发生的整段画面，无论是相互喂食撒狗粮，还是救人壁咚的桥段，显然都正好戳中了观众喜欢粉红情节，以及喜爱戏剧化冲突的偏好。 　　第三期的探访母校，有宋余舟的赖皮，和宁煜修的黑历史，好笑之余，也大大满足了大家想更接近站在云端的偶像，想看见他们接地气，想看见真实的一面的心态。 　　收视超越了预期，这对于在现场曾经饱受尴尬的嘉宾们来说，是出乎意料的事，可在看过节目后，又觉得这个成绩似乎应该在意料之中。 　　《鸳鸯袖》的官宣很聪明，定角通稿选在了这当口全网发布，乘着两部在播作品的热浪，一下将沈棠推上了浪尖。 　　她的微博粉丝，从最最开始的六十八万，变成了今天的两千六百多万。 　　看着头像下方小小的数字，沈棠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数字也能带给人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 　　作者有话要说： 　　@祝佳音：QAQ今天受到了重创，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想静静。 　　@沈棠：心情复杂的时候喝瓶奶镇定一下。 　　@宋余舟：成功[爱你] 　　粉丝A回复：什么鬼……仿佛闻到恋爱的酸臭味！ 　　粉丝B回复：要公开和我的恋情了吗好激动！ 　　粉丝C回复：你们别闹了什么恋爱的酸臭味，他明明是枸杞味！ 第86章 饭局 　　“我们参加真人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最近连四小花的热度都抢不过你, 依照现在的传播力度和覆盖面来说，你的国民度已经拉高了不少, 等现在这部剧拍完播出后，肯定还会往上再跃一层。”黎漾上回就要找她聊事儿，后来被手底下其他艺人的急事儿打断了, 又重新定了个时间。 　　她办公室大门紧闭着，像是要聊什么机密事件, 开口之前, 谨慎地往外面开放的办公区域扫视了一圈，确保没人注意，才拉上了百叶帘：“你和公司的合约只续了一年, 等你这部剧结束之后, 合约差不多也到期了……如果我出去单干, 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伙？” 　　“合伙？”沈棠的注意力完全离开了微博, 瞅着黎漾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仔细咂摸她话里的意思, “你打算离开这里？” 　　“假设, 如果我离开了, 你还有跟我合作的意向吗？” 　　“你想要自己开公司？” 　　“有这个想法, ”黎漾还在等她的答案，“但比起自己做, 我更希望你能做我的合伙人，我们俩, 一起开公司，怎么样？” 　　沈棠对商业上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但以黎漾的条件，她应该完全有自己开公司的能力。可是再细想，黎漾这个打算，貌似不是突然的一时兴起，去年续约的时候，黎漾就以她的身价在未来可能会上涨，没必要一次签太久，留一点余地和公司周旋为由，劝她签下了一年的续约期，至于公司上头，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谈的。 　　自己开公司，听起来确实有点吸引人。 　　“可我不是很清楚公司管理的事，我做合伙人真能帮上忙？”沈棠觉得有些玄乎，毕竟这不比管理门派，管理门派只要有威信，能服人，盯着他们别寻衅滋事保证各大门派一片祥和就行，说白了，就一个和平使者。可公司管理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商业战略，财务，运营，这里边没有一项是她专长。 　　见她开始考虑，黎漾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作出了积极商量的姿态：“其实公司的管理你可以不用参与太多，当然你如果想参与也行，你有这个权利，我们可以慢慢讨论哪一部分是你想要参与的。我想找你做合伙人，是因为觉得你合适，因为我对你有自信，未来你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成就，如果能成为合伙人，会是很好的品牌，而且你性格稳，好沟通，我们不会有太多摩擦的。” 　　黎漾的处事方式她倒是也很了解了。 　　“我想想，这事现在还不着急吧？” 　　“嗯，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好。”沈棠看她还没结束话题的样子，“还有别的事吗？” 　　“我最近和电影《十面伏击》的资方搭上了线，他们对你印象挺好，趁着最近的人气，能试着争取争取女主角，明晚组了个饭局，到时候你和我去一趟，都是能拿主意的人，要是谈得好，说不定当场就拍板了，就不用再搞试镜那些麻烦事儿了。” 　　沈棠点点头。 　　黎漾还想交代点什么，转念一想，又住了口。现在八字有了一撇，到时候在饭局上多煽煽风点点火就行，至于其他人，也没有刻意拎出来说的必要，顺其自然吧。 　　沈棠出来的时候，祝佳音在门口等着，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用气音小声问道：“沈棠姐，黎总找你说什么啦？”门紧闭着，百叶帘拉着，一看就是事情败露被臭骂的既视感啊。 　　“没什么呀，工作上的事。”沈棠倒觉得她像做错了事，害怕被抓小辫子的模样，“我们没提到你呢，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怕被黎漾发现啊？” 　　“……没有，哪能啊。”祝佳音哭笑不得，心说我操的这什么心，“我就是看你进去挺久了，门又关得密不透风的，关心关心你，随便问问。” 　　沈棠笑着晃去了茶水间，冲了杯茶，转身冷不丁撞上了人，洒出的水将手背烫得微微发红。 　　“对不起，我不知道后面有人。”她抱歉地掀起眼皮瞧了眼，正好是新加入的化妆师卓思琦。 　　“是我对不起，我贴太近了，对不起啊，害你烫到手了，怎么办，我给你去找药。” 　　沈棠拉了卓思琦一把，“没事的，佳音那里有药，我待会儿找她拿就行，不是很严重，不碍事，倒是你有没有烫着哪儿？” 　　“没有，我真是……太莽撞了，太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卓思琦头低低的，才刚一起共事就把自家老板给烫着了，着实很尴尬。 　　烫伤的明明是沈棠，却反过来一直安慰别人，她自己想想也有些好笑，再仔细看卓思琦，初见的时候没有细看，现在仔细端详几眼，才觉得这化妆师很眼熟，回忆一番，有些熟悉的影像在眼前闪过，沈棠忽然福至心灵：“我们是不是见过，《帝相》剧组？你是那时候的化妆师助理，对不对？” 　　卓思琦惊讶地对上她的眼，羞赧地小声说：“我是，因为那时候我只是助理，我想你肯定是不可能记得我的，就也没好意思提，没想到还能认出来……” 　　“我也就刚刚才想起来，这么说来，我们是老同事啦。” 　　卓思琦笑得很不好意思，“怎么办啊，你手都红了，菁菁呢，怎么没叫她帮你泡茶？” 　　“她帮我去车上拿东西了，”沈棠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泡茶这种小事，自己做一样的，没事儿，这点小烫伤不用放在心上，我现在去搽药就好了。” 　　沈棠捧着洒了一小半的茶杯去找祝佳音拿药膏，刚拐出茶水间没一会儿，卓思琦又小跑着赶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沈姐，你的手机忘了。” 　　“……谢谢。” 　　沈姐这个称呼听起来奇奇怪怪的，沈棠不禁思忖，是她年龄更大些还是卓思琦大，但一想到自己的灵魂已经有上千岁，要说比别人小，倒像是占便宜似的，就很不好意思再纠结下去，心宽地受了这称呼。 　　跟黎漾一起工作这段时间以来，沈棠知道黎漾向来有很多应酬和饭局，两人却从来没有一起参加过，黎漾在这方面对她也没什么要求，一方面是性格使然，黎漾是那种能一个人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掺和两个人，能用最快的方法处理事情绝不走更复杂的道路的人，而另一方面，沈棠臭美地想，可能是为了保护她，毕竟这种场合容易滋生潜规则。 　　这次和资方的应酬，黎漾直说了要她一起去，说明了这部电影很被看重，也说明黎漾至少心里有了一半的把握。 　　有了合伙人的提议，沈棠对这件事不由也更慎重了些，没像私下那样出行随意，而是任黎漾安排她要穿什么衣服，化什么样的妆，一句话也没多问。 　　* 　　“黎漾，你们来迟了啊。”刚被服务员领进包厢，就有个脸上布满褶子的中年男人朝她们嚷起来，挥着手示意服务员把门关上，“都齐了，就等你们了。” 　　约的七点，现在才六点五十分。 　　黎漾扯扯嘴角，换了张热情得恰如其分的笑脸，“来的路上堵车呢，是各位老总来早啦，不过我没能早来确实是我的错，等会儿我自罚三杯。”走近后，才又介绍，“这是我们家沈棠。”又和沈棠把在座的几个资方大佬挨个儿介绍了一遍。 　　沈棠客气地一一打了招呼，却没仔细看那些人，心思都在另一边。 　　黎漾没说今天争男主角资源的也会来，更没说那人是宋余舟。 　　可看他的表情，分明是事先知道她会来的，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了，正好留的两个位子就在他旁边，沈棠坐下来正好挨着他。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来？”沈棠小声问。 　　宋余舟没脸没皮的，“我不知道啊。”脸上根本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 　　沈棠抿着唇，斜斜睥了他一眼，不小心触到骆明宇的视线，才飞快地移开了。 　　“唉，你们俩看起来好像挺熟的，是不是？”方才那满脸褶子的人留意到这边的互动，开门见山问起来。 　　宋余舟说：“我们合作过一部电视剧，还有正在播的真人秀综艺我们也是一起参加的，所以算比较熟悉了。” 　　“他们是朋友，合作起来肯定比一般人有默契，而且两人的CP粉还不少呢。”黎漾接话道。 　　问话的人不高兴了，“黎漾，我们今天只是简单吃个饭，菜都还没上来，你就这么着急歪到工作的话题上，这得罚啊。” 　　“伍总，您这么说我就很委屈了，我只是夸他俩有默契而已，别的可什么也没说。”黎漾嘴上是这么辩解，却一点不含糊地把这个伍总倒的酒喝进了半杯。 　　伍总约莫也不是真生气，看黎漾这么爽快，立刻眉开眼笑，和她周旋起来。 　　沈棠平时见多了黎漾训人挤兑人，见过她不说一个脏字把人骂哭，也见过她十分刻薄挑刺的样子，可这副应酬的样子是第一次见，虽然雷厉风行的气势还在，却像换了个人，总归不是发自内心的笑，看得她心里不太自在。 　　正走着神，有个闲着的李总突然把目标对准过来，举高了酒杯，“沈小姐，来，我跟你喝一杯，敬你真人比电视上更美。” 　　“……”这祝酒词说得还挺生硬的，沈棠手捏着酒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举起来，要说内心的想法，也真的不太想跟对方喝。 　　黎漾往她这边瞥了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余舟倒先挺身而出了，和李总说：“李总，她过敏，喝不了。您知道女演员的脸特别重要，喝坏了可不太好，对吧。您赏个脸，我陪您喝两杯。” 　　“过敏？”对方半信半疑。 　　沈棠不好打宋余舟的脸，只得顺着台阶下，“嗯，好几天了，医生说得忌口。” 　　黎漾一口酒闷在喉咙里心塞极了，宋余舟这是哪门子的英雄救美，要是把大佬惹急了，丢了女主角的机会他怎么赔！本来她也不打算让沈棠喝多，但场合里，喝几杯总是少不了的。她知道沈棠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不乐意的事。只是宋余舟这么一插手，搞得好像沈棠融入不了这场合，还怎么在资方面前留个好印象。 　　气死了，又不能表露出来，黎漾暗暗甩过去眼刀子剜了骆明宇好几刀。 　　骆明宇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唯一一个了解情况的，这会儿被撒了气，又无辜，又无奈，只得拿眼神威胁宋余舟，让他别太出头。 　　“既然沈小姐喝不了酒，让服务员换无酒精饮料吧。”资方那边最年轻的男人从入座之后首次发话了，招来了候在旁边的服务员，让服务员拿了菜单给沈棠选。 　　黎漾心头那点被宋余舟熄灭的希望随着男人这句话，立刻春风吹又生地熊熊燃烧起来。 　　这个人叫余瀚，在这堆大佬里最年轻，其实话语权最大。他话少，又不爱这种场合，黎漾本来没太指望他，觉得攻克他的难度一个顶仨，但看他此刻帮沈棠说话，说明这其中还是很有商量的余地的。 　　一番计算后，黎漾干脆把重心转移到了余瀚身上，没像之前对其他几个老总那么积极，采取了更柔和低调的方式，只偶尔顺余瀚的话说上几句，再暗里抛抛橄榄枝。 　　余瀚也奇怪，虽帮了沈棠，却没有再对她表示什么好意，只是寻常地和大家聊一些商业上的话题。 　　而因为他的出面，其他几位资方老总没再敢为难沈棠，沈棠倒落了个轻松。 　　饭局上的气氛因为有了余瀚这个转折，变得正经不少，沈棠见黎漾喝得也少了，这才安心吃起菜来。 　　她放在桌下的手突然被牵住时，整个人明显一愣，侧过头诧异地睨着宋余舟。 　　胆子太大了！ 　　微微用力捏他的手指，他却若无其事地勾唇笑，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发现似的。 　　他们像顽皮的小孩，交换了亲昵的眼神，在桌底下悄悄牵手，面上却装作毫无交流的样子。 　　沈棠觉得自己这行为挺不坦荡，偷偷摸摸着实不是她的作风，心中满载着甜蜜和心虚，煎熬了一会儿便松开了手，抬起眼正好和黎漾对上了目光，轻轻一碰又飞快地移开了。 　　大约为了掩饰心虚，又多吃了两块甜点。 　　余瀚瞧着沈棠一顿吃了不少东西，很是纳闷地移开视线，改而端详起宋余舟来，忍不住好奇，他这个发小难道是喜欢沈棠么，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在桌下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还特地提前来了电话，说要来吃饭，又交代他对沈棠多担待点。 　　啧，光是被他喂狗粮了，敢情全世界就他有女朋友似的。 　　余瀚想完，很不服气地摇摇头。 　　这一幕正好入了黎漾的眼，看得她心里没底，心说这帮有钱子弟，性格就是难捉摸，一会儿一个样，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到处撒狗粮，真讨厌。╭(╯^╰)╮ 第87章 动机 　　饭局结束得比预计中早, 黎漾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几个老总, 回头上了车便立刻换了个表情，脸拉下来, 很是严肃，大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说：“认真交代，你和宋余舟怎么回事？” 　　沈棠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见了？” 　　这个回答基本和肯定没什么两样, 黎漾心里凉了一截，且翻了个白眼。 　　“你们就在旁边，动作这么明显, 我又没眼瞎, 你觉得我能看不见？”恋爱的人智商都被吃了吗, 当着全桌人的面, 还是资方的人，她想想就来气,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多久……真人秀杀青的时候。” 　　“你打算一直瞒着我？” 　　“不是, ”沈棠做了错事, 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倒很乖顺, 端正地坐着，头微微垂着, 悄悄掀起眼皮看黎漾，一副老实孩子的样子, “我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黎漾差点没给她气笑，“唉，你说，你和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宋余舟。” 　　“他怎么了？” 　　“他不靠谱啊。” 　　沈棠不赞同，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其实他挺好的，很细心，又会为人着想，你再多了解他一点就知道了。” 　　“……算了，这不是重点。如果我叫你分手，你会分吗？” 　　沈棠怔了一下，她知道黎漾不希望她现在恋爱，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那你得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你现在不适合恋爱。不是我非要干涉你的感情，是因为你现在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卡在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这时候你和宋余舟的感情曝光了，你和他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没理由不懂，粉丝的力量能把你拉上来，就能分分钟把你踩下去。” 　　“我知道，可是感情这东西，是能等的么？在时机不好的时候，扔在一边先晾晾，等到了好时机，再回去捡起来？”沈棠皱眉，继续说道，“我觉得只要还在圈里，就永远不可能有‘适合’的时候，除非不红了，所有人都不在意了……如果你担心，我们现在可以不公开。” 　　黎漾心烦地重重往后靠，揉了揉太阳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可你能把风挡住。” 　　还能好好聊天吗，黎漾心塞极了，这话题聊到最后，责任居然落到了她头上？ 　　“……我现在无论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了是吧，行吧，我又不能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分手。”黎漾没好气道，“反正也不知道你们能在一起多久，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千万低调，别再像今天这样，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似的！”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了句，“你要明白，你现在走到这里是很不容易的，别亲手断了自己的前途，想想你自己最初的愿望。” 　　最初—— 　　沈棠从车窗倒影里看见自己的模样。 　　慎重地点了点头。 　　* 　　宋余舟听着骆明宇的唠叨走了一路，下到停车场，实在是受不住了，嫌弃地挥挥手，“我知道，下次低调，低调，低调，有人在的地方我连半径一米都不靠近，行了吧。” 　　“你敷衍我没用，我告诉你，你再这么随心所欲，她被粉丝diss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反正是你女朋友，又不是我女朋友。”骆明宇才懒得和他废话了，愤愤地先行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留宋余舟慢吞吞跟在后边。 　　就是牵个手，被念叨了一路，他也很绝望啊。 　　宋余舟叹了口气，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手机信息提示声突然响起，“叮”一声显得尤其清亮绵长。 　　他刚换了新号，知道的人还不多，大家都用微信，会给他发短信的就更少了。兴许又是垃圾短信—— 　　想着，他点开了解锁。 　　是一串陌生号码。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你的。” 　　正看着，又进来一条短信。 　　——“所有阻挡我们的，最终都会消失。” 　　宋余舟脚步猛地被钉在了原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有个千斤重的大锤往头上狠狠砸了一下，耳鸣目眩，不寒而栗。 　　手机骤然震了一下，熟悉的马林巴琴铃声乍响，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吓得他差点将手机扔飞出去。 　　不是刚刚发短信的号码，是另一个。 　　他忍住心惊肉跳，尽量平静下来，接通电话，“喂？” 　　“宋先生？我是薛淼。” 　　“对，我是。”宋余舟松了口气，就那么一瞬的惊吓，竟然紧张地绷得肩膀发酸起来。 　　“抱歉，我通过你们那个案子的警察打听到了你的新号码。” 　　“没事，薛警官你找我是为了——”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你们抓到的那个黑粉，她确实是寄恐吓包裹和推沈小姐下山的凶手。” 　　“我知道。” 　　“但她不是一直骚扰你的那个人，不是给你送礼物，给你发短信的那个。” 　　如果是在昨天，甚至在一小时前，薛淼这么说，他会毫不犹豫地质疑对方有什么证据这么说，也许是那个黑粉太嘴硬了，才至今没有承认那些事。 　　可是他刚刚收到的短信，结合薛淼这段话，令他有了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像是以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没想到里面却还有一扇门，一个接连一个的噩梦一样。 　　“薛警官，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见面说吧。” 　　“行。” 　　这事在外面说不太合适，薛淼正好在宋余舟家附近，也不是第一回去了，熟门熟路的，便直接约在了他家里。宋余舟提前交代了孙阿姨先请薛淼进去，等他到家时，薛淼已经喝了大半杯茶。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一直给我送蛋糕，发短信，甚至可能伤害了和我合作的女演员们的那个人，和我们现在抓到的凶手，是两个人？”宋余舟理了理他说的话，做了个总结。 　　“是。” 　　“为什么突然这么认为？”没空去想薛淼怎么突然又管起这边的事儿来了，他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薛淼翻了翻封皮被□□得陈旧的备忘录，“负责这起案子的同志仔细查过这个黑粉的动向，包括她的消费记录，通话记录，在网上的留言记录等等，也和她周边的人了解过，其实她行为变得怪异只是近半年的事，因为几个月前，她未婚夫劈腿，和她分手了，她受不了刺激，是从那时候才开始慢慢变得奇怪的，也是大约从那时候起，她在网上发表的关于你的评论才变得越来越频繁。而你身边那些奇怪的事，显然开始得要更早。” 　　“其实，”宋余舟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手机点开到短信界面，递给了薛淼，“我刚刚又收到了不知名短信，觉得语气和之前那个人很像，你也知道，这是我刚换的号码，还没多少人知道的。” 　　薛淼看完，神色更显凝重，把备忘录翻到后面，拿出了两张照片放在桌上。 　　“不怕和你说，其实酒店那个案子另一边的线索断了之后，我又重新从你周边的关系着手再排查了一下，发现了之前忽略的一个可疑人物，然后这次联系了恐吓案的负责人之后，比照了一下，意外发现这个恐吓案的黑粉和酒店杀人案的嫌疑人在网上曾有过联络，我们跟踪了他一段时间，”薛淼食指在摊开的照片上点了点，“发现他来过你家门口。” 　　照片上是个不太高大的瘦削男人，站在他家门口在张望着什么，第二张照片是转过身来的正面。 　　“这个人——”宋余舟眉头紧拧，眯了眯眼，像是怕自己认错似的。 　　“是我以前剧组的场记？” 　　“是你们剧组的场记。” 　　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宋余舟不可置信地再仔细拿过照片看了看，剧组有上百个工作人员，他没法每个都记得，但对这个场记是有印象的，他们共事过几次。 　　“你说凶手是他？他给我发的那些短信？！” 　　“还没断论是凶手，我只认为他是目前的嫌疑人，田毅浩。”薛淼纠正了他的说法，大概是看出了他脸上的疑问，补充说明道，“他是同性恋。” 　　“……哦。” 　　这就说得通了。 　　“根据调查，他和你共事过很多次，拍摄《帝相》的时候他在剧组，最近你们那部真人秀，他也是里面的场记，甚至再之前你几部作品里他都是工作人员。” 　　“是一起工作过好几次，我有印象。那你有证据证明是他吗？” 　　宋余舟的家从没曝光过，这个场记会出现在他家门口确实很奇怪。可如果他只是普通的私生饭，跟踪到他家也不是不可能，不一定就做了那些事。 　　薛淼收回照片，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如果有证据我就直接上门抓人了——现在只是合理推测，我着急来和你说，也是希望你多留心这个人，万一事情真和我们推测的完全一致，那他是个危险人物，你必须多注意。那个恐吓案的黑粉说了，寄给沈小姐的那个玩偶，是有人给她的，至于是谁给的她不肯说，我们推测就是这个田毅浩，他当时是真人秀里的场记，有充分的时间和条件把在房间里的玩偶偷出来。” 　　喝完剩下的大半杯水，薛淼接着分析，“还有酒店那个案子，服务员小张是在四楼的楼梯间遇害的，他正好就住在四楼！假设礼物是他送给你的，你让小张帮你扔了，而他正好躲在暗处看见了，他自尊心受伤了，因为对你的迷恋扭曲了他的心理，于是他把恨意发泄在了扔礼物的小张身上，事发之后，他留下了别人的剧本模糊焦点——他能自由出入片场任何地方，能轻易拿到剧本，有充分的作案条件。” 　　除了迷恋一词听起来怪渗人的以外，薛淼的分析听起来十分合理，照这么说的话，田毅浩真的是凶手无误了，就差件铁证。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唯一要做的就是继续调查了。我现在派了人24小时盯着他，如果真是他做的，肯定会露出马脚，不怕找不到证据。” 　　宋余舟一口气悬在胸口吊着，吐不出来，又憋得心口发闷。 　　从薛淼告诉他真凶还没抓到开始，到后面一长串的分析，他好像坠入了虚幻的情节里，听得晕乎乎的，脑袋涨得发疼。 　　楼梯那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宋清雅的声音徐徐传来：“儿子，来客人了吗？” 　　正好薛淼也打算走了，他赶紧站起身来送人。孙阿姨方才先被他支走了，就是不想家人知道了这事瞎担心。 　　快到门口，转头看宋清雅已经下来了，宋余舟忙解释：“这是我拍戏认识的一朋友，路过这儿进来喝杯茶。”还不客气地拍了拍薛淼的肩膀，以此表示两人的友情。 　　薛淼：“……” 　　宋清雅：“这么快就走啦，不留朋友多待会儿。” 　　“人忙着呢。”宋余舟摆摆手，转身送薛淼走出门外，才小声找补，“不好意思，因为我家人不知道这些事。等抓到凶手了，我再好好谢你，到时候一起吃顿饭。” 　　薛淼笑笑，回头看了看宽大的院落。 　　世事真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现在对这豪宅很熟悉了，不怕绕不清出去的路。 　　洗漱后，宋余舟躺在床上又重新看了一遍晚上收到的短信。 　　——所有阻挡我们的，最终都会消失。 　　“阻挡我们的……”宋余舟烦躁地翻了个身，努力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如果像薛淼所说，凶手是因为对他的迷恋才有了作案动机，那站在凶手的角度来看，阻拦他的会是什么。 　　情敌？ 　　几乎是在这个猜测冒出的瞬间。 　　他背部覆上一层寒意，手脚都变得冰凉起来。 第88章 战火 　　如沈棠所预感的, 这次《十面伏击》的电影女主角果然轻松拿下来了——相比以前要试镜偶尔还要陪跑的风险来说, 一顿饭，一场和资方的会面, 比起来确实是轻松的，且这其中付出了最大努力的是黎漾，她只是露了露面, 甚至连一杯酒都没喝。 　　而她会有这种预感，主要还是因为那场饭局的氛围整体很和谐。那个叫余瀚的年轻男人显然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在他侧面地帮她说过两句话后, 其余资方的人便很给面子地不再为难她。所有资方的人都一直待到了甜点上来之后，没有一人在饭局中途离开的。 　　她感觉余瀚对自己是善意的、认可的，也许他看过她的电视剧觉得还不错, 总之有余瀚作为参考, 在结果未出来之前, 她就有了乐观的预见。 　　她和导演方堃的见面, 是在黎漾接到定角消息的前两天。 　　这部电影里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其实有点类似于国内版的《史密斯夫妇》, 但在大背景的设定上要更复杂一些, 对于这类动作电影, 方堃向来是比较擅长的。 　　方堃是个香港人, 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刚见面就给沈棠改了姓, 一句“冼小姐，李好啊”把沈棠给彻底听懵了, 什么冼小姐，哪儿来的冼小姐！？明白过来是口音问题，才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自行将他说的话再仔细理解一遍，沟通起来倒也不算太困难。 　　“我看过你拍的电视剧和一些试镜视频，非常好啊，”他特有的港普腔调听久了还有些逗趣，“你这个，身手很不错啊，会功夫啊？” 　　这会子臭谦虚容易吃亏，沈棠没再扯“会点皮毛”这种客套话，只是实诚地说：“以前学过。” 　　方堃很满意的样子点点头，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素净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不错，是张有故事的脸，怪不得吴果后悔不选你了。” 　　“吴果导演？” 　　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名字有些突兀。 　　兴许是私交真的太好了，方堃对于说起吴果的事，没有一点避忌，对着发愣的沈棠继续说：“我和他啊，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前两天吃饭的时候，他听说我们可能要合作，夸了你好几句。” 　　沈棠更纳闷了，去年那场电影试镜，她连展现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只不过在镜头面前念了几句台词就被“赶”走了，当时吴果几乎没有正眼瞧过她，怎么就突然夸上了？ 　　像看透了她心中的疑问，方堃说：“唉，他那部《绝地反击》，要补拍男主角的所有戏，可是原来的女主角档期调不过来，不肯再补拍了，投资方也闹着要撤——”他顿了顿，许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又换了个角度，“他说，那个时候其实觉得你很不错，但是选一个角色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了，所以最后没有找你拍戏，有点后悔。如果只从一个方面去考虑的话，他会选你的。” 　　沈棠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绝地反击》因为原来定的男主角吸毒被抓，导致已经拍好的成品因为一纸红头文件成了废片，偏偏出事儿的不是小配角，是贯穿整部电影的男一号。单独另找个男演员来补拍还不行，早八百年就宣传通稿满天飞的一部大荧幕巨制，要是开了历史先河，成了抠图合成电影出现在影院里，先不说能不能过审，这面子，吴果是丢不起的。 　　于是这部电影几乎回到了原点，且比原先还折腾，看网民一片群嘲的反应，恐怕上映后也很难溅起水花了。 　　试镜失败那事，尽管心有不甘，但说白了，沈棠心底里也很明白，在当下的大环境中，人气、商业价值、背景都是演员的综合实力，不能以谁没选中自己就是没眼光，选中别人就要往死里黑的思维去处事。 　　虽然她私心也认为，在影视圈，演技应当是所有人第一看重的，可环境如此，一时改变不了，她要是把这事记恨到现在，未免就太小气了。 　　只是现在从侧面得知了吴果对她的夸赞，她同样也不见得就有多高兴。 　　* 　　她在争取电影角色这件事上过于轻松顺利，没燃烧起一丁点儿战火，反倒是另一边的战役轰轰烈烈打响了。 　　在《鸳鸯袖》官宣发布定角通稿的头几天，和《奇怪的室友》带动出来的沈棠的高人气叠加在一块，宣传效果出奇地好。电视剧和真人秀两边相互影响，讨论热度更甚，两边的宣传组食髓知味，都卯足了劲儿地炒作沈棠。不知是哪边买的，或是轮流买的热搜，总之沈棠成了热搜钉子户。 　　人们每天看见沈棠的名字上了热搜，习惯地点开，却来来回回是相差无几的内容，不是和《鸳鸯袖》相关的通稿，就是《奇怪的室友》的剪辑视频，好多号发的文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实在让人看不出来每天上热搜的重点在哪儿。 　　物极必反，这套路走多了，不买账的人也慢慢多起来了。评论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号称是路转黑的，还有好多直接和粉丝下场撕起来了。有赞扬声就会有咒骂声，这是很正常的，每个明星微博下都是一片修罗场，所以这些习以为常的粉黑撕逼起初谁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几天后，热搜关键词突然变得新鲜起来，一举挤掉了干巴巴只有名字的热搜，“沈棠太心机”“有种演技叫只演一种角色”从天而降，一前一后，霎时拯救了已经对联合炒作感到倦怠的吃瓜群众们。 　　“#沈棠太心机# 沈棠身为同公司前辈在节目里刻意打压楮家宜，和宋余舟绑定炒作蹭热度，秀正义人设连当街捉贼这种老套的电视剧情节都编出来了……这么有心机的一个人，你们居然还觉得她是耿直老干部？[再见][再见][再见]”——附上了沈棠在节目里的个人剪辑部分，把对应和不同室友的场景都挑了些出来，额外加了证明沈棠“罪状”的新字幕，乍一看有理有据，还真像样。 　　其实不过是将她无意“打脸”楮家宜的部分剪了出来，比如楮家宜说了早起，其实她起得更早，被视为刻意打脸，她说行李够用就行的言论，也被歪曲成是故意讽刺楮家宜，她无情绪时的状态，硬被说成是对室友臭脸，诸如此类，配上不同的字幕解释，确实足够让网友们有新的一番理解了。 　　而另一条热搜点进去，则是对她演技上的攻击——“沈棠演《帝相》，大家对她赞赏有加，称赞过气童星逆袭成为实力派；演《暗狩》，大家惊艳她将反派角色演绎得也很好；现在《鸳鸯袖》来了，大家终于发现，她演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角色……为爱忠诚的女将，痴情的女军官，然后，还是一代女将[二哈]#有种演技叫只演一种角色#” 　　这是在黑她接的角色都很同质化，吐槽她的演技单一。其实这几个角色虽有相似之处，但内涵是天差地别。 　　重要的是，吃瓜群众根本不在乎这些“其实”。 　　八卦总是更吸引人一些的，尤其是负面的八卦。这两个被刻意捏造出来的黑点，出现得适逢其会。在网友们被动地接受腻味的营销，抗拒心极强的时候，这两条热搜的出现，无疑是给了网友们一个发泄的大好机会。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和键盘侠，真要对着一件事儿集结起来，肯定远比吹捧的粉丝数量要多。他们分裂出了许多不同的角色，一个个愤慨激昂，像被骗了一样委屈，又像真被欺负了，还有装模作样踩起演技来的。 　　“早就想说了！当时楮家宜好心帮沈棠贴动物面膜，却被她家粉丝踩说楮家宜有心机，故意给她丑丑的海豹，自己就是好看的熊猫，那时候就觉得沈棠明明是故意的！只是贴面膜而已啊，哪来这么多戏，如果不是她看见自己贴的是海豹之后，表情很怪异的话，观众也不会想那么多吧，反正我觉得她不简单。” 　　“楮家宜是后辈啊，又刚出道没多久，上节目太按着自己性子来不懂套路不是她的错吧，结果被自家前辈频频打压也是醉，完全感觉不到来自前辈的关爱呢……[微笑]” 　　“所属公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见]楮家宜被嘲的时候连公关的影子都不见，给沈棠买热搜买水军倒很勤快，呵呵。” 　　“拉宋余舟全网尬炒CP难道不是最大槽点吗？！三番四次出通稿说救了宋余舟怎么怎么的，就差没直接给自己标榜救命恩人了，还鲤鱼咧！要脸？宋余舟有什么错啊，得摊上她这么个蹭热度好手，皮都要被蹭破了。在节目里居然还自导自演当街捉贼哈哈哈哈哈，沈大侠怎么不去拯救地球[摊手]” 第89章 吵架？ 　　这一波黑来得迅猛且莫名其妙, 连黎漾一时也没摸清背后缘由, 可两个热搜空降得突兀，底下许多黑子的评论又是复制黏贴的, 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都是些僵尸号，带节奏带的训练有素的样子显然都是请来的水军。 　　种种迹象表明，绝对是有人在背后生事, 只是最近沈棠周边似乎没有什么利害相关，加上事情发生得毫无预兆, 黎漾还没想到幕后黑手会是谁。 　　沈棠一进会议室, 就看黎漾、祝佳音和李菁菁一字排开对着各自的手提电脑，指尖绚烂地上下翻飞在键盘上敲出参差不齐的嗒嗒声，表情严肃的, 活像个特务情报小组。当然, 为了这事儿忙活的不止这几人, 自热搜冒头后, 宣传组的人加班加点力挽狂澜，黎漾负责下达决策和安排, 祝佳音忙着联系这边的水军, 李菁菁有运营后援会的经验, 理所当然成了和后援会对接应援事务的负责人, 此刻也忙着落实黎漾的安排，和后援会的管理层商量着该如何配合。 　　“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沈棠在情报三人组后面溜达了一圈, 实在忍不住了。连卓思琦这个不懂公关的化妆师还能给她们泡几杯咖啡过来，她这个当事人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成了最闲的那个。 　　“你想忙，行啊，有得你忙的。”黎漾轻飘飘瞥过来一眼，又立刻专注回屏幕上，修得精致细长的眉毛拧起来，过了一会儿，似乎结束了一小段落的忙碌，才合上电脑，把注意力拉回了沈棠这边，“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谁？”沈棠也猜这事有猫腻，但没有合理的怀疑对象。 　　“估计是星辰时代那边的人。” 　　“星辰时代？有点耳熟……” 　　沈棠没想起来，黎漾又说，“赵坤你记得么？他就是星辰时代的。” 　　“甄艺的经纪人？！” 　　“对。” 　　“是他？可是《鸳鸯袖》那件事不是过去好一阵子了吗，他用得着花钱黑我么，难道就为了出气？对他有什么好处啊。”沈棠很不明白，这么大张旗鼓地黑她，需要花的钱也不少啊，电视剧选角都成了定局了，回头再黑一把，有什么意思。 　　“我刚开始也不明白，可是你看看最新的这个热搜。”黎漾把手机点开，拿到沈棠眼前。热搜第五的位置，甄艺和她的名字共同出现了。“甄艺最近接了一档旅游真人秀综艺，赵坤应该是想趁这机会拉踩，蹭你的热度上去。甄艺有一段时间没活跃了，现在闹一闹，还能吸引一些人去看他们那档节目，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如果急于反击，会不会显得我们太着急解释，越描越黑？”所谓久病成良医，沈棠现在对这些网友的反应愈发熟悉了。 　　“可能会，但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被黑到体无完肤。”黎漾拿过桌上的纸质笔记本，在上面不知道圈画了些什么，“你没必要特地发微博说什么，我们可以通过侧面发声。首先，‘内讧’这件事是必须先解决的，我已经和楮家宜的经纪人说了，今晚她会发你们两人的合照，表明一下你们是相亲相爱的前后辈——对了，你们俩有相互关注吗？” 　　面对黎漾一脸“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没有互关”的带有威胁性的表情，沈棠幸好给出了符合她期望的回答：“在录节目的时候就互相关注了。” 　　“那就好，”黎漾脸部线条微微柔和了些，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她发了之后，大概半小时左右，你再去评论，不用转发，转发显得太刻意了，只要评论就行，反正粉丝肯定会捞你上去的。评论就用调侃轻松的口吻，看起来自然一点，这个佳音会帮你写到，到时候发给你，你直接上去评论。” 　　“行。” 　　“然后会有几个影评大V从专业角度分析你几个角色的差异，还有上回年度盛典颁奖时宋余舟主动亲你的那段视频，”黎漾顿了顿，转头问祝佳音，“那视频安排好了吗？” 　　祝佳音眨眨眼，笑得胸有成竹，“都说好啦，就等我们一声令下，保证那个视频以最快速度席卷微博。” 　　那一段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后来渐渐没人再说了，只是还在西皮粉的圈子里流传而已。“现在又翻出那段视频是为什么？”沈棠皱眉问道。 　　“他们不是说你绑定宋余舟炒作吗，这个视频里总是他先主动的吧，对了，真人秀里面好几次你们同框的画面也是他先主动，”黎漾朝祝佳音那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把视频找出来，“我们可从没有主动拉他做过什么，把这些证据甩出来提醒提醒那些粉丝和吃瓜群众，真要说炒作，那也只能是说他拉我们炒作。” 　　沈棠总归觉得这样不太好，可黎漾她们辛辛苦苦为了她忙活，她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句话就否定别人的策略。 　　见她欲言又止，黎漾神情微妙，话中有话地说道：“这事儿我已经和骆明宇说过了，宋余舟也同意这么做，他还说了，一切配合我们。”最后四个字黎漾念得很重，似乎对这种暗中撒狗粮的行为深感不适，盯着大红唇龇了龇牙。 　　既然这样，沈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笔尖在笔记本上反复戳着，黎漾手捏着笔，对着李菁菁的方向，在会议室的实心木质桌面上扣了两下，“粉丝那边呢？” 　　“都安排好了，已经有人去剪节目里可以用来反驳的片段，等水军出来之后，后援会那边也会有动作的。” 　　“我呢……没有我的任务吗？”听完了大略安排，始终没有听到需要自己出马的部分，沈棠不自觉和卓思琦对视了一眼，心说下一轮咖啡是不是该自己来泡。 　　黎漾似笑非笑瞅她一眼，才给她递过来几张纸：“我给你约了《角色》杂志的专访，明天下午，这些是大概会提到的问题，主要谈谈你这一路是怎么不容易的，还有对每个角色的想法，等会儿我们顺一遍，看看你该怎么回答。” 　　《角色》类似人物传记类刊物，专门刊载影视圈里塑造出了成功角色、有一定影响力的演员的心路历程，采访较有深度，有一定的品牌积淀，是圈子里少有的定位于高端人物报道的杂志，确实在这里发声，比随随便便在微博上的140个字要有说服力的多。 　　* 　　沈棠和宋余舟这段时间没怎么见面，管乐去接宋余舟上车，见他兴致缺缺，连续两三天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话一直憋着不敢说。 　　但他的动静实在太明显了，宋余舟睁开眼，瞥了瞥他皱成一团的为难表情，大发善心地挥挥手，“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别每天都跟憋着要上厕所一样。” 　　管乐心里抹了把感动的眼泪，赶紧掏出了随身携带了好几天的请帖，“老大，那个……我要结婚了，我已经和明宇哥说过了请假的事儿，婚礼定在了下个月，有点匆忙，邀请了你和沈棠一起来，但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我们婚礼办得很简单的，都是家里人，没太多别人，要不是老大你帮我付了房子首付，这里房价那么贵，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上婚，”他说着要哭的样子，“老大你要是能来，我和我女朋友都会很开心的！” 　　宋余舟慵懒的眉目清明了些，坐正了身子，拿过喜帖拆开看，纯白底色嵌着金色滚边，管乐和女朋友的名字隽秀地印在上面，看起来神圣庄重又甜蜜。他斜了管乐一眼，笑说：“定得这么急，有情况吧？” 　　要不然按他们俩的关系，管乐有结婚的计划，怎么也不会等到都决定了日子，才干巴巴送个喜帖过来，分明是决定得仓促，来不及有任何准备。 　　“啊？”管乐摸摸脑袋，被宋余舟在这方面的眼色惊讶了一回，一边腹诽，一边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是，来得有点突然。我女朋友不想等肚子大了才办婚礼，就匆匆忙忙让家人挑了就近的好日子。” 　　宋余舟收好喜帖，拍拍他肩膀，“时间这么仓促，准备起来肯定比较麻烦，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和我开口，无论是场地还是钱，都不是问题。婚礼一定要办得让女孩子高兴，不然她要念你一辈子，你结婚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嗯，我知道，酒店都订好了，”跟着宋余舟工作了这么久，他也积累了不少人脉，这点场地问题自己还是能解决的，只是听到宋余舟这么仗义的话，心里又感动得一阵涕泪齐飞的。他这个老大，难伺候的时候很难伺候，但在讲义气方面是妥妥的第一名。 　　想到这，管乐觉得自己是修成正果了，可宋余舟最近却和沈棠见面的时间变少了，不知道两人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该为他分忧解难一下。 　　“老大，你觉得沈棠有时间来吗？” 　　“不一定，她应该很快要进组了，到时候忙起来没准。” 　　他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果然有点问题。 　　“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少见啊？……吵架了？”管乐试探道，“男女在一起嘛，无论是因为什么吵架，反正一律男的先认错就对了，有时候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不是吵架，”宋余舟没好气道，他喜欢她还来不及，“我可能和她吵架吗？” 　　“……” 　　现在还是热恋期，他一听到有人黑沈棠就要炸了恨不得真身上阵去和网友撕逼，骆明宇和管乐好说歹说，他才消停下来。以这状态，确实不太可能吵架。 　　“那你们怎么了？” 　　宋余舟叹了口气，大略把自己的担心说了说。 　　“如果凶手真的像我猜测的，是出于嫉妒才有了伤害人的动机，那我越少和她见面，凶手伤害她的可能性就越小吧，毕竟凶手的焦点都在我身上。” 　　“我倒不这么想，难道凶手一天没抓到，你们就一直不见面了吗？”管乐说，“现在凶手在暗，我们在明，这些想法都是我们自己的推测而已，谁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还不如把事情摊开了和沈棠说清楚，告诉她现在有这个危险。她武功不是挺好的吗，上次那个黑粉也是她自己抓的呀，她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 　　“原则上，她是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宋余舟严肃地拧起眉，“但事实上，我们不知道凶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去对付她，如果危险真的发生了，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我哪怕忍住不见她，也不能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去赌她的安危。”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QAQ！管乐都要结婚了！生气！ 第90章 小号被扒 　　沈棠坐在化妆间里, 看了眼宋余舟回复的短信, 难得惆怅起来。又是忙得没有时间见面，骆明宇到底是给他安排了多少日程？前段时间也不见这么忙的。 　　虽然每天都有联系, 可是自那天在饭局之后，两人就完全没有见过面了，按理说, 以宋余舟的性格，就算再忙也会来找她的才对, 却像是有意在躲避什么, 每次都拿忙当说辞，真是古怪。 　　“来，抬眼, 看这里。”卓思琦给她刷着睫毛膏, 原本就长得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往上翘起来, 衬得眼睛愈发有神。 　　她在为半小时后的《角色》专访做准备。 　　手机撂在了前面的台子上, 因为要配合化眼妆，连提前准备好的专访内容暂时也没法看了, 化妆间里没有其他人, 沈棠应着卓思琦的要求, 偶尔睁眼偶尔闭眼,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以前你还跟过哪些剧组啊？” 　　卓思琦正在给她刷鼻影, 拿着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然只是极短的一瞬, 动作又流畅起来，“好几个呢。” 　　“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儿了？” 　　“稳定啊，总比跟剧组跑来跑去的好。” 　　“也对。”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沈棠又找补了句听上去很有人文关怀的问话，“那现在有男朋友了吗？”可问完又觉得自己十分八卦，这属于私事，实在没必要打听的，赶紧摆摆手，“……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用说也行。” 　　卓思琦却不太在意，很甜蜜地笑起来，“有啊，不过我们都太忙了，很少见面。” 　　“是么。” 　　沈棠点点头，心说，原来每个人的感情生活都差不多啊。 　　撂在化妆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竟然是宁煜修打来的。沈棠疑惑地接起来，宁煜修带着冰碴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我这里有一本没写名字的。” 　　“没有啊，”他们早上一起开了剧本会，可能是收拾的时候有谁拿错了剧本。 　　沈棠记得自己是写了名字的，可还是示意卓思琦停下了化妆的动作，“等等啊，我看看。”随后捂住手机，对卓思琦低声道，“麻烦帮我把包里的剧本拿出来看看，看上面写的是不是我的名字。” 　　“左边这个？” 　　“嗯。” 　　沈棠握着手机在等，看卓思琦顺利从包里翻出来了剧本，“对，就是那本，写着谁的名字？” 　　卓思琦应声直接往最后几页翻了翻，在沈棠疑惑的目光中，又慢慢翻回了前面，名字在首页明晃晃地写着。 　　“是你的。” 　　“哦，”沈棠有些发愣，触及她的视线，才回过神，和宁煜修又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 　　黎漾多管齐下的方式略有成效，网络上被黑子带得一边倒的声音逐渐被打散了，开始有越来越多明理人出现，本来一个明星的综艺表现对其人品的反映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同样的一段情节，十个人看了，也许九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还不排除其中会有一个没主见跟风倒的。 　　将黑子们的恶意评论压下去之后，没了环境“污染”，没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引导，新一轮吃瓜群众们再细看那些剪辑出来的视频，就都慢慢发现了，这些不过是恶意的曲解和猜测，光看节目呈现出来的内容，根本找不到任何能说明沈棠有心机的地方。 　　反之，想要仔细去揪她的黑点的话，似乎才是件大难事。 　　有个和CMG并没有公关合作的影视圈知名自媒体人，主动在被转发最多的“黑料”微博底下发声，很快被捞上了热评，他说：“我看过沈棠两部电视剧，自以为算不上是粉丝，但硬要说，说是路人粉也可以。我从没接触过她真人，但以我对这个圈子的了解，综合身边朋友对她的评价，我必须出来说一句，沈棠的人品没有任何黑点，至于演技这事儿，见仁见智，可我认为她的演技虽还没登峰造极，也绝不应该被批得一文不值，在最近两部作品里她的表现是可圈可点，值得令人期待新作品的。希望大家不要被一些肮脏的营销手段蒙蔽了眼睛，如今好演员难得，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立场，但不要盲目打压、磨灭好演员的热情。” 　　这段言辞中肯又实在的评论被赞到了热评第一位，楼层回复里虽然还有不少黑子锲而不舍地找存在感，可这番话，帮沈棠的“反黑”之路添了不少柴火。自媒体人有他们自己的影响力——有些粉丝几百万评论只有几百条的除外，这位主动发声的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因为平时的剧评和观点总是很全面又中立，大多数影迷都爱他，他也接广告，却鲜少接那种明显是收钱办事帮明星炒流量的广告，因此这番话的说服力可以打上四颗半星。 　　“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我们连水军的钱都省了。”黎漾口吻平平，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人纳入麾下。 　　“所以我们现在没有问题了？”沈棠问。 　　“还有些宋余舟的唯饭，在攻击你绑定宋余舟炒作的事，不过那些可以忽略不计。等《角色》的专访出来了，我们会再走一发宣传，《暗狩》也快要大结局了，大结局播出后应该还能刷一波剧粉的好感，你专心进组拍戏就行，这些用不着担心。等你大女主戏一开播，以后这些就都不是事儿了。” 　　黎漾对她的信心不知从何而来，弄得她心里无端多揣了份责任感。 　　“还有问题！”祝佳音忽然拔高声调，急急地中断了她们的对话。 　　沈棠和黎漾都疑惑地朝她看过去。 　　祝佳音满脸心虚：“我的小号被扒出来了。” 　　沈棠：“？？？” 　　黎漾：“你的小号……我有必要知道吗？” 　　“不是，我小号上，记录了很多关于沈棠姐的生活琐事……” 　　“……………………” 　　打开祝佳音的小号看了一圈，黎漾表情抽搐，倚在桌旁，居高临下睨着祝佳音：“你大号叫‘沈棠的小助理’，小号叫祝佳音，是哪来的错觉以为这样不会被扒出来？这和主动让人来扒有什么分别？” 　　“我一开始写这些就是觉得好玩儿，PO的照片也不多，觉得不容易被发现。而且我想粉丝都不知道我的真名，应该不会找上我这儿来的……” 　　“呵呵，粉丝要是想知道，连你家的狗出门遛了几次都能扒皮出来！” 　　祝佳音自知理亏，没敢把“我家没狗”这个大实话说出来，只是很担忧地想，她这个工作是不是到头了。果然没事不能在背后黑老板啊，迟早要被发现的。 　　黎漾忧心忡忡拿过祝佳音的电脑，眉头挤成一堆，不停在看陆续涌进来的粉丝和路人们的评论，看着看着，脸色竟然慢慢放松了下来。 　　“其实没我们想得那么糟，”黎漾把屏幕转过来对着沈棠，“相反，还挺多人喜欢的。” 　　沈棠讶异，凑前一看，评论画风确实出乎意料。 　　“太可爱啦！！！羡慕羡慕，我也想跟这么萌的棠棠一起工作！” 　　“莫名被圈粉，哪里是#日常黑老板#，明明是#我老板有一万种卖萌方法##沈棠花式卖萌#” 　　“那些说小姐姐不是老干部的，承认！确实不是老干部，要划入保护动物范畴才对233333，太可爱了！” 　　“怕不是吃可爱长大的？私底下每天都这样自带萌梗的吗？这微博比综艺还好看还日常……[哭]我也要去应聘做助理啊！疯狂自荐！” 　　…… 　　“大家的萌点是不是有点奇怪？”沈棠略不好意思地和黎漾对视了一眼，她早都发现了，粉丝们好像特别喜欢看她不足的那一面。 　　“你管他们喜欢你什么，只要喜欢你就行了。” 　　黎漾一扫方才的沉郁，斗志满满地拍了拍祝佳音的肩膀，予以重任道：“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你这个微博。” 　　* 　　宋余舟最近对待工作消极得很，骆明宇好哄歹哄才让他答应拍个杂志。 　　结束了拍摄后，宋余舟走出大楼，才刚站定。就有个人凑上前来，不知道是粉丝还是狗仔，总之不顾他意愿扛着相机一阵狂拍。因为不想要制造很多人追着跑的场面，他向来很少公开这些小行程的，除非是一直跟着，不然很少有人能对他的行踪这么清楚。 　　偏巧出来之前管乐回楼上取东西去了，司机还没把车开过来，他在门口站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就遇上了这档子事。 　　“别拍了。” 　　他反正是没有偶像包袱的，被拍到心情不悦的照片也没什么所谓，虽然不好自己直接动手去拦，怕对方碰瓷，但脸色立马就沉下来了。 　　对方显然不打算听劝，凑得极近。他是公众人物没错，可也不是什么花瓶摆设，任人挨近了为所欲为。 　　他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忍下想要出手把相机砸个稀巴烂的冲动，打算回去找管乐，旁边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把拍照那人给撞倒在了一边，相机磕在了地上。 　　“田毅浩？！”宋余舟震惊地看着冲出来的人。 　　“你记得我？”田毅浩人瘦瘦小小，缩在宽大的运动服里，因为宋余舟叫了他的名字，高兴地脸有些红。他紧张地低头看了刚刚拍照的人一眼，又皱起了眉，不知是在想什么，忽然拉住宋余舟的衣服，语无伦次起来，“你要小心，有个女的很危险……啊！” 　　他话没说完，脸部神情因为疼痛扭曲成了一团，怪叫起来，双手被人反剪在背后。对他进行24小时监视的警察适时出现，铐住了他，“田毅浩，你涉嫌非法跟踪和偷拍他人隐私，跟我们回警局走一趟。” 　　宋余舟拦下其中一位警察，疑惑道：“偷拍？” 　　“是，我们查了他接触的一些人，发现他和别人购买过针孔摄像头，购入的型号和样子，和你们之前报案时提供的一致，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酒店偷拍的作案者。” 　　“不是我干的！”田毅浩还企图在挣扎，回过头来，有些羞愧又心虚地对着宋余舟，被拉走之前，又重复叮嘱了几句，“你要小心。” 　　到底要小心什么，他口中的女的又是什么人，宋余舟不得而知。 　　直到晚些时候，薛淼回了电话过来，才终于将这些事弄明白。 　　“他已经全部招了，酒店房间里的偷拍摄像头是他安装的，也是他把沈棠的东西偷出来给了其他人，但对于别的事，他一概不认，不过他供出了一个人，按照他的说法，那个人可能才是真凶。我们核实了，他和一个女的确实有比较多的往来联系，聊天内容多是和你有关的。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去找那个女的了，这次，肯定能水落石出。” 　　宋余舟听完了大概，深觉心累。他难道是专门吸引狂粉的体质吗，事情到底有完没完了。 　　“那女的是什么人？” 　　“对了，你说不定也有印象，那个人居然也和田毅浩一样，和你在几个剧组里都呆过，是个化妆师，叫……卓思琦，现在去了CMG公司工作，我们的人已经往公司和家里去了。” 　　卓思琦？ 　　宋余舟觉得很是耳熟，仔细回想是在哪里曾经听到过，灵光乍现的瞬间，犹如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从头顶一直凉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个神经末梢。 　　“我操。”他挂断手机，急匆匆往外走，心急地调出沈棠的号码拨过去。 第91章 迷昏 　　沈棠过两天就要进组了, 《鸳鸯袖》剧组是在江州市取的景, 这一趟得过去好几个月。今晚的“时尚之夜”算是她进组前最后一个正式行程。 　　“你们能相信吗，裙子现在居然被堵在了高架上！”祝佳音气急败坏地朝这边吐槽了一句, 立刻又对着手机那头负责送衣服的小助理语重心长起来，“麻烦你问问司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以最快速度赶过来？最多再过四十分钟我们就得出发了, 如果拿不到裙子，意味着我老板今晚将会穿着牛仔裤亮相在一场顶级时尚派对上……我知道听起来很可怕, 所以麻烦你和司机再想想办法。” 　　黎漾今晚陪黄淮安黄天王去参加音乐颁奖礼了, 李菁菁在家里给沈棠收拾进组的行李，临时出了这种问题，祝佳音只能先自个儿挖空心思想办法解决, 不到最后关头, 绝对不劳烦黎漾这远水来救近火。 　　她焦急地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 烦躁地头发都要揪下来好几撮。 　　“如果裙子真到不了, 我们还有备用的礼服吗？”沈棠说，“或者让黎漾联系其他工作室和品牌商, 看看有没有距离近一些的, 借一套救救急。” 　　祝佳音鼻梁上挂着绝望, “时间不够的, 这么匆忙肯定借不到什么好裙子，而且现在这个点哪里都塞车, ”她说着，忽然拿起包朝门口快步走过去, 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你去哪里？”沈棠急急问道。 　　“去想办法呀。”祝佳音咬咬牙，十分壮烈的口吻，“大不了我找辆电动车冲上高架去，也要把裙子准时拿回来！” 　　“你小心点，实在不行你就打给黎漾，说不定她有办法。”沈棠叮嘱着，祝佳音已经匆匆忙忙出去了，她叹了口气，摆摆手，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外，此刻刚进来的卓思琦说，“我们继续化妆吧。” 　　卓思琦没着急做事，将手里的纸杯递了给沈棠，“你喝这个吧，补充点糖分，晚上还要在活动现场待很久。” 　　“这是什么？” 　　“我刚刚叫外卖送来的，佳音说你喜欢喝拿铁。” 　　“谢谢，”沈棠接过杯子，迟疑了会儿，在卓思琦笑吟吟的目光下，还是送到了嘴边。 　　见她喝了，卓思琦才背过身，平日总是笑得腼腆的恬静笑脸倏地变得阴沉，似笑非笑地扯着唇角，平白有些渗人。 　　不多会儿，身后传来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响声，卓思琦回过头，桌上化妆用的瓶瓶罐罐已经掉落在地面，沈棠不省人事地倒在一边。 　　她走过去，抚上沈棠的脸颊，下巴，眼里有些于心不忍的样子。又从化妆包里翻出了针筒和药剂，缓慢地准备好一切，将针尖抵在了沈棠的皮肤上。 第92章 逮捕 　　“我本来还以为你和那些女演员不一样, 不会随便勾引男人, 没想到你们都是一路货色，非要纠缠不适合自己的人, 要破坏别人的感情……”她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的样子，一转瞬眼里又覆盖上决绝的恨意, 连笑容都变得扭曲起来，“别担心, 一针下去, 很快就结束了。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以后不再打扰我们，我和舟舟就能安静地过日子,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说着, 手腕微微用力, 针尖扎破沈棠的皮肤, 刺进静脉。 　　“很快……”卓思琦浅笑着，神情专注认真得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拇指摁在了针筒上欲把注射液推注进去, 她全神贯注地注视地这一刻, 没有留心到此刻本应该昏迷的沈棠, 已经睁开了眼，在她即将得逞的瞬间, 用了十成的力气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可能，你为什么还醒着？你明明喝了……”卓思琦惊愕地看着沈棠, 又回头看洒了一地的拿铁，她下了足够剂量的药能令沈棠陷入昏迷，且是看着她喝下的，没理由这么快清醒过来。 　　几乎在她怔住的同时，几个警察迅速破门而入，沈棠拔出了针头，捏住她手腕用力一拧，旋扭手臂至肘尖朝上，卓思琦吃痛地叫起来，不费争斗的功夫，已经死死地被沈棠压制在了地上。 　　“别动！” 　　警察上前按住卓思琦，她反而出奇地淡定，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急着为自己开脱罪名，只是挣扎了两下之后，便奇怪地没有再反抗，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跟在警察后面进来的宋余舟。 　　“卓思琦，你涉嫌故意杀人及故意杀人未遂罪，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两个警察一人一边将她往门外拉，从被制服后，她就始终没吭过声。经过宋余舟身边时，她的目光停留在宋余舟抱住沈棠的动作上，才忽然激烈地挣扎起来，被警察呵斥着强行带离了门外。 　　仿若一场惊险的闹剧终于结束。 　　满地狼藉。 　　宋余舟心有余悸地松开了沈棠，确认了她真的没有哪里受伤，狂跳的心脏才逐渐平复下来。如果不是正好今天田毅浩供出了这个嫌疑人，如果不是他打给沈棠的时候，她正好立马接了电话，且顺利地让卓思琦陷入了自己设的局里，如果没有这些“正好”，而是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卓思琦按着计划行凶了，那此刻，沈棠可能已经真的倒在了刚才的位置上，再没法和现在一样跟他说话，和他拥抱了。 　　想到这些，宋余舟仍是觉得背脊发凉。 　　方才跟着警察一起回来的祝佳音，也在一旁后怕得揪着眉，眼眶微红地说着“沈棠姐你吓死我了，要是早知道那么危险，打死我也不配合”，一边给她仔细地擦干净被针头扎破皮肤微渗出来的血。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宋余舟疑惑道，他打电话给她时，正在赶去公司找她的路上。她却刚好拍摄完了广告，正在往酒店这边过来，要为晚上的时尚活动做准备。当他说出卓思琦有问题让她小心的时候，沈棠径直挂了电话，改为了用微信联系，她没多问，直接便说了，她怀疑卓思琦才是真凶。 　　在得知警方还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后，沈棠让他联系警方直接到酒店来，说自己到时候会给卓思琦制造机会，验证看看她是否真的会对她下手，如果卓思琦真的行动了，警方正好能抓个现行。 　　接着就是提前设置好手机视频通话，藏在了能看见房间全景的暗处。又和祝佳音商量好，让祝佳音找借口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她便喝下了卓思琦给的拿铁—— 　　“前几天我们开剧本会，开完之后宁煜修在找他的剧本，问是不是我拿错了，我就让卓思琦帮我看看，然后我就发现了她很奇怪。”沈棠两手比划着解释，“一般我们的剧本不是都在封面上写名字吗，正常来说第一反应就是看封面。可她不是，我让她看名字写的是谁，她第一反应是直接翻到了最后面。” 　　宋余舟和祝佳音听得一头雾水。 　　“可能是她对剧本不了解？这能说明什么？” 　　“你们记不记得酒店那个案子发生之后，警察因为凶案现场留有剧本的事儿来找过我，当时那剧本是阮维维的，我们换错了剧本，她的剧本在我手里，可我又落在了化妆间，后来莫名其妙就被扔在了凶案现场——怎么落在现场的我们不清楚，但凶手很有可能看过剧本，知道剧本是谁的，然后故意落在那儿的。” 　　“嗯，有道理。”祝佳音点点头，又摇头，“可我还是不太懂，这和卓思琦有什么联系？” 　　“我也是那时候拿错了剧本才知道，阮维维有个特别的习惯，她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剧本的封底页的。有这种习惯的人很少数吧，而一说到看名字，就直接翻到了最后去查看的人，肯定曾经见过这种情况。” 　　宋余舟大致理解了她的思路，“所以你当时就觉得，卓思琦应该看过或者拿过阮维维的剧本？” 　　“嗯。” 　　祝佳音：“但就算是真的看过，也不一定就是凶手啊。” 　　“对，所以我只是觉得她很奇怪。”沈棠说，“一直到今天上午，我在她化妆包里看见了针筒。一个化妆师，需要随身带针筒做什么？而且我问过她以前都待过哪些剧组，她含糊其辞，就是没说明白。她说自己有男朋友，可是我仔细想想，发现从来没见过她有私人电话，也没见她回过消息，一点也不像是有男朋友的人。” 　　她扫了眼凌乱的桌面，和敞开的化妆包，皱眉，对着宋余舟道：“今天发现针筒后，我问黎漾要了她的简历，才发现她之前待过的剧组，基本都和你重合。越想，我越觉得，以她的身高，如果穿上宽松的卫衣，和我当时在你房门口看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身形差不多。那么多巧合撞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那你怎么能确定她今天会行动？” 　　“我不确定啊，”沈棠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好像刚刚那一切不是自己带头策划的一样，“只是你打电话给我之后，我就更觉得她可能是凶手了。我想，如果她真的是，她来我身边工作，又带着针筒，也许是想对我不利，那我就干脆顺水推舟，试她一试，给她制造个机会。如果她没有任何行动，大不了我一切照常，至于警察同志要请她调查，那就请吧，只是没有一项有力的证据，能不能查出真相很难说罢了。” 　　“…………” 　　宋余舟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他早该从她提出的时候，就制止她的冒险行为才对，从视频里看她喝了东西晕过去之后，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偏偏两个警察同志摁着他，说要等到关键时刻再冲进去。要是她装晕装得再久一点，他可能就要冒上个袭警的罪名了。 　　“话说回来，”祝佳音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她给你拿铁里边下了药？”要是猜错了岂不是尴尬。 　　“我也是瞎猜。”沈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第一次铺垫说裙子还没送来，着急地进进出出的时候，我就见她摸了会儿手机，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叫人送喝的。然后你和我在商量裙子该怎么办时，她出去拿喝的了，时间有点长，一直到你出去了才进来的。其实光是她买喝的给我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奇怪，太不像她平时的性格了，拿给我之后还刻意强调是你说我喜欢喝拿铁。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她说过，但是我觉得，你如果有和她说，肯定也有告诉她，你和黎漾最近都不许我喝这些的——” 　　裹挟着几丝怨念的眼神飘到祝佳音那儿，沈棠才又继续说，“而且我拿过杯子之后，她很仔细地盯着我瞧，分明是要确保我喝下去了。”她好歹是混过江湖的人，卓思琦那会儿露出的表情，真十足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告诉她这杯东西有问题。 　　宋余舟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夸她做得好，还是要板起脸来教训她胆子太大，思来想去，还是没骨气地把她拉进了怀里，低低地喟叹：“对不起，是我让你一次又一次陷入了危险。” 　　沈棠不以为然，倒反过来安慰，“没事，你要相信我，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 　　“我相信，可是不能放心。”他小声地，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反正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也不会再同意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以后有什么问题都交给我来处理，你要学会依赖我……” 　　沈棠不赞同地轻推开他，“为什么，不能是你依赖我，我保护你么？” 　　“……”宋余舟哭笑不得，看她认真地计较这个问题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在她额前印下了一吻，“不可以。” 　　哪怕你武功盖世，我也想要有机会保护你。 　　两人在差点成为凶杀案现场的房间里甜甜蜜蜜，祝佳音咬着牙关拎出大棒暂时打断了这对鸳鸯，“唔，请暂时先停一下？我觉得今晚过后你们还有很长时间……但是时尚之夜，我们只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准备，不然就来不及了。” 　　“对了，”沈棠想起来，夸赞道：“裙子的借口编得真好，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祝佳音：“裙子是真的被堵在了高架上。” 　　“……” 　　“不过两分钟前到了楼下，现在已经在电梯里了，是我找了个电动车司机过去连人带衣服地解救出来的，”祝佳音看着沈棠才化了一半的妆，心痛地说，“既然化妆师被我们联手弄进了警察局，你今晚的妆，只能将就一下我的技术了。” 　　该取证的方才警察同志已经都取证完了，祝佳音简略地收拾了一地狼藉，刚搞定，敲门声就响了。开门之前，祝佳音回头一看，牙疼地走到了宋余舟面前。 　　“宋大影帝，您能把手松一松，先把老板还给我吗QAQ” 第93章 洗白 　　东城区分局声势浩大地抓进来一个女的, 负责人陶警官手下的两位刑警晚饭都没空吃就奔忙起来, 没参与这起案件调查的老同志吃过晚饭，拎着半壶开水, 在讯问室门口逮住了刚开门出来的人，使了个神神秘秘的眼色，“唉, 小刘，怎么回事儿？什么大案子, 怎么我看北区分局的人也过来了。” 　　“嗨, 别提了。”小刘拉着老同志往外走出几步，从口袋里扒出块巧克力充饥，胡乱嚼了几下, 含糊道, “对明星下手, 杀人未遂, 今天下午被我们抓了现行，又是北区那边一起杀人案的嫌疑人, 所以北区的人就过来了, 也不知道我们算是谁协助谁, 反正看嫌疑人的状态, 够呛，今晚铁定是审不出来的。” 　　讯问室里, 陶警官生气地握住拳头，指节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卓思琦, 你下午的行为我们亲眼所见，有证有据，你最好老实交代清楚，在这里说假话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加害沈棠？” 　　“是、是她嫉妒我，”卓思琦眼神里有一丝迷茫，而后瞪大了眼，目光愈发笃定，身子往后缩，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她一直缠着我男朋友，还带了毒针，想要杀我！” 　　“谁是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是艺人，”怕人偷听似的，卓思琦往门口瞧了眼，才放低了声音，用气音悄悄说道，“我们还没有公开关系，但我可以悄悄告诉你，他是宋余舟。” 　　“别耍花样！”陶警官没好气地斥了一声，把有视频证据的手机递到她面前，“这个你怎么解释？” 　　“……是她，她要陷害我！” 　　“哈，装疯卖傻是吧。” 　　薛淼在旁边仔细观察着卓思琦的一举一动，听到这里，皱起了眉：“陶警官，要不你先歇会儿，让我来问问？” 　　得到应允，薛淼琢磨着卓思琦的神情，用和缓的语气降低了她的警戒心，“你之前跟过《帝相》剧组，你和宋余舟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卓思琦瞥了他一眼，不回答。 　　薛淼又问，“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你先主动的吗？” 　　这回她的神情有了细微变化，迟钝的目光里有了些笑意，“不是，”她摇头，状似在回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他拍《黑洞》的时候，那时我也在剧组。有一天他不小心撞到了我，我帮他捡东西，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偷偷关注我了。” 　　“他偷偷关注你？” 　　“嗯，有时候会给我买早餐，或者买我最爱吃的蛋糕。” 　　“蛋糕？”薛淼怀疑地眯起眼睛，慌忙掏出手机翻找出照片，拿到她面前，问：“是不是这个牌子的？” 　　“对，你怎么知道？”卓思琦很惊讶。 　　“那之后呢？你和他怎么样了。” 　　“他太红了，为了保护我不受伤害，只能偷偷和我见面。对了，拿了最佳男主大奖的时候，还在台上用暗语和我表白了呢。” 　　“说的什么乱七八……”陶警官实在听不下去了，被薛淼拦了一下，才不得已继续憋着。 　　薛淼换了个切入点，继续问道：“他和女演员们的关系怎么样？” 　　“我听他说过好几次了，合作的女主角都总要纠缠他，”提到这个，卓思琦有点激动，“他和我说那些女的很烦，他一点都不喜欢她们，可她们就是爱缠着他。” 　　“那你应该也很生气吧，是不是你一气之下，给那些女演员制造了意外，好让她们没办法再缠着宋余舟了？” 　　卓思琦猛烈摇头：“是她们自己用苦肉计，想吸引舟舟的注意。” 　　“那拍《帝相》的时候，你见宋余舟和阮维维走得近，对阮维维怀恨在心，后来你送礼物给宋余舟，酒店服务员小张不小心摔坏了礼物，你就把怒气转移到了小张身上，找机会杀害了小张，并且企图嫁祸给阮维维，是不是！？”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卓思琦语气恼怒，“礼物本来是舟舟要送给我的，阮维维知道我们的事情，她嫉妒我，所以买通了酒店服务员故意摔坏了礼物，后来又三番四次让那个服务员来为难我，我一气之下，就和服务员吵了起来，服务员拿了东西要砸我，我躲开，他才不小心摔了下去。” 　　薛淼和陶警官面面相觑，陶警官扯了扯嘴角，“照你这么说，沈棠也和那些女演员一样，缠着宋余舟？” 　　“我以前就和她一起工作过，我原本以为她和其他女演员不一样，没想到，后来舟舟和我说，沈棠一直骚扰他，就因为这样，舟舟还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他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可沈棠发现了舟舟和我在一起，她居然想害我……” 　　陶警官猛地站起来，椅子拖动地板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他看进薛淼眼里，叹气地摇摇头，径直开门走出了讯问室。 　　满口胡诌！ 　　这人没法审了。 　　* 　　“她是这么说的？！” 　　宋余舟今天来补录口供，回答完了薛淼所有的问话，再听他把卓思琦的话复述了一遍后，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他的记忆几乎全是相反的。 　　他回想起来，他和卓思琦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她抱着一大堆东西撞上了他，他好心帮忙捡起了东西，还要她小心点。 　　所谓的给她买早餐和买蛋糕，他从没做过，倒是有好几次请过全剧组的人。 　　他更没有送过她什么礼物，反倒是自己经常收到莫名其妙的礼物。 　　听了这些，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薛淼也是满脸无奈，正好有人敲门进来，递了份资料。 　　“精神科医生怎么说？”薛淼问。 　　“初步判定，嫌疑人患有克雷宏波综合症。” 　　见薛淼和宋余舟没听懂，小同志将刚才医生说的话搬了过来，“就是我们俗称的被爱妄想症，还伴有精神分裂症状。患者会妄想自己和别人在秘密恋爱，幻想对方倾慕自己，还会妄想许多现实从未发生的情节，也可能会把自己对他人做的事，幻想成是别人对自己付出的行为，比如她跟踪别人，却幻想成是自己被人跟踪，伤害别人却幻想成被人伤害……依据相同病例显示，患者是有可能因此做出跟踪、骚扰、袭击或谋杀等行为的。” 　　薛淼翻了翻手里关于卓思琦的背景资料，离异家庭，中学时期曾遭受校园霸凌，家长私下接受了赔偿金和解，高中毕业后一直独居。 　　“所以，这一切都因为她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们会请医生配合协助，看能不能再问出什么。”合上资料，薛淼拍了拍宋余舟的肩膀，“如果能找到她有意识犯案的证据，她必须要负刑事责任，不然她至少也得被关进疗养院。无论如何，你以后都可以松口气了。” 　　不知为何，追寻了许久，听到这个结果，宋余舟完全没有心情舒畅的感觉。 　　在没有挖到真相的时候，他觉得这人诡计多端，在知道可能和凶杀案有关的时候，他觉得这人十恶不赦。 　　可到头来，竟真的像是一场病人的闹剧。 　　以为云下是淌血的尖刀，掉下去之后才发现是空荡荡的深渊。 　　他在警察局门口等了一会儿，同样来补录口供的沈棠出来后，他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走吧。” 　　沈棠顿了顿，手上微微用劲儿，示意了一下周围，“都看着呢。” 　　“没关系，”宋余舟拉起手，大胆地亲了一下她的手背，“这里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不会爆人民的料的。你明天就要进组了，又没有时间见面了，我当然得争分夺秒。” 　　他眼里在笑，看起来却不是太愉快，怕是刚抓住了犯人，这事多少还在心里硌着。沈棠心一软，就任由他了，“我今天没有行程。” 　　“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 　　“我保证思想纯洁，”宋余舟忙三指发誓，以示自己正人君子，“就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 　　他眼巴巴地，有点可怜。 　　沈棠又心软了。 　　“我又没说不行，只是不能让狗仔发现，最近黎漾她们都挺累的，最好别再给她们添一笔了。” 　　骆明宇的动作很迅速，宋余舟在车上才和他说完情况，等到了沈棠家里，刚参观完，卓思琦这起事件就以小道消息的形式在网络上流传开了。 　　宋余舟被炒作了这么久的“女神收割机”和“丧神”污名终于得以洗脱，粉丝们又震惊又心疼，一改以往画风，纷纷关爱起来。 　　流传的通稿里丝毫没有提到沈棠，但已经笼络了大批粉丝的祝佳音微博小号，在抓到卓思琦的当天深夜，曾发了个微博：“活动结束才腾出时间匆忙来看急诊，平安无事真是万幸！回想那一幕真是太可怕了，有时候真的想象不到危险就在身边[哭]。”配图是医院背景，没有提到具体时间，也没有带具体人物出场，当时评论里还一通猜，以为沈棠在出席活动的时候受伤了。 　　等今天通稿一出来，堪比福尔摩斯的网友们凭借一双智慧的眼睛，很快将两件事串联了起来，将祝佳音微博提到的受伤直接脑补出了沈棠被卷进这起事件中，猜测她是为宋余舟受伤了。评论里的推理越演越烈，最后四舍五入直接变成，沈棠不惧危险再次救了宋余舟，一堆人莫名其妙开始排队感叹：是爱情啊！ 　　宋余舟倒很喜闻乐见，刷着评论，很满意地频频点头，就差亲自上阵点赞了。 　　“你明天一早的飞机？” 　　“嗯。” 　　“要去江州拍多久？”宋余舟长手长脚窝在她小小的沙发上，很不和谐，又有些怪异的温馨感。趁沈棠不注意，他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稳摔进他怀里，却正好把他撞得鼻子发酸。 　　“两个多月，后面的戏回来拍，”沈棠抬眼见他眼眶飙泪，心疼坏了，赶紧撑起身子，横眉竖眼地瞪他，“你看你……我可重了，你下次再这么不小心，鼻子撞塌了看你怎么办。” 　　宋余舟两手圈住她，耍赖着不让她起来，“我鼻子太高了，塌一点不碍事。”说得沈棠好气又好笑。 　　他还故意趁着眼泪没干，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两个多月太久了，别说两个多月看不见你，就是两星期，我都觉得不行，怎么过啊……”他说着说着，突然很虚弱地蹭在了她肩膀上，叹道，“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就有那么长时间不能见面，我就心脏不舒服，你的床能借我睡会儿吗？” 　　“……”沈棠怔了怔，一偏头，看他眼眶微红，可怜巴巴的，她就又心软……不对，她实在太容易心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能一起睡吗(???) 　　沈棠：…… 第94章 铺垫 　　《鸳鸯袖》在江州顺利开机了, 费长鸣私底下性格很和善, 正式工作起来却不见得比傅铭生要好说话，好在沈棠是个尽善尽美爱挑战自我的性子, 再难处理的戏份，经过相互协调，都能做到费长鸣想要的拍摄效果, 拍摄进度基本按照计划进行。 　　沈棠一下戏，李菁菁立马打着伞过去遮阳, 边扇着风, 边小声知会她，“宋影帝又来探班了。”从粉丝到助理的身份她适应得还不错，但涉及到私生活, 仍旧避免不了心里有些激动和八卦因子在作祟, 小脸通红, 不住地使眼色。 　　宋余舟来得很勤, 才开机半个月就往这边跑了三次，刚开始工作人员都觉得挺奇怪的, 两三次后倒也习惯了, 费长鸣还打趣地问他要不要客串个角色, 十分想要他这个送上门的免费“高级人力”。 　　空地上有两辆并排停着的房车, 沈棠上了右边那辆，刚进去, 就听见宁煜修不耐地发着牢骚：“你到隔壁车去，别每次来都往我这里跑, 已经有奇怪的消息传出来了，你没看吗？” 　　宋余舟坐在一旁，跟坐在自己家一样怡然自得。 　　真人秀录制后，宁煜修曾旁敲侧击地关心过犯人的事，在卓思琦事件在网上流传得沸沸扬扬时，他也分别问过宋余舟和沈棠的安全。 　　暴露了面冷心热的真实人设后，宋余舟不顾当事人意愿，强行将宁煜修划入了热心的老同学范畴，还主动关注了他的微博。某天突然出现在他评论里时，把一部分相互看不顺眼的两家粉丝狠狠震惊了。 　　宁煜修对他那股积压多年的小怨怼和不平早在真人秀里释怀了，面对他的主动，也只好客气地回复，一来一往，倒真成了朋友似的。宁煜修在圈子里多年，因为性格难搞，确实没有交上什么朋友，仔细想想宋余舟这人其实还行，就随便大家把朋友的帽子扣在了他们头上。只是没想到，自己被他给套路了，自进组后，就成了他和沈棠谈恋爱的幌子。 　　“没看，什么奇怪的消息？”宋余舟松散地占了个风水宝地，背后压着别人的靠枕，把人家助理剥好的橘子明目张胆往自己嘴里送，衬衫开了两粒扣子，清瘦的锁骨大方地暴露在空气中任人欣赏，袖子松松垮垮地挽在手肘处，十足是个纨绔的模样。 　　听见门边的细微动静，他转头看过来，对上视线，原本轻飘飘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一起，炯炯发亮，又万般柔软，看得沈棠心头浸了蜜一样。 　　宁煜修才刚张口要说话，瞅见宋余舟突变成这副样子，连要说什么都忘了，戴上耳塞，撇过头去专心研究自己的剧本，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又过来了，不忙吗？”沈棠走到旁边坐下，李菁菁很自觉地担当起了把风的重任。 　　“忙啊。”宋余舟正了正身子，凑到耳边，轻声说：“主要忙着想你，有空再顺便忙点工作。”他以前从来不说这种话，可真要说起来，却也是信手拈来，面不改色，清浅的呼吸呵得沈棠耳朵发痒。 　　立在门边把风的李菁菁不小心听见了，连头都不敢回，抖掉两身鸡皮疙瘩，直接下了车，拉了把椅子坐在外边等。 　　沈棠对这些糖衣炮弹意外地很受用，她耳朵连着脖颈那一小片都是粉的，瞥了眼背过身去、塞着耳塞的宁煜修，见他什么也听不见，才笑眯眯地弯起眼，“你这句话要是被骆明宇听到了，他能气出心脏病来。” 　　“不管他，他是没女朋友才沉迷工作，我一个有‘家室’的人，肯定不能和他一样。” 　　宁煜修低头看着剧本，却一行字都没看进去，心里将白眼翻到了头顶，手臂上的汗毛威风凛凛地竖了起来。妈蛋，这耳塞质量太差了，用了跟没用一样！ 　　十分钟后，沈棠先下了车，准备下一场拍摄。 　　宋余舟磨磨蹭蹭地出现在车门口时，正好被剧组工作人员远远撞了个正着。拿着道具的女生很激动地拿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同事，“哎哎，宋余舟这是第几次来探班啦？有两三次了吧？这边荒山野岭来一趟也不容易，他还来得这么勤，每次一来就找宁煜修，你说他和宁煜修是不是……” 　　同事睥她一眼，小声制止道：“你别腐眼看人基啦。” 　　“哎哟随便猜猜嘛，我又不跑他们面前去说的……卧槽，你快看你快看！” 　　顺着女生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宁煜修下了车，和宋余舟站在一块儿，正板着脸不知道在说什么，宋余舟一点没有严肃的样子，靠在车门边上，慵慵懒懒地站着，脸上挂着极具杀伤力的笑容，还微倾身上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宁煜修的肩膀，宁煜修一副想要炸毛又忍住了的样子，看着很是憋屈。两人都是挺拔清瘦的身段，身高相仿，又都长得十分养眼，在阳光下两个美男这么一互动，还真容易让人脑补一出耽美大戏。 　　“该、该不会是真的吧……” 　　* 　　《暗狩》一路收视高开高走，尽管开播前受过一些质疑，但自开播后，就以极稳的收视成绩稳坐收视冠军，临近结局，沈棠饰演的周若为了霍彦淮死去的那一集，更以单集最高收视4.2%的傲人成绩为沈棠在这部剧的表现划下了完美的句号，整部剧以网络播放量突破400亿的收视神话引起了话题热议，无疑在年度剧王的争夺之战里抢先占了一席。 　　在剧播的后半段时间里，沈棠的微博粉丝上涨幅度随着剧情的紧张程度大大增加，粉丝关注量每天以万为单位快速增长，最高的一天涨了九万多，明星榜的排名跃进了前十五。观众们自发在网上刷了不少周若的剧照和视频片段，黎漾大致翻看着，顺带关注了一下《鸳鸯袖》的实时消息，在同名话题里看到粉丝们正在疯转的一张探班照时，差点一口咖啡喷在了自己刚换的电脑上。 　　照片是远远抓拍的，宋余舟和宁煜修两人杵在房车前面，不够清晰的像素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但隐约能看见宋余舟标志性的笑容，一人气质张扬一人内敛，宋余舟的手搭在宁煜修肩上，宁煜修微垂着头，淡金色的阳光正好倾洒在两人身上，氛围莫名微妙。 　　发照片的博主疑似是宁煜修的粉丝，大约是去探班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这一幕便顺手路透了，配上了一排捂脸的表情：“看见这一幕我是震惊的！宋余舟大老远来探班我修？？？讲真，自微博开始互动后，就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人的感情线了……但这么看真的迷之CP感……” 　　照片发出来不到十分钟，转发和评论量已经极速飙升。两人在录制真人秀的时候，就有小部分观众的萌点跑偏站了这一对的，现在路透照一出，更是越来越多的奇怪的评论出现。 　　黎漾又好笑又担忧，她自然是知道宋余舟出现在那边的真实目的。这样的乌龙绯闻本来无伤大雅，萌这一口的人很多，只要不是刻意卖腐，偶尔被拍到这种画面，也不过是供部分粉丝圈地自萌，可怕就怕西皮粉们投入太多感情，等以后万一宋余舟和沈棠的事公开了，会有无数粉丝把失落的心情转移成愤怒，倾倒在沈棠这一边，令她成为众矢之的。 　　她皱着眉，又翻看了一些评论，发现其中还是有一些明白人的。有小部分的粉丝怀疑宋余舟其实探班的是沈棠，而在这种评论下边的回复里，还有不少赞同的，似乎对这事不太反感。黎漾思绪微动，又特地把和两人有关的评论和微博等相关信息都搜罗了一遍。 　　如果宋余舟和沈棠真的决心谈一场认真的恋爱，那么，作为经纪人的她，必须提前为这段恋情的公开做准备，把这件事可能给沈棠事业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 　　“恭喜，新婚快乐——” 　　“恭喜恭喜，终于修成正果了。” 　　W酒店一楼宴会厅，大量鲜花打造成了以纯白色为主的婚礼现场，穿着白色礼服的管乐正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看见熟悉的人影靠近，先主动迎了上去。 　　“沈老师你拍戏这么忙，还抽空过来，真的谢谢你了。”管乐见着宋余舟身边的沈棠，先忙着和她打了招呼。 　　“我正好回来参加活动，就顺道过来祝贺你。”其实她时间很紧，上回和黎漾说的时候，本来黎漾说是排不出时间来参加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行程改了改，又积极同意她来婚礼了。 　　宋余舟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不知道是替朋友结婚感到高兴，还是因为沈棠回来而高兴，或是两者兼有。他一副大哥模样，很欣慰地拍拍管乐的肩头，说：“你今天是我认识你以来，看着最像样的一次。”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吶？”管乐哭笑不得。 　　沈棠挽着宋余舟的手，两人尽量衣着低调了，可存在感仍是有些强烈，走动两下便惹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有认出来是明星的，直接拿起手机就不客气地拍上了。 　　出于职业敏感，管乐几乎是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挡住了镜头，“二叔，手机手机，先放下，别拍行吗，那是我老板，他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们不能让人觉得不自在，是不是？”婚礼请的人不太多，都是至亲和好友，也都知道管乐的工作情况，倒是很好说话，稍微说几嘴，就没再对着沈棠他们拍了。 　　婚礼办得不是特别大，但很精致仔细，看得出来花了很多心思。有了管乐的特意叮嘱，亲友们都没太打搅宋余舟和沈棠，只有两个还在念初中的侄女怯怯地过来要了签名。他们在酒席里，和寻常小情侣没什么两样，他负责夹菜，她负责吃，他给她擦掉嘴角沾上的酱汁，她帮他挽好袖子，两人挨着，偶尔说一些悄悄话，同时微眯起眼笑开来。 　　他们被安排在仅次于主桌的位置，和管乐的姑姑舅舅这些亲戚坐了一桌。姑姑们先是好奇他俩的关系，又碍于礼貌和管乐的叮嘱，不敢多问，只是相互使着眼色，精神上八卦了一回。可眼看着宋余舟和沈棠没有明星架子，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地相处，对长辈也很有礼貌，渐渐就忘了八卦，只是偶尔在他们互动的时候，忍不住相互看一眼，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是沈棠第一次参与别人的婚礼，这样的场合令人感触良多。她吃了一肚子菜，胸口满溢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后，才发现她和宋余舟参加婚礼的事居然被发到了网上。 　　倒不是那些亲戚刻意拍的，管乐有个表妹是做直播的，在新娘子出场的时候直播了完整的过程，镜头几次不小心带过了宋余舟和沈棠所在的位置，表妹的粉丝不多，因此事件发酵得慢，起初大家都觉得只是看错了，直到管乐在微博发了自己的新婚照片，以及和宋余舟的单独合照之后，大家才凭衣着确定了那就是宋余舟。 　　等到沈棠看见的时候，模糊的截图已经被转发了几万次。 　　那张截图是在新郎新娘宣誓的时候匆匆扫过他们这边，被网友截下来的，那会儿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舞台上，但他们这桌靠得很近，能蹭到一些光亮，在镜头里看得很清晰。 　　——她微笑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的时候，宋余舟正偏头看她，眼神无比地专注，又温柔。 第95章 提名 　　自婚礼事件后, 网友们对沈棠和宋余舟的关系直接盖棺定论了“地下恋情”的说法, 原本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引人猜疑，期间也有许多粉丝扒出了各种证据, 包括微博上的互动和暗示，祝佳音微博里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两人的行程巧合等等, 只是一直没有个明确的实锤而已。 　　事情闹起来后，黎漾和骆明宇一反常态, 不但不打算消除这些声音, 还让沈棠和宋余舟也不必对事件做任何表态，似乎是打算就此事作个铺垫，让粉丝对他倆的事有潜移默化的心理准备, 好让以后公开时, 不至于像扔了颗□□。 　　期间也有部分粉丝站出来发声, 说两人向来关系不错, 参加好友的助理的婚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要大家别捕风捉影。但之后, 沈棠和宋余舟单独吃饭被拍, 一起出行被拍……这样路透有了几次之后, 粉丝们大约也都心知肚明了, 他们在一起这件事，逐渐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好在这两年连续有许多明星自爆恋情后, 粉丝们对这些事的接受程度比以前高了些——但也不意味着所有粉丝都能欣然接受的。 　　沈棠和宋余舟在演艺生涯里都没什么黑点，加上之前的几起事件, 大粉们都清楚沈棠和宋余舟一起经历过危险，有了大粉带头的认可，两家粉丝总体来说相处算是和睦。即使传出了恋情说后，两家大部分粉丝的心态也都还好，有爱屋及乌这种亲妈粉，也有“不管她/他喜欢谁，反正我都喜欢她/他”这种理智粉。小部分粉丝接受不了的，便一直相互指责对方团队炒作，但慢慢地随着更多的曝光，这种评论也越来越看不见了。 　　《鸳鸯袖》杀青后，沈棠无缝衔接立即进组开始拍摄《十面伏击》，和宋余舟光明正大在电影里谈起了恋爱。这时“公开的秘密”已经过了许久了，因为两人在公开场合从来不肯正式承认，粉丝们的心理状态一度发生了巨大转变——从不接受到接受，从甘心吃糖到开始替他们着急。 　　探班路透的照片凡有拍到两人动作较为亲密的，评论里都是一片家里长辈在“催婚”的画风——“到底什么时候公开啊”“什么时候能吃上光明正大牌狗粮”“棠哥儿什么时候才把宋影帝娶回家？” 　　宋余舟把这些评论挑出来一条条念给沈棠听的时候，她正结束和黎漾的工作通话，翻看着早上收到的一大沓资料，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意不明地哼哼应了两句，就又继续忙自己的事儿了。宋余舟怨念地支着头，深刻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她最近是真的忙，《鸳鸯袖》杀青没多久后，她的合约就到期了，没有选择和CMG续约，她加入了黎漾的计划，两人独立出来创立了青盟娱乐，凭借黎漾金牌经纪人的招牌和她如今的名气，很快签下了几个新人，正式开始公司运作。除了她们俩之外，宋炀也在其中占了一部分的股份，但不参与公司的运营。 　　为了节省来回跑的时间，她还搬进了东城区的公寓，离公司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距离。 　　“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得快点把这份资料看完，黎漾还等着我的意见呢。”被宋余舟从身后抱住，限制了她手中的动作，沈棠无奈地转过身，对上他充满怨念的眼神，叹了口气，丢开资料，安安分分地窝在了他怀里，“好吧，你说。”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正式公开啊？” 　　“现在我们这种状态不是挺好的么，粉丝也都接受了，公不公开好像没有太大的差别。主要是公司现在还在初期发展阶段，黎漾的意思是想尽量保持稳定，不想多生事端……” 　　当然有差别，差别可大了！就算两人在一起是公开的秘密，可一天不正式公开，他就一天不能大大方方地和她出席公众场合，总归是不一样。 　　“我们现在公开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你也说了，粉丝都接受了，而且骆明宇也说了无所谓……之前黎漾说是怕影响《鸳鸯袖》的收视，等这部剧播完了再公开，我同意，毕竟那是你第一部女主剧。可剧播完了之后又说怕影响票房，等《十面伏击》上映后再公开，现在倒好，又说没有合适的机会，是准备等你拿金马影后才公开？……反正下周就是金马奖了，要是到时候她还不松口，就是存心和我作对。” 　　“金马影后……”沈棠眼睛微眯起来，拉过手臂，笑着抬眼看他，“我才拍第一部电影。” 　　“没信心？你都已经提名最佳女主角了，拿奖这事和拍几部电影没有必然的联系，有些人第一部就能拿影帝影后，有些人拍了十几部也未必能拿到。” 　　入围的名单在上月初就公开了，《十面伏击》被提名“最佳动作设计”“最佳视觉效果”两个奖项，她和宋余舟分别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 　　“不是信心的问题，《年华》和《高处不胜寒》这两部都更有话题性和内涵，提名的奖项也多得多，比起我们这种动作片，我觉得，她们得奖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一点——” 　　宋余舟闷不吭声地突袭，在她唇上重重地啄了一口，迫使她停下了话音，“你能不那么理智地分析吗，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想好不容易有时间独处，你却和我聊得奖的概率性问题，你真的要少和黎漾待在一起。” 　　“明明是你先提的呀，我这叫心态良好行吗。”沈棠手指捏着他柔软的耳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被他闹得连带嗓音也变得慵懒起来，“不聊这个你想聊什么？我还有资料没看完呢，对了，我们打算投资一部古装电视剧，是小说改编的，我给你看看……” 　　她坐起身来找资料，宋余舟耍赖地拉了她一把，她顺势往后跌了回去，忽然两耳重重地嗡鸣了一下，视野猛然变黑，犹如坠入黑暗一般，但其实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光亮又重新涌入视线。 　　“怎么了？头晕吗？”慢慢恢复的视野中，宋余舟紧张地揽着她，一手在她额头和脸上轻轻碰了碰，声音沉下来，“你怎么了？” 　　“没事，”沈棠自己也觉得奇怪，疑惑地皱了皱眉，她一直保持良好的运动习惯和生活习惯，按理说她身体不可能这么虚，“可能是最近比较忙，有点没适应过来。” 　　宋余舟抿着唇，面色少有地变得严肃，默了会儿，说：“如果我入股你们公司，是不是可以要求你退出经营活动？” 　　“……不可以，”沈棠哭笑不得，“宋老师，我们现在不需要新股东了——相信我，我真的没事，我会多休息的。” 　　宋余舟显然不信，固执地箍紧她，不让她再碰那堆资料。 　　* 　　金马奖颁奖典礼一周后如期举行，从红毯直播开始就已经汇集了十几万名在线观看网络直播的观众。 　　李菁菁和黎漾、祝佳音一起随沈棠飞到了台北，在沈棠出发去走红毯时，才终于得空看看早就响个不停的手机。 　　有一阵子没人出来聊天的大学社团微信群竟然也关注起了金马奖的直播，几个从前就比较爱聊的女生正在讨论红毯直播上的明星。 　　“姚欢怎么也来了，她今年都没演电影吧，穿的这身什么鬼，不是每个人都露得好看的好不好，太辣眼睛了。” 　　“对啊，你看庞乐杉就穿得超美的，她那套蓝色的礼服很适合她啊，虽然她演戏一般，但胜在颜值高啊，真不愧是红毯女神。” 　　“卧槽来了来了，宋余舟来了！” 　　李菁菁本来打算屏蔽了微信对话，看见这行字，预感接下来还会有关于自家老板的讨论，便顿住了动作。 　　“宋余舟果然是和沈棠一起走红毯。” 　　“她是不是提名了最佳女主角？第一部电影就提名了最佳女主，有点厉害……不过那部电影我也看了，是还不错，但整部电影，也就是还不错而已。” 　　“她今天也很美啊，其实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这么看她，确实很有气质，怎么说呢，就是好看得很不俗气，哈哈哈。” 　　“和宋余舟还是挺配的啦。” 　　她们热聊着，其中一个以前同部门的朋友突然想起李菁菁来，特地@了她，“对了，你以前不是一直特别喜欢沈棠吗，我有听说你好像现在在她公司里工作哎，是能每天看见她的那种吗？她私底下怎么样？” 　　“很多明星私下都和电视上差很多吧，估计跟着工作一段时间就幻灭了，扒皮贴看多了就知道了。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和我的欧巴们一起工作，要怎么样才能入行啊……” 　　自毕业后李菁菁就不太常和这些朋友联系了，算不上关系特亲近，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校友圈子还真小。 　　她本来不太想回答这种问题，可看见接话的人说的那句，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你们在电视上看见的沈棠的样子，就是她私底下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真的假的，那她和宋余舟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你的工作能接触到她吗，不是在帮她说话吧……” 　　“我擦你不会在金马奖现场吧？！！” 　　李菁菁点下了屏蔽对话，没再继续看她们的消息，凑到祝佳音旁边一起看起了直播，这边因为网络拥堵，有很严重的卡顿，反而比外头的红毯现场要延迟了好几分钟，屏幕上才正好播到沈棠和宋余舟走红毯。 　　她今天穿了件香槟色的礼服，挖肩的设计很好地展现了白皙骨感的肩膀和手臂，不过分保守也不至于裸-露，性感得恰到好处又不失优雅，干净利落的礼服线条很能衬托她的气质，头发简单地挽起，除了闪亮的耳饰以外全身上下没有过多点缀。 　　至于身边的宋余舟——毕竟红毯上的争奇斗艳都是女明星的战场，男明星向来不会给观众太大惊喜，他们永远是西服加身，无非是在枪领还是青果领，丝绸还是丝绒，白色还是黑色之间做选择而已。但宋余舟今晚一身路易威登特别定制的西服，并没有在一众黑西装中变得逊色，许是身段也占了些优势，合身流畅的剪裁完美烘托了他高瘦挺拔的身材，精致的领结和口袋巾令他整体多了几分绅士姿态，站在沈棠旁边，他如黑夜，她如星辰，不但没有抢了她的风头，反而相互映衬得更和谐亮眼了。 　　他们走到红毯中心，画面卡顿了几秒之后，数不清的弹幕突然爆发出来，密密麻麻填充了整个屏幕。 　　“好配啊啊啊啊啊啊！！！” 　　“沈棠今天美炸了啊！女神！” 　　“他又对她笑了！笑了！” 　　“救命！刚刚画面有点卡，是在说悄悄话还是在偷亲！？？”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皿▼)我是那么没形象的人吗，公众场合偷亲什么偷亲。我回家慢慢亲！\(//?//)\ 第96章 金马奖 　　“欢迎来到第55届金马奖颁奖典礼, 有请主持人成嘉。” 　　在三金御用配音员圆润而庄重的独白下, 西装革履的台湾地区知名主持人成嘉来到了舞台中心，他目光沉静地扫视了一眼全场, 才郑重地开口：“欢迎各位光临金马奖颁奖典礼的现场，今天是我们华人电影圈的盛会，我刚刚看了一眼, 台下真是星光熠熠。我们真的很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把这么多出色的明星、导演、电影人汇聚一堂……” 　　沈棠坐在走道右侧第二排靠边上的位置, 她右边是宋余舟, 再隔个位置还有顾童。 　　“在我左手边，有得过最佳导演的贾盛斌导演，影帝胡默先生, 张一铭先生, 林树君小姐……”成嘉每点到一个人, 镜头就带到那人脸上, 台下的明星们都习惯了这种场合自然地保持着笑容，反倒是一些常年在幕后的导演们不太自在起来, 笑容尴尬地出现在画面里, 成嘉像是故意似的, 偏又念了几位导演的名字。 　　宋余舟微倾过身, 借着动作，悄悄捏了捏沈棠的手, “冷吗，你手有点凉。”目光示意了一下她裸-露在空气里的肩膀。 　　沈棠摇头, 笑了笑，示意他安心：“还好。”宋余舟却感觉到她有些紧张地、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手。 　　她今晚美得不同寻常，走完红毯入座的过程中，就有好几个男明星不停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盯得宋余舟内心焦躁，恨不得把她马上扛回家，根本无心专注典礼。他全副注意力在沈棠身上，一句话三回头，正好被主持人逮了个正着。 　　“还有坐在右边第二排的，去年拿了影后的顾童小姐，和影帝宋余舟先生，”镜头带到宋余舟身上的时候，他目光还没来得及从旁边收回，成嘉大胆调笑道，“宋余舟先生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在状态，是不是因为旁边这位打扮得太美了，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他促狭地眨眨眼，暗示着大家都知道的绯闻，引得现场发出一阵爆笑声，才恢复正题，继续介绍，“对，旁边这位就是提名了最佳女主角的沈棠小姐，欢迎！” 　　这种颁奖典礼是允许无伤大雅的调侃的，尤其是台湾地区的主持人，向来说话没有内地这么有节制，只要在娱乐范围内，不上升到其他层面，大家多半都会捧场。 　　“接下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给大家介绍到场的贵宾们，我们先回到正题，第55届金马奖颁奖典礼，要颁发的第一个奖项是——” 　　“黎姐，你觉得我们，不，是沈棠姐，她今晚能拿到最佳女主吗？”祝佳音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入围影片，和老前辈拆开信封开始颁奖的场景，悄悄戳了戳旁边的黎漾。 　　“我觉得有用吗，我又不是金马奖评审。”黎漾很不给面子地直言，惹祝佳音趁着席间灯光昏暗翻了个大白眼，才又说道，“不过从入围的情况来看，竞争还是很激烈的，大家对《年华》的认可度要高很多，这种现实题材的电影一般比较容易拿奖。当然，结果会爆冷也不一定，等着看吧。” 　　李菁菁也坐在边上，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内容，跟着点头，心想：要是真能得奖就好了啊。 　　被念到名字的得奖人激动和身边人拥抱，上台语无伦次地开始发表感谢名单。观众的注意力一直被牵动着，中间还有表演节目助兴，不知不觉已经颁完了好几个奖项。 　　“好久没来到这里，真是太激动了。”许多年前就已得过影后、近年已经鲜少出作品的孟亦娴作为颁奖嘉宾，一出现便大大地感慨，“我有八年时间没来了，这里还是让人那么心潮澎湃。” 　　“电影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每个电影人对其中的感动记忆永远长存。亦娴姐虽然这几年比较少参与电影，但您之前那些经典的场景直到现在都还感动着我们，很希望能再看到您的新作品，让我们延续当年的感动。”搭档的历年影帝蒋晏配合地接话，“而现在，我们要颁发的第55届金马奖颁奖典礼最佳动作设计奖，入围的有——请看大屏幕！” 　　“《致命游戏》，熊应杰……《十面伏击》，黄荆……”随着庄重的配音响起，画面上出现了对应的电影片段，演员在高楼之间跳跃穿梭，沈棠在邮轮以华尔兹式的优美打斗再顺势滑入宋余舟怀里的经典场面出现时，现场音乐声被掌声所覆盖。 　　“获得最佳动作设计奖的是——”蒋晏拆开信封，递给了孟亦娴，“《十面伏击》，黄荆！” 　　坐在沈棠后几排的中年男人压抑着激动，上前抱了导演方堃和制片人，经过沈棠边上时，还特地和她握了握手。他走上台，声音起来有些发抖，“我觉得，这部电影我们倾注了很多，在这些动作设计上，我们反复地研究怎么样可以令画面更有趣，又具有冲击力，真的，我觉得这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但是真的没想到可以得奖，感谢方堃导演给了我合作的机会，感谢所有评审。在这里，我还想特别地感谢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沈棠。” 　　镜头短暂地切换到沈棠这边，正好捕捉到她惊讶的神色，现场所有人和台上的主持都变得迷惑起来，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她是我见过的女演员中，少有的在武术动作方面了解很多，又非常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在这部电影的动作设计里，有很多个比较出彩的场面是她给我提供了灵感，我要特别把这个荣誉分享给她。”他高举着奖杯，对沈棠这个位置挥了挥。 　　透过现场大屏幕可以清晰看见他眼里的激动，沈棠不由得喉头酸涩，也跟着感动起来。 　　“这是上映后拿的第一个奖，对吧，之前入围了好多一个都没有拿到，希望这个好运能一直延续到最佳女主角就好了。”祝佳音远远地往沈棠的方向抻了抻脖子，问黎漾，“这儿挺冷的，待会儿休息的时候要不要让菁菁送块披肩过去啊？” 　　“出现在镜头里的每一分一秒都是演员之间的竞争，你看见别人穿大露背的披披肩了吗，就是冷也只能暂时扛着，要不然待会儿如果宣布了最佳女主角是沈棠，你打算让她在万众瞩目下甩掉披肩吗？” 　　祝佳音吐了吐舌头，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台上。在最佳男女配角、最佳摄影、最佳原创歌曲，最佳新导演和最佳导演等奖项一一颁布之后，终于来到了众人最期待的最高-潮。 　　入围影片展示完后，负责颁奖的上届影后顾童，在上届最佳导演狄思明的礼让下，凑到麦克风前，在一片安静里发声：“从1962年至今，金马奖见证了许多优秀电影人的努力，同时也诞生了许多影帝影后，作为演员，我认为，能在演艺生涯里拿到最佳男女主角的称号，真的是非常光荣，值得铭记一生的事。我有幸在去年拿过一次，所以现在才能站在这里，与狄导一起面对这个重要的时刻。” 　　“《年华》的单蓉蓉，是很敬业很不错的一个演员，”狄思明手执信封，继续道，“《十面伏击》的沈棠，我虽然还没有合作过，但是我看过她很多的影视表现，非常棒，让我印象深刻，希望有机会能合作一部电影。《高处不胜寒》的郭芮，这个不用我多说，老戏骨了啊……五位演技精湛的女演员，到底哪个名字会出现在我的信封里面——” 　　这一刻，所有人屏息以待。 　　直播屏幕上切出了五个小画面，被提名的五个人均是微笑着，凝视着台上的颁奖嘉宾。宋余舟甚至不顾镜头，大胆地伸过去握住了沈棠微凉的手，轻轻揉搓着，比宣布自己的结果时还要紧张。 　　“拜托拜托。”祝佳音双手紧握着祈祷。 　　黎漾紧闭着唇，眼神却难得泄露出了紧张。 　　“希望一定要是沈棠。”李菁菁攥紧了衣服下摆，心里连菩萨保佑都念上了。 　　此刻的网络在线直播视频中，原先嗷嗷着要吃糖发了一堆弹幕的观众，竟然连宋余舟的亲密举动也都自觉忽视了似的，跟随着鼓点密集的背景音乐揪紧了心脏，刷着各自支持的女演员的名字，相互较量着，仿佛谁的名字弹幕更多，谁就能得奖一样，沈棠的名字也有粉丝不停在刷，基本占了屏幕的三分之一。 　　“第55届金马奖颁奖典礼最佳女主角，是——”音乐愈发鼓动人心，狄思明拆开信封，表情似是惊讶地瞪大了眼，而后笑意满面，大声宣布道，“沈棠，《十面伏击》！” 　　现场如同瞬间燃烧到100°的开水一般四处沸腾起来，在背景配音响起的沈棠的演艺履历的说明声中，掌声雷动，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记得两年前，沈棠还是个无人关注的过气小明星，更熟悉的人甚至知道，她一度面临公司不再打算和她续约，无东家想要的绝境。两年来，她飞速成长，不但扛住了电视剧收视率，还在大荧幕中俘获了众人肯定，在一幕幕惊险的动作画面中真身上阵，展现了作为演员的专业和执着，让观众看见了全新的她，而现在这一切像是终于有了个里程牌式的奖励。 　　“太棒了！”祝佳音在掌声中放肆地喊了出来。黎漾甚至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眼眶微红着，为她的艺人、她的合伙人、她的朋友真诚鼓掌。李菁菁作为跟随多年的老粉，感动得悄悄抹了抹眼泪，努力想要看清大屏幕上沈棠此刻的样子。 　　屏幕上从五个小画面中单切出了沈棠的画面，放大。 　　在全场欢庆的氛围里，沈棠反而是反应最不热烈、最懵的那一个，她被动地被宋余舟抱在怀里之后，才回过神来，脸上又是惊喜又是不可置信的，起身去和导演。制片拥抱。她脚下有些轻飘飘的——可能是太激动了的缘故，她小心提着裙子，走上台，从好友顾童手里接过了奖杯，转身站到了麦克风前。 　　全场焦点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我几乎没想过今晚能拿到这个奖，所以完全没有准备得奖感言，我相信我的经纪人也没想到，要不然，她肯定会一天三遍地唠叨着提醒我准备的。”沈棠举着手中的金马奖杯，直白地说着心里的想法，眼里有掩藏不住的感动和笑意，又有些猝不及防的局促，真诚的表现和无疑的调侃惹得现场大笑起来。 　　她站在舞台中间，香槟色的长礼服衬得她周边仿若踱上了一层光圈，仿佛所有的光源都聚焦在了她身上，她眼神澄澈地看着台下，有那么一刹那的垂眸和抬眼，美得令人心脏抽紧，呼吸停止。镜头刻意从宋余舟面前扫过时，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他温柔而专注的目光。 　　“怎么说呢，能从顾童手里接过这个奖我非常开心，还有狄导，谢谢你们。谢谢《十面伏击》的方堃导演和制片人，是你们给了我进军电影界的机会，让我能够站在这里，还有所有的工作人员，你们辛苦了。谢谢评审，还有特别要感谢所有支持我走到这里的人——”沈棠停下来，看了眼手中的奖杯，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 　　“这两年的时间，其实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一段经历，”她隐晦地说着，带着笑容，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我以前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真的是完全不同的那种，是这段经历带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感受到了演戏的乐趣，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成为一个演员，我还在这段时间里认识了许多重要的人。是因为有他们，我才能在这里立足，也是因为他们，我才想永远地——留在这里。这个奖项对我而言不是一个结局，它是……” 　　她喉咙发酸，尾音有些沙哑，也许是场内的温度太低了，她感到全身发凉，犹如一股寒冷至极的力量正在慢慢浸入她的体内，连眼前也模糊起来，她晃了晃头，继续补充下去，“它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大到了大屏幕上，台下的观众逐渐发现她神色古怪，甚至有一下没站稳往旁边晃了晃，这可不是一个最佳女主角应有的发言现场，原本寂静的会场有些骚动起来。 　　台上默了有几秒，主持人见沈棠没继续接话，赶紧圆场道：“恭喜沈棠，还有什么话要补充的吗？” 　　沈棠感觉自己连张口也变得十分费力，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在为了回应主持人的问话，轻轻摇头的瞬间，耳边巨大的一声嗡鸣，震得她全身发僵，好似灵魂飞离了肉身，正在半空中看着台上的自己一样。这瞬间，她眼前如同走马灯闪过无数片段，又如同在看一部关于自己的纪实默片，她从碧落山掉落，她在医院里醒来，她第一次去片场……两年来的所有画面飞速闪过，直到她上台前与宋余舟拥抱的一幕，戛然而止，天地静寂无声。 　　在场所有人，在极度震惊中，眼睁睁看着受捧奖杯的沈棠，竟然落叶一般，轻飘飘地倒在了舞台上—— 第97章 终章 　　沈棠在直播中晕倒这事儿迅速登上了各大头条, 媒体们起的标题侧重点各不相同, 有实事求是派的，也有未明真相擅自揣测制造噱头的, 网友们对这事的看法更是褒贬不一。且事发当时，宋余舟在众目睽睽下直冲上舞台将人抱走，慌张的神色在镜头前一览无遗, 这一幕也成了两人恋情变相公开的认证，两件事叠加在一块儿, 成功包揽了这届金马奖的话题热度。 　　只是身为当事人的沈棠, 并没有及时在事发后亲自现身说明情况，她这一晕就是两天，连医生也检查不出具体的毛病, 差点没把身边人给急坏。 　　黎漾通过公司的微博发布了官方声明, 称是过度劳累所致, 但仍免不得有些网友恶意调侃, 说沈棠是第一次拿影后激动过头了，又有人批是作秀博眼球。这些声音直到狗仔爆出宋余舟脸色不佳地进出医院的照片才有所缓解——但脑洞大开的网友们又有了另一种猜测, 认为沈棠是不是怀孕了。 　　“你们说, 我是不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金马奖晕倒的人？”沈棠清醒过来, 回忆起事情经过之后, 问出了这句话。她脸色比平常憔悴了些，但眼神还是十分清亮。 　　“想什么呢, ”祝佳音给她递过去半杯水，“这还用问吗, 你不但是第一个在金马奖颁奖舞台上晕倒的人，还是第一个在金马奖晕倒的最佳女主角呢。”止不住带着埋怨的吐槽完，又瘪起嘴，满脸担忧的样子，“你吓死我们了，医生又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一直昏迷不醒，这两天黎姐没少和医生吵架，宋余舟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大发脾气……这次你真把我们吓坏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你们担心了。”沈棠撑坐起身，露出抱歉的笑容，“黎漾呢？” 　　“在办出院手续。” 　　“那宋余舟呢，他刚刚不是还在么？”她才睁开眼，脑子还混混沌沌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眼眶通红地又是抱着她说了一通心疼的话，又是生气的，现在倒不见人影了。 　　“他先下楼开车了，等会儿直接送你回家。” 　　“这么着急？” 　　“医生说你身体完全没有问题，马上可以出院。”见她一脸迷茫，祝佳音无奈地说明道，“你晕倒在台上之后，宋余舟着急地冲了上去，你们的事儿算是侧面公开了……现在网上到处都在传你怀孕了，要是再在医院呆几天，他们可能会觉得你连孩子都生了。” 　　沈棠：“…………” 　　宋余舟没在地下停车场等她，而是刻意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她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没化妆，看着很朴素，精神却是很不错的模样，按照黎漾说的，给蹲守在附近的狗仔展现了很自然健康的面貌。拉开车门的瞬间，她敏感地察觉到了来自远处的细微闪光，她忽然神思有些恍惚，心想，这种一举一动每一瞬间都在别人镜头下的生活，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并且沉溺其中了？ 　　一路上，她都在闭眼休息，宋余舟问了几句，就没太和她说话了。 　　回到家里，他强制把她弄上床，沈棠这才发现他脸上还有未消的愠色，板着脸，连给她盖被子的动作都显得僵硬又有些粗暴，“你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我已经和黎漾说过了，让她别给你接工作。” 　　“不是这个问题，我没事的，”沈棠坐起来，无奈地看他，“医生不也说了我身体没问题吗。” 　　“还说没事，没事会晕倒吗？！你昏迷了两天你知道吗，肯定是因为劳累过度，颁奖前几天加起来你总共才睡了几小时，你自己算算。我早说了，让你不要太折腾自己，别把身体搞垮了，公司的事难道比你的身体还重要吗？” 　　宋余舟压抑了两天的恐慌转变成了怒意，裹挟在话里仔细教训着她，可说着说着，渐渐被她的眼神盯得没了脾气，被担忧武装起来的严厉摧枯拉朽地坍塌成一片心软，到最后，他丢盔弃甲地揽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很轻，很轻地说，“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求你了，行吗。” 　　他的怀抱沾了些冬日寒风的味道，又暖融融地拥着她，连带她的心尖也像覆着层温暖。从前到现在，她所遇见过的人当中，宋余舟是最替她担心的了，比她对自己还着紧一些。她心软得一塌糊涂，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没由来愧疚起来。 　　她在晕倒前短暂而混乱的意识中，不但回顾了自己一路走来的画面，还有这具身体的原主从小到大的记忆，清晰地映在了她脑海里。这段时间她太心安理得，以至于有些忘了，直到那一瞬间，才猛地如同一把重锤敲在脑袋上，清醒地想起来，她只是意外地来到了这里，不小心窃取了别人的身体，过上了别人的生活。 　　晕倒的前一刻，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回去原来的世界了，原主是不是还活着，只是像她一样灵魂暂时去到了别的地方——这个想法让她变得混乱极了。 　　她窝在宋余舟怀里，心却轻飘飘的，不知道该落到哪里。 　　宋余舟偏过头来吻她，她下意识地、不着痕迹地避开，埋进他颈窝里。 　　*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爆料，话题每天都在不断更新，人们也总是健忘的，不管当初掀起多大的热议的事件，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沈棠得了影后头衔，不管是格调、身价还是人气都大大往上跨了一个等级，当她接了更厉害的代言，轮流在三大时尚杂志封面上出现，写字楼外的LED大屏换上她最新的一线品牌广告轮播时，经过的人们仍然忍不住赞叹一句“真美”，没有人会再在乎她领奖当晚是晕倒送医还是安然无恙回到了台下，她能把握的资源已经以前大不相同。 　　今天在地铁里耷拉着脑袋，困顿地刷着手机的上班族们，一大早又被全新的热搜给醒了醒脑。 　　沈棠居然和好莱坞扯上了关系？ 　　一个叫“八卦终结者”的大V发了条微博，配图是沈棠在粉丝群中匆忙走过，还不忘转身挥手问好的机场照：“沈棠受邀出演好莱坞大片，今晨从国际机场出发，心情愉悦，和粉丝频频互动[开心]” 　　微博才发出几分钟，评论数量已经十分可观—— 　　“这么快就进军好莱坞了吗，这速度可以的。” 　　“也不怎么稀奇，现在都流行去好莱坞大片打酱油了，CAA（好莱坞最大的经纪公司）这几年签了七八十个中国艺人，去年那谁不是也在好莱坞大片露了个脸么。” 　　“求不带节奏，我们家参汤今天是受邀去参观好莱坞，至于有没有出演大片，官方都还没有消息。” 　　确实现在好莱坞大片中有东方面孔已经不是件稀奇事儿了，中国市场毕竟是块巨大的蛋糕，对于想分蛋糕的外国电影来说，加入一些中国熟悉的面孔能让影片争取更好的中国票房。 　　而沈棠的武功底子，恰好是吸引好莱坞制片人的一大关键。她这次的确是去参观好莱坞，顺便和制片人斯蒂芬见面的。 　　“我们这次的行程没那么紧，落地后先好好休息，再和斯蒂芬见面。”黎漾叫空姐拿来了毛毯，给她盖好，“要飞十几个小时呢，你赶紧趁机睡一觉。” 　　“嗯。” 　　沈棠看了眼手机，她发给宋余舟的信息孤零零的躺在对话框里，早上他没有来送她，她发信息告诉他自己要出发了，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也许是感觉到了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态度有些疏离，他也渐渐累了吧。 　　她心情复杂地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头又有些发晕，很快陷入了睡眠中。 　　身体轻飘飘地像踩在云上，又像浮沉在水里，虚浮得没有一丝安全感，目之所及是毫无边界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脖子像被芦苇绊住一般，紧紧扼住咽喉，胸腔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双手拼命地想抓住，却抓不到任何东西，仿佛要溺死在这片黑暗里。 　　几近窒息时，有些微光线慢慢涌入，在咽喉被扼住的绝望感骤然消失的同时，她掉落下来，踩在了实地，她看清了，自己面前坐着一个非常熟悉，却也是初次见面的人。 　　她盯着对方，良久，才缓缓开口，听着自己细微颤抖的声音这空间里回荡，“你要回来了，要拿回这具身体，回归你的生活了，对吗？”她感觉自己忐忑不安得过分，想要抬手摸摸心跳，可肢体已经不听使唤，动弹不得，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等待回答的时间漫长得有如在铡刀下等候宣判。 　　“我回不去了。”对方动作极缓地摇头，声音细细地，很平和而温柔，“我来，是想和你说声谢谢。其实，我不是那么擅长做个演员，小时候，也不是那么喜欢演戏，只是妈妈希望我做，我就做了而已，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志愿，”她低头自嘲地笑笑，“我留了一丝意识在身体里，因为有你代替我活着，我感受到了很多从前没有感受过的，不受家人左右自我决定，愉快地演戏，轻松地和人交往……甚至站到了影后的舞台上，就像，就像亲眼看着自己完成了一场蜕变。” 　　“我想我是很幸运的。离开之前，还能看到‘自己’完成了使命，以后不管我去了哪里，总会过上新的人生，找到全新的自我吧。” 　　“如果有很多次的人生，每段人生都能努力地好好度过，也就不枉这一遭了。希望你以后不要留有遗憾，也将这一段人生，好好地，用心地，继续用你的方式活下去吧——” 　　伴随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巨大的光圈霎时覆盖了眼前的黑暗。沈棠猛地睁开眼，视力有片刻的模糊，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此刻是在机舱里。 　　刚刚看见听见的一切真实得不像是梦境。 　　她找回平稳的呼吸，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握着，不可能出现在飞机上的宋余舟，居然安静地躺坐在旁边原本空着的位子上。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和窗外镶进云层中的金色阳光一样。 　　她小心地侧过身子，端详着他沉静的睡颜，方才梦境中的话不停回荡在耳边。 　　“不要留有遗憾，好好地，用心地，用我的方式活下去吗。”她想着，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大石似乎在慢慢消失。不管是梦境还是自我安慰，她的心终于找回了平和。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只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就行了，不是吗。 　　机舱外的风景美极了，沈棠盯着宋余舟，忽然心尖发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凑过去，轻轻在他唇上吻下去，呢喃道：“就这样一起过下去吧。” 　　她的吻凉凉的，吻在唇上，如同被小鸟啄了一口。 　　宋余舟闭着眼，嘴角扯出清浅的笑意，蓦地将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摁住她的头，令她再一次吻上自己。真正的唇齿相交的吻。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才堪堪放开她，一手捏着口袋里的方盒子，轻声回应她方才的话，“嗯，一起过吧。” 　　她抵着他的额头，趁空姐过来之前，又飞快地再亲了他一口，才躺回座位里。 　　飞机冲上云层，窗外一片辽阔无边的光景。 　　两人孩子一般盯着对方的眼睛相视而笑。 　　嗯。 　　一起过吧。 　　一起，去往更美好的未来。 　　她已经准备好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这章反复修改了很多，结局这个场景是我之前就想过的，还是觉得这样最好。（往后翻还有番外=w=） 　　新文《吻过她唇角》正在存稿，欢迎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不长，20w左右，主感情线的校园甜文。要是不喜欢校园文，也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以后总会有喜欢的=w=爱大家！ 　　写盟主这篇文我收获了特别多，有自己开窍的部分，也有发现很多缺点的部分，比如真人秀就写得不太满意，其实那部分原本想表达的东西更多，但真的写了才发现自己没把握好，本来每个人物性格应该更饱满鲜明一些，有各自的成长的，感情线的处理也还比较欠缺。 　　要感谢的人太多了，从一开文追到现在的，以及一直给我留评、浇灌营养液、投雷的每位大大的名字我都记得，太多了没法都写出来，在这里一起感谢你们，还有虽没有出现却默默看完了全文的大大们，同样是非常感谢！中间有段时间因为现实中的事情很杂乱，精神状态不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写小说，是你们的订阅让我坚持下来了，真的，感谢大家，下本见！ 第98章 番外一 　　“为了你, 为了你所亲爱的任何人,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倘若我的生命中有值得牺牲的可能和机会，我甘愿为你和你所爱的人们而牺牲。”——宁煜修掀起眼皮瞧了一眼面前身处低气压中心的宋余舟, 手里的书翻了页，被打扰得毫无兴致看书的他，没好气地想, 倘若他此刻宝贵的休息时光中有赶走宋余舟的机会，他甘愿为他付这杯咖啡钱。 　　他们在一家书店式咖啡馆里, 宁煜修好不容易空出了档期, 计划好了要像样惬意地度过小假期，来这儿享受着独处的宁静，却被宋余舟一个电话上门给搅和了。好在这里地方十分宽敞, 他们的位置又在一个巨大的书架后边的角落里, 不至于惹人注意。 　　只是宋余舟杵在这儿, 面色阴暗得跟周身团了一大团乌泱泱的废气不制造个大气污染不罢休似的, 碍眼得宁煜修直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老同学变亲近。 　　“所以你买了戒指之后，不是应该高高兴兴去找该找的人, 上我这儿来发什么疯？”为了尊重名著, 宁煜修决定先把书放下, 把眼前的人解决了再说。 　　他不提戒指还好, 一提，宋余舟目光就阴恻恻的, 嘴角抽动。 　　宁煜修毕竟才是冰山扑克脸专业户，对他这种攻击无所畏惧, 随意地挥了挥手机：“不用瞪我，我也是来之前在微博看到的，谁让你保密工作做得不好。” 　　宋余舟像烧开了的水壶。 　　头顶呼呼冒气。 　　可这能怪谁呢—— 　　一个月前的深夜，他睡不着在网上溜达，捣鼓研究了一些东西后，才发现自己微博底下多了很多奇怪的评论和转发，点开自己首页看了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首页明晃晃地挂着最新的一条微博内容：“我围观了@恋爱大师的回答，该问题价值66.00元，围观仅1元，快来一起围观~@微博问答 。”文字下方配了张图，被围观的问题是——请问比较有创意的求婚方式有哪些？ 　　凌晨一点半，正是夜猫最活跃的时候。 　　尽管他以最快速度删除了那条微博，但仍是已经被许多路人和粉丝看见了，各种哀嚎、惊诧、激动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评论迅速充斥在评论区，事态一下扩大到了被送上热搜的地步。 　　管乐在休陪产假，正好逃过一劫，悲催的是骆明宇刚挨着床就接到了宋余舟的紧急电话，咆哮着要他找人把热搜撤下来，“距离沈棠醒来还有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快！” 　　骆明宇哭笑不得，困得连骂他傻子都没力气，愣是爬起来给他收拾烂摊子。但根本抵挡不住粉丝“粉到深处自然黑”的心态，隔天起，就有好些粉丝自发把昵称改成了“今天宋余舟求婚了吗”“宋余舟准备求婚的第一天”“宋余舟今天还没求婚”之类的，还欢脱地在沈棠微博底下蹦跶。 　　这也就算了。 　　更过分的是，从那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粉丝们的“监视”，不停关注他什么时候求婚，一有点小动静就被路透到网上，只要方圆百米内有婚纱店，就会有传闻说他暗搓搓去挑婚纱了，只要他和沈棠去好一点的餐厅吃饭，又会有一大堆人猜测是不是要求婚，简直像是所有人都在阻挡他的求婚大计。 　　今天他闲着去选手表，正好这家腕表和珠宝都是一起陈列的，他也没多想，挑完就走了，结果离店还没有十分钟，他站在店里的路透照又已经被人晒上了网络，真是气得想让微博把自己给全网屏蔽！ 　　“我不是去买戒指的，上次去美国之前我就已经把戒指买好了，还没送出去而已。”现在还在他口袋里呢。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在好莱坞的时候你不送，”宁煜修十分不解，“钻石太美打算捂在手里自己欣赏？” 　　“不是，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那会儿太仓促了，我没太想好该怎么送——可是现在好了，全世界都在等我送戒指。”宋余舟两手揣进外套口袋，一脸生闷气的样子，“都这样了，她还能不知道吗？更不好送出手了……” 　　“算了吧，反正一个月前你就已经暴露了，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删了热搜她就看不见吧。”宁煜修一针见血地往他伤口上又扎了一针，才安慰道，“其实就算她知道你买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送啊，你送得出其不意一点不就行了。” 　　“怎么出其不意？” 　　宁煜修心说，我又没求过婚我哪知道，但为了展现自己的聪明机智，很快反应过来在手机上搜了搜，“把戒指藏在冰雕里，让对方敲碎冰雕取出……” 　　“冰……确定钻石不会被敲碎？”而且上哪儿去特地弄座冰雕送到沈棠面前，这么刻意真的不尴尬吗，“没事突然弄个冰雕，是不是太明摆着了。” 　　宁煜修想了想沈棠的武力值，也觉得这方法不太可取。 　　“那还有比较接地气，比较经典的，把戒指藏蛋糕里，她不是很爱吃甜食？正好。” 　　“不行，我怕她直接吞了，不安全。” 　　“用无人机。” 　　宋余舟很失望：“你在电影里谈了那么多恋爱，怎么现实中一点创意也没有！” 　　五十步笑百步。 　　宁煜修呵呵冷笑，并不想理他。 　　去青盟娱乐接沈棠的时候，出了电梯，经过的员工要么就古怪地朝他挤眉弄眼，熟络一点的，干脆直接小声说起了加油，害得宋余舟一路十分心塞，深感沈棠的办公室要是再远一点，他能直接升级成心梗。 　　连祝佳音看见了，也笑得促狭，神神秘秘地暗示他，“她最近都没空看微博，我们帮你保密得很好，没告诉她。”弄得宋余舟没由来地紧张。 　　和沈棠吃饭的时候，他盯着餐厅里早早布置的圣诞树，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挂树上去得了。 　　“怎么了你，好好的叹什么气，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吃罢他们在外面散步，沈棠晃了晃他的手，将他拉回神来。 　　以前他们没公开的时候，都比较小心，自从公开后，沈棠就无所顾忌了，一点也没有宋余舟想象中的羞赧或是不自在的样子，在路上也大大方方地被他牵着。和她在一块，宋余舟有一点很喜欢的是，在外面无论有多少人盯着他们，她都能淡然自若，没有一点被关注的包袱，就好像他们只是寻常的小情侣，谈着最普通的恋爱。 　　“我在想圣诞树。” 　　“啊？” 　　“不是，那个圣诞节不是快到了吗，我在想那天我们该干嘛。” 　　宋余舟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下意识捏了捏口袋里的盒子，沈棠目光扫到他的动作，忽然也有些福至心灵的尴尬，声音含糊起来，“到了再说呗，远着呢。” 　　他们磨磨蹭蹭散了好久的步。 　　宋余舟又找借口留宿在了她家——这事对于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 　　他在床上不太老实，大概是知道她不会真揍他，总是闹得她没法准时睡觉。 　　“你再不睡觉我要动用武力了啊。”沈棠转过身去，虚张声势地恐吓他，却正好被他拉过去抱个满怀。 　　“好啊，你想怎么动用武力。”他收紧了手，鼻音里全是懒懒的笑意。 　　沈棠心里正想要教训他好好睡觉，听他一说，立马一个利落的翻身，压制住了他大半身体，再用两手按住他手腕，眉头微扬，鼻尖对鼻尖地睥着他，示意自己的胜利。 　　全然没意识到这姿势有问题。 　　宋余舟先是一愣，而后回过味来，盯了她半晌，缓缓笑开了。微眯着眼，头往上仰，露出一副英勇就义甘愿牺牲的样子，卖乖道：“来吧，任你摆布。” 　　“…………” 　　一不留神挖了个大坑给自己跳，她面色通红地翻身下来，急忙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宋余舟笑着将她搂过来，也不再闹了，让她安静地入睡。 　　过了不知多久，他半夜从迷糊中醒来，沈棠已经睡得很沉了。他手臂环着她，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呼吸起伏，她的心跳。 　　他突然想起来，在他刚认识她没多久的时候，在他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有一天早上醒来，窗外阳光正好，天蓝得不像话，他看着眼前那一幕美好的清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她。 　　那时候脑海中的她，和现在眼前的她重叠在了一起。 　　他心里暖暖涨涨的，又充满了杂乱，像有一头巨兽从那个清晨奔跑到了他此刻的心里，在咆哮着催促他。他有了一种迫切地，想要每天与她生活在一起的愿望。想要每天醒来，像这样随时张开眼，就能看见她。 　　迫切到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撑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她颈下抽出酸麻的手，下床去把藏在外衣口袋里的戒指取了过来——不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不再给自己有拖拉的余地。 　　他悄悄地，把戒指戴到了她手上。 　　明天。 　　他已经忍不住想象，明天当她站在镜子前刷牙，看见手指上的反光时会是什么神情了—— 本书由 青青玉立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