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很忙》 作者:元月月半   文案:   太子:爱妃,大哥欺负孤。   太子妃:勿忧,我欺负他福晋。   太子:爱妃,汗阿玛欺负孤。   太子妃:别怕,我欺负他女人。   太子:爱妃,弟弟们欺负孤。   太子妃:……这,这个,你的弟弟有点多,我忙不过来啊。   其实,这就是一个明明可以靠脸,   偏偏发神经要靠才华的太子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宠太子的故事。   看文指南:   清穿文,开篇正常,蠢作者一贯写着写着变逗比。   跳坑请谨慎,踩雷不负责。谢绝考据!!!   本文谢绝借鉴、抄袭、融梗,借鉴、抄袭、融梗SYHKB   本文已参加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活动,参赛理由是女主有个杂货店,杂货店里有个专门探听各种小道消息部门叫碧水,部门管事晋江整理好来自碧水的信息给男主,从而帮助男主。   内容标签:清穿 甜文 爽文   主角:胤礽(太子),石舜华(太子妃) ┃ 配角:胤禛,胤祥,胤禩 ┃ 其它:清穿,宫斗   作品简评:   苏妲己死后灵魂飘荡千年,来到大清成为太子妃。苏妲己不想再当“妖妃”,暗下决心做个贤后流芳百世。然而皇帝儿子多,太子想登基必须先干掉不安分的弟弟。太子妃为了帮助太子降服聪慧的弟弟们,先整治扯她后腿的皇妃,随即,用行动告诉诸皇子,谁跟太子玩,太子妃就给谁钱。反之,她就仗着太子妃的身份欺负谁额娘。   文中太子妃彪悍霸道又通情达理,太子文韬武略,才能不俗,诸皇子个性鲜明,文风幽默风趣,别具一格,情节设定惊喜不断,不同以往的清穿文,值得一读。 第1章 太子爷成婚   康熙三十四年,五月初八,天气晴朗,微风和煦。卯时刚至,九门大开,外城百姓一股脑儿涌进去,直奔天街。   已逝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府中,大丫鬟阿笙拉开天青色帷帐,轻声地呼唤:“姑娘,姑娘,该起了。”   床上的人儿快速缩进缎被里。   阿笙眼中闪过讶异,她家姑娘这是睡迷糊了不成:“姑娘,今儿是您成亲的日子。”   床上的人一下子坐起来,木愣愣转向阿笙,眨了眨眼睛,你在说什么呢?   “您大喜的日子啊,快别懒床了。”说话间,阿笙拿来早已准备好的里衣:“夫人派人来说裕亲王福晋已经到了。”   裕亲王福晋?皇上他二哥裕亲王的福晋。   据说宫里共派四位福晋命妇来接她,以裕亲王福晋为首,怎么来这么早?发呆的女子顿时清醒,掀开缎被走下床,纱窗外黑乎乎一片:“什么时辰了?”   “卯时。”阿笙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说:“老太爷和老太太也起来了。姑娘,夫人吩咐先用热毛巾敷脸。”   “听额娘的。”躺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毛巾遮住所有烛光。石舜华陷入黑暗中,思绪不由自主地飞远。   两千七百多年前,她还是有苏部落首领的小闺女苏妲己。那时商王年迈,部落里的男人认为王年事已高,行将就木。于是发动政变,企图脱离商王管制。   商王的大军势如破竹,有苏部抵抗不住,男人们便商议,首领的小闺女苏妲己貌美如仙,将这个美人儿献给王,王定会饶恕有苏部落。   碧玉年华的女子就这样被送去朝歌,伺候花甲之龄的商王。   前往朝歌的路上,苏妲己不止一次地想一死了之。每当她下定决心,母亲的哭泣声,小侄女的不舍,总是挥之不去。   她,不能把灾难带给她们。   商王年龄大,也不过几年光景,王死了,她就解脱了。苏妲己这样安慰自己。事实上也没让苏妲己等太久。两年后,武王大军攻进朝歌。商王自焚,苏妲己坐在王身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大火烧遍全身,苏妲己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沉积在对未来的期待中。然而,她未能如愿以偿。   灵魂飘荡在天地间,什么都做不了的苏妲己只能默默地看着秦皇汉武,看着唐宗宋祖,看着天下分分合合,看着后世书生如何把她一个弱质女流,一个“俘虏”编排成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狐狸精。   听得多了,苏妲己也麻木了。有苏部落图腾是九尾狐,她是首领的闺女,变成狐狸精也不算辱没先祖。   可是她没想到“狐狸精”三个字有一天也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成化年间,苏妲己看见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只是和邻村的男人打声招呼,男人的婆娘就造谣漂亮的姑娘勾引她男人,大骂其狐狸精。   姑娘哭着辩解,没人听,因为她长得美,跟个狐狸精似的。   姑娘一气之下投河自尽。“孤魂野鬼”苏妲己急的在姑娘的家人面前大喊大叫:“她是冤枉的,快去救她。”   可惜,没有人听见。   也许听到了,但没人在乎。   苏妲己看到河面上浮出一具尸体,气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孤魂野鬼”苏妲己以为又会看到战火纷飞,朝代更迭。谁知她竟然有了身体,变成小孩子,成了清初大臣石文炳的闺女。   很早很早以前,苏妲己时时刻刻都希望能投胎。如今梦已成真,苏妲己总感觉不踏实。然而每天躺在额娘怀里,清楚地感受到人体的温度,苏妲己踏实了   怎奈好景不长。   天花痊愈后,苏妲己发现她能听见别人的心里话,各种杂乱的心声吵得苏妲己烦躁异常。一度吓得她阿玛石文炳托关系请御医,寻高僧,找喇嘛来给她看病。   苏妲己每晚都能听见隔壁房的阿玛和额娘愁的唉声叹气。苏妲己难过极了,哭着哭着睡着了。第二天,她发现可以选择性听别人的心声。   三岁的苏妲己小大人般长舒了一口气,老天爷总算放过她。   康熙二十三年初冬,皇帝首次南巡。   十一月初回銮,皇帝抵达宿迁,侍卫纳尔泰、詹岳等传旨:江宁、杭州两位满洲将军,副都统石文炳,京口协领董元卿,四人送驾至京。   翌月,石文炳升任汉军正白旗都统。   前世苏妲己,今生九岁的石舜华心想,这个皇帝当的可真儿戏。不过,石文炳高升,石舜华真心替她阿玛高兴:“送皇上回京就能高升,皇上多来几次江南,阿玛每次都去送驾,说不定过几年阿玛就能入朝主政了。”   “说什么傻话呢。”石文炳被天真的闺女逗乐,“阿玛是沾了你的光。”   “啊?”石舜华愣了愣,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又让她入宫伺候老头子:“为什么?”   “我送皇上回京的路上,皇上想了解地方上的情况,就召我们几人过去闲聊。闲聊的时候皇上随口问我有几个孩子,我说现如今有两儿一女。”石文炳道:“皇上紧接着就问你多大,我说你九岁,粗通文墨,如今正跟你额娘学管家。皇上跟着就说比太子小一岁。起先我没明白,现在才知道皇上这是相中你了。”   “阿玛的意思?”石舜华已经听到石文炳的心里话,康熙意属她为太子妃。然而,她不敢相信。前世十五六岁时,她不止一次畅想过嫁个和她年龄相仿,仪表堂堂,有出息的良人。   可惜天意弄人……   石文炳笑道:“我们四人只有我一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高升,不出意外,太子妃非你莫属。”   “皇上他又没见过我,都不知道我是黑是白。”石舜华很是诧异,给太子选正妃这么重要的事,怎也如此儿戏。   石文炳:“历来娶妻娶贤,皇上不在乎你长得多好,性情最重要。如今皇上已暗示阿玛相中你,家里自会好好教导你。过两年选秀你的年龄不够,只能再等三年。咱们有五年时间准备,皇上算着日子呢。   “选秀之前皇上也会派人打听你的品德,咱们想瞒也不见得能瞒过去。你不能让皇上满意,自然有第二人选。只是为父也不清楚那人是谁。”   “原来如此。”石舜华同时也听到了石文炳的心里话,知道她阿玛说的是实话,放心下来又忍不住好奇:“太子,太子他是个怎样的人?”   “太子么?”聪慧好学,开讲经筵,秉性仁厚,深明大义。可谓上则社稷之福,下则臣民之造化。石文炳仔细回想一番,才说:“为父有幸见过几次,文韬武略,仪表堂堂,十分俊美。”   仪表堂堂?石舜华心头一紧,摇头失笑道:“阿玛,您太夸张了。”嘴上这样说,可她知道阿玛谦虚了。按照他心中所想,太子该是个十全十美的完人,“他才十来岁。”   石文炳:“阿玛没骗你,日后见到太子就知道了。”   …… ……   “阿玛,我今天就能见到你心目中的完美太子,可是你——”   “姑娘,姑娘,醒醒,吃点东西,嬷嬷帮你开脸。”   石舜华睁开眼。   阿笙:“您又睡着了?夫人说今天只能喝半碗牛乳,吃两个鸡蛋。你吃好了她们就过来。”   “给我吧。”石舜华揉揉眼角,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石家请的两位全福嬷嬷拿着梳子,口中念念有词。而坐姿端正,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石舜华其实没听见全福嬷嬷在说什么。   “是不是使臣到了?阿笙。”石舜华只顾得听外面的声音。   阿笙:“领侍卫内大臣、步军统领、内务府总管都到了,在东院和老太爷闲话。姑娘,别讲话了,嬷嬷给你上妆。”   石舜华往西洋镜里一看,镜中人眼梢带媚,想了想:“我自己来吧。”   “那可不成。”全福嬷嬷言辞拒绝,心想这位主儿还没嫁进皇家,就开始想一出是一出,以后够能折腾的。   石舜华眼皮一跳,开口道:“阿笙,去请额娘过来。”   “喊我作甚?”富察氏人未到,声音先传进来。   石舜华转过头,跟着富察氏进来的四人脚步一顿。石舜华起身,抿嘴微笑。四人猛地瞪大双目,倒抽一口气。   富察氏回过头,只见打头的裕亲王福晋一脸的不敢置信,不禁叹气:“这就是我闺女,舜华。”   裕亲王福晋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怎么跟我…我听说到的不一样啊。”   何止不一样,简直千差万别。   眉不画而翠,朱唇不点而赤,肤若凝脂,面若桃李……这幅相貌哪个瞎了眼的乱传太子妃相貌平平无奇,害得她险些失态。   “此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富察氏道:“福晋,您看是不是先让嬷嬷给她上妆。”   “要的,要的。”裕亲王福晋连连点头。   石舜华:“且慢。如今朝野内外皆知石都统之女相貌平平,连那深宫里的太后也深信不疑。石氏女突然变好看,额娘,您让皇上怎么想?石家故意隐瞒,或者太子妃被掉包?”   富察氏一窒,“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   “额娘。”石舜华使个眼色,提醒她外人在场。   四位福晋命妇见状,相视一眼,裕亲王福晋开口:“要不我们先出去?”   “不用。”石舜华转向富察氏,“额娘,不如听我的,怎么普通怎么来。”   “不行,不行。”裕亲王福晋回过神,阻止道:“你是未来太子妃,可不能平凡。”   石舜华长相明艳,但不凌厉:“福晋,我想知道今天观礼的人都有哪些。”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乞求。   裕亲王福晋听到这个音忍不住心软。更何况跟她说话的不是外人,是她侄媳妇,未来太子妃。以后想再见石家长女,就得递牌子排队等宣了。   “太子的兄弟们。”这事瞒不过去,裕亲王福晋不好隐瞒,“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四个老货在,阿哥们不敢胡闹。”   石舜华摇头:“我不担心他们闹。我长得和传言截然不同,阿哥们看在眼里传了出去,只怕会横生枝节。”   裕亲王福晋张了张嘴,正想说没人敢找事,继而一想裕亲王常在家中念叨,近年来大阿哥跟太子爷很不对付,他难保不会故意挑事:“你是怎么想的?”   “依我的意思先把今天这一关过了。”石舜华说话间瞥裕亲王福晋一眼,大阿哥和太子不对付居然是真的,“我不想给太子添麻烦。”   事到如今,又不可能换太子妃。可石家女一旦上了轿,就是大清太子妃。四位福晋命妇不好得罪她,而四人又以裕亲王福晋最为尊贵,裕亲王福晋虽然很想问,你不想找麻烦,外面传言又是怎么回事?可她怕误了吉时,皇上怪罪下来,思索片刻就说:“听你的。”   “谢谢福晋。”石舜华福了福身。   裕亲王福晋唬一跳,连忙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石夫人,我们先去外间等一会儿。”   石舜华九岁那年得知她极有可能嫁给太子,便开始深居简出。   随着年龄增长,长得越来越像她前世,越来越妖艳的石舜华很是头痛,前世正是因为长得美才被选去伺候个老头子……今生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想再被世人编排成狐狸精,每每外出或者见客,石舜华便把自己打扮得其貌不扬。   话说回来,朝廷选秀女每三年一次,早年太皇太后崩逝,朝廷便把选秀推迟到康熙三十一年。选秀之初,户部根据户籍挑出适龄的女子,然后把有病、残疾、相貌十分丑陋的筛选出来,奏明皇帝,然后再开始初选。   入选前一天,秀女坐车前往紫禁城,石舜华就是利用路上这个空档,掏出梳妆盒,把白的透亮的脸化成的比脖子的色暗一点。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肤色变黄,明艳张扬的容貌遮住一二分。眉毛画粗,脸上点几个很像得天花留下的麻子,放在一堆秀女中,石舜华就显得平平无奇。   所有秀女到齐,日落时分发车,入夜是进入地安门,几经转折,待所有秀女入宫,已差不多到第二天中午。   因初选人数太多,便由敬事房总管,和皇上的心腹嬷嬷面选,主要是挑出走路轻佻,身体有异味等等这些毛病的秀女。待初选完毕,秀女乘着来时的车回家。   石舜华是汉军旗,按理说她排在最后,因康熙示下,石舜华就排在最前面,她也是第一个出宫的。   秀女们看到这一幕,顿时猜到石舜华是未来的太子妃。又见她其貌不扬,却因门第和品德被康熙挑中,别提多酸。回到家就四处宣扬,未来太子妃相貌平平。   富察氏没料到石舜华这么快出来,使两个儿子去接她的时候,石舜华已经擦掉脸上的粉,以致于富察氏愣是没发现她捣鬼。   康熙给太子选太子妃,看中的是门第和石家女的品德,容貌排在最后。也正是因为这样,石舜华才敢用面脂遮住她那张格外张扬的脸。   石舜华只是肤色有点问题,嘴不歪眼比斜牙不突,细看之下五官挺好,初选自然通过了。因这次大选是给皇子选福晋,复选时太后亲自面选。   太后看到石舜华的长相很不出挑,便向康熙禀报。康熙怕太子妃长得太美,把太子的魂勾走,待他百年之后,大清出个杨玉环。   乍一听太子妃其貌不扬,康熙大悦,就她了。随后就打算下次选秀,给他的太子挑几个美人。   石舜华因是皇子福晋,复选过后并不需要留在宫里。入皇帝后宫的秀女才会留在宫中复看。于是当天傍晚,她就回到家中。   富察氏从妯娌那里听到外面都在传她闺女相貌平平,很是纳闷,应该是一鸣惊人啊?实在想不通,便问闺女到底怎么回事?   石舜华不敢说她参加选秀时一直打扮的很平凡,便故意说有人散布流言。   富察氏派人去查,查来查去,查出石舜华自己搞出来的,也查出之所以闹得天下皆知,她庶姐一家功不可没。   “姑娘,可以睁开眼了。”全福嬷嬷看到西洋镜中的模样,忍不住退后两步,不安地绞着手帕。 第2章 太子爷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注明:女主是历史上的苏妲己,不是《封神演义》里面的苏妲己。   这里着重提一句四爷,历史上的四爷。作者菌一直认为批阅奏折时写出“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的人不可能是冰山四爷。   PS:清朝选秀从来不是选美,而是拼爹,觉得女主扮平凡就不可能通过选秀的,请查一下清朝选秀规定。别把汉朝、明朝的或者电视剧里的选秀规定往这上面代入。顺便提一句,四爷和八爷的福晋都是康熙直接指婚。   富察氏拜托妯娌招呼四位福晋命妇,走至里间。   柳叶眉成了毛毛虫,白里透红的肌肤变得煞白煞白,水润的红唇看起来更像血盆大口。石舜华张开眼,忍不住打个寒颤。   富察氏情不自禁笑道:“该!”   “不用这么吓人吧?”石舜华瞠目结舌,西洋镜里顿时多出一张鬼脸。   石舜华吓得手一抖,连忙拿起绣帕把眉毛颜色擦浅,红唇擦淡,看起来依然是副鬼样子,好歹不会把她给吓死:“额娘,这样哪能成啊。”   富察氏叹了一口气,吩咐阿笙领全福嬷嬷出去喝茶:“现如今不是成不成的问题,是该怎么跟太子解释。晚上洗漱时,终归要洗掉的。”   “当然不能实话实话。”石舜华虽然对她阿玛口中的太子很有好感,在喜欢和日后可能整天被御史批成“祸国殃民的褒姒”、“红颜祸水的杨玉环”,石舜华坚定不移的选择先堵住文人的口。可这话她不敢跟富察氏说,“听说您那位便宜外甥女如今在永和宫德妃跟前当差。回头我见着太子就说您外甥女见我生的比她美,心生羡慕,便请人散布我很丑的谣言。”   富察氏实在不明白,便小声问:“她如今是个宫女,你是太子妃,犯得着跟她一般见识?更何况这话谁信呢。”   “你查到他们家在后面推一把,太子想查也能查到。”石舜华道:“事实如此,由不得太子不信。好啦,额娘,我说笑呢。太子如果问起,我有办法。”   “先说你想怎么做。”闺女的胆子大,富察氏不放心。   石舜华:“额娘,福晋带来的朝服还没换上。”   “你呀你,又故意岔开话。”富察氏咬了咬牙,交代道:“今天出了这个门,毓庆宫就是你的家。太子是你一辈子的依仗,他好你好,他不好,你也会跟着吃挂落。”   “一荣俱荣,我都懂。”石舜华历经千年来到大清,曾亲眼看到刘据自杀,李承乾被判充军。深刻明白当太子难,当个不好不坏,熬死皇帝的太子更难。   石舜华认真道:“额娘,为了我下半辈子,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太子。不过,我还有句话要说,把你那个庶姐打发得远远的,以后别跟她家来往。她那个闺女脑子不全乎,早晚惹出事来祸及家人。”   “额娘知道。”富察氏道:“你走后我就吩咐下去,以后他们再上门,我们闭门不见。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有人在背后说道,咱家瞧不起娘家人。”   “她算哪门子娘家人。”石舜华冷笑:“十五年前随夫到关外,逢年过节连封信都没有。两年前闺女参加选加小选,想攀龙附凤找上咱家了。您不说她是您庶姐,我还当她早死了呢。”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别说晦气话。”富察氏道:“去年年底你说你的‘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多亏了那丫头,我以为她给你出的主意,这才叫你大哥拂照一二。谁知你大哥忒实诚,今年把你姨丈弄进了礼部。”   “是她的主意不假。”石舜华心说不是她告诉我,是她找我套近乎时,我听她的心声,继而想到的点子,“所以她入宫前,我曾跟宫里人提过一句她是我表妹,和咱们家关系挺好的。   “若不是因为和我的这层关系,凭她阿玛就一介白身,没一点门路,内务府选人的时候甭想留在宫中。说起来,德妃那么有心机的女人居然也能被她给骗了,运气来了说不定她还真能飞上枝头。”   “德妃怎着你了?”富察氏拧眉。   石舜华道:“她可不敢怎么着我。只是大选时单独把我喊出来话家常,那个语气一副是我小娘的样子,也不看看太子有多少小娘。别人都没说,就她话多,也不知谁给她的脸。”   “皇上。”   石舜华噎住:“……你说错了,母凭子贵罢了。”   “看来你什么都明白。”富察氏放心下来,抬头一见她丑的惨绝人寰,皱眉道:“再收拾收拾,老太太待会儿过来送你,别把她给吓出个好歹。”   石舜华擦掉脸色的鬼画符,重新上妆,和当初参选时一般无二。   四位福晋命妇帮石舜华穿上内服务赶制,属于太子妃的隆重朝服。   瓜尔佳氏嫁给太子,皇上要求迎娶章程按照准皇后标准,嫁妆由朝廷帮助筹办。可把内务府、礼部一班大臣为难得不轻。   准皇后是个什么标准,贵妃还是皇贵妃?   皇帝大婚时满人入关没多久,一家比一家穷,以致于赫舍里皇后出嫁时没多少嫁妆。可之前又没旧历,内务府便按照赫舍里皇后的妆奁开单,由皇上定夺。   康熙添添加加,递给太子过目。太子看到那一串串朝冠、凤钿、首饰、玉器吓得不轻,直呼太过。康熙见状,令内服务按照单子筹办。   五月初一,整整一百台妆奁送到石家。   石舜华看也没看,交代大丫鬟阿箫把她筹办的六十台妆奁和内务府送来的放在一处。昨天嫁妆送去毓庆宫,石舜华又吩咐阿箫和妆奁一起入宫。   阿箫是石舜华的小管家,最是清楚六十台妆奁中混进了什么东西。无需主子交代,阿箫也会盯紧了。   吉时到,四位福晋命妇,多名女官拥簇着石舜华登上充满喜庆的喜字凤舆。   随着一声升舆,石舜华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她阿玛说,太子是同龄的皇族中最完美无缺的。石舜华忍不住抿嘴傻笑,对未来充满期待。   凤舆经天街,过午门。中和韶乐隐隐约约传入耳中,凤舆降下,石舜华一激灵。听到裕亲王福晋恭敬道:“二福晋,慢一点,小心脚下。”随后,眼前多出一个宝瓶。   前世今生,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出嫁的石舜华连忙把手中的苹果递出去,接过宝瓶。在两位福晋的搀扶下走进毓庆宫东次间。   眼前出现一抹杏黄,石舜华心中一突,莫名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吞口口水。   转瞬间,盖头除去,眼前大亮。   石舜华条件反射般抬头,看到一位高大俊美,气宇轩昂的男子。石舜华心头发紧,阿玛真没骗她。继而又见男人眉头紧锁,显然十分意外新娘比传言更不堪。   石舜华低垂眉眼,掩饰心虚,更加不敢偷听太子心里面怎么想的,端是怕忍不住笑出声。   知晓真相的四位福晋命妇抿着嘴忍住笑,提醒太子仪式还没结束。   太子兴致不高的“嗯”一声,牵着令他万分失望的太子妃食子孙饽饽,饮交杯酒。   礼成,女官端着器皿鱼贯而出。   廊檐下排排站的众阿哥砰地一声挤开门,堵住正要出去的裕亲王福晋等人。   “大阿哥,三阿哥,你们这一个个不去文华殿吃酒,来这里做什么?”裕亲王福晋心说刚才没看到这班爷们,还以为都规矩了,合着是等着礼成,他们可以放心大闹。   “咱们不爱吃酒。”站在最前面的大阿哥说起谎来也不脸红:“二伯娘也累了一天,快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们。”   经上妆一事,裕亲王福晋也看出太子妃是个识大体的,虽然依然不知道关于太子妃相貌的传言是怎么来的。但裕亲王福晋相信有这么一位容貌才情俱佳,家中子弟皆有出息的太子妃帮衬,太子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难道有机会在未来皇后面前表现,裕亲王福晋打算为难一下这班爷们,故意问:“那你们是来找太子爷的?”   裕亲王是康熙皇上的二哥,康熙十分敬重他的兄长,大阿哥这些小辈自是不敢在裕亲王福晋跟前放肆。以致于裕亲王福晋不让路,没人敢绕过她。   “不是,我们不找太子二哥。”小萝卜头十四阿哥从大阿哥和三阿哥腿缝间钻出来:“我们是来看二嫂的。”   “阿哥认识二福晋?”皇帝儿子多,裕亲王福晋一时也弄不清面前的小阿哥是十三还是十四:“二福晋累一天了,正在休息,你们体谅我,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你们二嫂?”   十四阿哥噎住,朝大阿哥腿上掐一把。   大阿哥一痛,低头看到十四弟挤眉弄眼。大阿哥不会跟女性长辈打交道,用胳膊肘戳一下身边的人。   三阿哥痛的呲一声,心里想骂人,面上讨好地笑道:“咱们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二伯娘,您就行行好,让咱们过去吧。”   裕亲王福晋微微一笑,众阿哥惊觉有戏,“几位阿哥这么一说,老身还真有点饿了。但是……”众阿哥心梗,说话怎么可以大喘气啊。“太子,阿哥们要进去。”大有只要太子说不,她们就继续拦着的意味。   “进来吧。”嫡福晋相貌平平,太子早有心理准备,可他以为嫡福晋容貌寡淡,没什么特色,才传出“平平无奇”的风言风语。   太子眼角余光瞥到罗汉床上的人,粗黑的眉毛,红红的嘴唇,蜡黄的脸上还有几个麻子……太子心堵,多看一眼就头痛。这哪是平凡,跟他的几个侧福晋相比简直称得上丑。想他二十一岁才成亲,盼了三年五载就盼来这么个东西,汗阿玛害他不浅啊。   大阿哥打头绕过紫檀嵌象牙屏风,往四周看了看:“弟妹呢?”   “那儿呢。”太子深吸一口气,指着左后方,一副死了亲娘的模样。   众阿哥相视一眼,什么情况?太子神色不对啊。今天是他成亲,不是他送亲。   “老三,快去见见你嫂子。”大阿哥谨慎起见,抬手把弟弟推出去。   三阿哥踉跄了一下,回头瞪一眼大阿哥,是不是个当兄长的!?   大阿哥摆手,甭磨叽,赶紧的。   “胤祉见过二嫂。”三阿哥往前一步走,拱手道:“咱们兄弟听说二嫂知书达理,最是贤惠,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嫂子,还望嫂子见谅。”   床上的人站起来:“三弟言重了。”   “嫂子的声音真好听。”   不知谁说一句。打算躲出去的太子脚步一顿,回头正好看到他的嫡福晋缓缓抬起头,羞涩道:“谢谢。”   胤祉踉跄了一下,心想还真是和传言一样平平无奇,和后宫那些女子比简直有点丑。   太子见状,莫名想笑,心中那点郁闷顿时散了:“老三,干么呢?”明知故问。   “没,没干么。”胤祉意识到失态,连忙说:“二嫂,我额娘找我有点事,先走了。不打扰你和太子。”   “弟妹,我家中还有事,告辞。”大阿哥想一下,“祝你和太子百年好合。”说完麻溜出去。   “太,太子二哥,这是弟弟准备的礼物。”四阿哥犹豫片刻,还是把龙凤呈祥紫檀木摆件递给太子,“时辰不早了,弟弟也先,先回去了。”   “我们也走了。”五阿哥拽着九阿哥夺门而出,其他阿哥跟着跑出去,仿佛跑慢一点就会被财狼抓住。   转瞬间,拥挤的东次间变得空空荡荡。   太子连连冷笑。 第3章 太子爷懵逼   石舜华心虚不已,瞧把她男人给气成什么样了:“殿下,妾身想去洗漱。”   瓜尔佳氏一族的子弟有出息,和汉臣的关系也很好。太子还指望着婚后多一份助力,不喜欢皇上千挑万选的太子妃,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石舜华难堪:“孤去喊人。”   热水抬进东次间,太子也跟着消失了。   阿笙一边给石舜华卸妆一边说:“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大婚之日也不放过自己。那些阿哥现在指不定怎么编排主子呢。”   “任凭他们怎么编排也不敢直接说我丑,最多说我太过平凡。”   “有区别吗?”阿笙想翻白眼。   石舜华道:“太子和平凡的太子妃感情好,御史文人会赞我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反之,御史会说我红颜祸水,说太子好色。你是想我和太子天天被御史参奏,还是希望我平凡些?”   阿笙无言以对。   石舜华拍拍她的手:“别担心,太子心里有我就成了。”   “太子爷已经被你的红唇吓跑了。”   石舜华瞥她一眼:“这得怪额娘,非说嘴唇涂红点显得气色好。”   “把自己搞的平平无奇也怪夫人?”阿笙很是无奈地看她一眼,顿了顿,“奴婢待会儿看看太子爷躲哪儿去了?”   石舜华“嗯”一声:“先把我这一脸粉擦掉。”   “抹了三层粉,还以为您不难受呢。”阿笙用四块白手绢才把她主子脸上收拾干净:“换下朝服?”   “换下吧。”石舜华往外看一眼,过午了,“下午该没人来了。我不方便出去,你记得去找管事大太监安排你们的住处。”   “阿箫会安排妥当。”阿笙道:“穿旗袍还是穿袄裙?”   石舜华思索片刻:“新做的那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直裰找出来。”   “那件穿着冷。”阿笙提醒道。   石舜华眼波微动,慵懒道:“太子回来了,你主子就不冷了。”   阿笙张嘴想问为什么,反应过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你,你可真是……”无力地长叹一声。   石舜华心想,我从商末年来到清初,两千多年间连吃人肉喝人血都见过,诱惑自家男人而已,多大点事啊。必须怎么光明正大怎么来。   于是,石舜华故意逗她的大丫鬟:“是什么?”   “特别喜欢太子爷。”阿笙也故意说。   石舜华一窒,鬼精的丫头。随后摇了摇头。   “不是?!”阿笙惊讶:“您干么还要薄如蝉翼?”   “我不知道。”石舜华轻叹:“我想象中的夫婿就是太子那样的。只不过,身份没太子尊贵。”   阿笙不明白:“那你怎么还说不喜欢太子爷?”   “你这脑袋怎么不知道转弯呢。”石舜华佯装很头痛:“我的意思是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   阿笙:“表小姐说过,见着欢喜啊。”   “哪个表小姐?”   阿笙:“在永和宫当差的那位。主子,表小姐懂得好多,就是脑袋不太灵清。她一个礼部八品小官之女,居然妄想嫁给四阿哥。如果不是大爷托关系,她阿玛连八品小官都不是。”   “等等,你听谁说的她想嫁给四阿哥,不是皇上么?”石舜华不禁坐直。   阿笙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表小姐在咱家住的那几天,您不想搭理她,总共只见过她三次,不知道也很正常。您可以躲着她,奴婢没办法躲。表小姐每天至少得拦住奴婢三五次打听四阿哥的事。”顿了顿,“如今看来四阿哥也挺好。刚才那么多阿哥过来,只有四阿哥一人带着礼物。可惜啊,可惜。”   “你不用为她可惜。”石舜华道:“你有所不知,四阿哥后院只有四福晋是满人。四福晋家世显赫,但四福晋的阿玛十年前多年前就去了。   “当年德妃不愿意要四阿哥,皇上没法就叫十三岁的四阿哥提前出宫建府,随后皇上又下旨令不足十岁的四福晋入府陪四阿哥,也是因为四福晋家随她阿玛去后没落了。”   “依您的意思如果四福晋的阿玛活着是不会同意的?”阿笙问。   石舜华“嗯”一声:“九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谁家都不舍得把这么小的闺女送出去。虽说是皇子,可他是个不受亲额娘待见的皇子。府里那些伺候的奴才,还指不定是谁的人呢。可以说连普通旗人家都不如。”   “四阿哥也够可怜。”阿笙叹气:“当年他出生时德妃是名宫女,没有资格养皇阿哥。佟皇后不养,四阿哥也会抱给别人。   “当时佟皇后身份最为尊贵,四阿哥养在她膝下是四阿哥的福气,也是德妃的福气。后来佟皇后去了,皇上把四阿哥送到永和宫,那位居然不要。皇上也够为难,一个是他嫔妃,一个是他儿子。”   石舜华嗤笑:“他别乱宠幸宫女,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阿笙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巴往外看,不见窗户边有人,长舒一口气:“主子啊,你可小声点。夫人说宫里处处是别人的眼睛。以后想说什么,容奴婢先派人守在门外。”   “别紧张,没人过来。”石舜华能听到别人的心声,耳朵也特灵,三丈之内有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那也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阿笙道:“照您的意思,表小姐的身份能进四阿哥府?”   石舜华:“她如今在后宫,后宫女人按理来说都是皇上的人,从她进永和宫那一刻就不可能再进皇阿哥府邸。”   “没有一丝可能?”阿笙好奇。   石舜华想了想:“宫中女官除外。不过,听额娘的意思她如今是二等宫女。”   “那她这是忙来忙去一场空啊。”阿笙一点也不同情她,收起朝服,找出红色直裰给她主子穿上。   石舜华微微蹙眉:“里衣还在呢。”   阿笙一愣,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道:“您可别告诉奴婢亵裤也不穿啦?”   石舜华睇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废话么。太子是你主子的夫君,我穿的齐齐整整,他还以为我是个古板的木头人呢。再说了。夫妻间的事,你们不往外说,太子不好到处说,谁知道我和太子私下里怎么相处?”   “……奴婢跟在您身边天天都能学到本领。”阿笙无法反驳,把她主子剥个精光,套上大红色直缀:“等着啊,奴婢去打听您的如意郎君躲哪儿去了。”   片刻,阿笙回来:“太子爷在西次间书房里,主子,奴婢现在就去找太子爷?”   石舜华点头:“出去的时候关好房门,把所有人都领出去。”   “没人敢来打搅你们。”阿笙转身往外走,又忍不住停下来感慨:“人家成亲欢欢喜喜,太子爷成婚连着被你吓两次,唉……”   “我发现你今天话很多欸。”石舜华皱眉。   阿笙深深看她一眼:“主子成亲,奴婢高兴,人啊,一高兴就忍不住多话。”说完掀开绣帘出去。   太子揉揉眼角,眼前清净了,脑袋总忍不住去想丑破天际的太子妃。可太子越想越堵得慌,也越想不明白,世上怎么可以有那么丑的人。   “太子殿下,福晋请您过去。”   太子浑身一哆嗦:“谁?!”   “奴婢阿笙,嫡福晋有要事找您。”阿笙拔高声音回答。   太子这下听清楚了,顿时觉得心慌气短,头晕眼花。   “太子爷,奴婢是阿笙,福晋的丫鬟——”   “孤听得见,孤这就过去。”太子咬咬牙撑着紫檀雕花炕几站起来。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想变成聋子瞎子。   阿笙起先也被她家姑娘的妆容吓一跳,自然理解太子为何不想出来。为了自家姑娘,她只能装不知道。到达东次间,阿笙打开门还不忘提醒:“殿下,福晋在里间。”   太子打算在外间磨叽到明天,然而阿笙的声音不小,太子妃耳背也听得见。太子没法装死,没好气道:“下去吧。”   “嗻。”阿笙退出去,吱呀一声关上门。   太子爷心中一悸。   去还不是不去?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可是那么黑,孤下不去嘴啊。这天怎么还没黑?天黑了,孤看不清脸还能自欺欺人。石文炳那人孤也见过几次,相貌挺周正。他闺女不会是隔壁那谁家的吧。   “太子,您还在吗?”石舜华实在听不下去了。   “在,在,孤口渴,先喝点茶。”太子故意碰一下桌子上的金杯。   石舜华无奈地笑了笑:“这边有热茶。”   “孤知道了。”太子硬着头皮掀开红色绣帘,看桌子看椅子就是不看他的新娘。   石舜华步履轻盈,一个闪身,到太子跟前。   太子直觉后退,手被抓住。   “太子,您这是要去哪儿?”软软的声音跟着响起。   太子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哪也不——不,不是,你是谁?孤的福晋呢!?”浑身一僵,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在这儿呢。”峨眉弯弯,石舜华满脸促狭,“才这么一会工夫,您就不认识妾身啦?”   “不,不对,石舜华不是长你这样。”太子回过神,粗鲁的拨开胳膊上的手,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来人!”   “等一下。”石舜华早有准备,心中没有一丝不快。欺身上去,眼里堆满笑:“石舜华不是我这样,爷倒是说说妾身应该是什么样?”   太子哑了。   “爷想一直站在这儿和妾身聊天?”石舜华拉他一下。太子猝不防及往前一趔趄,撞得石舜华身形晃动。   石舜华下意识后退,突然灵机一动,顺势往地上倒。   太子条件反射般抓她的胳膊,松松垮垮的直裰被太子拽的领口大开,一对浑圆挤得呼之欲出。太子心头发紧:“你——”   “爷……”石舜华趁机环住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太子,假装很害怕,其实另有打算。   杭州的小姐妹以前说过,男人都是肉食动物,先让夫婿离不开自己的身体,才有机会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慢慢地攻心。   石舜华前世天天想着死,没心情学怎么伺候人。今生的夫婿乃人中龙凤,石舜华不介意试试。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帮他脱衣裳?还是脱自己的衣裳?   胸前的浑圆,柔软无骨的小手,淡淡的处子香……太子的脑袋发懵如浆糊,一时怎么也理不清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太子妃非但不难看,身材玲珑有致,作风颇为大胆,青天白日就敢勾引他?可是,他俩今天刚成亲,刚成亲,世上怎么有如此大胆的女子……   “爷,怎么啦?”石舜华决定为他穿衣解带。一见太子神不附体的样子,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不会吓傻了?石舜华想了想:“可不可以先把妾身放床上,妾身好冷啊。”说话间,故意用腿轻轻蹭了蹭太子下身。   太子浑身一震,看起来仍然如那提线木偶,机械地把人放到靠北墙的雕花架子床上。而他立在床边直勾勾盯着石舜华,整个人又呆又愣。   石舜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太子依然没任何反应。偷听他的心声,安安静静?   石舜华脸色骤变,顿时不敢再逗他,连忙拉着太子的手解释:“殿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故意扮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能有什么苦衷?”太子一点也不傻,他装傻扮愣不过是想看看他不配合,突然间变美的福晋还能有什么后招。   石舜华松了一口气,跪坐在床上信口胡诌:“妾身打小容貌出众,到街上总会碰到不三不四的街霸无赖跟着妾身。因阿玛的关系,那些人只敢偷偷跟着。可是因为妾身长得好,从小到大都没人愿意跟妾身玩。   “不得已,妾身只能把自己打扮得很平凡。后来随家父去杭州,那里的姑娘们以为我相貌平平,才接受妾身。”说着话吸吸鼻子,假装很难过的样子,“试问天下哪有姑娘家不爱美,可是,爷,妾身不想美的连个说句话的小姐妹都没有啊。”   太子低头看到石舜华白皙的脖子,不禁嗤笑,他的这位福晋不但作风大胆,唱念做打也信手拈来,难不成上辈子是名伶:“孤记得你有两个妹妹。”   “两个姨娘生的,一个一岁,一个一岁半。”石舜华此时可不敢一心二用,也就不知道太子怎么想她,老老实实交代,“妾身只有两个嫡亲哥哥。”   “如今嫁给孤,没人敢不搭理你,为何还要扮成那样?”凡事都多想想的太子并不相信石舜华的说辞。   石舜华皱眉,她说实话了,太子怎么还不信?于是选择偷听太子的心声,发现他居然怀疑她包藏祸心,石舜华不禁后悔:“爷,妾身说了你别笑话妾身。”   “说吧。”人在毓庆宫,太子不担心她跑了,有的是耐性。   石舜华心中一突,不禁吞口口水。   太子挑眉,孤就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夫婿没勾上床,还被不信任,石舜华哪还敢耍花腔,实话实说:“妾身怕别人说妾身是狐狸精。”   以前当孤魂野鬼时被文人墨客骂得耳朵都生茧子了。重活一世,石舜华的确不想再听见别人说她是狐狸精,更不想以后做点什么,都惹来一通太子被她迷惑,才由着她做,这类言论。   太子心中连连冷笑:“狐狸精?”   “是的。”石舜华抬起头,一脸的委屈:“爷,你也觉得妾身很像狐狸精苏妲己吧。”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他没往“狐狸精”方面想。可当他看到巴掌大美艳的瓜子脸,水润的眸子,小巧高挺的鼻子,等着他一亲芳泽的唇瓣,太子喉咙干涩,竟说不出口:“想多了,你就是你,是孤的嫡福晋,未来太子妃,不是任何人。”   “这么说来妾身不会变成狐狸精?”石舜华明白太子心里怎么想她,当真欢喜起来。脸上的难过快要绷不住,干脆拉着太子的胳膊,直起腰直视太子,满眼期待:“爷,妾身这一身好看吗?”   高挺的浑圆,如瓷般的肌肤,罩在大红色衣衫里若隐若现。遵循守礼的太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忽感鼻孔发热,连忙捂住鼻子往外跑。 第4章 太子爷不行   石舜华望着晃动的绣帘,一脸茫然,太子跑什么?   “阿笙,阿笙,快点进来。”石舜华愣了一瞬,高声大喊。   “出什么事了?主子。”阿笙顾不得行礼,急匆匆跑进来。   石舜华反问:“太子殿下做什么去了?”   “啊?奴婢没注意,奴婢出去看看。”石舜华满脸焦急,阿笙转身往外跑。看到几个小太监往书房里去,阿笙抬脚跟上。   石舜华听到脚步声,没等人进来就问:“怎么回事?”   “太子爷流鼻血了。”阿笙掀开绣帘,猜测道:“大概天气干燥,又因大婚的事连日操劳所致。”   石舜华皱眉:“你再去看看,问清楚太医。”   “主子,您先坐被子里,别冻生病了。”阿笙上前拉开大红色百子千孙被。   太子说流鼻血就流鼻血,一向身体很好的石舜华也不敢托大,披着锦被,挥手示意阿笙快去打探。   毓庆宫大总管要请太医,太子心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佯装镇定:“孤的身体孤知道,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退下,孤想一个人静静。”   “主子,太子爷说他没事,您放心吧。”阿笙到书房门口,正巧迎见大总管出来,打听清楚立刻来报。   太子说着话突然流鼻血,石舜华不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哪能放心的下。   石舜华想亲自过去看看,可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没有到处乱逛的道理。思索一会儿,冲阿笙招招手:“过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阿笙俯耳过去,点了点头,像个陀螺一样再次跑出去。   “又是谁在外面?”太子捏住鼻子,很是烦躁,他又不是初尝情事的生瓜蛋子,居然还能流鼻血……这叫什么事哟。   阿笙站在门边道:“奴婢阿笙,福晋的丫鬟。”   太子的手一哆嗦,连忙捏紧鼻子,可不能再流血:“有事?”   “福晋听说您流鼻血,以为是她说错什么惹您生气给气的。”阿笙道:“刚刚奴婢出来时,福晋正一个人抹泪呢。”   “嘎?”太子轻呼一声:“告诉福晋,是孤自己的原因,跟她没关系,不要再哭了。”   阿笙带着任务过来,哪会这么容易就离开:“殿下,福晋没亲眼看到你,准以为奴婢糊弄她。”   太子心想,你主子真见着孤,孤没问题也会出问题:“孤待会儿陪她用晚膳。”   “爷,您不去文华殿了?”阿笙走后,小太监进来提醒。   今儿太子大婚,皇上赐宴文华殿东,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皆在那边吃酒,此时还没散去。   太子微微摇头:“汗阿玛交代孤今天不用再过去。通知膳房准备晚饭。”顿了顿,“晚膳交给刚才走的那丫头,孤和福晋在房里用。”   “嗻!”小太监出去传话。   太子揉揉鼻子,没有流血的征兆,喊内侍进来伺候他洗漱。   下午五点一刻,太子看着刻花鎏金怀表上面的时间,不得不起身前往东次间。   康熙二十三年编篡的《大清会典》中记载:“康熙十八年建皇太子宫,正殿曰惇本殿,殿后曰毓庆宫。”是一个独立的两进院落。作为皇太子胤礽居住的东宫,以示恩宠。   惇本殿阔五间,中间一间是明间,和后面的毓庆宫相通。惇本殿东次间是太子平日里休息、看书的地方。西次间用于召见臣子,比如索额图。   毓庆宫阔七间。最东面两间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住处,最西面两间是太子的书房。太子的妾侍以及两个年幼的庶子居毓庆宫西厢房。东厢房是库房和膳房。毓庆宫的奴、婢分别居住在毓庆宫和惇本殿的耳房。   两个时辰前,太子怀着沉重的心情踏进东次间外间。两个时辰后,太子怀着紧张、兴奋又羞赧的心情来到他和福晋的新房。   两个时辰前,太子打心眼里不想见他的嫡福晋。两个时辰后,太子想见不敢见。当着她的面流鼻血,简直把祖宗的脸丢尽了。   阿笙听到外间的脚步声,奇怪谁这么没规矩来回走动。掀开绣帘一看是太子,阿笙连忙走过去,福了福身,小声询问:“奴婢去喊醒福晋?”   太子心中一凛,清醒过来:“你主子睡着了?”   “是的。”阿笙点头。   太子暗喜,轻咳一声:“你退下,孤去喊她。”   阿笙虽然和石舜华讲话很随意,但她初来乍到,谨记不能给她家姑娘丢脸,让宫里人觉得石家没规矩。福了福身,不但出去,还轻轻把门带上。   石舜华平日里不睡到辰时不睁眼。今天卯时起来,逗太子时全靠一股劲支撑着。得知太子晚上过来,从不亏待自己的石舜华立刻躺下,睡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诱惑她男人。   太子进来,拉开红色帷帐,大红色锦被衬得床上的人儿肌肤赛雪,明亮的眼眸此刻紧紧闭上,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乍一看像个玉人。   太子禁不住轻轻触碰一下那又黑又密的睫毛。娥眉微蹙,石舜华轻哼一声,往锦被里缩了缩。   太子收回手,见她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哑然失笑。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美艳无双,愣是把自己化的平平无奇。亏得她还好意思胡诌姑娘家爱美,她扮平凡是不得已而为之。依他看来,都没她胆子大她才是真的,蒙骗了所有人。   “醒醒,该用饭了。”太子蹲的有点腿麻,撑着床站起来,居高临下道:“石氏,石氏,起来了。”   “别吵我,阿笙。”石舜华嘟囔一句,拉起被子蒙上头。   太子顿时忍俊不禁,扯开被子,捏住她的鼻子。   石舜华猛然睁开眼,愣了一瞬,试探道:“太子?”   “这么一会儿不见,爱妃不认识孤了?”太子似笑非笑,拿她先前的话堵她。   “哪有,妾身只是还没醒。”石舜华脸色微红,连忙坐起来。   太子想也没想,抬手按住她的双肩把人按回去,转身道:“太阳落山了,房里有点凉,多穿两件,孤喊你的丫鬟进来伺候。”   “不碍事。”石舜华起身,“妾身喜冷厌热。”   太子僵住,心说,你是没事,孤再看到你那薄如蝉翼的纱衣,孤会忍不住流鼻血。虽说不多,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血崩,孤还想多活几年呢。   石舜华猛抬头,盯着太子的背影,满脸不敢置信,流鼻血是因为她这身直裰太诱人?天哪,怎么不直说啊。吓得她睡觉的时候也不安稳,老是做梦,总感觉有人捉弄她。   “阿笙说靠东墙,梳妆柜旁边的柜子里有几件霞帔,劳烦爷帮妾身拿一件。”石舜华也怕哪哪儿都满意的夫婿流血不止,一命呜呼。   丑媳妇变美娇娘。堂堂太子也不敢做这样的梦。然而梦不但成真,还被他给赶上了。   太子虽然为流鼻血感到丢脸,可心里美滋滋的,很乐意帮美福晋干点事。石舜华的话音一落,太子就打开柜子拿出她要的帔子:“给你。”   “秋香色?和我身上色直裰不般配。”石舜华直皱眉,“再找一件啊。”   太子道:“这里又没外人,先穿上。”   “换一件,这件丑死了。”石舜华不想穿,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这件。”太子见她耍赖,不得不走到她跟前。   石舜华猛然起身,勾住太子的脖子。   太子下意识想推开她,双手碰到一片柔软,整个人瞬间僵住,宛如雕塑。   “爷,您讨厌妾身?”石舜华泫然欲泣,一副“你看点头,我就敢哭给你看”的模样。   太子木愣愣摇头。   “那就是喜欢。”石舜华好生欢喜,盈盈一笑,顾盼生姿。   这女人变脸怎么跟变戏法似的?太子顿时看直了眼。   石舜华心想,变戏法不过是雕虫小技,又有何难。   “殿下,妾身想你了。”趁着太子走神,石舜华把身上的衣衫往下拉几下。   圆润肩头映入眼帘,酥胸半露,薄纱清透……太子猛然感到心头火热,腹下发胀。   ———— ————   云消雨歇,太子昏昏欲睡。   石舜华精神奕奕:“殿下,咱们说说话呗。”   太子稍稍清醒,诧异道:“福晋不累?”   “不累啊。”石舜华半趴在他身上,“阿玛以前告诉我,你文武双全。文我是不知道,但武这方便,妾身觉得你够呛。果然传言不可信,就像我很丑一样。”   “石舜华!”太子猛睁眼,“再说一遍!”   石舜华知道他心里没生气:“说什么?”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行吗?”   “今天孤就让你看看孤行不行!”太子很想把她收拾老实了,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勉强拉着石舜华来一次。躺下之后,整个人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石舜华的目的是榨干她男人,可不是把她男人干死在床上。   “爷,您看着又高又壮,身体怎么这么虚呢?”石舜华并不是故意气太子,而是她真想知道。   七年前,石舜华的大哥成亲。石舜华和她二哥趴墙角听洞房,两人蹲的腿脚发麻,月上中天,里面还在“打架”。导致石舜华潜意识认为年富力强的男人都这么厉害。为此她可是跟着兄长的武师傅骑马射箭,端是为了日后嫁给太子,从根上杜绝太子再收人。   太子有气无力地瞥她一眼,强行挽尊:“不是孤不行,孤今天比你起的还早,晚膳也没用。”   “那爷赶紧歇息吧。”石舜华善解人意道:“养足精神,咱们明晚继续。”   太子眼前一黑,沉睡过去。   夜里甭说做梦了,太子累得都没翻身。   石舜华不知道这些,早上醒来看到她依旧趴在太子身边,和睡着时一模一样,不禁感慨:“太子睡相真好。阿笙,你不知道,我起先一直担心太子睡觉乱动,半夜把我踢下床。一不小心五体投地,你主子就变成名副其实的丑女了。”   “你不担心来到宫里各种规矩不习惯,居然担心这些?”阿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还穿朝服?”   石舜华:“先去给皇上请安,然后再给太后请安,必须得穿朝服。幸好一年里头穿不了几次。否则,这些朝冠、朝珠非得把你主子的小身板坠趴下。”   “朝冠和朝珠饭后再戴。”阿笙道,“先用膳再上妆,还是先上妆再用膳?”   石舜华想一下,起身拉开帷帐:“爷,醒醒。”   太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福晋?”   “是的,你的福晋,昨儿刚娶进门的。”石舜华晃晃他的身子,“妾身想上妆。”   “喊你的丫鬟。”太子经她提醒,回想起昨夜他的福晋居然敢嫌他不行,顿时没了好脸。   石舜华心想,不行还不许别人说啊。今晚不行,我还说你。   “妾身说的是上妆。”石舜华指着自己的脸。   太子猛然睁大眼:“你还要扮丑?”   “妾身也不想啊。”石舜华心想,我不是要,而是天天都要,“可是怎么跟汗阿玛解释?”   “直说便是。”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你觉得汗阿玛相信吗?你昨儿都不信妾身,还认为妾身包藏祸心。”   太子呼吸一窒,他昨儿说了?好像没有,又好像说过:“…那,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扮成昨儿那样。”   “妾身可以慢慢变好看。”石舜华道:“三五个月变一个样,几年之后宫里人习惯我越来越好看,不用解释,他们也会自己找出原因,比如宫里的饭菜养人。”   “几年?”太子再次瞪大眼。   石舜华点了点头:“又不是几十年。何况我跟你过日子,你知道我不长相不凡就行了,管他们怎么想去。他们觉得我平凡,我还觉得他们傻呢。   “只不过是多涂几层深色的粉,点几颗麻子,把眉毛画粗一点,就认为我很丑,眼皮子也忒浅了。爷,你说是不是啊?”   太子不想回答:“你的意思孤眼皮子浅?”   “您不一样,您是被流言所误认为我很丑,没仔细打量我。”石舜华笑道:“爷,殿下,可不可以吗?”   “你为何对扮丑如此执着?”太子非常纳闷。   石舜华心想,换你因为长得美就被文人墨客骂两千多年,你恨不得此生变成钟无艳:“因为古往今来,长得美的女人没好下场。”   “怎么没有?”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盈盈一笑:“那你说说,妲己、貂蝉,西施、玉环,哪个下场好?”   太子噎住,摆摆手,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随便你吧。”   “爷,别这样,您说的妾身可伤心了。”石舜华埋怨地睨了他一眼,“我这样做也不全为了自己一己私欲。汗阿玛如果知道妾身长得美,你今天睡到太阳出来还没起,回头一准找机会斥责你。反之,汗阿玛不会惩罚你,还觉得跟我这么平凡无奇的人共处一室,真是委屈你了。”说着,顿了顿,“咱俩打个赌好不好?”   太子瞥她一眼:“赌什么?”   “赌去见汗阿玛的时候,汗阿玛因为我丑而同情你,不但赏赐丰厚,两个月后选秀,还会给你选几个美妾。”石舜华道,“叫阿笙给咱俩做个见证,如果你输了,以后东宫大小事都听我的。” 第5章 太子爷头痛   太子打量她一番,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就像你刚才说的,只傅深色的粉,点几个麻子,把眉毛画粗,不准再像昨儿那样把嘴巴涂很红。”   “昨儿是嬷嬷涂的,妾身已经擦掉很多了。”   “那你怎么不全擦掉?故意的吧。黑眉配红唇,偏偏脸色蜡黄,唱戏的也没你会糟践自己。”   “不加黑眉和红唇,妾身是个黑美人,一点也不平凡。”石舜华一见太子瞪眼,连忙说:“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有黑眉就没有血红的红唇。”心说,眉毛太粗和五官不搭,相当于整张脸毁了一半,和宫里那些“螓首蛾眉”相比,她今天依然很丑,“也希望殿下能一言九鼎。”   太子:“当然。更何况你是孤的嫡福晋,毓庆宫本来就归你打理,你输了,孤也会把毓庆宫交给你。”   “既然殿下这么说,咱俩也没必要打赌了。”石舜华扭过头道:“阿笙,传令下去,殿下说以后东宫所有事都听我的。”   太子一怔:“孤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啊。”石舜华道:“妾身是你的嫡福晋,东宫归妾身打理,不就是说所有事都听妾身的?爷,你可是一言九鼎,不会这么快就想反悔吧?”   太子噎住:“…你,你故意的?”   “没有。”石舜华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话是你自己说的,妾身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罢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太子瞪她一眼,“孤真是小瞧你了。”   石舜华摇了摇头:“是你小瞧自己啦。您是当朝太子,您相貌平平的嫡福晋为了配得上你,可是下了苦功夫学习呢。”   太子冷哼一声,转身背对着她。   石舜华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趴在他背上,嗔道:“我的太子爷啊,你只在意我相貌平平,怎么就不想我既然其貌不扬,汗阿玛当初干嘛不换个人选呢。”   “因为你是石文炳的嫡女。”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摇头:“石家不止我一个姑娘。我族叔石琳家还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他如今是两广总督,封疆大吏。另一个族叔虽然早逝,但他儿子石文晟如今已是贵州布政使,岳家也显赫。轮资履,他们远比我阿玛适合当您的岳丈。”   “那是为何?”太子脱口问。   石舜华道:“阿笙,你来说。”   “族老爷家的几位姑娘一个比一个美,而主子相貌平平,和宫里的娘娘们相比就是丑,殿下日后断不会因主子的容貌而做出糊涂事。   “自古以来人们信奉娶妻娶贤,纳妾纳容。主子是石家嫡女,又打小跟着夫人学管家,素有贤名,很符合皇上对您的嫡福晋的要求。”阿笙问,“主子,奴婢说得对吗?”   石舜华转向太子:“我可以上妆吗?”   “孤算是看明白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净是些歪理。”太子道:“孤说不过你们主仆二人。但是,有一点孤得说明,露出马脚被汗阿玛发现,孤可不护着你。”   石舜华心想,可惜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妾身敢扯这么大的谎,就能圆回来。“石舜华道:“妾身伺候爷梳洗。”   太子很怀疑:“你会吗?”   “没有妾身不会的。”   辰时三刻,石舜华随太子前往中堂用餐。   石舜华见桌子上摆得满满的,随口问:“只有咱俩?”   “她们在房间里用。”太子口中的她们是他的四个妾,大李佳氏、小李佳氏、林氏和唐氏,“怎么着?福晋想见见她们。”   石舜华没打算见,不过早晚都得见,便点了点头:“听说爷还有两个阿哥?”   太子眉头一挑,这女人想又干么,“他俩还小,不懂事。”   石舜华很是无语,话是你主动说的,怎么又变成我想干嘛?我还没被把你的心攻下,即便想干点什么阴损的事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我是您的嫡福晋,是他们的嫡额娘,总得知道喊我额娘的孩子长什么样吧。”   太子更加不懂,这女人是真大度还是装大度?新婚第二天,迫不及待见他的妾侍和庶子,就不怕膈应的吃不下饭么。   石舜华心想,你既然知道是妾和庶子,我犯得着跟他们一般见识么。于是,脸色一拉,佯装生气:“爷不舍得啊?那算了,不见了。”   “孤没这么说。”太子脱口而出。   石舜华歪头笑问:“那见还是不见呢?”   “你别这样笑。”太子眼睛痛,“你这幅尊荣,孤瘆得慌。”   石舜华呼吸一窒。   毓庆宫的奴才蓦地瞪大眼,主子怎么可以这样讲嫡福晋,太戳心窝子了,不行,得找个借口躲远点。然而,还未付诸行动,便听到嫡福晋说:“把大阿哥和二阿哥抱过来。”   “嗻!”小太监不等太子开口,麻溜跑出去传话。   须臾,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嬷嬷抱着一个瘦瘦的男娃进来,身后跟着同样年纪的嬷嬷抱着一个白胖小子。   石舜华看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很是疑惑:“我听额娘说大阿哥三周岁了,怎么看起来只比十个月大的二阿哥大一点点?”转向太子,你怎么养儿子的,瘦的跟个猴崽子似的。   阿哥由嬷嬷照顾,老二怎么养,老大就怎么养,他怎么知道为什么老大会比老二瘦两圈。太子面色不虞,道:“把李佳氏叫过来。”   “爷找贱妾?”一息工夫,门口多出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   石舜华扭头一看,真丑,不足为惧。   “不是殿下,是我。”石舜华开口,“大阿哥为何如此瘦弱?”   李佳氏偷偷瞄一眼说话的女子,真丑,幸好幸好:“大阿哥生来体弱,脾胃不好,经常吃不下东西,自是比二阿哥瘦弱。”   石舜华瞥她一眼:“那大阿哥今早吃的什么?”   “回禀福晋,大阿哥还没吃早饭。”程嬷嬷开口说。   石舜华看了看旁边多宝阁上的自鸣钟,八点一刻:“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大阿哥还没喝药。”程嬷嬷道。   太子抬眼看过去:“大阿哥又病了?”   “是的。”程嬷嬷答。   “依你的意思大阿哥最近都是先吃药再吃饭?”程嬷嬷点了点头。石舜华又问:“大阿哥病多久了?李佳氏。”   李佳氏下意识看向太子,一大清早的,不先去给皇上和皇太后请安,这个丑福晋到底要干嘛?   太子昨晚被嫌弃不行,今早又被嫌弃不是个尽责的阿玛。偏偏事实如此无法反驳,心里别提多窝火,厉色道:“看孤做什么?回答福晋的话!”   李佳氏浑身一哆嗦,“有,有些日子了。”   “有些日子是多久?”石舜华再次问。   李佳氏一窒,她哪知道多久了:“十来天了吧。”。   石舜华转向太子,眉梢上挑,粗粗的一字眉顿时和毛毛虫一般无二。   太子头痛眼睛更痛,顿时后悔答应她描粗眉:“大阿哥生病,天天喝药是应该的,又不是他好好的,孤逼着他喝药。”   “有脉案吗?拿来我看看。”石舜华扮平凡是为了躲“狐狸精”这个跟着她两千多年的骂名。然而,自从得知能成为当朝太子妃,当“孤魂野鬼”时受够了漫骂的石舜华决定,她还要当个贤后,千古流芳,好叫骂她的文人称赞她。   太子道:“先用膳。”   “殿下饿了,殿下先用。”石舜华看到李佳氏心虚,执拗道,“我先看脉案。”   太子侧头看向她,同样没用晚膳,起得还比他早,这个女人的精力怎么就这么好呢?   石舜华心有所感,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刚才答应我了,东宫所有事都听我的。   太子此刻真想反悔,可又拉不下脸:“张起麟,没听见福晋说什么?快点去。”   “嗻!”毓庆宫大总管张起麟抬腿跑出去,片刻又跑回来,手里多一本册子。   石舜华接过来翻开一看,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百年山参?”   “回禀福晋,山参是殿下用的,不是大阿哥用的。”张起麟躬身道。   “爷?”石舜华扭头转向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太医给大阿哥开方子时,孤叫太医从药房拿的。”   “我阿玛去年病逝后,我们一家也开始注重调养,我也看过几本医术。古方记载百年山参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爷得过重病?”石舜华好奇道:“不想让皇上忧心,所以以大阿哥的名义抓药?”   “福晋想多了。”太子道:“孤从未得过重病。”   “没有?!”石舜华睁大眼,十分讶异,粗粗的眉毛变成八字眉。   太子的头更痛了,不禁揉揉额角,格外想念昨晚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子。   石舜华听到他又搁心里嫌弃她丑,白他一眼,就说:“张起麟,你来回答。”   “爷有时候太过繁忙,需含参片提神。”张起麟道,“这个山参便是这么用的。”   “那爷得有多忙?”石舜华满脸心疼,眉头紧蹙,成外八字。   太子见状心中一暖,又莫名想笑,他这个福晋不但嘴巴厉害,眉毛也会说话:“偶尔,偶尔。福晋,先用膳,再不用就凉了。”   “爷先用吧。”石舜华听到他肚子里跟打鼓似的,也不再打扰他用膳。继续翻用药记录,看到大阿哥以前生病都用十天半个月的汤药,然而这次生病是五天前。石舜华眼皮一跳,果然不出她所料,忍不住搁心里冷哼一声:“李佳氏,大阿哥的病好了吗?”   “这,这……”李佳氏偷瞄太子一眼,见他只顾得吃吃吃,没有开口的打算。指望不上太子,李佳氏想了一下,便说:“还未痊愈。”   “是吗?”石舜华手下不停,一边翻看记录一边问:“嬷嬷,大阿哥的病好了么?”   程嬷嬷下意识看李佳氏。   “别看她。”石舜华的头顶上仿佛长了眼睛,“我是殿下的嫡福晋。”   太子喝一口汤,抬头道:“程嬷嬷,回答福晋的话。”   “已经好了。不过,大阿哥的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夜里睡觉时鼻子喘气有点重。”程嬷嬷道。   石舜华合上册子:“好了就好了,哪来那么多理由。太医开药时没说三分医治,七分调养?”话锋一转,陡然拔高声音,“李佳氏,不要看程嬷嬷,我问你呢。”   “啊?!”李佳氏浑身一僵,舌头一秃噜,“贱妾不知。”   “你说什么?”太子的手一顿,很是诧异,“你不知道?你是大阿哥的生母,你不知道?!”   “李佳氏大概觉得大阿哥病病歪歪活不长,干脆放弃大阿哥,一心照看二阿哥。”石舜华肯定得问:“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大阿哥和二阿哥都是李佳氏生的,太子张嘴就想反驳,眼角的余光瞥到李佳氏脸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太子心中一突,脸色骤变,怒道:“来人,请太医。”   石舜华慢慢悠悠拿起青玉金镶箸,夹一片江米藕:“阿笙,吩咐膳房,给大阿哥煮点冰糖燕窝粥,米用关外粳米。”   “不急,先等太医看过再说。”太子吃个半饱,此时已不是很饿,“小顺子,把唐氏她们叫来见见福晋。”   “嗻!”小顺子躬身出去。   石舜华放下玉箸:“阿笙,去吧。”   “福晋!”太子皱眉,满脸不快,这女人不能不跟他作对么。   石舜华神色坦然,仿佛没有看见太子发火:“妾身跟额娘学管家时,额娘曾给妾身一个庄子让妾身打理。听庄头讲米油是穷人的人参汤。医术上也有记载,米油,瘦者食之,百日即肥白,以其滋阴之功,胜于熟地也。冰糖燕窝又是滋阴润燥的佳品。无论太医怎么诊断,大阿哥终归要吃点东西。妾身认为没有什么比冰糖燕窝粥更好。爷,您说呢?”   “话都被你说完了,孤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子脸色不好,暗瞪她一眼,心中恼怒,这女人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真生气了?那可不成。   石舜华心中一动,放下玉箸,看一眼站在太子身后的张起麟和她身后的阿笙:“去给几位侧福晋搬张绣墩。”   “嗻!”两侧的几人鱼贯而出。   石舜华的左手快速滑到太子的龙袍里面,找到昨晚不行的家伙。   太子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松手!   你不生气了,我就松开。   石舜华并不是故意不给太子面子,李佳氏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不趁着太子在跟前逞威风,挫挫李佳氏的锐气,日后东宫的奴才谁会听她这个丑福晋的。   “爷,这个藕片挺好吃的,您尝尝。”石舜华夹一片江米藕放在他面前的碗里,龙袍下的手跟着轻揉慢捻。 第6章 毓庆宫出事   这个不要脸的!   太子险些惊呼出来,连忙朝大腿上掐一把,压下燥热:“太医来了。”   石舜华迅速收回手,扭头一看,太医没来,太子的另外三个妾来了。   随后,阿笙等人搬着绣墩过来,四人默默坐下。   石舜华和太子吃个八分饱,在乾清宫当值的太医过来了。   阿笙没等她主子开口,就说:“劳烦太医给大阿哥看看。”   太医给太子和石舜华行了礼,就给大阿哥把脉,叫大阿哥张开嘴看看大阿哥的舌苔。接着又问程嬷嬷几个问题,回道:“大阿哥的病再服两副药就痊愈了。”   “如果不喝药呢?”石舜华开口问。   太子扭头看向她,你又要干嘛?   石舜华轻轻抬起左手。   太子呼吸一窒:“张太医,福晋问你话呢。”   “下官想斗胆问一句,为什么?”张献拱手问。   石舜华:“阿哥年龄小,半碗药下肚,估计连口水都喝不进去了。殿下已吩咐膳房准备冰糖燕窝粥,用的是关外的粳米,不知能否代替药?”   “可以是可以。”牵扯到太子,太医也不敢说不,“下官只怕大阿哥病情反复。”   石舜华道:“既如此,爷,您是大阿哥的阿玛,用药还是用粥还是由您决定吧。”   毓庆宫众人不约而同地偷瞄太子,忍不住猜测,太子殿下是顺着嫡福晋的话说,还是趁机揭穿福晋的谎话。   太子想说用药,然而一看到石舜华的左手,心中一凛:“药先停掉,暂时用粥代替。程嬷嬷,李佳氏,好生照看大阿哥,孤不想再听到不知道三个字。”说着,站起来,“福晋,该去给汗阿玛请安了。”   “都退下吧。”石舜华扫唐氏等人一眼,见她们三位长得也不如自己,放心下来,便说:“张起麟,送送太医。程嬷嬷,给大阿哥喝点温水。”   你怎么这么多事?太子直皱眉,扭头看到大阿哥的嘴唇很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狠狠瞪一眼不尽心的李佳氏。   李佳氏头皮发麻,心里叫苦不迭,这个丑福晋可真是丑人多作怪。   乾清宫当值的太医一被毓庆宫请走,康熙就知道了。   太子和石舜华前往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康熙开口就问是不是太子病了。得知病的是毓庆宫大阿哥,康熙就没再多问。   康熙想再次确定石舜华的秉性,是不是真如他查到的那般贤淑恭孝,于是就和两人话家常。   石舜华在人前装恭顺装惯了,从进门到坐下再到回话,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像个小媳妇,和她在毓庆宫时截然不同。   太子见状,别提多惊讶,他的嫡福晋上辈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康熙和两人闲聊一会儿,对石舜华的应对很满意。正打算叫两人去给皇太后请安,不由自主地想到皇太后曾说过,太子妃相貌普通。然而,康熙又不能直接叫儿媳妇抬起头来让他看看,便没话找话:“保成福晋,你祖父身体如何?”   “回汗阿玛,祖父年龄大了,时好时坏。”石舜华听出皇上想知道什么,微微抬头,“这些日子靠药养着,倒是比先前有起色。”   康熙终于看清儿媳妇的容貌。脸型不错,五官也不错,脸上点点麻子,想必是小时候得天花留下的。脸色蜡黄,但耳朵白。估计是体虚导致面色不好。体虚?康熙皱眉,石氏怎么会体虚?赶明儿得叫太医好好给她看看,日后也能为太子诞下一个出众的嫡子。   康熙打量一番,确定儿媳妇不丑也不是很美,说话也不矫揉造作,指甲也不像董鄂妃似的整得妖里妖气,又想到她素有贤名,对她更加满意:“梁九功,朕记得朕这里还有支百年山参,找出来给二福晋。赶明儿回去的时候带给你祖父。”   “儿媳替祖父谢汗阿玛挂念。”石舜华站起来福了福身。   康熙抬抬手:“坐下说,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保成福晋,日后有什么事尽管使人来告诉朕。保成脾气暴躁,你平日里多劝劝他。”   “汗阿玛,儿臣什么时候暴躁了?”太子正惊讶石舜华的表现,万万没想到,一不留神火烧到他自己身上。   康熙道:“上个月,就在乾清门外,你和胤禔总共没讲三句话就吵起来,这叫脾气好?”   “那是,那是…他碎嘴。”太子道,“又不是儿臣故意跟他吵。”   “胤禔碎嘴?”康熙讶异,“你说你大哥性子直,朕倒是相信,碎嘴却是不可能。朕先前问你跟胤禔吵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今儿怎么又想起来说他碎嘴?”   如果石舜华真丑,太子依然什么都不说。但石舜华很美,比东六宫那些女人还美。太子暗自得意,自然不在乎胤禔那个有眼无珠的人说什么:“胤禔先前说石氏丑,儿臣才跟他吵。你当时当着文武大臣的面问,儿臣怎么说?大哥说得对,儿臣的嫡福晋很丑?”   康熙噎住:“这,这捕风捉影的事,胤禔怎么也当真了。”   “那您得问大哥,儿臣可不知。”太子想一下,又说,“汗阿玛,如果胤禔再说石氏丑,儿臣跟他吵吵,您可不准再怪儿臣。”   “你跟他吵吵什么。”康熙皱眉道:“胤禔再敢乱讲,你尽管来告诉朕。保成福晋,别往心里去,胤禔性子直,也不是有意那么说。”   石舜华点了点头:“儿媳理解。其实儿媳也知道,儿媳长得有点不堪入目。”   “这叫什么话。”康熙皱眉道:“朕觉得挺好,只是气色不佳罢了。梁九功,去,给二福晋拿一盒燕窝。”   梁九功心中一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漆圆盒,走到康熙跟前,试探道:“皇上,是这个?”   康熙抬眼一看,琼州府进上来的燕窝:“是这个。”   梁九功的手轻微抖了一下,没拆封的极品燕窝只有这一盒,却赏给太子妃。这么看来皇上对太子妃很满意啊。   “谢汗阿玛赏赐。”石舜华一进乾清宫就选择听所有人的心声,听到乾清宫大总管梁九功的心里话,石舜华也很惊讶,对康熙的态度也越发恭顺。   康熙见石舜华又起身双手接过燕窝,行了礼才坐下,摇头失笑:“去见见太后吧,她老人家也该等急了。”   “嗻!”太子领着石舜华出去。   康熙令梁九功把他给儿媳妇准备的见面礼送到毓庆宫。   皇太后居住的宁寿宫位于毓庆宫东面,中间隔着奉先殿,并不是很远。然而两人在乾清宫耽误很久,到达宁寿宫,石舜华坐下就看到落地自鸣钟上的时间是十点两刻。   太子和石舜华从乾清宫直接过来,虽然来的晚,老太后也没说什么,或者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的依仗是皇上。   随便跟两人说几句,总共一碗茶的工夫,太后就让两人回去。   老太后最喜欢的阿哥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五阿哥,最喜欢的皇女是德妃生的五公主。其次是五公主的弟弟十四阿哥,五阿哥的弟弟九阿哥和十一阿哥。   康熙的嫔妃们经常去陪老太后唠嗑,而太子年龄大了,怕撞见年轻的庶妃,就很少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继而导致康熙的十几个儿子当中,太子和老太后的关系最淡。   石舜华在家时,听她祖母讲紫禁城里的事,便猜到太子和老太后的关系很一般。   老太后对两人淡淡的,太子习惯了,没什么感觉。石舜华不意外,也没什么感觉。老太后的话音一落,两人就带着宫女太监回去了。   “怎么突然停下?”太子问。   石舜华抬抬手,示意太子先别讲话。紧接着就听到皇太后说:“哀家怎么觉得二福晋跟选秀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另一人问。   皇太后道:“脸还是那张脸,眉毛还是那么粗,可哀家总觉得哪里不一样。对了,哀家想起来了,是她脸上的麻子。参加选秀的时候,哀家记得,她鼻梁上有一颗麻子,今儿突然没了。眼下却多一颗,你说奇不奇怪。”   “不会是您看花眼了吧?”另一人笑着说:“二福晋一直低着头,奴婢都没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   皇太后沉吟片刻:“可能是哀家看花眼了,下次二福晋过来,你帮哀家好好瞅瞅。”   “怎么不走了?站在门口干么?走啊。”太子奇怪道。   石舜华皱眉道:“妾身突然想到一点事,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回头再想。”太子有时也会这样,便没多想,“说不定到毓庆宫就想起来了。”   老太后和宫人把话转到五阿哥身上,石舜华不感兴趣,便微笑道:“爷说得对,咱们回去吧。等等……”   “又怎么了?”太子不禁皱眉,“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成吗?”   “不成!”石舜华心中一动,三两步跑到门外。   太子下意识跟上去,顺着她的眼神一看,两丈外站着四个女人:“那个好像你的大丫鬟阿箫,她怎么跟惠母妃在一块?她们认识?”   “阿箫是江南人,你别瞎想。”石舜华想了想,“爷,妾身过去看看?”   “去吧。”太子话音一落。惠妃冲他们这边点了点头,带着两名宫女离开。阿箫跑了过来。   石舜华开口就问:“惠母妃找你何事?”   “不是惠妃娘娘找奴婢,是奴婢找她。”阿箫说着,连忙摇了摇头,“也不对。奴婢找您和殿下,碰到从后面延禧宫出来的惠妃娘娘。惠妃娘娘不认识奴婢,以为奴婢是不懂规矩的宫女,就把奴婢叫过去。得知奴婢是您的人,就跟奴婢说——”   “阿箫,长话短说,你找爷和福晋到底何事?”阿笙打断她的话,“惠妃娘娘都跟你聊些什么,回头再告诉主子。”   康熙二十四年三月,萧山刮大风,阿箫的家被刮没了,一家人就到杭州城讨生活。大人做工,小孩要饭,阿箫有一次就要到石舜华跟前。   那一年石舜华十岁,阿箫不足四岁,石舜华见她可怜,给她一袋子铜板。   石舜华回家的时候看到阿箫捂着肚子眼巴巴望着对面的果子铺,心下奇怪就走过去问她的钱呢。   阿箫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但石舜华听到她心里说钱被她爹拿去买东西给哥哥弟弟吃,她只吃一口窝窝头。   石舜华见着心疼,就去找阿箫的爹理论。然而没等石舜华开口,阿箫的爹就问石舜华是不是要买阿箫。   石舜华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给他二两银子买阿箫一辈子。   阿箫的爹喊阿箫三丫头,阿箫没有正式名字,石舜华就给她起个名字叫阿箫,通萧山的萧。   阿箫年龄小,干不了重活,石舜华便叫阿箫跟着嬷嬷学规矩,学针线。   吃得饱穿得暖,衣服也有粗使婆子给洗,也不用像她大姐一样裹小脚,没过多久,小小的阿箫就把石家当家了。   石舜华每次碰到阿箫,阿箫都在心里发誓下辈子还跟着小姐。石舜华发现她很忠心,就令管家娘子教阿箫认识字。   康熙三十一年,赐婚的圣旨到石家,石家开始给石舜华准备嫁妆,阿箫就成了石舜华的小管家。由于阿箫对石舜华太忠心,以致于芝麻大点事都向石舜华禀报。   阿笙比阿箫大三岁,是家生子,跟阿箫一块长大,十分清楚她的性子,如果她不打断,阿箫能说到晌午。   可惜,阿笙不知道,如果石舜华不开口,阿箫根本不搭理她。   石舜华知道这一点,便说:“阿箫,长话短说。”   阿箫开口就说:“宫里出事了。”   “宫里出事了?”太子一惊,“哪个宫里出事了?”   阿箫道:“毓庆宫,李侧福晋和大阿哥的奶嬷嬷吵起来了。”   “程嬷嬷?”石舜华问。   “不是。程嬷嬷是照顾大阿哥的嬷嬷,大阿哥的奶嬷嬷姓范,是膳房人花喇的嫂子。”阿箫道:“奴婢正在房里整理妆奁,听到争吵声出去一看,李侧福晋正叫她的两名宫女拿人。   “花喇挡在他嫂子前面,不准李侧福晋的人碰他嫂子。李侧福晋一生气,就要派人去请慎刑司的人。咱们宫里的事哪用得着请慎刑司啊,奴婢就以你的名义把人拦下来。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太子问,“你快说啊。”   阿箫看她主子,仿佛没有听见太子的话。   石舜华好笑:“以后殿下也是你们主子。”   太子瞥她一眼。   石舜华扭脸冲他笑了笑,边走边问:“阿箫,回答殿下的话。然后怎么了?” 第7章 太子妃立威   阿箫道:“然后乾清宫的梁公公就来了,正好看见李侧福晋和花喇剑拔弩张的样子。”   太子不禁皱眉。   阿箫见状,忙说:“张公公求梁公公不要告诉皇上,梁公公答应了,但也叫咱们回头告诉皇上一声。”   “梁九功去毓庆宫干么?”太子问。   石舜华:“平常人家的长辈都会给新婚夫妻准备见面礼,更何况是汗阿玛。咱们在的时候汗阿玛没有提,肯定是令梁九功亲自送过去。”说着,指着身后的阿笙,“她怀里还抱着太后赏的金如意呢。爷,花喇是膳房管事?”   “不是。”太子摇了摇头,“花喇是叔公年初送来的人。爷近来只顾忙咱俩的事,跟那个奴才没说上几句话,不熟。不过,叔公送来的人肯定没问题。李佳氏也不是张狂之人,一定是范嬷嬷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   “妾身会查清楚。”石舜华道:“你答应妾身东宫所有事听妾身的,没忘记?”   太子很想翻白眼:“孤去詹事府?”   “爷慢走。”石舜华立刻接到,“妾身就不送了。”   太子亟待出口的话猛地咽回去,好险呛到:“……孤晌午回来用膳。”   “妾身知道了。”石舜华说完,转身往西走,毫不拖泥带水。   太子望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不得不往南边去。   石舜华回头看太子走远,立刻问:“到底怎么回事?阿箫。”   “您吩咐膳房给大阿哥做冰糖燕窝粥,膳房在你走后就说没燕窝,要给大阿哥做米粥。”阿箫道,“李侧福晋说爷讨厌燕子的口水,皇上赏的燕窝一直没动过,不可能没有。   “另一个李侧福晋也说,她们没用过燕窝,肯定还在。范嬷嬷跟着说大阿哥饿了,要不就直接煮米汤,反正福晋也说米汤是穷人的人参汤。”   “李侧福晋不愿意?”石舜华问。   阿箫点了点头,一脸崇拜:“什么都瞒不过主子。李侧福晋叫嚷着她儿子是阿哥,不是穷人。花喇见李侧福晋冲他嫂子吼,就上前帮他嫂子辩解。   “另一个李侧福晋看热闹不嫌事大,就说燕窝没长腿,不会飞,爷没用过,肯定是被人偷走了,说不定就是膳房的人。花喇和膳房管事一听到这话也怒了。奴婢出来的时候张公公正在劝架。”   “还打起来了?”一手抱着人参,一手抱着燕窝的阿笛瞪大眼。   阿箫摇头:“没有打起来,反正各不相让。”   “那花喇和他嫂子够张狂的。”石家规矩很宽松,阿笙作为石舜华的大丫鬟也不敢冲家里的姨娘吼,“都说宫里规矩严,可这毓庆宫的规矩怎么还不如咱们家。”   石舜华一点也不意外:“你刚才没听到爷说么?”   “说什么?”阿笙忙问。   阿箫道:“起先奴婢也不明白,花喇和他嫂子怎么那么狂,刚才殿下一说花喇是索相送给殿下的人,奴婢就能想通了。”   “狗仗人势?”阿笙脱口而出。   石舜华忍俊不禁:“说话别这么难听。李佳氏也够没脑子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可倒好,一言不合就请慎刑司,也不怕索相一怒之下把她娘家人全收拾了。”   “索相不会吧?”阿笙道。   石舜华道:“索相又不是什么善茬,干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咱们也进去吧。”   “等等,主子,这事牵扯到索相,咱们还是去找皇上把。”阿笙拦住,“刚才您和殿下给皇上请安时,皇上说了,有事就派人告诉他。”   “不用!”石舜华抬脚进去。   阿笙再次拦住:“老爷不在了,老太爷身子骨不好,您出面教训索相的人,回头索相找咱家麻烦怎么办?”   “他不敢。”石舜华道:“我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我石家的人。”说着,越过惇本殿,走到毓庆宫院子里,就看满院子全是人。   不知谁说了一句,“福晋来了。”   剑拔弩张的两方人聚到一块,张起麟带着一众太监站在两拨人当中。个个低眉垂眼,看起来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仿佛石舜华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她眼花了。   石舜华面无表情的扫众人一眼,走到回廊下,坐在阿筝搬来的绣墩上,却没有开口审问,而是冲阿筝招招手:“去给大阿哥煮点冰糖燕窝粥。”   “没有燕窝了。”   石舜华循声望去,一看是李佳氏,顿时脸色一拉:“我叫你说话了吗?李佳氏!”   李佳氏呼吸一窒,脸色煞白。   石舜华瞥她一眼:“阿筝,多煮一些,我和殿下晌午也要用。”   “殿下不吃燕窝。”   “李佳氏,我没叫你说话。”石舜华霍然起身,“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听不懂我不介意把你的嘴缝上!张起麟,看住李佳氏,再让我听见一个字,给我掌嘴。”   “嗻!”张起麟很是头疼,这个李侧福晋今儿怎么这么没脑子呢。爷和福晋一块出去,如今只有福晋一人回来,显然爷躲走了,事情全交给福晋处理。   石舜华再次坐下:“阿笛,和阿筝一块去煮冰糖燕窝粥。程嬷嬷,抱着大阿哥回房,先给大阿哥喝点水。”   “嗻!”程嬷嬷抱着大阿哥退下。   温嬷嬷说:“福晋,二阿哥困了。”   “你们也回屋吧。”石舜华摆摆手,“阿笙,把所有人叫过来,大门关上。”   转瞬间,毓庆宫上上下下六七十口人,除了阿笛、阿筝、程嬷嬷、温嬷嬷、两个阿哥和太子带走的两个小太监,悉数到场。   石舜华扫众人一眼,沉吟片刻。其实是在听众人的心声,然后才说:“张起麟,现在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您吩咐膳房做冰糖燕窝粥,膳房说没有燕窝,两位侧福晋不信,膳房人就和两位侧福晋吵起来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福晋应该都知道了,毕竟出去找人的是阿箫。张起麟也没敢隐瞒,便长话短说:“不过,奴才也记得皇上去年赏给爷两盒燕窝,爷一听说燕子的口水就叫奴才拿走,一直没用过,按理说燕窝应该还在。”   石舜华道:“事实上燕窝没了?”   张起麟点头。   “那就说明确实有人偷燕窝?”石舜华开口。   “当然。”小李佳氏道,“贱妾说他们偷燕窝,他们还敢狡辩。”指着对面的花喇等人。”   石舜华冷笑:“张起麟,掌嘴!”   偌大的庭院中忽然变得寂静,所有奴、婢不自觉敛声屏气。   小李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石舜华看向张起麟,淡淡道:“我使唤不动你?那我就去乾清宫请梁公公。”   “不不,不用。”张起麟的脑门更痛了,想他从不敢羡慕他主子,然而这一刻真羡慕他主子躲走了,“李侧福晋,奴才得罪了。”   啪!   小李佳氏的半张脸顿时变得通红通红。   石舜华看她一眼,接着问:“这两年宫里有放出去人吗?张起麟。”   “没有。”张起麟道,“倒是新进来不少人。”   石舜华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那么看来老鼠还在宫里。说吧,别等着我一个一个查。”   院里悄无声息,一个个低眉垂眼。然而石舜华却听到各种杂乱的声音,事不关己者居多。   石舜华站起来,走到两个李佳氏身旁,听到大李佳氏搁心里骂她丑货,小李佳氏在心里诅咒她。石舜华冲两人笑了笑,两人猛地打个寒颤。   石舜华好笑,这么点出息还敢跟她叫板?真是鸭子拉板车——自不量力。   “平时燕窝这些东西都由谁收着?”石舜华转到另一边。   “启禀福晋,都是老奴管着。”人群中出来一四十来岁的嬷嬷,“老奴姓孙,是爷的奶嬷嬷。”说完这句,脸上很是得意。   石舜华心中一动,睨了她一眼:“我没有问你姓什么。”顿了顿,“既然是你在管,那就说说吧,燕窝怎么飞出去的。”   “殿下不喜燕窝,老奴把燕窝放在柜子里就一直没动过,什么时候丢的老奴也不清楚。”孙嬷嬷心想,我就不告诉你燕窝早被我吃进肚子里,你又能拿我怎么着?连毓庆宫有几间房都不清楚,还想审我?瞧把你给能耐的,“年底老奴整理箱子的时候燕窝好像还在。”   石舜华眉头一挑:“是燕窝还在,还是盛放燕窝的盒子还在?”   孙嬷嬷噎住:“这……老奴没注意过。”   “燕窝那么大一包,嬷嬷居然都没注意到,看来嬷嬷真是年龄大了。”石舜华看她一眼,转身回去坐下,“我初来乍到,不太懂宫里的规矩,张起麟,我问你,平时毓庆宫的奴才犯了事,是爷直接处置,还是送到慎刑司?”   张起麟心中一突,娘啊,福晋这是还要拿孙嬷嬷立威?   “哑巴了?张起麟。”石舜华开口。   张起麟一秃噜嘴:“爷处置。”   “殿下说打今儿起,东宫所有事都由我管。”石舜华道:“是不是说我可以处死毓庆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张起麟听到“处死”两个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点头:“上玉牒的侧福晋不成。”   “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石舜华站起来捶捶腰,慢悠悠道,“既然这样,那就把孙嬷嬷拉到前院杖责二十,再交予慎刑司审理。”   “嘎?”张起麟目瞪口呆。   孙嬷嬷大惊失色。   毓庆宫所有人皆见鬼了一样,包括刚刚挨一巴掌的小李佳氏。   孙嬷嬷是谁?太子的奶嬷嬷。太子平日里对她客客气气,生育两子的李佳氏在她面前都不敢摆主子的谱。嫡福晋出去一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石舜华仿佛没有看见众人失态:“没人会打板子?既然这样,小顺子,去乾清宫找梁公公借两个人。”   “不用,不用。”张起麟连忙拦住,指着两名长得壮实的太监,“你们两个,把孙嬷嬷拉出去,杖责二十!”   “你敢!”孙嬷嬷猛地回过神,“老奴,老奴可是太子殿下的奶嬷嬷。”   石舜华把朝冠拿下来递给阿笙,漫不经心道:“那又怎么样?谁叫我是爷的嫡福晋呢。有本事你把我换了?没本事,那就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成为人上人,把我踩在脚底下。”说着,顿了顿,“张起麟,把人拉出去,什么时候招什么时候为止。”   “不,不是杖责二十吗?”张起麟下意识问。   石舜华微微皱眉,很是困惑:“我有说过么?” 第8章 康熙震怒   “没有。”张起麟连连摇头,“只是,孙嬷嬷恐怕撑不了二十大板。”潜意思如果孙嬷嬷不招,一直打下去,再把人给打死了,太子回来没法交代。   “看来我是真使唤不动你啊,张起麟。”石舜华淡淡地瞥他一眼。   张起麟顿时觉得脚底生寒:“来人,把孙嬷嬷拉出去。”   “原来不是我使唤不动,是张公公耳背。”石舜华看着两个太监别着孙嬷嬷胳膊往惇本殿去,又有两个太监跟上去,便说:“张起麟,带两个人去搜孙嬷嬷的房间。”   张起麟一喜,一马当先,直奔孙嬷嬷住的西耳房,心里不断念叨,孙嬷嬷,你可别让杂家落空啊。否则,太子爷回来看到你被福晋冤枉死,杂家也会跟着吃挂落。   西耳房离中堂不过几步路。说的口干舌燥的石舜华一碗茶没喝完,张起麟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怀里也满满的。   “那是——”   石舜华抬头看过去。李佳氏连忙捂着嘴巴,对上石舜华疑惑的眼神满脸惊恐。   “说吧。”石舜华道:“我不罚你。”   “张公公手里的金锁是大阿哥满月时,太后赏给大阿哥的。”李佳氏不解,“怎么,怎么会在孙嬷嬷房里?”   石舜华好笑:“我昨儿才嫁进毓庆宫,你问我?我又不是大阿哥的额娘。真好笑。”话锋一转,“大阿哥的东西是范嬷嬷帮大阿哥收着的吧?说吧,你跟孙嬷嬷什么关系?”   “奴婢,奴婢进宫以前不认识孙嬷嬷。”范嬷嬷说着,对上石舜华的眼神,猛地低下头,不安地扭着手指。   石舜华打量她一番,似笑非笑地问:“是吗?范嬷嬷,你应该看出来了,我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性。老实招了,我可能会多点耐性。否则结果如何,我自己也说不准。”   “奴才说,奴才说。”范嬷嬷身后钻出一人,正是膳房的花喇。   石舜华微微颔首:“说吧。”   “奴才嫂子的娘家嫂子是孙嬷嬷的亲侄女。”花喇道:“嫂子娘家一家全指望孙嬷嬷的侄女过活,孙嬷嬷想做的事,奴才的嫂子就算想拦也不敢拦。”   常人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但是嫁出去的姑娘一旦在婆家受委屈,能帮她出头的也只有娘家人。范嬷嬷胆敢不听孙嬷嬷的话,范嬷嬷的嫂子在中间随便一挑拨,她这辈子也不用回娘家了。   关于这一点,石舜华就算不听花喇的心里话也知道他没撒谎:“你们是不敢拦孙嬷嬷还是从未想过拦着她?”   “不敢!”范嬷嬷弱弱地说,“奴婢,奴婢也知道不应该偷拿主子的东西。”   与此同时,石舜华听到她心里很愧疚,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然而又不懂了:“那你为何不告诉张起麟?”   张起麟简直想哭,怎么哪哪儿都有他?他是东宫总管不假,可是也没精力管这等小事,“福晋啊,您有所不知,孙嬷嬷的儿子是爷的哈哈珠子。不过,他今天不在宫里。您和爷大婚,皇上给爷三天假,爷的四个哈哈珠子后天才会过来。还有,孙嬷嬷的男人在内务府,孙嬷嬷一家很得爷看重,就算范嬷嬷告诉奴才,奴才也不敢管啊。”   “原来如此。”石舜华先前想不通的在这一刻全通了,难怪毓庆宫的奴才一个比一个狂。合着都是有背景的人。   张起麟点了点头,试探道:“福晋,您看孙嬷嬷……”   “孙嬷嬷招了没?”石舜华问。   “奴才去看看?”小顺子试探道。   石舜华点了点头。   小顺子麻溜跑出去,又麻溜跑回来:“启禀福晋,没招。”   “没招就继续。”石舜华道,“张起麟,如今东宫的当家主母是我,不是她孙嬷嬷,这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阿箫,拿着笔墨过去传我的话,打到孙嬷嬷招为止。孙嬷嬷如果不招,就告诉他们几个,打死了扔出去喂狗。”   李佳氏倒抽一口气。   石舜华睨了她一眼,李佳氏不禁后退两步。   石舜华不屑地冷笑一声,打量众人一眼,抿一口茶,才问:“接下来是谁?”   扑通两声,范嬷嬷和花喇双膝跪地。   石舜华没允许他们说话,花喇和范嬷嬷吓得抖成筛子也不敢开口求饶。   “今天这事是因燕窝而起,膳房因没有燕窝而改做米粥,这事没错。两位李侧福晋知道没人用燕窝,燕窝应该还在,于是找膳房理论,这事也没错。”石舜华把茶杯递给阿笙,继续说:“但是,花喇和范嬷嬷,对了,还有膳房管事,你们三人也有错,知道错在哪儿吗?”   膳房管事张了张嘴:“错,错在不该跟李侧福晋争执,应该等福晋回来定夺。”   “这是其一。”石舜华站起来,缓缓道:“两位李侧福晋是爷的妾,她们做错事自有我和爷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教她们做人?谁给你的底气?”   “奴才,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知道错了,求福晋饶命……”膳房管事说着说着,扑通一声跪在花喇身边。   石舜华瞥他一眼,转向两位李佳氏,微笑着问:“你们错在哪儿,知道吗?”   “贱妾,贱妾不知。”李佳氏不敢不答,可是话说出来,顿时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疼,仿佛打在孙嬷嬷身上的板子全落在她身上。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   小李佳氏顿时抖成筛子。   石舜华瞥她一眼,小李佳氏双腿一软。老嬷嬷下意识伸手,对上石舜华的眼神,猛地缩回来,看着小李佳氏跪在地上。   “主子跟奴才吵吵?李佳氏,你是嫌自己不够丢人,还是嫌爷不够丢人?”石舜华没管小李佳氏,盯着李佳氏,“平头百姓都知道家丑不外扬,你可倒好,请慎刑司的人?你长脑袋是留着看的,还是留着日后拿来做板凳的?”   李佳氏浑身一颤:“……贱妾知道错了。”   “张起麟,两位李侧福晋罚俸一个月。”石舜华说着,抬了抬手,很有眼色的老嬷嬷立刻把小李佳氏拉起来。   “那他们呢?”张起麟试探地问。   石舜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想了想:“毓庆宫庙小,这三位我用不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索相。”阿笙小声提醒。   石舜华眼皮一跳:“花喇是索大人送来的?”   花喇连连点头。   石舜华瞥他一眼,就问阿笙:“孙嬷嬷招了没?”   “奴才再去看看?”小顺子刚才见石舜华没斥责他,这会儿大着胆子问。   “去吧。”石舜华抬抬手。   片刻,小顺子跑回来:“招了,阿箫姑娘正在写孙嬷嬷的罪状。”   石舜华道:“张起麟,待会儿带着孙嬷嬷和他们仨去乾清宫。汗阿玛今儿说了,以后东宫遇到难事尽管使人告诉他。你见着汗阿玛放心大胆地实话实说,把搜出来的这些东西一并带去。”   “嗻!”石舜华先拿两位侧福晋立威,接着把太子的奶嬷嬷打个半死,张起麟不敢想象太子回来后得气成什么样。但是,在这一刻,张起麟不敢不听石舜华的话。   乾清宫就在隔壁,石舜华一气之下真把梁九功找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两名太监打孙嬷嬷的时候并没有把她的嘴巴堵上。   孙嬷嬷扯开喉咙大叫,试图把太子叫来。可惜太子遛弯去了。孙嬷嬷喊得嗓子干涩,太子没出现,倒把康熙喊出来了。   康熙站在日精门门口,望着一墙之隔的毓庆宫:“谁在那儿大喊大叫?”   梁九功本打算替太子瞒着,可他是乾清宫的人,皇上才是他主子。于是,梁九功说:“太子爷宫里的奴才以下犯上跟两位李侧福晋吵吵,估计是二福晋和太子回来了,正在处置那几个奴才。”   “那怎么不把她的嘴堵上,瞧瞧这叫唤的,朕听着都瘆得慌。”康熙皱了皱眉,转身回西暖阁。   梁九功想一下:“大概是杀鸡儆猴。”   康熙不怎么管儿子后院的事,包括太子。然而,奴大欺主的事除外:“待会儿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嗻!”梁九功躬身应道,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徒弟王以诚在门口伸头探脑,悄悄走出去,“何事?”   王以诚指了指身后。梁九功扭过头,张起麟谄媚道:“劳烦梁总管帮忙通传一下,奴才有要事禀告皇上。”   梁九功见张起麟身后,两个太监架着一个妇人,那人全身是血。没敢迟疑,立刻进去向康熙禀报。   康熙听到那个叫唤的瘆人的奴才就在门外,想也没想:“叫张起麟进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张起麟进去,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才向康熙行礼。   康熙见状,眉头一挑:“怎么回事?来见朕还带着见面礼。”   “奴才不敢。”张起麟即便得了石舜华的话,大胆地告诉皇上。然而,事情牵扯到太子非常敬重的奶嬷嬷,张起麟心中很不安,小心道:“这些东西是从太子爷的奶嬷嬷孙氏房里搜到的。”   “孙氏?”康熙看向梁九功,那是谁?   梁九功道:“广储司郎中凌普的妻子,一直留在毓庆宫和谢嬷嬷管太子殿下内院的那一位。”   “原来是她。”好像还是他令孙氏留在宫里继续照顾太子。康熙想到这一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偷谁的东西?”   张起麟:“您去年赏给殿下的两盒血燕,一盒被她偷偷吃了,一盒被她拿回家去了。”   “什么?”康熙霍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张起麟不禁打个寒颤。   梁九功忙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先听他说完。”   “快说!”康熙坐了回去。   张起麟深吸一口气:“奴才也不知道。”倒豆子般把事发经过叙述一遍,就说:“孙嬷嬷交代的事,福晋的丫鬟全记在了纸上。奴才认不全,不过,福晋说半个毓庆宫都被孙嬷嬷搬回去了。福晋还说这么多东西,孙嬷嬷自己肯定没办法避开侍卫,一准有她男人和她儿子帮忙。因凌普大人也算是朝廷命官,他儿子又是殿下的哈哈珠子,福晋就叫奴才来见皇上,请皇上定夺。”   康熙听完,脸色已黑得没法看,压着怒火,冷冷道:“回去告诉二福晋,朕知道了。”   “可是,可是奴才还没说完。”张起麟忙说。   梁九功诧异:“还没说完?”   张起麟怯怯地点了点头:“今儿这事虽然由一碗燕窝引起,但在查孙嬷嬷的时候,福晋还查到大阿哥的奶嬷嬷范氏是孙嬷嬷的亲戚。   “孙嬷嬷能把大阿哥的金锁拿走,是范嬷嬷帮她打掩护。范嬷嬷还说孙嬷嬷嫌金锁小,拿回去就随手扔在柜子里,这才一直留在她房间里,被奴才今儿给翻出来。范嬷嬷的小叔子花喇是膳房人,就是他跟李侧福晋争吵被梁总管撞个正着。这个花喇是索大人的人。”   “索额图?”康熙的眼皮猛一跳。   张起麟点了点头:“索大人通过内务府塞给殿下的人。因涉及到索大人,福晋说她也没碰到这种事,一碗燕窝牵扯出两位朝廷命官,便叫奴才向皇上禀告,由您定夺。”   “太子怎么说?”康熙若有所思地问。   “啊?”张起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说,“爷说打今儿起,东宫所有事都听福晋的。”说着,顿了顿,“其实,其实殿下不在宫里。殿下和福晋从太后她老人家那里出来就躲走了,根本没回毓庆宫。”   “他倒躲得快。”康熙一听太子没掺和,莫名松一口气,“梁九功,传索额图,内务府总管海拉逊,凌普速来见朕。”   “嗻!”梁九功躬身出去传旨。   康熙道:“你回去告诉二福晋,朕会处理。”   “可是——”   “还有?”康熙瞪大眼。   张起麟不禁缩了缩脑袋:“没,没有了。只是福晋说,他们胆大包天,不但敢偷主子的东西,还敢跟两位侧福晋顶嘴,望皇上严惩。”   康熙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去年夏至,海南送来四盒极品血燕,康熙自己留一盒,给皇太后一盒,剩下两盒给了太子,万万没想到全进奴才肚子里。如果说先前很愤怒,现在又牵扯出索额图,康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朕知道了。”   “主子,您觉得皇上会管吗?”阿笙望着隔壁的乾清宫问。   石舜华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皇上疼殿下,孙嬷嬷却把皇上给爷的燕窝祸害的一干二净,皇上不会轻饶她。”   “那你干嘛特意叮嘱张公公,请皇上务必严惩他们几人?”阿笙不明白。   石舜华道:“没别的意思,以防皇上看在爷的面上轻饶他们。待会儿爷回来,你告诉爷,我被孙嬷嬷气晕过去了,正在房里休息。” 第9章 太子回宫   阿笙问:“爷如果问起今天的事,奴婢该怎么回?”   “爷嘴上说把毓庆宫交给我,但他不会信我,毕竟咱们昨儿才来。你别多嘴,叫张起麟讲给爷听。”石舜华边往里走边说:“张起麟是爷的心腹,他的话爷不会有所怀疑。对了,燕窝粥好了吗?”   “还得两个时辰。”阿笙道:“大阿哥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晌午再不吃可不行。”   石舜华道:“煮点大米粥,再蒸一碗鸡蛋羹。大阿哥脾弱,告诉程嬷嬷,一次别给他吃太多,多喂几次。”   “大阿哥的生母是李侧福晋,您这么用心干么?奴婢真想不明白。”阿笙道:“以前在家,你叫两个姨娘好生照看二姑娘和三姑娘,奴婢懂,二姑娘和三姑娘将来嫁的好,大爷和二爷也多一份助力。大阿哥日后有出息,对您和小世子可不利。”   石舜华笑道:“大阿哥看起来和二阿哥差不多大,但他三周岁了,已懂人事。生母待他不好,嫡母关心他,你觉得大阿哥以后跟谁亲?”   “这……”阿笙顿时犹豫了,“按理说该跟你亲。可是李侧福晋是他生母,也住在院里,日后想把大阿哥的心哄回去很容易的。”   石舜华又问:“四阿哥跟谁亲?”   “佟皇后。”阿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那不就结了。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生恩大还是养恩大?”   “这,您这不是为难奴婢么。”阿笙皱眉道:“生恩和养恩得看生养之人。对阿箫,还有四阿哥来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如果李侧福晋打今儿起痛改前非,您再怎么用心,大阿哥日后也不会变成小世子的帮手。”   石舜华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李佳氏只有一个儿子,我自然不管。可李佳氏有两个儿子,大的病歪歪,小的很壮实,看起来也有出息。李佳氏有心改错,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向一直疼爱的小儿子。   “大阿哥不傻,他能感觉到生母偏心。反倒是我,日后生下小阿哥,待他不如以往,大阿哥也不会怨恨我。他是庶子,小阿哥是嫡子,小阿哥生来就比他金贵,更何况还是我亲生的,我偏心才正常。”   阿笙仔细一琢磨,不禁感慨:“李侧福晋以后会恨死你。”   “没有大阿哥,她也不会喜欢我。”石舜华浑不在意,“你帮程嬷嬷把大阿哥的东西归置一下,顺便敲打敲打她们。”   “您这么一通下来,奴婢咳嗽一声,她们都能吓破胆。”阿笙道:“您回房休息吧,奴婢先去膳房看看。”   膳房少两个人,阿笙担心膳房人手不够用。到膳房一看除了阿笛、阿筝,膳房还有八个人,阿笙便没跟她主子说膳房需添人手。   皇子出生后,无论嫡庶,内务府都会给皇子配四十人。待皇子去阿哥所,这四十人便照顾皇子的饮食起居。   毓庆宫的大阿哥不是皇阿哥,又是太子的庶子,不必守那个规矩。而大阿哥体弱多病,年龄又小,在他生母李佳氏看来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太子也就没按规矩把病歪歪的儿子送出毓庆宫。   大阿哥住在毓庆宫,膳食由膳房供应,衣裳由毓庆宫的嬷嬷包揽,于是内务府就给大阿哥配八个嬷嬷。   如今大阿哥少一个嬷嬷,阿笙到大阿哥房里,就说:“大阿哥,奴婢是福晋的丫鬟阿笙,奴婢待会儿去内务府挑人,您告诉奴婢不喜欢哪个嬷嬷,奴婢打发她出去,回头一块把人给您补齐。”   瘦瘦的小孩拿着黑溜溜的大眼盯着阿笙,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阿笙正想开口,突然闻到一股米香,回头一看是阿笛:“米粥好了?”   “米粥早好了,原本等着燕窝泡发下锅。”阿笛把粥放在长几上面,“蒸蛋待会儿就好,大阿哥别吃太多粥啊,留着肚子吃鸡蛋羹。”说着,冲大阿哥福了福身,然后才出去。   阿笙接着说:“大阿哥,奴婢知道您听得懂,您尽管说,不要怕,福晋会为你做主。”   小孩抬头看了看她,依旧什么也不说,跟个小哑巴似的。   阿笙不禁蹙眉,难道她想多了?除了范嬷嬷,其他几位嬷嬷都很安分。   眼角的余光瞥到程嬷嬷端着碗进来,阿笙忽然心头一动,故意说:“阿哥不喜欢程嬷嬷?那行,奴婢去告诉福晋,把程嬷嬷赶出去。”   “不是。”小孩突然开口。   阿笙嘴角一勾,笑道:“那您就告诉奴婢,不喜欢哪个嬷嬷。”   “要说?”小孩犹豫道。   阿笙摇头:“大阿哥可以不讲。不过,福晋很厉害的,你就算不讲,被福晋查出来,也照样会把她们赶出去。孙嬷嬷和范嬷嬷已经被福晋赶走了。”   小孩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范嬷嬷真不在。想了一下,小孩说出三个嬷嬷,但没有提程嬷嬷。   程嬷嬷不禁庆幸以往没因为大阿哥年岁小,身子弱就糟践他。   午时两刻,阿笙把四位新嬷嬷送到大阿哥房里。   阿笙从大阿哥房里出来,隐隐听到前院有说话声,立刻跑出去:“殿下回来了?”   太子抬眼一看,“有事?阿笙。”   “没大事。”阿笙说着,抿了抿嘴,又迟疑道:“只是,只是福晋上午处置了几个人。张公公一直在旁,爷想知道什么就问张公公吧。福晋,福晋她……”   “福晋怎么了?”太子下意识问。   阿笙叹一口气,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十分为难的模样:“福晋,福晋被那几人气晕过去了,这会儿正在房里歇歇。”   “什么?!”太子大惊,想也没想,抬脚就往后院去。然而走得太急,也就没看到身后的张起麟一脸复杂,也没注意到阿笙冲张起麟使个眼色。   石舜华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她今天起得早,也不过睡两炷香就睡不着了   外面很安静,石舜华估摸着膳房还没做好饭,便躺在床上没起来。听到脚步声很重,而且越来越近,石舜华朝大腿上拧一把,痛的呲溜一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石舜华看到绣帘晃动,立刻闭上眼睛。   床凹下去一块,耳边传来轻声呼唤。   “爷?”石舜华缓缓睁开眼,面带疑惑,一副“你不是去詹事府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模样。   太子记挂着她被气晕过去,见石舜华的眉毛变成毛毛虫,难得没嘲笑她,担忧道:“是孤。请太医了吗?”   “请太医?”石舜华愣了愣,干么要请太医。一听太子的心声,石舜华假装回想一下,紧接着就瘪瘪嘴,一副想哭又强忍着的样子,“爷都知道了?”   “孤知道了。”太子只知道她被气晕过去。可是一见早上神采奕奕的人这会儿泫然欲泣,太子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时也问不出口,“别气了,告诉爷,爷帮你出气。”   “爷……”石舜华听到他什么都不知道,立刻改变策略,往他怀里扑。   太子下意识推开她,手伸出来,猛地意识到眼前人是他的嫡福晋,改推为搂,把人带到怀里。   趴在温暖的怀抱里,太子的呼吸打在耳边,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心里还很担心她…石舜华不由自主地想到前世,被家人送给一个老头子,孤身一人在朝歌,孤苦无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依靠了。想到这里,石舜华闻到不属于她的龙涎香,鼻子微酸,莫名想哭。   石舜华原本打算装哭,于是也就没强忍着。   片刻,太子听到抽噎声,肩头湿了一片。   太子顿时慌了:“别哭,别哭……告诉孤,是花喇还是范嬷嬷?”   “都不是。”石舜华带着哭腔道,“是孙嬷嬷。”   “谁?”太子猛地抬头,不太敢相信他所听到的,“是那个孙嬷嬷?”   “就是爷的奶嬷嬷。”石舜华坐直,泪眼朦胧,一脸委屈地望着他,“爷,您是不知道,妾身问她燕窝哪去了,她不老实交代,还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妾身看不惯就故意吓唬她,你再不交代,我打你板子,你猜孙嬷嬷说什么?”   “说什么?”太子眨了眨眼睛,听得不太明白,闹事的不是花喇和范氏么?怎么突然变成了孙嬷嬷?   石舜华心想,你整天不管内宅,你能明白才怪:“她威胁妾身,还指着妾身的鼻子说,你敢,我可是太子爷的奶嬷嬷。   “妾身听到这话,险些气晕过去。妾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奴才。妾身一气之下,就,就真打了孙嬷嬷。”   “她该打!”太子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早年朝廷连年打仗,国库空虚,康熙减自己的用度,也没舍得委屈太子。   宫里人见康熙这么宠太子,甭说奴才在他面前叫嚣,太后也不敢跟太子说句重话。   乍一听到这种话,太子不敢相信,简直胆大包天。然而更多的是觉得孙嬷嬷给他丢人,“孙嬷嬷呢?张起麟,把孙嬷嬷给孤叫过来。”   “爷,孙嬷嬷不在。”石舜华拦住,吸吸鼻子,用手绢擦擦眼泪。可是她涂了好几层粉,手绢一擦,顿时变成大花脸,比昨儿还丑。   太子想笑,又觉得不厚道,便强忍着问:“孙嬷嬷哪儿去?”   “妾身叫人打孙嬷嬷的时候,又叫张起麟搜孙嬷嬷的房间,希望能搜出燕窝。”石舜华挤出两滴眼泪,“谁知竟翻出好些您和大阿哥的东西。”   “孤?”太子指着自己。   石舜华点了点头:“张起麟搜出来的,您问张起麟吧。”   “……好。”太子想叫石舜华继续说,一看到她的脸,走到外面就喊:“阿笙,伺候你主子洗漱,张起麟,随孤过来。”   “您怎么哭了?主子。”阿笙进来一看她满脸泪水,吓一跳,“殿下也没说重话啊。”   太子担心石舜华,一着急就忘记关门。石舜华和太子说话的时候没刻意压低声音,守在门口的阿笙和张起麟听得一清二楚。   石舜华不好意思承认她太矫情,被太子的小举动惹哭的,便说:“爷进来之前我就醒了,我提前把自己掐哭的。”   阿笙呼吸一窒:“您可真是……爷知道又怎样,孙嬷嬷已经到御前,爷生气也晚了。更何况您是他的嫡福晋,他也不至于为一个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奴才跟您置气。”   “你不懂。”石舜华道:“皇额娘走的早,是孙嬷嬷一直陪在爷身边。在爷心里孙嬷嬷早已不是奴才,至少是半个养母。我这刚进门的福晋第一天就把他的养母打个半死,我不哭一场,爷今儿不怨我,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那种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偷吃的主儿,一顿板子便宜她了。要奴婢说,直接打死省事。”阿笙从小待在石家,石家几房人住一块,主子奴才加起来比毓庆宫的人还多。   石家老太太是皇家女,身边的嬷嬷跟她有四十多年,是石家最得脸的嬷嬷。然而,她见到石舜华也是该行礼行礼,本本分分的。以致于阿笙这会儿还有点想不通,同样是嬷嬷,孙嬷嬷怎么就那么大胆,“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殿下想起孙嬷嬷的好,绕不开您这张大花脸?”   石舜华:“是的,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只怕张公公不顺着你的话说。”阿笙担忧道。   石舜华站起来:“不用担心。孙嬷嬷不可能再回来,张起麟是聪明人,不会为了孙嬷嬷而得罪我这个当家主母。”   太子带着张起麟到书房里,就问:“阿箫说跟李佳氏吵吵的是花喇和范嬷嬷,怎么又牵扯到孙嬷嬷?”   “您一年来没用过燕窝,偏偏皇上赏的燕窝不翼而飞,福晋就怀疑被人偷走了。于是,把所有人叫进来挨个盘查。”张起麟说着,顿了顿,心里对孙嬷嬷说声抱歉,“因为燕窝一直是孙嬷嬷收着,福晋最先查的人也是她。只是,只是孙嬷嬷大概觉得伺候爷多年,劳苦功高,对福晋就不怎么客气。   “福晋很生气,就叫奴才教训孙嬷嬷。孙嬷嬷紧接着就冲福晋大吼‘你敢’。福晋大约年轻气盛,就真叫奴才动手了。”   太子眉头紧皱,想了想:“孙嬷嬷除了说‘你敢’,还有没有说别的?”   “还说她是您的奶嬷嬷。”这句话是真的,张起麟想也没想,“孙嬷嬷当时声音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她怎么这么跟福晋说话。”太子眉头紧锁,十分想不通,“孙嬷嬷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啊。”   张起麟心想,奴才一直知道孙嬷嬷贪心,都没想到她敢贪御赐的东西,您没看出来很正常:“这大概就是常人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福晋如何断定燕窝是孙嬷嬷偷的?”太子又问。 第10章 太子妃狠辣   张起麟一凛,心说,福晋根本没仔细审问,直接叫奴才打孙嬷嬷。孙嬷嬷听说福晋要打死她扔出去喂狗,一害怕就全交代了。   “福晋最初也不能断定燕窝是孙嬷嬷偷的。”张起麟想了想,“孙嬷嬷做贼心虚,仗着她是爷的奶嬷嬷想吓唬住福晋。福晋因此断定燕窝跟孙嬷嬷脱不了关系,又被她气得不行,才叫人打她。打她的时候,福晋叫奴才去搜孙嬷嬷的房间。   “奴才一看青玉鹌鹑镇纸,立刻就认出来了。上个月您和大阿哥因福晋的容貌吵一架,回来看到相依偎的鹌鹑扬言要摔碎它。奴才说鹌鹑是皇上赏的,爷才停下来。后来奴才再也没见到,还以为爷收起来了。”   太子回想一下:“孤没动过,孤还以为是你收起来了。大概是孙嬷嬷听到孤的话,觉得孤不会在意那个鹌鹑镇纸,就偷偷拿走了。”   “李侧福晋说其中几样东西是大阿哥的,福晋见孙嬷嬷连大阿哥的东西都不放过,顿时怒火中烧,就要打死她,孙嬷嬷这才说燕窝是她偷的。”张起麟道,“奴才怕福晋气糊涂了,真把孙嬷嬷给打死了,便提醒福晋孙嬷嬷的男人是凌普大人。福晋想到凌普大人是朝廷命官,就叫奴才带孙嬷嬷见皇上。”顿了顿,“奴才没能拦住福晋,望爷恕罪。”   “你没有错。你敢拦着她,她连你一块打。”太子话音一落,张起麟瞪大眼,“怎么着?不相信孤说的话。”   张起麟连连摇头:“不不不,爷,您可不知道,福晋气得要打孙嬷嬷,奴才不敢,奴才怂啊。孙嬷嬷好歹是您的奶嬷嬷,不是一般嬷嬷。福晋见奴才也不听她的就更生气了,要去乾清宫请梁总管。   “梁总管如果过来一看奴才不听话,奴才不死也得半残。奴才想到这点才不得不把孙嬷嬷抓起来让福晋消气。没想到爷知道福晋,福晋——”   “那么厉害?”太子替他说。   张起麟点了点头。   太子心想,大白天勾引孤,晚上嫌弃孤,早上还嘲讽孤,这样的女子能忍得住,孤才奇怪。不过,这么丢脸的事,太子可不会告诉张起麟,即便是他的心腹:“你有所不知,福晋的祖父是和硕额驸,外祖一家是镶蓝旗将门世家。阿玛是三等伯,死前还是汉军都统,她又是府上的嫡长女,这辈子除了长辈,估计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孙嬷嬷居然威吓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孤答应福晋东宫所有事归她管,你以后小心点,哪天犯到福晋手上,孤也救不了你。”   这一点张起麟已经看出来了。张起麟意外的是嫡福晋那么丑,太子居然不嫌弃。如今再一听太子说起镶蓝旗,总觉得找到原因:“您说的镶蓝旗该不会是奴才想到的那位吧?”   “你猜对了。”太子道,“孤之前也没琢磨明白,京城也不是只有石家一家和汉臣关系好。赫舍里氏、佟家跟汉臣关系也很好。后来还是叔公告诉孤,武英殿大学生阿兰泰和福晋的额娘是堂兄妹,阿兰泰那一辈只有一位姑娘,就是福晋的额娘。福晋就成了镶蓝旗富察氏一族唯一一位表姑娘。”   “大学士那一辈没有庶出的姑娘?”张起麟好奇地问。   太子道:“有,但都没长大。叔公说阿兰泰之所以从文,就是觉得他家杀伐之气太重,姑娘家承受不了煞气才会早逝。福晋的额娘当初嫁到石家时带了三份嫁妆,另外两份就是阿兰泰的阿玛和他叔父出的。”   难怪福晋还没册封为太子妃就那么硬气。   张起麟暗暗提醒他以后机灵些,就说:“说到索大人,奴才还得再告诉您一件事。花喇和范嬷嬷以下犯上,福晋也把他们两人交给皇上了。”   “为何把他们也交给汗阿玛?”太子不解。   张起麟道:“范嬷嬷是孙嬷嬷的亲戚,孙嬷嬷偷宫里的东西,范嬷嬷也参与了。范嬷嬷又是花喇的嫂子,福晋就叫奴才带他一块去见皇上。”   “到底偷了多少东西?”太子不禁皱眉,这个石舜华,也,也太不懂事了。犯了事的奴才都送到御前,当他是死的么。   张起麟偷瞄太子一眼,见他不是很生气:“三张纸。”   “多少?!”太子不禁惊呼,“三张纸?”   张起麟点了点头:“梁公公早前派人来说,请您尽管放心,找不回来的皇上给爷补上。也正因为牵扯太多,福晋不敢自专,才请皇上出面。两刻钟前,索额图大人,海拉逊大人,凌普大人都去了乾清宫。奴才所料不差,这会儿皇上正在审他们仨。”   “索额图?”太子一听他也牵扯进来,顿时急了,“不行,孤得去找汗阿玛。”说着,起身往外走。   张起麟下意识跟上去,走到门口猛地反应过来,太子这时候去找皇上,看到孙嬷嬷的惨样,岂不是得心软?   “爷,皇上正在审孙嬷嬷几人,您这个时候过去怎么跟皇上说?”张起麟提醒,“跟皇上说毓庆宫的奴才犯了事,您自己处置,不劳烦皇上?这样说岂不是打福晋的脸。”   太子脚步一顿。   张起麟见状,再接再厉:“花喇只是以下犯上,而且是为了他嫂子,情有可原。皇上不会重罚他,索大人不会有事。”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太子转身回到中堂,“凌普和叔公极好,凌普和孙嬷嬷犯下那么大的事,汗阿玛不会轻饶凌普一家。孤就怕叔公头脑一热,为凌普求情。”   “索大人不会给凌普求情。”石舜华重新化好妆,打算继续去太子面前装委屈,路过中堂见太子在里面站着,“有句话爷可能不爱听,索大人最懂得明哲保身。”   “明知道爷不爱听——”太子转过身,看到石舜华眼眶通红,剩下的话硬生生咽回去,“还晕么?要不要喊太医?”   石舜华心中一暖,摇了摇头:“哭出来好多了。”说着,顿了顿,“爷,妾身还有件事忘了跟爷。”   “什么事?”太子问。   石舜华看向西厢房方向,“先前小李侧福晋乱插嘴,妾身就叫张起麟打了她一巴掌。”   太子呼吸一窒,无奈地叹气:“你——你让孤说你什么好啊。”   “妾身也不想啊。”石舜华走到太子身边,抬头望着他,“是她们太没规矩,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妾身放任不管,指不定哪天又得吵起来。这次是被梁公公撞见,下次万一被大阿哥看到呢?”   “大阿哥能嘲笑爷一整年。”张起麟小声嘀咕一句。   太子瞪他一眼:“滚出去!”   张起麟和阿笙抬腿离开,不忘把门关上。   石舜华环住太子的脖子:“爷,别生气了。打了孙嬷嬷,您心里难受,我知道。她伺候你多年,可你也没亏待她。给她男人安排差事,把她儿子带在身边,对他们一家可以说已经仁至义尽,她还不满足,到头来只能怪她自己。”   “你可以把她赶出去,干么非得送到汗阿玛那里?”太子皱眉道,“现在宫里都该传遍了。”   石舜华道:“早在李佳氏跟花喇吵架的时候,宫里已经传遍了。”   “不可能!”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今天得先去给汗阿玛请安,然后去给皇祖母请安。”石舜华道,“可你想想阿箫碰到惠母妃的地方,宁寿宫和奉先殿中间的路口。惠母妃去宁寿宫,故意跟咱们撞个正着?”   太子摇头:“不会的。她就算真有事,也会等到下午再去找皇祖母。”   “那不就结了。”石舜华料定太子日后不会去找惠妃证实,便胡诌道,“惠母妃不去宁寿宫,那去哪儿?奉先殿,不可能。只有东边的毓庆宫。咱们正后方是景仁宫,景仁宫空着。左后方是延禧宫,惠母妃如果在院里听到吵闹声,最先想到的就是毓庆宫。”   “阿箫告诉你的?”太子肯定得问。   “没有,我猜的。”石舜华说:“惠母妃问阿箫,咱们是不是在宁寿宫,阿箫说是。惠母妃想继续问,咱们就从宁寿宫出来了。”   “行,就算惠母妃听见了。”太子道,“孙嬷嬷一家咎由自取,花喇总没有错吧?”   石舜华不答反问:“石家的奴才如果敢跟我阿玛的贵妾吵吵,爷知道我额娘是怎么处罚他们?”   “打几板子?”太子道。   石舜华摇了摇头:“直接卖掉。”   “这么严?!”太子惊讶道。   石舜华摇头:“石家规矩很宽松。今天这事花喇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罚他。李佳氏告诉我,我会先把汗阿玛赏的燕窝拿出来叫膳房做燕窝粥,然后再查燕窝的事。他们倒好,直接吵起来。张起麟不拦着,他们能打起来。就这规矩还是皇家么?爷居然还觉得我太厉害。”   “……孤没这样说。”太子辩解道。   石舜华瞥他一眼:“你心里是这么想的。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啊?”   太子吞了口口水。   “我额娘说过,我嫁到毓庆宫,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爷好,我就好。爷不好,我也别想逍遥自在。”石舜华道,“不为了爷,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害爷。”   “你有了?!”太子震惊道。 第11章 索额图愤怒   石舜华愣了愣,反问:“有什么?”   “孩子!”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意识到说的什么立刻想遁走,他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石舜华顿时无语:“也许有也许没有,起码得再过一个多月才能确定下来。等等,爷,您不会怀疑我那个吧?”   “当,当然没有。”太子不敢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怀疑过。但石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干那等事。更何况昨晚进去时那个感觉,以及后来的落红,太子很确定,他的福晋只是胆子大而已。   石舜华撇了撇嘴:“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   “孤说没有就没有。”太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孤饿了,什么时候用膳?”   石舜华白他一眼:“敢做不敢当。”随即朝门外大喊,“阿笙,告诉膳房,摆饭。”然而,饭菜摆上桌,惇本殿的小太监过来禀告,索额图来了。   太子扔下玉箸就去惇本殿。   石舜华见状,起身跟上去。   太子前往惇本殿西暖阁,一转身看清跟在他身后的不是两个太监,一个太监一个是他的嫡福晋,“你不去用膳,跟过来有事?”   “索大人这个时辰找你,一定是因为花喇。关于花喇的事,妾身比爷清楚。”石舜华说着,眉头一挑,“或者爷觉得妾身见不得人?”   太子不禁皱眉:“你明知道孤从没那么想过。算了,你想跟来就跟来,但是不能乱说话。”   “妾身知道。”石舜华低眉垂眼,瞬间变成小媳妇。   又装?太子瞥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索额图看到杏黄色衣衫,起身迎上去,“太子——”见他身后还有一女子,脸色蜡黄,粗黑的眉毛,脸上还有点点麻子,不禁怔住,“这,这是……”   “孤的福晋,瓜尔佳氏。福晋,这是叔公索额图。”   “叔公。”石舜华福了福身。   还真是石家的丑女?索额图愣了一瞬,便说:“自家人,无需多礼。福晋,老夫找太子有点事。”   “花喇的事?”石舜华装作没听懂他的逐客令,“殿下也是刚回来,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叔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索额图下意识看向太子,“这……”什么情况?   “孤答应福晋,从今儿起东宫由福晋打理。”太子起先对石舜华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容貌。然而,石舜华的长相不但让他又惊又喜,在床上也让他很意外,满足了他对太子妃的所有幻想,这才痛快地把东宫交给石舜华,“叔公,如果是花喇的事,您直说吧。”   石舜华只顾听索额图心里说,太子前天还说不喜欢石家女,怎么又突然变得好像很喜欢?便错过太子心里这番话。一见太子站在她这边,顿时底气足了:“叔公,自家人,有什么可避讳的?”“自家人”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索额图噎住:“……我听说花喇只是跟李佳氏吵吵几句,并没犯多大错。”   “叔公,您口中的李佳氏是爷的侧福晋,为爷生两个阿哥,上了玉牒的。”石舜华道:“您直接喊李佳氏不太合适吧?”   “福晋!”太子扭脸瞪她一眼,怎么跟叔公说话呢?   石舜华按住太子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爷,妾身还没说完呢。先前妾身一直不明白,一个膳房切菜的奴才怎么敢跟李侧福晋吵吵,如今妾身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跟叔公学的。叔公家里的规矩真好啊。”   “石舜华!”太子脸色骤变,你到底要干嘛?   “爷,妾身哪里说错了?”石舜华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过是跟叔公唠几句家常,您就吼妾身?花喇他一个奴才还跟李侧福晋顶嘴呢。按照爷现在这样,妾身不该把花喇交给汗阿玛,应该直接打死送到叔公府上。叔公,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你……”索额图再次噎住,“好一个伶牙俐齿。”   石舜华微微笑道:“谢谢叔公夸赞。”福了福身,“叔公,还有事吗?殿下饿了,还没用膳呢。”   “老夫告辞!”索额图冷哼一声。   “叔公……”太子下意识追出去。   石舜华哀嚎一声:“我不活了。”   太子脚步一顿,回头一看身后只有一名小太监,心中一慌。三两步跑回书房,对上石舜华满眼笑意的眸子,“你——”   “爷……”   太子掉头就走。   石舜华连忙拉住他,冲跟进来的小太监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随即就说:“您又忘了,妾身和您是夫妻,和您患难与共,生死相随。”话音一落,太子脸色稍缓。   石舜华见状,放心下来,就说:“妾身虽然早年跟阿玛在杭州,也曾听过那时京城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要做官,问索三,要讲情,问老明,其任之暂与长,问张凤阳。   “据妾身所知,康亲王杰书的家奴张凤阳已经死了。纳兰大人曾因结党营私、排斥异己被罢黜。后来官复原职,祖父说汗阿玛这些年再也没重用过他。如今三人只有索相一人屹立不倒,爷可知为何?”   “索相是孤的叔公?”太子说。   石舜华摇了摇头。   太子很诧异:“你又知道?那你说说是为何。”   “是也不是。”石舜华实话实话,“其实我也不懂为何。曾听外祖父说过几次,汗阿玛留着索大人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叔公,也不是因为赫舍里氏是爷的母族。盖因他已打上储君的烙印。汗阿玛打压索大人,不明就里的人会认为汗阿玛对爷不满。汗阿玛如今对爷很满意,给爷面子,汗阿玛才忍着索大人。”   “你的意思,如果有一天汗阿玛对孤不满,第一个被清算的就会是叔公?”太子说到这里,身体猛一颤。   石舜华感觉到他心底的恐惧,走过去抱住他:“外祖父说汗阿玛对索大人忍无可忍之时,会试探爷。爷顺着汗阿玛的话回答,那时汗阿玛打压索额图,就跟爷没关系了。当然,爷护着索大人,以汗阿玛对爷的疼爱,可能会再忍索大人一段时间。”   “只怕到那时候,汗阿玛会对孤很失望。”太子聪慧,静下心来听石舜华说一点,立刻就想透很多事。   石舜华没有点头:“爷不怕,如果有一天皇上不喜欢爷,还有妾身。妾身会一直陪着爷。”   “你不陪孤,还能飞出去不成?”太子很感动,又不好意思承认,“你说这么多,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不喜欢叔公?”   石舜华不答反说:“妾身还听过一句话,天要平,杀老索;天要安,杀老明。你说百姓为何这么恨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呢?”   太子张了张嘴,想说那是世人诽谤。   索额图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太子不甚清楚。但他很清楚扶持大阿哥胤禔跟他对着干的纳兰明珠都干了些什么。百姓不骂佟皇后的父亲佟国维,也不骂阿兰泰等人,独独把索额图拎出来,索额图干的事即便没明珠过分,也和明珠差不多。   想到这一层,太子无言以对。   “爷,赫舍里氏的支持对您很重要,这些妾身知道。”石舜华想到她还是“孤魂野鬼”时看到得那一幕,“爷和李承乾相比如何?”   “爷可不像他那么沉不住气。”太子道:“孤和他没什么好比较的。”   石舜华想笑,怕把太子气走,生生忍住:“长孙皇后去的早,皇额娘也走得早。汗阿玛很疼你,太宗也很疼李承乾。李承乾有很多能干的弟弟,爷的弟弟也都挺聪明。妾身之前还没注意,现在这么一说,你俩真像。”   “石舜华!”太子面色不渝,“没完没了了是吧?孤说了,孤和他不一样。”   “最后一句,李承乾有长孙无忌,你有索大人。”石舜华迟疑片刻,又说:“爷,这里只有咱们两人,妾身今儿就跟你说句心里话,如果有一日,你不想忍了,石家和富察氏一族——”   “闭嘴!”太子下意识往外看,见他俩离门口很远,松了一口气,“孤只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从未想过谋反,安心下来,又忍不住撇嘴:“妾身只是想说真到那么一天,爷不用担心无人可用。”   “还敢说?!”太子瞪大眼。   “最后一句,真的最后一句。”石舜华伸出一根指头,“妾身讲那么多,主要想提醒爷,索大人一人权倾朝野也没什么用,左右不过汗阿玛一句话。   “您也不要这么紧张他。索大人那么大年龄的人,吃的米比咱们吃的盐还多,以后出事了,也是他咎由自取。您别瞪我啊,虽然难听,你不能否认我说错了。路从来不是只有一条,走成什么样都是自己选的。”   “所以你就选把自己弄成丑八怪?”太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石舜华叹气:“妾身也不想啊。谁叫我卸了妆就变成美艳的狐狸精呢。索大人今儿见到我的真面目,一定会认为我把你迷得晕头转向,才任由我把花喇送到乾清宫。爷,是吗?”   “当然不是!”太子矢口否认。   石舜华心想,不是才怪。别以为我忘了昨儿你不止一次搁心里嫌我丑,“我就知道爷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可惜,世上肤浅的人太多。一点粉末遮住芳华,也遮住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爷,我聪明吧?”   太子脸颊微热,为了掩饰心虚,故意问:“你不饿吗?”   石舜华抿抿嘴:“不说就不说,用膳去。”   “梁九功,索额图是不是去了毓庆宫?”康熙问。   梁九功哪知道这事,他又没跟着索额图出去:“奴才出去问问?”   康熙摆摆手。   梁九功叫王以诚去找惇本殿看门的小太监。   片刻,梁九功回来,冲康熙点了点头。   “还在?”康熙先前   梁九功道:“王以诚说索大人进去一碗茶的工夫就气咻咻地走了。”   “索额图带着怒气走的?”康熙诧异道,“今儿日头打西边出来不成。”   梁九功下意识点头,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太子一向对索额图恭敬有加。谨慎起见,梁九功道:“奴才再去打听一下?”   康熙正在用膳,脑袋太闲就随口问一句,并不是非要知道太子和索额图说些什么。但他是第一次听说索额图在太子那里受了气,好奇不已,便说:“这次问清楚点。”   梁九功亲自过去,也没耽搁多久。康熙手中的一块黄米糕没吃完,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这么快?”   “索大人确实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梁九功道,“不过,不是跟太子置气。索大人是被二福晋气走的。”   “嘎?咳咳咳……”   “您,您快喝口水。”梁九功慌忙把汤递过去。   康熙灌一大口,擦了擦嘴,才问:“你确定是二福晋?”   “是的。奴才过去的时候,太子和二福晋已回后殿毓庆宫用膳。奴才就问惇本殿当值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随后把索额图和石舜华说的话叙述一遍,梁九功不禁咂舌,“二福晋的胆子真大,纳兰大人都不敢说索大人家规矩不好。”   “……朕也没想到。”康熙下意识朝腿上掐一把,确定不是做梦,就问:“太子什么反应?”   梁九功:“太子起先很生气,随后又被二福晋劝好了。不过,太子和二福晋说话声音不大,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估计是跟太子讲道理。”康熙猜测道。   梁九功偷瞄康熙一眼,见他眼角带笑,好像对太子妃更满意,便大着胆子说:“上午太子爷和二福晋给您请安时,奴才就觉得二福晋很重规矩,估计是厌恶不懂规矩的人,才故意气索大人。”   康熙很关心太子,以前刚一听说毓庆宫的奴才不守规矩,就把乾清宫的管事谢嬷嬷调到毓庆宫。   康熙心想,孙嬷嬷和谢嬷嬷打理,毓庆宫的奴想必会收敛一些。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最猖狂的奴才是孙嬷嬷。   正因如此,康熙听说孙嬷嬷快把毓庆宫掏空了,才会气得脸色发黑:“梁九功,去库房挑几样适合二福晋的物件,明儿一早送去毓庆宫。”   申时一刻,燕窝好了。   石舜华四个丫鬟当中厨艺最出色的阿筝端着三碗燕窝去东次间:“主子,奴婢做的有点多,膳房还剩一碗怎么办?”   “隔水温着,留着给大阿哥当晚饭。”石舜华道,“喊程嬷嬷过来端一碗,这两碗给我。”   “爷在书房里。”阿笙提醒道。   石舜华笑道:“就你机灵。”   到书房里,见太子半躺在罗汉床上看书,而且还不是话本,石舜华心中满意,笑道:“爷,厨房做点粥。”   “孤不饿。”太子抬眼看她一下,“你喝吧。”   石舜华把粥放在方几上,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书,“爷还生我的气呢?”   “生什么气?”太子不明所以,“你说索额图?”   石舜华点了点头,其实已经听到太子心里没生气,没话找话:“难道不是吗?”   “孤刚才一个人仔细想了想,你外祖父说得对。”太子道,“当年朝堂不稳,汗阿玛都敢除掉鳌拜,如今大清江固若金汤,汗阿玛自然不怕索额图。不顾百姓怨言留着索额图,只有一个原因,牵扯到孤。你说,如果孤在汗阿玛跟前表现出不喜索额图,汗阿玛会不会立刻派人查索额图?” 第12章 堂堂杂货店   石舜华似笑非笑地问:“你舍得?”   “……那是孤的叔公啊。”   “爷真能狠下心来,该害怕的就是妾身了。”石舜华走到他身边,“妾身希望爷是个顶天立地,杀伐果断的男子,但也怕爷有一天变得冷心冷肺,连妾身说废就废。”   “孤干么要废你?”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警惕道:“你又想干么?”   石舜华见状,笑了:“不干什么。只是妾身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万一您以后宠爱的美人太没规矩,妾身一不小心弄死她——”   “别说得这么血腥。”太子打断她的话,“有你在,你觉得爷还能看上别人?”   “爷不嫌我丑?”石舜华惊讶道。   太子瞥她一眼:“你倒是真丑啊。”说着,坐起来,看到碗里是米汤,端起来喝一口,“咦,里面还放了什么东西?喝下去感觉很滑。”   “好喝吗?”石舜华端起另外一碗,舀一勺,“阿筝的厨艺又长进了。”   太子又喝一口:“挺不错。你的丫鬟做的?”   石舜华点了点头,但她没有开口。碗里的粥喝完,抬头见太子碗里也干干净净的,石舜华才说:“冰糖燕窝粥。”   “燕窝,燕窝粥?”   石舜华笑道:“就是您做讨厌的燕子的口水。”   “不可能!孤以前用过,很腥。”   “那是膳房没做好。不过,也有可能是膳房人把好的燕窝换成次等燕窝。”石舜华想一下,接着说:“既然爷不讨厌燕窝,明儿早上还做冰糖燕窝粥好不好?”   熟料太子不答反问,“你刚才是故意不回答孤的话,等孤喝完才说?”   石舜华楞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以后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   “那就是承认了。”太子盯着她,“上午问你孙嬷嬷的事,你先说孙嬷嬷的罪名,然后又让孤找张起麟,张起麟又重复一遍孙嬷嬷的罪状,把孤的怒火彻底挑起来,才说孙嬷嬷在乾清宫。那时就算孤担心孙嬷嬷,也觉得孙嬷嬷咎由自取。叔公那事你也是这么做的。石舜华,你真让孤意外啊。”   石舜华叹气:“妾身已经说过,妾身是您的嫡福晋。为了能配得上爷,很是下一番苦工夫。”   “你口中的下苦工,就是为了搪塞孤?”太子嗤一声,不信她的说辞。   石舜华反问:“妾身怎么搪塞爷了?妾身不过是先说孙嬷嬷的罪状,然后说结果。还有这碗燕窝,妾身是等爷喝完燕窝才回答爷,又没骗爷说燕窝是粉条,最终都是据实禀告,这叫搪塞?顶多是妾身说话讲究技巧。”   太子抬手指着门外:“孤说不过你,出去。还有,孤明儿早上不想喝燕窝。”   “您不用燕窝,那妾身也不好自个用。”石舜华道,“单单为大阿哥做一碗燕窝,妾身的丫鬟会闹意见的。”   “你的丫鬟闹什么意见?”太子很奇怪,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石舜华道:“一碗燕窝粥需三四个时辰。子时泡燕窝,卯时不到就得起来做。而做三碗燕窝也是用这么长时间。   “妾身打算给大阿哥喝上十天半个月。阿筝即便好脾气,连着给大阿哥一人做半个月燕窝也会不耐烦。当然,伺候妾身和爷是她应该的,她有意见也得憋着。换作大阿哥可就不一样,他是爷的庶子,妾身只是他名义上的额娘。”   太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以后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需要解释这么一堆,更不需要告诉孤。反正孤说不过你,孤知不知道都一样。”   “今年选秀,如果汗阿玛给你添人,妾身可以拒绝吗?”石舜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太子打心眼里不想让她如意,又怕她接下来说的,他更无力反驳:“你一个爷都吃不消,爷要那么多女人怎么用?”   石舜华愣了愣,意识到他说什么,顿时乐开花:“谢谢爷。爷这么诚实,那就给大阿哥吃一个月的燕窝。”   “一盒燕窝够吃一个月?”   “咱们三人用,二十来天吧。不过,爷放心,妾身的妆奁里有六盒燕窝,足够吃上半年。对了,妾身的妆奁还没收拾好,妾身忙去啦。”   翌日早上,太子的四个妾一见东次间的门打开,就去给石舜华请安。   石舜华见她们这么规矩,也没为难四人。等她们一走,就叫阿筝摆饭。   阿筝率先端来两碗燕窝。   太子看向石舜华,很意外:“你昨儿说的都是真的?”   “一碗燕窝,我至于跟你开玩笑么。”石舜华好笑,“大阿哥的燕窝送过去了?”   阿筝道:“昨儿新来的刘嬷嬷端走了。”   “锅里还有?”石舜华问。   阿筝道:“还有半碗。宫里的碗比家里的碗小一点,锅灶和柴火也和家里的不一样,奴婢还没掌握火候。”   “我又没说你做多了。”石舜华失笑道,“一碗半碗的也没多多少,没事的。阿笙,去问问大阿哥喜不喜欢冰糖燕窝粥。”   “问他干么?太子问。   石舜华:“大阿哥如果喜欢,剩下的就留给大阿哥吃,他如果跟爷一样不喜欢燕子的口水,妾身就多吃点。”   “你说话能不能别夹枪带棒?”太子听得有点不耐烦,“孤都说了,孤以前不知道燕窝还有不腥的。”   “行行行,我错了。”石舜华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爷,吃点菜。”   太子看了看她,咬了咬牙,叹气道:“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气人?孤真想打你。”   “那爷回头就这样气大哥。”石舜华道。   太子顿时不解:“怎么又跟胤禔扯上关系?”   “妾身叫奴才打孙嬷嬷的时候,孙嬷嬷叫得很大声,估计后宫那些母妃都听见了。赶明儿大哥来给惠母妃请安,惠母妃准讲给大哥听。大哥再嘲笑你,别跟他硬碰硬。”石舜华道:“你就说,您说得都对,您教训的是,对对对,我一定听大哥的。大哥准备一肚子话,到头来一拳打在棉花上,以他直冲冲的性子,妾身保证他得噎得脸通红。”   太子设想一下,笑眯眯的问:“你这么多鬼主意,石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石舜华道,“阿玛和额娘疼我,大哥和二哥让着我,庶弟和庶妹又都太小,我说一他们不敢说二。也就是嫁给爷,妾身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少恭维孤。”太子说着,突然想到,“我昨儿听到你的那个丫鬟收拾妆奁,还没收拾好?”   “一百六十个箱子堆在一块,好些箱子样式还差不多,得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翻开看看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石舜华道,“阿箫说妾身夏天的衣裳、首饰堆在最里面。爷,跟您说一件事。”   “说。”太子仔细尝了尝燕窝,的确没有腥味。石舜华不讲,他真以为米粥里面放的是上好的粉丝。   石舜华道:“咱们昨儿经过奉先殿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东边那几间房屋好像是跟奉先殿分开的?”   太子:“是分开的,怎么了?”   “把那几间房子重新修整一下,在两侧建两排厢房,等以后孩子多了,叫孩子们住那边?”   “院里住得下。”太子道,“大阿哥和二阿哥再大点,就叫他们去南三所。”   “南三所住的都是爷的弟弟。”石舜华往四周看一眼,见屋里都是他们的心腹,才说:“汗阿玛年富力强,爷可能还得有好多好多弟弟,南三所那片地方够他们住的吗?”   “噗!”太子慌忙捂住嘴,扭头狠狠瞪她一眼。   石舜华连忙把手绢递过去,弱弱地说:“妾身以后不说实话了。”   太子的手一顿,夺走手绢,擦干净嘴边的米粒,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别跟孤说,紫禁城的主子是汗阿玛,你找他去。”   说曹操,曹操到。   梁九功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来。   石舜华起身迎上去,招呼道:“梁公公吃了吗?”   “还没呢。”梁九功笑道:“二福晋,皇上叫奴才给您送几件小玩意。”   阿笙走上前接过来。   石舜华笑道:“替我谢谢汗阿玛。膳房做些螺蛳包子,我吃着挺好,张起麟,去给梁公公拿几个。”   “不用,不用。”梁九功忙说,“奴才还不饿。”   “那就等你饿的时候再吃。”石舜华话音一落,张起麟跑去膳房。   梁九功见状,笑的眼睛变成一条缝:“谢谢福晋。皇上还等奴才回话,奴才就先回去了。”   “慢走。”石舜华招了招手,阿笛送梁九功出去。   太子身份尊贵,梁九功进来他便没动,一直坐在面朝南的主位,看着梁九功走远,就说:“一个奴才,跟他这么客气干么。”   “礼多人不怪啊。”石舜华道,“螺蛳又不是什么精贵物,咱们也吃不完,赏给梁九功几个不过是顺手的事。阿笙,掀开我看看是什么。”   “一个镇纸,一个怀表,一支玉笔和一块砚台。”阿笙看了看,“主子,皇上什么意思?”   石舜华冲太子呶呶嘴:“问问你这个主子。”   “一大早送来,又没有手谕,梁九功还只用几个小玩意代替,说明汗阿玛没别的意思。”太子道:“你主子昨儿教训四个奴才,今儿就有四样东西,夸你主子呢。”   “是不是说明索大人也不敢找咱家麻烦?”阿笙忙问。   石舜华笑道:“把梁九功过来的事透露出去,索大人非但不敢,下次见着你主子我还得客客气气。还有啊,阿笙,咱家在这里,石家是娘家。”   阿笙顿时放心了:“奴婢记下了。主子,奴婢把东西送你房里?”   “送爷书房里,我用不着。”石舜华说。   太子道:“怀表留下。”   “我有。”石舜华说:“我的嫁妆里有四个怀表,四个自鸣钟。爷待会儿看看喜欢哪一个,放惇本殿西暖阁里。”   “你怎么有那么多洋人的东西?孤这里都没那么多。”   石舜华:“福州洋人多,阿玛任福州将军时,百姓和当地商人都挺喜欢他。阿玛帮我置办嫁妆时,见那边的商人从洋人手里买的西洋钟表较为便宜,就托当地商人帮他买一些。”   “据孤所知,自鸣钟表并不便宜,即便福州那边便宜,四个怀表也得很大一笔银子。”   石舜华道:“二十斤普通的武夷山大红袍换一个自鸣钟。”   “多少?!”太子惊呼出声,意识到嘴里还有东西,连忙捂住嘴巴。   石舜华倒杯水递给他:“您这么激动干嘛?福州市面上卖的大红袍又不是贡品。”   “不是!”太子摆手,就着水咽下肉丝,“孤不是怪福州商人拿大红袍换西洋钟表。”   “那是因为什么?”石舜华想安安静静吃顿早饭,也就没听太子的心里话。   太子道:“孤的书房里有个一尺高的自鸣钟,凌普送给孤的,五百两白银。二十斤普通的大红袍值不值一百两银子?”   “不值。”石舜华老老实实地说,“西次间书房里的自鸣钟,妾身昨儿也看见了,非常精致,但并不是纯金的,上面也没几颗宝石,最多两百两。”   太子道:“确实是五百两,凌普说那个什么堂堂杂货店帮洋人卖的,一文不少。”   “哪家店?”阿笙惊讶道。   “你没听错,堂堂杂货店。孤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比你们还惊讶。据说叫堂堂杂货店,是因为店里什么东西都有。一个杂货店,口气倒不小。”太子摇头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家奴开的。”   阿笙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看向她主子。   石舜华咬一口螺蛳包子,咽下去才说:“据妾身所知,堂堂杂货店并不是因为店里的东西齐全才叫这个名字。”   “因为什么?”太子问。   “那家店的东家还有三家店。”石舜华道:“金银楼是首饰店,玉茗轩是茶叶店,满庭芳是胭脂水粉店,加上堂堂杂货店,合称金玉满堂。其实本来叫堂货店,可这个名字太难听,干脆叫堂堂杂货店。”   “孤当时问凌普,凌普说东家很神秘,京城没人知道。”太子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第13章 金玉满堂   石舜华看太子嘴里没东西,不会再呛到,“妾身还知道金陵、苏州、杭州和福州也有金、玉、满、堂店。”   “你…不会认识金玉满堂的东家吧?”太子试探道。   石舜华微微颔首,不等他开口,就说:“东家姓石。”   “石?”太子说出口,对上石舜华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瞠目结舌,“你,你家的?!”   “是的。”石舜华没绕弯子,“爷别急,先听我说。”   “那你快说!”   “我们一家随阿玛到杭州没几年,大哥就到了该娶妻的年龄。额娘给大哥置办聘礼时发现账上的银钱不够用,可二哥眼看着也大了,额娘感到捉襟见肘,就想做点什么补贴家用。”事实上,富察氏想破头皮也没想出办法,反倒是见多识广,也想为家人分担的石舜华发现,“杭州城的金银首饰不如京城多,我们家便打算在杭州开一家金银楼。   “金银楼开起来,我额娘发现挺赚钱,就借着阿玛的人脉把杭州龙井运到京城,开了第一家玉茗轩。而江南的胭脂水粉比京城好,随后又在京城开一家满庭芳。后来阿玛去福州,福州离泉州近,很多西洋人从泉州靠岸都会先去福州逛一圈,导致那边的西洋物件比京城多而且还便宜。我们看到有利可图,就开了堂堂杂货店专门卖西洋物件。”   堂堂杂货店最初并不赚钱,石舜华打算关掉的时候,听到她的便宜表妹心里嫌弃,杂货店里只有几样洋人的东西,还好意思叫杂货店,也不嫌丢人。   石舜华瞬间通了任督二脉,写信告知金陵、杭州、苏州和福州的掌柜,把那边独有的东西送过来。   没过多久,堂堂杂货店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杂货店。从针头线脑到西洋物品,只要京城百姓想得到的,就能在堂堂杂货店里买到。   康熙三十二年,年初,堂堂杂货店转亏为盈。秋收时节,京城就涌现出好多家杂货店。然而这些杂货店要么没有“堂堂杂货店”物件齐全,要么比它卖的贵。   开门做生意,只能看同行赚钱,这可不成。于是,就有商户故意压价,打压堂堂杂货店。   掌柜见状,并没有跟着降价,而是在门口立个牌子,堂堂杂货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生意上门,跑堂小二只要听到有人嫌东西贵,就很大声地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店里的东西贵,但您用得放心。”   石舜华收到消息有人打压她的杂货店,就请她大哥出面查打压堂堂杂货店的商号。   京城大部分商号都很注重信誉,不会轻易干那等龌龊事。石舜华不出家门,也能猜到打压同行的人不是什么君子。   石家大少爷托他大舅哥去查,果然查出许多事。   统共没用三个月,打压“堂堂杂货店”的铺子就被官府查封。消息灵通的王公大臣也因此认为堂堂杂货店是石家的姻亲开的。   那时石舜华已经接到赐婚的圣旨,不久的将来她就是太子妃。石家是太子的妻族,太子地位稳固,以致于有人羡慕嫉妒“堂堂杂货店”生意兴隆,也不敢再恶意打压太子妃的亲戚的铺子了。   经过“打压”一事,堂堂杂货店如日中天。然而,杂货店并没有因此加价,针头线脑这类百姓用得着的东西,杂货店以前卖多少,如今还是卖多少。   老百姓觉得杂货店的东家厚道,自是不吝夸赞。谈论的人多了,京城百姓以用“堂堂杂货店”的东西为荣。   去年年初,金陵、杭州、苏州和福州也相继开了堂堂杂货店分号。同时也放出消息,金、玉、满、堂店的东家是同一个人。   消息一出,堂堂杂货店的名声更胜从前,导致京城的洋人也忍不住去店里瞅瞅,杂货店里的物品到底有多杂。   来自英吉利、葡萄牙等地的洋人看到堂堂杂货店里有自鸣钟和怀表很是亲切,随即便问价几何。   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很清楚,西洋物件是从福州、泉州过来的,也知道西洋物件在南方很便宜,怕洋人抢生意,就故意把价格说高两倍,打算坑洋人一把。   洋人大惊,就问掌柜那么贵卖得出去么。   掌柜哪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他又没那么卖过。可在洋人面前,打肿脸也得充胖子,就跟洋人说,别人卖这么贵卖不出去,“堂堂杂货店”能卖得出去。   洋人觉得杂货店的掌柜说大话,想到堂堂杂货店在坊间的名气,却又不得不信他。   带着货物来京城的洋人想多赚点钱,就去找杂货店的掌柜,请堂堂杂货店帮他们卖东西。定下期限和底价,如果期限之内没卖出去,洋人把东西拿回去。期限之内卖出去了,高于底价的那些钱,无论多少都归堂堂杂货店。   掌柜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不过这种好事,掌柜想一下就应下了。后来告诉石家大少爷,石家大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回到家也没跟石舜华说。   石舜华不知道在她看来只值两百两的自鸣钟,真是凌普五百两买来的。反而还认为凌普糊弄太子,对孙嬷嬷一家更加厌恶。   这两年各地管事送来的账目,石舜华全交给阿箫,而她只看每年赚多少钱,也就不知道其中很大一笔是洋人给的代卖钱。   “难怪石家又给你准备六十抬妆奁。”太子想到凌普以前说“金玉满堂”店里金玉满堂,别提多羡慕了。如今再听石舜华说“金玉满堂”姓石,还是忍不住羡慕,“凌普说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也是真的?”   石舜华眼珠一转,太子惊觉不妙,就听到:“你去跟汗阿玛说我想扩建东宫,爷想知道什么,妾身都告诉你。”   “合着在这儿等着孤?”太子竖起耳朵等着听石舜华胡说八道,结果她老老实实地承认,太子正觉得意外,难道他的福晋终于把他的话听进去,不再跟他耍心机?然而,他果然不能高看石舜华,“孤不想知道了。”   “那就算了。”石舜华拿起筷子,“张起麟,你们也去吃饭,饭后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张起麟顿时觉得腿一软,期期艾艾地问:“福晋,奴才能问问什么事吗?”   “瞧你吓得。昨儿只顾得处置刁奴,我也没顾得认人。”   “奴才知道了。”   石舜华说完,瞥太子一眼,继续吃饭。   太子瞅了瞅她,见她真不打算说,不禁叹气:“孤认输。”   “你饭后去找汗阿玛,回来妾身就告诉你。”石舜华飘了两千多年,不但人老成精,脸皮也磨炼的比一般人厚。   “……孤答应东宫交给你,孤有反悔吗?”太子颇为无奈地问。   “没有。但一码归一码。”   “那孤就派人去查。”太子道,“孤还就不信孤查不到堂堂杂货店一个月赚多少。”   “派谁?”石舜华问,“对你最忠心的哈哈珠子整日里帮着他老娘偷毓庆宫的东西,爷身边还有可用的人?”   太子呼吸一窒:“……孤身边的确没有几个可用的人,但有用的人一个顶俩。”   “没看出来爷深藏不露啊。”石舜华的祖母是皇家女,老太太凭着早年的关系打听到很多宫里的事,其中就包括太子的四个哈哈珠子的情况。石舜华从石家老太太那里得知,其中一个哈哈珠子是太子奶娘的儿子,只是没想到那人就是孙嬷嬷。   太子哼一声:“孤先让你得意两天。”   “行,妾身等着。”石舜华很好奇,很想听他的心声,不过,石舜华忍住了。什么事都立刻知道,日子就没什么乐趣了。   与此同时,来给惠妃请安的皇长子胤禔一见到惠妃,就听到惠妃说:“昨儿太子妃把太子的奶嬷嬷孙氏打个半死。   “太子是不是气得暴跳如雷?”胤禔心中一喜,幸灾乐祸道。   岂料惠妃摇了摇头:“不清楚。太子妃处罚孙氏的时候门关得特严实。”   “那额娘怎么知道孙氏被打个半死?”胤禔忙问。   惠妃道:“太子妃后来使人把孙氏,还有几个奴才送到乾清宫,交给你汗阿玛处置。我使人打听,孙氏的男人凌普当场被摘去顶戴花翎。随后,皇上派海拉逊抄凌普的家。昨儿傍晚,御前侍卫从外面拉来两车东西。你这会儿去乾清宫,估计还能看到。”   “我不去。”大阿哥摆手,“汗阿玛看到那些东西指不定现在还气着,我才不去触那个霉头。对了,额娘,你见过太子妃吗?特丑特丑,儿臣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丑的福晋。”   “闭嘴!”惠妃轻喝一声,“太子妃也是你能议论的?!”   胤禔一哆嗦,往外看了看,没外人,就说:“我也就在额娘面前说说,又不会在外面说她丑。”   “在我这里也不能说,叫皇上的人听见,有你好看。”惠妃道,“太子妃当年参加选秀时,我见过她,脸型和身段都不错,也不是很丑,好好打扮打扮比你媳妇好看。”   “额娘,你是没近看。”胤禔执拗道:“改天你仔细看看就知道儿子没说错。不说她了,我现在真想知道太子什么反应。额娘,你说我要不要过去看看太子?”   惠妃眉头一皱:“你去干嘛?看太子的笑话?你给我消停会,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回去叫你福晋查查府里的奴才。”惠妃道,“我以前见过孙嬷嬷几次,说话很得体,人也很聪明,看起来也很本分,对太子那更是比我这个当亲娘的对你还尽心。乍一听她偷走好些东西,甭说太子妃愤怒,我也不敢相信,才使人盯着乾清宫,看她到底偷了多少东西。”   胤禔不解,试问:“额娘的意思儿子府里可能也有个孙嬷嬷?”   “我就是不知道才叫你媳妇查。”惠妃道,“毓庆宫才多大点地儿,海拉逊就从凌普府上搜出两车东西,据说只是其中一部分。你的阿哥府有好几个东宫大,府上的奴才也比毓庆宫多,我估摸着刁奴得比毓庆宫多。”   “不会吧?”胤禔说出口,顿时不确定了,“额娘,儿子先回去看看,改天再来陪你用晌午饭。”   翌日,早上,天空飘起毛毛细雨,听政地点由乾清门改为乾清宫正殿。   时隔三日,太子归来。满朝文武以为会看到个一脸菜色的太子。孰料太子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不像是娶个丑福晋,倒像是得了个完美太子妃。   反倒是大皇子胤禔,满脸愁容,眼圈乌青。王公大臣看不懂了,福晋平平无奇的人是太子,大皇子怎么回事?   太子等着胤禔奚落他,都想好怎么堵回去。然而太监一说退朝,胤禔就忙不迭往外走。   “老四,老大怎么回事?”太子抓住跟他关系最好的四皇子胤禛。   胤禛掰开胳膊上的手:“太子二哥,我家中还有点事,大哥的事改天再说。”   “你二嫂不在这里,甭拿先前的理由糊弄孤。”太子说着,打量他一番,见胤禛神色焦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孤?老四。”   四皇子胤禛很想翻白眼:“我能有什么事瞒您?是我府上真有事。”   “什么事?说给孤听听,说不定孤还能帮你。”太子说着,走出日精门,一扭脸,就看到三皇子胤祉也行色匆匆往外跑,“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   胤禛正想问谁,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胤祉越来越远。   太子不放行,胤禛心急也不敢撇下他跑,不得不说:“听说二嫂打了你的奶嬷嬷孙氏?”   “你听谁说的?”太子眉头一挑,“德母妃?”   胤禛摇:“不是。昨儿上午三哥遇到大哥,听大哥说孙氏偷好些东西。大哥急着回家查他府上有没有恶奴,就没跟三哥细说。三哥好奇,就进宫来找他额娘容母妃问到底怎么回事。今儿早上,我见大哥神色不对,趁着你和汗阿玛没来的时候问三哥,大哥怎么了?三哥说估计是被家里的恶奴气得。下朝后,他也得回府查查。”   “所以,你这么着急也是急着回去查你府上有没有像孙嬷嬷那么大胆的奴才?”太子问。   胤禛点了点头:“不瞒二哥说,我最近在堂堂杂货店看中一个怀表,打算买下来。福晋说账面上可用的银子不多,如果能查出几个恶奴,我这怀表就有了。” 第14章 太子发愁   太子禁不住咳嗽一声,险些被口水呛到:“你真是孤的弟弟?”脸色一言难尽。   胤禛脸发烫,赧然道:“弟弟也不想啊。四年前出宫建府时汗阿玛给的养家银子不多,弟弟俸禄也不多,福晋的嫁妆也不多,以前年龄小,花钱大手大脚,这才不得不……”不好意思往下说。   太子替他说:“从奴才身上抠钱么。万一你府上的奴才比你还穷呢?”   胤禛斩钉截铁:“不可能!清水衙门里也有贪官,贪多贪少罢了。”说着,顿了顿,“二哥,您都知道了,那弟弟就先回去了。”   “先跟孤回惇本殿,孤有点事跟你说。”太子想一下,“不会亏待你。”   胤禛脱口问:“索额图又给你送钱了?”   太子踉跄了一下。   “小心点,下雨天路滑。”胤禛连忙扶着他。   太子深深看他一眼,甩开他的胳膊,掉头往西暖阁去。   胤禛看了看他的手,太子又怎么了?好心提醒他还不落好,什么人呢。   “你怎么知道索额图给孤送钱?”太子到西暖阁,转身坐下,示意乖乖跟进来的胤禛关上门,“谁告诉你的?”   “什么?”胤禛看到太子神色不渝,猛然意识到他刚才一秃噜嘴都说了些什么,“那个,那个——”   “别那个这个,老实交代。”太子抬起下巴,睨了他一眼,“否则咱哥俩就在这里使劲耗着。”   胤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确定:“真要说?”   太子翘着二郎腿,看似无所谓,其实心里很想知道:“你可以不说,反正毓庆宫的奴才都被你二嫂收拾的跟鹌鹑似的,没有恶奴等着孤处置,孤闲得很。”   胤禛犹豫片刻,想到怀表还在等他:“那我还是说吧。其实不光我知道,宫里很多人都知道,汗阿玛可能也知道。”   太子心中一凛,不禁坐直,放下腿,眉头上挑:“再说一遍,汗阿玛也知道?!”   “您别冲我发火啊,二哥。”胤禛一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说,“你跟我一样俸禄不多,没多少闲钱,皇额娘也没给你留下什么钱,可是你经常派张起麟、凌普等人出宫买东西,银子像用不完一样。汗阿玛如果偷偷补贴你,做得隐秘也会有人知道。毕竟又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多年来您就没断过银子。   “据我们所知,汗阿玛没给过你银子。大伙儿就猜是索额图给你的钱。事实上,每次索额图来你这里一趟,往后一段时间,你就变得很有钱。再说了,你也没遮掩过,我还以为你不计较大伙儿怎么看你呢。”   “所以,你也只是猜测,并不是十分确定?”太子皱眉问。   胤禛不解:“弟弟还要怎么确定?除了索额图,谁还会给你钱啊。”一副“你是不是傻”的模样。   太子噎住:“老四,孤是不是对你太宽厚了?”   胤禛心头一悸,却发现太子神色平淡,不像是极力忍耐着怒火,顿时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二哥说什么呢?弟弟不甚明白。”干脆装傻充愣。   太子嗤笑一声:“你口中的‘大伙儿’除了猜索额图给我银钱用,还说些什么?”   “这……”胤禛卡住,“你问这个干么?”   搁在以往太子才不关心索额图的钱怎么来的。自从听石舜华讲百姓说“天要平,杀老索”,太子再也做不到置若罔闻,“不干么,孤就是想知道。”   “太子二哥,您不饿吗?”太子大婚那日是夏至,夏天到了,御门听政时间便改成早上卯时。今儿早朝事不多,此时不过辰时左右。胤禛着急回去,除了查恶奴,还有就是回去用早饭。   “霍林。”太子突然高喊道。   “奴才在。”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推门进来,“爷有事?”   太子道:“告诉福晋,孤和四弟在这边用膳。”   “二哥!”胤禛见状,眉头紧皱,“您想知道什么随便派个奴才查查就知道了,干么非为难我啊。”   太子霍然起身,胤禛不禁后退。   太子走到他跟前,打量他一番,看得胤禛头皮发麻,忍不住连连往后退,才说:“行啊,老四,三日不见,真令孤刮目相看,敢对孤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胤禛连连摇头,谁又刺激太子了啊。他怎么跟七八月的天儿似的,说变脸就变脸,“弟弟真不知道您想知道什么。”   “那孤就再重复一遍,除了说索额图给孤送银钱,胤禔他们还说索额图什么。”太子道,“你老老实实地说,孤有重赏。你再跟孤磨叽,早饭也没得吃。”   索额图是太子最为倚重之人,说他是太子的逆鳞也不为过。而太子在胤禛的养母佟皇后病逝后,生母德妃不愿意养胤禛的时候,和康熙一起照顾胤禛一段时间。   胤禛一直很感激太子对他的照顾,不想跟太子交恶,所以尽管平日里不喜欢索额图,也很少在太子跟前说索额图的不是。端是怕惹太子生气,从今往后把他拒之门外。   “孤的问题就这么让你为难?”太子问。   胤禛很苦恼:“必须说啊?”   “不说你晚上就住在这儿。”太子道,“反正你小时候也在惇本殿住过。惇本殿你熟悉,有什么事直接喊霍林,孤去后院用膳。”   “二哥!”胤禛抬脚堵住他的去路,“我说,我说还不成么。他们说索额图搜刮民脂民膏。”   太子脚步一顿,脸色微变,坐回去。   “二哥,是你叫我说的啊。”胤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太子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胤禛心中一凛,想也没想,就说:“弟弟先回去了。”转身就跑。   “站住!”太子陡然拔高声音,“孤让你走了吗?”   胤禛猛地停下来,缓缓转过来,期期艾艾地问:“还有事啊?关于索额图的事,弟弟真不清楚。”   太子:“孤没叫你说索额图的事。”   “那说谁?大哥么,大哥家里的事弟弟还不清楚,我这就回去帮你打听?”胤禛说着,作势要走。   太子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胤禛顿时不敢动弹了。   关于索额图的事,太子心里有底,胤禛说索额图搜刮民脂民膏,太子不生气,只是很失望。一定要胤禛说,不过是想再次确定罢了。更何况,他找胤禛过来并不是临时起意。太子把几案上面对着他的鎏金自鸣钟转过来,“这个怎么样?”   胤禛眼中一亮,“汗阿玛赏你的?”   “不是。”太子道,“孤自个的,喜欢吗?”   胤禛一进来就看到几案上放着一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金色物件。他还奇怪,太子怎么把金佛放在书房里。   “我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胤禛试探道。   太子很爽快:“喜欢就送你。”   “真的?”胤禛惊喜,继而一想又不对,“这个自鸣钟可不便宜。太子二哥,先说要弟弟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你就算再送我一块怀表,我也不帮你。”   “孤一年到头去的最远的地方是畅春园,孤能让你干什么?”太子瞥他一眼,“帮孤查查堂堂杂货店每个月赚多少。”   “什么?”胤禛吃惊,“堂堂杂货店?”   太子微微颔首:“对你来说不难吧?”   “不难。”胤禛道,“我去户部看看堂堂杂货店每年交多少税银,差不多能算出杂货店每月赚多少。可是堂堂杂货店是二嫂的亲戚开的,你想知道直接问二嫂啊。”   太子心说,你二嫂狡猾的跟狐狸精似的,不告诉孤,“这事我不想叫你二嫂知道。自鸣钟拿去吧。”   “真给我?”胤禛不确定。   太子点了点头:“孤不缺这玩意。还有,这事谁都别说。对了,怀表买来给孤看看。”   “二哥也想买怀表?”胤禛一边找白纸包自鸣钟一边问。   “孤好奇什么样的怀表值得你从奴才身上刮银子。”太子道,“放心,孤也不缺怀表,不会要你的。”   “你不缺就再送我一个怀表呗。”胤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张了张嘴,抬眼见胤禛一脸希冀,顿时好气又好笑:“老四啊老四,你还真不跟孤见外。”   “你是我二哥。”太子难得大方一次,胤禛又见他心情不错,打蛇随棍上,“我跟谁见外也不能跟您见外。二哥,你说是吧?”   太子无语:“孤只有一块怀表。你嫂子倒是有几块,不过,都是女人家用的,没法送给你。”   “我不能用,我的福晋可以用。”胤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呼吸一窒,“……四弟妹没有,你不给她买,到处要别人的,脸呢?老四。”   胤禛噎住:“不给就不给,这么多理由。”   “爷,早膳来了。”霍林站在门口提醒。   太子道:“进来吧。”   霍林进来就说:“福晋说,雨越来越大,雨停了再叫四爷回去。”   “替我谢谢二嫂。”胤禛脱掉方头朝靴,爬上罗汉床。   霍林把食盒里面的吃食拿出来放在炕几上,胤禛一看两小碗米粥,很诧异:“太子二哥早上就吃这个?”   太子一听便知道他误会了,笑道:“不如孤该吃什么?人参鲍鱼。”   “早上吃那些太腻,这样就挺好。”胤禛漱漱口,端起米粥一喝是甜的,胤禛直皱眉。见太子三两口喝完,胤禛想吐不敢吐,只能咽下去,“咦,里面还放粉条?”   “四爷,是燕窝。”霍林把空食盒递给另一个小太监,就站在床边听候差遣。   胤禛又喝一口,仔细尝尝:“冰糖燕窝粥?汗阿玛给的燕窝吧。”   “汗阿玛赏给你嫂子的燕窝。”太子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等他开口就说,“还赏给她几个小玩意,夸赞她惩治恶奴有功。”   康熙一向偏心太子,胤禛也知道,太子是储君,是嫡子,康熙偏心太子再正常不过。可心里终归点不舒服。然而一听燕窝是给太子妃的,胤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二嫂真厉害,若不是她,咱们还被孙嬷嬷蒙在鼓里呢。”   “你嫂子是挺厉害。”太子说起石舜华,就忍不住想到金玉满堂店,“回去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出银子也别乱祸祸。过几天我陪你嫂子回石家,到时候使唤人去店里把怀表拿过来。”   胤禛猛地睁大眼,见太子低头吃饼,不禁试问:“二哥,你刚才说话了吧?”   “瞧你那点出息。”咽下嘴里的东西,太子白他一眼,“不就是一块怀表么。亏得你还是皇子,真给汗阿玛丢人。”   “二哥!”胤禛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弟弟府上一家大小无论干点什么都要用钱。弟弟再喜欢怀表,也不能动他们要用的钱,这才不得不另想办法。再说了,若不是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心黑,弟弟也不需要查刁奴。”   “掌柜的心黑?”太子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胤禛呶呶嘴:“你送我的这个自鸣钟,去年年初只要一百多两,今年没有三百两买不到。以前一个怀表也就三十四两,今年至少得七八十两。”   “怎么涨这么多?”   胤禛:“堂堂杂货店搞的鬼呗。洋人来到京城就把自鸣钟和怀表放在堂堂杂货店里,外面买不到,而杂货店每次只拿出一两个自鸣钟和怀表,从而导致西洋钟表越来越贵。   “二哥,堂堂杂货店这点做得可不厚道,不是弟弟想低价买怀表。杂货店帮洋人卖这么贵,长此以往下去,咱们的银子可都流到洋人口袋里了。”   “不会吧?”太子眉头紧皱,“先吃饭,我回头问问你二嫂,真是像你说的这样,赶明儿叫你二嫂说说他们。”   寻常百姓家嫁女儿,三朝回门,而太子和太子妃是九日回门。胤禛很清楚这一点,便知道太子并不是故意拖延,“我相中的是一个带阿拉伯文的怀表,等二嫂帮我拿来,该多少银子弟弟一文不少。”   “你二嫂不差你那点银子。”太子道,“你帮孤查清楚杂货店月入多少,怀表算是孤送你的。”   胤禛大喜:“谢谢二哥。”   十点三刻,雨停了。胤禛走后,太子就去后院找石舜华,把胤禛说的事讲给她听。   石舜华听得直皱眉:“四弟没搞错吧?”   “四弟不会骗孤。”太子道,“更何况他还指望你帮他拿怀表,没必要骗孤。”   石舜华听到太子心口如一,思索片刻,便问:“爷是想让妾身现在就派人去查,还是等我们回去问个清楚?”   “你怎么想的?”太子问,“铺子里的事你比孤清楚,孤听你的。”   石舜华能听到别人的心里话,只要她愿意,没人能瞒得了她,自然倾向后者:“妾身想当面问清楚。”   “真像四弟说的那样,石家打算怎么解决?”太子道,“你额娘和你大哥知道这事吧?”   石舜华摇头:“他们不太过问铺子里的事,不一定知道。至于怎么解决,爷有什么好主意?”   “你们不卖西洋物件,别人也会卖。”太子想了想,“如果杂货店压洋人的价,洋人也有可能找别人帮他们卖。除非不准洋人带钟表靠岸。”   “那样做只会把西洋物件的价钱推高。”石舜华道:“查清洋人带多少钟表靠岸,然后把消息放出去,价格会降下来吗?”   “不会。”太子道,“大清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洋人即便带一船钟表过来,对咱们这么多人来说还是稀罕物。”说着,不禁叹口气,“说白了还是咱们不会做西洋钟表,全指望洋人。如果街上的西洋钟表像茶叶那么多,也不至于进退维谷。” 第15章 太子爷生气   石舜华闻言,福至心灵:“那我们就自己做。”   “自己做?”   “对,自己做。”石舜华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不对,阿笙——”   “等等,等等。”太子连忙拉住她,“怎么说风就是雨。阿笙,出去。”见石舜华的丫鬟进来,摆摆手,“门关好,别让人靠近。福晋,以前洋人进贡自鸣钟和怀表的时候,汗阿玛看着有意思,就让内务府的工匠试着做,但是都没做出来。”   “内务府才几个人。”石舜华道,“他们做不出来并不表示大清没人会做。福州、泉州、徽州商人见得洋物件多,苏、杭两地能工巧匠多,咱们去这些地方找工匠,再请几个洋人帮他们一起琢磨,肯定能做得出来。”   “你说得轻巧。”太子道,“洋人指望西洋物件换咱们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他们肯定不干,想都不用想。”   “西洋商人不愿意,咱们就找传教士。”石舜华想了想,“来自西洋的传教士即便不知道怎么制钟表,打小在西洋长大,应该听说过一点。传教士把他们所知道的告诉咱们的工匠,我不信连司南和地动仪都能琢磨出来的人,会被小小的自鸣钟难倒。”   “福晋,琢磨出司南和地动仪的两位早已作古。”太子提醒她,随即又说:“不过,倒是可以一试。内务府匠人做出的天球仪,西洋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吃惊。有传教士帮忙,说不定内务府的工匠真能琢磨出自鸣钟和怀表。”   石舜华眉头微皱:“爷打算叫内务府的工匠做?”   “不然呢?”太子问。   “妾身有一处庄子,庄上大概有三四百人。先以石家的名义广招对西洋物件感兴趣的匠人,把这些人和他们的家眷安排到庄上,工匠无后顾之忧,一心琢磨钟表,妾身觉得比在内务府好。”石舜华想一下,继续说,“咱们不用内务府的人,知道的人少,假如过了三年五载还没琢磨出来,咱们想继续就继续,不想继续随时可以喊停止。用内务府的匠人,妾身觉得还不够大哥一人搅和的。”   太子仔细想了想:“你说得对,是孤考虑不周。那这事就这么办。你大哥和你额娘会听你的么?”   石舜华飘了两千多年,见多了男人朝三暮四靠不住,在和太子说起金、玉、满、堂店时,就故意说那四家店是石家的,而不是她是石舜华的,便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会的。”石舜华从未想过什么都告诉太子,“当初开金银楼,是我和额娘一起选的铺子和掌柜、伙计。大嫂和二嫂不懂铺子里的事,大哥和二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妾身在家时一直是妾身帮额娘打理铺子。堂堂杂货店刚开起来的时候,妾身隔三差五就会去店里一次,金玉满堂店的掌柜都认识我。”   “那就好。”因石舜华是个女人,太子也就从未想过金玉满堂店是石舜华的,不疑有他,“汗阿玛叫王以诚送来不少奏折,孤去前院了。”   “爷忙去吧。”石舜华道,“妾身也去书房琢磨琢磨招人的事。”   翌日早上,退朝后,胤禛撑着油纸伞,再次跟着太子来到惇本殿东次间。   “查清楚了?”太子问。   胤禛“嗯”一声,接过太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衣袍上面的水滴,“这雨怎么越下越大啊。”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太子望着门外阴沉沉的天空,“每年这个时节都得下七八天。”   胤禛不喜欢雨天,听到“啪嗒、啪嗒”的雨声,烦躁的皱眉:“二哥,弟弟饿了,先用饭,饭后再说?”   太子也饿了,一见霍林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粥,不禁疑惑:“今儿没做冰糖燕窝粥?”   “阿筝子时起来泡燕窝的时候,雨下的大,天又黑,不小心把手给摔破皮了。”霍林道,“阿笛听到响声出来一看阿筝坐在地上,着急跑过去就没顾得看路,地上又滑,一下子摔在阿筝身上。奴才们把阿筝和阿笛安顿好,想起燕窝粥的事已经快寅时。阿筝一看来不及,就叫膳房改做红枣小米粥。”   太子并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见事出有因,便问:“大阿哥也是吃的这个?”   霍林道:“大阿哥这几日吃的跟爷和福晋一样。今儿御膳房送来一条七八斤重的鲤鱼和一条羊腿,福晋说晌午做鱼腹藏羊肉,叫奴才问四爷在不在宫里吃,如果在就多放点羊肉。”   “鱼腹里面放羊肉?”霍林点头,胤禛好奇:“我还没吃过,你去回二嫂,叨扰了。”   十二点三刻,裹着厚厚食盐烤熟的鱼腹藏羊肉上桌,石舜华就说:“给大阿哥挑几块鱼腩,再切几块鱼肉给几位侧福晋送过去。”   “她们有的吃。”太子说。   石舜华:“这么大的鱼咱们吃不完。到东厢房就说爷叫你们送的。”   “嗻!”张起麟亲自送过去。   连着吃几天燕窝和鸡蛋羹的大阿哥一看到鱼肉,眼中一亮:“我可以吃鱼肉?嬷嬷。”   刘嬷嬷见状,笑道:“当然可以。奴婢瞧着这几块还是鱼腩,福晋真疼你。”   “嫡额娘,她好。”太子的长子自小身体就弱,太医也不敢保证他能不能长大,以致于他未满周岁的弟弟都有名字,他至今还没个正式名字。小小的人儿每次听到生母喊弟弟的名字,到他这儿就是“阿哥,阿哥”,大阿哥总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快死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以前听范嬷嬷和孙嬷嬷说过,隐约猜到“死”是从世上消失,“刘嬷嬷,我没喝药病就好了,是不是说我不会死?”   刘嬷嬷看到小孩满眼希冀,家中也有几个孩子的刘嬷嬷鼻头一酸:“阿哥不会死的。阿哥好好喝粥,乖乖吃肉,以后会比二阿哥壮实。”   “嗯,那我多吃点。”小孩使劲点了点头,吃得肚子圆鼓鼓的。满肚子粥和鱼肉,几位伺候他的嬷嬷倒也不担心他积食。   七八斤的大鲤鱼腹中塞满羊肉,石舜华本以为至少得剩一半。然而等她吃个八分饱,长长的鱼形碟子上只剩一副鱼骨架。   胤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好意思道:“我的饭量有点大,让二嫂见笑了。”   “你二哥也没少吃。”石舜华看到太子面前一堆鱼刺,“喝点羊肉汤吧。膳房的厨子说这是长在黄河岸边的羊肉。”   “宁夏送来的?”太子问。   石舜华颔首:“以前听人说黄河岸边的鱼肉不腥,羊肉不膻,还说天下黄河富宁夏,我还当他们夸张。”   “宁夏城素有‘塞上江南,鱼米之乡’之称。”太子道,“那边的大米也不错。不过,最好的还是黄河鲤鱼。”   “宁夏城是很富裕。”胤禛道,“可惜再过两三个月又到洪水泛滥的时候,苦了山东、江苏两地百姓。”   “如果靳辅还在就好了。”太子叹了一口气。   靳辅?   石舜华不认识,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胤禛,听到两人心里担忧洪水,而靳辅是治河能臣,却死好多年了,登时后悔提起黄河:“朝中能吏众多,没了靳辅可能还有李辅张辅。爷,四弟,别想这么多,汗阿玛自有办法,喝点汤暖暖身。”   五月初的京城还有点凉,赶上下雨天,屋里阴冷阴冷的。太子也没推辞,只是一想到黄河水患,顿时觉得羊肉汤索然无味。   石舜华见状,不敢再多嘴,怕两人连晚饭也吃不下去,饭后就起身回后院,问阿箫:“妆奁整理好了没?”   “咱家的六十抬妆奁找出来了。”阿箫道,“只是箱子里的东西,奴婢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石舜华想了想:“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四弟的意思爷今儿挺忙。你去喊张起麟,找几人把那六十抬妆奁抬去西次间书房里。阿笙,爷如果半途过来,你就说借他的书房一用,叫爷先去前院书房。”   六十个大小不一的箱子抬到太子书房里,阿笙和阿笛守在门口。石舜华带着阿箫和阿筝进去,吩咐两人先腾出三个空箱子。   石舜华最初开金银楼,的确是因为家里没钱,想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后来跟着她额娘富察氏学管家,看到一家人的生活开销,便问她额娘,东宫吃穿用度是内务府出,还是内务府把银钱给太子,由东宫的人出去采买。   富察氏不甚清楚,就叫石舜华去问石家老太太。   老太太告诉石舜华,虽然太子的衣食住行由内务府包揽,如果太子想吃的东西,刚好那一天御膳房没有,就得自己派人出去买。   石舜华一听太子住在宫里也得用钱,在石家给她准备嫁妆时,石舜华就说她自己准备。   去年年初,石舜华把金玉满堂店一分为十,她占五份,两位兄长分别占两份,富察氏独占一份。   石舜华的两位兄长平时就帮她跑跑腿,石舜华的嫂子虽然羡慕小姑子有钱,也不好说些什么。石舜华这么一分,今年年初石家两位少夫人拿到好大一笔银子,非但不羡慕,还把石舜华当成财神爷。   富察氏不同意石舜华自己备嫁,石家两位少夫人就出面劝婆婆,小姑子能干,您就放心吧。   石舜华见两位嫂子这么有眼色,准备首饰时,很是大方的送两人一套头面。   富察氏没能插手,也就不知道六十抬妆奁里混进五万两白银,两万两黄金和一箱子珍珠、玉石。   “主子,这些金银放回西厢房还是放你和爷房里?”阿箫问。   石舜华往周围看了看,书房里没有空地:“黄金和珍珠、玉石抬东次间,银子放西厢。阿箫,东宫账本拿到了吗?”   “谢嬷嬷昨儿给奴婢了。”阿箫道,“谢嬷嬷说以前是孙嬷嬷管账,奴婢粗粗看一遍,不出您所料,账目特别乱。有些花销名目,奴婢长这么大听都没听说过。”   “那你慢慢整理。”石舜华道,“账上还有银子吗?”   阿箫道:“不多。不过,谢嬷嬷说爷每月都有俸银,月初发放。”   “那就叫张起麟把剩下的银子和爷的俸禄交给你,以后用银子从你这边支。”石舜华道,“张起麟如果敢犹犹豫豫,叫他来见我。”   “有您这句话,奴婢相信没人敢说什么。”阿箫笑道,“回门礼今儿一块整理出来么?”   石舜华微微颔首:“一块备好,省得过两天还得翻找。”   “主子,说起回门礼,奴婢刚刚想到,昨儿谢嬷嬷跟奴婢说,过两日是四福晋的生时,您要不要送四福晋个礼物。”阿箫问。   石舜华想了想:“我先前听爷说,四弟想管他要怀表给他福晋,赶明儿你挑个不起眼的怀表送过去,省得太刻意。”   “奴婢亲自送过去吗?”阿箫问。   石舜华看她一眼,阿箫如今才十四岁,宫里人知道她是自己的大丫鬟,外人不明真相,还以为她故意排个小丫头送贺礼,“阿筝去吧。”   言毕,主仆三人开始整理妆奁,忙到房里漆黑,才把所有东西整理好。   晚上休息,太子见外间多出六个黄花梨木大箱子,以为是石舜华的衣裳首饰,便问:“怎么不放在里间?”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想什么,笑着说:“爷打开看看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又干嘛?”太子见她故弄玄虚,想也没想,拿起放在箱子上面的钥匙,啪嗒一下,掀开箱子,里面金光乍现,太子下意识闭上双眼,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又连忙睁开眼,“这,这些是……”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太子目瞪口呆。   “爷,怎么了?”石舜华推他一把,“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太子打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开口就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黄金?”   这么大一笔金银,石舜华有心瞒着也瞒不了所有人。他日被张起麟和谢嬷嬷看出端倪,太子就会知道。既然他早晚都要知道,石舜华自然选择先坦白,“西厢房还有五万两白银,这是两万两黄金。妾身帮额娘管铺子,额娘分给我的。”   “石舜华!”太子扭头盯着他,“你当孤是棒槌?金陵、苏、杭、福州和京城五家堂堂杂货店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还敢说你额娘给你的?怎么不说你阿玛给你的。”   “我阿玛走了快一年了。”石舜华心中一凛,“他给我,我也不敢要。”   太子冷哼一声,转身坐下:“继续跟孤胡扯,孤洗耳恭听。” 第16章 胆大包天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重申一遍,女主是从远古而来,不是从现代穿越回去,不是从现代穿越回去。清朝后期发生的事女主都不知道,都不知道!!!   石舜华脸上的笑容凝固,心虚道:“爷说什么呢?妾身说的都是实话,哪有跟你胡扯啊。再说了,妾身也不敢呐。”   “要孤给你找面镜子,照照你的脸现在是什么色吗?”太子冷冷地问,“不说?那行,孤今晚去李佳氏那儿。”   “爷……”听到他心里想的是惇本殿东暖阁,怕李佳氏等人半夜爬太子的床,石舜华忙抓住他的胳膊。   太子抬手甩开,口气很差:“说还是不说?”   “说,我说,我说还不成么。”石舜华见他真生气,瘪瘪嘴,“额娘把金玉满堂一分为三,分到妾身手上的这一份银子,妾身一直存着,这么多年下来才存这么多。”   太子想到胤禛说堂堂杂货店最近一年多才赚钱,以前最赚钱的是卖胭脂水粉的满庭芳,刨去税银一间铺子每月大概有三五百两入账。搁心里粗粗算一下,“福晋啊,孤说你什么好呢。”太子盯着她,“到底是三成还是四成?”   石舜华浑身一僵,听到太子怀疑她至少拿一半盈利,又觉得不可能才说四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高兴她男人聪明,还是该哭,“……四成。”   太子瞥她一眼,冷哼一声,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孤如果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孤?”   “没有!”石舜华脱口而出。然而说得太快,她自己也意识到有点欲盖弥彰。低头看向太子,只见太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石舜华的脸刷一下通红,幸而被厚厚的粉遮住:“爷,妾身其实想等着爷自己发现。”   “你以为孤还会信你?”太子白她一眼,站起来。   石舜华下意识抱住他。   太子扭头一看她好像很紧张,心下好笑:“还有事瞒着孤?”   石舜华连连摇头:“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太子打量她一番,“松手,孤去洗漱。”   石舜华问:“今晚住这儿?”   “福晋如果不想伺候孤,孤可以去西厢房。”新婚前几日,太子即便不愿意也得住在正房给妻子足够面子。往后自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大婚前太子不止一次劝自己,至少得忍三天。然而,每晚搂着如玉的人儿,睁眼就能看到艳丽无双的面孔,太子早已忘记西厢房还有四位妾等着他。   石舜华今儿别试图糊弄太子,太子根本不会提起李佳氏。   “哪儿都别想去。”石舜华紧紧抱住太子的腰。   太子掰开她的双手,很不客气道:“叫阿笙进来把你脸上的粉洗掉。以后顶着这张脸别靠近孤,孤怕落一身粉。   石舜华的手僵住:“我,我明儿化成丑八怪!”   “行啊。”太子道:“太医每月月底都会来给孤诊脉,发现你的身体很好,可吃了半个多月燕窝脸色依然不见好转,你说汗阿玛会不会叫太医给你开药?”   石舜华噎住,转身回里间。   太子望着晃动的绣帘,摇头失笑。   五月十七,天空依然阴沉沉的,好在没有再像早两天那般下的人睁不开眼。   石舜华和太子到达石家,富察氏带着儿子、媳妇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石舜华看到大哥和二哥,心中莫名有个不好的预感。然而没容她细想,就听到富察氏喊她。   石舜华随富察氏到后院。   富察氏开口就问:“你怎么还把自己化这个样?”   “做戏做全套啊。”石舜华道,“汗阿玛赏给祖父一支百年山参,额娘,我先去老太太那边看看。”   “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富察氏不给她逃跑的机会,“那天你把自己弄那么丑,太子有没有说什么?”   石舜华:“先丑后美,太子太惊讶就忘了说我。第二天他倒是想说我,可惜嘴巴没我厉害,没说过我。再说了,事已至此,他估计也懒得念叨我。”   “那天太子的兄弟有去吗?”富察氏又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   “你当时那个样子,让太子在他兄弟面前很没脸,太子也没生气?”富察氏不信,“我这几天派人打听,四皇子府上还好点,大皇子和三皇子府上的奴才提起你就说丑得没法看,肯定是那两位皇子说的,否则那些奴才也不会一个个言之凿凿像见过你。”   “大皇子逮着机会就找太子的茬,三皇子跟太子的关系很淡,我不丑,他俩也不会说我的好。四皇子跟太子关系不错,早两天还跟我和太子一起用晌午饭。”石舜华道,“我那天没用口脂,就和今天一样,用点面脂,把眉毛描黑,四阿哥还说我变好看了。”搁心里说的,“我打算过些日子把粉调淡一点,看起来比现在白一点,然后过个一两年就恢复本来面貌。”   富察氏见她不是一直扮平凡,也没再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听你舅娘说大皇子早两天在府上喊打喊杀,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处罚刁奴呢。”这事石舜华听太子提过,不感兴趣也就没细问,只是把她处置孙嬷嬷的事大致说一遍。   富察氏不禁瞪大眼,等听到太子并未生气,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啊。那是太子的奶嬷嬷,说打个半死就打个半死,怎么就不怕太子跟你生分?”   “阿玛说过,太子深明大义,他觉得我心狠手辣也不会冲我发火。”石舜华心想,太子如果心软到连几个刁奴都不舍得惩治,皇上早把他废了。怕富察氏听到这话又瞎担心,石舜华在喉咙里过一遍:“额娘别多想,皇上疼太子,只要太子不谋反,将来皇位一定是他的。”还有一句石舜华没说,他日太子真忍不住,她非但不拦着,还会竭尽全力帮太子稳住皇宫,“您派人去把杂货店的崔掌柜叫来,再叫他把店里的西洋物件都带来。”   富察氏不解:“你不是置办了很多西洋物件?怎么着,还不够用?”   “不是。”石舜华道,“原本打算回去的时候拐去堂堂杂货店,临出门汗阿玛派来一队御前侍卫保护我们。人多眼杂,我们再过去估计会传进汗阿玛耳朵里。”   “那我叫你二哥亲自去一趟。”杂货店一直由石舜华打理,富察氏不太懂铺子里的事,也就没多问。   十一点一刻,崔掌柜拎着两个大木盒子来到内院,行了礼,就把盒子打开:“主子,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   “所有西洋物件都在这里?”石舜华问。   崔掌柜:“是的。本来还有五个自鸣钟和三块怀表,苏州那边的货不够,写信给奴才,奴才昨儿刚派人把收上来的西洋钟表连同给苏州金银楼的首饰一块送走。”   “怀表也没了?”石舜华忙问。   “还有一个,是给四皇子留的。”掌柜的说,“这几日不见四皇子去店里,奴才使人去四皇子府上提醒四皇子,到门口听到四皇子府里叫声瘆人,没敢进去就回来了。”   “四阿哥府上的奴才胆大包天,当时估计正在惩治府上的恶奴。”石舜华道,“怀表给我,算在我账上。四阿哥经常去毓庆宫用早饭,回头我给他就好了。我听说现如今西洋钟表很贵,苏州谁家这么大手笔一次要这么多?”   “苏州织造李煦李大人。”掌柜的回想一下,“苏州来的信上说曹寅曹大人嫁女,陪嫁六个自鸣钟和六块怀表,托李大人帮忙置办的。”   “这么多?曹家也太富有了。”一直静静地听两人谈话的富察氏不禁惊呼,“内务府帮你筹办的嫁妆里也不过两个自鸣钟。”   “织造是肥差,一边拿着朝廷的银钱,一边搜刮民脂民膏,两头贪,曹家比皇家富裕很正常。”石舜华跟着她阿玛在杭州多年,很清楚那边的情况,“以前我觉得皇上顿顿山珍海味,每顿有一二十个菜和汤。事实上的确有一二十样,都是些鸡肉、羊肉和鱼肉,豆腐、豆皮以及时苓蔬菜。我在宫里这几天连块牛肉都没见过。   “听太子说汗阿玛每日清晨喝各种粥,晌午经常吃一些黄米糕,红豆糕、绿豆糕之类的。晚上是怎么清淡怎么来。烤羊肉,烤鹿肉这种大菜,十天半个月也难有一次。”   “那岂不是跟奴才家里差不多?”崔掌柜惊讶道。   石舜华笑道:“皇上也是普通人啊。不过,同样的东西,御厨做的比你家好。行了,跟我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稀罕物件。”   “有倒是有。”崔掌柜说,“可奴才觉得不好。”从盒子底层掏出一个长条盒子,打开递到石舜华面前。   石舜华看到长盒子里有八个四四方方的瓷盒:“这里面装的什么?怀表。不对,你刚才说西洋钟表都送去苏州了。”   “早几天一个西洋商人给奴才的。”崔掌柜说,“奴才问他里面是什么,他说和烟差不多,但抽这个能让人飘飘欲仙。   “奴才心想西洋人想喝点茶叶都得从咱们这里买,见到烤羊排两眼冒光,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啊。于是,奴才就拿去叫同仁堂的大夫给看看。大夫捏一点闻了闻,说这东西食过量有毒。奴才一听那还得了,就没敢拿出去卖。”   “我知道你说的这个。”石舜华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想到当鬼时看到的,“以前藩属国经常给明皇室进贡这个,皇帝两百斤,皇后一百斤,前朝皇帝短命跟这个有很大关系。”   “相传万贵妃暴毙,不会就因为这个吧?”富察氏忙问。   石舜华是成化年间被气昏过去,没经历过万历朝:“这我哪能知道啊,史书上又没记载。洋人怎么说?”   “洋人说一盒十两黄金。”   “什么?”阿笙大惊,“他们怎么不去抢!?”   “退下!”石舜华皱眉,“洋人还说什么?”   崔掌柜说:“洋人还说没有现银可以用东西换。茶叶、瓷器或者丝绸布料,都可以。”   “茶叶最初被人所知是因为可以治病。”石舜华冷笑道,“用这东西换我们的良药,洋人还真以为他们放的屁都是香的。”   “所以奴才觉得这东西不太好。”崔掌柜提醒道,“只是咱们不卖,洋人就会找别人卖。可是要说这东西有毒,咱们又没有证据,于是奴才就跟洋人说让我试试,没把话说死。”   石舜华想一下,就说:“回去告诉洋人,有多少咱们收多少。”   “你要这东西干嘛?”富察氏忙问。   “额娘别急。”石舜华缓缓道,“跟洋人说,必须卖给咱们一家。”   “主子,这东西有毒,咱们买来做什么啊。”崔掌柜忙说。   石舜华抬抬手:“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有毒。可别人都觉得用一点没事,岂不知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人就毁了。问题是大家不这么认为,我贸然去跟汗阿玛说,他会觉得我疯了,搞不好两国还会因此交战。”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崔掌柜忙问。   石舜华想了一下:“阿笙,去拿笔墨。”随后洋洋洒洒写满一张纸,轻轻吹吹,待墨迹干了折叠起来,“具体解决法子我都写在纸上,你回去按照纸上的安排。另外要你办的事也写在纸上了。”   “奴才告退。”掌柜把怀表留下,又拎着两个盒子出去。   富察氏忧心忡忡,“这种事你不向皇上禀报,皇上真不会怪罪你?”   “不会的。”石舜华道,“毓庆宫离乾清宫太近,我一出门就能碰见皇上。改天碰见皇上跟皇上提一句,以后真出事了,他也怪不到我身上。额娘,先前跟你说杂货店招工匠这事的确是太子叫我做的。不信你叫大哥问太子。”   “那我就叫你大哥问问。”石舜华的胆子大,富察氏不敢信她,说着话,当真起身去前院。   “主子,奴婢一直想说,怕坏了您的事就没说,这事搞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阿笙道。   石舜华抬抬手:“我有分寸。”   饭后,石舜华从后院出来,便看到太子的脸通红,眉开眼笑,一个劲冲石家老太爷摆手,叫他留步。   “喝了多少酒啊。”登上马车,石舜华被酒气熏得捂着鼻子。   太子支起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石舜华:“今儿跟你两个哥哥聊的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石舜华见太子喝红了脸,就叫丫鬟泡一壶浓茶带上车。给太子倒一杯,石舜华便说:“喝点醒醒酒。”   太子见茶冒烟:“等一会儿。福晋,想知道孤跟你大哥和二哥都聊些什么吗?”   “想知道。”石舜华心想,我真想知道听你的心声就好了,“爷,招工匠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   “福晋办事孤放心。”太子道,“你是真想知道还是敷衍孤?”   石舜华不感兴趣,见状,便说:“妾身真想知道,爷求求你快说吧。”说着,移到他身边坐下。   太子想捏捏她的脸,一看她脸上的粉,果断收回去:“福晋啊,你说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啊。”   “两副。”石舜华顺着他的话说,“白天一副,晚上一副。爷不喜欢?妾身就用这一副面孔好了。”   太子嗤一声:“少拿话噎孤。听你大哥说,福晋是女中诸葛,若为男儿,即便不是吕不韦,也是那沈万三。福晋啊,孤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爷,爷说什么呢?”石舜华愣了愣。   太子坐起来,端起方几上的浓茶:“事到如今还跟孤装傻?你二哥全告诉孤了,金玉满堂店是你筹办的,一年前四家商号赚的钱全由你一人收着,居然还好意思跟孤说四成?福晋,孤看起来真像个棒槌?!” 第17章 家中出事   偌大的马车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石舜华仓皇而又佯装镇定地看着太子。   太子满面含笑, 微微颔首,继续编, 可劲编,孤等着呢。   石舜华脸上的从容顿时崩塌,嘴巴动了动,竟发现有口难言, “我…我从未想过骗你。”   “嗯, 这点孤知道。”太子做好她长篇大论的准备, 听到她干干巴巴的话, 登时有些措手不及,“你真想骗孤,你二哥也不会什么都告诉孤。”   “对的,对的。”石舜华心中一喜,抱住他的胳膊, 急切地说,“我如果有意为之, 怎么着也会跟家里人对好口供。”   太子看到她眼底的希冀, 并没有心软:“所以孤就不明白了, 你干嘛骗孤?实话实说不好么?孤给过你机会。”说完, 拨开她的手, 坐到石舜华对面。   石舜华怀里一空,心中莫名无措, 脸上有些茫然。   “福晋, 这次可要想清楚了。”太子道, “你说扮丑是不想别人把你当成狐狸精,孤虽说不理解,也不想因为你长得好看就三不五时地被汗阿玛或者御史唠叨。你把孙嬷嬷打个半死,那是她咎由自取。你气索额图,因为他确实可恶。这三件事你先行后闻,孤没跟你计较,可以说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   “孤就想不明白了,孤都这么支持你,为什么还跟孤藏心眼?荣辱与共,生死相依,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并不是孤逼你说的。你所谓的生死相依,就是把孤哄得团团转。”   “没有!”   太子“嗯”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说说理由吧。”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所以呢?”太子不禁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   石舜华抿抿嘴,想了想,干脆实话实说:“自古男儿皆薄幸。”   太子猛然坐直,打量她一番,见她一副“我就这么想的,爱咋咋地”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顿时无语又觉得难以置信:“你说孤薄情寡义?”手指指向自己。   “我没这么说。”石舜华矢口否认。   太子:“那孤换个说话,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朝秦暮楚,所以不想什么都告诉孤。那孤问你,即便有那么一日,孤真就宠妾灭妻了,你又能如何?”   “真要说?”石舜华不确定,她说出来,太子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踢下马车。   “只要你说实话,无论你说什么孤都不计较。”太子心想,你连叫我谋反的话都说过了,我想跟你计较,也到不了现在。   石舜华:“妾身对自己的容貌还有点自信。他日妾身人老珠黄,小阿哥也该长大了。妾身身后有瓜尔佳氏和富察氏两族,铺子日进斗金,有钱有人,所以…你知道的。”   “孤知道什么?”太子反问,话说出口,意识到什么,登时想一脚把她踹下去。   石舜华连忙转到太子身边,再次抱住他的胳膊:“你叫我说的,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是你逼我的。”   “……信不信孤先弄死你?!”太子瞪她一眼,她还先委屈上了?使劲抽走胳膊,“离孤远点。”   石舜华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冲外面呶呶嘴,“小声点,被人听见了不好。”   “你还怕被别人听见?”太子气乐了,不过却放低声音,“早先叫孤谋反,现在又想着你儿子谋反,石舜华,你吃多少熊心豹子胆?怎么就不怕孤立刻废掉你。”   “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石舜华道,“你也知道,我心向着你。否则才不会冒着被你厌恶的危险,罚你的奶嬷嬷,气你无法无天的叔公。”   太子心想,我正是因为感觉到你挺喜欢我,才任由你“乱来”,“难道不是为了你儿子?”   “那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石舜华听到他的心里话,暗呼一声,过关,“即便已经在妾身肚子里,能不能长大还得两说。”   “石舜华!”太子急眼,“那是你儿子!”有这么诅咒自己的孩子的么。   “妾身一向实话实话。”话音一落,听到一记冷哼,石舜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爷,关于铺子的事,我只是隐瞒部分,又没讲铺子跟我没关系。更何况我儿子也是你儿子,他是君是臣,将来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太子瞥她一眼:“有你在,孤的话有用吗?”   石舜华抬手把方几推到边上,转身坐到太子腿上。   太子下意识抱住她。石舜华顺势搂着他的脖子,然而没等她开口,太子笑眯眯的说:“你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孤看到你这张脸也会立刻变成柳下惠。”   石舜华的手僵住,要哭不哭,“爷……”   “别哭丧着脸,孤还没死。”太子难得见她吃瘪,乐道:“是不是很后悔告诉孤银子的事?”   “没有。”石舜华想也没想,“毓庆宫还没有石家大,我把带进宫的金银藏在老鼠洞里,也瞒不住你。只是没想到我大哥和二哥比我想象中的还实在,今儿第一次见你,就把我们家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   “什么意思?”太子挑了挑眉。   “我们家亲戚都以为金玉满堂店是我额娘开的,家里大部分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石舜华道,“你如果问阿兰泰舅舅,他会跟我之前说得一模一样。”   太子不禁“啧”一声,“合着孤不是一个人啊。”   “对啊,那么多人跟你作伴,你刚才还黑着脸。”石舜华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吓得我以为你要打我。”   太子皮笑肉不笑:“该担心的应该是孤吧。哪天孤惹到你,你随便给孤下点药,孤还不是任你揉搓。”   “爷,你这样笑真不好看。”石舜华揉揉他的脸,“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更何况嫁进皇家的女人。你有个不测,妾身会跟着孤独终老。他日你厌恶了妾身,膳房挑水的小太监也敢作践妾身。妾身自然得多想想。不过,现在什么都告诉你,妾身以后就全指望爷了。”   太子听到这话,好受许多,可一想到她胆子很大,将信将疑,“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孤?”   石舜华张嘴想说没有,继而又摸不准他日太子知晓真相会不会真生气。毕竟他是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敢故意欺骗他的,除了皇上,估计没人能全身而退。   “有的,但不算。”石舜华连忙说,“我也是今儿上午才知道。”   太子冷哼一声:“死性不改。孤不继续问,你是不是打算继续瞒着?日后孤知道了,你用一句‘你又没问’堵我的嘴?”   “堵你的嘴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石舜华倾身在他嘴上亲一下。   太子不禁眨了眨眼,待他反应过来,石舜华已坐直,顿时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   “又没外人。”宽大的马车里面只有石舜华和太子,阿笙等人在后面那辆车,“你小声点,没人知道的。”手指划过玉带,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连忙攥住不安分的小手,低声呵斥:“别闹。说正事。”   石舜华不敢再挑战太子的耐性,老老实实把她和崔掌柜谈的事叙述一遍,末了不忘邀功:“四弟要的怀表我带来了。”   “等等,你先别说话。”太子打断她,“容孤消化消化。”   “又不是说吃撑着了。”石舜华嘀咕一句,一见太子瞪她,连忙捂住嘴巴。   “爷,毓庆宫到了。”小太监在外面提醒。   太子猛地回过神,看向石舜华的眼神很是复杂。   石舜华不解:“有事?”   太子道,“跟孤一块去东暖阁,孤有事跟你说。”   平时生活中,石舜华很少听太子的心里话。但一刻钟前险些被太子踢下马车,石舜华见太子神色不对,心里有点怕,光明正大的听他的心声,只听全是“阿芙蓉,阿芙蓉”,心中大安,麻溜跟上去。   “你能确定那东西就是阿芙蓉?”太子进门就问。   石舜华:“妾身以前见过。书上也有记载,西南地区有人种植,只是一直当草药用。我觉得太医院里就有。《大明会典》中也有记载,爷不信把《大明会典》找来一看便知。”   “孤这就派人去找。”太子道,“怀表给我,你回后院休息吧。”   石舜华转身出去,走两步又停下来:“爷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禀告汗阿玛。”相处几日,太子多少摸出一点石舜华的行事作风,“你有不同意见?”   石舜华道:“汗阿玛如果不当回事,爷打算死谏?”   “汗阿玛不会的。”太子言之凿凿。   石舜华走到他身边:“有句话叫眼见为实。汗阿玛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药害人,你觉得汗阿玛会禁止那个东西流进来?汗阿玛很喜欢西洋学,经常招洋人进宫给他讲西洋趣事。妾身以前听阿玛说,汗阿玛有一年得病,正是洋人的药把他治好的。”   “依你的意思,先由江南盐商和贪官试药?”太子侧头看向她。   石舜华道:“一盒十两金子,以后可能会更贵,平头百姓不巧得一盒也不舍得自己用。这东西不会流到百姓手里。爷,那些蠹虫真被阿芙蓉害死,也是死有余辜。更何况留着他们可劲祸害,等十年二十年后你登基,江南估计已民不聊生。”   “十年二十年?”太子下意识看向西边的乾清宫。   石舜华不想打击他,又想说实话:“汗阿玛很注重饮食。有一次下午我来前院找爷,当时大门没关上,不巧看到汗阿玛带着两个小太监从门口过。我问守门的小太监晋江,汗阿玛干什么去?晋江说汗阿玛饭后必出去走两圈。那天看到汗阿玛这么爱惜自己,妾身已经做好当一辈子的太子妃,然后直接当皇太后的准备。”   “咳!”太子一见她苦大仇深的表情,顿时笑喷,“别搁这里刺激孤了。太子妃直接变成皇太后,皇帝还是你亲儿子,也算是前无古人,你就满足吧。”   石舜华回到后院,看到李佳氏抱着二阿哥在门口坐着,一见她过来,连忙起身:“福晋。”   “把大阿哥抱出来透透气。”石舜华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这么个天儿,大人呆在屋里也会觉得闷得慌。”   “院里有风。”李佳氏开口。   石舜华瞥她一眼:“戴上帽子,穿厚一点。”看到大阿哥的房门打开,“刘嬷嬷,抱着大阿哥在这附近逛一圈,别往东西六宫去。”   “是,福晋。”天气很闷,刘嬷嬷等人呆在屋里也觉得闷得慌。得了石舜华的话,立刻招呼谢嬷嬷抱着大阿哥出去。   小李佳氏看到东次间的门关上,站在门口小声嘀咕:“她可真是闲的,这点小事也管。”   “你口中的她是福晋,毓庆宫大大小小的事想怎么管怎么管。”李佳氏偏疼小儿子不假,而大儿子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当日石舜华拿李佳氏立规矩,李佳氏认为石舜华做给太子看。可她儿子实打实吃好多天燕窝,脸色明显比前些日子好,为了大儿子,李佳氏决定暂时不跟石舜华对着干,“你有工夫关心福晋,不如多关心关心爷。”语毕,抱着小儿子回房。   小李佳氏咬咬牙,碰地一声关上门。   石舜华眼皮一跳,手猛一抖,金镶玉步摇差点戳到眼:“谁呀?”   “小李侧福晋。”阿笙放下水盆,“跟李侧福晋拌嘴呢。咱们院里除了你,总共才四个女人,就这都能闹起来,真不知后宫该是个什么样。”   “主子,表小姐找你。”阿箫走进来说。   石舜华的手一顿:“秀逸?”   “是的。”阿箫道,“前院的人不认识她,就进来问奴婢您是不是有个表妹在宫里当差。”   石舜华揉揉额角:“阿笙,你过去,就说我刚从家里回来,太累了,不见。”   “表小姐找你干嘛?”阿笙把毛巾递给她,好奇地问。   石舜华擦了擦手,事不关己道:“想知道就去问她。不过,我觉得你被她套话的可能性比较大。”   “您也太看不起奴婢了。”阿笙把水盆递给粗使宫女,闲庭信步般往前院去。到门口看到刘嬷嬷抱着大阿哥打圈转悠,阿笙给大阿哥行了礼,就说:“天快黑了,嬷嬷,进屋吧。”   刘嬷嬷想说还没到酉时,见阿笙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绿色衣衫,梳着辫子的女子,和谢嬷嬷使个眼色,抱着大阿哥到后院就忍不住问:“你认识吗?”   “永和宫的宫女。”谢嬷嬷道,“领月钱的时候碰到过几次,她来咱们这里干什么?”   阿笙同样好奇:“表小姐找奴婢何事?”   女主楞了一下:“我不找你,我找你主子,我表姐。”   “福晋歇下了。”阿笙道,“表小姐有事跟奴婢说就成了。”   郭布罗·秀逸见状,就说:“其实也不是我找表姐。德妃娘娘听说四阿哥这几日早上都在东宫用饭,就着奴婢过来替她谢谢表姐。”   “表小姐真会开玩笑。”阿笙见霍林跑过来,侧开身让他进去,继续说:“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下午登门道谢。表小姐,您又让奴婢长见识了。”   “阿笙!”秀逸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冷声道,“别以为你是表姐的丫鬟,我就怕你!”   阿笙笑吟吟道:“表小姐又开玩笑了。奴婢虽然是主子的陪嫁丫鬟,但也是一等宫女。奴婢记得您好像是二等宫女。哎,瞧我这张嘴,和你说话就不该自称奴婢。表小姐,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了。我们家小姐规矩严,看到我不干活在这儿跟你七扯八扯,下一个孙嬷嬷就是我。”   “你——”   “表小姐,别这样,难看。”阿笙按下她的手,“叫我们家小姐看见,会觉得你以下犯上,把你交给皇上处置,奴婢会良心不安的。”   “你,你给我等着!”郭布罗·秀逸顿时气得脸通红,指着阿笙咬牙切齿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切!”阿笙冲着郭布罗·秀逸的背影呸一声,“叫你表小姐,还真把自己当石家的小姐了。”   “阿笙姐姐,那人谁啊?”看门的小太监晋江勾头问。   阿笙道:“主子额娘的庶姐的闺女,以后再看到是她敲门,装作没听见。”   “那她怎么是宫女?”晋江很好奇。   阿笙道:“他们家虽然是旗人,但也是平头百姓,她阿玛如今在礼部当差,还是大少爷心慈帮他走的门路。”   “我知道了。”小太监晋江一听说说小官之女,又见她的资质在后宫只能算平平,身材还没石舜华好,即便他日被皇上看中,顶了天也是庶妃,瞬间知道该怎么做。   六点一刻,阿笛摆饭,石舜华见太子不在,就问:“是不是还在前院书房里?”   “是的。”跑腿太监小顺子道,“福晋,奴才去找爷?”   “不用,我过去。”石舜华把太子拉出来,太子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走个路一摇一晃。   李佳氏趴在窗户缝里看到石舜华拽住太子的胳膊,嗤之以鼻。再仔细一看,太子盯着手里的书?李佳氏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功?   阿笙等人也好奇,无声地问石舜华,殿下怎么回事?   石舜华抬头一看太子一手夹菜一手翻书,筷子差点戳到鼻孔,连忙把书抽走:“饭后再看。”   “还有一点就看完了。”太子抬手夺回来,“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东西根本不叫阿芙蓉,万历皇帝给那东西起名叫福寿膏。”   “福寿膏?”守在门口的张起麟突然开口,“这个名字奴才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太子一凛:“你知道?在哪儿听说的?”   “奴才打小被卖进宫,肯定是在宫里。”张起麟仔细想了想,“不是在这里,好像也不是在,对了,奴才想起来了,奴才早年在御茶房,奴才是在那儿听说的。”   “御茶房里全是太监,他们如何知道?”石舜华纳闷,“何况那东西又那么贵。”   张起麟眼中一亮:“福晋这么一说,奴才确定是在御茶房听到的,几个老人说福寿膏价比黄金。”   “那几个人多大年纪?”太子问。   张起麟仔细想了想,“如果现在还活着,得七十岁了。奴才来毓庆宫都七八年了呢。”   太子道,“在前朝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都知道那东西,按照年龄推算,他们十有八九是前朝的太监。”   “除了说价钱以外,还说些什么?”石舜华问。   张起麟下意识看向太子。   太子笑道:“回答福晋的话,看孤做什么。”   “用在床上。”张起麟说完,脸色爆红。   “咳咳咳咳……”石舜华连忙捂住嘴巴。   “喝点水。”太子连忙把他面前的汤递过去,“退下!”   张起麟下意识退出去,到门口猛然想到,“奴才还没说完。”看向太子弱弱地说。   太子眉头一挑。石舜华按住他的手:“张起麟,你继续。刚才是我没有防备,说吧。”   “那几位老人还说那个东西用的时候人像喝高了。”张起麟道,“之后人又像被抽干了一样。不过,奴才不知道真假。以前还听他们说,万历皇帝死的时候瘦的跟鬼一样。以前奴才觉得他们夸大,当他们讲故事,就没搁在心上。爷,您突然提起,不会是真的?”   “那几个老太监可能并没有夸大其词。”石舜华道,“至于具体如何,我和爷暂时也不知道。”   太子指着书上记载:“福晋,看这里,前明皇帝还曾派太监到处寻觅采购。孤以前在别处也看过,看到上面写‘乌香’一直认为是一种香料。以前也想过派人去买,但那时国库空虚,汗阿玛经常节衣缩食,孤就没好意思跟汗阿玛提。”   “你幸亏没提。”石舜华道,“否则,你现在也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爷,你还打算告诉汗阿玛?”   太子点头:“孤是储君,于情于理都应该向汗阿玛禀告。”   石舜华见他执意如此,饭后听到太子要去乾清宫,也就没拦着他。   十点两刻,石舜华听到水声,睁开眼看看枕边的怀表,困惑道:“爷怎么这么晚还没歇息?”   “吵醒你了?”太子穿着白色里衣走进来,擦擦脸上的水,就说:“被你说中了,汗阿玛觉得孤危言耸听,不以为意。”   “你有没有跟汗阿玛讲道理?”   太子道:“孤本来想说,可汗阿玛当时的表情,活脱脱像一个装睡的人,任凭孤喊破喉咙也叫不醒,孤就没说。”   “那按我说的做?”石舜华揉揉眼,勉强打起精神问。   太子掀开被子:“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告诉那个崔掌柜,密切关注买福寿膏的官吏和盐商。”   “他们都是石家家奴,一个个忠心着呢。”石舜华道,“京城的杂货店才开三年,崔掌柜一家就在城外置办一处两进大院,在府里当差的奴才别提多羡慕,整天诅咒崔管事犯事,他们好顶上去。”   “这事你也知道?”太子好奇道。   石舜华心想,我能听到他们的心里话,有时候不想知道,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阿笙说的。”   “说起你的丫头,真是牙尖嘴利。”太子叹气道,“孤听霍林说,他把永和宫的一个宫女气得脸通红。阿笙跟她有仇?”   太子不说,石舜华还真忘了:“永和宫的一个二等宫女是我额娘庶姐的闺女。”   “庶姐?不对吧。”太子扭头看向她,“我听叔公说,你额娘那边姑娘少,怎么又冒出个庶姐?”   “额娘的确没有堂姐妹。”石舜华道,“外祖母坐月子时,她的丫鬟趁机爬上外祖父的床。手段跟永和宫那位差不多。等外祖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再后来那个女人的孩子出生,外祖父一见是个闺女,就特别高兴。   “外祖母为了笼络外祖父的心,也想拼个闺女,就在那个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怀上我额娘。我额娘出生后,在嫡女和庶女之间,外祖父毫无意外地选择嫡女。后来那个女人得伤寒死了,她闺女又被她教的觉得外祖母会害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婆家,随夫去了关外。   “她走后没给娘家来过信,时间一长,富察氏一族就当没她这个姑娘。索大人认为我额娘那边没个姐妹也正常,毕竟离今年已经有十八年了。”   “那她是来找你的,找你何事?”太子忙问,不会想爬他的床吧?   石舜华没听见他的心里话,否则真不介意把他踢下床:“我不知道她想干嘛。最近没心情搭理她,改天我心情不好,她再找来,我问问她。”   太子一听这话不禁同情那个不长眼的小宫女,可一想到石舜华这几天干的事,又忍不住同情自己。于是转移话题,“你这几天也没去给太后请安?”   石舜华不答反问:“汗阿玛什么时候册立我为太子妃?”   “六月初七,等不及了?”太子笑问。   石舜华摇头:“我六月初十再去给太后请安。到那时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碰到惠宜德荣四位,我想给她们见礼就给她们问声好,不想就装作没看见,谁也不能说什么。”   太子很不喜欢他爹的几个妾,干脆道,“那就再过些日子。”   翌日,多日不见的太阳冒出头,石舜华见状,一边吩咐阿笙把被子拿出来晾晒,一边吩咐谢嬷嬷等人把两个小阿哥的东西拿出来。   “主子,梁公公到了。”小顺子跑过来,“侍卫拉来五车东西,不好进后院,都在前院等着。”   石舜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是孙嬷嬷偷走的那些东西?”   “是的。”小顺子道,“不过,张总管说后院放不下,叫奴才问您暂时先放在哪儿。”   “主子,东西如果放在西厢房里,西厢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阿箫小声提醒。   石舜华心下思量,到前院就说:“梁总管,先把东西放院里,屋里放不下,我们得先把房间整理出来才能搬屋里。”   “放不下?”梁九功没懂她什么意思。   石舜华道:“后院全都满了,这边两侧偏殿里也有不少东西,不收拾一下也没空地方。”   “那,那就先卸搁院子里。”堂堂东宫连五车东西都没地方放?梁九功顿时觉得他还没睡醒,脸色更是异常复杂。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随后又念叨几句东西多,放不下之类的。   梁九功听到耳朵里,莫名觉得太子爷很是可怜。   康熙看到梁九功回来就问:“太子有没有说什么?”   “太子去了武英殿。”梁九功道,“奴才把东西交给太子妃的。”想了一下,“卸在院里的。”   离孙嬷嬷犯事过去好多天了,康熙前天才把没追回来的东西补齐,今日派梁九功把东西送过去,康熙想知道太子有没有生气,才这么一问:“为什么不搬屋里?昨儿雨刚停,院里还没干。”   梁九功顺势道:“太子妃说屋里放不下,得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把破旧的东西扔掉才能腾出空。”   “这样啊。”康熙微微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早朝过后,康熙叫太子留下陪他用早膳:“乾清宫有点漏水,朕打算过些日子去畅春园,内务府的工匠正好趁机修整修整,你那里要不要顺便查查?”   “儿臣那里挺好。”太子道,“没听说过有漏雨的地方,不用了。”   康熙一见儿子这么诚实,欣慰又想叹气:“昨儿朕叫梁九功把从孙氏家里搜出来的东西给你送过去,你福晋说后院放不下,得放惇本殿偏殿里,偏殿漏雨吗?”   “偏殿放的都是些桌椅屏风,平时用不着也就没打开看过,儿臣也不清楚。”太子说着,心中一动,“不过,儿臣记得偏殿没多少地方。汗阿玛,东西多吗?”   康熙一听这话,就说:“朕觉得不多,但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多。   昨儿晚上康熙思前想后,始终决定不下来,这才把太子留下来打算亲自问他:“你东面还有一片空地,叫内务府的工匠盖几间房子,留你专门放东西?”   “不用了吧。”太子心中一喜,面上不显,一副怕麻烦的说,“再过两年阿哥大了,叫他们去南三所,房间腾出来就宽敞了。”   “殿下,十六阿哥快出生了。”梁九功小声道,“南三所那边没空地方。”   太子的眼皮猛一跳……居然被他胆大包天的福晋说中了?转向康熙,故意说:“没,没地方?孤记得挺大一片呢。”   康熙老脸一红,也无心跟太子话家常:“回去跟你福晋说说,需要盖几间,怎么盖,直接告诉海拉逊。改天朕去畅春园,你们跟朕一块过去。”   “那儿臣就听汗阿玛的。”太子偷瞄康熙一眼,见他爹耳朵通红,心中暗笑。回到毓庆宫就向石舜华邀功:“汗阿玛今儿同意你扩建东宫,福晋,打算怎么谢孤?”   石舜华瞥他一眼:“妾身昨儿跟梁九功说话时,三句话不离房间不够用,我真要谢也是谢向汗阿玛据实禀告的梁九功。”   太子一噎:“难怪汗阿玛今儿突然拐弯抹角的提修整房子的事。不过,福晋,被你说中了,南三所真没有空房子。你不知道当时汗阿玛有多尴尬,我觉得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今天汗阿玛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石舜华道,“我今儿跟谢嬷嬷几人聊天,听说后宫有几个庶妃比你我年龄还小,照着这样下去,南三所也得扩建。”   “不会吧?”太子惊讶道。   石舜华想一下:“如果汗阿玛明年把七弟、八弟、九弟赶出去,腾出三处院子,南三倒是不用扩建。”   “一次三个皇子出宫,内务府有的忙了。”太子想了想,“几十万两安家银子,汗阿玛不尴尬了,可是得心疼好一阵子。”   “那也跟咱们没关系。”石舜华道:“孩子成家需要银钱,是他当爹的应该给的。说起来,三弟成亲的日子也快了吧?”   太子道:“十月份。别说他们了,你没事就画个图了,明儿早朝见着海拉逊,孤把图给他,内务府也好提前准备。”   翌日,太子刚一把图纸给海拉逊,眼尖的索额图就走过来问太子给海拉逊什么东西。   内务府大臣海拉逊不想被索额图误会,摊开给他看:“殿下打算扩建东宫,六月中开始施工。”   索额图转向太子,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汗阿玛昨儿刚决定的。”扩建是石舜华提出来的,太子不好说实话,干脆推到康熙身上,“两个阿哥年龄大了,院里住不下,汗阿玛也知道,就打算把毓庆宫和奉先殿中间的几间房重新翻修一下。”   以往太子在索额图面前就像一张白纸,索额图不疑有他,跟着太子出了乾清宫就直接问:“殿下手头还宽裕吗?”   索额图以前也是这么问太子,太子有钱就说有钱,没钱就说没钱。然而这一次,太子却觉得很别扭,但他没表现出来,笑道:“叔公这话问的孤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孤如今娶的是石家女啊。”   “石家女怎么了?”索额图下意识问。   太子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孤告诉您,您别跟任何人说。”   索额图点了点头,也往周围看了看,见奴才里他们很近,摆摆手示意他们离远点,“说吧,太子。”   “堂堂杂货店姓石。”太子话音一落,索额图瞪大眼。   太子继续道:“孤陪福晋回石家,福晋的二哥庆德亲口说的。”   “不,不是,怎么就姓石了?”索额图瞠目结舌,“不是钮钴禄家的?”   太子:“孤也是这么问的,但石家人听到这个谣传比孤还纳闷。对了,叔公,以后你不要给孤银子了。堂堂杂货店每年赚的钱,福晋能分三份,算上每年汗阿玛给孤的,孤足够用的。”   索额图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脱口就说:“殿下以后用不着老夫了。”   “叔公想多了。”太子从来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即便已经从胤禛那里得知索额图在外面干了很多缺德事,一时也狠不下心,“叔公吃的米比孤吃的面还多,孤以后仰仗叔公的地方多着呢。”   索额图抬头盯着太子,见太子一脸坦荡,放心下来,又觉得不安。想了想,索额图说:“离选秀还有两个月,殿下日后住的也宽敞了,是不是再选几个人伺候?今年我们这边也有几个姑娘参选。”   太子很想点头,然而一想到今儿早上他醒来时,石舜华不但穿好衣裳化了妆。太子摆手有心无力:“汗阿玛最近交给孤很多事,孤这几日都休在前院东暖阁里。”   “啊?政事当紧,政事当紧。”索额图做梦都想太子早点登基,因此也就很怕皇上不喜太子,“需不需要老夫帮忙?”   太子连连摇头:“你批示的和孤批示的不同,汗阿玛能看出来。叔公,汗阿玛昨儿给孤一盒大红袍,孤那里还有,那盒你拿去吧。”   “皇上给您的,您就留着慢慢喝。”索额图有钱,吃喝用度并不比皇上差,只是为人臣子的不好太高调,外人不知真相罢了。   太子以前也不知道,听石舜华说江南曹家富比国库,推测出索额图平日里吃的喝的可能比他还好,也就随口一说:“那孤就回去了。”   “老夫也回去了。”索额图听到太子还要送他大红袍,顿时不担心太子因娶妻之后亲妻族而疏远他。   内务府营造司采买建房所需的材料时,康熙册立石舜华为太子妃。   六月初九,石舜华翻找明儿去给太后请安的衣裳和首饰,听到太子进来说:“别找了,明儿去畅春园。”   “怎么这么急?!”   太子道:“乾清宫东暖阁漏雨,钦天监说过两天有雨,汗阿玛才临时决定先走。畅春园那边天天有奴才打扫,不用担心。”   “那奴婢去告诉李侧福晋他们?”阿笙问。   太子微微颔首,石舜华就把她的几个丫鬟喊进来一块收拾东西。   众人齐动手,当天下午就把东西归置好。怎奈石舜华到畅春园的第二天,还没来得及细看住处,就听到阿笙说,家里来人了。   石舜华潜意识认为是崔掌柜找她,到正殿一看,“二哥,怎么是你?”   “祖父病重,老太太叫我接你回去。”庆德说,“我在外面碰到太子,太子已吩咐张起麟去找太医,待会儿太医跟咱们一块过去。”   “不,不是,祖父不是好了吗?”石舜华眨了眨眼睛,“怎么突然病重?”   庆德道:“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先去收拾收拾,路上说给你听。” 第18章 石华善病逝   石舜华回房换一身素净衣裳, 拿下所有发簪,用白玉扁方挽发, 随即带着阿笙和阿笛登上石家来接她的马车,“到底怎么回事?”   坐在车前面的庆德道:“前天夜里祖父嫌热就把被子掀开一半,昨儿清早起来觉得鼻子不舒服也没当回事。昨儿晌午吃饭的时候,祖父老是喊冷。老太太觉得不大对劲, 一摸他的额头热得烫人。   “下午喝了药不烧了, 可今儿早上喉咙不但哑了, 还说浑身使不上劲, 躺在床上时不时念叨你的名字要见你。老太太觉得要不好,很像回光返照,就叫我立刻来接你。”   “伤风?”石舜华问。   庆德点了点头:“老太太说搁二十年前,祖父不喝药撑两天自然就好了。如今年龄大,小小的伤风也能要他的命。我去接你的时候, 老太太正吩咐额娘准备祖父的身后事。”   “这么严重?!”石舜华心中一惊。   到达石家,石舜华直奔后院西次间, 见门敞开着就直接进去, 看到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相对坐着:“祖母, 额娘。”   “来了。”富察氏扶着婆婆起身, “你祖父在屋里, 你大哥在里面陪他,正等你呢。”   石舜华冲两人点了点头, 撩开帘子进去。   傅达理听到石舜华的声音, 扶着石华善坐起来, “大丫头来了?”   石舜华嘴角一抽,还记得她十年前的乳名,看来没大事:“是我,祖父,好点了吗?”   “不能好了,老了,不中用了。”石华善操着沙哑的嗓子,“坐那儿,有事说。”   “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石舜华见他精神不济,靠着枕头,说着话大喘气,便拉张椅子挨着床边坐下。   石华善微微摇头:“我这个身子,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咳咳……”   “喝口水,祖父。”傅达理连忙倒杯水,“润润嗓子。”   石华善就着他的手喝两口,摇了摇头。傅达理转手把杯子递给庆德,劝石华善:“大丫头已经来了,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急,很急。”石华善试图大点声,可他的嗓子不舒服,扯开喉咙就忍不住连声咳嗽,“大丫头,很着急。”   “我听见了,听见了,很着急,那你快说吧。”石舜华想听他心里在想什么,大概因为生病,做不来一心二用,老人家心里安安静静。   石华善顿时满意了,“大丫头,现在回去。”   “啊?”石舜华一愣,转向她大哥,什么情况?   傅达理也楞了一下,很是不明白:“祖父,你在说什么?你要见舜华,庆德把舜华接来了,怎么又赶她走?”   石华善想也没想,开口道:“生孩子。”   “生孩子?”   “生孩子!”   “生孩子?!”   兄妹三人异口同声,傅达理意识到他说什么,不敢置信地问:“你叫舜华回去生孩子?!”   石华善喉咙里不舒服,嗯一声,就冲石舜华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石舜华看向他二哥,这又是什么怎么回事?   庆德摊手,我哪知道啊。   “祖父,为什么叫舜华回去生孩子?”傅达理问出他同样想不明白的事。   石华善长舒一口气:“太子没嫡子。”   石舜华瞬间明白:“祖父觉得太子还没有嫡子,怕自己去后我得守孝,想我尽快怀上孩子是不是?”   “大丫头聪明。”石华善嘴角含笑,看起来很是满意。   石舜华不禁扶额,一时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祖父,安心养病,别想那么多,孩子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错。”石华善摇了摇头,“谋事在人。”   “我还成事在天呢。”石舜华颇为无语道,“这事强求不来。”   “事在人为。”石华善执拗道,“快回去。”   石舜华张了张嘴,肩膀一痛,扭脸一看是她祖母,有事?   “我叫她回去。”老太太没有理石舜华,而是对石华善说。   石华善微微颔首,闭上眼睛。傅达理连忙扶着他躺下歇息。   石舜华不禁皱眉:“你怎么也——”   “回去吧,天快晌午了。”老太太打断她的话,冲儿媳妇使个眼色。   富察氏拽着闺女的胳膊就往外去。   石舜华被她拽的踉跄了一下,到外面就说:“额娘,生不生孩子不是我说了算,你怎么也跟着祖父一起胡闹。”亏得她还以为老爷子真不行了,一路上担心的跟什么似的。   “这不是胡闹。”富察氏松开她,“老太爷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就算你没怀孩子,跟他说你有了,他又不是大夫,又不会把脉,让他走得安心不就好了。”   “你让我骗他?”石舜华连连摇头,“他知道我骗他,半夜里来找我怎么办?”   “找你什么?”富察氏瞪她,“人死如灯灭,他怎么找你?也不知道你这脑袋整天想什么。”   “大丫头?是不是你,怎么还没走?”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石舜华浑身一哆嗦,好险吓掉魂,连忙说:“我这就回去。”随即压低声音,“额娘,太子说我们在畅春园住到八月底,回头叫二哥去畅春园找我。对了,太医在前院,待会儿叫太医给他看看。祖父既然担心太子没嫡子,叫太医能拖尽全力拖一段时间,也好给我多争取点时间。”   “你祖父哪是担心太子。”富察氏边送石舜华出去边说,“老太爷有个好歹,你至少得守九个月孝。虽说太子是储君,但储君也是君,你祖父是臣,太子守二十七天做个样子给御史看看就成了。你守孝期间东宫再多出两个庶子,你这个嫡福晋可就难做了。”   “你的意思祖父担心我?”富察氏点了点头。石舜华莫名想笑,“额娘,不说太子已有两个庶子,就算有十个八个庶子也是庶子。”往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太子平日里忙得很,张起麟说有时候累得需含参提神,想多生几个阿哥也没精力。太子还说明年初皇上可能亲征噶尔丹,他留下来监国,能睡个安稳觉就不错了。”   “这样啊。”富察氏不了解皇太子的生活,听她这么一说,想到东宫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阿哥,“你祖父那边我替你瞒着,可别太累着太子。孩子当紧,太子的身体更重要。太子身子骨不好,你生一窝嫡子也白搭。”   “我又不是老母猪。”石舜华对她的说法很是无语,不过见劝住她,便说:“那我就回去了。外面风大,你也回屋吧。”   十一点三刻,太子回到寝宫,听到中堂里有人说话,心下好奇,走进去一看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但出现,还交代阿筝晌午做什么吃,“怎么回来这么快?你祖父没事。”   石舜华道:“祖父年龄大了,有可能撑个一年半载,也有可能过两天就去了。二哥这么急着叫我回去是祖父找我有点事。”   “什么事?”太子想起庆德的表情,“交代遗言?”   石舜华道:“阿笙,你们先出去,我跟爷说点事。”   “什么事还得避开你的心腹丫鬟?”太子好奇不已。   饶是石舜华脸皮厚,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太子没听明白,“太医不是跟你一起去的么,太医怎么说?”   石舜华舔了舔嘴角,吞口口水:“祖父说大哥只有几个嫡女,三弟还没成亲,四弟也没嫡子,希望嫡长孙是咱俩的孩子。”   太子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庆德火急火燎的把你喊过去,就因为这事?”   石舜华不想点头:“这事对祖父来说就是最大的事。”   “你祖父……不愧是你祖父。”太子算是服了。   石舜华很是不好意思:“年龄大了,想法异于常人,让您见笑了。”   “不,你祖父考虑的极是。”太子仔细想一想,“大嫂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还是早几年一年生一个伤着了,四丫头出生好几年,也不见有动静,咱们是得赶在她之前生个嫡子。”   “祖父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啊。”石舜华有些哭笑不得。   太子说:“胤禔仗着比孤早出生几年,逮着机会就显摆他是长子。哼,长子又如何,就凭汗阿玛的身体那么好,谁能活过谁还不一定呢。”   “爷!”石舜华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别乱说,传出去别人会以为你诅咒长兄。”   太子拿掉她的手:“孤即便不说,胤禔也会认为孤天天诅咒他。对了,你到家你二哥有没有讲找工匠的事?”   “忘了。”石舜华道,“下次我问问。”   六月二十八,上午九点一刻,石舜华嫌屋里闷,走到院里见两边厢房的门大开:“阿笙,我去爷那儿,你去跟程嬷嬷说,嫌屋里热就出来乘凉,别搁屋里窝着。”   康熙修建畅春园时,专门给太子修建一处园子,其中讨源书屋是太子读书和歇息的地方。   修建讨源书屋之初,康熙考虑到太子将来会在书房里办公,可能会接见外臣,就把书房和寝宫分开了。   石舜华雷厉风行的整治了孙嬷嬷,以致于太子的四个妾见到石舜华就像老鼠见到猫。   如今石舜华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掌管后宫生杀大权,导致李佳氏等人更是不敢跑出来惹她烦。   飘荡两千多年的石舜华磨炼的皮厚心黑,但她也懒得给自己找事。李佳氏等人乖乖的,石舜华不介意大方一点,而她知道没有她允许,李佳氏等人不敢出来晃悠,才特意交代阿笙一句。   太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有事啊?”   “陪你。”石舜华道,“咱们院里人少,事不多,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太子瞥她一眼,没好气道:“故意来气孤是不是?”   “爷很忙?”石舜华案几上好多东西,仔细一瞧,“汗阿玛又让你批奏折?”   太子“嗯”一声,“你若没事就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晚饭前要送到汗阿玛那里。”   “你批奏折,汗阿玛做什么?”石舜华问。   太子道:“汗阿玛说今儿太热,他没精神。”   “这么热的天谁都没精神。”石舜华撇撇嘴,“偷懒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除了他也是没谁了。爷,歇歇,你就算累得手抽筋,汗阿玛也不知道。”   “石舜华,朱笔还给孤!”太子手里一空,起身就夺。   “主子,石家来人了。”张起麟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手一顿:“谁?”   “石家的管家。”张起麟道,“奴才见他满头大汗,可能有要紧的事,就叫他进来了。”   石舜华把笔还给太子,打开门,“在哪儿呢?”   “奴才给主子请安。”来人打个千,“老太爷的身体不大好,福晋叫奴才来接主子,可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石舜华的身体一晃。太子从后面托住她,想也没想,就说:“别着急,孤陪你一起去。”   “……不用。”石舜华朝手上使劲掐一下,稳住心神,“桌子上还有一堆奏折等着爷,妾身没事。”   石舜华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太子一时看不出她的脸色,见她的丫鬟都不在,“孤陪你换身衣裳。”   今儿石舜华穿的是秋香色旗袍,而旗袍上面绣有彩蝶。石舜华顺着太子的视线,抿抿嘴:“谢谢爷提醒。”   “你我何须这么客气。”太子扶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站在刺眼的太阳底下,石舜华顿时清醒。   石华善的身体时好时坏,石舜华希望这一次也是一场虚惊。然而,她踩着杌子下车,就看到大门敞开,院里朱红色柱子全被白布包裹起来。   石舜华一趔趄,阿笙连忙扶着她:“主子?”   “没事。”石舜华拨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石华善是和硕额驸,有自己的府邸。石文炳承袭三等伯,也有自己的府邸。两家人不住一块,石舜华小时候又跟着她阿玛石文炳去杭州一待多年,以致于跟她祖父石华善和她祖母的感情并不深。   石华善夫妻不是多事之人,石舜华跟祖辈相处的时间不多,关系一般般,因两位老人通情达理,石舜华还是挺喜欢他们。   想着半个月前,老爷子快说不出话了,还担心她没有嫡子傍身日后艰难,石舜华的眼光不自觉湿了。   富察氏见状,叹了一口气:“老太爷走的时候问你有没有怀上,我跟他说怀上了,是个阿哥。老太爷笑着走的。”   “额娘,你不要觉得心里不安。”石舜华见她很是愧疚,也没心情拿之前的话调侃她,“我可能真有了。”   富察氏猛地瞪大眼。石舜华不等她开口,“还不能确定。”   “那你怎么知道?”富察氏忙问。   石舜华道:“我这个月那个没来。每个月的月底太医都会给我和太子诊脉,我想着离月底还有两天,就没单独请太医。”   “那你别站着了,快进屋坐下。”富察氏开口说。   “大丫头怎么了?”爱新觉罗氏过来问。   富察氏趴在婆婆耳边小声说一句。爱新觉罗氏双眼一亮,“好孩子,别哭了,快跟你额娘去屋里,我这就告诉你祖父。”   “祖母,我和你一起去。”石舜华开口。   老太太脸色骤变:“你不能去。你祖父知道你去见他也会生气的。保重身体,来年生个阿哥,你祖父和你阿玛也能瞑目了。”   “额娘,你就让我见祖父最后一面吧。”石舜华道,“我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心里也不安,心里有事晚上也睡不安稳。”   富察氏看向婆婆。   爱新觉罗氏坚决不同意,“你想跟你祖父说什么,我帮你说。”   “这……”石舜华犯难,转头向富察氏求救,“额娘。”   石舜华和太子成亲的日子刚定下来,石文炳回京途中病逝。当时富察氏顾不得难过,很担心婚期延后。后来得知正常举行,富察氏松了一口气。   石华善身子骨不好,富察氏一边盼着他多撑些日子,一边盼着石舜华早点怀上孩子。毕竟石舜华已经二十岁,京城像她这么大年龄媳妇,除了不能生的,都有一两个孩子。实在拖不起了。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富察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你祖母的,跟我去厢房。”   “主子,别难过。”下午五点一刻,石舜华坐车回去,阿笙见她木着脸,“福晋说了,老太爷走的时候带着笑。他知道你有小阿哥,下葬那日,你不去送他,老太爷也不会怪你。”   石舜华叹气道:“你说的都懂,可我想亲口告诉他。”   “老太爷和老太太感情好,比起你,奴婢觉得他更想听的老太太告诉他。主——小顺子,怎么驾的马车?”阿笙身体一晃,后脑勺砰一下磕在车门上。   小顺子手一哆嗦,连忙解释:“主子,奴才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阿笙捂着后脑勺,“干么突然停下来?”   “是前面的侍卫大哥突然停下来,不是我。”小顺子道,“主子,奴才怕马车撞到侍卫大哥,才不得不停下来。”   石舜华揉揉额角,“别嚷嚷了,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嗻!”小顺子跳下车,跑到最前面,没等他问护送石舜华的几位侍卫什么情况,就看到身着锦袍的男子拽着一个粗布麻衣的男人,“他们在干嘛?”   “打架呢。”侍卫随口说一句,扭头一看是小顺子,连忙问:“顺公公怎么过来了?”   小顺子没好气道:“你们突然勒马,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主子叫我问你们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怕踩着人才停下来。”二等侍卫说着,向前两步,“你们两个,要打去旁边打去,别挡在路中间。”   “路是你家的?”锦袍男子开口问。   二等侍卫噎住。   男人冷哼一声,鄙视他一眼:“不是你家的就闭嘴,没看爷正教训刁奴。”   “我不是刁奴!”   “我管你是不是,我说你是,你就是!” 第19章 太子妃有孕   “好大的口气!”   锦衣男子回过头, 看到个相貌平平,发髻上连根银簪都没有的妇人, 像丢破烂似的丢开被他揪住的人:“我就这么大口气,怎么着?”   “我哪敢把你怎么着。”石舜华嗤一声,话锋一转,“但是你挡着路了, 必须, 立刻, 滚一边去。”   “呵, 好大的口气。”锦衣男子双手抱臂,抬起下巴,目中无人道,“我今儿还就站在这里了。有种从我身上踏过去,没种就闭嘴。”   “来人!把他给我扔边上去。”石舜华开口道。   锦衣男子心中一凛, 莫名觉得不好:“你敢?!这路又不是你家的。”   石舜华冷笑:“这路还就是我家的。”说完转过身,摆摆手, 两位穿着常服的三等侍卫向华服男子走去。   男子身边跟着多出四个随从模样的人。   两名三等侍卫脚步一顿, 回头看向石舜华, 这人的身份好像很不一般。   “天快黑了。”石舜华说着, 登上马车。   侍卫伸手抓人。   男子的四名随从抬手阻挡。   小顺子身侧的二等侍卫跨步上前, 三拳两脚,眨眼间把四人踢开, 两名三等侍卫顺利把华服男子制伏。   一切发生太快, 锦衣男子反应过来, 双臂已被牢牢扣住,顿时急吼:“你知道我是谁我吗?我是——”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话音一落,咔一声,男子的下巴被卸掉。石舜华耳边清净,心情不好也懒得听他的心里话,抬眼往四周看了看,见两侧百姓捂嘴偷笑,很是幸灾乐祸。可见男子平日里没少作恶,“送去顺天府吧。”   “罪名呢?”小顺子忙问。   石舜华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奴才说了句废话。”小顺子朝他嘴巴上轻拍一巴掌,跑到锦衣男子身边,但没有理他,而是把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人拉起来,“这位大兄弟,我扶着你到路边去。”   “谢谢。”男子觉得头痛,抬手一抹,鲜血染红了五指。   小顺子倒抽一口气,松开手。男子靠在他身上,小顺子想推开,手伸到半空中,心生不忍:“这位大兄弟,你快去医馆看看吧。”   “小顺子,你又在干么?”阿笙左等右等不见车夫,推开车门一看他还跟别人聊上了,顿时无语。   “等一下,等一下就来。”小顺子想走人,一看到对方手上的血,“算我倒霉。”冲一旁看热闹的老头招了招手,“这个给你。里面有半两碎银子,你扶着他去医馆。”   “不,不用了。”男子连忙拒绝。   小顺子连荷包和人一把推给走过来的老头:“甭废话,我们急着回去呢。”   “谢谢,小兄弟。”男子踉跄了一下,不忘拱手道谢。   小顺子一看他两只手上全是血,顿时觉得眼睛痛:“就当我日行一善。”   “请问小兄弟在哪儿当差?改天一定把银子还给你。”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啊。”小顺子不想搭理,见他踉踉跄跄跟上来,想一下,“四爷府上。”   “哪个,哪个四爷?”男子忙问。   小顺子跳上马车,扬起马鞭,“四皇子。”话说出口,马车远去,声音飘散在空中。   男子望着越来越远的马车,不确定道:“刚才那位夫人是四福晋?”   “你听他胡扯。”扶着他的老人道,“那辆马车是往城外去的,四皇子可不住那边。刚才说话的那个小顺子分明是个太监,保不齐是宫里哪位娘娘。”   “娘娘脸色蜡黄,跟个难民似的?皇帝老爷晚上还不得做噩梦。”   初到京城的男子糊涂了,“那她是谁?”   “我觉得可能是太子妃。”妇人道,“马车前后各八个骑马的汉子,驾车的还是个小太监,也就太子妃有那么大排场。”   “那十六人是侍卫?”男子问。   妇人点头:“那么好的身手,肯定是侍卫,估计品级还不低。”   “你说得不对。”老人道,“那些人没带刀。”   “你懂个屁,御前侍卫也不带刀,很得皇上信任的侍卫才允许配刀。”妇人说着,迟疑片刻,“没想到太子妃那么热心,居然救你这么不相干的人,”   “太子妃顺手好吧。”   “你也可以顺手,你刚才怎么不拦着?”   “我,我……”   “主子,刚才那个人那么横,估计是哪位王公大臣府上的公子,咱们把他送去顺天府没事吗?”阿笙担忧道。   小顺子道:“肯定没事。阿笙,你不要瞎担心,天塌了有爷呢。”   石华善是和硕额驸,他因病去逝,石家得第一时间向康熙禀告。太子从康熙处得知石华善去世,想到的不是石家子弟得守孝,他少了一大助力,而是担心石舜华会很难过。   匆匆处理完奏折,太子就回寝宫。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石舜华还不见踪影,太子坐不住了,“张起麟,你出去看看福晋怎么还没回来。”   “嗻!”张起麟心想,没有皇上允许,宫里的人不能在外留宿,太子妃也不例外。这会儿没来,不用去看,太阳落山前也会回来。   六点三刻,金乌西坠,畅春园外出现一辆马车。侍卫正想拦着,一看驾车的人,连忙放行。   太子听到说话声,跑到外面,见石舜华额头上全是汗,嘴唇很干,整个人靠在阿笙身上,连忙问:“怎么了?”   刚一从石家出来,石舜华就觉得头有点钝钝的痛,车帘掀开一半,凉风吹拂不见好转,且越来越痛,“可能中暑了。”   “快去喊太医。”太子搂着石舜华,“慢一点。”   石舜华感觉腰间的手一紧,连忙说:“爷别紧张,没大事。”   “衣裳都湿了,还说没事。”太子道,“阿笙,伺候你主子洗洗,换身衣裳。”   石舜华想说不用,风一吹,旗袍贴在身上,登时闭上嘴巴。   换上白色旗袍,石舜华来到中堂,太医已等候多时。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石舜华脸上的面脂太厚,太医看得不甚真切,便问她哪里不舒服。   一番询问下来,太医确定石舜华中暑了,便准备开药。石舜华出言拦住:“劳烦太医帮我把把脉。”   “还有哪里不舒服?”太子率先问。   石舜华道:“肚子。”   “肚子?”太医一惊,莫不是有了?想到这点,太医连忙叫石舜华伸出手腕。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不消片刻,太医断定:“恭喜殿下,恭喜福晋。”   “何喜之有?”太子下意识问。   太医笑道:“福晋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身,身孕?”太子愣了愣,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你,你有了?”   石舜华微微颔首:“我有点感觉,但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就该找太医。”太子道,“太医,她上午去石家,下午又坐马车回来,来回颠簸有没有事?”   太医道:“福晋身体好。”说到这里,太医心里犯嘀咕,太子妃的手腕宛如凝脂,脸色怎么蜡黄?可他又很确定,太子妃的身体很好,谨慎起见,“福晋月份浅,身体虽好,还是得多加小心。”   “这一点孤知道。”太子虽然不关心内宅的事,他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要不要喝那什么安胎药?”   太医道:“不用。是药三分毒。”   “那福晋中暑怎么办?”太子问。   太医道:“福晋如果不想喝药,冰敷也是可以的,只是见效慢。”   “那就用冰。”石舜华道,“劳烦太医把忌讳写下来。”随后,冲阿笙使个眼色。   张起麟送太医出去的时候把赏钱给他,就去清溪书屋向康熙报喜。   太子大婚前,太子妃的亲爹死了,大婚后,太子妃的亲祖父死了。康熙正哀叹从小死了娘的嫡子命苦,乍一听到太子妃有了,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   康熙也不管这个日子是不是太赶巧,念叨一串东西,令梁九功亲自送过去。   梁大总管见他主子实在高兴,也没说东西都在紫禁城里。干脆叫他徒弟通知留在宫中的敬事房总管顾问行,叫顾问行亲自把东西送过来。   晚上九点一刻,石舜华把腻歪在她身边的太子赶出去,顾问行到了。   太子穿着里衣出去就看到顾问行身后两辆马车,心情倍好的太子笑着问:“这都是汗阿玛赏给孤的?”   “不是。”顾问行道:“皇上赏给太子妃的。”   “福晋人都是孤的,东西也自然是孤的。”石舜华嫁进来没俩月,东宫收到三次赏,太子爷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福晋真不是一般人,“都是些什么?”   “殿下,单子在这里。”王以诚从马车后面钻出来。   太子道:“福晋休息了,先放在前院吧。”   “几位公公辛苦了。”阿笙拿着棉布缝制的荷包走过来,按照大小依次给顾问行等人。   顾问行一摸布料,心底嗤一声“殿下,奴才还得回去复命。”   “去吧。”太子说。   顾问行到外面把荷包扔给王以诚:“赏你了。”   “总管真给我?”王以诚忙问。   顾问行眉头一挑:“给你就拿着,哪这么多废话。”   “二两金子啊,谢谢总管。”王以诚大喜。   顾问行脚步一顿:“多少?”   “二两金子。”王以诚左手一个指甲盖大的金裸子,右手一个金元宝。顾问行看清楚,伸手想夺,王以诚下意识后退,“你不是说赏我吗?”   我特么以为是一块银角子。顾问行心中一痛,张了张嘴:“眼皮子浅的东西。”   “总管,小的就不送你了。”王以诚心想,你眼皮子不浅还想反悔,“师傅还等着小的呢。”   “滚!”顾问行瞪他一眼。   王以诚一溜烟跑去清溪书屋把金元宝给梁九功,不忘跟梁九功说:“顾总管一看装金子的荷包不好,就以为太子妃抠门。做梦也想不到,这么难看的荷包里面装的是金子。”   “你们十多个人过去,太子妃估计没准备那多好的荷包,干脆用平时打赏的荷包。”梁九功把金元宝还给他,“杂家不缺你这一点。别乱花,存着留你以后养老。”   “小的还年轻。”王以诚道,“多往东宫去几次养老钱就有了。”说着,把金元宝塞梁九功手里,“皇上还等着师傅呢。”   梁九功想还给他,一见他往外跑,不得不先去复命。   翌日,清溪书屋的太监、宫女都知道太子妃出手大方,高兴时直接赏金子。指望着多存点钱的宫女、太监不约而同决定,以后多去太子妃面前转转。   惠宜德荣四位皇妃都不年轻,年龄最小的也有三十七岁,康熙去畅春园避暑便没带她们四人,带了几个像花骨朵一般的庶妃。   四位宫妃都没能跟康熙去畅春园,谁也不羡慕谁,在御花园里相遇,难得一团和气。然而这种情况只维持到十点一刻。   德妃的娘家人递牌子求见。   惠妃、宜妃和荣妃都是经过选秀正儿八经进宫,唯有德妃在宫里当宫女的时候爬上龙床,肚皮争气生下皇子,母凭子贵,一点点爬上来的。   惠妃、宜妃和荣妃打心眼里瞧不上德妃,见永和宫宫女很着急,三人佯装关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宣。”   佟皇后去世,宫中最大的妃子是十阿哥的额娘钮钴禄贵妃。但她身子骨不好,康熙便令惠宜德荣协理后宫。   三位一开口,德妃不见娘家人,落了个不孝,见吧,这三位肯定得跟着看笑话。   皇太后不在宫里,贵妃不管事,惠妃又是她们四人之首,德妃不敢一次得罪仨,只能暗骂娘家人不长眼,什么时候不递牌子,非得这时候找她。   早朝结束,胤禛跟上太子,就问:“太子二哥,你昨儿出去了?”   “没有啊。”太子说着,“老四,你想跟孤回去用早饭直说便是。犯不着没话找话跟孤搭话,孤又不会赶你。”   康熙到畅春园,每日早朝也搬去畅春园。为了方便,康熙也赏给成年的儿子们一处宅院,离畅春园很近。但天气热,四皇子胤禛不想出去,被太子戳中心事,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才不是呢,弟弟找你真有事。”   “这次想要自鸣钟还是怀表?”太子问。   胤禛道:“都不要。昨儿傍晚我府上的管家差人来报,说有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找上门道谢。福晋昨儿没出去,我也没救什么人,心下好奇就派人去查了查。二哥,你猜我查到什么?”   “孤昨儿哪都没去,猜不出。”太子道。   胤禛笑道:“二哥真不想知道?跟二嫂有关噢。”   太子瞥他一眼,见他一副诱拐孩童的模样:“爱说不说。”   “二嫂昨儿回来的路上被不长眼的人吓着了。”太子猛地停下来,胤禛接着说:“我的人昨天晚上从城里出来碰到顾问行,听说汗阿玛赏给你两车东西,其中一个是翡翠丹凤花瓶,黄翠和绿翠作为牡丹,凤凰花纹,很是精致。弟弟园子里的花开了,正巧缺个花瓶。”   “滚!” 第20章 随心所欲   “太子二哥, 弟弟真不是想要你的花瓶。”胤禛麻溜滚到太子身边,“我查到的事和二嫂有关,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太子停下来,上下打量他一番,很是纳闷:“老四,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幅德行?”   搁以往胤禛不敢这么跟太子胡闹, 但今儿和以往不同, 太子妃怀孕, 胤禛估摸着太子的心情可能比上次找他办事时还好。   “我一直是这样。”胤禛一脸无辜。   太子掉头走人。   胤禛亦步亦趋跟上。   “孤那里没做你的饭。”太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他, “你去汗阿玛那里用。”   “弟弟可以少吃点。”机会难得,错过这次下次可能就得等到太子妃临产,胤禛打定主意,就算弄不到翡翠花瓶,也得弄个小玩意。   太子好面子, 胤禛缠上他,他却做不来真把人赶走, 只能任由胤禛跟着他去讨源书屋。   讨源书屋是一处两进院子, 但比毓庆宫大两倍, 前院待客, 后院是卧房。太子本打算陪石舜华用膳, 多个跟屁虫,太子只能吩咐侍从把早膳端到前院。   “四阿哥又来了?”石舜华听到霍林说太子不能陪她用膳, 肯定得问。   霍林苦大仇深道:“福晋, 您是不知道, 四爷的脸皮实在是厚,皇上昨儿刚赏给您的东西,他就惦记上了。”   “什么东西?”石舜华好奇。   霍林道:“翡翠丹凤花瓶。还在前院的箱子里放着,都没拿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石舜华嫁进毓庆宫一个多月,只有四皇子一人来找过太子。石舜华不打听也知道太子跟其他皇子关系一般般。   难得有个四皇子不跟太子见外,石舜华乐意看到太子多个兄弟帮衬,“你去把箱子拆开,四弟看中什么就给他什么。”   “主子,可不能这么由着四爷。”霍林道,“以前爷给四爷东西,四爷都不好意思要。自从上次给四爷个自鸣钟和怀表,四爷就像,就像话本里说的,打通了任督二脉,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样好吗?”石舜华问她的大丫鬟阿笙。   阿笙笑道:“奴婢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比大皇子整天盯着爷的错好。”   “我们缺那些不能吃不能卖,摆着好看的东西吗?”石舜华又问。   阿笙道:“皇上疼爷和主子,他日主子生下小阿哥,甭说两车摆件,四车皇上也乐意给。”   “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霍林暗骂自己眼皮子浅。   “知道就去吧。”石舜华道,“皇上一高兴就赏爷东西,东宫即便扩建也放不完。”   霍林一想,可不是么。前院后院堆得满满的,东宫明年又添丁,为了给小阿哥腾住处,搞不好还得往外扔东西。   “太子二哥,怎么全是素?”胤禛还没满十七岁,正长身体的年龄,一看满桌子素食,不禁皱眉,“吃这些不顶饱。”   太子道:“你查你二嫂的时候没顺便查查她祖父去了?”   “对哦。”胤禛恍然大悟,随即就说,“二哥,真不想知道昨儿二嫂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孤自己会查。”太子瞥他一眼,“既然这菜不合你口味,老四,你还是回家吃吧。”   胤禛岿然不动:“天气热,弟弟不爱吃油腻的。二哥,院里那几个箱子就是昨儿汗阿玛赏给你的东西?”   “赏给你二嫂的。”太子开口道。   胤禛笑眯眯的说:“二嫂人都是你的,那些东西自然也是你的。”   太子噎住:“……你还吃不吃?不吃出去。”   “吃,吃,弟弟可喜欢吃素了。”胤禛夹一个包子,咬一口一看是香菇豆腐,“御厨就是不一样,心灵手巧。”   太子“嗯”一声,却没再开口。胤禛打小就是个话痨,太子觉得他接茬,胤禛能说到晌午。   “二哥——”   “又怎么了?”一碗小米粥没喝完,不出太子所料,胤禛没憋住,“不就是个花瓶么?霍林,拿给他。”   胤禛眼中一喜:“谢谢二哥。”   “现在可以闭嘴了么?”太子一脸不快。   胤禛摇了摇头:“弟弟得信守承诺,不能白要你的花瓶。”随即把他府上的人查到的事讲给太子听,不忘提醒太子:“回头我额娘收到消息,不派人来找二嫂要人,就会派人去找汗阿玛。”   “听你的意思,昨儿冲撞你二嫂的人是你舅舅?”太子问。   胤禛嗤一声:“他算哪门子舅舅。佟家的隆科多见着我都知道问声好,他在路上碰到我能装作不认识。”   “你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事实。”太子道,“那个人怎么得罪他了?”   胤禛道:“他是我额娘最小的弟弟,被乌雅家那老两口惯得无法无天。昨天那个人刚到京城,走路的时候估计只顾得看沿街店铺,一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他就要揍人家。听街上的人说,那个人想还手来着,但还没抬起胳膊,他的四个随从就把人家按住一顿打。把人家打老实了,他就打算自己上去再揍人家一顿,不巧被二嫂撞个正着。”   “乌雅氏虽说是包衣,也算是官宦子弟,怎么跟个泼皮无赖似的?”太子诧异道。   胤禛喝口粥,继续说:“你常年待在宫里有所不知。京城那些八旗子弟整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无所不为。要不是挡着二嫂的去路,被二嫂丢进顺天府,他能把人打死。”   “这,这么无法无天?”太子瞠目结舌。   胤禛道:“我第一次听说时比你还意外。”说着,顿了顿,“跟他们比起来,九弟、十弟以前调皮捣蛋只能算过家家。不过,大部分是庶子和不用承担家族重担的幺儿。”   “嫡长子也这么无法无天,八旗子弟就全废了。”太子听到他轻飘飘的话,瞪他一眼。   胤禛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继续喝小米粥。   太子见状,便说:“待会儿你回城一趟,告诉顺天府尹,这种事必须严惩,以正歪风邪气。”   “那我额娘可能会亲自去找汗阿玛哭诉。”胤禛提醒道。   太子摆手:“没事。你嫂子肚子里揣着尚方宝剑,汗阿玛不会说她一句不是。对了,别以孤的名义,以你嫂子的名义。待会儿孤把你嫂子不舒服的消息放出去。”   “二嫂病了?”   “不是,有点中暑,歇两天就好了。”   托石舜华的福,胤禛从太子这里弄到一个自鸣钟和怀表,上个月四福晋过生时那天,石舜华又派人送个怀表当作贺礼。   今儿又因为石舜华怀孕,太子心情好,缠到一个翡翠花瓶,胤禛暂时不希望太子妃出事:“那我吃过饭就去。不过。弟弟不方便出面,你给我个人。”   “奴才跟四爷走一趟?”霍林试探道。   胤禛抬眼一看是刚刚给他拿花瓶的太监:“成,就你了。”擦擦嘴,放下筷子,抱着花瓶向太子告辞,到院里走不动了。   霍林冲着他的背翻个白眼,明知故问:“四爷,怎么了?”   “汗阿玛对二哥真好。”胤禛看到箱子里紫檀木雕如意,水晶双鱼花瓶、白玉莲瓣洗、玛瑙光素杯等物,眼馋的吸吸口水,“这么多东西,二哥和二嫂什么时候能用得完啊。”真替他们愁得慌。   霍林又想翻白眼,可一想到成年的几个皇子,只有这位没在皇上面前告过他主子的状,“福晋也犯愁没地方放。不如奴才问问殿下,四爷再选几样?”   胤禛大喜,刚想说快去,话到嘴角觉得太不矜持,想了想:“算了,二哥已经给我一个翡翠花瓶了。”   霍林心说,那你倒是走,别站着不动啊。   “还是让奴才问问吧,又不碍事。”霍林不等他开口,就跑到中堂,“爷,福晋说那么多东西没地方放,如果四爷想要就叫四爷再挑几样。”   “又没地方放?”太子惊讶道。   霍林道:“福晋说,新建的房子得给小阿哥留几间。”   太子一想,还是他媳妇儿想得远:“那就让他挑吧。等等,看着他别挑太多。”   “嗻!”霍林跑出去就说,“四爷,殿下叫你再挑三样。”   “替我谢谢二哥。”胤禛转手把前一刻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翡翠花瓶扔给他的侍从,翻箱倒柜,反复对比,太子站在廊檐下看得头疼,胤禛才挑出三样。   起身时,胤禛眼角的余光瞥到太子,顿时脸一热,很是赧然道:“谢谢二哥。”   “赶紧滚蛋。”太子嫌弃的摆摆手,“孤多看你一眼就眼痛。”   胤禛嘿嘿笑了笑,抱着东西就走,也不在乎他一脸不耐烦。   “四弟怎么一来就问你要东西?”石舜华见太子进来就问,“他很穷吗?”   “他穷个鬼。”太子道:“汗阿玛偏疼孤,这一点孤承认,但也没委屈过他们。赶上汗阿玛心情好,他们没少管汗阿玛要东西。孤从没要过,东宫那些东西都是汗阿玛赏的。”   “自鸣钟和怀表这两样稀罕,他想要妾身理解。”石舜华道,“怎么连翡翠花瓶也要?又不是什么精贵物件。”   太子道:“他哪管贵不贵,看着新奇,看着喜欢就要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估摸着要习惯了孤也就习惯了。今天怎么样,头还痛吗?”   “好多了。”石舜华道,“屋里放的冰太多,阴冷阴冷的,我想出去转转。”   “那孤扶你去前院。”太子道,“前面树多,今儿还有风,不用冰也不热。”   石舜华想了想:“去爷书房,书房那边凉快。”   前后院的东西两侧都有厢房环绕,书房那边只有一排正殿,前前后后有水有倒是比这边凉快。太子道:“那就去书房,正好孤今儿不忙。”   石舜华随他走到院里,就喊叫阿笙去喊程嬷嬷和温嬷嬷把两个阿哥抱出来。   太子一见她都怀孩子了,还惦记着庶子,心中一暖,就说:“屋里闷得慌,她们自己会把阿哥抱出来,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石舜华心想,那是你不知道你的四个妾有多怕我,我不开口,她们连前院都不敢去:“大阿哥身子骨弱,奴才们怕他受凉又生病,平时不敢抱着他出去。”话音一落,程嬷嬷抱着大阿哥随阿笙出来。   太子一看庶长子脸上肉嘟嘟的,很是意外:“大阿哥吃胖了?”   “胖了一点。”程嬷嬷道,“以往大阿哥每月都会病一场,自从上次病好了,一直没生病。”   “燕窝还在吃吗?”太子问。   程嬷嬷道:“今儿早上还在吃,没断过。阿哥吃了一碗燕窝,还吃了一个包子和几块糖拌藕。”   “能吃就好,吃得多以后就不生病了。”太子见儿子盯着他,“跟孤一块去书房那边吧。”话说给大阿哥听,眼睛看向石舜华,行吗?   石舜华心想,我都不介意他好好活着,自然不介意他去书房那边乘凉,“来,给我抱抱。”说着话,伸出手。   太子连忙拦住:“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石舜华道,“抱抱大阿哥,赶明儿妾身也能生个阿哥。程嬷嬷,民间是不是有这么一说?”   程嬷嬷下意识看向太子。太子想笑,这些子奴才还没被石舜华收拾老实,“看孤做什么,回答福晋的话。”   “是有这么个说法。”程嬷嬷道,“有些人家没儿子,便会找个童子去他们家住些日子,祈求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石舜华看向太子,“爷,妾身现在可以抱大阿哥了吗?”   “你小心些。”太子不放心,“累了就给程嬷嬷。”   “这是自然。”石舜华并不是真想抱太子的庶子,她只是听到小孩心里喊嫡额娘,心头一软,话说出口就看到小孩双眼亮亮的,不忍心再让他失望罢了。   大阿哥到石舜华怀里,像想以往一样把脑袋放在石舜华肩膀上,低下头意识到石舜华不是他的奶嬷嬷,顿时僵住。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想跟自己亲近,于是拿着小孩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对太子说:“咱们走吧。”   乍一看倒像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娇儿出游。   唐氏倚着门框,望着远去的一行人,眼角的余光瞥到李佳氏抱着二阿哥出来,笑眯眯的说:“儿子多了就是好啊。”   “可不是么。”李佳氏看到消失在门口的几人,神色晦暗,“不但可以自己养,还可以送到福晋面前邀宠,唐侧福晋,你可得加把劲啊。”   无儿无女,比太子还大三岁的唐氏脸色一黑,砰的一声甩上门。   “这都什么毛病?”李佳氏的大宫女皱眉,“那个李侧福晋这样,她也这样,先撩的明明还是她们。”   李侧福晋嗤一声:“欠福晋收拾。”   “说起福晋,主子,你真放任大阿哥亲近她?”   李佳氏看着怀里胖乎乎的二儿子,淡淡道:“你能拦得住福晋?”   “不能。”   “那不就得了。”李佳氏道,“爷这个月的俸禄都交给福晋的大宫女阿箫了,以后阿哥大了,出宫建府,给多少养家银子可全是福晋说了算。”   “等大阿哥长大,爷也该上去了。养家银子自然由内务府出,哪用得着经过福晋啊。”   李侧福晋微微摇头:“十六阿哥这边还没满月,听说又有一个庶妃怀上了,就皇上那身体,爷是得等十年,还是得等二十年,真不好说。”   “二十年?那爷岂不是得当四十年太子?!”   “有这么惊讶么?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朱元璋的长子要不是死的早,也得当四十多年太子。还有汉武帝的太子,活着也得当四十多年。”李佳氏曾看过一些史书,虽然不如石舜华亲眼所见,但也懂不少,“你呀,以后碰到福晋恭敬点,别学那些子眼皮子浅的。”   “福晋,霍林求见。”张起麟敲了敲书房的门。   石舜华的视线从远处收回:“阿笙,告诉程嬷嬷,别总是抱着大阿哥,把大阿哥放下来走走。”   阿笙扭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凉亭下,刘嬷嬷正拿着布老虎逗窝在程嬷嬷怀里的小孩,“您可真是闲得慌。”   “谁说我闲了。”石舜华道,“爷,妾身出去看看霍林何事?”   “外面热,叫霍林进来。”太子放下手中的奏折。   张起麟在门口听见,冲霍林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进来。   “爷,福晋,王以诚使人来告诉奴才,德妃娘娘派人求见皇上。”霍林道,“皇上此时正在盘问当天随福晋出去的侍卫。爷,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王以诚?”太子眉头一挑,“孤记得他是梁九功的徒弟,怎么使人来告诉你?” 第21章 组团登门   霍林比太子还纳闷:“奴才也不清楚。不过, 这事如果是假的,一戳就破, 王以诚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骗爷。”   “既然这样,你就过去看看德妃的人说些什么。”石舜华开口道。   “不去,昨儿那事乌雅家不占理。”太子坐着一动不动,“你如今怀着孩子, 汗阿玛没派人来找孤过去问话, 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那咱们就装不知道。”   “爷想简单了。德妃派人求见汗阿玛, 难保不派人告诉五公主,五公主陪太后在园子里,她在太后面前乱讲,太后一准会说给汗阿玛听。”石舜华道,“即便汗阿玛依然偏向咱们, 待汗阿玛回宫,德妃再枕头风吹吹, 汗阿玛来个秋后算账就晚了。”   “小小的后妃, 你太高看她了。”太子说, “汗阿玛这么容易被影响, 老八和老十三的额娘就不会到现在还是个庶妃。”   石舜华一想, 何止那两位份位低,还有佟皇后的亲妹妹, 康熙的亲表妹如今也只是个妃子, 连贵妃都不是。便不再叫太子过去:“听我们家老太太说八弟的额娘很美, 是不是真的?”   太子心想,以前觉得挺美的,跟他福晋一比,长得很是小家子气:“孤小时候见过一次,也就那么回事。”   “我还没见过德妃,德妃相貌如何?”石舜华问。   太子道:“不如老八的额娘。以前听孙嬷嬷说德妃很会奉承汗阿玛,汗阿玛才乐意去她那儿。不过,她本来就是伺候人的奴才,比惠妃几人有手段也正常。”   “别这样讲,她如今是四妃之一,还是四弟和十四弟的生母。”石舜华道,“咱们这里没外人,爷怎么说都没关系。但你说顺嘴了,一秃噜嘴在外人面前失言就不好了。”   “行,孤不讲。”太子道:“霍林,去问问王以诚,德妃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嗻!”霍林退出去。   康熙听完当日随石舜华前往石家的侍卫的话,就看到悄悄出去的梁九功又悄悄进来,侍卫退下就问:“太子的人找你?”   梁九功一愣:“太子干么找奴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不是太子的人,是太后的人。”   “太后?”康熙颇为意外,“她老人家找朕何事?”   “奴才也不知道。”梁九功想了想,“可能跟德妃有关。”   康熙眉头一挑:“你不说朕倒是忘了,老五也在园子里?”   “太后她老人家说喜欢五公主陪在她身边。”梁九功作为紫禁城里的大总管,芝麻大点的小事可能不知道,从城里出来多少位主子他倒是一清二楚。   康熙嗤笑一声:“看来德妃也知道错的是她娘家兄弟,朕有可能不管,就拉上太后当说客。对了,昨儿太医说太子妃中暑,好了么?”   “皇上忘了?”梁九功故作惊讶,“太医还说太子妃怕伤着小阿哥不愿意喝药,选择用冰敷,没这么快好。”   康熙心想,朕昨儿只顾得高兴,哪记得太子妃是喝药还是冰敷:“那你挑颗灵芝给太子妃送去,叫她好好养着,来年给太子生个大胖小子。”   梁九功眼皮一跳,不禁同情还不知道太子妃有身孕的德妃:“太后的人还在外面等宣。”   “宣什么宣?跟他说朕正在忙。”康熙沉声道:“这才过去几年,就把祖宗家训忘得一干二净。传朕口谕,德妃妄言干政,令她把太祖皇帝圣训抄五十,不对,抄一百遍。”   “太祖圣训?”梁九功不想问,可他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鬼。   “后宫嫔御官监人等有妄言干政者,杀无赦。”   “四哥,你在干嘛?”稚嫩的童音由远及近。   胤禛放下早上刚到手的青玉三友图笔筒,抬头看过去:“十四?你怎么来了?”   “四哥不欢迎我?”比案几高一点点的小孩满脸不高兴,“那弟弟回去了。十三哥,咱们走吧。”   “大中午的往哪儿去?”胤禛起身道,“十三,你们下午没课了?”   十三皇子胤祥道:“有课。十四弟叫我陪他来找四哥。不过,我们没有告诉汗阿玛,待会儿就得回去。”   “吃饭了没?”胤禛问。   胤祥道:“还没有,我们下学就来了。”   “那我叫奴才摆饭,在书房里吃?”胤祥点点头。随后,胤禛就问,“十四弟,说吧,找我有什么急事。”   十四皇子胤祯道:“汗阿玛罚额娘抄写一百遍太祖圣训。四哥,这都是太子的丑福晋害的——”   “闭嘴!太子妃丑不丑轮不到你置喙。”胤禛冷声打断他的话,胤祯吓得哆嗦一下,就听到,“太祖圣训是后宫不得干政。额娘先使人叫顺天府放人,顺天府没放。额娘就派人去求汗阿玛。这已经触到汗阿玛底线,你跟着掺和,汗阿玛回头也罚你。”   “我才不信!”胤祯仰着头,“你不去找太子把舅舅放了,我就去找汗阿玛。”   胤禛陡然拔高声音:“给我站住!知不知道汗阿玛为何向着太子妃而罚额娘?”   “为什么啊?”胤祥拉住想要走的弟弟。   胤禛道:“太子妃怀了孩子,昨儿幸亏没事,有个闪失,乌雅一族都会被那个无法无天的混子连累。”   “有,有孩子了?”胤祯瞪大眼问。   胤禛点了点头:“饭来了,吃好饭我送你们俩回去。”   德妃很放纵小儿子胤祯,但不止一次叮嘱他在宫里调皮捣蛋可以,遇到大肚婆一定要躲远点。久而久之,有身孕的女人在十四皇子胤祯看来就像那瓷娃娃,一碰就碎。   “她有了孩子不老老实实在畅春园里呆着,往宫外跑什么啊。”胤祯爬到椅子上坐下就说,“害人害己。”   胤禛道:“她祖父去世了。过几天还得出去送葬。太子妃也是昨儿回来觉得不舒服,请太医的时候查出有孕,你们两个在园子里碰见她不准再提这件事,把她气出个好歹,汗阿玛饶不了你们。”   “我们以后见着她绕道走还不成么。”胤祯嘀咕一句,注意到多宝阁上的自鸣钟,眼中一亮,“四哥,这个自鸣钟给我吧。”   胤禛脱口道:“不行!”   “小气鬼。”胤祯嗤一声,“那窗台边的花瓶给我,那个总可以了吧。”   “那个也不行。”   “都不行?你怎么这么小气,还是不是我四哥?不吃了。”胤祯说着,筷子往桌子上一扔。   “那两样东西是太子给我的。”胤禛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哪天太子问起来,我怎么说?转手给你了。太子准以为我不喜欢他给我的东西。”   “太子,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胤祯诧异,“汗阿玛叫他给你的吧。”   “汗阿玛也没有这么小的自鸣钟。”胤禛道,“太子不大方,但他手里有很多好东西,问他要个一两件,又正好不是他最喜欢的,他还是会给的。”   “这样啊。”胤祯眼珠一转,“弟弟问他要,他给吗?”   胤禛瞥他一眼:“你刚才还骂他的福晋丑,你觉得他给你吗?”   胤祯噎住:“十三哥,你没有骂太子妃丑,你去找太子要两样,回头咱俩一人一个。”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胤祥夹一块羊肉,“十四弟,你不要说二嫂丑,容貌是爹娘给的,如果可以选择,没人愿意丑。”   “你怎么跟四哥一样啊。”胤祯嘟着嘴道,“我就说一句,你看你俩唠唠叨叨多少,跟个话痨似的。”   胤禛咬一口大肉包子:“二嫂只是气色不好。嫁进毓庆宫调养两个月比大婚那会儿好多了,看着也不丑。至于她的眉毛为什么又粗又黑,太子说她有点八字眉,不弄那么粗,不笑的时候有点苦相,像别人欠她几百万两似的。十三弟,太子妃有孕,太子二哥今儿心情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我不去,多难为情啊。”九岁的胤祥已懂礼义廉耻,一副“管别人要东西也太不要脸了”的表情,“我可张不开口。”   胤禛一窒,好险被肉包子噎住:“错过这次可没下次。”   “十三哥,去吧,去吧。”胤祯道,“额娘因为太子妃被罚,咱们不找太子算账了,管他要点东西是应该的。”   胤祥手一顿,转向胤祯,不太敢相信他听到的:“罚德母妃的人又不是太子妃,跟她有什么关系?十四,你,你这属于强词夺理。”   “不去就算,别那么多废话,我回头去找九哥。”胤祯哼一声,给胤祥个侧脸。   胤禛直皱眉,这孩子如今怎么变这样:“十三,别管他,不想碰到太子二哥就去找二嫂,她比二哥好说话。你四嫂上个月过生时,二嫂还送给你四嫂一块怀表呢。”   “怀表?”胤祥眼皮一跳,“那我去二嫂那里碰碰运气。”   下午两点一刻,石舜华从东次间出来,西厢房的门打开。石舜华就看到三岁的小孩蹬蹬跑过来。段嬷嬷跟在后面惊呼,“大阿哥,小心点,小心点,别跑太快。”   “嫡额娘。”小孩仰头看着石舜华,绞着手指,露出羞涩的笑容。   石舜华问:“去不去前院?”   “去的。”小孩眼中一喜,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走吧。”后院四面全是房屋,石舜华呆在卧房里觉得闷,“日头大,去叫段嬷嬷抱着你。”   段嬷嬷撑着油纸伞,跟在石舜华身侧。到达前院东次间,小太监把后院卧房里的冰搬进来。石舜华刚睡醒,整个人懒洋洋的,没心情扮慈母,就说:“你们留在屋里陪大阿哥玩,我看会儿书。”   炎炎夏日,谁都不想搁门外守门,石舜华话音一落,满屋子宫女太监大喜。小孩却走到石舜华身边,弱弱地说:“嫡额娘,我也想看书。”   阿笙道:“大阿哥,福晋有点累,奴婢教你好不好?奴婢也识字。”   “好。”小孩打量一番阿笙,记起她就是那个帮他换掉三个坏蛋嬷嬷的宫女,“待会儿再玩。”   “那我们就待会儿再玩。”阿笙莫名想笑。   石舜华装作无意扫一眼低头装木头人,其实是想在屋里乘凉的一班宫女太监们,听到他们心里不断念叨她被书上的内容所吸引,忘记叫他们出去,不禁摇头失笑。   下午五点两刻,在畅春园无逸斋读书的皇子们陆续走出书斋。关系最好的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一块出来,便看到不远处十四皇子推着十三皇子往前走。   “他俩在干嘛?”好奇心胜的九皇子问。   相比而言,较为诚实的十皇子直接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往十三和十四皇子方向去。   “你俩不回去,在这里干嘛呢?”十皇子问。   胤祯一惊,回头一看是熟人:“十哥你属鬼的啊?走路都没声。”   “是你俩太忘我了。”九阿哥上前,“十四弟,回答你十哥的话。”   太子地位现在很稳,除了大皇子觉得比太子年长几岁,想跟太子掰掰手腕之外,其他的皇子潜意识把太子当成下一任君王。   大目标一致,打小住在南三所的皇子们不用处心积虑争夺储君之位,平日里也只能在功课上较劲。然而这些小皇子年龄都不一样大,真要说起来,功课也没什么好比较的,以致于从七阿哥到十四阿哥,这几位皇子间的关系都不错。   十四阿哥是无逸斋最小的阿哥,以后还指望着哥哥们带他玩,立刻把从胤禛那里听到的事讲给三人听。   生母是惠宜德荣之一宜妃的九阿哥,子凭母贵,打小就见惯了好东西,听胤祯说完,嗤笑一声:“四哥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一个自鸣钟就把他收买了。”   “不是一个。”胤祥道,“还有两个怀表,一个翡翠花瓶和青玉笔筒。”   “都是在太子那里弄到的?”十阿哥忙问。   胤祥点了点头,九阿哥看向八阿哥,趁着太子今儿心情好,咱们也过去试试?   “你们去吧。”八皇子跟太子不熟,不像四皇子胤禛小时候跟太子同居过,不好意思管他要物件,“我回去做功课。”   “功课什么时候不能做啊。”九阿哥抓住他的胳膊,“走啦,走啦,去看看。上次太子大婚,我都没看清太子妃到底有多丑就被五哥拉出来,刚好趁机过去看看,也不一定非管他要东西。”   “八哥,去吧,”胤祯道,“你们去,我躲在你们后面,太子妃不会注意到我。”   “为什么要躲?”十皇子不懂了。   十三皇子胤祥把胤祯的小舅舅当街闹事,被太子妃扔进顺天府一事说给几人听,“德母妃没能把她弟弟救出来,还被汗阿玛叱责一顿。”   “那德母妃估计得恨死太子妃。”九皇子说着,一顿,“十四弟,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回头太子妃看见你,又想到你那无法无天的舅舅,一生气令顺天府严惩,你额娘得连你一块恨。”   “汗阿玛罚德母妃的消息传出去,不用太子妃出面,顺天府也会严惩。”八皇子道,“十四弟,九弟说得对,你今儿真不适合去刺激太子妃。”   “所以我先前是叫十三哥去,没打算过去。”胤祯说,“可他临到头又反悔不愿意去,我只能自己上。”   “我们陪十三一起。”十皇子搂着弟弟的肩膀,“你回去等信。”   胤祯点了点头:“尽量多拿几个,四哥说太子的好东西多的用不完。对了,在前院东次间里,找太子妃要,别找太子那个小气鬼。”   夏天日头长,酉时了,太阳还很高。阿筝不敢自专,“主子,膳房着人来问,现在做晚饭还是过会儿再做?”   石舜华道:“天还早,待会儿再做。日头不下去,天热没胃口。大阿哥醒了么?”   “睡醒了。”阿笙道,“奴婢刚才进去看一眼,还不甚清醒,迷迷瞪瞪的问段嬷嬷他在那儿,得知在前院,你就在外间,又趴床上睡着了。大阿哥也是心大,在咱们这里也能睡得打呼噜。”   “说明你主子这里让他安心。”石舜华道,“我看到树叶动了,外面起风了,把窗户都打开。咦,那边是谁?”   “谁呀?”阿笙把窗户推开纱窗,就看到一群半大小子跟着霍林往这边来,再仔细看了看来人身上的衣袍,“爷的弟弟们吗?”   小顺子跑过来,垫着脚往外面瞅:“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不禁纳闷,“他们四位爷怎么过来了?” 第22章 厚此薄彼   “二嫂。”   “二嫂。”   “二嫂。”   “二嫂。”   四位皇子走到坐在天然木雕椅上的石舜华面前,拱手见礼。   石舜华起身,微笑道:“自家人,无需这么多礼,来人,看座,上茶。”   “二嫂,我们不渴。”九皇子开口。   石舜华听到一个人心里说她的声音很好听,人也比以前好看了。一个人心里念叨什么太丢人,太丢人了。一个人好奇宝贝在哪儿,怎么没看到。开口的九皇子心里在想着怎么管她要东西。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石舜华很是疑惑,想不明白就故意问:“你们是来找太子的?”   “不是!”胤祥脱口而出。   石舜华顿时认出来,他就是她跟太子大婚那日夸她声音好听的那个小皇子,原来是十三阿哥,   “那你们是来找我的?”   胤祥下意识点头。   石舜华便问:“找我何事?”   “我…我们……”胤祥犯难,长这么大从未管别人要过东西,怎么开口呀,“九哥,你说。   二嫂,九哥知道。”   “我……”九皇子来之前说得轻松,真面对比他大八岁,高一头的石舜华,到喉咙眼里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   八皇子见状,抓住九皇子的胳膊,打算向石舜华告辞。   石舜华见四个半大小子一个比一个脸红,暗笑不已,都怎么想的?不年不节的管她要东西,真是够了,“是不是饿了?御膳房今儿上午送来个西瓜一直放在井里冰着,先吃块瓜再说事?”   “嘎?”八皇子愣住,谁饿了?   石舜华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们这里还没做饭,不想吃西瓜就先吃点心?”   “我们不——”   “咕噜……”   八皇子噎住,循着声音看过去,十皇子正揉揉肚子,脸比下午练库布时热的还红。   石舜华好想放声大笑,一看到十皇子的脸红的滴血,轻咳一声:“小顺子,去把西瓜、桃和炸果子拿过来。”   “嗻!”小顺子跑出去抱来一个十多斤重的大西瓜,两名宫女分别端一盘大桃子和一些炸果子。   石舜华示意小顺子直接切开。   四位皇子面面相觑,现在还怎么办?   九皇子瞪十皇子一眼,你咋能那么饿呢你?   十皇子也很无力,肚子是他的不假,可肚子不听他使唤他能怎么办啊。   胤祥轻轻扯一下八皇子的衣袖,八哥,你最大,见识多,你说句话啊。   八皇子很想扶额,他都说不来了,非得把他拉来,现在怎么着,尴尬了吧?   别抱怨啊。九皇子拍他一下,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怎么不动声色地说出咱们来的目的。   石舜华听到四人的心里话,摇头失笑:“阿筝,去拿四个银勺子和四个碗。小顺子,把西瓜皮切掉,西瓜瓤放在碗里。十弟饿了,先吃个小麻花垫垫肚子可好?”   “啊,好。”石舜华的声音软软的,人又很温柔,相貌平平,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十皇子说出口才意识到他不但应下,还往前走了两步。   石舜华接过阿笙递来的毛巾擦擦手,拿一块麻花递给十皇子:“吃吧。”   “我还没洗手。”十皇子脱口而出。   “奴婢再去打盆水。”阿笙开口,粗使宫女立刻端着盆出去打水。   “嫡额娘?”大阿哥隐隐听到好些人说话,误以为是在做梦,揉揉眼睛起来依然听到有很多人说话,便坐在罗汉床上叫叫段嬷嬷给他穿鞋。   小孩撩开帘子,出来一看屋里真有好多人,“他们是谁?”   “你八叔,九叔,十叔和十三叔。”石舜华指着四个皇子,“大阿哥,喊人。”   小孩很是听话的喊完四个叔叔,走到石舜华身边,倚着她的腿,看起来格外乖巧。   “这是二哥的长子?”八皇子开口。   石舜华道:“是的,你们大侄子。”   “我额娘说二哥的长子身体很弱,和我弟弟差不多欸。”九皇子有个病弱的弟弟,所以对和他弟弟同命相连的毓庆宫大阿哥的印象很深。   “他的身体是很弱。”石舜华道,“不吃零嘴少吃药,饿了就吃饭菜,一段时间就好了。”   九皇子暗暗记下,接着就问:“西瓜和桃子也不吃?”   “可以吃两口。”小孩伸出两根指头,“我待会儿得吃饭。”   “对的。”虽说石舜华对大阿哥好是想让他和二阿哥离心,但从未想过作践小孩,“阿哥想吃什么去告诉阿筝,叫阿筝给你做。”   “好的。”小孩见桌上有很多西瓜,不担心西瓜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叔叔们吃光,给长辈们行了礼,就拔腿往外跑。跑到门口遇到高高的门槛,段嬷嬷想抱他跨过去,只见小孩摆摆手,“我自己可以。”趴在门槛上翻过去。   九皇子看直了眼:“这孩子感觉变好多。”   “小孩子能吃能跑身体才会好。”石舜华听到他心里很惊讶她怎么那么懂?她又没生过孩子,“拿咱们来说好了,整日里窝在房里不出去,吃饱了睡,睡醒了继续吃,三两天可以,十天半个月,人没精神不说,连饭都不想吃。”   “二嫂说得对。”十皇子咔嚓咬掉一块麻花,“有一次我生病,好几天没好,额娘不准我出去玩,每天窝在屋里我都快疯了,别说吃东西,我真想把桌子掀了。”   “你是贪玩。”八皇子不客气道。   “差不多啦。”十皇子一见碗和勺子来了,三两口把麻花吃完就去吃西瓜。   石舜华忙说:“麻花太油,十弟少吃点西瓜,否则会拉肚子的。”   “我知道的。”十皇子很想舀一勺碎冰洒在切成小块的西瓜上,怕半夜闹肚子,顿时不敢了。   十阿哥是贵妃之子,除了太子以外就数他身份最高。没见到之前,石舜华还以为他调皮且被惯得骄纵,见他这么听话很是意外:“十弟,你们要在这里用饭吗?”   十皇子想点头,一想到二嫂的男人是矜贵又孤傲的太子,连连摇头:“我们得回去做功课。”   “那你们快吃吧。”石舜华指着桌子上的碗,“八弟,九弟,十三弟,想吃桃子就叫小顺子给你们削皮。”   “不用,西瓜就很好。”八皇子平日里碰到太子,向太子请安,太子多数情况下是嗯一声就走。八皇子来之前认为进了东宫的太子妃应该和太子差不多,即便十四皇子先前说太子妃好说话,他也没太相信。岂料不但客气,还很热情,“谢谢二嫂。”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石舜华活了一辈子,当了两千多年的野鬼,心态老了,看着四个小皇子就像看到侄子辈,“不够再叫小顺子给你们切。小顺子,给爷送一盘去。”   “太子,太子二哥也在?”四位皇子手一顿,不约而同地往四周看。   石舜华道:“在东面书房里批阅奏折。你们不是来找我的么?”   “是,是的呢。”胤祥瞬间想到胤祯交代他的事。   石舜华挑眉,怎么还有个十四阿哥?   “十三弟,西瓜不好吃?”石舜华故意问。   胤祥:“很好吃。”   “可我怎么见你愁眉不展?”石舜华关心道,“我听你们二哥说,你们每天下午都有武术课,是不是中暑了?”   “不是。”胤祥想哭,二嫂,求求你,别问了。你这么关心弟弟,弟弟却惦记你的宝贝,你再说下去弟弟可就坐不住了。   石舜华嘴角一勾:“我昨儿也中暑了,用冰敷半天才好。如今天气热,你们可得注意。受不了就跟汗阿玛说,把武术课放到清晨或者傍晚。”   “二嫂……”胤祥的手一抖。   十皇子看不下去,十三弟怎么磨叽的跟个娘们似的:“二嫂,我们找你——”   “我们找你没什么大事。”九皇子打断他的话。   “那就是有小事?”石舜华顺着他的话说,“什么事啊?是不是请我帮忙,所以很为难?”   四位皇子相视一眼,更说出了,怎么办?   石舜华眨了眨大眼,眉毛跟着弯弯曲曲。胤祥不由自主地想到胤禛说太子妃把眉毛画粗,是因为她是八字眉,不好看。可胤祥觉得这一刻的二嫂不把眉毛画粗,也很美很美。   石舜华眼皮一跳,十三皇子有眼光:“你们不说,我该怎么帮你们啊?不如这样,不好意思跟二嫂说,我派人喊你们二哥过来。”   “别!”九皇子连忙拦住,老二过来,他们甭说拿不到礼物,估计还得被揍一顿,然后被拎到汗阿玛跟前再被批一顿,“二嫂,我说,我说。听说你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弟弟好奇,就,就想借几样玩玩,对,借几样。”   “是的,借几样。”八皇子使劲点了点头。   石舜华心里嗤一声,我信你们才怪,“大阿哥三岁,二阿哥还没满周岁,他俩还小,不太会玩,我们这里玩具不多。你们听谁说的?”   “四哥!”九皇子出卖胤禛毫无压力,谁叫他从太子这里弄走好几样东西,“四哥说你们这里好玩的太多,桌子上摆不下,都堆放在箱子里。”   小顺子嘴角一抽,真是有什么的兄长有什么样的弟弟。   “哦,你们说是皇上赏给我的?”石舜华恍然大悟,见他们没有直接开口要,还有廉耻心,便不再难为四人,“都在那儿呢。”西北角的几个大箱子,“来人,把箱子打开。”   有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胤禛在前,东宫太监熟门熟路把箱子抬下来放在四个皇子面前。石舜华道:“看中哪个就拿哪个,二嫂这里确实有很多。”   满箱子金银玉器出现在眼前,四人一愣,互看一眼,四哥没有骗人,二嫂真的很大方欸。   石舜华见他们又互相使眼色,“要不要倒出来?”   “不,不用了。”平日里最调皮的九皇子像换了个人,小脸儿通红,很是难为情。   石舜华道:“那我帮你们挑?”   “不用啦。”胤祥连忙说,“二嫂有孕在身,坐着歇着吧。”   “没事的。”石舜华抬抬手,小顺子等人吧箱子抬到红木大桌上面。   石舜华能听到四个皇子的心里话,挑的东西都令四人很满意。很少向别人道谢的四人抱着两个摆件,站到石舜华面前诚心道谢。   石舜华听到他们嘴上说谢谢的时候心里也在说谢谢,很是满意:“桃子还没吃,要不要带几个回去留着晚膳过后再吃?”   拿着掐丝珐琅镇纸和牙雕葫芦形笔掭的胤祥道:“我们也有。”   皇子份例有限,跟东宫没法比,而熟透的桃子又易坏,石舜华道:“拿着吧。你们的留明儿去无逸斋读书的时候带着吃。”   “谢谢二嫂。”十皇子还很饿,得了合心意的摆件,觉得石舜华真大方,也就不在跟她客气。   石舜华道:“阿笙,把桃子包起来。”   “谢谢二嫂。”四人满载而归,回去的时候欢天喜地。到半路上,八皇子猛地想到,“咱们把十四弟那份给忘了。”   “忘了就忘了。”九皇子道,“爷这辈子没这么窘迫过。幸亏二嫂好说话,换作二哥,他能嘲笑死咱们。”   八皇子:“那十四弟管咱们要怎么办?”   “我的给他。”胤祥道,“我俩说好的,我一个他一个。”   八皇子想一想:“十四弟如果不愿意,我也给他一个。”   “那我也给他一个。”九皇子道,“给他一个大桃子。”   “老八他们过来管你要东西,你还真就一人给他两个?”太子听霍林说来了几个皇子,当时奏折批一半,太子想着几个弟弟不是什么贵客就没动弹。等余下的奏折看完,过来就看到奴才们正在分食西瓜,收拾东西,一问才知康熙赏赐的物件少了八样。   石舜华点头:“怎么啦?”   这个败家娘们!还好意思问。   太子眉头紧皱:“福晋啊,不是孤小气,孤那么多弟弟,今儿老八、老九、老十和十三过来,赶明儿老七、十一、十二和十四也过来要东西呢?再过几年,十五和十六长大了,说不定还有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你今天开了个头,以后他们过来你能说不给?都是弟弟,没得厚此薄彼。”   “不,不会吧?”石舜华顿时不确定了。   “福晋,七月初三是十四阿哥的生时。”张起麟小声道:“爷每年都会叫内务府置办一些同样的毛笔或者砚台,皇子们过生时的时候,爷就叫奴才送过去。因为收到的生时礼物都是一样的,这么多年过去,皇子们也没因此说过爷什么。”   石舜华心想,怎么没说过,一个个都嫌太子小气。   “你的意思十四阿哥会趁着他生时那天来找咱们要东西?”石舜华说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八弟他们几个今天很害羞,我如果不提起,他们吃了西瓜就回去了。”   太子叹气:“因为他们都不是十四。福晋,要不要打个赌,如果七月初三那天十四过来,以后听孤的话,不准再像今儿这么大方。”   “好啊。”石舜华说着,莫名觉得不安,可她一想八皇子几人害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说:“如果你输了,你也不准再干涉我。” 第23章 皇子秉性   太子想也没想:“可以!”   石舜华见状,心中愈加不安。晚饭后太子去前院歇息,石舜华找来在宫里呆很多年,早年在乾清宫当值的谢嬷嬷问:“嬷嬷对皇子们了解多少?”   “福晋想知道哪位皇子的事?”谢嬷嬷问。   石舜华:“都说说吧。”   “那老奴就直说了?”谢嬷嬷试探道。   石舜华:“这里没外人,不会传出去,嬷嬷大可放心。”   “大皇子身手好,智谋不足,早年养在纳兰大人府上,回宫后直接住在南三所,跟惠妃娘娘感情一般般。大皇子很孝顺,但朝堂上的事只听纳兰大人的话。纳兰大人权欲极重,惠妃娘娘希望大皇子老老实实当个王爷,以致于大皇子觉得惠妃娘娘头发长见识短,母子二人有不少矛盾。”谢嬷嬷说着,缓口气,“三皇子和荣妃刚好和惠妃母子相反。”   “相反?”石舜华诧异,“我在家时老太太说惠妃是四妃之首,最重规矩,宜妃性子泼辣,她生的五皇子又养在太后身边,太后心向着她,行事作风便有些随性,或者说张扬。德妃是四人中家世最差的,没有耀武扬威的底气,只能装贤惠。唯有荣妃真安分。”   “和硕大长公主说对一半。”谢嬷嬷道,“荣妃早年连生两个皇子夭折后,十二年生下三公主,因不是阿哥,十三年又生个孩子,是个皇子,但只活一天。四个孩子只有三公主活着,按常理来说荣妃该好好照看三公主,但她第二年又生个皇子。   “听说小皇子一周岁左右总是生病,荣妃可能怕儿子熬不过去,十六年又生个孩子,就是如今的三皇子。老奴说到这里福晋应该也能看出荣妃娘娘的个性不服输。   “事实上荣妃娘娘对三皇子要求极严。三皇子还没到四岁,荣妃就把他送去上书房。那时太皇太后还在,太皇太后觉得三皇子年龄小给拦了下来。直到三皇子六岁,才允许三皇子像大皇子一样去上书房读书。”   “按照嬷嬷这么说,荣妃很希望三皇子把殿下挤下去?”石舜华问。   谢嬷嬷心中一凛,摇了摇头:“老奴也不清楚,只知道三皇子好琴棋书画,对政事不如大皇子上心。荣妃娘娘因此嫌三皇子不长进。”   “嬷嬷从哪里知道的?”石舜华好奇道。   “老奴以前在乾清宫时,月钱和四季衣裳由后宫发放。领月钱,取衣裳的时候,听小宫女说几句听出来的。”谢嬷嬷道,“荣妃送三皇子进上书房一事,在后宫呆十五年以上的老人都知道。惠妃跟大皇子争吵,这事是早年延禧宫里几个挑水的太监说的。”   “没看出来啊。”石舜华一直以为只有大皇子一人想把太子拉下马。   阿笙沉思一会儿:“主子,咱们要不要告诉爷?”   “不用。”石舜华道,“如今出宫建府的皇子只有四人,其中四弟跟爷关系好,他们三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大皇子有纳兰大人,三皇子有荣妃支持,五皇子有太后,这三位今儿大皇子去皇上面前说两句爷的不是,明天换三皇子,后天是五皇子,即便皇上对爷深信不疑,日久天长,皇上也会怀疑爷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多问题。”阿笙道。   石舜华笑道:“大皇子跟爷不对付,皇上不会信他。听嬷嬷这么一说,三皇子就是个书生。古人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他不足为惧。至于五皇子,太后不偏袒他还好,太后越偏袒,皇上会越疏远他。”   “这是为何?”阿笙问。   石舜华:“皇上的生母不是皇太后,把皇上养大的人是太皇太后,皇上和皇太后只不过是名义上的母子。嬷嬷,我说得可对?”   “福晋看得真切。”谢嬷嬷暗暗赞叹,“大清讲究孝道治天下,皇上以身作则,太后她老人家不干涉政事,皇上很乐意当个孝子。可皇上先是人君,再是人子。这两点冲突,皇上会让太后明白,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想收随时可以全部收回。”   “还有一点,太后是蒙古人。”石舜华道,“你们看皇上的后宫,生下皇子的有几个蒙古人?”   阿笙连连摇头,根本没有。   “大清入关靠的是铁骑。当年元朝的铁骑踏到洋人老家,皇上防着他们呢。”石舜华道,“皇上经常去塞外,我觉得真实目的就是敲打那些蒙古部落首领。”   “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嫁去蒙古,不是因为皇上怕蒙古人,是安抚他们?”阿笙问。   石舜华颔首:“大清将士不擅长水战,依然能把台湾打下来,又怎么可能怕蒙古族。送几个公主过去就把蒙古一众安抚下来,不必劳民伤财,皇上自然不想动武。”   “只是可怜那些公主们。”阿笙叹了一口气。   石舜华:“可怜的从来不是在哪儿生活,不会过日子的公主留在京城也过不好。公主们身后有整个朝廷,皇上又经常去塞外给她们撑腰,听说蒙古族女子地位很高,她们立起来,我倒是觉得比在京城好。”   “老奴赞同福晋的话。”谢嬷嬷道,“老奴当初之所以入宫,是奴婢的娘要给奴婢裹脚。奴婢受不了那个痛,不愿意。奴婢的娘说,你留着天足以后没人愿意娶你。那时候老奴家里也不富裕,朝廷选秀的时候选宫女,老奴就选择入宫了。”   “谢嬷嬷也没有裹脚?”阿笙惊讶,“我也没有。不但我没有,阿筝,阿箫,阿笛也没裹脚。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些汉人一定会裹脚。”   谢嬷嬷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   石舜华开口道:“阿笙,你爹娘也是汉人。”   “不一样的,主子。”阿笙道,“奴婢的爹娘虽然是汉人,但在府上待久了,习惯就跟您差不多,就算奴婢不裹脚,府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像谢嬷嬷这样生活在汉人村落里,不裹脚就是个另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阿笙姑娘说得对。”谢嬷嬷道,“我们村有人在满人大臣府上当差,家里的姑娘不裹脚,村里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把他们当成半个满人,生活习俗不一样,大家能谅解。”   石舜华:“谢嬷嬷,继续说,四皇子就不用说了,太子比你我了解。”   “七皇子的脚有点残疾,因为这点性格很是腼腆。八皇子的生母身份低,但八皇子打小养在惠妃身边,惠妃和大皇子争吵时,八皇子在中间说和,安慰惠妃,所以惠妃很疼八皇子,吃穿用度也比生母同是庶妃的七皇子好很多。”谢嬷嬷说着,一顿,“其实七皇子也不差。”   “相对来说是不差。”石舜华道:“你继续。”   “九皇子的性格跟宜妃有些像,也随了宜妃的精明。”谢嬷嬷道,“十皇子的额娘是贵妃,子凭母贵,没人敢招惹他,奴才都顺着他,性子就有点单纯。十一皇子身子骨弱,三天两头生病,一病就是小半个月,出来的次数少,老奴不了解。”   石舜华:“十二皇子是苏麻喇姑养大的,苏麻喇姑本分,她养大的皇子也不会差。说说十三和十四吧。”   “这两位皇子在南三所的住所相挨着,年龄相仿,关系倒是很不错。德妃疼十四皇子,也就顺便佛照一下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因生母是庶妃,知道没有胡闹的底气,比较懂事。”谢嬷嬷说到这里,不禁叹气,“佟皇后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因佟皇后的关系平日里很关心四皇子。五公主又得太后喜欢,十四皇子有这么一对哥哥和姐姐,生母是庶妃,在宫里也不会受到委屈。可德妃不是庶妃,还是后宫四妃之一,德妃又疼十四皇子,就把十四皇子惯得有些骄纵。”   “等等,嬷嬷,因为喜欢小儿子,就可劲惯小儿子?说不通啊。”阿笙道,“不应该是因为喜欢,才严格要求,望子成龙么?”   石舜华坐太久,站起来走动走动:“德妃以前是干什么的?”   “宫女啊。”   “对,是宫女,而且是包衣。”石舜华道:“不是读遍史书,精通琴棋书画的高门嫡女,她的见识导致她疼孩子就把一切给孩子。说白了这就是眼皮子浅。更何况她不喜四皇子,只认十四皇子一个儿子,可不得要月亮不给星星。”   “你这么一说,七月初三,十四皇子真有可能找你要生时礼物?”阿笙忙问。   石舜华也不确定,毕竟胤祯只有七岁,年龄太小,心性不定:“有可能。”   “爷不同意给,您怎么打算的?”阿笙问,“要不初三一大早,奴婢就在前院等着,只要一看到十四皇子,奴婢就说你身体不舒服,在后院歇着。反正爷很忙,他也不敢打扰爷处理事务。”   “你叫我躲着他?”   “奴婢没这么说。”阿笙连忙道,“可您不躲着他,爷就会生气。”   石舜华想一想:“阿笙,去找两个人到城里把民间小孩喜欢玩的那些布老虎,泥人,风筝等物全买来。通知膳房初三早上做些茯苓糕,太和饼,蜜饯、酥饼和水果冰饮。爷不准我再像今天这么大方,我送给十四弟一些民间玩意,爷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爷会说你抠字眼。”阿笙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些皇子不是四皇子,不得生母喜欢。在宫里除了皇上没别的依靠。您对他们再好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石舜华:“他们年龄小,还知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即便不能多个帮手,也比被大阿哥笼络去好。”   “福晋说的是。”谢嬷嬷道,“福晋跟皇子们熟识了,大皇子想拉拢他们,一想到从你这里拿到好几样东西,也不会亲近大皇子。毕竟殿下还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奴婢这就去办。”阿笙推门出去。   七月初三,早上七点两刻,太子带着跟屁虫从正殿出来,看到路口站在三个半大小子。   胤禛眯着眼远眺:“十四弟?他不去用早饭,怎么跑这里来了?”   五天前,胤禛这么问,太子可能会冷冷地回一句,鬼知道。然而今时今日,太子心中冷笑,嘴上说:“等你?”   “可能吧。”胤禛走到跟前,见太子也跟上来,正想问你怎么也过来了?话到嘴边意识到这个路口是太子回讨源书屋必经路口,“十四弟,找我有事?”   胤祯看太子一眼,见他跟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走到胤禛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听说你天天去太子二哥那里用早膳,弟弟也想去尝尝。”   胤禛打量他一番,见他眼神闪烁:“七弟和十二弟也去?”   “我,我们——”   “七哥和十二哥陪弟弟一起去。”胤祯跟着胤禛看向太子,“太子二哥,可以吗?”   太子:“当然可以。”胤祯一喜,太子就说:“但是你二嫂得守孝,孤陪她吃二十七天素食,孤那里的包子都是素馅,你们吃不惯。”   “昨儿吃太多油腻的,刚好吃点素食。”胤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胤禛见状,哪还不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要干嘛?   “不准坏我的事。”胤祯无声地威胁。   胤禛嗤一声,屁大点孩子居然敢吓唬我?行,我就看你想干嘛。   “你们先去西次间,我去后院跟你们嫂子讲一声。”到达讨源书屋,太子开口道。   “二哥忙去吧。”胤祯自来熟,挥挥手,一见太子走远就到处翻看,“十三哥说汗阿玛赏给二嫂的东西搬到了西次间,怎么没了?”   胤禛眉头一挑:“你们仨来找二嫂要东西?早几天不是来过一次了么,怎么还要?”   “四哥,不是我们仨。”十二皇子道,“上一次是十三弟和八哥他们四人,十四弟没要八哥带回去的礼物,说他自己选,就让我俩陪他一起。八哥他们不好意思再过来了。”   胤禛顿时明白:“上次东西放在前院,是因为二嫂还没来得及收拾,十四弟,不要找了,没有。再说了,你现在最当紧的不是找出东西在哪儿,是得想办法混进后院见到二嫂。或者你直接跟太子二哥开口?”   “不不不。”胤祯连连摇头,“我去年过生时,太子二哥就送我一只毛笔,笔杆还是木头的,他这么小气的人,我吃他一顿饭估计都得心疼,汗阿玛赏给他的东西?想都不用想。”说着,眼珠一转,胤禛见状正想开口,就听到,“反正我今天才七岁,还小,直接去后院找他。”说着,拔腿往外跑。   胤禛起身跟上去,到门口想起太子的几个妾就住在后院厢房里,猛地停下来,“十二弟,你年龄小,跟上去看看。”   “我十岁了,不小了,不去。”十二皇子直接说。   “福晋,愿赌服输,以后听孤得。”太子说着,见她往外看,“孤在跟你说话,别想装傻。”   石舜华:“妾身没装,你的十四弟来了,先想着怎么把他打发走,再跟妾身说赌约之事吧。” 第24章 太子爷很忙   太子:“孤知道十四弟,等等……”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七岁大的小孩正往这边跑,“十四弟怎么来了?”走到门外问。   胤祯跟太子不熟,以往又从未见太子笑过,以致于在胤禛面前皮上天的小孩很怕这个比他大十四岁的兄长:“我,我……我听说二嫂有孩子了,年后大侄子就出生了,我来看看二嫂。”   “十四弟有心了,谢谢十四弟。”石舜华跟着出来,“我和你大侄子都很好。听殿下说十四弟还没用早膳,我叫膳房人摆饭。”   “早饭不急。”胤祯脱口而出。   太子无语:“你们今天上午不用上课?”   胤祯噎住,“要,要的。”   “要就赶紧回去吃饭。”太子道,“去晚了被师傅告到汗阿玛那里,小心汗阿玛罚你。”   生时礼物重要,课业更重要,不对,胤祯猛地想到:“今天是我的生时,不用上课欸。”   “不用?”石舜华看向太子,为什么?   太子也想起来,“生时当天可以歇息,不用向师傅请假。不对,十四弟,今天是你生时,早上怎么还去无逸斋读书,奴才没提醒你?”   胤祯呼吸一窒,他能说昨晚有提醒,可他惦记着太子妃的礼物一时忘记了么,“我早上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哥哥们去无逸斋了。”   “十四弟真是个好孩子。”石舜华不吝夸赞。   胤祯眼中一亮:“二嫂,我这么乖,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每年我生时,太子二哥都会送我一个礼物。”   石舜华微微一愣,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按常理来,转向太子,我该怎么回他?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不能忘记答应孤的事。太子冲石舜华挑了挑眉。   胤祯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石舜华,眼珠一转,故意问:“二嫂,你是在和二哥眉目传情吗?”   太子眼皮猛一跳。   石舜华神色僵住:“不,不是,我在想给你准备的礼物放哪儿去了。对了,我想到了,阿笙,去把我给十四弟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嗻!”阿笙去东厢房搬个木盒子出来。   胤祯大喜,继而再一想,不对呀,太子妃怎么知道他惦记东宫的宝贝?待阿笙走近,胤祯立刻掀开盒子,吃惊道:“布老虎,泥人?这是送给我的?”   “不喜欢?”石舜华明知故问,“我找人问六七岁的孩子喜欢什么,他们很喜欢这个铜钱穿成的小马驹,好多小孩都想要一个。我本来还想给十四弟准备一串冰糖葫芦,天气热,冰糖会化就没有做。十四弟喜欢吃冰糖葫芦,我现在就派人去买。”   “……不用了。”胤祯望着箱子里民间小孩喜欢的不倒翁、风车等物,泫然欲泣。   石舜华担忧道:“十四弟是不是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七巧板、九连环、鲁班锁、华容道还是蒙古象棋?”   “他一个人玩不了那么多。”太子很好奇时常堵得他说不出话的人会怎么应付皮孩子,没想到她来个装糊涂,“十四弟,孤帮你拿到前院去?”   “可,可是我不想玩这些啊。”胤祯想点头,一想到他四哥说太子妃很好说话,“二嫂,我都长大了,这些东西是三四岁大的小孩玩的。”   石舜华眉头一挑,这孩子是做大事的人,第二次见她就敢直接说不喜欢,“既然十四弟不喜欢,阿笙,把这些给大阿哥送过去。十四弟喜欢什么,我差人去买。”   “不用买,二嫂这里就有。”胤祯连忙说。   石舜华装作不知:“东宫除了那些玩具,都是你二哥这么大的人用的东西,没有适合你的欸。”   “有的,有的。”胤祯想说白玉洗,掐丝珐琅镇纸,到嘴边又怕东宫没有了,想一下,“怀表,我没有怀表,听说二嫂有好些怀表,我想要一个怀表。”   “十四弟,这是什么?”太子伸手抓起他坠在他胸前的金链子,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怀表到太子手里。   胤祯脸色一僵,他娘的,谁放在他衣裳上面的?   “十四弟,你是不是因为你舅舅被你二嫂扔进顺天府的大牢里,所以故意为难你二嫂?”太子一副“你就承认吧,孤已经看出来了”的表情。   胤祯僵住。   “十四弟,原来你不是真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石舜华故作惊讶,“既然你为你舅舅来的,那我派人通知顺天府把你舅舅放了。”   “不是!”胤祯连忙摇头。   石舜华困惑道:“那是因为什么?姓乌雅的人我只见过你舅舅,到现在我连德母妃都没见过。”   “其实,其实我,我……”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胤祯第一次遇到有口难言的情况,急得抓耳挠腮,“我在四哥那里看到个很好看的花瓶,特别喜欢,四哥说是二哥送给他的,就,就想要一个。”   太子嘴角一勾,这熊孩子可真是老四的亲弟弟,坑亲兄弟一点也不手软:“那个花瓶只有一个,孤这里没有了。”   “那就算了。”胤祯很失望道。   石舜华却没打算放过他:“十四弟,二嫂给你备的这些东西还要不要?”   不要白不要,胤祯想也没想:“要,谢谢二嫂。”   “走吧,去前院用早膳。”太子接过箱子,领着他去前院。   阿笙望着一高一矮两个背影:“主子,您都答应大阿哥,那些东西给他。”   “再去买,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石舜华道,“我没想到十四弟的脸皮比八弟他们四个加一块都厚,还以为他就算不喜欢那些小玩意,也会挑一两样。”   “谁叫您跟十四爷客气的。”阿笙道,“奴婢算是看出来了,他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石舜华笑道:“龙生九子,还各有所好呢,何况十四弟排行十四,咱们也不能要求他跟十三弟一样。再说了,这么大点的孩子,多吃几次尴尬就长进了。”   胤禛、七皇子和十二皇子很是担心有些骄纵的胤祯口无遮拦,继而被太子收拾。一见他出来,胤禛就问:“你——二哥,这是拿的什么?”   “你二嫂给十四弟准备的生时礼物。”太子不等几个弟弟开口就说:“先用膳,七弟和十二弟读书快迟了。”   胤禛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没有再问。而出了讨源书屋,就迫不及待叫胤祯的侍从把箱子打开。   “不准开!”胤祯话音一落,箱子打开。   胤禛勾头一看,顿时忍俊不禁:“二嫂,二嫂真有心。”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十二皇子忙问。   侍从弯下腰,十二皇子一眼就看到铜钱穿制而成,活灵活现的小马驹:“咦,这个好。难怪十四弟要来找太子二嫂。改天我过生时,十四弟,你也陪我来找二嫂啊。”   “二嫂做事面面俱到,你不来找她,她也会给你准备礼物。”胤禛是知道胤祯想要什么,但太子妃准备的小玩意的确非常适合七岁小儿,“十四弟,你如果不喜欢,我拿回去留着给你侄子玩。”   “想得美。”胤祯赶忙拦住。   胤禛见状,笑笑说:“今儿额娘派不派人来接你回宫?”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派人过来。”胤祯不太确定,毕竟早两天德妃刚被康熙叱责。   胤禛:“那跟四哥去四哥府上,额娘如果不派人来,四哥叫府里的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四哥。”胤祯难过的心好受许多。   太子心里也舒坦了:“福晋,待会儿再派人去城里买些小玩具,改天老八他们几个再过来打秋风,就给他们那些东西。”   “知道了。”石舜华并没有去街上买,而是照着给大阿哥买的玩具,绘制一些图叫工匠照着图做。   崔管事办事利索,石舜华五月中交代他的事,他五月底就招来三十名工匠。其中有会制胭脂水粉的,也有会制马车的,也有会做金银首饰的,同时向托他卖福寿膏的洋人要四个洋人。   工匠拖家带口住在石舜华的庄子上,精明的商人崔管事不想白养这些妇人孩子,命令工匠教他们的妻儿做东西。学会了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廉价卖给金玉满堂店。   跟着洋人学西洋学的工匠每月有月钱,妻儿老小还能做点东西拿去卖,虽然便宜,工匠的家人也乐意干。   过去的一个多月,工匠们能用英吉利语跟他们的洋师傅们讲两句,工匠的家人也学会做简单的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工匠却什么也没做。   以往每天不停地干活的双手闲了一个月,拿到崔管事送来的图画,一听有事可干,闲不下来的工匠们大喜若狂。   七月初六上午,石舜华把她祖父送走。七月初八上午崔管事去石家找庆德,当日下午,庆德拎着两包东西来见石舜华。   石舜华看到实物比她想象的还精致、生动,很是惊讶:“这么快就做好了?”   “人手多,这些小孩子玩意对他们来说很简单。对了,洋人说要想学会做他们的东西,得学会他们的语言和他们用的数字。崔管事和工匠都没多想,就说学。一学才知道,洋文很难学,崔管事就怀疑洋人故意拖延时间。”庆德道,“崔管事叫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殿下说洋文起初难学,开窍了跟汉语一样。”石舜华道,“你回去告诉崔管事,工匠们能跟洋人正常聊天了,就叫洋人指点工匠做东西。别一味地听洋人说的方法,多试几次。工匠现在是不是天天跟洋人学西洋学?”   “是的。”庆德点了点头。   石舜华想了想:“告诉崔管事,每天上午学一个时辰,下午学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做他们擅长的东西。”   “那洋人呢?”庆德问,“闲养着他们?”   “当然不。”石舜华道,“叫洋人教那些工匠的孩子西洋文。对了,庄上的孩子愿意学,叫洋人一块教,不收费,笔墨自备。”   “叫小孩跟着学?”庆德惊讶道。   石舜华:“工匠也会老。他们老了以后,后继无人,堂堂杂货店还是得找洋人买东西。”   “对,对,你考虑得对,我一时没想到。”庆德道,“我这就回去告诉崔管事。”   石舜华道:“等等,我还没讲完。交代崔管事,再从别处找几个洋人,把庄上洋人教的东西拿给那些洋人看。”   “以防他们乱教?”石舜华点头,庆德道:“我如今在家闲着没事,这事我来办。招到洋人后安排在我庄上,回头叫工匠去我庄上见洋人,崔管事找的那些洋人也不会发现。”   “行。”石舜华道,“有急事去找四皇子,他进出畅春园方便。”   “四皇子?”庆德眼神一闪,“以往听说他跟太子关系最好,不是谣传?”   石舜华:“不是。今儿早上还在这里用饭。”   “你二哥回去了?”太子回来后,见前院安安静静,到西次间,看到只有石舜华和她的两个大丫鬟在,“哟,这就是庆德送来的?”拿起桌子上的小玩意问。   石舜华“嗯”一声,放下手里的白玉棋子:“有几样给大阿哥了。过几天十六弟的满月礼,咱们要送礼么?”   “给孤的阿玛的儿子送满月?”太子啧一声,“孤也不知道该送什么。要不孤回头问问汗阿玛?”   “你确定汗阿玛不会把你打出来?”石舜华笑眯眯的问。   太子撇撇嘴:“要不就把这个小狮子送过去?”   “说正事呢。”石舜华道,“你找机会问问大哥,大嫂送什么。”   “要问你问。”太子道,“自打你有了身孕,胤禔见着孤就刺孤,跟个疯狗似的。孤躲他还来不及呢。”   “你没还击?”石舜华诧异道。   太子:“我懒得搭理他。汗阿玛知道他心急儿子,我跟他叨叨,汗阿玛也会劝孤要多理解他。”   “四弟妹会去吧?”太子摇头表示不清楚。石舜华道,“明儿四弟再跟过来用早膳,你叫他回去问问四弟妹,咱们比四弟妹多一成。”   “为什么要比四弟妹多一成?”太子不明白。   石舜华:“因为你是储君,无论干什么都要拿出储君的气度。”   “……今儿早朝收到一封三公主送来的喜报,她的长子出生了。”太子道,“汗阿玛特别高兴,已令内务府准备礼物,孤是不是也得备一份?” 第25章 准备贺礼   石舜华:“三公主?”   “端静,生母是庶妃布贵人,这些年在宫里就是个隐形人。”太子说着,一顿,“孤是太子,在寻常人家就是嫡子,应该不用给庶女送礼吧?”   石舜华:“汗阿玛还是皇上呢。”   太子噎住:“…小十六的满月礼,三公主儿子的贺礼,过些日子老三娶嫡福晋,孤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你说呢?”石舜华反问。   太子想死:“咱俩成亲的时候,他们都没送礼物。”   “你跟他们一样吗?您是嫡子,还是太子。”石舜华道:“搁寻常百姓家,分家的时候嫡子拿大半家产,嫡次子得小半家产,庶子能得多少全看当家主母心情如何。所以庶子偶有失礼处,人们也会原谅,只因他庶子,不是要承担家族重任的嫡子。”   “按照你这么说,就算你的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也经不起三天两头送礼。”太子想一下,就说,“你还是派人去宫外采买吧,民间东西便宜。”   石舜华轻笑一声:“汗阿玛赏给咱们那么多东西,把你我不喜欢的挑出来,再去宫外买一些,收拾两车——”   “两车?!”太子震惊,“你还真舍得。”   石舜华哆嗦一下:“别这么大声音啊,吓我一跳。三公主的儿子是你外甥,而你也是他唯一的嫡亲舅舅。我大哥的长子出生,他大舅哥还送两车东西呢。一车小孩子用的东西,一车只能供着的御赐之物,悄悄送到汗阿玛那里,回头三公主只收到你和汗阿玛送的东西,自然只认你这一个兄长。   “园子里人多眼杂,送贺礼一事也只能瞒得一时,过些日子传到布贵人耳朵里,她会打心眼里感激咱们。你心疼东西像流水一样往外出,那就在汗阿玛跟前表现出东宫很穷,赶明儿汗阿玛自然会找机会补贴咱们。”   “那不就相当于拿汗阿玛的东西送人?”   石舜华:“汗阿玛虽是君也是父,当儿子的吃不上饭,他必须负责。再说了,他如果放咱们出去,咱们买几处庄子,再开几家铺子,也用不着找他要。”   “汗阿玛不会放孤出去。”太子道,“咱们出去内务府就得重新建一处东宫。耗费巨资不说,城内也没那么大空地。”   石舜华接道:“也不方便你帮他批奏折,对吧?所以,没钱就找汗阿玛要。”顿了顿,“爷如果拉不下脸,我出面要。”   “你去找汗阿玛?!”   石舜华:“不需要。汗阿玛关心你,更关心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改天妾身在奴才面前透露一些,通过霍林和王以诚的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就行了。”   “这么麻烦?”太子讶异,“等等,王以诚会帮你传话?”   石舜华:“不知道。不过,上次德妃的人求见汗阿玛,王以诚都不介意告诉咱们,我想这么一点小事,他应该会跟梁九功说。汗阿玛想知道咱们的事,只能找他的心腹太监梁九功去查。”   “难怪你之前对那个奴才那么客气。”太子恍然大悟。   石舜华摇了摇头:“我当时没想过这些,只是想礼多人不怪。”   “咱们的东西都在宫里,得派人去宫里拉回来。”太子道,“只是咱们的人一旦到宫里,后宫那些女人就该知道了。”   “叫张起麟、小顺子,阿笙和阿箫过去拉东西。”石舜华道,“毓庆宫里只有几个看门的,装东西的时候把他们赶去前院,后宫那些母妃想破头皮也想不到。”   太子仔细想了想:“你安排吧。但是,别累着孤的儿子。”   “万一是个闺女怎么办?”石舜华顺嘴问。   太子呼吸一窒:“没关系。反正大嫂连生个四个闺女,你才生一个。”   “还有三次机会么?”石舜华反问。   太子脸色骤变:“别乱讲,孤不想要四朵金花。”   石舜华噗嗤笑喷,一见太子瞪她,连忙说:“阿笙,去拿笔墨纸砚,我写单子,你们从城里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东西买齐。”   “现在就准备啊?”太子诧异道。   石舜华:“汗阿玛高兴,内务府不敢拖延,保不齐明日早朝就备好了。”   翌日,早朝,太子心里惦记着给三公主的贺礼一事,便时刻注意着内务府总管。下朝后看到内务府总管海拉逊被康熙留下来,立刻往讨源书屋去。   胤禛只是跟三皇子说两句话,再找太子就发现太子不见了。天天去讨源书屋蹭饭的四皇子胤禛不好意思自己过去,骑马回家,到家已热得满头大汗。   四福晋吃惊道:“出什么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胤禛不明白。   四福晋:“爷这些日子每天早上都去太子那里用早膳,今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你说这事啊。二哥明知道我早上去他那儿吃饭,见我和三哥说话就故意不等我。”胤禛道,“我还以为他会跟二嫂学大方点,没想到比以前更小气。”   “太子可能有什么事吧。”四福晋道。   胤禛摇头:“他整天在园子里住着,汗阿玛不找他,他什么事也没有。”   太子匆匆到家,就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石舜华道:“在前院西次间里堆着,爷用过早膳就去问汗阿玛,内务府准备的礼物什么时候送过去。”   “行,摆饭吧。”太子怕内务府的动作太快,放下碗筷就往康熙那儿去。   康熙却是刚拿起筷子,看到太子不经通传直接进来,眉头一挑:“保成有事?”   “有事。”太子在康熙面前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儿臣也给三妹准备一份礼物,想麻烦内务府的人一块给三妹送过去。不过,跟汗阿玛的贺礼没法比。”   康熙眉头微蹙,不太敢相信他所听见的:“你,说什么?你也给端静准备了礼物?”   “是啊。”太子心想,是不是觉得很意外,以后意外的事多着呢,“其实是福晋准备的,儿臣也不清楚都有些什么东西。”   康熙一听到儿子说起儿媳妇,瞬间淡定:“内务府的人明儿一早出发,你叫人把东西拉过来吧。”   现在拉过来?那可不行。太子道:“还没收拾好,内务府的人明日走的时候再去儿臣那里拉东西成吗?”   “这有什么成不成的。”康熙道,“赶明儿内务府的人来向朕辞行,朕叫他们过去。”   太子拱手道:“那儿臣就回去告诉福晋?”见康熙点头,就说:“儿臣不打扰汗阿玛用膳,儿臣告退。”   “去吧。”康熙望着太子走远,放下筷子,不禁感慨道:“以往有时连朕的生时都能忘记,如今居然知道给妹妹准备礼物了。”   梁九功笑道:“太子爷长大了。”   “可不是么。”康熙拿起筷子,笑呵呵道:“朕乍一听他也给端静准备了礼物,朕险些朝腿上掐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奴才不如皇上定力好,刚才真往腿上掐了一下。”梁九功心想,您是没掐自己,但您筷子上的肉掉了,“有太子妃提醒太子,太子以后会越来越成熟。”   康熙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保成福晋很不错。”   石舜华料到内务府的动作很快,没料到一天之内就准备好。听太子讲完,就带着她和太子的心腹去西次间,把礼单重新对一遍,确定东西包好,路上翻车也不会摔碎,便令太监把东西抬到廊檐下。   翌日早上,太子刚回到讨源书屋,送贺礼的侍卫赶两辆空车过来,张起麟看着他们把东西装上车,就去后院向主子禀报。   太子看着石舜华问:“刚才孤要出去,为什么拦着孤?”   “有张起麟在就好了啊。”石舜华道,“东西我昨儿反复检查三次,没有问题,爷不用担心。”   “以前顾问行和梁九功来送东西,你都客客气气的,这次怎么不过去了?”太子并不是担心礼物有破损,他和端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没什么感情,之所以准备贺礼,只不过是做给康熙看。   石舜华没听明白就听他的心里话,搞清楚他纠结什么,笑道:“ 侍卫是朝廷的人,你是储君,他们不敢得罪你。梁九功和顾问行是汗阿玛的人,我们得罪他们,他们就敢在汗阿玛面前公报私仇。张起麟,我说得对不对?”   张起麟头皮发麻:“福晋,奴才可从未在爷面前乱讲过。”   “瞧瞧,瞧瞧,我又没说你搬弄是非。”石舜华说着,话锋一转,“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   张起麟想给她跪下:“奴才胆子小,不敢。”   “怂货!”太子替他丢人,“滚出去。”   “嗻!”张起麟大松一口气,一溜烟跑出去,端是怕被石舜华逮住,继续借机敲打他。   石舜华道:“爷是储君,将来那些王公大臣都是您的臣子,您不需要拉拢他们,对待老臣稍稍恭敬一点便可。话说回来,你和他们处的太好,汗阿玛指不定以为你等不及了呢。”   “福晋,能说说有你不懂的吗?”太子冷不丁开口问。   石舜华笑道:“《史记》和《资治通鉴》我都有看过。我说的这些不过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爷有时候想不到,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应该忙着学琴棋书画,管家刺绣?你额娘就由着你看那些书?”太子很好奇,“她是打算把你养成女状元啊。”   石舜华心想,看什么书,多费神啊。那些事都是我亲眼所见,“读史明智,鉴往知来。”   “那你说说孤以后会怎样。”   石舜华:“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出血的时候不要心疼银子,该叫屈的时候不要硬撑着。   “汗阿玛是天子,也是人父,三位皇后不在了,把汗阿玛养大的太皇太后也不在了,后宫的女人对汗阿玛来说都一样。您就是汗阿玛最亲的人,维持好这个关系,爷将来自然顺顺利利的。”   “真不用跟王公大臣打好关系?”太子以前从未想过放下身份跟大臣们打交道。   石舜华很肯定:“不需要。王公大臣是升是贬不过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你看哪位不顺眼,在汗阿玛面前提两句,什么贪污受贿,渎职了,汗阿玛一查一个准。”   “什么叫一查一个准?”   石舜华:“十官九贪。唯一不贪的也有别的毛病,像汤斌那样死的时候都没钱安葬,说好听点叫清廉,说难听就是不会做官不会做人,唯一可取之处是学问好。这一点不足为惧。以前我阿玛还在时曾说过,当官啊,就得向张英张大人学。”   太子:“你说张英,孤突然想到汗阿玛跟孤提过张英的大儿子,汗阿玛的意思过两年叫张廷瓒去詹事府担任少詹事,但孤不喜欢张英,当时就没答应。”   “你为什么不喜欢张英?”石舜华好奇,“妾身记得他当过你的老师。”   太子:“张英那人太精明,只忠于汗阿玛,孤有点拿不住他。”   “爷真是没事找事。您别瞪我,您想想,张英都多大年纪了。”石舜华道,“他只忠于汗阿玛又能忠几年?詹事府是负责东宫事务的衙门,进了詹事府就是爷的人,儿子变成你的人,张英的脑袋即便是榆木做的,也不敢得罪爷。毕竟儿子在您手上。”   太子张了张嘴:“……孤那时候哪想这么多。以为有了叔公就有了全天下,张英不喜欢孤,孤就不喜欢他。”   “爷,福晋,四爷又来了。”张起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太子霍然起身:“他又来干嘛?!没完没了了啊。” 第26章   石舜华跟着起身:“四弟过来自然有事。您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去看看四弟找你何事。”轻轻推太子一下。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太子岿然不动,“不是吃饭,就是又看中了什么东西,来瞧瞧孤这里有没有。早知道他这样当时就不该那么大方,送他一个自鸣钟又送他一块怀表。”   “千金难买早知道。”石舜华想一下,“几件东西能把四弟哄得站在你这边,挺值得,别生气啦。去看看吧。”   太子“嗯”一声,到东次间见胤禛在他书房里东瞅瞅西看看:“喜欢哪个?”   胤禛转过身,正想说看中了墙上的字,见太子面色不渝,心中一凛:“我就随便看看。二哥,你今天走那么快干嘛?我想找你吃饭,一眨眼又不见了。”   “孤没等你,你不还是找来了么。”太子叫当值的太监摆饭,就说:“孤这里清汤寡水,你还没吃腻么?”   胤禛心说,若不是外面热死个人,回去吃顿饭像从鬼门关走一遭,我才不来你这里吃素:“二嫂快除服了吧?”   “二十七天,还有半个月呢。”太子道,“除了吃饭真没别的事?”   “没有,没有。”胤禛连连摇头。   太子睨了他一眼:“不说没机会了啊。”   “咳,上次十四弟过生,额娘派人把他接到宫里吃顿晌午饭。”胤禛道,“小十四那张嘴没个把门的,我额娘得知二嫂和孩子都很好,又听十四说我最近天天早上在你这里用饭,就叫十四带话给我,叫我跟你说把她弟弟放了。”   太子:“孤会听你的?”   “不会……”胤禛很不想承认他在太子眼中就是个喜欢蹭饭的,可事实上他还没正式办差,手上没一点实权,除了会吃,也就皇子的名头能唬唬普通百姓,“真不能把他放了?”   太子:“你舅舅这件事孤知道的还没你多,又是汗阿玛亲自过问,你觉得孤敢放么?”   胤禛心想,吃穿用度比汗阿玛奢靡的时候,也没见你想到汗阿玛,这会儿倒是想起来汗阿玛是皇帝,“听说顺天府过两天宣判,额娘知道后一准派人喊我过去。”   “一百遍太祖圣训抄完了?”太子问。   胤禛:“不知道。说起来,汗阿玛不罚额娘,他也不会叫十四找我,该自己找汗阿玛了。”   “那你就说汗阿玛乾纲独断,孤说把人放了也没用。”太子道,“反正你额娘不敢来找孤。”   可惜这话连我都不信,何况我那从宫女拼杀到一宫之主的额娘。不过,胤禛也不是诚心想管这事,不然就直接去找康熙:“那我就这么说。”   太子嗯一声,直到他吃完走人,也没见他提看中哪样东西,就问:“先前四弟在哪边停留的时间最久?”   “那边。”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道,“奴才眼角的余光瞥到四爷进屋就看墙上的字,看这边的花瓶时还忍不住往那边看。”   太子想也没想:“把这幅董其昌的字收起来,换上文征明的。”   “字画都在城里,奴才不认识字,一个人没法去拿啊。”小太监道。   太子拍了拍额头:“孤被他给气糊涂了。先收起来,什么都不挂了。”   “什么东西又不挂了?”石舜华出来乘凉,得知胤禛已经走了,就过来找太子,到门口正好看到小太监搬张椅子往上爬。   太子立刻把胤禛可能看中墙上的字说一遍。   石舜华道:“墙上光秃秃的怪难看的,爷自己写两幅挂上去好了。”   “你这个主意好!”太子一喜,“以后胤禛再找孤要东西,你来应付他。”   石舜华笑笑问:“不怕我败家?”   “你不心疼,孤再心疼又能怎样?也不能把你废掉,咱俩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何况孤这点家业将来都是你儿子的。”太子相信石舜华有分寸。至于败家,他福晋有钱才会败,穷的叮当响叫她败家也不舍得。   石舜华听到他的心里话,抿嘴笑笑:“七月十八日十六弟满月叫谢嬷嬷过去?”   “谢嬷嬷过去就够了。”太子道,“你有孝在身,即便以后回宫,太后宣你,你不想过去就以守孝为由推掉。”   东宫的宫女和太监暂时被石舜华吓唬住,石舜华在东宫很安全。他日去宁寿宫,不巧遇到康熙的嫔妃,人多眼杂难保不会出事。   石舜华便是这么打算,孩子生下来之前不出去。   可她安安分分窝在讨源书屋里养胎,事情找上门。   七月十四上午,石舜华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小马扎上,看着拿着新玩具的大阿哥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守门的小太监晋江跑进来,苦着脸道:“主子,您那个表妹又来了。奴才拦着她不让她进,她抬手给奴才一巴掌。”   石舜华抬眼一看,晋江右脸通红,四个手指印清新可见:“去找谢嬷嬷拿点伤药擦擦。程嬷嬷,抱大阿哥回后院,阿笛,把人领过来。”   “程嬷嬷,那个表妹是不是大坏蛋?”大阿哥出门就问。   石舜华听到糯糯的童音,摇头失笑。程嬷嬷回过头,透过窗户看到石舜华眼带笑意,小声道:“奴婢不知道。但是乱打人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那就是坏人啊。”小孩皱皱眉头,“我们去找阿玛吧。”   “你阿玛在忙。”坐在后院槐树下乘凉的李佳氏隐隐听到大儿子的话,“别去打扰你阿玛。”   大阿哥抿抿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可是,可是有坏人找嫡额娘。”   “坏人?什么坏人?”唐氏很是兴奋,“居然还有人敢找福晋麻烦,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走,咱们过去看看。”   大阿哥以为跟他说,摇摇头:“嫡额娘不叫我去。”   “谁叫你去了。”唐氏道:“李侧福晋,咱们去看看。”   “要去你去。”李佳氏说出来,突然想到,“叫那个李侧福晋跟你一块去。”指着不远处坐在凉亭下的女人。”   小李佳氏早就听到几人的话,心里想去又怕忍不住乱说话再被削,干脆装作没听见。   太子陪太子妃守孝,石舜华住后院,太子住前院,唐氏四人即便知道太子夜夜孤枕也不敢偷偷爬床。而石舜华和太子分开住,唐氏想和她的两个宫女偷骂石舜华都找不到理由,以致于本就寂寞的日子更加无聊。   难得有点乐子,唐氏走到小李佳氏身边,轻轻一拉就把同样无聊的人拉起来。   郭布罗秀逸到东次间门口碰到两个年轻女子,误认为石舜华有事处理,不想等待,便三步做两步,先两人进去。   唐氏和小李佳氏相视一眼,哪来的宫女这么没规矩?欠收拾!   “表姐……”   两人脚步一顿,太子妃的表妹?不可能,太子妃的表妹家世不济也不至于进宫当宫女。两人互看一眼,一同进去。   “贱妾给福晋请安。”两人异口同声。   石舜华看两人一眼,听到两人来看热闹,嘴角一勾:“坐吧。”   “哎,谢谢表姐。”   “我没跟你说。”石舜华撩起眼皮,“你来找我何事?”   郭布罗秀逸神色僵住,明明她站着,石舜华坐着,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她比对方矮:“听说表姐从石家回来的路上,德妃娘娘的弟弟不小心挡住表姐的马车,表姐就把人仍进了顺天府。”   “不错,有问题吗?”石舜华颔首。   郭布罗秀逸一窒,不禁绞着手指:“表姐不觉得小题大做了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石舜华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你进宫参选时,管事嬷嬷没教过你规矩?教过啊,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以下犯上?当街拦太子妃的马车,我没直接把他打死已经很给德妃面子了。”   郭布罗秀逸脸色骤变。   唐氏和小李佳氏哆嗦一下,却不觉得意外。敢把太子的奶嬷嬷,内务府大臣的妻子打个半死的人只是把一个包衣奴才扔进顺天府,还真是给德妃面子。   所以,这个小宫女来干嘛?   唐氏无声地问小李佳氏。   小李佳氏上次挨了一大嘴巴子,不敢贸然开口,想知道你问福晋。   唐氏摇了摇头,不问,看戏。   石舜华瞥两人一眼:“没事回去吧,我精神不济想清静清静。”   “就算,就算他以下犯上,教训他一顿让他张长记性不就好了么。”郭布罗秀逸看了看石舜华,看不出她有没有生气,大着胆子说:“没必要判充军啊。”   “充军?”石舜华意外,居然罚这么重,“德妃乃一宫之主,找个跟他弟弟相似之人把他弟弟换下来,应该不是难事吧?”   “换,换人?”郭布罗秀逸结巴一下。   石舜华挑眉:“对啊。官宦子弟一向靠这种办法逃脱惩罚,我的丫鬟阿笙都听说过,德妃不该不知啊。”说着,顿了顿,“秀逸啊,你确定德妃的弟弟现在还在充军的路上?”   郭布罗秀逸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顿时不确定了。   石舜华见状,一副为她着想的说:“傻姑娘,德妃恨我把她兄弟扔进牢里,故意叫你来找我。我出面叫顺天府放人,她立刻告到汗阿玛那里,我肚子里怀着孩子,汗阿玛也会罚我。   “我如果说德妃叫你找我,德妃把咱俩的关系告诉汗阿玛,你说汗阿玛是信德妃,还是信你我不是表姐妹?”   “德,德妃娘娘不会的。”郭布罗秀逸很想相信德妃,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石舜华没必要骗她,“德妃真担心她弟弟,我看得出来。”   石舜华笑道:“你才几岁?德妃比你大二十岁。吃的盐比你这辈子吃的米都多。更何况后宫的女人,连你都骗不了,凭什么跟惠宜荣三位协理后宫?秀逸啊,我是太子妃,你是宫女,你在永和宫,我在毓庆宫,咱俩八竿子打不着,你觉得我会害你?”   郭布罗秀逸连连摇头。并不是石舜华心好,而是没必要害她。凭石家家世和她准太子妃的身份,当初和她一起进宫参选时,石舜华随便在选宫女的嬷嬷跟面说一句,她都甭想留在宫里,继而分到永和宫。   “可是,可是德妃娘娘为什么要害我?”郭布罗秀逸想不通。   小李佳氏“哧”一声,连忙捂住嘴巴。   石舜华心情不错,冲小李佳氏呶呶嘴:“你说给她听。”   “德妃哪是想害你,她只是利用你。”小李佳氏道,“就凭你是福晋的表妹这一条,德妃想信你也不敢用你。不敢用的宫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啊,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   郭布罗秀逸脸色煞白。   石舜华接道:“德妃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敢爬上龙床,你认为这世上有她不敢干的事?老话说,虎毒不食子,可她确实不想认四阿哥,不是么?”   郭布罗秀逸心底最后一点坚持轰然崩塌,反应过来就朝石舜华跑来。   阿笙和阿笛往前一步拦住她。   郭布罗秀逸猛地想到石舜华有孕,连忙停下来:“表姐,表姐,你可得救救我啊。德妃,德妃太……我不想在永和宫当差了。”   “我倒是想啊。”石舜华道,“可你大概也忘了,后宫的女人包括宫女都是汗阿玛的人。后宫的女人是生是死,我这当儿媳妇的无权置喙。”   “什么意思?”郭布罗秀逸愣了愣。   小李佳氏看不下去,这个小宫女不但蠢还笨,“你见过哪家当儿媳妇的敢要公公房里的丫头?”   郭布罗秀逸身体猛一抖。小李佳氏见状,惊呼道:“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小点声。”石舜华皱眉,“秀逸,没事就回去吧,太子快回来了。”   “表姐……”郭布罗秀逸泫然欲泣。   石舜华:“以后学聪明点。只要我还是太子妃,德妃就不敢要你的命,别哭了,回去吧。”   “表小姐,奴婢送你出去吧。”阿笛开口道。   郭布罗秀逸张了张嘴,眼角的余光瞧见刚才说话的女人很是鄙视她,浑身一震,擦掉眼泪:“谢谢表姐,我就不打扰你了。”语毕,转身走人。   阿笙望着她的背影,像赴断头台似的。等唐氏和小李佳氏出去,就说:“主子,表小姐不会出事吧?她如果从咱们这里回去后出事了,她额娘得天天去咱们府上闹。”   “她很怕死。”石舜华听到郭布罗秀逸心里说,好不容易重新来过,她不能死,倍感意外,重活一辈子还这么蠢,上辈子是蠢死的吧。   “她回去后还会告诉德妃吗?”阿笛想再次确定一下。   石舜华:“凭她在德妃那里三年还不得信任这一点,她就不会告诉德妃。哎,以后终于不用应付她了。”   “她不帮德妃来找你,不见得她不会来找你。”阿笙道,“奴婢劝您还是多琢磨琢磨下次怎么应付他。”   “主子,惠妃派人求见。”小太监晋江的声音再次传进来。   石舜华不禁扶额:“带她进来。”   “奴婢给福晋请安。”四十岁左右的嬷嬷进来就行礼。   石舜华:“免礼。惠母妃差你来何事?”   “过几日大选,惠妃娘娘使奴婢过来问问东宫需不需要添人。”嬷嬷道,“添几名秀女,添几名宫女,福晋如果有人选,惠妃娘娘给您留着。”   “秀女就不必了。”石舜华想一下,“留六名宫女好了。回去告诉惠母妃,缠足,走路颤颤巍巍,扭扭捏捏一律不要。”   嬷嬷愣住,显然没料到条件这么怪:“敢问福晋,这是一个条件还是两个条件?”   “两个。”石舜华道,“缠足的一律不要,没裹脚但走路扭扭捏捏,仪态太差的也不要,听明白了吗?”   嬷嬷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告退。”   八月初五,大选结束的第二天,清晨,昨晚来到讨源书屋的六名新人见过石舜华,就被谢嬷嬷带下去学规矩。   八月初八,早朝之上,无所事事的太子昏昏欲睡,猛然间听到有人叫他。   太子使劲眨了眨眼睛:“汗阿玛,您喊儿臣?”   康熙暗瞪他一眼,你行,站着都能睡着。   太子脸色微红,不好说昨晚看到庆德亲自送来的银子,兴奋地半宿没睡着,早上不到五点就起来,“汗阿玛何事?”   “刘不语的折子上参太子妃看不起汉人,可有这事?”康熙问。   太子懵了一下,朝手上拧一把让自己更清醒些:“谁看不起汉人?!”   “瓜尔佳氏。”康熙昨晚看到奏折就想派人找太子,一看自鸣钟上面的时间快十一点,康熙不相信他亲自挑选,又在江南生活多年的儿媳妇会看不起汉人,也就不怕王公大臣知道。   太子皱眉:“我的福晋,石氏看不起汉人?她一家都是汉军旗,她看不起汉人,这万万不可能。一定是这位刘大人搞错了。刘不语何在?”   “下官在。”文臣最末端走出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下官曾听闻太子妃只用没缠过足的宫女,敢问太子殿下,天下汉女哪个不缠足?太子妃不用,不是看不起汉女又是什么?”   太子依然不太明白,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后悔昨儿熬夜。   胤禛在太子身后小声说:“选秀。二嫂只留没缠足的宫女。现如今京城百姓都在议论这事。”   “刘大人的意思大选时东宫添了几名宫女,孤的福晋要求所有进东宫的宫女不能缠足?”太子见他点头,扭脸就问康熙:“瓜尔佳氏喜欢什么样的宫女伺候就要什么样的宫女,这么一点小事她都不能做主?”   康熙想说,当然可以。话到嘴边,看到手里的折子,示意太子问刘不语。   刘不语并没有等太子问,就说:“太子殿下刚刚也承认,太子妃只喜欢不缠足的女子,这不是看不起汉人女子又是什么?”   太子头痛,这都他娘的什么跟什么,缠足和看不起汉女有个屁关系:“皇家选几个奴才,刘大人都这么清楚,那孤问你,太子妃为何不要缠足的女子?”   “这……”刘不语顿时答不出来。   “下官来回答殿下吧。”话音一落,刘不语前面多出一人,“小女今年也参加选秀,回来便告诉微臣,太子妃除了说不要缠足女子,还说过东宫此次选人是选做事的女子。缠足女子走路颤颤巍巍,风一吹便倒,选这样的宫女不能做事还需两个人照顾她。故而不要缠足女子。   “微臣深以为太子妃考虑得及时,并没有看不起汉人女子之说。”说着,顿了顿,“刘大人,本官也是汉人,小女也是汉人,可并未缠足。不知刘大人所说的全天下汉人女子都缠足,又是听谁说的?”   刘不语噎住,“我,我……” 第27章 太子妃事多   赵谦继续说:“选秀堪堪过去三天,关于太子妃不用汉女的言论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皇上从紫禁城搬到畅春园的消息也不过如此。”   “你的意思有人故意散布流言?”太子问,   赵谦低下头:“下官不知,下官只是猜测而已。”   “你先退下。”康熙在赵谦侃侃而谈时,一直盯着刘不语,见他神色不安,就说:“此事朕自会查清,无事列位臣工就退下吧。太子留下。”   胤禛脚步一顿:“太子二哥?”   “胤禛有事?”康熙问。   胤禛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出去直奔讨源书屋,到门口就对小太监晋江说:“快去请二嫂,我有急事找她。”   晋江见太子没回来,而四皇子神色焦急,连忙往后院跑。   石舜华匆匆过来,就看到胤禛在廊檐下来回踱步:“四弟有事?”   胤禛把早朝上刘不语参她的事叙述一遍。石舜华听到胤禛心口如一,就说:“我知道了,谢谢四弟特意过来告诉我。”   “我,应该的。”石舜华怀着孩子,胤禛怕她不明真相跟着担惊受怕,“这事本来不大,是有人故意闹大,汗阿玛知道这一点不会怪你和太子二哥。”说到这里,胤禛表情微变。   石舜华正想着应对办法,没注意到胤禛眉头微皱:“四弟今儿忙不忙?   “啊,不忙,二嫂有事?”胤禛问。   “麻烦四弟帮我查一查那个刘不语。”石舜华道,“查品德。”   胤禛心中一动:“好的。我这就去。外面热,二嫂回吧。”语毕,带着两个侍从出去,但并没有查刘不语。到家用好早饭,就带着四福晋直奔紫禁城去见德妃,名曰看望德妃。   德妃叫胤禛找太子把她娘家兄弟放了,胤禛没说上话,人被差役送往充军地,以致于德妃最近很不待见胤禛。   胤禛和四福晋求见,德妃便对通传的太监说:“我在歇息,叫四阿哥和四福晋在门口等着。”   八月初的天气很热,永和宫门口又连一颗遮阳的树都没有,胤禛和四福晋在门口站一会儿,额头上就全是汗水:“告诉额娘,和太子妃有关。”   德妃如今恨不得吃太子妃的肉,喝太子妃的血。太子妃三个字立刻让德妃转变态度:“叫四阿哥和四福晋进来。”   胤禛看到太监把门打开,心底冷哼一声,真是亲娘,“儿子给额娘请安。”   “本宫很不安,你知道的。”话音一落,胤禛噎住。德妃瞥他一眼,“说吧,太子妃叫你来找本宫何事?”   胤禛见状,也懒得废话:“今儿早朝御史刘不语参太子妃看不起汉女……汗阿玛大发雷霆,令下面的官员严查。儿子听说今年额娘和惠母妃、宜母妃和荣母妃主持选秀事宜,想来提醒额娘一声,汗阿玛的人如果问起太子妃挑选宫女一事,额娘切记要说不知道。”   德妃疑惑:“听你的意思,皇上并不是冲太子妃发火,而是气散播流言的人?”   “太子今年二十有一,甭说嫡子,连个嫡女都没有。”胤禛怕他额娘又犯浑,“汗阿玛很看重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气太子妃也会把火撒到挑事的人身上。”说着,一顿,“额娘,这事你没掺和吧?”   德妃脸色微变。   胤禛见状,忍不住叹气:“二哥地位稳固,一旦太子妃生下他的嫡子,她将来就是皇后,您老是跟她过去干么?汗阿玛已令户部筹备粮草,年后亲征噶尔丹。到时候皇宫里里外外太子一人说了算,太子妃想找你的麻烦,比,比你找她的麻烦容易多了。”   德妃神色一僵:“可,可是她把你舅舅扔进大牢里,我就……”   “额娘,儿臣说了,太子妃把人扔进去就没再管,是后来你找汗阿玛,汗阿玛才叫顺天府严惩。”胤禛想了想,“本来等过些日子,太子妃淡忘了,顺天府一看太子妃不管了,儿子过去就能把人弄出来。”   “按你这么说,还是我害得你舅舅被判充军?!”   “儿臣可没这么说。”胤禛的表情分明是“人就是被你害的”,但他不等德妃开口,就问:“选秀那事你参与多少?儿臣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   德妃顿时顾不上娘家兄弟:“我昨天叫人给你外祖母送了一封信,具体的只有他们知道。”   “昨天?”四福晋问,“额娘确定是昨天?”   “我还没老糊涂。”德妃看向她,“老四福晋,你什么意思?”   “儿媳没别的意思。儿媳昨天早上就听府里的几个嬷嬷说起太子妃不用缠足的宫女一事。”四福晋看向胤禛,“看来这事是别人起的头。”   “别人?”德妃想了想:“太子妃嫁进宫一个多月,只去太后那里一趟就再也没出来过,除了本宫,还有谁?”   胤禛:“那额娘知道刘不语这个人吗?就是今天参太子妃的御史。”   “没听说过。”德妃很肯定,“也没听你外祖母提过。”   “那就还来得及。”胤禛道,“汗阿玛派人查也是先顺着刘不语这条线查。额娘,儿臣这就去外祖父家提醒他停止。”   德妃一听她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连忙说:“那你快去。”   胤禛和四福晋出了紫禁城,就叫四福晋先回府。而他先去佟家找他养母佟皇后的弟弟隆科多。   隆科多的父亲是康熙的亲舅舅,隆科多的康熙的亲表弟,在这四九城很得脸,胤禛托他查的又是得罪储君的五品监察御史,不是什么大人物,隆科多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胤禛把石舜华托他办的事安排好,才驱车去他外祖家。到乌雅家见到他外祖父,把事情往厉害上说,可把乌雅一族吓得不轻,当天上午就把散布消息的人送去乡下庄子上躲着。   石舜华的兄弟和叔叔伯伯都窝在家里守孝,平日里关门闭户,昨天才听家中下人提起外面都在传太子妃看不起汉人一事。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石舜华的嫁妆里有很多汉服,她如果看不起汉人,断不会做那么多汉服。明显谣传,庆德兄弟俩也没当回事。   今儿傅达理的岳丈下朝后过来告诉傅达理,太子妃被监察御史参了,石氏一族才意识到事情很不对。   隆科多查刘不语的时候,傅达理也正派人查他。康熙从太子那里弄清儿媳妇非但没有说过看不起看人的话,还很喜欢汉学。康熙便确定有人故意往太子妃身上泼脏水。   石舜华嫁进来多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公主生孩子,她还知道备礼,康熙想不出做事这么周全的儿媳妇能得罪什么人。   康熙前前后后仔细琢磨一番,太子妃只得罪过一个人,那就是德妃。既如此,康熙立刻派人查刘不语和德妃。   太子回到讨源书屋琢磨怎么跟石舜华说他被御史参了。石舜华先开口:“四弟都告诉我了。”   “老四?”石舜华点头,太子啧一声,“没白给他吃。”   石舜华:“汗阿玛怎么说?”   “汗阿玛说这事有人故意闹大,叫孤不用管。”太子道,“只是汗阿玛没说你不用缠足的宫女有什么不对,孤一时也弄不清汗阿玛心里怎么想的。”   “汗阿玛大概乐见其成。”   太子不解:“什么意思?”   石舜华:“顺治十七年,曾规定抗旨缠足者,其夫或父杖八十,流三千里。康熙三年,汗阿玛也颁布诏令,但那时缠足之风已难以禁止,旗下包衣女子也开始缠足。到康熙七年,朝廷不得不罢禁。   “如今一部分八旗贵女也开始裹足。江南各地更是遍地小脚。有些人家衣不蔽体都得找块不把脚缠上。爷没去过江南,他日到苏杭之地走一圈,就可以看到满大街弱柳扶风,个个像病西施一样。妾身实在想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想的。”   “大概为了美吧。”宫中多满人,多半宫妃和嬷嬷年龄还都不小了,而早年八旗妇女还没开始学缠足,如果不是今儿刘不语参石舜华,早年见多了不缠足的女子,四个妾也都没缠足的太子根本想不到女子还要缠足。   石舜华摇头:“文人评出的四大美女都是宋朝以前的女子。缠足起源于北宋,兴起于南宋,不过是束缚女性的一种方式罢了。妾身觉得当年宋王朝一路南迁,和当时的皇室这种堪称有病的爱好有很大关系。”   “有病的爱好?”太子挑眉,“你这句话在宫里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能在外面说,否则御史又该参你看不起天下文人。”   “凭什么啊?我又没说天下文人。”石舜华不懂。   太子告诉她:“苏轼曾在《菩萨蛮》中写道,‘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辛弃疾也曾在《菩萨蛮》中写有,‘淡黄弓样鞋儿小,腰肢只怕风吹倒’。你说这种爱好是有病,岂不就是说苏轼、辛弃疾等人有病?”   石舜华噎住:“本来就是有病。宋朝重文轻武,满朝大臣一个个弱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敌人来了只能一步步往南退。最后只能欺压家里的女子,把家里的女人折磨的比他们还要柔弱,心里才满足。”   “你别跟孤歪扯这么多。”太子道,“虽说刘不语可能只是先锋官,但汗阿玛明儿如果不给他个说法,他后天就有可能上联名奏折,要求你收回不用缠足宫女的话。”   石舜华嗤一声:“瞧把他给能耐的。爷尽管去跟汗阿玛说,叫他不要左右为难,如果刘不语继续上奏,请汗阿玛允许妾身跟刘不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辩论。” 第28章 田间比试   太子盯着石舜华打量一番,试探道:“你认真的?”   “爷怕妾身给你丢脸?”石舜华不答反问。   太子:“孤经常被你堵得哑口无言,孤相信你照样能把刘不语堵得百口莫辩。只是这样一来尖酸刻薄的文人会说你干政。汗阿玛前些日子还罚德妃抄一百遍圣训。”   “干不干政不是书生说了算,也不是御史说了算,是汗阿玛说了算。”石舜华道,“所以妾身请爷去问问汗阿玛。”   “你说朝廷曾两次颁布禁止缠足,孤想起来了,第一次那一年董鄂妃病重,祖父无心朝政,第二次汗阿玛年龄还小,王公大臣也不可能和汗阿玛讨论女子缠足。这两次应该是太皇太后授意。”太子道,“如果是真的,以汗阿玛对太皇太后的尊敬,她老人家关心的事又因你被提起,汗阿玛极有可能借此达成太皇太后的心愿。”   石舜华:“爷愿意替妾身找汗阿玛?”   “孤试试吧。”太子说着话突然想到,“赵谦是不是你阿玛的好友?”   石舜华仔细回想一番:“阿玛的好友中没有姓赵的。那个赵谦有什么问题?”   太子:“今日早朝孤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叔公也正懵着,是礼部的赵谦出来把刘不语堵得哑口无言。孤还以为他是石家姻亲或者你阿玛生前至交好友。”   “爷想不明白就叫你的哈哈珠子去查啊。”   太子:“是得查查,还得彻底查清。”   刘不语认为缠足就是鄙视汉人,这事不慎重处理,隐藏在民间的反清势力定会借此煽动文人闹事。于是康熙就宣大学士阿兰泰、礼部尚书佛伦等人觐见,共同商讨“缠足”一事。   上午九点三刻,太子吩咐他的哈哈珠子去查赵谦和刘不语两人,随后去见康熙。   太子一看御案前面好几个绣墩,立刻明白康熙准备跟佛伦等人长谈。各自见了礼,太子就说:“汗阿玛,石氏想亲自跟刘不语解释她为何不用缠足的宫女。”   “你跟她说刘不语参她?”康熙一看太子点头,不禁皱眉:“她身怀六甲,不叫她好好养胎,告诉她干么?”   太子见状,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这事早晚会传到她耳朵里,儿臣怕她日后多想才选择告诉她。石氏问儿臣刘御史秉性如何,儿臣跟她说年龄不大却有些古板。   “石氏便说结果不能让刘御史满意,以他古板的性子会继续上书,直到她松口以后用缠足的宫女为止。儿臣觉得石氏说得在理,请汗阿玛允许石氏亲自跟刘御史解释。”   “皇上,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石舜华是阿兰泰的外甥女,阿兰泰为人有些护犊子,太子说完他就开口说:“只是这样一来刘御史难免会批太子妃干政。”   “这事哪能称得上干政。更何况又不是太子妃挑起来的。”恭亲王常宁道,“大不了回头下朝再讨论。皇兄,臣弟也觉得太子妃的主意不错。当年太皇太后五年之内连下两道懿旨废除缠足都没能禁止,如果能通过这事撬开个口子,太皇太后泉下有知定会十分欣慰。”   “佛伦,你怎么想的?”康熙问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佛伦是满人,佛伦的闺女没缠足,但佛伦的儿媳妇曾给她闺女缠足。孩子嫌痛哭的太惨,佛伦被吵得脑门疼,制止了儿媳妇给孙女缠足。   今儿早朝佛伦一听“缠足”二字,脑门就一抽一抽痛:“微臣也觉得太子妃的主意不错,只是太子妃能说动刘御史么?”   太子心说,你不应该担心她能不能说通刘御史,你应该担心她会不会把刘御史给气死:“这一点佛伦大人尽管放心,孤会帮她提前做好准备。”   “张英,你觉得呢?”康熙又问。   张英的脑门一抽:“这事其实只是东宫的家事,臣以为刘御史不应该管殿下的家事。”   “朕问你太子妃亲自和刘不语解释,你的看法,不是问刘不语参太子妃一事。”康熙不准他蒙混过去,“你夫人和几个儿媳妇应该有缠足,你是支持缠足还是不支持缠足?”   “张大人肯定是支持。”恭亲王常宁笑道,“你们汉人都喜欢什么弱柳扶风的扬州瘦马,还喜欢什么把玩三寸金莲。张大人家中养了不少金莲吧。”   张英脑门更痛,早知道今儿就告病了:“启禀皇上,臣家中只有一妻一妾,没有不少金莲。”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康熙道,“今儿这事你必须说说缠足好好在哪儿,缠足不好又不好在哪儿。”   宋朝以前数千年来华夏女子从未缠足。女子缠足最初不过是宋朝皇室玩弄女子搞出来的,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百姓才跟着学缠足。   这事该怎么说?缠足唯一好处是满足了某些人的喜好。缠足的坏处多不胜数,可说出来又会得罪大部分汉臣,张英顿时想把自己给缠起来:“微臣也觉得缠足不好,但一时没想起来有哪些不好。”   康熙冷哼一声,随即就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王公重臣都支持太子妃,剩下几人自然是随大流,虽然心里不看好太子妃,也没在康熙面前表现出来。   康熙见状,令所有人退下,独独留下太子:“和刘不语当面解释一事真是你福晋想出来的?”   “是的。”太子道,“儿臣见她很有信心,又想到朝廷以前颁过几次禁止缠足的诏令,才替她来问问汗阿玛。”   康熙:“那你福晋有说怎么跟刘不语解释么?”   太子:“石氏担心汗阿玛不会同意,毕竟她是个女子,还是儿臣的嫡福晋,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说多了也不见得能用得上,就没说太多。”   “女子怎么了?”康熙道,“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樊梨花替夫出征,今有太皇太后,若不是她老人家就没有朕的今天。保成,石氏虽然是你的嫡福晋,她日后也是皇后,连这点事都瞻前顾后,以后你不在宫中,后宫还不得乱成一窝粥。”   太子心说,我死了后宫也乱不了:“石氏刚嫁进来,没经历过事喜欢多想想,日后经历的事多了会成长起来。反正儿臣和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汗阿玛也会提醒我们。”   “你们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朕,朕也老了。”康熙心中熨帖,却说:“万一哪天朕去了,你和你媳妇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叫朕显灵?朕有灵么?这世上没鬼神。”   太子心中一凛:“汗阿玛龙马精神,儿臣觉得您一定能长命百岁,你就别吓唬儿臣了。”说着,话锋一转,“汗阿玛,五叔说下朝之后再讨论缠足就不算干政,儿臣想知道在哪儿讨论?”   “回去问问你福晋是怎么想的。”康熙道,“她如果没有合适的地儿,朕再来安排。”   “嗻!”太子退出去,长舒一口气。   石舜华看到太子后背全湿了,关心道:“你这是干么去了?”   太子倒杯水一口气喝完:“别提了,也不知道汗阿玛今儿怎么回事,先说你日后是皇后,接着又说孤继位什么的,差点把孤给吓死。”把他和康熙聊的内容一字不漏复述一遍,“孤竖直耳朵等着汗阿玛一说他退位就扑通一跪,结果他没再说,孤松了一口气,出来才发现紧张的后背全是汗。幸亏今儿天热,否则孤都没法解释。”   “下次汗阿玛再说类似的话,你直接哭给他看,别像今儿干干巴巴的说什么‘别吓唬你’,听起来怪敷衍的。”石舜华道,“哭不出来就想想皇额娘,想想伤心难过的事。没有什么事是哭一顿解决不了的。”   “孤下次就这么干。”太子道,“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接汗阿玛的话,太伤脑了。多来几次,孤搞不好还熬不过汗阿玛。对了,汗阿玛说不能在早朝论‘缠足’,你想好搁哪儿么?”   石舜华:“我听说建园子的时候,汗阿玛特令营造司留一块地,亲手种一些稻米,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那块地离这边远吗?”   “得走两刻钟,不算远。”太子说着,心中一动,“你要在那里?”   石舜华:“我选宫女是留着做事,不是当娇小姐供着,自然得叫她们比一比哪个干活利索。说起来,黄豆快熟了吧?”   “这个……孤还真不知道。”太子脸色微红,“你想让她们比割黄豆?”   石舜华:“不是。宫女无需下田,叫她们比割黄豆相当于故意流出破绽给敌人。阿笙,去找谢嬷嬷过来。”   谢嬷嬷在东厢房和阿筝一起算东宫上个月开支,听到阿笙的话立刻扔下笔过来:“老奴参见福晋。”   “嬷嬷,你明儿一早到汗阿玛或者皇祖母那里挑六名瘦瘦高高身体非常好,缠足的宫女。”石舜华道,“别叫咱们宫里新来的六个宫女学规矩了,今儿歇一天,晚上早点睡,睡到自然醒。”   “养精蓄锐?”太子问。   石舜华微微颔首:“小顺子,去把张起麟找来。”   “奴才在。”张起麟在廊檐下坐着,听到石舜华的声音跑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石舜华道:“你乔装打扮一下去石家找我二哥,叫他立刻找我庄子上的木匠做十二个木桶。六个木桶用紫花铜做,六个用铁梨木。告诉我二哥,不管是喷漆还是刷油,必须让十二个木桶看起来分毫不差。”   “嗻!”张起麟到前院就叫脸生的晋江去备车,随后由晋江驾着驴车载张起麟去石家。   太子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问:“铁梨木做的水桶是给缠足的宫女用?”   石舜华扭脸看向他,“你福晋聪明吧。”   “聪明。”太子抬手想刮一下她的鼻梁,一看到她脸上的东西,“你如今有了身孕还涂这些东西,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石舜华:“不会的。加了石膏的面脂涂在脸上好看,时间长了伤脸。加了珍珠粉的面脂不伤皮肤但显白,所以我就用没加那些东西的面脂。爷不要觉得这个涂在脸上不好看,有这两层在脸上,我今年夏天都没晒黑。”   “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恢复真身?”太子道,“三个月过去了,你也只是比原先少涂一层。”   石舜华:“小阿哥出生后再少也一层。大阿哥去上书房的时候,我就恢复本来的容貌。不过,爷,肤色可以变好,我脸上的麻子和眉毛还得留着。”   “那和你不恢复没什么区别,干脆别恢复了,孤看你这张脸也看习惯了。”   “好啊。”石舜华满口答应。   太子一噎:“希望你明天也能这么机警。”   翌日,早上七点多一点,早朝结束,康熙并没有叫大臣离开,而是在殿内摆饭。   八点,康熙放下碗筷便说:“朕种的豆子该成熟了,列位臣工随朕一起去看看?”   “微臣遵旨。”   八点三刻,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农田边,王公大臣远远看到田间上站着一排女子,下意识想回避。   康熙:“那是太子妃,无需回避。”   石舜华带着两个嬷嬷,十二名宫女走过去:“儿媳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无需多礼。”   “是。”石舜华站直,开门见山,“昨天上午儿媳听殿下说有位刘御史参儿媳鄙视汉人,汗阿玛,儿媳想问问那位刘御史从哪里看出儿媳鄙视汉人。”   康熙:“刘不语,太子妃人在这里,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太子妃。”   刘不语心中一凛,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想到昨天太子爷承认太子妃的确不愿意用缠足的宫女:“下官想问太子妃对缠足的宫女有何偏见?”   石舜华:“她们做事不如没缠足的女子利索。”   “天下汉人女子皆,”刘不语猛地想到赵谦说的话,“天下九成汉女缠足,田地也没因此荒废,可见缠足并不耽误做事。太子妃身为储君正妻,未来皇后,您说不用缠足女子,下必甚焉,日后那些缠足的女子该如何自处?”   石舜华:“刘大人不递折子,‘太子妃不用缠足宫女’的传言即便传遍天下,百姓也不会信以为真。刘御史是言官,无需我这个妇道人家说也知道,让流言消失的最好办法就是置之不理。然而,你却让流言坐实,不知刘大人是何居心?或者说真正鄙视汉人的人其实是你?”   刘不语一噎:“……下官就是汉人。”   “我只是挑几个合心意的宫女,刘大人就能想到我鄙视汉人。”石舜华道,“依你的想法来设想,递折子进一步扩大事件影响,我很难不怀疑你嫌弃自己汉人的身份。”   “你,我,太子妃你这是强词夺理!”刘不语道,“现在说的是宫女的事,不是下官的事。下官不认为缠足耽误做事。”   “我觉得缠足耽误做事。”石舜华道,“不如咱们就比一下。这边六个未曾缠足的宫女便是此次选上来的。年龄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十四岁。   “这边六个是缠足的宫女,年龄最大二十岁,最小的十八岁。她们十二人各拎一个木桶到十丈外的河边打水,提到田地那头,谁先到达谁赢?”   刘不语想点头,再一想,不对,太子妃看起来稳操胜券:“她们都是你的人。”潜意思,缠足的宫女能赢,也会装作输。   “刘不语,那六人是朕宫里的人。”康熙道,“她们赢了太子妃,太子妃也不敢害她们。你们十二人听好,赢了朕有重赏,胆敢故意输,朕重罚。刘不语,现在可行?”   刘不语说出口才意识到,缠足的宫女不可能是太子妃的人。一听到康熙的话,虽然也有些担忧,也只能如此。   石舜华:“刘大人,待会儿可看清楚了,看出谁故意拖延一定要指出来,我输得起。”   “你少说两句。”太子瞪她一眼。   石舜华立刻闭上嘴巴,站到他身后装乖。   康熙看太子和石舜华一眼,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再往河边看去,只见东宫的六名宫女拎着木桶往河边跑,而从他和太后宫里挑出来的六名宫女晃晃悠悠跟在后面追。   “刘不语,看到了?”康熙问。   刘不语脸色骤变。   王公大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找太子妃的茬也不先打听打听,大婚第二日把太子的奶嬷嬷打个半死,前些日子把德妃的弟弟扔进顺天府大牢,皇上非但没罚,还赏她许多东西,这样的女子即便其貌不扬,看起来平凡也不是真平凡。   石舜华听到大部分王公大臣打算旁观到底,一小撮人想帮刘不语,嘴角一勾,心中冷笑。   “来了。”太子提醒道。 第29章 完爆御史   四皇子胤禛顺着太子的视线看过去,依然是他二嫂的六个小宫女遥遥领先。但他没吭声,等到六名缠足的宫女双手提着半桶水,颤颤巍巍地走向田地那头,啧一声,嫌弃道:“演的可真好。”话音刚落,扑通一声,走在中间的宫女摔在豆田里。胤禛张口就说:“假摔!”   康熙扭头瞪他一眼,闭嘴!   豆秆差点戳到宫女的眼睛?刘不语注意到这一点,整个人不好了。假摔成这样,除非太子妃用对方全族性命向威胁。然而这不可能,皇上不会同意太子妃这么做。   刘不语想通这一点,脸色更难看,因为他又看到有个缠足的宫女险些摔倒,太子妃的六名宫女却已经轻轻松松回来。   “刘大人,如何?”石舜华道:“在你看来缠足和不缠足做事没什么区别,我却认为你以前只见过缠足的妇女做事,并没有比对过两者的差别,是不是?”   “是……”刘不语不想承认,可现实容不得他诡辩。   石舜华道:“你不清楚事实真相就妄下结论,把我鄙视汉人女子的事坐实,以致于天下百姓都知道当朝太子妃鄙视汉人,刘不语,这事又该怎么办?”   “自然是叫他帮你澄清。”恭亲王常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不可。”太子道,“黎民百姓会认为汗阿玛命令刘不语为福晋正名,就如同刚刚刘不语怀疑六名缠足的宫女因畏惧福晋,会故意输掉一样。”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放任不管?”恭亲王常宁道,“百姓还不得把侄媳妇编排蛇蝎心肠的万贵妃。”   “我,我…下官……”刘不语我了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抬头向康熙求救。   康熙:“赵谦,把今天的事记录下来贴到菜市口。”   “嗻!”赵谦笑着领命。   康熙:“都散了吧。”   “汗阿玛,儿媳还有一事。”石舜华突然开口。   康熙心情甚好,笑道:“说吧。”   “儿媳怕刘大人羞愧难忍,回到家中上吊自杀。”石舜华道,“劳烦赵大人把这一条写进去,刘大人日后是生是死和我没任何关系。”   众人呼吸一窒。   康熙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这个儿媳妇想的不是一般周到。再一想,也只有这么周到的人才能想到给十四阿哥买礼物,给十六阿哥准备满月礼,连四儿媳妇的生时礼物都没落下:“赵谦,听太子妃的。没事都回吧,以后不准再议论此事。”   王公大臣亲眼看到缠足和不缠足的女子之间的差距,哪好意思再议论。即便索额图此时也不好说石舜华没事找事。   康熙:“保成,和你媳妇回去吧。保成媳妇,以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尽管叫保成来告诉朕。”   “儿媳知道了。”石舜华道,“儿媳怕汗阿玛难做才想到这么一出,望汗阿玛恕罪。”   “多大点事啊。”康熙摆摆手,抬眼一看,远处来了一群儿子,不禁摇头:“这些子好奇心胜的。”   “儿臣叫他们回去。”胤禛开口。   康熙摆手:“快下课了,别管他们。”说完,带着侍从远去。   七阿哥为首的一群小阿哥给康熙行了礼就往石舜华这边跑。   “二嫂,赢了吗?”胤祥没到跟前就问。   “当然赢了。”石舜华往四周看了看,示意六名缠足的宫女回去,就对她的六名宫女说:“把木桶拿回来。”   “什么木桶?”八阿哥好奇。   胤禛把刚才发生的事跟弟弟们说一遍,一群小阿哥,包括表面上对太子和石舜华恭敬的胤祯都不禁露出崇拜的眼神:“二嫂太厉害了。”   石舜华:“雕虫小技罢了。”   “什么意思?”胤禛不解其意。   石舜华看到她的宫女回来,“你拎一下那边的两个桶。”   十四皇子胤祯跑过去,拎其中一个一下子愣是没拎起来,拎另一个轻轻松松拎起来:“这,这俩不一样重?!这是怎么回事?”   石舜华:“同等大小的一块木头,这边的重量是那边的四到五倍。也就是说四个这样的桶才有那边一个重。   “还有一点,我的宫女都吃饱了。汗阿玛和太后她老人家的宫女早上没用饭。所以同样拎半桶水的两人,一个健步如飞,一个才会摇摇欲坠。”   “二嫂其实并没有赢?!”从头看到尾,没有看出一丝破绽的胤禛不敢置信。   石舜华:“不是。如果不缠足,即便拎不动也不会因为脚不稳而摔倒。不在木桶上做手脚,比试结果只是不明显,刘大人依然会输。再说了,长时间做事,缠足的宫女的确不如不缠足的利索。民间有句俗话,脚大走四方,说的就是脚掌大走路稳当。”   “二嫂真厉害。”十三皇子胤祥佩服道,“居然能想到木头和木头不一样重。可十二个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啊。”   “别恭维她了。木桶纹理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只不过被油漆盖住了。”太子道:“这事也就骗骗没下过田地,又古板不知变通的刘御史。内务府的木匠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能唬住刘御史就够了啊。”胤祥道,“木匠又不会管二嫂喜欢用什么样的宫女”   石舜华:“十三弟说得不错。普通老百姓忙着养家,商人忙着做生意,他们可精力管咱们家的事。”   “听二嫂的意思,汗阿玛也不知道吗?”八皇子突然问。   胤禛笑道:“我都不知道,汗阿玛怎么可能知道。汗阿玛顶多认为他宫里的人没尽全力。但刚才的几个宫女累得脸通红,这一点没办法假装。”   “汗阿玛有没有罚刘御史?”胤祥好奇道。   太子:“你一说孤想到了,汗阿玛什么也没说就叫他回去了。对了,这事不准别往外传,十四弟,连你额娘也不准说,孤去找汗阿玛商讨后面的事。”   “太子二哥,我和你一起去。”胤禛跟上。   胤祯冲两人扮个鬼脸,抬头对上石舜华似笑非笑的眼神,小孩的脸刷一下红了,“二嫂……”   “有事啊?”石舜华明知故问。   胤祯被抓个正着,很是赧然道:“我不会告诉我额娘的。”   “嗯,我相信十四弟。”石舜华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胤祯举起小手:“我发誓不会告诉额娘。”   “我发誓我相信十四弟。”石舜华话音一落。胤祯僵住,石舜华噗嗤笑道,“逗你呢。你们是回去吃饭还是去我们那儿?”   “回去用饭。”虽然除服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九个月以内石舜华不好去听戏,参加喜宴等等,也不好在东宫大宴宾客。八皇子想到他们兄弟到东宫,那么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再传进刘御史耳朵里,极有可能又会参石舜华,就接着说:“下午还有课。”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石舜华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今天起得又早,到讨源书屋就回房歇息。   李佳氏拉着谢嬷嬷:“福晋赢了吗?”   “赢了。”谢嬷嬷道。   “那福晋怎么还不高兴?”李佳氏琢磨着石舜华输了,她就窝在房里不出来,石舜华赢了,今儿就像往常一样在园子里乘凉。   谢嬷嬷往东次间看一眼:“福晋累了。”   “那就好。”李佳氏随即叫嬷嬷把两个儿子抱到凉亭那边玩耍。   太子和胤禛追着康熙到清溪书屋。太子率先开口:“对于普通农妇来说不缠足确实比缠足好,汗阿玛要再次颁布禁止缠足么?”   “不,就这样。”康熙说。   胤禛惊讶:“放任不管?”   “缠足风气当年像瘟疫似的从北宋皇室蔓延到民间,便是因为上有所好。刘不语今儿一句,太子妃不喜欢缠足,下必甚焉。朕无需颁布禁止令,下次大选你福晋继续对外说不喜欢女子缠足,民间缠足的女子会越来越少。”康熙说着,叹了一口气,“堵不如疏,这个道理朕现在才明白,竟然不如一个女子。”   太子打了个激灵,试问:“您说的那位女子是石氏?您太高看她了。她是真不喜欢。她的四个宫女就是天足。”   “你宫里有缠足的宫女么?”康熙问。   太子老老实实说:“儿臣没注意过。”   “肯定有啊。”胤禛道:“宫女多汉人,十个汉女九个缠足,二嫂没把缠足的宫女打发出去,说明她不喜归不喜,没到厌恶的程度。但上次选人时,二嫂表现得十分厌恶。   “二嫂应该有想过利用她的身份影响别人。有些人却逮着机会拿民族歧视说事,这件事二嫂大概没想到。东宫选几个宫女是东宫家事,二嫂估计也没料到真有御史管这么宽。”   “胤禛说得对。”康熙道:“你福晋有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太子头皮一麻:“儿臣回去就告诉她。”   “朕指的是她生产之前。”康熙见状,连忙说:“可不是指永远。”   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儿臣知道了。”   “你们退下吧。”康熙摆摆手,等太子和胤禛出去,就叫梁九功传查刘不语的侍卫进来。”   太子和胤禛分开后,到讨源书屋也叫晋江去把他的哈哈珠子找来,询问刘不语和赵谦的事。   赵谦是京官,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京城,资料很好查也不多,只有两张纸。   太子翻开一看看到赵谦的夫人姓兆佳,和三公主的额娘布贵人同姓,眼皮猛一跳,忙问他的哈哈珠子,“赵谦的夫人和宫里的布贵人是什么关系?”   “布贵人的嫡亲妹子。”   “难怪呢。”满朝文武太子都认识,对赵谦的印象一直是有那么一个人,仅此而已。赵谦帮他堵刘不语,太子当真吓一跳,“刘不语又是怎么回事?”   “刘不语今年三十有六,在监察御史之位上呆了八年,都御史换了三任他还是监察御史,这人就希望皇上能注意到他。太子妃不要缠足的宫女,往小了说只是个人喜好,往大了说也不过是东宫家事。   “刘不语也不知道听谁说太子妃鄙视汉人。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连夜写了折子。多亏他急功近利,幕后之人没来得及抹去痕迹,奴才方能顺藤摸瓜查到放出流言的人。”   “胤禔?”太子肯定得问。   “不是。是纳兰明珠。”   太子轻笑:“胤禔和纳兰明珠有何区别?”   “纳兰明珠的夫人的娘家侄子媳妇的哥哥的闺女今年参加选秀,她回来告诉纳兰大人的夫人的。按理说宫女的选拔比秀女晚,她不应该知道。但今年宜妃得给五皇子挑福晋,荣妃给三皇子选伺候的人,两人都忙,选秀一事就推给惠妃和德妃。   “那几天天气热,惠妃懒得出去就把选宫女的事交给管事嬷嬷。嬷嬷直接叫宫女走一圈,就挑出十来个合适的。其他嬷嬷瞧着其中几个长得不像样,就要求那个嬷嬷换一下。嬷嬷估计也没多想,把太子妃的要求说了出来,然后传遍后宫。”   “不对,不对。”太子摇头,“宫女和秀女不在一块,宫女那边即便闹翻天,秀女也不见得能知道。”太子道,“这些你听谁说的?”   “这,奴才找宫里的太监打听到一点,结合在外面查到的,推测出来纳兰明珠从他夫人口中得知这事,然后把事情搞大。”   太子:“后半段对,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肯定还有人刻意把事情传开。惠妃不可能,因为出了事孤会第一个想到她。宜妃如果忙着五弟的福晋,也懒得理别的事。看来只有荣妃和德妃了。”   “不,不会吧?这两位是最安分的。”   太子“呵”一声,像听到天大笑话:“汗阿玛的女人虽多,但他好面子干不出逼迫之事。家里托人说句话,选秀的时候就会被撂牌子回去自行婚配。   “选择留在宫里的女子就没有一个安分守己,不想往上爬的。区别不过是有的人是家里逼迫,有的人是自身愿意。荣妃早年勾着汗阿玛孩子一个接一个生,德妃能从宫女爬上来,要孤说,四妃唯有她俩最不安分。” 第30章 借钱度日   “那奴才该怎么做?”   “做什么?”太子反问。   “反击啊。”   太子:“什么都不用做。你能查出来的事,汗阿玛也能查出来。纳兰明珠卖官卖爵证据确凿,汗阿玛也没把他怎么着。散布流言这种小事,汗阿玛不会办他。退下吧,今儿孤不出去了。”   “爷,四爷的人来了。”霍林站在门口禀报。   太子眉头微蹙:“老四不是带着人回家了么?”   “他说来见福晋。”霍林答。   太子:“告诉他福晋睡着了,叫他来见孤。”   “奴才给殿下请安。”四皇子府上的管事太监魏珠儿进门就行礼。   太子很是意外:“怎么是你?”   “太子妃昨儿请四爷帮忙查刘不语刘大人。”魏珠儿道,“四爷查清楚就使奴才过来向太子妃禀告。”   昨天老四来过?太子想了想:“孤已经着人查清楚刘不语,你回去告诉老四,他费心了。”   魏珠儿对此不意外:“四爷还查到消息之所以那么快传到宫外,是荣妃娘娘刻意派人传出去的。”   “她啊?”太子点了点头,“成,孤知道。”   “奴才告退。”魏珠儿偷瞄一眼太子,见他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禁感慨太子就是太子,真是临危不乱。   太子“嗯”一声,到后院见石舜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也没叫奴才进来伺候,脱到鞋和外袍,只着里衣在石舜华身边躺下。   十一点多,石舜华睁开眼,眼前一片白,下意识揉揉眼,待看清白色物是什么,推了太子一把:“你怎么在这儿?”   “孤怎么不能在这儿?”太子早醒了,难得给自个半天假,懒得起来便在床上假寐。石舜华一动,太子就发觉了。听到她的话笑问:“孤去李佳氏那里?”   石舜华呼吸一窒,想到她怀着孩子又守孝,没法跟太子这样那样:“爷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那孤真去了?”太子作势起身。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说得起来洗洗脸准备用午膳:“去吧,去吧,最好去了以后都别回来。”   “不回来孤去哪儿?”太子脱口而出。   石舜华笑眯眯的说:“李佳氏那儿呢。”   “没良心的。”太子想捏她的脸,一看那脸上厚厚一层粉,改往她胸前拧一把,“孤为你守身如玉两个月,不说顺着孤,还敢威胁,瞧把你给能耐的。”   “两个月不过是六十天。爷若能为妾身守到你儿子满月,妾身以后把爷供着都行。”石舜华随口一说。   太子噎住:“……你想憋死孤啊。”   “憋着憋着就习惯了。”石舜华起来。太子连忙扶着她。石舜华低头看到腰间年轻有力的手,不由自主地想到前世期望嫁个良人时,却被她那个爹送给个老头子,心中微动,便顺势倒在今生的良人怀里,笑眯眯的说:“当然,爷如果想打打牙祭也不是不行,只要——”   “停!”太子道,“孤今儿想清静清静,不想再听你说事。”   石舜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男人越来越不好骗:“那妾身听爷说。”转身搂着他的脖子。   太子唬一跳:“你慢点,扭着孩子。”   “孩子还小没事。”石舜华抬腿坐在他腿上。   太子下意识搂住她的腰。   石舜华见状,摇头失笑:“妾身的身体妾身自个知道,不会摔下去的。”   “那你知道御史会参你么?”石舜华僵住,太子嗤笑一声,“孤还以为你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呢。”   石舜华抬头看向他:“听爷的意思,您比妾身知道的多?”   “当然。”太子把查到的事全部告诉石舜华,末了不忘说出令他十分困惑的事,“朝廷不缺能吏,纳兰明珠的年龄也不小了,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孤真想不明白汗阿玛为何留着他。”   石舜华:“那是因为爷想复杂了。你是太子,赫舍里一族是你母族,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汗阿玛都得扶持赫舍里一族。但叔公贪得无厌,因为你汗阿玛又不好打压他,就扶持一个纳兰明珠跟叔公打擂台呗。”   “就这么简单?”太子眉头紧皱,表示难以置信。   石舜华:“有些事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有些事表面上简单,其实很复杂。比如妾身这次被御史参一本。你不派人查,我也不敢相信,知道我只要不缠足的宫女的惠妃没有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荣妃是始作俑者。更想不到这次居然不是大哥的手笔,是纳兰明珠一人办的。”   “先别说宫女的事,先说说你怎么能确定汗阿玛留着明珠是为了制衡索额图而不是别人?”太子问。   石舜华:“妾身问爷,除了索大人,明珠还找过谁的麻烦?”   “明珠很会做人,除了叔公一派,跟每个人都很不错。要不是这样,当年他的罪名里面也不会有结党这一条。”太子仔细想了想,“也只有碰到和叔公有关的事,明珠才会——”   “净出昏招?比如这次么。”石舜华笑说:“爷如果舍得,不妨在汗阿玛面前抱怨索额图几句,汗阿玛明儿叱责索额图,后天就会敲打明珠,反之亦然,公平得很。”   太子:“那孤留意一下。对了,还有那个赵谦,咱们只是送给老三两车贺礼,他就帮着孤,孤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你是太子啊,我的爷。”石舜华道,“汗阿玛送贺礼,因为汗阿玛不但是三妹的阿玛,还是蒙古部落的主子,他没什么表示,蒙古部落会认为汗阿玛想把他们赶出蒙古大草原。你不送礼,三公主的婆家不会多想,毕竟你只是储君。对三妹和布贵人来说不一样。下一代君王心里有她,三妹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的生活跟着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而你的贺礼还能让驸马对三公主高看一眼。   “布贵人没皇子,年龄大了也争不过年轻庶妃,心中唯一惦记的可能只有三公主。赵谦的夫人是她嫡亲妹子,爱屋及乌,赵夫人也会担心远嫁的外甥女。假如赵谦和他夫人感情好,听他夫人说起你送了贺礼,帮你一把他没什么损失,还让下一代君王记住他,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换我我也干。”   “孤就知道跟你说准没错。”太子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翌日早朝结束,太子听到康熙留下索额图,心中一凛,慢慢走到殿外就急匆匆往家去。   胤禛跑着跟上来:“太子二哥,干么又这么急啊,等等我。”   “孤今天真有急事,你回家吃去。”太子扔下一句继续往讨源书屋去。   “不去就不去。”胤禛昨儿帮石舜华一个忙,想借此要个礼物或者要个承诺,见太子神色焦急不像作伪,怕他后院出事,并不想看太子热闹的胤禛顿时不敢继续跟过去。   太子一进后院就问:“福晋呢?”   “今儿爷下朝有点晚,福晋就先用膳了。”谢嬷嬷道,“在西次间书房里。”   “张起麟,守在门口。”太子推开书房门就问:“福晋,汗阿玛今儿把索额图一个人留下,你觉得会因为什么事?”   “索大人最近有没有那个?”石舜华问。   太子:“你想说他贪污受贿或者渎职?没有。孤之前跟他说过,汗阿玛对他最近的行为很不满,索额图从不怀疑孤的话,他最近很安分,在朝上也没跟纳兰明珠叨叨过。”   “那就只有一件事。”石舜华道,“以索额图对爷的关心,他即便不喜欢妾身也会派人查清楚‘缠足’一事是谁在背后捣鬼。”   “咱们查到明珠,等等,你的意思是索额图参明珠?”太子说着,一顿,“孤想起来了,索额图今儿的确递折子了,汗阿玛翻开看一眼就递给了梁九功,叫他先收着。”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汗阿玛昨儿特意说此事不准再提,他怎么听不懂人话啊。”   “……你说话真难听。”太子瞥她一眼,“孤现在该怎么做?”   石舜华心想,嫌弃我就别问我啊,“这两天你没找索额图,也没机会跟他接触,汗阿玛又没叫你留下,说明汗阿玛相信参纳兰明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至于索额图,爷不用担心,汗阿玛最多骂他一顿。哪天汗阿玛把明珠抓起来,你再担心他吧。”   “装作不知道?”   “该装傻时就装傻。”石舜华说着,话锋一转,“爷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太子心里还在想着索额图,乍一听她的话,愣了一瞬:“买什么?”   “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我打算用闲钱买几处庄子,回头在城里城外各开一家蔬菜店,冬天卖蔬菜瓜果,春秋卖干货,夏天卖冰饮。”石舜华道,“到时候爷想要买东西就只能用金子了。但京城人都喜欢用银子、铜钱或者银票,很少有人用金子买东西,我怕汗阿玛会注意到。”   “冬天种蔬菜?”太子好奇,“你也懂?”   石舜华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懂?”   “孤以前听孙嬷嬷说只有皇庄和内务府的人才会。”   石舜华叹气:“你被孙嬷嬷骗了。早在汉朝就有人在冬天种出绿油油的蔬菜。妾身以前在杭州时,那边冬天冷,也会下雪,冬天没多少青菜可食,但有点闲钱的地主冬天都会种点蔬菜。   “冬天种蔬菜对百姓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辛苦罢了。可干什么都辛苦,你身为太子,昨儿还被汗阿玛吓出一身汗呢。”   “那就按你想的做,别太累。”太子说着,一顿,“不对,去年冬天汗阿玛赏马齐一篮子菜,孤记得马齐都快激动哭了。”   “马齐?”   太子:“户部尚书马齐,也姓富察,但他是镶黄旗人,你额娘是镶蓝旗。”   “上三旗的大臣?”石舜华挑了挑眉,“看来京城传言是真的啊。”   “什么传言?”   石舜华:“坊间传当初旗人入关时圈了很多地,看起来很富裕,但不会打理,没过几年就把地卖掉,后来还得向朝廷借银子度日,好些大臣现如今还欠着朝廷的钱没还。”   “现在还欠朝廷的钱?!” 第31章 太子催账   石舜华点了点头:“对啊。我家若不是开了金玉满堂店,可能也得向国库借钱。”   “你家!?”   “我额娘不善经营。”石舜华道,“她的嫁妆丰厚也有用完的一天。”   “这事……”太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替那些王公大臣感到丢人。   石舜华见状,就说:“借钱这事吧,按理说应该很丢人。但借的人多了,也就变得正常了。”话音一落,见太子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你别这么震惊,多大点事啊。”   “满朝文武管朝廷借钱不还,国库没钱,遇到荒年可能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你居然还说是小事?”太子气得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才是大事?”   “对妾身来说顺顺利利生下小阿哥就是最大的事。”石舜华老老实实回答。   太子噎得直打嗝。   石舜华看见顿时觉得她有些过分。国库有多少银子只有康熙和户部官员知道,太子接触不到,不知道也很正常,“爷,别气了,我就随口一说。”   “别理孤。”太子冷着脸说:“离孤远点。”   石舜华心说,你来找我还叫我滚远点,咋好意思说出口的。于是,石舜华起身走人。   太子瞥石舜华一眼,目送她离开。待他意识到石舜华可能生气了,又连忙追上去。谁知到门口却听到,“把早饭端书房里,爷还没用早饭。”   “福晋……”太子脚步一顿,脸微红。   石舜华回过头,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进来,孤跟你说点事。”太子说着,转身回书房里。   石舜华真想说,你不是叫我离远点?但这话说出来很没意思,便主动递个台阶:“什么事啊?”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管国库借过银子?”太子问。   石舜华:“户部没有石家人,我没听家里人说过。不过,十个满大臣至少有七八个管国库借过钱。”   “为什么叫满大臣?”太子说出来就意识到,满人以前在关外靠天吃饭,除了放牧便是种田、捕鱼,十个满人九个不懂经营。来到繁华的京城,在关外存的那些家底可能还不够买一个自鸣钟的,只能坐吃山空,靠借钱度日,“索额图也借过?”   石舜华摇头:“没听说过。爷想知道就去户部看看,反正你是储君,除了汗阿玛的寝宫,想去哪里去哪里。”   “孤关心国库,汗阿玛会不会怀疑孤惦记他的龙椅?”太子问。   石舜华想一想,“正常情况下不会。”   “那什么是不正常情况?”   “有人在他身边乱说呗。”石舜华说着,一顿,“对了,汗阿玛叫赵谦把昨天的事记下来贴到菜市口,爷有没有派人出去看看百姓的反应?”   “孤给忘了。”太子一拍脑门,顿了顿,“暂时先不说那事。先说欠银的事,这事比较重要。”   “有一次听你说汗阿玛准备亲征,令户部筹集军饷?”太子点头,石舜华就说,“那你就亲自去户部以军饷的名义查户部的账。顺手查王公大臣钱的银子,马齐不敢当面拒绝你。”   太子仔细一琢磨,办法可行。抬头看向石舜华,不禁感慨道:“福晋,你这脑袋怎么长得啊?”   “爷住在宫里,听不到看不见,消息不如我灵通才觉得我什么都知道。如果像我一样,十来岁就开金银楼、玉茗轩和满庭芳,我肯定没法跟你比。”石舜华见阿笙拎着食盒站在外面,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爷先吃点东西,账本就在户部,不会跑,慢慢来。”   太子身为储君,未来天子,以后这天下就是他的。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满朝文武欠他钱,哪还能慢下来。   六部衙门在午门外,而衙门四周又有士兵巡视,无需担心个人安危。太子也就没大张旗鼓,饭后就带着两名随从和两名当值的侍卫悄悄去了户部。   马齐看到太子过来心中一紧,再一听太子关心军饷,马齐潜意识认为和康熙明年亲征有关。于是,马齐就捡着好听的说给太子听。   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有心情听他溜须拍马,便直接叫马齐把账目拿过来。   马齐见太子神色不对,苦于猜不准他的目的,只能把账目拿给太子。然而,太子一看户部的账本,懵了,他爹没教过他看账本,这可咋整?   太子装模作样翻两页就说没意思。却不知马齐已经看出他看不懂户部的账本,瞬间放心下来。   随后听到太子要国库的账目,马齐想也没想就问太子是要今年还是要去年的账本。然而,太子没有回答,而是叫马齐带他去账房。   马齐不担心太子看出大纰漏,也就没故意拖延。   太子望着高高的书架,便问:“历年来所有账本都在这里?”   “是的,这边是盐铁税,这边是百姓交的地税……”马齐一一指给太子看。   太子见他漏了一小块,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王公大臣向朝廷借钱的账本。不等马齐开口,太子就叫他的两个侍从,“把这些账本全部带走。”   马齐看清楚他指的什么,顿时大惊失色:“这可不成,太子。”   “你敢拦着孤?”太子脸色一拉,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马齐的手一顿,硬着头皮说:“户部有规定,账本一概不准外带。”   “孤是你户部的人么?”太子反问。   马齐下意识摇头。   太子再问:“那孤又是谁?”   “……太子。”   “孤身为储君,连看户部账目的资格都没有?”太子又问。   马齐低下头:“下官不敢。”   “带走!”太子面无表情地大手一挥,户部大小官员无人敢拦,眼睁睁看着太子的侍从把账本带走。   讨源书屋前院东次间里,太子翻开最下面的账本见上面写着顺治年间,最上面的写着康熙三十四年,确定所有账本都在这里,便对霍林说:“把福晋请来。”   石舜华进屋一看桌子上全是账本,不禁苦笑:“你怎么全给拿来了?”   “不全部拿来孤怎么能知道都有谁欠钱不还。”太子道,“孤看不懂,你能看懂么?”   石舜华见状,也无心嘲笑他连个账本都看不懂:“我能看懂,可看一会儿就犯困,也没办法帮你啊。爷如果没什么可用的人,谢嬷嬷、阿筝和张起麟倒是能一用。”   “不行。”太子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石舜华:“可咱们园子里识字的奴才里只有他们仨会算盘。你的三个哈哈珠子能不能看懂账本?”   “他们没学过。”太子再一次感到无人可用,不禁犹豫起来,“要不就让他们仨个试试?可是,万一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孤又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   “你把记录文武百官欠户部银钱的账本全部搬走,户部官员一准向汗阿玛禀告。”石舜华道,“妾身觉得您当务之急应该想想怎么跟汗阿玛解释。”   太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孤现在就去找汗阿玛。你帮孤想想,等等,不用了,霍林,把那个多宝阁上的花瓶拿下来。”   “要花瓶干么?”石舜华纳闷。   太子把今年、去年和前年的三个账本塞花瓶里,就说:“霍林,把这个拿去后院书房里。福晋,叫你的丫鬟阿箫陪你去书房看书。”   石舜华瞠目结舌,望着太子的背影,好气又好笑:“您可真行。”   “福晋,拿还不是不拿?”霍林问。   石舜华叹气道:“拿去书房,顺便喊一下阿箫。”   阿箫左手拿着账本,右手打算盘,阿笙忙着抄录的时候,太子也见到康熙。   太子在讨源书屋耽误这么一会儿,康熙已经知道太子在户部干的事,见他空手而来,很是意外:“你从户部拿的账本呢?”   “在儿臣寝宫里。”太子道,“汗阿玛,儿臣听马齐说户部的账本一律不准外带,儿臣恳请汗阿玛允许儿臣借阅几日。”   “然后呢?”康熙不知太子打得什么主意,便没一口应下来。   太子道:“您明年亲征,儿臣在京城筹集粮草,万一国库空虚,到时候就令户部的官员前去收账。一家不多,三五百两,足矣解燃眉之急。”   康熙眉头微皱,盯着他:“你打算借明年的战事收账?朕以前向文武百官承诺过,他们有闲钱的时候再还。”   “儿臣会先查谁家有钱。”太子道,“家中子弟上战场的儿臣一概不要。”   康熙仍然不解:“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三弟两个月后大婚,今儿石氏没事就令她的大丫鬟给三弟准备贺礼。”太子说着话,装作很不好意思,“石氏随口说花钱如流水。儿臣就想到汗阿玛早年节衣缩食也不舍得减儿臣的用度。当时就跟石氏说起这事。   “石氏听完儿臣的话,脸色通红。儿臣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家好像还欠着国库的钱,也不知道还了没有,儿臣这才想到国库虽然没多少钱,好在还有许多欠银没收回来。那些欠银收回来三成,儿臣觉得足矣支撑明年的战事。”   康熙听到这话,心头的疑虑骤然消失:“你有心了。但收账这事必须等明年战事结束。”   太子想了想,拱手道:“儿臣知道了。那账本儿臣能过几天再还回去么?”   “你是太子,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账本想看多久看多久。”康熙道,“以后这等小事就不用特意向朕禀告了。”   太子心想,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谢汗阿玛。”装作欢天喜地道,“儿臣这就回去看账本,尽早还给户部。”   “去吧,去吧。”康熙见咧嘴傻笑,摇头笑了笑。看着太子有些兴奋的背影,不禁道:“朕刚才还觉得太子成熟了,这么一会儿又跟个小孩子似的。”   “太子殿下年轻,又刚成婚没多久,过几年小阿哥们长大了,自然就成熟了。”梁九功总觉得太子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兴奋,可一想太子以往也是喜怒形于色,又觉得他想多了。   太子回去后,用花瓶的方式陆续把账本运到后院书房里,抄录完毕再运回来。以致于李佳氏等人除了觉得太子和石舜华瞎折腾,也没往别处想。   八月十三,中秋节前两天,所有账目算清楚,留在紫禁城里的嫔妃们也来到了畅春园,陪康熙过八月十五中秋节。   八月十四早上,太子早朝归来便说:“福晋,汗阿玛说待会儿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太医确定没问题,你明天也去参加晚宴。”   “可是我还在孝期啊。”石舜华道。   太子点头:“孤知道。其实你是孤的嫡福晋,真论起来跟孤一样守二十七天就行了。不过,那样一来,有个别较真的御史,比如那个刘不语,可能就会搬出典籍参你。”   “照你这么说,我是去还是不去?”石舜华笑着问。   太子一顿:“去,汗阿玛叫你去的,刘不语想说什么也得憋着。他再不长眼乱说,孤就把他赶去关外,跟红毛子作——”   “福晋,爷,不好了。”   太子嘴角一哆嗦,好险咬掉舌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刘嬷嬷脚步一顿,下意识闭嘴,一想到大阿哥还在外面,又忙说:“爷,福晋,咱们院里守门的小太监被德妃娘娘的人带她宫里去了。”   “怎么又是她?!”太子勃然大怒,“福晋,你不用出去,孤去找汗阿玛,问问他的嫔妃到底想干嘛,跟打不死的苍蝇似的。” 第32章 太子妃戏精   石舜华抓住太子的胳膊:“别急。刘嬷嬷,先说怎么回事。”   “这,这事其实也不能怪德妃娘娘。”刘嬷嬷很是不安地看石舜华一眼。   石舜华颔首:“不用怕,继续。”   “奴婢和段嬷嬷看着大阿哥在东那边树底下玩石家二爷前些日子送来的蹴鞠,守门的小太监孙江——”   “等等。”石舜华打断她的话,“不是晋江?”   “啊?对,奴婢说错了,是孙河。他俩的名字一个江一个河,奴婢总是弄混。”刘嬷嬷:“晋江说明儿去御膳房看望他师傅,就跟孙河调换一下,今儿他守门,明天换新来的那个孙,孙河。   “孙河才十三岁,小孩子心性,闲着没事见大阿哥玩蹴鞠就跑过去跟大阿哥一起玩。有人陪着玩,大阿哥很高兴,孙河又在旁边说‘大阿哥,使劲踢’,大阿哥一用力,就把蹴鞠踢到从太后那边过来的德妃跟前。   “孙河过去捡蹴鞠,奴婢也没注意到是哪个宫女,抬脚把蹴鞠踢南边河里去了。孙河装作没看见德妃一行,回来时经过德妃身边,孙河大概很生气,也没向她行礼。”   “德妃就把孙河抓起来了?”太子问。   刘嬷嬷:“没有。德妃看着孙河说,这就是东宫的规矩?孙河大概仗着福晋敢把德妃娘娘的弟弟扔大牢里,咱们不怕她,就大着胆子说那也比永和宫规矩好。德妃娘娘一见孙河还敢顶嘴就很生气,这才把孙河抓起来了。”   “你确定大阿哥的蹴鞠不是滚河里,而是被德妃的宫女踢到河里的?”石舜华问。   刘嬷嬷很肯定:“大阿哥当时站的地方离河边有五丈远,蹴鞠虽然很轻,大阿哥最多踢出去一丈。德妃的宫女不使劲,也不能把蹴鞠踢到河里。孙河可能也想到那个宫女故意的,又见大阿哥的蹴鞠沾了水,才不给德妃行礼。”   “我知道了。阿笙,阿笛,阿箫,阿筝,谢嬷嬷,程嬷嬷,小顺子备轿,随我走一趟。”石舜华转向太子,“爷,您留在这里,德妃不憨不傻,她怒火中烧也不敢打孙河。”   “那她为何把孙河带走?”太子问。   石舜华很是不屑:“鬼知道又犯了什么病。估计是想看我服软。”   “合着打这个主意。”太子冷笑,“张起麟,你去把孙河带回来。”   “别难为他了。”石舜华道,“敢趁机让我低头,那也得她有那个本事。刘嬷嬷,大阿哥没事吧?”   刘嬷嬷抿抿嘴:“大阿哥很自责,一个劲说他不应该把蹴鞠往德妃那边踢,段嬷嬷要抱他回来,他也不愿意。其实大阿哥只顾跟孙河玩,根本没注意到德妃,他转过身踢蹴鞠的时候才注意到,只是那时候大阿哥已经把蹴鞠踢出去了。”   石舜华到外面就对大阿哥说:“跟嬷嬷回家,我去把孙河带回来。”   “对不起,嫡额娘,都是我贪玩。”小孩双眼通红,脸上全是泪痕。   石舜华摸摸他的脸:“不是你贪玩,是有人坏。”   “我知道,也是我贪玩。”小孩吸吸鼻子,就问:“孙河会不会死?”   “不会!”石舜华道,“赶明儿孙河还陪你玩蹴鞠,咱们在院里玩,不在这里玩了。”   “好。”小孩使劲点了点头。   段嬷嬷抱着大阿哥回去。   石舜华往德妃处去。然而一到门口,石舜华看到门大开,似笑非笑道:“她这是料定我一定会来啊。”   “福晋……”谢嬷嬷不安地开口。   石舜华摆手:“落轿。小顺子,记得待会儿去请太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肚子不舒服。”   “嘎?”小顺子心惊:“福晋不舒服?那咱们快回去吧。”   “蠢啊你,不是现在,是到德妃跟前的时候不舒服。”阿笙点点他的额头,“小点声。”   小顺子眼中一亮:“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前福晋没来的时候,小李侧福晋就经常不舒服,爷很烦她,还跟奴才念叨过小李侧福晋生两个格格都夭折了,就是因为她身体不好。”   “就你知道的多。”阿笙瞪他一眼,扶着石舜华进去。   “德母妃,多日不见近来可好?”石舜华看到德妃坐在主位,小太监孙河跪在地上,淡淡地瞥孙河一眼,见他还好好活着就笑眯眯的问。   德妃嗤一声,心说,你也有今天:“托您太子妃的福,好得很。”   “既然德母妃无碍,我就不打扰你,孙河,走了。”石舜华说完,转身就走。身材壮硕的程嬷嬷伸手把瘦瘦弱弱的孙河提起来。   德妃一愣,反应过来,霍然起身:“站住!”   石舜华缓缓转过身:“德母妃是在同我说话么?”   德妃呼吸一窒,“这个奴才——”   “哦,这是我们宫里的奴才。”石舜华道,“不小心迷了路,谢谢德母妃捡他回来。孙河,还不快谢谢德妃娘娘。”   奴肖其主,孙河笑眯眯的说:“奴才谢谢德妃娘娘。”   “你——”德妃怒不可遏。   石舜华往前一步走,笑眯眯的问:“德母妃还有事?”   德妃看到石舜华皮笑肉不笑,猛地清醒,坐下悠悠道:“太子妃怕是搞错了,你这个奴才太不懂礼数,见了本宫不知道行礼,按理说本宫和惠妃、宜妃和荣妃协理后宫,有资格替你管教管教他。但他毕竟是东宫的奴才——”   “原来德母妃还知道我这个奴才是东宫的人啊?”石舜华很是不解,“汗阿玛令德母妃协理后宫,敢问德母妃,东宫什么时候是后宫一部分?也没人告诉我这个太子妃。难不成汗阿玛对德母妃一人说的?”   德妃噎住。   石舜华冷哼一声,脸上的假笑陡然消失,面无表情道:“东宫的奴才即便犯了天大的错,也有我和太子处置,不劳烦德母妃。我称你一声母妃,是给汗阿玛面子,别真把自个当成我和太子的小娘,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走!”   “你你你——”   “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你怎么啦?快请太医!”   小顺子拔腿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喊:“太医,太医,太子妃不好了……”   德妃浑身一僵,睁开眼就看到石舜华靠在嬷嬷身上,看起来很是虚弱。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   “我肚子不舒服,谢嬷嬷,小阿哥会不会有事啊?”石舜华眼里蓄满泪水,焦急又痛苦。   谢嬷嬷忍着笑,安抚道:“没事,没事,福晋别着急,小阿哥没事,太医快来了。”   德妃傻眼了,下意识看向她的心腹嬷嬷,只见满屋子奴才一个比一个呆,包括二等宫女郭布罗秀逸,仿佛第一次认识太子妃。   石舜华痛苦道:“可是我不想待在这里等太医。”   “奴婢抬你回去。”阿笙话音落下,程嬷嬷上前,两人架着石舜华出去。   德妃张了张嘴:“你——”   “德妃娘娘,奴婢求您了,您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阿箫开口道。   德妃一噎:“我——”   “快走,还愣着干什么。”阿筝催促抬软轿的两个太监。   石舜华一行直奔讨源书屋。   半道上遇到宜妃带着宫女在树底下乘凉,孙河眼珠一转,哭天抢地,好像死了亲娘一样,撕心裂肺大声吼:“主子啊,您可要撑住啊,都怪奴才不懂规矩冲撞了德妃娘娘,还要您去求德妃娘娘把奴才放了。都是奴才的不是,都怪奴才……”说着话啪啪往脸上甩两巴掌。   宜妃眉头紧皱,紧接着就对她的大宫女说:“去打听打听,太子妃怎么会从德妃那儿出来。”   “闭嘴!”石舜华看到讨源书屋近在咫尺,揉着太阳穴,“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戏?”   孙河张嘴想说,跟主子您学的,话到嘴边:“天赋异禀。”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天赋异禀。”阿箫瞪他一眼,“以后再惹出事来,主子要去救你,我也拦着。”   “主子才不会不管奴才呢。”孙河话音一落,就看到晋江满眼惊恐,转身往后院跑,连忙追上去,“晋江,晋江,晋江,福晋没——”   “你们今儿一个个发什么疯?”太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石舜华:“阿筝,关门。阿箫,在路口等着小顺子。你们放我下来。”   “怎么了这是?”太子跨进前院就看到石舜华像哭过一样,三步做两步走,“德妃欺负你了?!”   “没事。”石舜华叫阿笙讲给太子听,随后才说,“我原本是想着德妃如果不放人,我就装肚子痛,谁曾想我还没装,她倒先装作被我气晕,我只能将计就计给自己加戏。”   太子不禁扶额:“你可真行。现在整个畅春园都该知道太子妃被德妃气得肚子疼,小阿哥恐夭折了。”   “呸呸呸,乱讲什么,我好着呢。”石舜华道,“做戏做全套,我还得回床上躺着。待会儿太医到了,你们装像一点啊。”   “装的再像也不如你。”太子无奈地摇头,“孤去屋里陪你。”   畅春园的当值太医住在康熙殿内的东厢房里。小顺子嗓门太大,太医被他喊出来,正在和大臣商议政事的康熙也被他喊出来。然而,正殿离东厢房有些远,待康熙走近,就看着小顺子扯着太医的胳膊往讨源书屋方向去。   康熙眉头紧锁:“梁九功,使个人过去看看。”   “嗻!”梁九功冲专门跑腿的王以诚招招手,“去看看太子妃怎么了。”   太医以为石舜华很不好,又见她脸色蜡黄,忍不住一个劲擦额头上的汗水。有热的也有吓的。   太子站在太医身侧,见他神色惊疑不定,给石舜华把脉的手颤颤巍巍,暗瞪石舜华一眼,瞧瞧你干的好事。   “太医,我没事吧?”石舜华适可而止,便没有故意问,太医,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好么?。   太医眉头紧皱。   太子纳闷,这么短的时间,你连太医也买通了?   石舜华当然没这么大本事,听到太医心里一个劲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连忙问:“太医,我这是到底怎么了?”   “您没事。只是有一点下官还不能确定,需找几名同僚一起诊断。”太医收回手,站起来,“殿下,劳烦您派人去把今儿太医院当值的御医接过来。”   “这还叫没事?!”太子大惊,“福晋到底怎么了?”   太医下意识看石舜华一眼,犹豫道:“下官暂时还不能确定。”   “那孤问你是好是坏?”太子换个说法。   太医道:“下官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太子妃没事。”   “那就是好事?”即便不是,太子也当作是好事,出去就喊张起麟找车去拉太医。   王以诚到讨源书屋,张起麟驾车往外走。吓得王以诚三步做两步走,“张公公干么去?”   正打算关门的晋江道:“去请太医。”   “太医不是已经来了?”王以诚纳闷,“还去哪里请太医?”   晋江:“不够,把所有太医都请来。”   “娘啊!”王以诚一拍大腿,就往清溪书屋跑,还没进门就喊:“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谁不好了?!”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王以诚一凛,连忙行礼:“启禀皇上,奴才刚刚碰到张起麟驾车去太医院找太医,说是要把所有太医都拉来。奴才,奴才……”可能是太子妃不大好了。这句话王以诚没胆子说。   康熙脸色骤变。   几位大臣相视一眼:“皇上,臣先告退。”   康熙摆摆手,猛地坐下,“再探!”   “嗻!”   几位大臣看到王以诚风一般跑出去,到门口就拉住一个太监:“太子妃怎么了?”   “今儿怎么那么多人问太子妃怎么了?”   “那太子妃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听说从德妃娘娘那里出来就不大好,具体怎么回事咱们也弄不清楚。估计是在德妃娘娘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宜妃听到大宫女打听到的事,幸灾乐祸道:“德妃小心了半辈子,到头来在太子妃身上栽个大跟头,你们说皇上这次会怎么罚她呢?”   “这事奴婢可不知道。只是德妃娘娘也太沉不住气,跟个小太监计较什么。更何况先没事找事的还是她的人。”   宜妃:“她哪是沉不住气。太子妃嫁进来满打满算三个月零六天。在宫里的那段日子,除了处置了那几个该死的奴才,平日里太子妃安分的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壳里,德妃就把她当成软柿子。对了,还有她兄弟那事。难得能为难一下太子妃,她可不得紧紧抓住机会么。可惜,太子妃就是太子妃,技高一筹。”   “主子的意思太子妃没事?”   宜妃:“你们不要被太子妃平平无奇的外表骗了。能把小九那个皮猴子收拾的甘心情愿喊嫂子,没有七窍玲珑心,也足矣够对付德妃的。”   “德妃在宫里的时间比太子妃的年龄还大。”   “自打七年前佟皇宫病逝,后宫就由我们四人协理,久居上位,她大概忘了初入宫时的小心翼翼。”宜妃说着,顿了顿,“当年皇上很宠德妃,可德妃也没能拦住皇上纳新人。你们再看看东宫,今年多少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啊,愣是没有一朵能流进东宫。那时已经查出太子妃怀上了。就这手腕,德妃还想跟人家掰扯,简直自不量力。”宜妃嗤一声,“准备些礼物,待会儿给太子妃送去。”   “外面都在传太子妃不大好,主子。”   宜妃道:“放心吧。咱们这位太子妃,厉害着呢。”   十一点三刻,康熙快把太皇太后念叨出来,盯着讨源书屋的王以诚回来了:“启禀皇上,大喜啊!”   “太子妃没事?”康熙忙问。   王以诚笑着说:“没事,没事。太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部找来,就是不能断定太子妃是怀一个还是怀两个。”   “两个?!” 第33章 六宫反应   太子又惊又喜:“你们能确定福晋怀的是双胎?!”   “下官确定太子妃怀的是双胎。”太医院院使十分肯定。   太子接着就说:“张起麟,快去禀告汗阿玛。”   “劳烦各位太医了。”阿笙拿着七个精致的荷包走出来,一一递给院使和御医。回来后就交代阿箫东宫所有人加一个月月钱,但不包括闯了祸的孙河。   孙河掰着手指一算,两个月月钱没了,顿时想哭。   大阿哥站在院里见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孙河苦着脸,便问:“你怎么了?是那个德妃打你了么?”   “没有。”孙河要哭不哭地说出阿笙罚他的月钱。   大阿哥转身跑回屋,垫着脚拉开他的小柜子,抓一个拇指盖大的金元宝:“别哭了,这个给你。”   孙河下意识伸手,接过来一看,连忙说:“奴才不能要。”   “赏你的就拿着。”小孩学着石舜华说话口气,“没事就退下吧。”说完就往石舜华所在的东次间跑。   “噗!”宜妃一口茶水全喷了,顾不得擦嘴,就问:“你说太子妃怀的双黄蛋?”   “太医说是两个,但没说是双生子、双生花还是龙凤胎。”   宜妃:“自入关以来皇室还没出过双胞胎,即便太子妃生下两个格格,也有可能被直接封为和硕公主。”   “德妃这下惨了。”   “这事两边都有错,看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份上,皇上不会重罚。”宜妃道,“以后见着太子妃恭敬点。啧,那位幸亏是太子的嫡福晋。”   一墙之隔,惠妃听到跑腿太监禀告太子妃怀双胎,也傻眼了,喃喃道:“她可真会挑日子啊。”   惠妃的心腹嬷嬷点了点头,深表赞同:“可不是么,明儿是八月十五,这么喜庆的日子查出双胎,还真得谢谢德妃故意找茬。”   荣妃神色晦暗,沉思好一会儿,对她的大宫女说:“准备双份贺礼,明儿一早送去讨源书屋。”   陆陆续续走出无逸斋的皇子们看到宫女、太监脸上喜气洋洋,不禁互看一眼,怎么回事?   “今儿下午就开始布置园子了?”胤祥开口问。   八皇子肯定道:“今年八月十五只有晚上的家宴,不会这么早布置。”随即冲他的内侍招了招手,“今儿园子里有什么喜事?”   “太医刚刚查出太子妃怀的是双胞胎。”   八皇子惊讶道:“两个小阿哥?!”   “两个小阿哥?”九皇子重复道,“那将来立谁为太孙?”   八皇子不禁扶额:“小阿哥还没出生,九弟,你想的太远了。”挥挥手示意哈哈珠子和内侍离远点,“以后两个小阿哥不相伯仲,太子二哥不知道立哪个,叫二嫂再生一个不就好了,反正都是嫡子。”   “八哥说得对,两个嫡子都不占长,太子二哥自己也不是嫡长子,倒不用非得从双胞胎里面选。”九皇子说着,眼珠转了转,“咱们去东宫看看?”   八皇子表情微变:“你们又想趁机找太子二哥要东西?”   “不能这么说啊。”胤祯道,“咱们兄弟加起来都不如二哥富有,二哥帮帮咱们也是应该的。”   “十四爷,你还是别去为好。”守门的侍卫说一句。   胤祯猛回头,一看是佟家的人,面色不渝:“为何?爷见不得人啊。”   “这事还是问你的侍从吧。”在畅春园当值的佟氏子弟开口说。   胤祯瞥他一眼,就叫远远跟在后面的太监过来。而太监一听胤祯问他为何不能去讨源书屋,脸色僵住。   八皇子见状,心中一动:“不会又和德母妃有关吧?”   “八哥,别乱讲!”胤祯大声制止道。   太监却点了点头,不顾胤祯瞪眼,把他打听到的事和盘托出。末了不忘提醒他主子:“太子妃虽然没事,但是太子妃的确因为不舒服才查出是双胎。”   “怎么这么巧?”胤祯瞪眼,“上次因为中暑查出有身孕,这次又因为肚子痛查出双胎,八哥,你信么?”   八皇子自然不信,可他怕胤祯因为德妃而乱了分寸:“上次是巧合,这次是人为。不过,二嫂怀双胞胎却是天意。十四弟,皇室从未出过双胞胎,凭这一点足矣让汗阿玛偏向太子妃。更何况德母妃的宫女如果不使坏,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胤祯哑然,想了想:“我去看看额娘。”   “德妃娘娘刚刚被皇上派人送回城,而且禁足一个月。”话音一落,胤祯脸色煞白,太监连忙说:“别着急,主子,过段时间太子妃顺顺利利生下小阿哥,您再去皇上面前说说,这事就过去了。”   “他说得对。”八皇子道,“十四弟,太子和汗阿玛这会儿正高兴,你改天跟着四哥一起去看看二嫂,替德母妃向二嫂陪个不是,太子二哥以后就不会再追究了。”   上一次德妃干政,胤禛教训过胤祯不准他乱来。胤祯咬着下唇思索一会儿:“送我去四哥府上。”   “十四弟,我跟你一起去。”十三皇子胤祥站出来,“八哥,我们下午如果没回来,你帮我们向夫子请个假。”   “这点我知道。”八皇子拍拍他俩的肩膀。   九皇子望着胤祯和胤祥的背影:“讨源书屋还去么?”   “不怕太子削你啊?”八皇子白他一眼,“咱们不是四哥,以前跟太子说话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的过来。太子有怀表也是给他的两个阿哥留着,不会给咱们,你趁早死了心。”   “不要就不要,你哪来那么多话,快赶上老四了。”九皇子哼一声,跑去陪他额娘宜妃用晌午饭。一见早些日子又生病的弟弟也起床跟他一快用饭,九皇子想一下,快速吃完饭,就盯着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摸了摸脸:“九哥干么看我啊?”   “九哥今儿不困,不睡晌午觉了,想带你出去玩玩,去不去啊?”九皇子一副大尾巴狼诱拐小绵羊的口吻。   宜妃听得直皱眉:“十一的病刚好,没精力跟你一块疯。”   “病好了才应该出去逛逛。”九皇子冲宫女说,“把十一的帽子拿来。”   十二点三刻,哥俩戴着黑色瓜皮小帽,带着四个侍从出来后,九皇子望着讨源书屋方向,一脸的犹豫不决。   十一皇子见状,便问:“九哥要去哪儿啊?你不说我回去睡觉啦。”   “睡什么睡,你又不是睡神转世。”九皇子瞪他一眼,拉着他的胳膊,“跟我走。”   内侍一看九皇子去的方向,连忙说:“不可,九爷,主子特意交代奴才,太子妃生产之前不准你去东宫。”   “我又不找二嫂,没事的。”九皇子说着,看向内侍,“不准告诉额娘,否则爷把你赶出去。”   但凡进宫当太监的人都是家里吃不上饭,快要饿死的,而太监最让人看不起,比戏子还不如。被赶出宫的太监家里本身家里就穷,又因为身体残缺而被人瞧不起,十个被赶出宫的太监有九个会横尸街头。   赶出去这三个字比打死更要命,九皇子的太监顿时不敢吭声,也不敢使人去给宜妃报信。   九皇子牵着他弟弟到讨源书屋,太子和石舜华刚吃完饭。太子正打算陪他媳妇儿睡个午觉,听到晋江禀告:“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到了,在前院西次间里。”   太子眉头深皱:“汗阿玛今儿又没赏你东西,他们来干嘛?”   “我哪知道啊。”石舜华见他一脸不快,“去看看,没要紧的事就打发他们走好了。反正你冷着脸,九弟也不敢跟你歪缠。”   太子想到以往九皇子见到他像老鼠见了猫,不禁长叹一声。到前院就面无表情地问:“你俩怎么来了?”   九皇子握着十一皇子的手紧了紧:“十一弟听说大侄子有个蹴鞠,也想要一个。弟弟就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赶明儿也给他做一个。”   “又是蹴鞠?”太子眉头一皱。   九皇子心中一凛,猛然想到今儿的事就是蹴鞠引起的:“不,不方便弟弟就,就不打扰了。”   太子看他一下,九皇子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太子搁心里啧一声:“霍林,带他俩去找大阿哥。”   “谢谢太子二哥。”九皇子拽着像个傻子一样的弟弟。   十一皇子踉跄了一下。太子不禁皱眉:“小九,慢点。”   “哦,好。”九皇子立刻放慢步子。   大阿哥认识九皇子,不认识十一皇子,听霍林说都是他叔叔。大阿哥念着他俩是长辈,就叫刘嬷嬷把他的玩具全拿出来。   九皇子看到两个二尺高二尺宽的箱子,眼中一亮,心里暗呼一声,来对了。   “大侄子,快叫她打开我看看。”九皇子道。   大阿哥像个小大人似的,对刘嬷嬷说:“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九叔,我只有一个蹴鞠,沾了水得晒干才能玩。”   “这个是什么?”九皇子捏着一把鲜艳的鸡毛。   “毽子。”大阿哥说,“还有这个小马车,我牵着它走十步,它会敲一下马车上面的鼓。嫡额娘说这个以前叫计里车。还有这个悬丝木偶,可好玩了。”   九皇子嘴角一勾:“大侄子,这么多东西你玩的过来么?”   大阿哥想都没想:“玩不过来。我跟嫡额娘说了,今年不要再给我买玩具。过些天弟弟大了,我给他一点。”   “大阿哥真懂事。”九皇子道,“不如借给九叔几个,九叔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不用啦。”大阿哥望着两大箱子玩具,“我有很多,九叔玩好了再给我。”   “那可不成,得给你买新的。万一玩坏了,你又不要新的,九叔会很难受的。”九皇子说着,装作要哭的样子。   大阿哥下意识看刘嬷嬷,我该怎么说?   刘嬷嬷也不知道,想了想:“阿哥的玩具多,过两年阿哥去上书房,也没时间玩了。”   大阿哥正想说,玩具多也不能坏。再一听“上书房”三个字,想到程嬷嬷以前说去上书房他就有名字,有名字就不会死了,顿时不在乎几个玩具:“坏了就坏了,反正我过两年也没时间玩。九叔喜欢什么拿去吧。”   “谢谢大侄子。”九皇子扭脸道,“十一,喜欢什么?回头跟哥一起玩。”   十一皇子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比他矮好多的小孩,心想,他九哥脸皮真厚,不但惦记太子的东西,连太子的儿子也不放过:“我不想玩。”   “十一叔是不是不喜欢?”大阿哥问。   十一真不想说:“我不想跟九哥玩。”太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嘎?”大阿哥傻眼,九皇子很是尴尬。大阿哥看了看两个叔叔:“九叔选吧。十一叔,我和你玩。我们去玩蹴鞠好不好?”   “不是说沾了水不能玩了?”九皇子问。   大阿哥抬手捂住嘴巴。   九皇子笑道:“你骗我啊?”   “沾了一点水,可以玩。但是,嫡额娘说不能拿出去玩。”小孩来畅春园以前从未出过东宫,以前东宫生了两个儿子的李佳氏最得脸,伺候大阿哥的人也只敢偷偷使坏,以致于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跟九皇子相比就像一张白纸。   九皇子道:“那我就把这个会敲鼓的马车和悬丝木偶拿走了,你和你十一叔去前院玩蹴鞠?”   “我们叫上晋江和孙河好不好?”难得有玩伴的大阿哥连忙问。   十一皇子看向九皇子,我不要跟他玩,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哥下午放学来接你啊。”九皇子拍拍十一皇子的肩膀,指着十一皇子的两个侍从:“你们在这里陪十一玩,额娘那边我告诉他。我下午过来你们不在这里,我把你们都赶出去。”   “九哥!”十一皇子很生气,“你别吓唬我的人。”   九皇子拿着两个东西,冲他弟弟挥挥手,带着侍从直奔他的住处。   “主子,不去宜妃娘娘那儿了?”   “你不说话爷不会把你当哑巴。”九皇子把小马车放地上,拉着马车走几步听到车上的木头人当真敲一下鼓,“二嫂真会玩儿。”   下午两点一刻,石舜华醒来,看到太子不在了,院里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便问坐在外间打瞌睡的阿笙,“人呢?”   阿笙揉揉眼,放下针线筐:“在前院呢。”说着,顿了顿,“主子,你过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石舜华问。   阿笙叹气道:“一言难尽。” 第34章 回到毓庆宫   石舜华打量她一番:“别跟我抖机灵。”   “奴婢真没说笑。”阿笙道,“要不然奴婢扶着您过去看看?”   “我才三个月,用不着你扶。”石舜华回到里间照照镜子,确定没什么不妥就去前院。然而阿笙推开明间的门,石舜华就看到李佳氏在屋里站着,“你在这儿干吗?”   李佳氏吓一跳,抬头一看是石舜华,往边上退几步,行礼道:“没干么。贱妾正打算回去。”   “那你怎么不回去?”石舜华见她神不附体的样子,心中纳闷,于是往南走几步跨过第二道门槛,看到园子里面全是人。再一仔细看,有几个她还不认识,“那个站在大阿哥身边的小孩是十一弟?”   “是十一皇子。”阿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九皇子晌午过来拿走大阿哥的两个玩具,就把十一皇子搁在咱们这儿了。大阿哥得知十一皇子也喜欢蹴鞠,就要跟十一皇子玩蹴鞠,俩人正玩的时候四皇子带着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   “快点,你个笨蛋!”   阿笙一哆嗦,险些被她的口水呛到,“您听,又来了。”   “十四?”石舜华皱眉,“他喊什么?”   “您走过去一看就知道。”阿笙话音刚落,胤祯大吼一声。   石舜华不由自主地往西走两步,踮起脚就看到假山另一边十个太监站中间,胤祯和胤祥站在边上,其中一个太监正想把蹴鞠踢出去,扑通一声,被另一个太监从后面撞到。紧接着,撞人的太监猛一使劲,把蹴鞠踢到两根树枝中间,“他们,他们这是在玩蹴鞠比赛?”   “嫡额娘?”大阿哥听到声音,扭头看到石舜华,连忙跑过来。   阿笙伸手挡住他:“大阿哥,停!”   石舜华正想说阿笙你干嘛,抬眼一看,目瞪口呆:“你……你脸上怎么回事?”   大阿哥伸手就摸,呲一声,小脸儿轰的一声变得通红通红,低下头道:“和,和十一叔抢蹴鞠,不,不小心摔的。”   “二,二嫂,对不起,我…我一着急,忘记大侄子才三岁,对,对不起。您可以告诉我额娘,叫我额娘罚我。”十一皇子走到石舜华跟前就认错。   石舜华正想说,小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就看到他手背上也有药:“你的手怎么了?也是摔的。”   “不是。”阿笙话音一落,石舜华就看到大阿哥捂着小脸。   石舜华:“你把你十一叔推到摔的?”   “不是。”阿笙再次开口,“十一爷见大阿哥摔哭了,就把蹴鞠让给他。大阿哥觉得不好玩,就,就叫十一爷跟他抢着踢。他抢蹴鞠的时候朝十一爷手上抓一下,抓出两道血印。”   “你属猫的啊?还学会抓人了。”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也不看看你多大点,有没有跟你十一叔说对不起?”   大阿哥偷瞄石舜华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又看了看石舜华身后的李佳氏,见他额娘也不打算帮他,抿抿嘴:“我有跟十一叔说,把我的百巧板送给他。”   “百巧板?”李佳氏惊讶,“你昨儿还跟我说没拼好,送给你十一叔,你玩什么?”   石舜华轻笑一声:“他不想拼了呗。行,百巧板送给你是十一叔,改天再叫小顺子出去给你买新的。”   “嫡额娘!”大阿哥拔高声音。   胤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朝廊檐下看过去,果然看到个熟悉的面孔,赶忙叫停比赛,拉着胤祥跑过来:“二嫂。”   “不去无逸斋上课,跑到我这里来玩蹴鞠,汗阿玛知道吗?”石舜华开口问。   “不——”   “汗阿玛知道我们下午休息。”胤祥道,“本来四哥也在,他带十四弟来替德母妃向您道歉。您的大宫女阿笙说您在歇息,我就和十四弟在这里等你。”   “合着还是因为等我太无聊,所以纠集一群太监玩起蹴鞠,是不是?”石舜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胤祥头皮发麻,尴尬道:“我们也没玩,只是看着他们玩。”   “是,只是叫他们替你们玩。”石舜华瞥他一眼,胤祥低下头,耳朵通红。石舜华听到他心里后悔贪玩被她逮个正着,应该早点停下来,不禁摇头,“上午的事是我跟德母妃之间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没事就回去吧。该上课的时候不上课,叫汗阿玛发现能收拾好你们。”   “十一哥也没去。”胤祯小声嘀咕一句。   十一皇子:“汗阿玛知道我生病了,叫我过几天好利索了再去。”   “我看你现在就挺利索的。”胤祯看一眼他的手。   十一皇子脸色一红:“我,我,是九哥叫我在太子二哥这里等他。九哥还说如果我不等他,他就把我的人赶出去。”   石舜华听到十一皇子心里想的和说的一样:“九弟还有事?”   十一皇子张了张嘴,想说他惦记太子的怀表,话到嘴边:“我也不知道,所以就在这里等他。”   石舜华笑了笑:“宜母妃知道你来这里?”   十一皇子:“九哥没有告诉额娘。”   石舜华:“你一直没回去,这么长时间宜母妃该着急了。阿笙,送十一弟回去。九弟如果问起来就说我叫你回去的。十三弟,十四弟,现在就去无逸斋,我当你们没来过。”   “晚了。”胤祯不安地舔了舔嘴角,“太子二哥可能已经告诉汗阿玛了。”   “所以你们俩就觉得反正都要挨训,不玩白不玩是不是?”石舜华问。   胤祯脱口道:“不是!”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石舜华道,“李侧福晋,带大阿哥回去换身衣服。阿笙,告诉宜母妃,也给十一弟换身衣服。”见胤祯和胤祥一动不动,“我亲自送你们去无逸斋?”   “不用,不用,我们这就回去。”胤祯拉着胤祥就跑。   石舜华:“小顺子,跟上去,看到他俩进去了再回来。”   胤祯脚步一顿,不得不往无逸斋去。   话说,太子每天晌午最多睡两刻钟。今天一点两刻起来洗洗脸,喝点茶醒醒困,却隐隐听到庶长子在哭。   太子年纪轻轻就死了两个闺女,在太医隐晦地表示大阿哥可能养不大时,太子就不再过问大阿哥的事,端是怕大阿哥病死的时候伤心难过。   到前院看到大阿哥脸破皮了,太子内心毫无波动,只是叫太医过来给大儿子看看就去书房。然而,他到隔壁书房没多久,又听到一声尖叫,回来一看,这次换他弟弟手破皮了。还没回到清溪书屋的太医又不得不回来给十一皇子上药。   太子正想说别玩蹴鞠了,胤禛带着十三和十四过来了。   胤禛替他额娘向太子道歉的时候,胤祯拉着胤祥盯上蹴鞠。这哥俩说开了,那哥俩玩起了蹴鞠。和好如初的十一皇子和大阿哥在旁边教两人怎么玩。   胤禛叫胤祯和胤祥回去,两人仗着叫八皇子请假了,根本不搭理胤禛。   太子见状,就说:“四弟回去吧,我去汗阿玛那里还有点事,顺便跟他说说。”   “等等,二哥!”胤祯忙喊,“别告诉汗阿玛,我们再玩一刻钟就回去。”   太子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胤祥和胤祯以前都是看别人玩冰上蹴鞠,今儿是第一次亲自下场,蹴鞠太迷人,两小孩一玩就忘了时辰。   阿笙提醒他们小声一点,别大吼大叫。可蹴鞠不是安安静静的游戏,阿笙的话他们当时记住了,一会儿就忘了,也是如此,阿笙先前才跟石舜华说一言难尽。   太子本身勤奋好学,见不得弟弟们玩物丧志。他的确是见到康熙就跟康熙说胤祯和胤祥在他那里玩蹴鞠。   康熙便说等他忙完就过去看看。随即把剩下的一半奏折扔给太子,太子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哪还顾不上他院里的几个皮孩子。   太子回到家得知几个弟弟被石舜华送走,就问石舜华:“咱们的房子该建好了吧?”   “应该快好了。”石舜华想了想,“明儿上午叫小顺子回去看看。怎么了?”   太子:“快好了我跟汗阿玛说咱们早点搬回去。毓庆宫和乾清宫离得近,汗阿玛在园子里遛弯都能看的毓庆宫的墙,有汗阿玛在旁边,小九他们也不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石舜华哭笑不得:“有必要么?”   “很有必要。”太子道,“你回头告诉大阿哥,下次小十一再过来,叫大阿哥跟他说,玩具都被你收起来了。程嬷嬷识字,叫她教大阿哥认字,别整天想着怎么玩。”   “晚了。”石舜华道,“你大儿子太诚实,把所有的玩具都拿出来给十一看,九弟见他玩具多还顺手拿走两个。”   “小九?!”   “别这么震惊,听我说完。”石舜华道,“其中一个仿以前的记里车制的小车外面还没有卖,被九弟拿走了。”   太子:“……”   “我觉得九弟偷偷拿走,可能就是不好意思直接跟咱们要。”石舜华道,“也幸亏是九弟,今儿如果换成十四弟,大阿哥的玩具至少得少三成。”   “他敢!?”   石舜华:“若不是咱们和永和宫有矛盾,他跟你混熟后还真敢。”说着,顿了顿,“这么一说,大哥三不五时找你茬,是不是也挺好的?”   “胤禔智谋不足,成不了气候。孤现在都懒得搭理他。”太子说着话突然想到,“明天的家宴你还去不去?”   石舜华心想,四个月前差点跟胤禔打起来的人不是你?现在我怀了双胞胎,你心情好看谁都顺眼倒是懒得搭理胤禔了,“不去了。你回头跟汗阿玛说,太医叫我静养。太医不敢得罪你,会顺着你的话说的。”   “孤知道了。”太子道,“上一次庆德过来的时候说福寿膏已经到江南,等咱们回到毓庆宫,叫小顺子给大阿哥买玩具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石家,就说想你额娘了,问问她福寿膏的事。”   石舜华当鬼时亲眼看到明朝皇帝用福寿膏时的癫狂,也不敢大意。九月初六上午,庆德陪富察氏来到东宫。   早膳过后,康熙在乾清宫里遛弯,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叫王以诚去问问,得知那个人是庆德,另一个年迈的妇人是富察氏,康熙想到儿媳妇自打查出有了身孕一直没见过娘家人,便误以为石舜华想她额娘了。   事实上,富察氏见石舜华精神很好,进屋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喝茶,听庆德跟石舜华说:“按照你说的,所有从洋人那里流进来的福寿膏全部运到苏州、杭州和扬州。但崔掌柜说洋人有点不老实,想跟别人合作。”   “外面都认为堂堂杂货店是大哥的舅哥开的,谁还敢抢咱们的生意?”石舜华问。   庆德:“大哥的舅哥毕竟跟你隔一层,如果对外放话说堂堂杂货店是你的,就算一盒福寿膏卖一百两黄金,也没人敢抢你的生意。”庆德道,“洋人也是认为堂堂杂货店靠着咱家开起来,而你在宫里,如今又身怀六甲,可能不会管堂堂杂货店的事,他们才有想法。”   “那在我庄上的洋人有没有问题?”石舜华问。   庆德:“没有。只是教的太慢,我觉得那些工匠学个三五年也最多学个皮毛。”   “外面知道我怀了双胞胎么?”石舜华问   啪嗒!   富察氏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你怀的双胞胎?!”   “是呀,你们不知道?”石舜华诧异,“在畅春园里查出来的,园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传出去?”   “没有……”富察氏摇了摇头。   庆德想了想:“那么多人知道还能瞒住,应该是皇上下了封口令。” 第35章 产前准备   石舜华不解:“听太子说皇家以前没出过双胞胎,我怀两个孩子对皇家来说是喜事,汗阿玛为何要下封口令?”   “皇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想知道为什么回头就问问太子。”富察氏道,“身体咋样了,有没有吐?”   石舜华:“没有。不过,我这才三个月,平时也没吃多少,总感觉胖了一圈。阿笙说我没胖。”   “你是比在家的时候胖了一点,阿笙天天见你没看出来也正常。”富察氏盯着石舜华看一会儿,“别吃太多,孩子太大不好生。人家生一个孩子都得要半条命,你这还是两个,到时候更费劲。”   “我知道,谢嬷嬷说过。”石舜华道,“昨儿太子还跟我说,过几天挑几个嬷嬷,再把两个孩子的奶嬷嬷定下来。”   富察氏一听她自己挑,不禁叹气:“你也没个婆婆,我又在宫外,也帮不上什么忙。当初叫家里的两个嬷嬷跟你一起进宫,你不愿意,非要带阿笙她们四个。”   “内务府的嬷嬷比咱家的嬷嬷有经验。”还有一句话石舜华没说,她能听到人的心里话,内务府的嬷嬷胆敢跟她藏心眼,她自会让所有想害她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汗阿玛很重视这俩孩子,没人敢捣鬼。额娘,您就放心好了。二哥,既然汗阿玛对外下封口令,你们回去也别告诉家里人。把堂堂杂货店跟我有关系的消息放出去。”   “你以前说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杂货店跟你有关,现在……”富察氏顿时拿不定她到底怎么想的。   石舜华:“我以前也没想到洋人会拿福寿膏圈钱,也没料到祖父会走得这么突然,更没想到这么快怀孕,还怀了两个。”   “皇上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庆德问。   石舜华:“没事。三皇子胤祉下个月大婚,我跟太子说在皇上面前哭哭穷,顺嘴提一下堂堂杂货店有我的份,皇上会理解的。”   康熙从未听说过“堂堂杂货店”,听到太子隐晦地表示若不是他的福晋有钱,他都没钱给胤祉准备礼物,心里一个劲得意,还是他眼光好啊,给太子挑个这么能干的嫡福晋。然而,康熙一抬头,却看到梁九功满脸震惊,一副见鬼了似的。   太子走后,康熙立刻问:“堂堂杂货店有什么问题?”   梁九功心中一凛,意识到失态连忙告罪,随即就说:“杂货店没问题。只是奴才偶尔听出宫采买的小子说京城的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王公大臣时常光顾。以前还听说跟太子妃的娘家有关,奴才实在没想到杂货店不但是太子妃的娘家开的,太子妃也有的分,太惊讶了。”   “日进斗金?夸张了。”康熙不相信一个卖杂货店能这么赚钱。   梁九功心说,大家都不想相信,可确实如此:“堂堂杂货店卖西洋物件,听说还有自鸣钟、怀表,可能是因为有那些东西,所以比较赚钱。”   “西洋物件的确不便宜。”康熙对西洋东西比较了解,“不过,太子刚才也说太子妃只占一份,朕估摸着也没多少。”   梁九功心想,对天下之主的您来说没多少,对奴才来说多得多:“可能吧。”   “孤都按照你说的跟汗阿玛说了,汗阿玛不反对你与民争利。”太子回到毓庆宫就告诉石舜华,“至于你叫孤问汗阿玛为什么下封口令,孤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石舜华笑睨了他一眼:“怕我承受不住?爷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妾身,您尽管说,我的心大着呢。”   “你知道皇额娘是怎么去的?”太子不答反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难产。怎么了?等等,汗阿玛是怕我生孩子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太医向汗阿玛保证你的身体很好,汗阿玛不担心你。”太子道,“皇家虽然没出过双胎,但王公大臣家出过,汗阿玛也不知道听谁说的,两个孩子总有一个身体好,一个身体不好,汗阿玛怕回头那个小阿哥长不大。”   “我这还没生呢!?”石舜华大惊。   “你别冲孤吼啊。”太子吓一跳,连忙走到石舜华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太激动,“你整日里说汗阿玛能生,其实除了现在这些兄弟姐妹,孤还有十个兄弟,七个姐妹没长大。汗阿玛他也是因为,因为那什么怕了。”   “……所以十六弟过了百天还没名字,就是怕十六弟夭折?”石舜华心中一惊,她那便宜公公可真能生。政绩不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生孩子这方面倒是领先了。   太子不想承认,可他怕石舜华乱想,点了点头:“日后汗阿玛可能不会向外公布你生的是两个孩子。不过,你放心,日后孩子长大了,汗阿玛肯定会昭告天下。”   “如果两个小阿哥都壮实呢?”石舜华问。   太子道:“真能像你说的这样,汗阿玛肯定会立刻昭告天下。”   “说白了还是怕其中一个长不大,一生一死不吉利?”太子点头。石舜华拍拍他的手,“那我就会好好养胎,尽量给爷生两个壮实的孩子。”   “你也别想太多。”太子道,“汗阿玛下封口令也是为咱们好。不过,后宫那些嫔妃的娘家人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   “说起后宫那些女人,她们时常去给太后请安,我过几天要不要去宁寿宫一趟。”石舜华道,“妾身上次见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咱们大婚第二日。”   “我听张起麟说膳房挪东边去了,东边还没怎么收拾?”太子见她点头,便说:“等东面全部收拾好,你闲得实在无聊再去太后那里坐坐。”   “爷今儿没事了?”石舜华看了看怀表,还没到十点,“不如咱们一块过去看看?”   东宫扩建的院子是由五间正殿,东西各十六间厢房组成,院门和惇本殿院门持平,但院门从刚建成那一日就从外面锁上,此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内务府工匠建房时,西厢房最南边三间作为膳房,紧挨着膳房的那间建成明间和惇本殿东厢房相连。也就是说太子和石舜华到惇本殿,不需要出去,直接打开东厢房最中间的那道门就可进到东边扩建的院子里。   八月三十号下午,石舜华和太子回到紫禁城,这几日都在歇息和收拾东西,石舜华还没往东边去过。   石舜华和太子进去,就感觉长长的院子里很是空旷,人也跟着轻松很多。   阿笙见石舜华盯着院子看:“东厢房耳房前面的两棵树是枣树。膳房门口的两棵树是桃树。正殿西次间前面那颗弯弯曲曲的树苗,工匠说是葡萄树。这几棵树都是皇上吩咐种的,说是多子多福。奴婢回来打扫屋子的时候碰到海拉逊大人,海拉逊大人说,您还想在园子里栽种什么,使人告诉他一声就成了。”   太子:“这么长的院子,要不弄个假山池塘之类的,栽种些荷花?什么都不种,就这干干巴巴五棵还没长大的树,孤总觉得有些萧条。”   “这院子太窄,五间正殿,算上东西耳房,宽不过七丈。去掉两边的厢房,中间还剩四丈,就算不弄个假山挖池塘,只栽几个棵树,妾身都觉得院子里拥挤。   “阿笙,跟内务府说中间再铺六尺宽石子路。这样一来,院子变成王字形。西北面种些瓜果蔬菜,东北面种些长不高的草,以后阿哥们长大了就在那边玩蹴鞠。东南边枣树下铺上青石板,放几张石桌,以后天热了,阿哥们在枣树下面写功课。至于这边桃树下,种些菊花、月季随便什么都可以。爷,这样行么?”   太子仔细琢磨一下,感觉有些简单。可真替换上假山,或者槐树之类的苍天大树,太子又觉得挺怪的,“你见得比孤多,孤听你的。”   石舜华:“那就这样安排?”   太子点了点头。阿笙第二天就去找营造司的工匠。第三日,便带几个小宫女把东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两遍。   九月十九日,上午,天空放晴,内务府送来十个嬷嬷。石舜华挑出两个。管事嬷嬷一看被石舜华挑出来的两人刚好没有任何背景,心中一紧,佯装镇定:“太子妃,这八人不行?”   “我不喜欢她们身上的味。”石舜华淡淡道,“内务府就这么多接生嬷嬷?”   “不,还有。”管事嬷嬷说,“奴婢怕人太多打扰太子妃休息,干脆先带十个过来。”   “有心了。”石舜华瞥她一眼,“明儿都带来我看看。我还差两个接生嬷嬷,八个我生产前后伺候的嬷嬷,和十六个日后照顾阿哥的嬷嬷和奶嬷嬷。按照现在这个挑法,我觉得阿哥出生也挑不够,嬷嬷,你说是不是?”   管事嬷嬷一凛,尴尬地笑了笑:“是,是呢。奴婢明儿就把人带来。”   翌日上午,管事嬷嬷带四十个嬷嬷来到毓庆宫,石舜华挑了六个嬷嬷出来。管事嬷嬷看清六人相貌,再次傻眼,因为那六人早些天刚刚选上来,同样没有任何背景。   这次石舜华什么也没说,直勾勾盯着管事嬷嬷。内务府管事嬷嬷被石舜华看得头皮发麻,第二天又带四十人过来。   这次石舜华挑出十个。   管事嬷嬷回去翻出那十人的资料,心里一哆嗦,当天晚上偷偷摸进了延禧宫。   回到紫禁城,太子有一把时间留在惇本殿。石舜华连着几日大张旗鼓挑人,太子有所耳闻。晚膳过后,太子就问:“人挑够了?”   “差得多呢。”石舜华道,“内务府的水很深,估计挑不够了。”   “什么意思?”太子没听明白。   石舜华:“管事嬷嬷这几天带来的人,除了品行不好的,有一大半是四妃的人。她们的人即便无害,我也不敢用啊。”   “她们的手伸得也忒长了。”太子不禁皱眉,“叫你额娘从宫外找,或者叫索额图的夫人帮咱们找?”   石舜华:“不用。明儿管事嬷嬷还会再来一趟,这次再挑不够,改天那四个母妃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我也过去凑凑热闹。” 第36章 清宫杀器   太子笑眯眯的问:“你又想干嘛?”   “大哥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石舜华反问。   太子:“你应该问大哥有没有不找我麻烦。不过,孤上次说了懒得搭理他。整日里跟他计较,孤也会被他传染的跟缺心少肺似的。”   “爷真不在意?”石舜华问。   太子好笑:“我在意你还能帮我报仇不成。”   “我是不能把大哥怎么样,但大嫂总会遇到的。”石舜华道:“大嫂来给惠母妃请安,不从咱们门口过就得从宁寿宫那边。赶明儿叫晋江和孙河坐在门口瞅着,一旦她们婆媳二人去宁寿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我就挺着肚子过去。”   “你可消停会儿吧。”太子指着她的肚子,“这里面是两个,不是一个,你别给孤找事了。”   石舜华:“正因为是两个,才没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害我。”   “那也不行。”太子道,“还记得咱们在畅春园,孤叫阿箫算王公大臣总共欠了朝廷多少银子么?”   “怎么了?你又想着收账?”   太子:“不是。我和你大婚时,汗阿玛给我三天假。五月初九那天户部档房官员向汗阿玛禀告,京城各地八旗兵丁无房舍者有七千多人。五月初十,汗阿玛就令每旗各造屋两千间,无屋兵丁每名给两间。   “今儿早朝各旗旗主向汗阿玛禀告,房屋已建好。孤也是今天才知道,八旗子弟不但欠朝廷的欠不还,有些人也已经从当年有房有地变得以地为席,以天为被。要我说汗阿玛就不应该令给他们建房,直接赶回东北,一尺厚的大雪冻几次,他们就知道谋求生计。”   “那他们会造反的。”石舜华道,“更何况满人相比汉人来说很少,汗阿玛也不舍得把这么多八旗兵丁赶回关外。”   “给了房,他们下次可能就管朝廷要衣要粮,那下次是给不给?”太子不等石舜华开口,就说:“不给?他们不事生产,一样会造反。给了他们,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八旗兵丁指望朝廷养。长此以往下去一个个都像废物一样,有他们和没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你有跟汗阿玛说?”石舜华问。   太子:“汗阿玛很关心那些兵丁,孤这话被汗阿玛听见,汗阿玛准以为孤冷血无情。估计还会数落孤一顿。你上次说该装傻时就装傻,孤今儿就装作没听见。”   “爷今天做得对。”石舜华道,“汗阿玛是皇上,家国大事,汗阿玛不问爷,爷就装作不知道。否则爷哪天惹到汗阿玛,汗阿玛想起爷多管的事,可能又觉得爷等不及了。”   “孤知道。”太子道,“我虽然很肯定汗阿玛不会怀疑我,但是就像你说的,胤禔和胤祉在汗阿玛面前乱讲,刚好又碰到汗阿玛心情不好,难保不会记心里去。”   石舜华:“对的,咱们平时吃饭还会咬到嘴唇呢。”   “福晋在民间呆的久,你觉得那些不事生产的八旗兵丁该怎么办?”太子道,“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汗阿玛在,就不会同意孤把他们赶出京师。”   石舜华心想,扔到边关。然而一想让他们人戍守边关,红毛子能一夜打到京师,“叫他们去皇庄种地怎么样?”   “他们要是会种地,也不可能混得无房。”太子道,“指望他们做事,想都不用想。”   石舜华皱眉:“不能安安分分做事,文不成武不就,那他们会干什么?更不可能会做买卖,否则也不会连两间房都建不起。”   “所以孤说他们都是一群废物。”太子说着,不禁纳闷,“也不知道汗阿玛当年擒鳌拜,削平三番,收复台湾的气魄哪去了。”   石舜华:“也许汗阿玛前半生太累,如今又有噶尔丹不停闹腾,汗阿玛不想再大动干戈了吧。对了,我记得康熙二十四年,汗阿玛颁布了“展海令”,允许百姓出海经商,要不叫他们出海得了。”   太子眉头一皱,不可思议道:“福晋啊,孤以前听别人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才刚刚怀孕,怎么就变傻了?”   “你才傻呢!”   “行,行,我傻。”太子道,“他们在京城地界上都吃不上,你还叫他们去海上?去海上喂鱼鳖虾蟹么?”   石舜华:“这话你说对了。地上一颗枣都有可能是有主的。但大海里的千年王八却是无主的,谁有本事抓到就是谁的。他们一个个有手有脚,朝廷给他们一搜大船,到海上就饿不死他们。”   “你这么一说也对。有船有网,随随便便捞一点鱼不但饿不死还能卖钱。”太子再仔细一想,“不行,不行。八旗兵丁打小就在京城,根本没见过大海,甭说下海,都不会凫水,一个海浪打过来连尸骨都找不到。”   “叫沿海的水军教教他们,就算教三个月,他们有了出路,也比朝廷常年养他们好。”石舜华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你这么一说,孤也觉得可行。”太子道,“甭说七千,就算一万人,养他们三个月也不过几千两银子。”太子道,“赶明儿孤趁汗阿玛高兴的时候跟汗阿玛说说。但汗阿玛如果问起来,孤就不说是你提醒孤的。”   “爷可千万别提我,别给汗阿玛误以为我干政的机会。”石舜华当鬼时看到武则天称帝,也没想过她将来也嫁给太子,混个女帝当当,也就没那个雄心壮志,“爷今儿如果不忙,就把大阿哥带去书房,教教读书写字。”   “不是有嬷嬷么?”太子问。   石舜华:“她们还没阿箫看过的书多,教不了大阿哥什么。爷如果不想教,就叫您的哈哈珠子教他。他日进上书房,大阿哥学起来也不吃力。   “他现在虽说比前些日子胖了,但底子虚。以后进上书房,寅时正该歇息的时候就得起来,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五十天得这么早起,好好的孩子也撑不住。”   “那孤是怎么撑过来的?”太子问。   石舜华:“所以你年纪轻轻就得用百年山参。还有,咱俩刚成亲那几天,妾身真怕你一睡不醒。”   “石舜华!”太子脸色涨红。   阿笙勾头看一眼,见两人没打起来,便收回视线继续守门。   石舜华眨了眨眼:“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   “又给我装傻是吧?”太子指着她说:“别以为你怀了孤的儿子,孤不敢把你怎么着。”   石舜华笑道:“你现在就不敢把我怎么着。”   “你!”太子举起手,石舜华把脸递过去,太子朝她额头的戳一下,出去就喊,“程嬷嬷,把大阿哥带过来。”   正在房里努力拼百巧板的小孩哆嗦一下,连忙问:“阿玛找我干啥?”   “不知道,奴婢抱你过去。”程嬷嬷也顾不上收拾百巧板,给大阿哥戴上瓜皮帽就抱着她出去。   石舜华笑了笑:“阿笙,去告诉晋江,守在门口等四妃去给皇太后请安。”   惠宜德荣四位年龄大了,康熙不爱去找她们,以致于早年斗个不停的四人闲了下来。没什么好争的,孩子又都去上书房,不需要她们管,四人没事就去找太后聊聊天。   太后虽然不是康熙的亲娘,但康熙要做个孝子给天下人看,太后只要不干涉朝政,给某个孙子要点好处,康熙还是乐意给的。   精明的四妃看出这一点,近几年是一有时间就去宁寿宫陪太后打发时间。   晋江得了他主子的话,干脆就坐在门槛上。导致不明真相的宫女和太监从旁经过,潜意识认为太子妃又收拾东宫刁奴,才叫晋江在门外守门。   晋江胆子小,而且还很怕死,和小顺子一起被分到东宫,小顺子敢跑到张起麟面前溜须拍马,晋江只敢在远处看着。以致于分活的时候小顺子成了主子跟前的跑腿太监,而他沦为守门太监。   如今他一个守门太监也被主子重用,晋江为了办好他主子交代的事,坐在门口连眼睛都不敢眨。   九月二十八,天气晴朗,晋江刚刚送走太子,打算关上门继续坐门槛,看到惠妃带着儿媳妇和两名宫女进了宁寿宫。   晋江精神大振,没过多久就看到德妃也带着儿媳妇去了,紧接着是荣妃。想了一下,冲里面喊:“孙河,孙河……”   孙河和晋江同屋,住在门东边耳房里。今儿白天是晋江,晚上才是他守门。孙河吃过早饭跑房里睡回笼觉,一听晋江的话,猛地坐起来,趿拉着鞋就往后院跑。屁股上挨一脚,没等孙河开口,谢嬷嬷道:“穿好鞋。”   孙河心中一凛,连忙整理衣裳和鞋子,随后不紧不慢去东次间:“主子,晋江说今儿四位娘娘去给太后请安了。”   石舜华扔下正在给她儿子做的帽子:“阿笙,阿笛,阿箫,阿筝陪我去给太后请安。”   “主子,惠妃和大福晋分别只带一名宫女。”孙河小声提醒道。   石舜华走出来笑道:“那是她们总共只有六名宫女,一等宫女才两个,想带四个也没有。”   孙河猛地想到,四妃是皇上的妃子,论尊卑贵贱也没法跟太子妃比,毕竟太子妃将来是皇后。今日跟四妃行平辈礼,他日四妃变成四太妃见到新皇后就得行尊卑礼。”   “奴才愚笨。”孙河道,“奴才去喊小顺子公公随您一起去?”   “可别。”石舜华道,“你和小顺子最近碰见四妃也绕到走,她们已经记住你俩了。”说着,见阿筝和阿箫收拾妥当,石舜华带着四大宫女,两个嬷嬷浩浩荡荡去宁寿宫。   太子今天见康熙心情大好,就回来拿他早两天写的关于安置八旗兵丁的折子。到门口远远看到被几个宫女婆子簇拥着的那位是他的福晋,连忙问:“晋江,福晋这是要干么去?”   “啊?给太后请安啊。”晋江道。   太子眉头一皱:“惠母妃她们也去了?”   “爷真厉害,一猜就中。”晋江由衷佩服。   太子嗤一声:“等着吧,你主子今儿又得大杀四方。”   晋江愣了愣,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爷,爷,咱们要不要赶紧去把太医请来,好叫她们没得请?”   “请什么太医?”太子脚步一顿,“别那么多戏。请太医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哦,奴才懂了。”晋江听到这话就想回去,转身走两步,一想又不对,“万一她们欺负福晋,咱们该怎么办?”   太子心想,被欺负的只会是四妃:“那你就坐在门口抹泪,最好叫王以诚或者梁九功看到。”   “好,可是福晋又不是真出事,奴才哭不出来啊。”晋江说着,双眼一亮,“孙河,去膳房给我找块姜。”   “好嘞!”   太子揉了揉额角,叹气道:“张起麟,看着他们别闹太过。”   “福晋,您打算待会儿怎么做,奴婢也好配合你。”谢嬷嬷问。   石舜华:“今儿用不着你们。”说着,示意阿笙敲门。   太后正在同大福晋聊天,看到守门的小太监进来,笑问:“又是谁啊?”   “太子妃到了。”   太后一喜:“哀家好久没见过太子妃了,快请,快请。下次太子妃来了,让直接她进来。”说着,走下座位,“哎,你们听说了吧,太子妃怀了两个孩子,哀家这辈子还没见过双胞胎呢。”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石舜华进来见太后和四妃都站起来,心中纳闷,这是干嘛呢?   太后上去拉住石舜华的手:“快坐下,自家人不必客气。咦,太子妃胖了?”   石舜华心中一惊,这老太太的眼神可真好,辛亏来之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脸上的麻子:“两个孩子太馋嘴,孙媳拿他们没办法,不知不觉就吃胖了。”   “可不能太胖,听说太胖生起来费劲。”太后没生过孩子,也不敢乱说,只说大家都知道的,“有没有那什么孕吐啊?”   石舜华:“没有。我额娘说怀女娃会吐,怀的是男娃就不会吐。这一点大嫂应该知道,大嫂闺女多,大嫂,是不是啊?” 第37章 舌灿莲花   大福晋呼吸一窒,娘的,太子妃果然跟太子是一家人,一样的不讨喜:“太子妃您还年轻,大概还不知道孕妇与孕妇不同。我虽然不知道怀上小阿哥是什么感觉,但我怀几个格格的时候也没出现过孕吐。”   “真好!”石舜华一脸羡慕,“不过,我肚子里的是俩格格也挺好,省得一个接着一个生。一次生俩,即便跟大嫂一样生了四个格格,也不过生两次而已。皇祖母,您说是吧?”   太后下意识说:“是的。”话说出来,发觉太子妃的话很不对。果然,又听到站在她身边的太子妃道,“真希望大嫂下次能生个阿哥,也好让我放心,女人还是能生出阿哥的。”   “你——”从未被人这么直接嘲讽生不出儿子的大福晋脸色骤变。   惠妃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借太子妃吉言,你大嫂尽量,尽量。”   “惠母妃这话可不大对。”石舜华意犹未尽地瞥大福晋一眼。大福晋顿时身体绷直。石舜华话锋一转,“皇祖母,您快坐下。”   老太后不傻,可跟一点点爬上来的四妃相比,她就是一张白纸。看到大福晋神色不对,才意识到石舜华说得是实话不假,但很是戳心窝子。   情况不明,老太后不好乱开口,毕竟一上来就戳心窝的人是太子妃,储君的嫡福晋:“你也坐,别累着了。”   “谢谢皇祖母。”石舜华道,“惠母妃啊,生男生女这事吧,还是得看老天爷的心情。大嫂虽然没能给大哥生个阿哥,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因为我今天的话就逼大嫂一定要生出个阿哥啊。”   惠妃嘴角一抽,想到她两刻钟前在延禧宫里才催过大福晋尽快怀上孩子,不禁有些尴尬:“太子妃说笑了,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就像你说的得看老天爷的心情,可不是我逼就有了的。我啊,可不做那个恶人。”   “惠母妃这话我爱听。”石舜华说着,眉头一挑,惠妃浑身一震,“德母妃也不能逼四弟妹啊。”   坐壁旁观的德妃和四福晋猛地抬头,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四弟妹不像我都二十岁了,不抓紧生孩子的话,如果老天爷也想让小阿哥有四个姐姐,等我怀了小阿哥,可能就没力气生了。”石舜华道,“四弟妹就不一样啦,还年轻,才十四岁,过个三年五载,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说不定能给四弟生俩个大胖小子。大嫂,您说是不是啊?”   大福晋心中一突,好险一秃噜嘴把搁心里骂石舜华的话说出来:“我倒觉得生孩子得趁早。年龄大了,就像你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非也,非也。”石舜华道,“荣母妃生孩子生的早,可惜啊,到头来也只有三弟一个。还有惠母亲,前头生的也没能长大。所以啊,我就觉得女人生孩子不能太晚,也不能过早。生的太早,孩子不易活,生的太晚,母亲有危险。荣母妃,是不是啊?   荣妃简直想骂人:“太子妃年龄不大,懂得倒不少,我们是该跟你好好学学。”   “荣母妃过誉了。”石舜华道,“您生三弟的时候,我才刚出生。要学也是我跟你学。日后三弟妹,还有四弟妹想跟我学学怎么一次怀俩,我倒是可以教教她们。”   荣妃张了张嘴:“…那我就先替老三福晋谢谢太子妃了。”   “不客气,不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宜母妃,您说是吧?”石舜华眼珠一转,剑指宜妃。   宜妃头皮发麻:“是应该的。”   “所以啊,以后十一弟想去毓庆宫找我们家大阿哥玩,直接去就行了。”石舜华道,“九弟功课忙,就不用他特意送十一弟了。十一弟玩累了,我自会派人把十一弟给您送回去。保证十一弟不会在毓庆宫受委屈。”   惠、德、荣三人齐刷刷看向宜妃,好啊,难怪太子妃没挤兑你,合着你向太子妃投诚了?   “怎么了?”石舜华明知故问,“皇祖母,我说错什么了?”   老太后算看出来了,太子妃纯粹是借着给她请安的名义,挤兑皇上的四妃,“哀家老了,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楚。”   “惠母妃、德母妃和荣母妃干么盯着宜母妃?”石舜华说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惠母妃,大哥想去东宫找太子玩,我们扫榻欢迎。德母妃,荣母妃,三弟、四弟和十四弟也想去东宫,我们定备好瓜果点心。你们尽管放心,无论是十一弟,还是大哥,都是殿下的兄弟,我们不会厚此薄彼。”   “我——”   “德母妃,想说什么?”石舜华问,“十四弟不想去东宫?”   东宫住着太子,胤祯不想去东宫,是不是说胤祯不喜欢太子?可太子乃储君,下一任帝王。德妃瞬间想到石舜华的意思,淡定的神色终于绷不住:“没有的事。太子妃想多了。十四早些日子还跟我说,他过生那天,你给他准备了很多礼物。”   “应该的。”石舜华话音一落,惠妃、荣妃和宜妃齐刷刷看向德妃,“都是在街上买的小玩意。十四弟如果喜欢,下次给大阿哥买玩具的时候,我再多买点。”   德妃:“给太子妃添麻烦了。我——”   “不麻烦,不麻烦。”石舜华很是热心的说,“顺手的事。反正东宫也不大,没多少事,奴才们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像四位母妃要打理后宫。”   “忙也没办法,皇上交代的事。”荣妃开口,“我们倒想推了,可惜皇上不许。”   “那是因为四位母妃能干,汗阿玛看在眼里,把后宫交给你们汗阿玛放心。”石舜华说着,叹了一口气,“哪像我什么都不会,也就肚皮争点气。”   “太子妃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惠妃道,“咱们也不过是先替你管着。”   “惠母妃这么一说,按理我应该谢谢四位母妃,可惜四位母妃有点不尽心啊。”惠妃脸上的尬笑瞬间消失。石舜华看她一下,继续说:“从十九日到现在,连四个接生嬷嬷都凑不齐,惠母妃,是不是因为我不是您嫡亲的儿媳妇,所以就不上心啊?”   “接生嬷嬷?”老太后一听和石舜华生孩子有关,顿时忍不住了,“再过些日子就生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备齐?”   “大概是四位母妃太忙,后宫事务太多,四位母妃忙不过来。”石舜华嘴角一勾,“您四位忙不过来,其实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请殿下跟汗阿玛说一声,多给四位母妃安排几个帮手。后宫那么多母妃,怎么也能挑出四个来,惠母妃,您说是不是?”   惠妃猛地想到管事嬷嬷的话,太子妃不是有一双利眼,就是石家把内务府调教出来的嬷嬷都摸清了:“太子妃言重了。宫里的接生嬷嬷实在太多,管事嬷嬷想把最好的挑出来送去东宫,也得需要点时间。”   “这么说来是我误会了?”石舜华看向太后,“四个接生嬷嬷挑了五六天,一天连一个都挑不出来,皇祖母,您觉得这管事嬷嬷能管事么?”   老太后本来觉得太子妃故意找茬,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太子妃也是事出有因:“的确不行。”   “不行的人就该赶出去,永不录用。”石舜华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种人留下来也是浪费皇粮,德母妃,您说对吧?”   德妃心中一惊:“对,对的。”   惠妃看到德妃脸色闪过一丝慌乱,眉头一皱,什么意思?管事嬷嬷是德妃的人?不可能!   “宜母妃,荣母妃,你们觉得呢?”石舜华继续问。   荣妃不知道石舜华想干嘛,见一向心机颇深的德妃赞同,便跟着说:“应该赶出去。”   宜妃仔细想了想,管事嬷嬷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没用的人,是我们失察,待会儿我就使人把她打出去。”   “可我看惠母妃好像不大同意。”石舜华目光灼灼地盯着惠妃。   惠妃背后发寒:“没有的事。宫里从不养闲人,没本事就该让贤。”   “既然四位母妃都同意,想来下次能把东宫需要的嬷嬷备齐了。”石舜华道,“四位母妃忙,可能不大清楚,东宫除了缺一位接生嬷嬷,还缺三个奶嬷嬷,还缺一位伺候我月子的嬷嬷。”   “缺,缺这么多?”老太后惊讶道。   “是呀。”石舜华说着,泫然欲泣,“以前听人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还不大相信。经过这次我才知道,没娘的孩子真是棵野草。但凡皇额娘在世,也不会看着她儿媳妇都快生了,连个接生嬷嬷都没有。”   老太后脸色一僵,明明是缺一个,怎么又变成连一个都没有了?太子妃这张嘴也忒厉害了:“别哭,别哭。不是还有哀家么,惠妃,明天必须把太子妃缺的嬷嬷补齐。”   “臣妾记下了。”惠宜德荣四妃顺势起身,“我们现在就去给太子妃挑接生嬷嬷。”   “哎,我也累了,我跟四位母妃一块出去吧。”石舜华眨了眨眼睛,站起来,“皇祖母,改天孙媳再来陪你聊天。”   老太后一辈子没孩子,很羡慕有孩子的小辈们。但到石舜华这里,老太太更多的是好奇,她还想问问石舜华怀两个孩子什么感觉,可惜没人给她问这个问题的机会:“改天过来直接进来,哀家都吩咐守门太监了。”   “好的。”石舜华见状,觉得下次过来给太后带两个玩的消磨时间。   惠宜德荣希望太后留住石舜华,然而太后的话一出,惠妃立刻加快步伐。   石舜华瞥她一眼,跟在荣妃身后,不紧不慢地出去。到门口看到大福晋带着宫女往南边去,四福晋给德妃行了礼,就打算带着两名宫女跟上大福晋,石舜华开口:“等等,四弟妹,你身后的那个宫女有点眼熟啊。”   四福晋心中一突,这位二嫂又想干么:“二嫂说的是哪位?”   “德母妃,您帮我看看。”石舜华见德妃想走,心底嗤一声,“四弟妹左边的宫女很像我表妹郭布罗秀逸,在永和宫当差,德母妃,我没认错吧?”   走到拐角处的惠妃停下来,往回走两步就听到德妃说:“太子妃没看错,她是郭布罗秀逸。”   “德母妃这是要把秀逸赶出去吗?”石舜华故作不解,“秀逸犯了什么错?”   “她没有犯错。只是胤禛府上的奴才不够用,叫秀逸过去帮帮忙。”德妃一副“我全是为了儿子好”的模样,“难道这样也不行?”   石舜华:“我没说不行啊。只是汗阿玛如果在你宫里看见过秀逸,记住她的长相,回头在四弟府上看见秀逸,汗阿玛会怎么想?四弟偷汗阿玛的人?”   “太子妃言重了。”德妃本想叫郭布罗秀逸悄悄消失,但她怕太子妃哪天想起来管她要人,她给不出来,太子妃大闹,于是就想到把郭布罗秀逸打发的远远的,“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   宜妃抿了抿嘴,心想,你当年也是宫女。   “如果我没记错,德母妃当年生四弟的时候也是名宫女。”石舜华话音一落,宜妃忍不住“咳”一声,德妃脸色大变,荣妃和惠妃一副见鬼了似的。   石舜华扫众人一眼,心想,你们没见过的还多着呢:“您这么做是想要秀逸的命,还是看四弟不顺眼?四弟府上缺人,你可以给他两个嬷嬷啊。如果您因为我看秀逸不顺眼,打发她去伺候十四弟不就得了?十四弟刚满七岁,汗阿玛就算想起来秀逸,日后也不会怪十四弟,您说是不是啊?德母妃。”   德妃浑身一震:“是,是我忙糊涂了。”   “看来德母妃是真的太忙了。”石舜华道,“那你忙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秀逸,还不快跟上你主子。”   “奴婢遵命。”秀逸以前很想去胤禛府上,但她听到石舜华怀了两个孩子,顿时慌了,历史上的太子妃明明只有一个女儿啊,   郭布罗秀逸很怕前世其实只是一场梦,打算多去毓庆宫几次,确定是她做梦还是太子妃其实跟她的情况一样。   所以,郭布罗秀逸并不想这么快出宫。再说了,她才十七岁,还年轻,还有时间。   可惜,德妃太讨厌石舜华,连带郭布罗秀逸也恨上,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就使人通知四福晋,叫她今儿过来带郭布罗秀逸出去。   石舜华不知道这些,但她知道郭布罗秀逸很有问题,并不想郭布罗秀逸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更不想她去跟太子关系最好的四皇子胤禛府上祸害:“改天歇息的时候来找我玩啊。”   “知道了。”郭布罗秀逸跟上德妃。   石舜华笑吟吟的看着四福晋:“四弟妹,咱们一块走。”   “谢谢二嫂。”四福晋误以为太子妃找她麻烦,没想到太子妃自始至终要对付的人只有德妃,“我差点误会你。”   石舜华听到她的心里话,很是无语,这个四福晋也太实在了:“四弟妹,别多想,我不是针对你。刚才在里面也没有针对你。你现在还小,还在长个。如果这么着急生孩子,孩子生出来之后,可能就像你现在这么高。”   四福晋看了看比她高大半头的石舜华,心中一颤:“不,不会吧?”   “骗你作甚。”石舜华道,“运气好点,可能会跟四弟一样高。但正常情况下会比四弟矮,比你高一点点。”   四福晋一想到儿子跟武大郎似的,小脸皱成包子:“谢谢二嫂,谢谢二嫂。可是,我们府上都——”   “知道你想说什么,她们就算生十个八十,照样是庶子。”石舜华道,“你就算过个五年再生,也是嫡子。这事不是多生几个孩子就能改变的。太子把四弟当亲弟弟,我和太子都希望四弟的嫡子是个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的孩子。”   “谢谢二嫂,我知道了。”四福晋看到毓庆宫到了,“二嫂,我先回去了。”   “福晋,你干嘛跟四福晋说这么多?”阿笙不解。   石舜华道:“四福晋瘦瘦弱弱的,我是真怕她也急着要孩子,回头一尸两命,把嫡福晋的位子腾出来。赶明儿德妃把她的娘家侄女许给四弟,爷可能会少一大助力。”   “德妃有侄女?”阿笙下意识问。   石舜华:“不知道。就算她兄弟没有,也可以从族里过继一个。反正,我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第38章 太子爷哭了   阿笙担忧道:“四福晋会听您的么?”   “她即便不听我的,也不会听德妃的。四弟妹那么早嫁人,全拜德妃所赐,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德妃呢。”石舜华想了想,“四弟妹和四弟的感情和旁人不一样。早年他俩可以说相依为命。我今天的这番话四福晋肯定会告诉四弟。四弟相信我,四福晋就会听四弟的。”   “四爷会信你?”阿笙问,“德妃有再多不是也是他亲娘。”   “亲娘不要他,是殿下和汗阿玛照顾他一段时间。”石舜华道,“爷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和爷没有任何理由害一个平头阿哥。反倒是德妃很有可能因为看四弟不顺眼,给他添堵。比如,把她讨厌的宫女打发到四弟府上。”   阿笙不禁叹气:“也不知道德妃怎么想的。看表小姐不顺眼,把她调到别的宫不就好了。她又不是没权力。”   “你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来想德妃。”石舜华道,“五弟和四弟差不多大,如果当初佟皇后要养五弟,宜妃肯定乐呵呵把儿子送过去。换成德妃,就觉得佟皇后抢了她儿子。真不想把儿子给别人,她应该躲着点汗阿玛,熬出宫自行婚配。”   “出宫都二十四五岁了,不好嫁吧?”阿箫问。   石舜华:“你们以后出去好嫁么?”   “奴婢不一样啊。奴婢在您跟前当差,多的是人愿意娶。”阿箫说。   谢嬷嬷:“阿箫姑娘有所不知,德妃娘娘并不是普通包衣,德妃娘娘的祖父当过膳房总管,德妃二十五岁出宫,以她祖父的人脉,也能把她嫁的很好。”   “那她……”   “又当又立罢了。”石舜华道,“要说聪明人,四妃里面宜妃是真聪明。当时生五弟的时候,她也是庶妃,身份没比德妃高多少,也不能自己养孩子,就把五弟送到太后她老人家那里。据说五弟出宫时,太后给了许多私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主子听谁说的?”阿笙好奇道。   石舜华:“坊间传的。不过,无论有没有给五弟,九弟因为五弟的关系,起码能和十四一样在宁寿宫横着走。”   “今儿没见五公主欸。”阿笙道,“奴婢还想看看五公主像德妃还是像皇上呢。”   “看她干么。”石舜华道,“有德妃那种额娘,你看了也会失望。”   “不一定吧。”阿笙道,“四爷挺好,十四爷虽然鬼精鬼精,但也怕殿下。奴婢觉得十四爷心里有殿下才会怕。”   “十四打记事就住在阿哥所,年龄小,性子不定。汗阿玛对皇子要求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对公主很宽松,五公主一天去找德妃三次也有时间,汗阿玛也不会管。   “别看十四是德妃最小的孩子,他这七年来跟德妃呆在一块的时间估计还没有五公主一年多。天天跟这么一个娘在一块能好才怪。更何况前些日子她舅舅因为我而被判充军,不搁心里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今天这事四妃理亏,但以她们的个性肯定会在汗阿玛面前哭诉。”石舜华边往屋里走边说:“我得想想怎么才能先下手为强。”   “主子,奴才坐门口哭一场怎么样?”晋江关上门听到石舜华的话,立马跑过来,“回头奴才就说你在宁寿宫受了委屈。你看,奴才都准备好催泪的生姜了。”   石舜华眉头一皱:“赶紧扔了它。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你待会儿坐在门口唉声叹气,有人问起你,就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生嬷嬷到现在还没备齐。”   “奴才知道了。”晋江被训了一顿,但听到石舜华说他一个“大男人”,心里很美,“奴才这就去外面。”   宫女和太监见晋江坐在门口,起先认为太子妃整治刁奴,从毓庆宫门口经过都不敢停顿。可是连着好几日见到晋江,毓庆宫有再多的刁奴也不需要这么久啊。   晌午,打算从日精门进乾清宫的王以诚又看到晋江,便问:“这都吃晌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殿下还没回来,福晋说再等等殿下,我们宫里吃的晚,我估摸着得再过半个时辰才能轮到我们。”晋江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王以诚惦记着东宫的赏钱,以致于对东宫的事格外上心:“怎么了?太子妃训你了。”   “我们福晋可没心情训我。”晋江没有小顺子脑袋转得快,又怕言多有失,就说:“也不知道内务府那边怎么回事,这都好多天了,四个接生嬷嬷才来了三个。小阿哥的奶嬷嬷也没定下来。我们福晋都四个多月了。听太医说双胞胎可能早产,指不定再过三个月就生了。两个阿哥出生后没有奶水可怎么办啊。”   “嬷嬷还没定下来?”王以诚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问出这么大的事,“那怎么不催催?”   “怎么没催啊。”晋江道,“内务府的管事嬷嬷都来三次了。我们家福晋现在看见她都烦,每次带来的人都不靠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把我们福晋放在眼里。”   “她不敢!”王以诚想都没想,“你们家福晋是太子妃。”   “孙嬷嬷都差点把我们东宫掏空。”晋江道,“我现在算是看清了,只要有一个熊心豹子胆,没有什么不敢的。”   王以诚瞥他一眼:“你这么清楚干么还在这里坐着?”   “我没有那么大胆子啊。”晋江道,“这几天福晋脾气不好,见着谁数落谁,我得躲着点。”   “所以你就跑门口坐着?”王以诚鄙视他,“真有出息。使劲搁这边坐着,你得坐一辈子。”   晋江望着王以诚的背影,心想真能在宫里守一辈子门,到老拿着存下的钱回到老家,这辈子也值得了。   可是这偌大的紫禁城,又有几人能熬到出宫养老的那一天呢。   啪!   胤祯脚步一顿,看着地上的瓷片,不禁皱眉:“额娘怎么了?”   “出——十四回来了?”德妃看清来人,“额娘今儿心情不好,你回南三所用饭吧。”   胤祯绕过一堆碎片,见桌子上连一双筷子都没有,想必也扔了:“谁惹您生气了?”   “还能有谁,太子妃呗。”德妃的心腹宫女道,“十四爷,你是不知道太子妃说话多戳心,不过是太子妃,跟主子说起来话来倒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胤祯认识她,上次把东宫大阿哥的蹴鞠踢水里的就是她,心中纳闷,怎么还留着这惹是生非的奴才:“她不是皇后,但这后宫除了太后,还有谁比她尊贵?”   宫女噎住:“……佟妃,皇上的表妹。”   “可惜佟妃不敢这么想。”胤祯走到德妃身边,“四哥以前跟你说,别找太子妃的麻烦,她现在肚子里揣着尚方宝剑,除了汗阿玛和太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了也有汗阿玛和太子顶着,您又怎么惹到她了?”   “娘娘没有惹她,是她故意找麻烦。”   胤祯张了张嘴,想说凭太子妃的机智,她不可能给别人留下话柄:“额娘,您不说我就去问别人。”说着,作势要出去。   “她宫里还缺个接生嬷嬷,管事嬷嬷一直没把人送过去,太子妃心里可能不大舒服。”德妃连忙说:“不过,这事和我没关系。”   胤祯小大人般叹了一口气:“宫里进人都会通过你和惠母妃她们,你觉得太子妃会相信?”   “可这事确实跟我没关系。”德妃道。   胤祯:“但您知道对吧?你看,你明知道太子妃再过几个月就生了,也不催催管事嬷嬷,摆明无视她么。凭她敢把太子的奶嬷嬷打个半死,那秉性见你们故意怠慢她,不生气才怪。   “额娘,以后别逮着机会就想为难太子妃,改天她不想跟你们周旋,直接告诉汗阿玛,回头汗阿玛直接叫太子妃管理后宫,有你们受的。”   “不,不会吧?”德妃迟疑道:“从古到今可都没有太子妃管后宫的例子。十四啊,你可别吓唬额娘,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胤祯就随口一说:“额娘,皇家还从未出过双胞胎呢。一旦太子妃生下两个壮实的阿哥,即便是格格,汗阿玛一高兴,干出点什么来都正常。毕竟那是东宫啊。”   德妃猛地想到太子吃穿用度经常比康熙还铺张,康熙非但没觉得太子越逾,反而乐呵呵的,心里顿时没底了。   胤祯见状:“儿子明天再来看你。”出了永和宫就去找九皇子和八皇子,向他俩打听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仨在南三所碰头,相互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十四皇子胤祯登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嫂是真牛,一打四还能把我额娘给气得摔碗。”说着,不禁感慨,“太子上辈子积了多少福,这辈子居然能娶到这厉害的嫡福晋。”   “据说汗阿玛当初定下二嫂并不是因为她多贤惠多能干,而是因为她阿玛。”八皇子道,“石文炳一个满人,到全是汉人的福州当将军还能令四民悦服,给他盖祠堂,可见不是一般人。他的嫡女,他用心培养,如果是个懦弱无能,没什么主见的,我反倒很意外。”   “那什么,十四弟,八哥,其实二嫂没有嘲讽我额娘。”九皇子弱弱道,“二嫂说我额娘几句,可能是因为我上次偷偷拿了几样她给大阿哥的玩具。”   “你不光惦记太子的东西,你连他儿子都不放过?!”八皇子震惊。   九皇子摸了摸鼻子:“你俩别像看土匪似的看我。我从毓庆宫拿的悬丝木偶在十四弟你那里。太子妃给十一的百巧板,我拿过来准备玩几天,刚一到手就被八哥你拿走了。”   “你那个动几下会敲鼓的小车也是从毓庆宫拿的吧?”八皇子没搭理他,反问,“我上次问你在哪里买的,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在堂堂杂货店。九弟啊,你知不知道堂堂杂货店就是二嫂娘家开的,二嫂还占了一份?”   “什么?!”   康熙看完太子的奏折,心中又惊又喜:“保成,这,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也不全是。”太子道,“石氏的堂堂杂货店里卖西洋物件,我问石氏西洋物件是不是洋人卖给堂堂杂货店,然后杂货店再转手卖。石氏说大部分西洋物件是从福州那边运来的。您颁布过‘展海令’,福州有些商人会出海跟洋人交换东西。   “儿臣想着西洋离咱们那么远,就问石氏商人在海上怎么生活。石氏说带些水和干粮,想吃肉直接撒网捕鱼,儿臣这才想到八旗兵丁可以跟着沿海的渔船去海上捕鱼。但得朝廷派人教会他们用船,凫水,再找沿海渔民带带他们。”   “这些都好办。”康熙道,“只怕他们不乐意。”   太子很想翻白眼:“这么好的出路还不愿意?以后赚了钱可以回来买茶叶、丝绸和瓷器跟海上的洋人交换。又不是一辈子捕鱼。”   康熙眼中一亮:“朕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可以当渔民的同时跟洋人交换东西,然后放你福晋的杂货店里卖,也不算是行商。”   “汗阿玛怕他们变成商户?”太子没想到他顾虑这点,“他们不在地上开铺子,谁也不能把他们算成商户啊。最多说他们帮商户运东西。”   “这点好,海运!”康熙猛地站起来,激动道:“保成,按照你说的做。此事你来安排。”   太子张嘴就想答应,猛地想到石舜华的话,他是储君,军国大事少掺和:“儿臣也想,可石氏才四个月,肚子就有人家五六个月大,儿臣很担心她,最近有些静不下心来做事。这事还是儿臣问石氏小阿哥的东西有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无意间聊到的。”   “你福晋自有嬷嬷照顾,你跟着担心什么?”康熙皱眉道。   太子见状,瘪瘪嘴,泫然欲泣:“汗阿玛忘了额娘是怎么去的了?”   康熙呼吸一窒,他的第一位皇后正是生太子时难产去的,“朕一时忘了,朕对不起你。”   “汗阿玛千万别这么说。”太子哭不出来,一想到他额娘,鼻头一酸,眼泪一个一个往下掉。   康熙顿时吓得走下御座,连忙道:“哎,保成,你别哭啊,朕又没说不让你关心石氏,保成——”   “儿臣不是因为石氏,是想到额娘了。”太子的确是想赫舍里皇后,但他还没忘记不能让康熙误会石舜华,“看到石氏挺着大肚子,还得打理毓庆宫的事,儿臣才想到额娘当时多么辛苦。”   “皇上,钟粹宫来人禀告,荣妃晕过去了。”王以诚的声音不合时宜传进来。 第39章 适得其反   康熙搭在太子肩头的手僵住:“晕了就去请太医,找朕有什么用!?”   太子神色一僵,老天爷呢,石舜华又干了什么:“汗阿玛,您要不过去看看?”   “朕又不是太医。”康熙扭头对王以诚说:“滚出去!”   王以诚浑身一抖,跑到外面就对钟粹宫的人说:“皇上在忙,不得闲过去。”   “可是都晌午了啊。”钟粹宫的太监纳闷,“皇上晌午也不歇息?”   “皇上日理万机,用膳的时候都在看折子。”王以诚心想,他就是隐隐听到太子哭了,才故意去禀告,皇上能去钟粹宫才怪,“皇上还说他不是太医。对了,荣妃娘娘怎么了?”   “还不是被太子妃给气得胸闷气短,用膳的时候可能又想到太子妃的话,就晕了过去。”太监没请到人,怕回去挨训,“王公公,待会儿皇上不忙了,劳烦您提醒一下皇上。”说着话拉着王以诚的手。   王以诚感觉到手里一凉,心中一喜,笑道:“这是自然。你赶紧去请太医吧。”   “谢谢啊,王公公。”太监跑走,王以诚摊开手一看,是个银裸子,不禁撇撇嘴,荣妃真小气。   荣妃是协理后宫的四妃之一,她儿子还是已出宫建府的三皇子。王以诚觉得荣妃小气也不敢不替荣妃禀告。否则哪天不小心碰到三皇子,三皇子一句他“以下犯上”,他的小命就可能没了。   王以诚看到太子顶着兔子眼出来,就跑到西暖阁门口站着。康熙被太子哭的胸口发闷,打算去后面看看赫舍里皇后生前居住的坤宁宫。然而到门口看到王以诚,猛地想到:“你刚才说荣妃怎么了?”   “被太子妃气晕了,钟粹宫的人这么说的。”王以诚道。   康熙不由自主地想到:“上次是德妃跟太子妃吵吵,这次又是荣妃,她们跟太子妃杠上了?”   “据说这次是太子妃跟各位娘娘杠上了。”王以诚说完,梁九功轻咳一声。   康熙扭脸看一眼他的心腹太监:“他一个传话的,朕还能把他怎么着。说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听说太子妃的接生嬷嬷一直没备齐。管事嬷嬷去了好几次,带过去的人都不像样,今儿太子妃听说四位娘娘都在太后宫里,就故意找过去。”王以诚想了想,“具体说了什么,只有在场的人最清楚,奴才也不知道。”   康熙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宁寿宫。而是令王以诚去宣负责管理宫女、太监及宫内一切事物的敬事房总管顾问行。   东宫添人这种事顾问行不会亲自过问,但顾问行那里有记录。顾问行把卷宗拿过来,康熙翻开一看就发现东宫缺的不止接生嬷嬷。   康熙叹了口气,便令人摆饭。   夕阳西下,康熙处理完一天事物,起来活动筋骨时晃悠到宁寿宫。   太子妃把大福晋、德妃和荣妃气得差点吐血,太后已经料到康熙会来找她询问真相。太后没想到后宫都传开了,太子妃欺负惠宜德荣,康熙还能撑到傍晚才过来。   从石舜华把太子的奶嬷嬷打个半死到把德妃的弟弟被她扔进大牢,康熙已经看出他儿媳妇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   康熙起初很担心石舜华像他的大儿子胤禔,有勇无谋。在和德妃较量时,石舜华反将德妃一军,康熙看出儿媳妇智勇双全。   儿媳妇聪明伶俐、胆识过人,康熙又担心他过于仁厚的儿子降不住。每当这时候,在田埂上,太子叫石舜华闭嘴,石舜华立刻变成鹌鹑的那一幕总会浮现在脑海里,康熙顿时放心了——儿媳妇再厉害也怕他儿子。   在宁寿宫,康熙听到宫女绘声绘色地把石舜华说过的话叙述一遍,忍不住笑了。   “皇上怎么还笑了?”太后纳闷,“太子妃今儿虽说事出有因,但她那些话是真戳心窝子。什么大福晋生不出儿子,什么惠妃和荣妃先头生的孩子都没长大,到门口又说德妃以前是宫女,这些话要搁哀家身上,哀家得气死过去。”   康熙笑道:“虽然难听,都是事实不是么?”   太后噎住:“可她一个晚辈,说四个长辈,皇上不觉得太过了?”   “皇额娘,她们是朕的妃子,还称不上太子和太子妃的长辈。”康熙语重心长道:“她们故意为难太子妃,就太子妃那么冲的脾气居然忍到今日才闹出来,说实话朕挺意外的。”   “嘎?”太后傻眼。   康熙:“前段时间太子妃不用缠足的宫女一事,皇额娘听说过吧?”   “哀家知道啊,哀家还借给太子妃两个宫女。”太后说着,一顿,“那俩小宫女就跟哀家说,那个刘御史羞愧得想上吊自杀,太子妃却说人家死活跟她没关系,是真的啊?”   康熙:“是啊。她都敢当着文武大臣这么说,今儿只不过说德妃以前是宫女,朕觉得她已经是给德妃或者朕面子。不过,让朕意外的不是太子妃赢了刘不语,而是太子妃的宫女年龄不大,长得也不是很壮实,居然那么给太子妃长脸。不得不说,太子妃很会挑人。”   “是吗?”太后很诧异,一抬头就看到左边的宫女一脸有话要说:“你觉得皇上说的不对?”   康熙顺着太后的视线看过去,站在他身后的宫女正一个劲摇头:“朕恕你无罪,想说什么尽管说。”   宫女看向她主子,真的可以么?   太后笑道:“皇上都恕你无罪了,没人敢怪你。”   “那日回来之后奴婢心里不服气,有一次在讨源书屋外面碰见其中一个跟奴婢们比试过的人,奴婢就请她帮奴婢去河里打一桶水。   “她拎着一桶水回来累得脸通红。等她走后奴婢拎着水去河边,也是累得脸通红,想来她跟奴婢的力气差不多。可太子妃叫奴婢跟她的人比试的时候,皇上您也看到了,那几人明显比奴婢轻松,奴婢想不明白就找她问个清楚,但她却说太子殿下不准她说。所以奴婢就觉得如果再来一次,奴婢肯定能赢。”   康熙轻笑一声:“你刚才说的已经证明再来一次你还是输。”   “为,为什么?”   太后道:“你的年龄比她大,比太子妃的人高啊。你们那天回来跟哀家说,太子妃的六个人还没你们高,其实想说太子妃的人赢得蹊跷?哀家也是笨,今日才明白你们话里有话。”   宫女脸色一红。   康熙笑了笑:“皇额娘,既然朕搞清楚了,就去荣妃那里,今儿晌午钟粹宫的人向朕禀告,荣妃回去后气晕了过去。朕过去看看她。”   太后毫不意外:“你到后宫就别怪她们几个了,今儿在哀家这里已经够难堪的。”   “如果朕没记错,太子妃在今天之前只见过德妃。”康熙道,“还有,太子妃平日里窝在毓庆宫里能不出来就不出来,从未招惹过惠妃、荣妃和宜妃。但她们在接生嬷嬷这件事上不约而同地为难太子妃,太子妃说话戳心窝子也是她们自找的。皇额娘,这事你不用管,朕知道该怎么处置。”   “皇上的意思还要罚她们?”太后不赞同,“你这样做,她们心里有委屈,可能还会为难太子妃。这……这冤冤相报何时了么。”   “皇额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康熙道,“上次缠足的事,朕就查到是荣妃使人散出去的。朕见太子和太子妃后来没有再提,也就没追究。太子妃说胤禔福晋生不出儿子,也说惠妃先头生的阿哥没养大,惠妃都没晕,捎带她一句,她倒先晕了。既然身子这么弱,那朕就叫她好好歇歇。”   “缠足是她搞出来的啊?”皇太后傻眼,“那皇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们是真把太子妃当软柿子了啊。”   康熙点了点头:“朕要是不偏向太子,她们几个指不定以后还会搞出什么事。”说着,带着内侍离开,直奔钟粹宫荣妃处。   惠妃、宜妃、德妃和荣妃回去之后,都令宫里人打听彼此宫里的动态。   直到晌午,惠妃、宜妃和德妃都没派人找康熙,荣妃窝在钟粹宫里越想越生气,气太子妃说话难听,也气惠妃、德妃怕了太子妃,更气宜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向东宫投诚。   几股气加在一起,又觉得她好歹也是皇妃,算东宫的长辈,就这么把自己给气的头晕眼花坐不稳,只能躺在床上。   钟粹宫的管事嬷嬷跟着手段高的主子,没受过委屈,看到荣妃气得出去多进气少,别提多心疼了,就令人去请太医。   钟粹宫请太医,这事瞒不了有心人。   在太医到钟粹宫时,宜妃已经从小儿子那里得知二儿子在东宫弄来很多东西,石舜华说她那几句也不亏,宜妃就该吃吃该喝喝顺便看看好戏。   惠妃很清楚送去东宫由石舜华挑的嬷嬷里有一部分是她的人,怕石家真摸清了内务府嬷嬷的底,心虚自然是不敢先告状。   德妃被两个儿子连番数落,不敢再折腾事,气的想杀人也不敢再出手,看着荣妃教训太子妃。   可是令惠、宜、德三位诧异的是钟粹宫晌午请太医,康熙始终没露面,直到傍晚才慢悠悠晃去钟粹宫。精明的三宫主位立刻察觉到不对,连忙派人密切关注钟粹宫动向。   接生嬷嬷和奶嬷嬷这事没经过荣妃,荣妃觉得她是惠妃连累的。而她都被太子妃气得请太医了,可康熙始终没露面。荣妃越想越觉得委屈,愣是在宫里哭半天。   康熙看到荣妃双眼通红,向他请安一句话没说话,眼泪直流,康熙不由自主地想到泪眼模糊的太子。   太子妃被几个母妃刁难,太子都没向他告状,荣妃倒先委屈上了。康熙盯着荣妃看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荣妃身子骨弱,静养三个月。随即就出了钟粹宫。   此话一出,变相禁足三个月啊。荣妃顿时傻眼了。   惠妃、宜妃和德妃收到这个消息也傻眼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惠妃和宜妃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唯有德妃,想到前些日子大儿子跟她说,缠足一事是荣妃散布出去的,登时确定康熙这是秋后算账啊。不禁抖了一下,幸而今儿听小儿子的话,没有跟太子妃对着干。   康熙回去后,看到被他特意放在最上面的折子,想了想:“梁九功,使人去隔壁告诉太子一声,饭后过来一趟,朕找他有点事。”   “嗻!”梁九功出去就叫王以诚去毓庆宫。   王以诚念叨毓庆宫的赏钱念叨好久了,梁九功的话音一落,王以诚就往外跑。然而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晋江啊,你们宫里晚上做什么好吃的呢?” 第40章 给弟弟过生日   晋江扭脸看到王以诚双眼亮晶晶的,无语又想笑:“福晋的娘家人托殿下的舅舅长泰大人送来一车瓜果蔬菜,据说是福晋庄子上见的。其中两麻袋板栗,福晋见着想吃,便吩咐膳房炒板栗。”   “原来是板栗香啊。”王以诚从未吃过板栗,只听说过,不禁舔了舔嘴角,真想尝尝板栗的味道。   晋江见状,就说:“殿下不在惇本殿,在后面毓庆宫里,我还得守门,你自己过去?”   “忙你的去吧。”王以诚挥挥手。   晋江转身推开东厢房的门,跨进东院,见阿筝当真在院里教膳房人炒板栗,走到阿筝身边小声说:“乾清宫的王公公过来,可能是皇上找殿下有什么事。王公公听说咱们在炒板栗,馋的流口水。阿筝姑娘,你看这事……”   阿筝想也没想,就说:“找张油纸给他包两斤。”   “两斤啊?”晋江有点心疼。   阿筝瞪他一眼:“眼皮子别这么浅。锅里有十几斤板栗,福晋和爷最多吃一斤,不会把你那份送人。”   晋江想吃板栗不假,也没奢望真能吃到。他是怕不够主子们吃的。听到还有他的,乐颠颠跑到膳房里找一张干净的油纸给王以诚包板栗。   出了东厢房,晋江正好看到太子带着王以诚和霍林从后院出来。蹬蹬跑过去,给太子行了礼,就把四四方方鼓鼓囊囊的纸包塞王以诚怀里。   王以诚摸着里面滚烫,心中一喜,冲晋江伸出大拇指,无声地说,谢谢啦。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晋江露出羞涩的笑。   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两人的小动作,不禁够了勾嘴角。   到达乾清宫西暖阁,太子见宫人正在摆饭,眼皮一跳:“汗阿玛还没用膳?”   “你用了?”康熙反问。   太子:“儿臣宫里的人正在做。”   “陪朕一块用吧。”康熙道,“叫你的人回去告诉你福晋一声。”   “嗻!”太子到门口叫霍林回去,却看到王以诚、梁九功和霍林正分食板栗,顿时忍俊不禁。   康熙本以为太子见他罚荣妃,会趁机跟他说说太子妃跟四妃的冲突。可是见太子老老实实吃饭,没有开口的打算,康熙心中欣慰太子不再像以前一样,鸡毛蒜皮的事都跟他说。又莫名心慌,就像雏鸟终于要离巢了。   “你宫里缺的几个嬷嬷,顾问行有没有给你们补齐?”康熙只能主动开口。   太子楞了一下:“哦,您说接生嬷嬷和奶嬷嬷啊,补齐了。让汗阿玛费心了。”   “你福晋和你那几个母妃的冲突,你福晋都跟你说了?”康熙又问。   太子点了点头:“说了。儿臣一回去福晋就说了。”   “朕先前去太后那里问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康熙说着,顿了顿,“只是她们女人家聊天的时候话赶话说岔了。荣妃没能说过你福晋,这才给气晕了过去。”   太子顿时明白他爹想说什么:“儿臣知道。石氏回到家,儿臣也说她了。母妃们都那么大年龄的人了,她一个小辈跟长辈们叨叨,太不懂事了。”   康熙一窒,他想听的不是这个:“朕去太后那里的时候隐隐看到长泰过来了,长泰找你有事?”   “长泰舅舅给儿臣送点山上采的板栗。”太子道,“听说是小板栗,特别甜。不过,儿臣还没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甜。汗阿玛,回头叫梁九功去儿臣那里拿些您尝尝。”   “行啊。”康熙道,“明儿就做栗子糕吃。你那里板栗多么?”   太子心中嗤笑,这个爹啊:“两麻袋,有一百斤吧。”   “给你弟弟们送点,他们今年还没吃过板栗呢。”康熙说。   太子从善如流道:“好啊。”到家就吩咐张起麟,“包十二份板栗,每份五斤,明儿一早给孤的弟弟们送过去。”   “爷,您共有十三个弟弟,十二份板栗怎么分啊?”张起麟问。   石舜华笑道:“没有三弟的。”   “还是福晋了解孤。”太子道,“孤以前跟胤禔在朝堂之上争执,汗阿玛当时不会说什么。下朝后没少跟孤说,你们是兄弟,要和睦等等。汗阿玛可能怕孤因为那几个女人就记恨老四他们,日后他去了,孤就会对兄弟痛下杀手,才叫孤给他们送点板栗算是讲和。”   “可你偏偏拉下三弟的那一份,汗阿玛明儿还得念叨你。”石舜华道,“我又没吃亏,荣妃还因此被收去协理后宫的权利,你还跟他计较什么啊。”   太子:“不是孤计较,就算送给老大和老三,他们也会把板栗扔掉。给他们吃,还不如喂狗。”   “别使性子啦。”石舜华拨开一个板栗填他嘴里,“魏徵活着的时候,唐太宗见着他就想弄死他。可唐太宗忍住了,才有了‘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千古佳话。   “今日爷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忍,他日爷有幸遇到你的魏徵,你该怎么办?直接杀掉,然后重用你喜欢的人?”   太子脸色微变:“这么点小事你也能想那么多。福晋,孤算是看出来了,不用等以后,你就是孤的魏徵。”   “爷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石舜华哭笑不得,“吃板栗。”把盘子推到他面前,“张起麟,包十四份,务必每一份都一样。”   “嗻!”张起麟和阿笙出去。   厅堂内瞬间只剩下石舜华和太子。   石舜华拉住太子的手,“爷别一想到把板栗送给大哥和三弟就觉得膈应,你想着他们就是磨刀石,或者你的垫脚石,心里是不是痛快点?”   “孤又不是小孩子,你说的孤都懂得,只是意难平。”太子叹气道,“说实话,以前胤禔找我麻烦,我也想过汗阿玛赶紧让位给我,胤禔就不敢有事没事就刺我两句。   “今儿听你这么一说,日后可能还有很多比胤禔还要烦人的人,我既不能杀也不能骂,还得像个孙子一样老老实实听他们说令我反感的话,竟然不想当皇帝了。”   “千万别。”石舜华听到他心里真这么想的,吓一跳,“你是储君,他日无论谁登基都不会绕过咱们。到那时咱们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死一条路是跑出大清国界。”   “孤就这么一说,瞧你吓得。”太子不过是一时感慨,“今儿孤在这边歇息?”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依然不痛快,便点了点头:“孩子会动了,夜里要是踢到你,你可别一惊一乍。”   “会,会动了是什么意思?”太子忙问。   石舜华:“长出手脚,有意识了吧。不过,只动过一次。我原本以为看错了,阿笙说她也看到我的肚子动了一下。”   “那孤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能听见么?”太子问。   石舜华:“程嬷嬷说小孩子喜欢睡,大阿哥刚出生的时候,饿的时候才会睁开眼。我觉得他们应该也很喜欢睡,不一定能听见咱们说话。”   “那就算了。”太子道,“哪天巧了,他们再动你一定要告诉孤啊。”   石舜华笑道:“好。对了,下个月初九是十弟的生时。贵母妃去了,十弟还没出孝,不能大操大办,刚好我也得守孝,到时候叫十弟来咱们家吃饭吧。”   “会不会太突兀了?”   石舜华:“你跟十弟不熟,要给他过生时是有点突兀。据我所知你姨母是十弟亲舅舅法喀的继妻,赶明儿我捎信回去,叫舅母去钮钴禄家坐坐,然后再来宫里。到时候你就说是姨母托你照看十弟。”   太子张了张嘴,瞠目结舌:“…这层关系也能被你利用到?”   “我还知道法喀大人的庶弟娶的是德妃的亲妹妹呢。”石舜华道,“以前阿灵阿想弄死法喀,到头来是阿灵阿被汗阿玛训一顿。两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姨母估计也很讨厌阿灵阿的妻子乌雅氏。   “咱们跟德妃之间的事,瞒不了王公大臣。何况阿灵阿的妻弟是我送进顺天府的。咱们主动跟法喀交好,单单为了恶心阿灵阿夫妻二人,姨母和法喀大人也会顺杆爬,日后帮咱们在十弟面前圆谎。”   “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太子听直了眼,“既然这样,那干么还叫舅母去钮钴禄家?”   石舜华:“做给外人看的。”   “做戏做全套,孤懂了。”太子道,“那孤听你的,改天舅母过来,孤就去找十弟。”   石舜华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把板栗送出去,就以板栗没了为由派小顺子出宫一趟。   小顺子到宫外直奔石家。当天傍晚,庆德就碰到了太子的亲舅舅长泰。翌日上午,长泰的妻子去了法喀家中。   期间又过三日,长泰再次来给太子送板栗,顺便告诉太子事已妥当。   十月初九,晌午,上书房快放学的时候,晋江再次坐在大门口,看到皇子们鱼贯而出,精神一震:跑到十皇子身边:“十爷,殿下请你过去一趟。”   “太子二哥找我?”胤峨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   晋江:“殿下是这么跟奴才说的。”   “十弟,我陪你一起去。”九皇子开口说。   晋江犯难:“可是殿下没提有九爷啊。”   “可能是太子二哥忙忘了。”九皇子道,“走了,十弟,毓庆宫又不是龙潭虎穴。”   “太子二哥找十弟,不是找你。”八皇子抓住九皇子的胳膊,不等他开口又说,“早几天长泰大人给太子二哥送板栗,你趁着二嫂和太子二哥睡晌午觉,东宫奴才不敢把你怎么着,跑去东边膳房弄几十斤板栗,这笔账太子二哥还没跟你算呢。”   九皇子顿时蔫了:“我这不是怕他们吃不完,放久了坏掉替他们吃么。再说了,我也是看见四哥拎半袋子,才去东宫拿的。十弟,哥哥回去吃板栗炖小鸡就不等你了,你今儿在毓庆宫吃吧。”   “那你给我留个鸡腿,我晚上回去吃啊。”胤峨提醒道。   九皇子眼珠一转:“你想吃鸡腿就跟二嫂说。”语毕,拉着八皇子就跑。   胤峨望着两人的背影,抿抿嘴,看来鸡腿吃不到了。   蔫头蔫脑的随晋江进了惇本殿,胤峨见东西间门关着:“二哥在后院?”   “爷在西次间。”晋江道,“今儿风大才把门关上。”说着就走到西次间禀告:“爷,福晋,十爷到了。”   “十弟进来吧。”石舜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胤峨一听很好说话的嫂子在里面,顿时不怕见太子了。推开门一看满桌子菜,愣了一瞬:“你,你们吃饭了啊?”   “就等你了。”石舜华笑道,“快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等,等我?”虽然不如九皇子鬼主意多,但一点也不笨的胤峨顿时觉得脑袋里全是浆糊,“为,为什么?”不会是鸿门宴吧。   石舜华道:“早两天舅舅来给我们送板栗,听他妹妹也就是殿下的姨母说起你,我和殿下才想到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时。”   “太子二哥的姨母?”胤眨了眨眼睛,“不是后宫的庶妃么?”   太子道:“你亲舅母也是孤的姨母。去年你额娘病逝,阿灵阿闹事要至法喀于死地,姨母回家哭诉,孤听索额图提过几次。”   “我,我好像也听我额娘提过。”才怪。钮钴禄贵妃病逝时胤峨还没满十岁,只记得以后遇到事去找两个舅舅,两个舅舅不对付,但都会帮他。根本没有讲过他舅母是谁。也许讲过,但那时胤峨担心他额娘的病,没精力也没心情记住谁是谁。说起这话十分心虚。   太子瞥石舜华一眼,看到了没?不是孤不想拉拢弟弟们,是弟弟们也不屑跟孤攀交情。   石舜华抬脚朝他脚上踩一下,你是当哥的,又是太子,你不释放出善意,他们谁敢往你跟前凑?   “十弟,这是膳房做的长寿面,据说是一根面条,一口吃完啊。”石舜华见他洗好手,就指着她对面的位子,叫胤峨坐下。   坐在主位的太子道:“你二嫂知道你额娘去后,你曾发愿食一年素,现如今一年早过了,你嫂子就吩咐膳房给你做些羊排和鸡腿,可以吃吧?”   “可以的。”胤峨看到烤羊排和鸡腿放在他面前,心中微微感动,“给嫂子添麻烦了。”   石舜华道:“我这边病故的是我祖父,守头七即可。东宫早已食荤,不算什么麻烦。快吃吧,今儿天冷,别放凉了。”   胤峨“嗯”一声,一口气吃完面条,便端起碗喝口汤。然而汤一入口,胤峨不禁瞪大眼:“二嫂,这,这是……” 第41章 忧心忡忡   石舜华:“牛骨汤。”   “我,我知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太子不解,“牛骨汤有什么问题?十弟不吃牛肉。”   “不是。”胤峨连连摇头,盯着碗里的汤说,“额娘在时,每逢我过生时,总会叫宫里人出去找牛骨,熬上一天晚上给我煮面条。额娘说牛骨熬的清汤煮面条最好吃。只是牛肉不常有,牛骨很难寻。”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石舜华,“二嫂,谢谢!”   太子跟着看向石舜华,这也能让你想到?   石舜华笑道:“爷别这么看我。十弟你也不用谢我,牛骨是你舅舅法喀大人今早上朝时带进来的。”   “嘎?”胤峨呆了,“不,不是您特意使人出去买的?”   石舜华:“不是。我可不知道你过生时必须吃长寿面。法喀大人说,以前钮钴禄家的老太太还在时跟他说过几次。去年你食素,他们想到你过生时必吃牛骨面,也不好给你送牛骨。前几天从长泰舅舅那里得知我和你二哥打算给你过生时,就把牛骨送到我们这里了。”   “原来如此。”害得他险些感动哭了,“那也得谢谢二嫂叫膳房人帮我做牛骨面。”   石舜华:“别谢来谢去了。快吃菜,你下午还有课。”   胤峨走后,太子立刻问:“牛骨真是法喀送进来的?”   “还是爷了解我。”石舜华道,“十弟过生时必吃牛骨面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咱们又是给十弟过生时,又是给他做牛骨面,会显得太过刻意。十弟心里不会感动,还会觉得咱们有别的目的,只能便宜法喀了。”   “法喀那边你说了么?可别穿帮。”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笑道:“妾身办事,你放心。长泰舅舅使人送板栗的时候,还说过一句话,我额娘好久没见我,想过来看看。她过两天就进宫。”   “老十,太子二哥找你干嘛?”胤峨刚到南三岁,就被九皇子抓住。   十皇子无力地翻个白眼:“你看。”   “一支笔?”九皇子定睛一看,“我的笔怎么在——不对,今儿是你生时,老二特意叫你过去还只送你一支笔?他,他怎么还这么抠门啊。有没有见到二嫂?见到了。二嫂那么大方一人就没说说他?”   “今年太子二哥送咱们兄弟的生时礼物都是毛笔,不用想也不可能送给十弟别的。”八皇子道,“晌午跟太子二哥一起吃的饭?”   胤峨点了点头:“栗子烧鸡,烤羊排。我吃两块羊排,两个鸡腿。九哥,羡不羡慕?”   “……不羡慕。”九皇子道,“你才俩鸡腿,今儿晌午我和八哥一人一半鸡。”   “就这些?”八皇子打量胤峨一番,“不像二嫂一贯行事作风啊。”   胤峨心中讶异,他八哥就是他八哥,不像九哥就知道惦记太子的东西:“二嫂还叫我舅舅送来几块牛骨,吩咐膳房给我做的牛骨面。”   “这还差不多。”八皇子道,“你过生必吃长寿面,宫里很多人都知道,二嫂做事一向面面俱到,我就说她不可能不知道么。”   “等等,什么叫叫你舅舅送来?”九皇子没听明白。   胤峨:“以前额娘在时,法喀舅舅都没送过我生时礼物,二嫂不提醒,他怎么可能特意找难寻的牛骨,还送到毓庆宫去。”   “是吗?”九皇子皱了皱眉,“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牛骨是二嫂派人去买的。”   “二嫂有必要扯这个谎么?”八皇子道,“哪天十弟在乾清宫遇到法喀大人,随便一问,这事就穿帮。再说了,十弟又不是四哥,值得太子二哥费心。”   胤峨叹气:“八哥,虽然我知道二嫂不可能特意派人去寻牛骨头,可你也没必要这么直白说出来吧。好歹给我留点念想啊。”   “留什么留?八哥不说小气鬼也不会多送你一支毛笔。”九皇子说着,一顿,“不过,小气鬼和二嫂成婚后,倒是有点当兄长的样了。”   八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整天说太子二哥小气。你去三哥家偷半袋子板栗,三哥要是不逮住你揍一顿,我喊你哥。”   “我哪有偷?我是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的。”   “不问主人就拿走,就是偷。”   十月十二日,阴天有风,富察氏到东宫喝一杯热茶才缓过来。   阿笙端起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栗子糕:“太太,早上刚做的。”   “我早上吃饭了。”富察氏道:“别忙活,我跟你主子说会话。”   石舜华:“阿笛,去门口守着。额娘,说吧。”   “你二哥说,把堂堂杂货店是咱家的消息放出去,那些洋人老实了,其他商号也不敢抢咱们的生意。只是福州那边传来消息,洋人带来的福寿膏比以往一年都多。江南地界上的贪官多,但那么多福寿膏他们也买不完啊。”富察氏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二哥很担心洋人叫咱们在京城卖福寿膏。”   “那就跟二哥说,下次洋人靠岸时,令当地衙门去查他们,借口是有人举报福寿膏是毒药。然后把洋人带来的福寿膏就地销毁。”石舜华道:“每年十月底京城都会下雪,额娘回去就把卖福寿膏的银钱送到寺庙里,由寺庙出面施粥送棉衣。”   “销毁以后怎么跟洋人解释?”富察氏道,“你是太子妃,骤然有人看着咱们赚钱眼红,也不敢偷偷向官府告密啊。”   石舜华:“那就雇一批土匪把洋人抢了,咱们要福寿膏,其他的东西归土匪。福建一带山多,那伙人在山里待十天半个月,官府抓不到人,咱们不追究,这事就了了。或者推到反清复明的人身上。天高皇帝远,福建各地官员为了政绩考核,不会把福建境内有土匪有反清势力的事大肆宣扬。”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你大哥和二哥整天在家里闲得发慌。随便谁都可以亲自去一趟,对外就说病了。”富察氏道,“我前天听你大哥说,无所事事的八旗兵丁都被辇到天津那边跟水师学凫水,跟着渔民学捕鱼,还听说允许他们出海经商。他们若是带福寿膏偷偷的卖,咱们该怎么办?”   “那些八旗兵丁有人专门管着。”石舜华道,“改天我跟太子说一声,明年汗阿玛亲征噶尔丹,不在京城的时候,请太子跟负责兵丁出海捕鱼和经商的官吏说一声,不准他们碰福寿膏。”   “福寿膏价比黄金,他们会听呢?”富察氏很怀疑。   石舜华一窒:“这……他们可能不会听。”   “那,那可怎么办?江南那边的掌柜来信说,有个天天用福寿膏的盐商,眼窝发青,整个人没一点精气神,跟个鬼似的。八旗兵丁碰到那些东西,以后拿什么跟噶尔丹打啊。”富察氏顿时急了。   石舜华揉揉额角:“额娘,我当初也不知道洋人会如此贪婪。等等,福寿膏是从西洋来的,最起码得明年这个时候才能运来啊。”   “对啊。不对,福州那边杂货店的掌柜已经把洋人带来的那批福寿膏送到苏州,这事是真的。”富察氏仔细一想,“但是咱们从六月份开始卖福寿膏,到上个月月底才三个月。可英吉利的洋人回去一趟至少得一年半才能回来。那洋人的福寿膏是哪来的?”   石舜华仔细想了想:“我记得阿玛曾说过,以前向咱们朝贡的那些小国都被洋人占领了。洋人一定是在那些小国继续种阿芙蓉做福寿膏。   “离得这么近,早晚会被东南各地出海经商的百姓发现。一旦到那个时候咱们想卖贵,只卖给贪官和盐商也不行。福寿膏便宜,极有可能落到富裕的百姓手中。这事不能再等了,额娘,回去就把洋人在周围小国种毒药的消息放出去,看看洋人的态度。”   “毒药?”阿笙惊讶道。   石舜华点头:“对,只说是毒药。先叫崔掌柜去质问洋人,帮他们卖的福寿膏是不是毒药。随后消息放出去,到那时再叫土匪或者痛恨洋人的人把洋人运来的福寿膏全部烧了。如果能闹大,尽量闹大让汗阿玛知道。”   “当时我就觉得你帮洋人这事不稳妥。”富察氏皱眉道,“皇上那边就全交给太子了?”   石舜华:“我和太子是夫妻,他会帮咱们的。再说了,福寿膏赚的钱咱们连一个铜板都没用。汗阿玛要是追查到底,大不了把那笔钱给朝廷。反正和噶尔丹开战,国库挺捉襟见肘的。”   “这样也好。”富察氏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到她的肚子,便问:“两个孩子咋样了?能感觉到动吧。”   石舜华点了点头:“挺好,挺欢实。我连一次都没吐过,可能真是俩阿哥。对了,额娘,法喀大人那边还得麻烦你一趟。”   “你是我闺女,我应该的。”富察氏道,“你把今天咱娘俩说的事讲给太子听。八旗兵丁什么时候能出海捕鱼,什么时候和洋人交换东西,这一点太子比咱们早知道。”   石舜华道:“我知道。”   随后送走富察氏,石舜华就使人去请太子。   太子听到石舜华和富察氏担忧的事,不禁皱眉,“张起麟,派人把四弟找来,就说孤找他有急事。” 第42章 兄弟齐心   石舜华:“爷要把福寿膏这事交给四弟?”   “不是。”太子道,“安置八旗兵丁那件事,汗阿玛交给了老四,他比孤了解那些人的情况。”   石舜华说:“今天听额娘说,那些无房无田的士兵已经去学凫水、学捕鱼,妾身挺意外的。汗阿玛居然那么干脆就同意了。”   “他们不会种田,不擅经营,每个月俸禄不够自己用还需要借贷,更别说养家了。”太子道,“汗阿玛想让他们富裕点,可国库没钱,又不能抄纳兰明珠的家接济那些人。不同意他们去海上讨生活也别无他法。   “去海上呆两年,赚到养家银子,只要他们愿意,以渔民的身份报名参军,兵部还会用他们。如果汗阿玛不同意,日久天长,就像你说的,不造反也会干杀人越货的事。”   “他们都会点拳脚功夫,再给他们一些趁手的兵器,还可以保护沿海渔民。渔民跟他们一起出海捕鱼,不用担心遇到海盗,应该乐意给他们报酬。”石舜华想了想,“待会儿四弟过来,这一点你跟他说说。”   太子颔首:“孤会说的。你的肚子跟簸箕似的,就别操心了。孤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过几天三弟成亲,妾身叫阿箫找出个金如意,到时候你到三弟府上坐坐吧。”话音一落,太子脸色骤变。石舜华好气又好笑:“爷,你是太子,不是普通皇子,要大度,大气,才能配得上你储君的身份。”说着话,移到太子腿上。   太子下意识搂住她的腰,腿上一沉,太子不禁哧一声:“福晋,你又吃胖了?!”   “我肚子里是俩孩子。”石舜华抬手朝他腰上拧一把,“不吃胖也比以往重,少顾左右而言他。三弟大婚那天你必须高高兴兴地过去。”   “胤祉不欢迎我。”太子道,“孤就不过去丢人现眼了。”   石舜华嗤笑一声:“那妾身也不欢迎你,你今晚去西厢房歇息吧。”说着,拨开腰间的手,起身就走。   太子连忙攥住她的胳膊。   石舜华脚步一顿,回头就问:“去还是不去?”   “不去。”太子道,“孤最近不爱去西厢房。”   石舜华打量他一番,似笑非笑地问:“装傻是不是?”   “孤哪里装了。”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嘴唇,眼角的余光瞥到李佳氏往这边瞅,太子装作没看见,“天天晚上看到你的另一面,孤都看习惯了。换成别人,孤半夜醒来会吓得再也睡不着。”   “李佳氏就在院子里。”石舜华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随后听到了李佳氏搁心里发牢骚,“爷,妾身没怀孩子,你天天睡正房,妾身求之不得。   “妾身现在这个样子,夜里都不敢翻身,又没办法伺候你,你还真打算再憋五个月?不是妾身大度,是妾身真怕你憋出毛病来。”其实是怕康熙奇怪,毓庆宫其他女人的肚子怎么没动静。   太子抬起手,一看到她脸上的东西,改揪她的耳朵:“你以为孤不想?孤看到她们那张脸下不去嘴啊。就像你现在这样,无论你怎么缠孤,孤都能忍住。”   石舜华脸色一僵:“四弟该来了,妾身就不打扰爷了。”   “生气了?”太子跟到东次间,“福晋,应该庆幸你不长这样。你如果真长现在这样,即便比钟无艳有才,孤也只会敬着你,不会白天夜里的都想跟你呆一块。”   石舜华顿时无语:“爱美色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爷不愧是太子,是储君。”   “孤这叫君子坦荡荡。”太子道,“孤也不怕你知道,孤以前听说你长得平平无奇,就已经想好了,每初一十五来你房里点个卯,能不能怀上孩子全看你运气如何。”   石舜华猛地转过身:“门在那边。”   “哎,孤说实话你不高兴,孤骗你吧,孤良心不安,你到底要孤怎么样啊?福晋。”太子抓住她的手,“孤明晚就去林氏房里,不会让你难做的。”   石舜华的眼皮猛一跳:“你知道?”   “你嫁给孤的第二天,孤已经知道了。”太子道,“你自己大概忘了,你说化成现在这样,就是怕日后文人酸儒把你杜撰成狐狸精。   “咱们院里谢嬷嬷是汗阿玛给孤的人,哪天谢嬷嬷在外面碰到汗阿玛,汗阿玛顺口问一句,知道孤每晚都在你房里,他即便从不管毓庆宫的事,也会把你叫到跟前敲打一番。”   “你知道就好。”石舜华道,“妾身以前听别人说汗阿玛因为董鄂妃的关系,很讨厌把男人哄得团团转的女子。即便我没哄骗过你,汗阿玛也会当我有哄你。”   太子笑道:“你整天都瞎想什么啊。”   “我没有瞎想,事实上是这样。”石舜华道:“我大哥、二哥和两个嫂子的感情挺好,但他们在我额娘面前,训我嫂子就像训晚辈一样。不过,他们回屋就会哄我嫂子。   “皇额娘走得早,汗阿玛是又当爹又当娘把你拉扯大,看儿媳妇估计跟我额娘差不多。所以,以后你在汗阿玛面前不要夸我,尽量把我说成无知妇人。”   “行,都听你的。”太子道,“只要你无所谓就行。”   石舜华:“无所谓,无所谓,我这人最讨厌麻烦。”   “爷,四爷到了。”张起麟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太子松开石舜华就去前院惇本殿。   “二哥火急火燎找我来何事?”胤禛见着太子就问。   太子:“最近有没有去过堂堂杂货店?”   “没有啊。”胤禛说着话,眼中精光一闪,“二嫂店里又上新货了?”   太子刚想点头,意识到他说什么:“那个店不是你二嫂的,你二嫂只占一份。”   “我早打听过了,杂货店一直是二嫂打理,二嫂占一份也是占大头。”胤禛道,“难不成杂货店遇到什么麻烦了?不可能啊。”   太子:“也不算是麻烦。洋人托杂货店卖福寿膏,那个东西有微毒,人一用就上瘾,长时间用福寿膏人会枯瘦而亡。孤跟汗阿玛说过,禁止洋人卖那个东西,但汗阿玛不以为意。   “你二嫂怕洋人找别人卖,就叫杂货店帮洋人卖,但一直对外宣称那种东西很稀有,以致于买那些东西的不是大商号就是贪官污吏。”   “这不挺好的吗?”胤禛不解,“有人跟二嫂抢生意?也不可能啊。”   太子道:“前朝中期,藩属小国会向明皇室进贡福寿膏。大清入关以来,周围小国之所以没向朝廷进贡是那些地方都被洋人占了。洋人现如今在这周围种植福寿膏,企图用那种可以令人上瘾的药换咱们的丝绸、茶叶和瓷器。   “杂货店收到消息,洋人准备陆续把他们制作出的福寿膏全部运过来,请杂货店帮他们卖。大量福寿膏进来,就不是杂货店能左右的了。石家很担心福寿膏一旦落入八旗兵丁手里,骁勇善战的八旗子弟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弟弟该怎么做?”胤禛收起了脸上故意装出来的好奇。   太子:“洋人只能从东南几个码头进来,孤令人去查就行了。孤担心的是你手下那批过些日子出海捕捞的兵丁。他们在海上万一遇到洋人的船,洋人用福寿膏换他们的东西,他们这辈子就毁了。你务必要跟他们说清楚福寿膏有多么毁人。”   “那东西有这么玄乎吗?”胤禛不大相信。   太子:“这就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关。你去吏部把今年回京述职,江南各地官吏名单抄下来。福寿膏现如今只在江南各地卖。那些人来了,你一看就知道那东西有多么厉害。”   “吏部尚书恐怕会告诉汗阿玛。”胤禛道,“赶明儿汗阿玛问起来,我该怎么回?”   “月底再去吏部,跟吏部尚书说孤叫你抄的。下个月汗阿玛得忙南苑大阅,到时候会叫孤帮他批阅奏折,孤会经常呆在汗阿玛那边。这种事吏部尚书一定会私下里向汗阿玛禀告,孤会拦着。”   “你暂时能拦着,以后呢?”胤禛道,“太子二哥,这件事弄不好,汗阿玛会很生气的。”   太子:“回京述职的官员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但今年到现在还没来你可知为什么?”不等胤禛开口,就说:“为了观南苑大阅。他们请旨回京时,汗阿玛叫他们过些日子再来,一同观南苑大阅。当初请旨的折子是孤和汗阿玛一起批阅的。   “汗阿玛看到江南各地官员神色不佳,心存疑惑时,孤会向汗阿玛和盘托出。反正这事孤三个月前已经向汗阿玛禀告,汗阿玛怪不到你我。”   “这样弟弟就放心了。”胤禛说着,一顿,“汗阿玛会不会禁止洋人进来,封锁沿海各口岸?。   太子:“也许会,但孤会拦着。真封锁了,你嫂子的杂货店没西洋物件可卖,赚不到钱她能闹死孤。”   “还说杂货店不是二嫂的?”胤禛惊叫,“说漏嘴了吧。二哥,月底是我生时,你们都给十弟过生时,也得给我过生日。”   太子心中一惊,刚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给老十过生时?”   “我听十四弟说的。还给十弟煮了牛骨面。二哥,很用心啊。”胤禛乍一听到这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又听他弟弟说太子和太子妃一起给胤峨过生日,顿时明白跟太子没什么关系,是太子妃的手笔,“弟弟这么听你的话,是不是也叫二嫂帮我准备一个生时礼物?”   “这个小十四,他的嘴巴——”   “别想转移话题。”胤禛道,“弟弟又不是管你要。虽然我想请二嫂亲自帮我挑选生时礼物,但我知道二嫂身子笨重,二哥跟二嫂说一声,我自己去杂货店里挑一件就成了。”   太子冷笑:“胤禛啊胤禛,你自己说,你二嫂嫁给孤,她的一切都是孤的,杂货店自然也是孤的。不管孤要?”   胤禛呼吸一窒:“那我去找二嫂。”   “站住!”太子道,“回京述职的人名单给孤,孤就叫你二嫂给崔掌柜写封信。”   “成交!”胤禛想也没想,“二哥刚才的意思江南官吏极有可能用福寿膏上瘾,那他们来京一定会把福寿膏带在身上,到时候弟弟就去找几个扒手把那东西偷走,叫他没得用。二哥,这个主意不错吧?”   太子道:“那你还得派人监视他们别去找洋人买。京城洋人手中可能有存货,有的洋人自己也用。还有啊,你不准好奇尝试。”   “弟弟的嫡子还没出生,弟弟可不想日后生个病歪歪的嫡子。”胤禛说着话突然想到,“我福晋说二嫂跟她说最好过个三年五载再生孩子,二哥知道么?”   “就是在宁寿宫那次。”   “那次二嫂真牛啊,一打四还把荣母妃气个半死。”胤禛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我额娘本来气得摔碗,看到荣母妃的权被收回三个月,晚上又多吃了一碗饭。”   太子:“难怪最近只有老三看孤不顺眼。合着除了荣母妃,她们三位都挺高兴啊。”   “二哥,说正事。”   太子:“你二嫂说你福晋太瘦弱,有皇额娘生孤难产在前,她怕你福晋也跟皇额娘一样,就希望她的身子壮实了再生孩子。孤这两年没见过你福晋,听你二嫂说脸还没有她的巴掌大,年纪轻轻怎么就学着人家减肥?你也不说说她。”   胤禛仔细想了想:“这事弟弟没注意,回头我说说她。谢谢二嫂。”   “谢什么,又不是多大点事。”太子道,“你二嫂不过是顺嘴说一句,听不听全看你们。”   “别这么说,大嫂生过几个孩子,比二嫂有经验,她就没顺嘴说过,还叫我福晋抓紧点。”胤禛说着,啧一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想看着我福晋出事。”   “你太高看大嫂。”太子道,“她不过是想看到你福晋也生个丫头,好叫大家知道不是她一个人生不出儿子。”   “小人之心,活该被二嫂气得回去哭一天。”胤禛嗤一声,“二哥,我明天去天津卫一趟,今儿回去收拾收拾。”   太子颔首,看着胤禛出去就打算去后院,推开门就看到王以诚在院子里站着,“有事?”   “皇上请殿下去一趟。”王以诚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见除了霍林和守门的晋江没什么人,小声说,“那个刘不语大人要辞官回乡,如今人就在乾清宫西暖阁里。” 第43章 事情爆发   太子眉头紧皱:“听你的意思汗阿玛叫孤过去劝劝他?”   “奴才觉得皇上是这个意思。”王以诚不太确定,“刘大人看起来一副必须辞官的样子, 可奴才总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辞官。”   “他当然不想辞官。十年寒窗苦读, 一朝高中进士,才三十出头, 日后一切都有可能。”太子说着话想到一件事,“晋江,带上两个那天用的木桶。”   “爷先说说他为何要辞官。”霍林很好奇,“是因为福晋那件事么?奴才到现在都想不通, 刘大人也不是官场新人,咱们东宫又没失势,他干么跟福晋过不去啊。”   太子:“急功近利, 丧失理智了。”话说出来, 太子猛地想到他以前急于表现,也曾干过许多昏头昏脑的事, 幸而有个敢直言的福晋及时劝住他。想到石舜华, 太子福至心灵, “石家老太爷病逝,石家子弟都得守孝, 包括两广总督石琳。朝中没有石家人,刘不语才敢参福晋啊。”   “那他辞官是怕回头石家大爷和二爷找他算账?”霍林问。   太子:“不用等傅达理和庆德。石家老太爷病的突然,汗阿玛一直没找到接替石琳的人,下个月,南苑大阅结束,石琳就会返回两广。一旦石琳回去, 不需要他这位封疆大吏出手,多得是想走石家门路的人帮石家收拾刘不语。”   “那皇上叫殿下过去其实是想叫殿下表态,不为难刘大人啊。”王以诚觉得他明白了,“这事可不好办。”   太子冷笑一声,看到近在咫尺的西暖阁:“一个言官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儿臣参见汗阿玛。”太子道,“不知汗阿玛找儿臣何事?”   康熙指着刘不语:“虽然赵谦还原了事情经过,但坊间还有人在议论太子妃看不起汉族缠足妇女,刘不语觉得愧对太子妃,愧对你,想辞官回乡。”   “多大点事啊。”太子道,“太子妃早就忘了。刘不语,不要给自己压力。你身为言官,发现问题上奏汗阿玛是你的责任。孤和太子妃如果连这点事都跟你计较,他日又怎么容天下人。汗阿玛,您说是不是?”   康熙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刘不语,听到了没?朕就说太子不会计较,你切勿多想。”   “皇上,臣去意已决。”刘不语很想点头留下,可他更怕石家秋后算账。   太子瞥他一眼,心中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大人,刚才汗阿玛说你说坊间还有人议论太子妃看不起汉族妇女?”   “都是下官的错。”刘不语一脸愧疚。   太子踱到他跟前:“那你更不能走了啊。你辞官回乡,不明真相的百姓会认为是太子妃把你赶出京城?这事更说不出清了啊。”   刘不语猛地抬起头。   康熙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是这个理。”太子道,“刘不语,你心里是不是怨太子妃当着朝廷要员赢了你?其实,太子妃赢你也是侥幸。”   康熙眉心一跳,他儿子这是要坦白么:“怎么又是侥幸?朕看得很清楚么,太子妃是压倒式赢了刘不语。”   “其实啊,石氏原本也能赢刘大人,但效果不明显。”太子道,“儿臣叫人带来两个桶。晋江,进来。”   “嗻!”晋江把两个桶放在地上。   太子摆摆手,晋江立刻出去候着,“汗阿玛,你提一下。”   “桶里暗藏玄机?”康熙已经想到,但是他想破头皮也想不通什么玄机能瞒得住当日离桶很近的另一波宫女。然而,康熙伸手一提,不禁瞪大眼,“这两个一模一样的桶不一样重?!”   太子:“是的,太子妃胜之不武。刘不语,太子妃也不是真讨厌缠足的宫女。她是有次看到缠足的妇人的脚,吓得夜里做噩梦,才不愿意用缠足的妇人。这么点小事,你弄得天下皆知,她才想出这个办法教训你。”   “臣,臣——”   “你想说什么孤能猜到。”太子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孤以前也干过不少糊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汗阿玛,儿臣说的对么?”   “很对。”康熙老怀欣慰,“太子长大了。”   太子看到刘不语也不知是憋得还是羞愧,反正脸通红,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叫你欺负我媳妇儿,“折子就收回去吧。”   “刘不语,太子妃不用缠足的宫女实非她所愿。你参太子妃是你职责所在。但你不明真相,把事情搞得沸沸扬扬,太子妃就用两个不一样的木桶教训你一顿,你和太子妃也算扯平了。”康熙道,“自打那件事过后,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再提缠足一事。你也别一心想着回乡,叫太子妃难做。”   刘不语一听康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纵然平时有些古板,也知道再固执地要辞官,就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下官遵命。”   出了日精门,霍林就问:“爷,咱们就这么放过他?”   “刘不语知道两个桶有问题,石家人可不知道。石家子弟到现在还认为福晋赢刘不语只是运气好而已。运气不好么……”太子说着话,忍不住摩拳擦掌,“孤有点迫不及待南苑大阅快点到来了。   十一初八,早上,胤禛见着太子就走到太子身边:“来京述职的人中有三个用福寿膏已上瘾。弟弟的人三天前把他们带来的福寿膏偷个一干二净。据监视的人禀告,昨天夜里李煦忍得痛哭流涕。   “弟弟本来还想去看看,但怕被人认出来就没有过去。听说用的时间短,忍过去一次,下次再犯可能得过几天,今天大概看不到李煦御前失仪了。太子二哥,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太子:“机会只有一次,孤硬上也不能放过。”   大阅结束,康熙乾清宫宴请满朝文武,太子作为储君自然是必须参加。   康熙坐在主位,太子坐他下首,太子后面是王公大臣。而乾清宫赐宴和皇室家宴不同。宴请群臣是在每人面前放一个四方几,宫娥太监一碟一碟上菜。   太子不好回头看众人的表情,见在太监给他上菜时低声说:“王以诚。”   小太监手一抖,到门外就说:“王公公,太子好像找你。”   王以诚一愣,“找我?这个时候。那我怎么过去?等等,你去端菜,回头我帮你端进去。”   “皇上发现了怎么办?”小太监担忧道。   王以诚:“没事。我戴着帽子呢,皇上不会注意到。就算看见了,日后问起来,我就说你闹肚子。反正天塌了有太子顶着呢。”   “殿下,慢用。”王以诚端着菜进去,还没蹲下就小声提醒太子。   太子抿嘴笑了笑,板栗没白给他吃:“看看李煦是不是不舒服。”   李煦?那是谁啊。   王以诚是乾清宫跑腿太监,也就是平日里传话的太监,根本不认识李煦。不得已,只能一个劲给梁九功使眼色。   这么一折腾,王以诚终于知道李煦是谁,宴席已接近尾声。   四皇子胤禛急得抓心挠肺,连重头菜是什么都忘了。   最后一个点心上来,王以诚蹲在太子身边小声说:“很不好。”   康熙撩起眼皮,正好看到王以诚的侧脸,转头看向梁九功,他不在外面候着,跑进来干么?   “可能是东宫有什么事吧。”太子和康熙的感情好,梁九功做梦也不敢想太子会谋反,纵然知道太子叫王以诚帮他看李煦神色如何,也只当李煦得罪了太子。但当着文武百官,梁九功不能直说,便拿身怀六甲的石舜华当挡箭牌。   康熙一听到可能跟儿媳妇有关,便放下筷子。   王公大臣一见康熙擦嘴,也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   太子见状,立刻知道康熙极有可能发现了王以诚,顺势站起来。   文武百官想也没想,跟着太子起身。   康熙便说:“太子有事就忙去吧。”   “儿臣的确有点事,但并不需要回去。”太子说着,转身看王公大臣一眼,“各位大人想必都听说过堂堂杂货店是石家开的?”   “这事朕也知道啊,怎么了?”康熙说着话却看向梁九功,你这奴才不是说东宫有事?   梁九功脸色微变:“奴才猜的。”   康熙瞪他一眼,随即示意太子继续。   太子:“早前杂货店的人曾向太子妃禀告,洋人托他们卖的福寿膏有微毒,长期用福寿膏不但会中毒,而且还会上瘾。汗阿玛,这事儿臣以前曾向您禀报过,您还记得么?”   “朕记得。”康熙道,“福寿膏就是阿芙蓉么,书上有记载,一直是药材。前朝皇帝当助兴的药来用,太子又想说那东西能害死人?”   太子:“儿臣以前也不相信福寿膏能要人命。”   康熙不明白了,你自己都不相信,又突然提起它干么?   “儿臣是说以前,并不包括今天。”太子道,“当初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向儿臣禀告时,汗阿玛和儿臣都觉得没问题,于是石家就让杂货店帮洋人卖了。   “后来杂货店的掌柜几经辗转打听到长期用福寿膏的人的情况,曾向太子妃描述过用那个东西上瘾后的症状,据儿臣观,正和李煦李大人现在一模一样。”   “什么?!”所有人齐刷刷转向李煦,包括康熙在内。   李洵哆嗦一下,本就蜡黄的脸色更加难看。   康熙不由自主地走下御座,到李煦跟前,见他眼底乌青,像极了三天三夜没睡好觉:“太子的意思李煦现在这样并不是因为他之前说得来到京城水土不服,是用福寿膏用的?!”   “汗阿玛再看看这位孙大人和这位姜大人。”康熙顺着太子的手指看去,只见两人神色跟李煦一般无二,“他们也是用福寿膏用的?”   太子不答反说:“那东西非但不是良药,用多了还会中毒。石家怕客人用出了事,卖出去的时候曾反复向客人强调不能多用。而且每卖出一盒福寿膏都会记下来,并请客人按手印,以保证他们不听劝说,用出了事找杂货店麻烦。   “据儿臣所知,三个月时间,李大人曾派人在杂货店买过五十次福寿膏,总共用一千两黄金。这笔开销远远超过李大人所能承受的。孙大人和姜大人也不遑多让。正因如此儿臣才选择在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汗阿玛禀告。而不是等到三位大人油尽灯枯,更多有银钱的官员上瘾之后。”   康熙使劲眨了眨眼睛,消化他所听到的,可看到李煦像个蔫黄瓜,康熙顿时意识到,纵然他不想相信,李煦的无言都清楚地告诉他,太子句句属实。   “李煦——”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糊涂啊,奴才糊涂——”   “闭嘴,李煦!”康熙揉了揉额角,张了张嘴,想指责太子为何拖到今日才说。话到嘴边想到太子四个多月前向他禀报过。他不以为意,还笑太子危言耸听。想怪石家卖福寿膏,又想到石家不卖,朝廷又没禁止,照样会有别人卖,“太子,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一听他爹喊的不是他的乳名,瞬间明白他爹生气了:“西南地区也有人种阿芙蓉,不过,那边种出的阿芙蓉一直是用来治病救人。听大夫说用阿芙蓉做福寿膏并不麻烦。   “如今咱们不但要禁止洋人带阿芙蓉进来,还得解决西南那边的事。销毁所有阿芙蓉,救死扶伤的大夫不会同意。儿臣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康熙闻言,正想说明日早朝再议。然而低头看到李煦像一滩烂泥似的跪坐在地上,眉心一跳:“那诸位臣工说说这事该怎么做。”   “臣以为应当封锁沿海各口岸。”索额图第一个跳出来。   四皇子胤禛连忙咬住下唇忍住笑。   太子眼前一黑,无力地扶额:“索大人,孤刚才说了,洋人的事好解决。洋人靠岸时,码头的差役搜他们的行李,洋人带来多少能搜出多少。当药材种植的阿芙蓉才是问题重点。”   康熙一见索额图出列,潜意识认为太子和索额图商量好的。看到太子犯头疼,康熙莫名想笑,心中那点太子勾结朝臣欺骗他的怀疑骤然消失:“索额图,太子说得对。如果严令禁止种植阿芙蓉,该用哪种药材代替阿芙蓉,又当如何安抚天下医者?”   “这……这奴才对药材知之甚少。”   “那你就退下。康熙道,“明珠,你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突然销毁全天下的阿芙蓉,对医馆来说也是一笔损失。”纳兰明珠道,“医馆肯定会藏起来,朝廷不可能掘地三尺搜查阿芙蓉,各地衙门也没那多人手。依臣之见,不如指定几家药材商人种植,然后一年一年递减,徐徐图之。”   康熙想了想:“你回去写个折子。你们也回去琢磨琢磨,拿出可行的办法。明日早朝再议。来人,摘去李煦三人顶戴花翎。”   “汗阿玛,杂货店那边怎么办?”太子等所有人都出去,才说,“儿臣问过石氏,福州那边几乎每天都有洋人靠岸。大部分洋人下了船就去位于福州的堂堂杂货店。”   康熙转身坐下,淡淡道:“小小一家杂货店,倒是不简单啊。短短五个月,朕三位重臣栽在它手上。”   “汗阿玛,杂货店完全可以不告诉儿臣这件事。”太子道,“如今只有杂货店里能买到那东西,李煦等人为了解瘾,他们也不说向汗阿玛禀告,日后他们死了,您可能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亡。”   “太子!”   “汗阿玛,就事论事。”太子问心无愧,并不怕康熙追究到底,“卖福寿膏的钱,石家连一文也没动,现如今就在京城的杂货店的库房里放着。”   康熙眉头一挑:“没用?”   “没用!”太子道,“您误会儿臣,也误会石家了。石家卖福寿膏并不是趁机敛财。石氏还说如果朝廷有需要,那笔银钱会全部送给朝廷。”   “你福晋这么说的?!”   “儿臣跟石氏说过,今天会把所有事告诉汗阿玛。”太子道,“咱们上午在南苑时,石氏已使人去把账本拿回来,如今就在毓庆宫。汗阿玛如果不信,儿臣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取。”   康熙往后一仰:“朕自然信你,但朕信不过外人。”   “霍林,去把账本抬过来。”太子随即就说,“账本稍后便到,儿臣望汗阿玛能挺住。”   “你什么意思?!”康熙猛地坐直。 第44章 康熙哭了   太子道:“儿臣没别的意思。”   “保成,朕知道,你当初向朕禀告时朕不应该笑你小题大做,但现在这件事不是小事。”康熙抚着额角,叹气道,“你就别跟朕绕弯子了。”   “儿臣没绕弯子。”太子的心情的确不太美好,“儿臣以前不了解民间情况,更不了解江南各地情况,平日里跟石氏闲聊时,听到她说江南官场流传着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儿臣本以为她是说知府贪污。经她解释儿臣才知道,江南富饶之地相对清廉的知府,一年足足有三万两收入,三年差不多有十万白银。儿臣是不敢想象贪官一年会贪多少,所以望汗阿玛挺住。”   “殿下。”霍林的声音传进来。   太子:“进来。”   小顺子和晋江抬着一个三尺长三尺高的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康熙的心扑通一声:“打开!”   “嗻!”霍林打开。   太子随手抓五本账册,一边递给康熙一边说:“儿臣知道江南富饶,当初洋人托杂货店卖福寿膏时,儿臣便跟石家说拉去江南卖,只卖盐商和百姓口中的贪官。当然,也只有肥得流油的贪官舍得花十两黄金买一盒婴儿拳头大的福寿膏。”   康熙掀开一角,身子猛一晃。太子连忙扶住,急切道:“汗阿玛?”   “你先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康熙拨开胳膊上的手。   太子看他一眼,冲梁九功使个眼色:“那儿臣就先回去了?”到门口就叫霍林去找太医。   太子快走到日精门时,太医迎面走来:“殿下找下官何事?”   “你去正殿门口守着,汗阿玛可能需要你。”太子道想了想,“今天出了点状况,汗阿玛的脸色不太好。”   当值太医已经从伺候他的太监口中得知,有三位朝廷重臣被直接关进大牢。再一听太子的话,太医拱手:“下官知道了。”   “汗阿玛是不是很生气?”账本一被抬走,石舜华就站在惇本殿廊檐下等太子,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   太子长舒一口气:“肯定的。李煦一个小小的苏州织造就买了一千两黄金的福寿膏,算上其他人,短短几个月用在福寿膏上的金银比国库还多,汗阿玛只看到一点就险些晕了过去。不过,汗阿玛不愧是汗阿玛,气成那样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叫孤先回来。”   “汗阿玛毕竟是那个八岁登基,擒鳌拜,收复台湾的汗阿玛。”石舜华说着,忍不住叹气,“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好几个月,终于要解决了。”   “别提解决的事了。”太子道,“索额图今儿居然跳出来说封锁沿海码头。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孤差点没被他气晕。”   “即便封锁码头,洋人也可以通过朝鲜、缅甸,可以通过西部等地把福寿膏运进来。”石舜华道,“靠着阻挡洋人进来是最不可行的一种办法。”   “孤也是这么想的。”太子道,“阻止洋人进来,周围所有小国都被洋人占领,哪天咱们被洋人团团包围也不知道。再说了,允许洋人自由进出,他们也不会想到从西北各地运福寿膏。”   “爷说得对,希望朝中支持索额图的人不多。”石舜华想了想,“爷要不要告诉索额图一声?”   太子:“明日早朝再说吧。孤为了今天这事也有三四天没睡好了。今儿早点歇息,孤得养足精神应付早朝。”   “汗阿玛有没有说杂货店卖福寿膏得来的银钱怎么办?”   太子愣了一瞬,猛地想到:“汗阿玛没讲,孤也忘了问。孤记得你曾说过,赚得钱施粥,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你额娘应该派人买米施粥了。”   石舜华:“当初卖福寿膏时,崔掌柜跟洋人谈的条件是对半分,另加一个他们给咱们找几个洋人教咱们工匠洋文。但洋人不老实,不好好教,分账时崔掌柜就分给他们三成,截止到上个月月底,苏州、杭州、金陵和扬州四家杂货店总共赚了二十七万两黄金——”   “多少?!”   吱呀一声,李佳氏等人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勾头往外看。阿笙走过去,“各位侧福晋,爷和福晋在谈正事。”   “出什么事了?”李佳氏好奇不已。   阿笙:“是别人出事,跟咱们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李佳氏不相信,可见阿笙面无表情,张起麟在正堂门口守着,纵然想偷听点什么也听不到,不得不把门关上。   石舜华听到外面的动静,低声说:“爷,额娘看到账本也吓一跳,于是就把零头留下来,另外那二十五万两黄金封存在杂货店的仓库里。”   “二十五万两,二十五万两,孤本以为是十来万两,所以叫汗阿玛挺住。”太子说着就往外走。   石舜华连忙拉住他,“干么去?”   “孤去看看汗阿玛。”太子道。   石舜华:“你说是汗阿玛叫你回来的。”   “可孤不知道是二十五万两!你可知二十五万两黄金是多少?!”太子说着话,不禁舔了舔嘴角,“全国赋税也没这么多。折合成成色较好的白银是两百五十万两,小半个国库啊,福晋。”   石舜华:“您别跟我唉声叹气。江南盐商和官吏如此有钱,也在我意料之外。”顿了顿,“爷,此事牵涉甚广,您不如想想汗阿玛会不会‘法不责众’。”   太子走之前暗示梁九功照顾好康熙。梁九功见康熙的手指颤抖,神情晦暗,仿佛要哭出来。从未见过康熙这样的梁九功心里惴惴不安,便试着轻轻退到门外。   康熙丝毫没察觉到,梁九功顿时慌了。以前他偷偷挠个痒痒康熙也能发现,连忙说:“王以诚,赶紧去请太子。”   太子正担心康熙法不责众,一见王以诚满脸担忧,连走带跑赶去乾清宫。到门口止住,小声问:“梁九功,里面除了汗阿玛还有谁?”   “没有,只有皇上。”梁九功快吓尿了,“太子,您您快进去看看吧。”   太子走进去,想了想,把门关上。   康熙猛地惊醒,抬头一看太子正在关另一扇门,拭拭眼角:“保成来了?”   “石氏那个心大的,刚刚才跟儿臣说所有的银钱都换成了黄金,堆在杂货店的仓库里。”太子说着偷偷瞄康熙一眼,见他眼眶微红,故作不知,“京城的堂堂杂货店里有七个人,一个掌柜,两个管事和五个跑堂。晚上只有两个跑堂住在后院。”   “多少?”康熙顿时顾不得难过,“两个人!?”不敢置信瞪大眼。   太子吞了口口水:“是的,两个。”   “两个人守着那么一大笔黄金?!”康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福晋是个傻的?!”   太子点了点头:“一孕傻三年,可能从她刚怀孕就开始变傻了。”   “甭跟朕抖机灵。”康熙道,“她当初戏弄刘不语,跟德妃吵架时已经查出身孕,朕没看出她哪里傻。”   太子心中一凛,知道不能糊弄过去:“石文炳不在了,家里是石文炳夫人当家,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黄金,石氏说她额娘守着黄金睡不着,还整日里做噩梦,就把黄金偷偷运到杂货店里。反正除了掌柜没人知道,在店里守夜的跑堂也不会因此心不安。”   “没出息的!”   太子心说,您老有出息,您老别抹泪啊,“是挺没出息的。虽然石家没用一个铜板,石夫人为求心安,还是拿出一点零头送到寺庙里,请寺庙代石家施粥。   “那笔黄金虽然是杂货店光明正大地赚来的,但毕竟不能对外人道。一旦被跑堂发现小小的杂货店里存放着二十五万两黄金——”   “多少?!”   “汗阿玛!”太子看到他身子趔趄,连忙扶着他,“二,二十五万两,折合成白银是二百五十万两。石氏的意思是请您尽快做决断。”   “你福晋怎么说的?”康熙稳住身体就问。   太子:“原本打算换成粮食和棉衣,帮助穷人过冬。但那么多黄金,没个十年八载用不完。所以石氏的意思是咱们明年跟噶尔丹开战,那笔黄金充当军饷。”   “这事你安排吧。”康熙缓缓坐下,“朕累了。”   太子很想揽下这差事,但他今天做的已经够多:“儿臣出入不便,不如交给四弟。八旗兵丁那事,四弟就办的挺干脆利落的。”   “你想交给谁就交给谁。”康熙是真的很累,很累。   太子见状,叹了一口气,到门口便吩咐梁九功:“去叫膳房做点白米粥,什么都不要放,两刻钟后送进去。”   康熙看着账本上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胸口钝钝的痛。   梁九功端着米粥进去,就看到康熙神情呆滞,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把米粥放到御案上。   康熙看到多出来的东西:“端出去!”   “太子吩咐奴才准备的,白米粥。”梁九功道,“太子说今儿天冷,请皇上喝点热得暖暖身子。”   “朕没胃口,撤下去吧。”康熙神色缓和许多。   善于察言观色的梁九功发现这一点:“待会儿太子过来问奴才,知道您没有喝,太子饶不了奴才。皇上,奴才求求您,太子发起火来奴才这条小命就没了。”   康熙正想说不会,猛地想到太子仁厚,平日里也没大脾气,去年倒真打死过一个太监。这一点和他那个面面俱到的儿媳妇可真像,“朕吃。”   “哎,皇上趁热吃吧。”梁九功连忙把碗端起来。   康熙叹气:“放下,朕有手。”   梁九功把碗放下,勺子递给康熙。   康熙无语:“太子这次又赏你什么,银钱还是板栗?”   梁九功的手僵住:“皇上您知道啊?”   “板栗味道那么浓,你们就在门口吃,朕想不知道,可能么?”康熙白他一眼。   梁九功一见康熙会嘲讽他,顿时放下心来,暂时不用换主子了。   太子回到东宫就对小顺子说:“去把四弟找来。”   “四弟在詹事府。”石舜华道,“之前汗阿玛独独留下爷,四弟出来就使人告诉妾身,他在午门外候着,爷如果有事就使人去那里找他。”   胤禛在詹事府等得焦心,正打算出去转转,看到东宫跑腿太监进来,没等他开口,胤禛就出去:“太子二哥找我?”   “是的。殿下挺着急的。”小顺子道,“请四爷上马车。”   须臾,两人到东宫。胤禛下车直奔惇本殿东次间,进去看到太子站着,他那精明的二嫂也在,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便把两个侍从赶出去:“二哥,说吧。”   石舜华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怀表:“这个怀表是堂堂杂货店第一次接洋人的东西收上来的,是崔管事经手的。崔管事看到怀表会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二嫂,别搞得这么唬人,到底什么事?”胤禛接怀表的手一抖。   太子道:“你别问这么多,事情办好了,孤会告诉你。” 第45章 轻轻放下   胤禛想一下:“您不告诉弟弟,弟弟可没心思办事。”   “老四!”太子瞪眼,“你不去孤找五弟。”   “去去去,多大点事就找五弟,弟弟这就去。”太子渐渐有人气,不再像以往孤傲的跟个仙儿似的。胤禛险些忘了太子无论怎么变,依然是太子,大事面前容不得他这个弟弟置喙。   石舜华望着拔腿往外跑的胤禛,扑哧笑道:“你吓唬他干么啊。”   “你不了解老四。”太子道,“佟皇后还在时,老四被她惯得天不怕地不怕,老九见着他都绕道走。后来佟皇后病逝,德妃不愿意养胤禛,胤禛也是个硬气的,汗阿玛问他出宫还是继续住在南三所,他想也没想就要出宫。   “在宫外这几年自己当家作难,看似比以前稳重多了,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孤怕他由着性子来,走到半道上因为好奇,当街把箱子打开徒生事端。”   石舜华:“黄金全部运到国库,四弟一样会知道。”   下午五点三刻,太阳落山了,胤禛跑回东宫,刚一进去就喊:“太子二哥!”   “爷在东次间。”晋江提醒道。   胤禛脚步一顿:“他知道我会过来?”   “爷说以你的性子肯定会过来。”晋江道,“令奴才在门口等着给四爷开门。”   胤禛跨进东次间,见太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案几上放着果子和冒着热气的茶水:“好不悠闲自在啊。”   “给你准备的。”太子呶呶嘴。   胤禛发现果子和茶水是双份,瞥他一眼,冷哼道:“这还差不多。”捏一个麻花,边吃边说,“二哥,你可不知道,我和崔掌柜驾车分六次才把那些箱子拉完。   “同国库官员交接时,他说想拆开确定一下,弟弟也想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就同意了。箱子全部打开,弟弟差一点吓死过去。我到现在胸口还砰砰跳个不停。你说我要是被你给吓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你既然这么害怕,孤的两个庶子过继给你一个?”太子打断他的话。   胤禛一噎,灌一口水:“开,开玩笑。不用,弟弟不缺庶子。”   “你还记得?看来没吓傻。”太子微笑道,“那你就再好好想想,你押运的那笔黄金是杂货店卖福寿膏得的,洋人会分多少。”   “等等!”胤禛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洋人也赚那么多?!”   太子:“没有杂货店多,但也没差多少。”   胤禛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爷抄了他们!”转身就走。   “站住!”太子揉揉额角,“人家凭本事赚的钱,你个光头阿哥去抄谁?!”   “我,我……”   太子:“我什么我?坐下,喝你的茶。”   “二哥,将近二十万两黄金欸。”胤禛伸出两根手指,“你是太子,你是储君,说句大不敬的话,过几年这天下就是你的,那么大一笔黄金流进洋人的口袋,你就甘心?”   “错了。”太子道:“你送去国库的有二十五万两。洋人那一份是十多万两,没你想的那么多。”   胤禛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一百万两白银。一年土地税也不过如此。二哥,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   太子:“在其位谋其政。孤如今只是太子,这等大事还轮不到孤。真有那么一天,孤自然会向洋人讨回来。现在明白孤为什么叫你看紧年底出海的八旗兵丁?”   胤禛点了点头:“汗阿玛有没有说准备怎么做?”   太子放下手中的《道德经》,笑道:“孤听你二嫂说,她把写有曹寅名字的账册放在最上面,汗阿玛翻开几页就能看到曹寅。孤其实比你还想知道汗阿玛会怎么处置他的心腹。”   “曹寅?汗阿玛奶娘的儿子。”胤禛想起曹寅是何人,惊讶的合不拢嘴,“二嫂可真够,真是机智。”   太子跟曹寅不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只是曹寅也牵扯进来,汗阿玛难免会迁怒石家。”   “石家除了石琳都在守孝,汗阿玛想逮住他们骂一顿也找不到机会。”胤禛道,“赶明儿他们出孝,两个大侄子也该满月了。汗阿玛看到两个大侄子,纵然对石家有天大怨言,也不会跟石家计较。   “再说了,小小的苏州织造在福寿膏上面用掉一千两黄金,满朝文武也算是亲眼看到江南有多么富饶,他们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合计,趁机把自己的人塞过去,更没心情跟石家计较。”   “你说得对,但用福寿膏上瘾的人可能会咬着石家不放。”太子叹气道,“也幸亏石家老太爷去的巧,不然,明儿一早弹劾石家子弟的折子,可能比今天孤送给汗阿玛的账册还要多。”   胤禛反倒不这么认为:“二哥,只要你是太子,就没人敢明着跟石家过不去。”   “大哥和三弟呢?”太子问。   胤禛呼吸一窒:“我,我怎么把他俩给忘了。”不禁懊恼,“上次二嫂只是不用缠足的宫女,纳兰明珠就能闹得天下皆知,这次……”   “大哥和三弟胆敢趁机挑事,我就去惠母妃和荣母妃那里坐坐。”石舜华走进来,“爷大可跟大哥和三弟明说,他们在前朝为难你,我就为难他们亲娘,顺便跟大嫂和三弟妹聊聊。这话绝不是吓唬他们。”   胤禛目瞪口呆。   太子哑然失笑:“你怎么过来了?”   “喊你用饭。”石舜华道,“宫门快关了,四弟,我们就不留你了。”   胤禛看向门外,门房已点上油灯:“太子二哥,我先回去了。二嫂,弟弟想提醒你一句,你肚子里是俩孩子,不是两颗蛋。”   石舜华心梗。   “噗!”太子笑喷,“这个老四啊。太医说你极有可能早产,有事没事都不准出去。万一孩子突然想出来,你是打算生在延禧宫还是生在钟粹宫?”   石舜华无言以对。   太子:“孤这么大的人了,以前靠爹,现在靠媳妇,以后还怎么治理天下?”   “以后靠文武百官。”石舜华道,“朝廷养他们就是留着做事的。”   “行,你说得对,咱们用饭去吧。”太子走到石舜华身边,“要不要孤扶着你?”   石舜华:“不用。”轻轻松松跨过门槛,一点也不像有五个多月身孕的人。”   胤禛望着身后紧闭的大门,深深吸一口气,到家就对四福晋说:“以后在宫里碰到二嫂,二嫂说一你不能说二,她要你往东,千万不能往西。二嫂和额娘吵架,你要不都不帮,要不就劝额娘,别跟二嫂吵。”   “为,为什么啊?”四福晋不解,“宫里出什么事了?”   四皇子胤禛长叹一声:“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太子这几日太累,饭后也没去书房,直接随石舜华进屋歇息。   索额图府,纳兰明珠府和佟国维府上灯火通明。三位朝廷重臣,精神抖擞,没有丝毫困意。   隆科多推开书房门,看到几个堂兄也在书房里,不禁眨了眨眼:“今儿什么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你说谁呢?!鄂伦岱大怒。   法海提醒道:“大哥,叔父喊咱们过来商量事,不是来跟隆科多吵架。”   “可你听听他说的叫什么话。”暴脾气鄂伦岱很不高兴。   佟国维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多宝阁上的盒子,拿出两个婴儿巴掌大的瓷盒,“你们认识这个么?”   “什么东西?”隆科多走到佟国维身边,“药膏啊。父亲哪里不舒服?请太医了没?”   “侄儿如果没猜错,叔父手里拿的是堂堂杂货店卖的福寿膏。”法海道,“一盒十两黄金。”   鄂伦岱心中一突:“叔父也用了?”   “我没敢用。”佟国维一脸庆幸,“幸亏没用。”   “什么跟什么?”隆科多听得云里雾里。   法海没搭理他:“据侄儿所知,京城的堂堂杂货店并不卖这个东西。叔父从谁那里买,不对,我说错了,是谁送给叔父的?”   “我五日前得到的,谁送给我的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冬日天冷,书房里有火盆,佟国维说着话把两盒福寿膏扔进火盆里。随即推开窗户,“我怕这东西有问题,曾请同仁堂的大夫过来看看。同仁堂的大夫看到那东西一点也不惊讶,还说五个月前曾在堂堂杂货店见过,从此以后再也没听说过。   “可送我东西的人却说位于扬州的堂堂杂货店里有很多。当时我就很奇怪,江南富饶也没法跟京城比,杂货店为什么不在京城卖,反而费力把这东西运往江南。”   “叔父的意思石家从五个月前就开始布局?”法海问。   佟国维摇头:“石文炳病逝后,石家老太爷也跟着病重,而石家子弟除了傅达理和庆德都不在京城,他俩没这么大手笔。”   “阿玛的意思是太子?!”纳兰揆叙惊讶道,“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沉住气?五个月,不是三五天。”   纳兰明珠:“为父也很意外。听皇上的意思,从太子告诉他福寿膏有问题到现在已有四个多月。李煦一人就买了一千两黄金的福寿膏,即便别人买的少,这么长时间下来堂堂杂货店少说也得赚十万两黄金。这么大一笔钱,太子居然能一直装作不知道。”说着,顿了顿,“看来太子是真长大了。”   “会不会太子根本不知道多少钱?”纳兰揆叙说出来,摇了摇头,“阿玛先前说过,李煦买一千两黄金的福寿膏是太子说的,他既然这么清楚,不可能不知道杂货店赚了多少钱。”   “所以,这事咱们就不跟着掺和了。”纳兰明珠沉思片刻,“无论皇上怎么做,江南官场都会因此大换血。最近如果有人找为父,就说为父不在家。”   “三哥,这么大的事,您一点也不知道?”法保不太相信,“太子一直瞒着你?”   索额图叹气:“日前皇上说太子长大了,我还以为皇上随口说说。一个小小的福寿膏牵动整个江南官场,盐商也受到牵连,太子前些日子居然还有心情去三皇子府上。”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法保问,“明日早朝肯定会讨论这事。”   索额图想了想:“我不清楚太子怎么想的,明天皇上问起来,你们顺着明珠的话说。”   “嘎?”赫舍里家的男人们傻了,跟着死对头的脚步走??   翌日,早上,五点两刻,张起麟站在外面敲门:“爷,该起来了。”   睡眠很浅的石舜华瞬间醒来,推推身边的人,“爷,上早朝了。”   “这么冷的天,汗阿玛也不把早朝挪到殿里,这不是要我的老命么。”太子嘟嘟囔囔掀开被子,“赶明儿换我上去,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早朝搬到乾清宫正殿。”   “爷,昨晚下雨了,今天雾蒙蒙的,地上还湿着。”宫女端着盆进来,“早朝应该不会在乾清门外。”   太子精神一震:“老天爷真给孤面子,想什么来什么。”   “爷别太得意。”石舜华见他正在刷牙,“听妾身说,曹寅、李煦都是汗阿玛的心腹,汗阿玛指不定怎么呕呢。汗阿玛今儿如果要爷表态,你就说听汗阿玛的。”   太子一夜好眠。康熙做了一夜噩梦,每次都是被他安在江南的心腹吓醒的。   早上梁九功提醒康熙起来,康熙下床时险些摔倒在地上,吓得梁九功差一点就喊太医了。   康熙毕竟还年轻,四十二岁,纵然一夜不得安生,起来洗漱一番,喝口热汤,又变成了以往精力充沛的君王。   太子曾说石舜华是他的“魏徵”并不是揶揄,而是心里就这么想的。如果半年前有人跟太子说,太子妃才貌双全,太子打死都不信。   石舜华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虽美如夏迎春,照样可以像钟无艳一样辅佐她的男人。   太子打心眼里认同石舜华,康熙问太子江南那边该怎么办时,太子佯装很头疼,随即就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在康熙决定派御史核实清楚,染上福寿膏的官员一律摘去顶戴花翎但不查办,令沿海各口岸严查福寿膏时,太子心中颇有微词,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索额图忍不住想出列,时刻注意着他的太子一记警告,索额图连忙把脚收回去。眼尖的纳兰明珠看到,拉住同党的衣袖,恭送康熙离开。   四皇子胤禛追上太子,小声问:“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太子反问,“把江南大小官员全部关起来,然后抄家?”   胤禛下意识想点头,见他面色不渝,生生止住:“就算不抄家,也得叫他们把贪的吐出来。”   “吐出来?”太子脚步一顿,“马齐大人,请留步。”   鱼贯而出的文武大臣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齐刷刷看向太子和马齐。   太子见状,微微一笑:“孤隐隐记得曹大人好像还欠着国库的银子,据孤所知曹寅也买了不少福寿膏,有闲钱买福寿膏,想来曹大人也不差钱,对吧?马齐大人。”   “是,是的。”马齐僵硬的点了点头。   太子眉头一挑:“马齐大人好像并不认同孤说的啊。”   “没有!”马齐脱口而出。   太子:“那马齐大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官知道。”   太子微微颔首,看似终于满意了:“离过年没几天了。年后还有一场恶战。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马齐大人,可不要让浴血奋战的八旗子弟失望啊。”   “下官不敢!”   太子:“那孤就等马齐大人的好消息。”说完,跨过日精门往东宫而去。   佟国维三步做两步走,到马齐跟前就问:“曹寅欠国库的银钱是怎么回事?”   马齐回头一看是皇上的亲舅舅,也是皇上的老丈人:“佟大人,据我所知,你也欠着国库的钱,不多,一万多两银子。”   “我?”佟国维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欠的?”   马齐:“可能是你家长子成亲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佟皇后进宫,你给佟皇后准备嫁妆时借的。反正有些年头了。早些日子筹备军饷,国库捉襟见肘,太子爷查过一次户部的账,这事皇上也知道。皇上说国库还有点银钱,便跟太子爷说等没钱了再追账。”   “这……”佟国维臊的脸通红,“我回头就把钱补上。”   “谢谢佟大人体谅皇上。”马齐说着,转向索额图和明珠。   “我们也欠着国库的钱?”一向针尖对麦芒的二人异口同声。   马齐点了点头:“不多,几百两。”   “这,老夫这就给你。”索额图说着就翻找荷包,可他今日穿的是朝服,遍寻不到,只能很是尴尬道:“我回去就叫家人送过去。”   “外面熙熙攘攘干么呢?”心情不好的的康熙听到索额图、纳兰明珠等人的声音,眉头紧皱,“当朕这里是菜市口。”   王以诚进来把康熙走后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太子爷可能随口一说,马齐大人就,就趁机要账,各位大人爱面子,都说回头就把欠的钱补上。”   “这么回事啊。”康熙听到国库又有钱了,年后将士们不用节衣缩食,心中好受些,“太子除了说曹寅,没提旁人?”   王以诚:“没有。太子殿下说完就和四爷一起走了。”   “太子最近和老四走得挺近啊。”康熙道,“以前在畅春园,朕就听说胤禛每天早上都去太子那里用早膳,如今还是这样?”   “大概是四爷住的离皇宫太远,驾车回家也得两刻钟吧。”王以诚想了想,“也许东宫的饭菜好吃。”   康熙抬起头:“太子那里的饭菜比朕这里的还好吃?!”   王以诚头皮发麻,暗叫不好:“奴才不知。”   “东宫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康熙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这奴才都快把东宫当家了,还不说实话!” 第46章 五谷丰登   王以诚打了个哆嗦:“东,东宫的饭菜没法跟御膳房比,但是太子妃她很会吃。”   “太子妃?”王以诚连连点头,康熙想一下,“比如呢?”   王以诚下意识向梁九功求救。梁九功低下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冷哼一声。   王以诚连忙说:“昨儿早上东宫守门的晋江跟奴才嘚瑟,东宫早上吃的是米饭配黄瓜炒鸡蛋。前天晚上吃的是大米粥和酸甜乳黄瓜。”顿了顿,吞口口水,“奴才这几日都没见皇上您食黄瓜,奴才才觉得太子爷那边可能比较会吃。”   康熙仔细一想:“不对,朕又没说不吃黄瓜,内务府送食材的时候怎么也不给朕留一点?梁九功,宣膳房总管。”   “皇上,不用宣了。”梁九功道,“不单单乾清宫,整个皇宫除了宁寿宫就只有太子爷那里有黄瓜。”   “为什么?”康熙想也没想,脱口就问。   梁九功真不想说:“东宫的黄瓜是太子妃庄上种的,入冬以来每三天送来一次。皇上您是万金之躯,东宫的意思太子妃的食材不如御膳房查的严,不敢孝敬您。”   “那她怎么敢往宁寿宫送?”康熙问。   梁九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后她老人家说,她也活一把年纪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康熙转向梁九功,“太子妃上次赏你板栗,这次又赏了黄瓜?她倒是会来事。”   “两根!”梁九功颤悠悠伸出两根指头,“王以诚拿回来的,他一根。”   康熙瞥他一眼,“朕如果不问,你又打算瞒着朕?!”   “皇上,两根黄瓜啊。”梁九功心说,两个黄瓜特意向您禀告,你又该数落奴才太过谨小慎微。不说?又是故意隐瞒,当个奴才可真难。   康熙噎住:“去东宫拿点黄瓜,朕晌午也吃黄瓜炒鸡蛋。”   “嗻!”梁九功出去先吩咐膳房摆饭,然后才去东宫。然而梁九功到东宫膳房里被告知,他来晚了。   梁九功顿时想哭:“连一根黄瓜都没有了?”   “傍晚会送过来。”东宫膳房管事说:“九皇子和十皇子不知道听谁说的,我们这里有很多新鲜的瓜果蔬菜。今儿早上从上书房出来,看到殿下还没下朝,又见我们做好饭了,就把余下的黄瓜全拿走了。”   “可是皇上还等着呢。”梁九功道,“皇上说他晌午就要吃。”   东宫膳房管事皱眉道:“那我也没办法啊。只能去十皇子那里拿,十皇子好像拿走五六根。一盘黄瓜炒鸡蛋用一根黄瓜就够了,梁总管去十皇子那里看看吧。”   梁九功叹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梁九功过来干么?”太子和胤禛在惇本殿西暖阁用饭,太子吃完起身,正好看到梁九功的背影,“他不是找孤?”   霍林:“奴才去问问。”   片刻,霍林跑回来,把梁九功和膳房总管说的话叙述一遍,太子哭笑不得:“老四,把你藏的黄瓜拿出来分汗阿玛一半。”   “二哥说什么呢。”胤禛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告辞。”   “胤禛!”太子拔高声音。   胤禛脚步一顿,继续往外走。到门口登上马车,打开油纸包,赫然是一堆翠绿翠绿的黄瓜。   侍从眼角余光瞥到:“爷,咱们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只有我自己拿。”胤禛道,“老八,老九他们平日里也没少去东宫打秋风。再说汗阿玛,想吃黄瓜皇庄没种就出去买呗,他随便抄个贪官够他吃一辈子的。”   “您还气皇上放过那些买福寿膏的官员呐?刚才您和太子殿下吃饭时,殿下说以后不准再提这事。”   胤禛“嗯”一声,“我知道,也就跟你们说说。”   石舜华看到太子唉声叹气的进来:“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又怎么了?”   “没事。”太子本想说黄瓜的事,又怕石舜华跟着操心,“给你额娘去封信,最近深居简出,省得给人留下把柄。”   “我大哥知道。”石舜华说着,见大阿哥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怎么啦?”   太子:“什么怎么……”回头一看是大儿子,“有事啊?”   小孩下意识看石舜华。   石舜华笑道:“没关系,说吧,什么事?”其实心里已经知道。   “十一叔病了,我想去看看他。”话跟石舜华说,眼睛看向太子,大有太子不同意,他立刻滚回屋的意味。   太子见状,颇为无语:“想去就去吧。”   “等等,别玩太久,上午还得跟师傅读书。”石舜华想了想,“去看望病人,你得带个礼物,愿他早日痊愈。”   “啊?”第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小孩傻眼,“那我该带什么?嫡额娘。”   石舜华:“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十一喜欢跟你玩,你送什么他都喜欢。”   “我知道啦。”小孩猛地想到,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一看到他阿玛,笑容一收,行了礼就跑。   太子忍不住皱眉:“这孩子什么情况?孤又不是毒蛇猛兽。”   “你之于他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太子噎住。   石舜华瞥他一眼,太子神情一震,准备接招,却听到:“妾身先前跟爷提过,入冬后就开一家卖瓜果蔬菜的铺子。崔掌柜捎信说已经开起来,名字叫五谷丰登。赶明儿四弟来吃饭,你记得告诉他。”   “告诉谁也不能告诉他。”太子道:“老四就是个土匪。”   石舜华笑道:“你知道的,四弟不是。说铺子是我的,四弟看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也不会太过分。”   这话太子倒没法反驳,胤禛总能踩着他的底线行事。   胤禛顶着大雪到“五谷丰登”店,看到满室春意盎然,很想把整家店都搬回他家。可一想店不是他太子二哥的,是他身怀六甲的二嫂开起来的,顿时不好意思拿太多。   腊月二十三,小年,太子随康熙去兵营查看火器。石舜华在惇本殿西暖阁接见跟着庆德进来的金、玉、满、堂和五谷丰登店的五位掌柜。   石舜华能听到人的心里话,便给五位掌柜造成一种,足不出户,也能对铺子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五位掌柜这次来见石舜华,石舜华句句说到他们心头,以致于五位掌柜误认为她比以前更厉害,忍不住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试图糊弄主子。   石舜华听到他们的心声,就拿出最后三个月的三成收益赏给铺子里的掌柜伙计。   太子回来后看到西暖阁里又多出几个箱子,眼中一亮:“庆德来了?”   石舜华“嗯”一声,就问:“妾身在宫里见几个掌柜,汗阿玛知道么?”   “不知道。”太子打开箱子,见里面全是银子,成色甚好,不禁笑道:“不过,   今儿回来的路上孤和汗阿玛闲聊,说起老十他们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去咱们宫里拿蔬菜瓜果,要不是你能赚钱,孤想照顾他们也没办法。   “随后孤又说你今儿见了几个掌柜,汗阿玛没说不行,只说以后叫你的丫鬟出去。听汗阿玛的意思,这次就算了。”   “那就好。”石舜华若不是身子笨重,她就找个机会回石家见见五家店的掌柜了。可石舜华又想敲打敲打几位掌柜,省得以为她在宫里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才捎信叫庆德把人带来,“粮草和火器都准备好了吧?”   “如今国库充裕,粮草已经备好。只是火器还是多年前戴梓还在火器营时造的。维护的很好,有些母子炮还是有些旧。”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如果戴梓还在就好了。”   “戴梓是谁?”石舜华问。   太子:“一个比洋人还会造火器的人。”   “死了?”石舜华试探道。   太子摇了摇头:“没有。但被贬出京了。”   “这么有才的人,为何贬出去?”石舜华很是不解,“如果是我,只要这个戴梓不当街杀人,我就好吃好喝供着他。他是不是诅咒汗阿玛了?”   太子扶额:“戴梓可没你胆子大。”   “只是惹汗阿玛不喜?”石舜华问。   太子点了点头:“戴梓有点恃才傲物,说话直来直去,得罪了不少人。孤也记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反正错不在戴梓。”   “爷想戴梓回来?”   “孤看到母子炮才想到他,不过,叫他回来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太子低头看到天的肚子,“这俩小子有没有闹?”话音刚落,石舜华的肚皮动了一下,太子唬一跳,“他们能听懂我的话。!”   “他们能听到声音,很好奇才动一下。”石舜华摸摸肚子,两小孩瞬间安静下来,“戴梓现如今还活着么?”   太子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还活着,怎么了?你不会认为汗阿玛把他赶到辽东还不放过他?”   “不是。是有些心气高的人被贬后很容易抑郁而终。”石舜华道,“妾身怕戴梓也是这样的人。”   太子:“戴梓不会的,他还年轻,孩子都还小,为了孩子他也会好好活着。”   “那我们……”   “不行!想都不要想。”   “爷都没听我说什么事呐。” 第47章 双喜临门   太子嗤一声:“孤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福晋。你要干什么孤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偷偷把戴梓弄回京,还有可能就藏在你庄子上。”   石舜华张了张嘴,很想大声反驳,不是!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太子见状,收起嗤笑,严肃道:“没有汗阿玛的圣旨,戴梓哪里都不能去!”   “知道啦。”石舜华闷闷道。   太子:“孩子七个多月了,随时有可能出生,你纵然有天大的事也得给孤往后放一放。”   “知道啦,知道啦。”石舜华皱眉道,“我都说知道了。”   太子打量她一番:“少跟孤装不耐烦。阿笙,看住你主子,敢包庇她孤把你送去慎刑司。”   “嗻!”阿笙早就想这么干了。但石舜华不理她,还总吓唬她管太宽就把她送出宫。   如今得了太子的话,石舜华多看一会儿账册,阿笙都不许。   石舜华能听到太子的心里话,知道太子不是吓唬阿笙,不想一手培养出来的丫鬟遭罪,只能听阿笙的话。   腊月三十,除夕佳节,太医断定极有可能提前出来的双胞胎迟迟没动静,康熙坐不住了。   眼瞅着征讨准噶尔的大军万事俱备,只待康熙一声令下,可石舜华一直不生,导致想看到嫡长孙出生后再走的康熙见着太子就问:“你媳妇儿生了吗?”   从元宵节开始,短短半个月,康熙早晚必问一次。太子看到康熙张嘴,想也没想:“早呢。”   “爷,福晋生了。”晋江的声音突然传进来。   太子愣了一瞬,猛然转过身,看到晋江满脸兴奋,不禁眨了眨眼睛:“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福晋生了,是两个小阿哥。”   康熙霍然起身,手里的朱笔“啪嗒”掉在地上,张了张嘴,艰涩道:“……太子妃生了!?”   “太子妃生了?”太子重复一句,话说出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拔腿就往外跑。   康熙想也没想,跟上太子。然而他太着急,砰地一声撞到御案上。揉揉大腿,康熙一瘸一拐到东宫就看到满院子奴才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顿时不敢置信瞪大眼。   梁九功见状,抓住孙河的胳膊就问:“太子妃生了,两个阿哥!?”   孙河痛的跐一声,扭头一看到康熙,连忙点点头:“是两个阿哥。”   “两个阿哥?”康熙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什么,抬脚就往里面去,“太子?”   “汗阿玛?”站在东次间外间等着里面收拾好去看儿子的太子猛回头,惊讶道:“汗阿玛你怎么来了?”   康熙前一刻掰着手指算他最多还能在京城留几天,后一刻听到儿媳妇生了,又惊又喜又害怕,怕的自然是怎么突然就生了,毫无预警,当然得过来看个究竟。   “孩子怎么样?”康熙没心情跟他解释。   太子:“儿臣还没见到。”   “把两个阿哥抱出去给爷看看。”孩子来得太突然,生孩子比母鸡下蛋还快的石舜华听到太子的心扑通扑通宛如雷声震震,瞬间从不真实的梦中醒来,她的确把孩子生出来了,“跟爷说我没事。”   “嗻。”阿笙和阿笛各抱一个婴儿到太子面前,阿笙就说:“殿下,奴婢抱着的是大阿哥,阿笛抱着的是二阿哥。”   太子伸出手,想到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顿时僵住:“你,你走近一点,让孤好好看看。”   “给朕看看。”康熙抬脚往前走一步,意识到那是儿子的卧房,儿媳妇此刻就睡在里间,便朝阿笙和阿笛招招手。   两人把孩子抱出来,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康熙扭头一看,四个从未见过的女子,观其穿着打扮:“她们是你的侧福晋?”问太子。   太子颔首:“你们先回屋。”   “福晋生了?”李佳氏没有动弹,而是盯着阿笛和阿笙怀里的婴儿。   太子眉头微皱:“你们不知道?”   “贱妾听说福晋生了,把弘皙安顿好,出来就看到殿下和皇上。”李佳氏总感觉她在做梦,怎么可能有人生孩子比母鸡下蛋还快。可确确实实看到多出两个婴儿,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康熙也觉得不真实,很理解她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便挥挥手示意几人回房,走到两个孙子跟前,伸手戳一下孩子的小脸,软的,热的,嗯,是活的:“他俩多重?太医怎么说?”   “大阿哥六斤二两,二阿哥五斤八两。”阿笙道,“太医说两个阿哥很壮实,太医正在房里给福晋诊脉。”   太医听小顺子说太子妃生了,不紧不慢地去找药箱。小顺子催他快点,太医安慰他,妇人生孩子没这么快,勿忧,勿忧。   到东宫和晋江撞个正着,太医踉跄了一下,张嘴想说晋江两句,晋江先一步说,太子妃生了。   太医噎住,回过神,拔腿就往毓庆宫跑。门槛过高,摔个五体投地,太医爬起来顾不得看看哪里有没有摔破皮,像风一般往宫女嬷嬷最多的地方跑。   李佳氏正是看到太医这般失态,怕石舜华出了什么事,太子迁怒到她们,便躲在屋里没敢出来。即便隐隐听到孩子的哭声,李佳氏等人也没敢想,石舜华生俩比她生一个还快。   “好好好!”康熙抚掌大笑,为了确定两个孩子是不是真壮实,康熙掀开包着孩子的棉被,见孩子胖乎乎的,转身就说,“梁九功,传张英拟旨,昭告天下。”   “嗻!”梁九功前往文华殿找文华殿大学士张英。   康熙继续说:“保成,朕决定了,二月初四六师启行。二月初二,你替朕去祭扫方泽、太庙、社稷,回来再给俩小子办洗三。”   “儿臣遵命。”太子大喜,难得没掩饰神色。目送康熙离开,立刻跑屋里问,“太医,福晋怎么样了?”   太医看到肚子瘪下去的太子妃和刚出生的两个小孩,依然觉得跟做梦似的:“太子妃很好。”   “那,那她怎么生这么快?”太子问出一直想问的,“孤记得李佳氏生大阿哥的时候生了一夜。”   太医也想知道,可他当了二十多年御医,见多了阿哥和格格出生,可从未见过有谁一刻钟生两个出来:“大概太子妃的身体格外好。”   “什么叫大概?!”太子直皱眉。   石舜华叹气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都不知道,爷别为难张太医了。阿筝,送太医出去。”   “嗻!”主子生太快,惊疑不定的阿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推一脸呆滞的谢嬷嬷一把,谢嬷嬷打了个激灵,跑去东厢房翻出早已准备好的打赏荷包。   阿筝看到站在门边的小孩,脚步一顿:“大阿哥怎么来了?”   “我听说弟弟出生了,是真的么?”石舜华发动,程嬷嬷怕大阿哥跑出去添乱,抱着她在屋里等着。   可是,没等大阿哥弄明白一刻钟前还问他早上吃的什么的嫡额娘怎么突然就生了,结果,东次间传来婴儿的哭声。   程嬷嬷手一哆嗦,险些把大阿哥丢在地上。抱着大阿哥出去,先后问四个人,确定当家主母真生了,程嬷嬷才敢放下大阿哥。   阿筝见他一脸懵懂,还夹杂着担忧:“福晋在里面,大阿哥去看看吧。”   “我可以去看看?”小孩说出口,人已钻进去。   石舜华听到小孩的声音,突然想到:“爷,大阿哥还没个名字。”   走到绣帘边的小孩猛地停下来,竖起耳朵等他的名字。   太子皱眉道:“你刚生产,好好歇息。”   “给双胞胎起名字的时候,大阿哥的名字也定下来吧。”石舜华道,“他再过两年就去上书房了,总不能大阿哥、大阿哥的叫。”   “孤知道了。”太子看了看两个刚出的嫡子,看着看着,猛地发现不对,“他俩怎么白白胖胖的,孤记得大阿哥出生时,跟个红猴子似的。”   听到有名字的小孩心中一喜,正想进来又听到他阿玛的话,再次僵住。   “听我额娘说大哥出生时就这样,民间有句话,外甥像舅,他俩可能像我大哥。”石舜华实话实说。   太子摇头:“不对,老大眉眼像孤,老二的鼻子嘴巴像你,怎么看都不像你大哥。”   “那爷说怎么回事?”石舜华问。   太子噎住:“…孤知道还问你。”   “噗!”   “谁!”   大阿哥连忙捂住嘴巴。   太子撩开绣帘一看是庶长子,“你怎么在这儿?”   大阿哥心说,我都来好久了,现在才知道太晚了吧,“我来看弟弟。”   “进来吧。”石舜华道,“爷,妾身刚刚听到汗阿玛叫张英拟旨,四弟他们收到消息该过来了,你去前院等着吧。”   “噗!”四皇子胤禛连忙擦擦嘴,“你说什么?太子妃?二嫂生了?而且还是两个阿哥?”   魏珠儿点了点头:“听说皇上令张英大人起草的圣旨,京城传遍了。”   “爷早朝碰到二哥,问他二嫂生了没,太子二哥说没有一点要生的迹象。”胤禛指着面前的包子,“爷从宫里回来,堪堪半个时辰,你告诉我二嫂生了?你以为生孩子是下蛋呢?”   “四哥,四哥,四哥在家么?”   胤禛走出去一看:“老五,有事?”   “我额娘派人来告诉我二嫂生了,叫弟弟准备两份礼物,四哥,太子妃她怎么就生了呢?”五皇子纳闷,“先不说这个,你打算送什么?”   啪!   大皇子胤禔府上一片狼藉,大福晋吓得猛地站起来,抬抬手示意来报信的丫鬟出去,“爷,您先消消气,额娘的人还说二月二洗三,叫妾身过去。”   “叫你去你就去。!”胤禔说着,一顿,“爷陪你一起去!老二他福晋再敢嘲笑你,爷,爷……” 第48章 六师启行   九皇子翻书的手一顿:“你说二嫂生了?!”   众皇子齐刷刷看过去。   传话的太监不禁缩缩脖子:“是,是的。就是爷吃饭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宜妃娘娘派人来说,爷这两天别去东宫,东宫添了两个小阿哥正忙。   “宜妃娘娘还说,爷以前三天两头去东宫偷,不不不,是拿东西,如今东宫有喜,叫爷也给两位小阿哥准备些满月礼。洗三礼宜妃娘娘已经备下了。”   九皇子伸出胳膊:“八哥,你掐我一下。”   十皇子胤峨朝他胳膊上拧一把。九皇子痛的龇牙咧嘴,确定不是做梦,喃喃道:“女人生孩子还可以这么快!?”   “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是知道了,可以这么快。”八皇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延禧宫的太监,明白惠妃使人来告诉他,“是不是太子妃生了?”   “爷已经知道了?娘娘说她帮爷准备好了满月礼,爷放学后去延禧宫一趟,娘娘还有些话对爷说。”   太子地位稳固,太子妃又顺顺当当生下两个嫡子。凭康熙敢昭告天下这一点,世人都可以看出两个阿哥不是短命鬼。   正月三十日,虽然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皇家第一对双胞胎赶在大军开拔之前出生,对奔赴前线的将士们来说无意是个好兆头。   太子不作死,他日皇位必是他的。大皇子胤禔再找太子麻烦,无需太子出手,康熙也会敲打扯太子后腿的胤禔。   惠妃作为旁观者能看出这一点。在上书房的八皇子还没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中也能看出这一点。八皇子不用想也知道惠妃要说些什么。无非是叫他劝胤禔别再跟太子对着干,否则日后新皇登基,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胤禔。   十二点一刻,八皇子站在延禧宫里听到惠妃说出他早已猜到的那番话,八皇子本该点头,可一想到惠妃一向待他不薄:“惠额娘,九弟和十弟仗着太子妃大方,三天两头地去毓庆宫拿东西,他们每次都会分我一点。大哥不知听谁说的,觉得我用东宫的东西心就偏向太子二哥,认为我是个叛徒,他不会听我的。”   “去毓庆宫拿东西?”惠妃注意到这一点,“翊坤宫宜妃那里什么东西没有?!”   八皇子:“新鲜的瓜果蔬菜。”   惠妃呼吸一窒:“天寒地冻的的确最缺这些。”   “是的。”八皇子道,“黄瓜,茄子,生菜,还有些蘑菇,东宫这个冬天没断过。小九每次去也不多拿,刚好够我们几个敞开了吃的。您也知道堂堂杂货店有二嫂一份,二嫂不差钱,也就不跟我们计较。”   “太子妃的确不差钱。”说到银钱,惠妃不由自主想起纳兰明珠传进来的消息,“江南那些染上福寿膏的官员和盐商恨不得吃了她,可惜没等他们动手,就被皇上摘去顶戴花翎,剥夺盐商的资格。”   八皇子:“那件事错在汗阿玛,是他不禁止洋人售福寿膏,在太子二哥向他禀告时还把太子嘲笑一顿,他于情于理都得护着东宫。如今二嫂有两个嫡子,汗阿玛心里气二嫂的杂货店把他的心腹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看在两个孩子份上还会继续护着二嫂。”   “谁说不是呢。我这个整日里窝在后宫的女人都知道,胤禔怎么就看不清呢。”惠妃叹气,“你大嫂也是个不争气的,孩子生了四个,全是丫头片子。丫头片子也行啊,可她怎么就不能一胎生俩呢。”   “这,这生孩子全看天意。”八皇子没法接这个话,“惠额娘,大哥那里我会说几句,但您别全指望我,您也得跟他说说。”   惠妃心说,我儿子要是能听我的话,我也不至于找你:“行,我知道了。今儿就在这里吃饭吧,喊上你额娘。”   八皇子的生母住在延禧宫偏殿,八皇子每次来延禧宫都想直接去偏殿,可是他不能。有时候赶上惠妃心情不好,即便就看到生母站在门口,也不敢过去问安。端是怕惠妃觉得吃着她的饭,想着亲娘,再因此刁难他生母。   “谢谢惠额娘,我去喊额娘。”八皇子到偏殿就交代他额娘,别在惠妃面前提东宫有子的话。   八皇子在延禧宫陪生母和养母用饭的时候,十四皇子胤祯也在永和宫陪德妃用饭。胤祯怕亲娘借着太子妃做月子搞事,就故意夸大事实:“额娘,你知道汗阿玛今儿多高兴么,恨不得大赦天下。”   “大赦?”康熙一向偏爱太子,太子有嫡子,德妃能想到康熙会很高兴,但胤祯的话还是让德妃吓一跳,“夸张了啊,小十四。”   胤祯摇头:“没有。汗阿玛还叫太子替他祭祀,就在那俩小孩洗三当日。我估摸着下次太子妃再来个双胞胎或者龙凤胎,汗阿玛一高兴指不定能直接退位。”   “小十四,你可别吓唬额娘。”德妃盯着他,“是不是你四哥叫你这样说的?”   胤祯一愣:“四哥?我今儿没见过四哥。我是根据以往推断的。别的不说,就说汗阿玛给太子选嫡福晋,听我那里的老嬷嬷说,其实早年订了好几家。汗阿玛每年都会派人出去打听好几次,只有石文炳一家没有因嫡女可能被汗阿玛相中而张狂,汗阿玛才最终定下相貌平平的二嫂。   “你再想想大嫂和三嫂,是惠母妃和荣母妃定下来几个人选之后,请汗阿玛挑选的。汗阿玛如今可能连大嫂和三嫂的娘家都分不清,凭他这么重视太子,退位也不过是早一天把皇位让给二哥。   “说实话,如今看来汗阿玛没选错。二嫂不但贤惠,肚皮也争气,最重要的还能镇住你们。幸亏二嫂相貌平平,要是长得漂亮点,汗阿玛估计又该担心会出现第二个武则天了。”   “十四,什么叫能镇住我们?”德妃问。   胤祯心中一凛,娘啊,怎么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就是,就是见你们四打一还能被二嫂碾压,毫无反手之力,猜到的。”   “我,我们那是看她是个孕妇,不跟她一般见识。”德妃做张做势道。   胤祯很是敷衍的点了点头:“是是是。那要不要儿子帮你打听打听,惠母妃、宜母妃和荣母妃都准了什么样的礼物?”   “你能打听到?”德妃当然想了,可她很怀疑不足八岁的小儿子的能力。   胤祯:“交给我吧。”   傍晚,小皇子们放学就聚到八皇子屋里,吃着昨儿从东宫拿的新鲜莲藕。八皇子先说惠妃准备的礼物,紧接着是九皇子。   九皇子说完,十四皇子开口把他额娘卖了,就问:“七哥怎么说?”   七皇子的府邸年初刚刚建好,嫌南三所拥挤的七皇子立刻搬了出去。而七皇子住在阿哥所时,离十二皇子最近,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俩人便走得比较近。七皇子那边是十二皇子负责的。   十二皇子住到阿哥所之前,七皇子跟三皇子关系最好,三皇子的额娘荣妃那里有什么消息,一般情况下三皇子都不会瞒七皇子。   十二皇子一脸抱歉:“据七哥说荣母妃今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连三哥都不见。”   “至于么?”胤祯夹一块牛肉在滚烫的锅里涮涮,“就算太子二哥废了,也轮不到三哥,她整天跟二嫂较什么劲。”   “太子二哥废了,还真有可能轮到三哥。”十皇子往嘴里塞一口羊肉,“爽!”   八皇子:“大哥有勇无谋,连咱们都能看出这一点,汗阿玛自然也能看出来。一旦太子二哥有个好歹,三哥就是第一人选。可惜啊,自从太子二哥娶了二嫂,一天比一天精明。福寿膏那件事他居然能瞒五个月。说真的,出乎我所料。”   “我刚听说也吓一跳。”十三皇子胤祥道,“我虽然跟太子二哥不熟,可也见过他不少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真没看出以前受不了一点刺激的二哥是那么能忍的人。”   “所以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有个好福晋多重要。”九皇子开口,“将来我娶福晋,我可不能由着额娘选,我得自己挑。”   八皇子瞥他一眼:“宜母妃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她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还是叫她给你挑吧。”   “额娘以前还说二嫂是个悍妇呢。”九皇子道,“事实上二嫂旺夫。”   八皇子噎住:“要不你叫二嫂帮你挑?”   “这个主意好。”十皇子赞同,“说句你们可能不爱听的话,那四位母妃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绝不是咱们平时看到的那般人畜无害,可她们居然败给二嫂,可见二嫂得有多厉害。虽然我没领教过。”   “你没领教过?”胤祥像听到个笑话,“这才过去多久,就把牛骨面给忘了?”   十皇子胤峨呼吸一窒。   八皇子:“二嫂的大哥和二哥是嫡子,她是嫡女,管家的又是她额娘,据说她阿玛和她额娘感情挺好,生在这么简单的家里,二嫂相对来说应该很单纯,没多大心机,起码没有惠额娘心机深。可是这才多久,东宫的奴才就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如果不是心机深,就是眼光独到。”   “什么意思?”只顾得吃的十一皇子没听懂。   胤祥:“八哥的意思二嫂能一眼看出哪个奴才能用哪个奴才不能重用?你也太扯了吧。二嫂又不是能读心。”   “那你们说怎么解释?”八皇子道,“二嫂家里可没机会让她练手。我觉得唯一解释就是二嫂天赋异禀,直觉超准。”   “我听到过一个说法。”十皇子道,“人小的时候心无杂念,能一眼辨出善恶。可能二嫂一直保留着这点,眼光才那么独。”   九皇子啧一声:“太子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啊。”   大婚前,太子总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缺德事,打小死了娘,好不容易要成家,又死了岳父。终于把媳妇娶进门,又丑得惨绝人寰。   如今,看了看并排酣睡的两个白嫩团子,又看了看脸色蜡黄的孩子娘,太子打心眼里笑了,第一次觉得石舜华顶着麻子脸也挺美的。   石舜华生的快,毕竟是生两个孩子,虽然不累,但也很乏。一觉醒来,闻到淡淡地香味:“阿笙,晌午了?”   “天快黑了,膳房在做晚饭。福晋,爷叫两个阿哥搬去东院正殿。”阿笙道,“奴婢应了下来,但还没叫嬷嬷搬。”   毓庆宫本没有空房子,但膳房搬到东院后腾出几间房,石舜华就叫修建东院的工匠把那几间房里里外外翻修一遍。年前石舜华令吩咐宫人布置一番,留作两个孩子的卧房。   石舜华:“不搬,先住东厢房。对了,去告诉李佳氏,去东院给大阿哥挑几间厢房,大阿哥去上书房了就搬到东院去住。”   “嗻!”阿笙先见李佳氏,随后去见大阿哥:“阿哥,你的名字定下了。”   正在玩元宵节新得的百巧板的大阿哥猛地抬头:“我叫什么名字?”   “弘晋,晋国的晋。又通上进的进,殿下亲自选的字。”   大阿哥弘晋心中一喜,猛地想到:“三弟和四弟叫什么?”   “奴婢不知。听说皇上给两位阿哥取名字。”阿笙道,“他们的名字殿下也做不了主。”   “好吧,我知道了。”弘晋挥挥小手,等阿笙出去就喊刘嬷嬷,“快把我的帽子找出来。”   刘嬷嬷见状:“阿哥要出去?快吃饭了。”   “我到南三所就回来。”弘晋戴着瓜皮帽,迈着小短腿往南三所跑。   程嬷嬷想抱他过去,一想到当家主母不止一次说叫大阿哥自己走。程嬷嬷手一顿,除了提醒弘晋慢点,见他累满头汗也不说抱着他。   刚刚吃饱的十一皇子打算上床歇息,听到敲门声,眉头一皱,“天都快黑了,九哥不睡觉干么呢。”   “不是九叔,是我。”小短腿翻过高高的门槛,跑到床边,双眼亮亮的,“十一叔,我有名字了,叫弘晋。”   “弘晋?”十一皇子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太子二哥会给你取个和你弟弟弘皙一样的名字呢。”   “嘎?”小孩眨了眨眼,“为什么啊?”   十一皇子:“你看,大哥叫胤禔,三哥叫胤祉,虽然字不一样,但读音很像。四哥叫胤禛,十四弟也叫胤祯,字不同读音也很像。太子二哥是下一任皇帝,继承汗阿玛的习惯才正常啊。”   “才不正常。”弘晋说着,往四周看了看,随后招招手。   十一皇子低头,弘晋趴在他耳边说:“我听嫡额娘说汗阿玛是生的儿子太多,不知道叫什么好,才这么给叔叔伯伯起名。”   十一皇子心中讶异,随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敢说。”   “不能说,不能说。”弘晋小声说,“我也是偷听的,阿玛还因为这个数落嫡额娘一顿。十一叔,我弟弟洗三你来不来?”   “不行,我得去上书房。”   弘晋很失望:“怎么每天都去上书房啊?嫡额娘说看书要劳逸结合,天天看书会像我阿玛一样的。”   “你阿玛怎么了?”十一忙问。   弘晋仔细想了想,小声说:“看着很壮实,其实很虚。我跟你说,我阿玛用过百年山参,嫡额娘说那是老人用的。阿玛年纪轻轻身体就那么不好,都是每天半夜起来去上书房的原因。”   十一皇子若有所思道:“我额娘以前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以为等我长大了就好了,谁知不但没好还越来远不好,肯定也是因为我每日半夜起来去上书房。”说着,顿了顿,“我决定了,我明天歇一天。”   “师傅允许么?”弘晋好奇道。   十一:“我经常请假,没事的。”   “那你后天一早就去找我玩,我嫡额娘又送给我一副百巧板,我才拼一半,可难了,到时候咱俩一块拼。对了,还有个小蹴鞠。”   “什么叫小蹴鞠?”   弘晋皱眉道:“比蹴鞠小,就像我的拳头那么大,好像叫捶丸。咱们在我屋里就能玩。”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   二月初二,上午,太子去祭扫方泽、太庙、社稷,回来便看到毓庆宫里人头攒动,而位于最中间的是他汗阿玛。   大福晋担心太子妃借机嘲讽她,大皇子胤禔不想看到太子得意的嘴脸,却怕他媳妇又被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依然跟了过去。   胤禔看到黄色龙袍,正想开口,再仔细一看,是明黄色,不是属于太子的杏黄色,心中讶异他那日理万机的爹居然来观礼,到嘴边的话连忙咽回去:“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大哥来了?”   胤禔回头一看,太子穿着祭祀时才穿的蓝色龙袍站在他身后,再看过去,太子居然没嘚瑟,表情还异常严肃,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见状,心中好笑又无语,老大闺女都生四个了,怎么还没一点长进?他即便想嘲讽他,也不会选在今天,更不会当着他爹的面。   “胤禔,太子给你打招呼呢。”康熙提醒,“你盯着他做什么?”   “胤禔可能想向太子请教,但不好意思开口。”惠妃笑着打圆场。   康熙不信,但今儿是两个孙子的好日子,也懒得刨根究底:“你是得向太子请教。”瞥他一眼就问,“什么时辰了?”   “快十点了。”嬷嬷开口。   康熙想了一下:“十点开始。”   十点整,两个胖乎乎白嫩团子被抱出来。原本有点不一样的俩小孩过了两天更加明显,说两人不是双胞胎也有人信。   胤禔看着眼痛心里苦。跟着康熙笑的惠妃眼角的余光瞥见儿媳妇神色晦暗,猛然想到儿子。扭头一看,见儿子直勾勾盯着双胞胎,惠妃忍不住暗暗叹气。   听到嬷嬷说开始,惠妃回过头,就看到荣妃恨不得把双胞胎生吞活剥的神情,和德妃略带嘲讽的笑容。   惠妃心里冷哼一声,就找宜妃,便看到宜妃和太后站在一块,两人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十一叔,你额娘来啦?”弘晋听到十一惊呼一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现在咋办?你装病被你额娘发现会不会挨揍?十一叔,你快找个地方躲躲。”   十一皇子往外面看一眼,关上窗户,拿着木板趴在地上继续拼图:“躲什么躲啊。弘晋你太没出息了,我额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我说去上书房头痛,我额娘得叫九哥再帮我请一天假。”   “可你说谎了。”弘晋像个小大人,“我嫡额娘说爱说谎的小孩不是好孩子。你不想去上书房,其实可以和你额娘直接说。”   “二嫂骗你呢。她是怕你以后对他说谎。”   “才不是。我昨儿去看嫡额娘,有问嫡额娘,如果我不想去上书房可不可以不去。嫡额娘说可以,歇息是为了更好的开始。”弘晋抓着头顶的冲天辫,“你下次别骗你额娘啦。”   十一不禁翻白眼,屁大点小孩怎么这么多话:“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额娘不知道我请假,她以为我在上书房。”   “嘎?”弘晋受到惊吓,拽着十一的胳膊,“你快躲躲,别玩了。”   “小九,小十?你们怎么过来了?”康熙看到太子身后有几个小脑袋,以为看错了,“你们不是应该在上书房?”   太子回头一看,惊讶道:“十三弟?十四弟,你们怎么也在?”   “十四?你来干么?”德妃正想着“十四弟”是谁,就看到胤峨身后多出个小脑袋,正是她儿子胤祯。   胤祯指向九皇子:“我是陪九哥来的。”   “小九,你跑这里来有事?”康熙问。   九皇子心说,没大事,就是来看看太子的俩嫡子,但这话不能说,因为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十一说他头痛,儿子担心他就趁着中间歇息去南三所看看他。谁知他不在,我就想来问问太子二哥十一是不是在他这里。既然不在,那儿子就回上书房了。”反正也看清楚俩大侄子长啥样了。   “儿子也回去了。”十皇子跟着说。十三和十四给康熙行了礼,转身就走。   康熙笑了笑,慢悠悠道:“站住!” 第49章 太子监国   四个高矮不一的少年猛地停下,不约而同地回头,异口同声道:“汗阿玛。”   “还知道朕是你们阿玛?”康熙似笑非笑,“逃课就逃课,拿十一当理由,你们还真是朕的好儿子。”   “小九!是不是你的主意!?”宜妃肯定得问。   九皇子下意识看向康熙,见其面色不渝,顿时想点头又不敢点头。   康熙睨了他一眼,回答宜妃:“除了他也没旁人。”随即就问,“你们来看弘晏和弘曜?”   “原来双胞胎叫弘晏和弘曜。”胤祯啧一声,“名字是太子二哥起的吧?弘晏,弘晏,乍一听跟鸿雁似的,不错,喜庆。”   偌大的院子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胤祥立刻察觉到不对,开口就说:“汗阿玛,儿子去上书房了。”说着,拽着胤祯就跑。   “站住。”康熙再次开口,“名字是朕起的。”   “完啦!”十一轻呼一声,“小十四这张嘴啊,以前听说四哥特意去南三所骂他大嘴巴子,我还觉得四哥对十四太严厉,终于闯祸了。”   “可是,可是十一叔为啥一点也不担心?”小弘晋歪着头好奇地问。   十一皇子:“十四弟的额娘在,她不会看着汗阿玛数落十四弟。”   “十四还小,不懂事,大概以为鸿雁很喜庆。”德妃笑着打圆场。   康熙笑着说:“可朕不这么认为。外面冷,先把弘晏和弘曜抱回房。”盯着四个儿子,淡淡道:“说说吧,想朕怎么罚你们。”   四人打了个寒颤,低头互看一眼。九皇子率先抬头,往前一步走:“启禀汗阿玛,儿子不是来看弘晏和弘曜两位侄子的,儿子的确是来找十一的。”顿了顿,“十一不在上书房。”   “九哥个混蛋。”十一低咒一声,“我果然不该奢望他有兄弟爱。”   “什么叫十一不在上书房?”宜妃不太明白。   康熙:“十一不在上书房,这四个小子又想来看弘晏和弘曜,于是跟师傅说去南三所看望十一。可他们到门口不去南三所,反而拐进了毓庆宫。朕说得对不对?十一不舒服还被你们几个利用,十一知道么?”   十一不但知道,还听得一清二楚。   宜妃惊讶道:“十一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小九,为什么不告诉我?”   “十一只是说有点困想睡觉,感觉想生病。”九皇子道,“我有跟十一说不舒服就请太医。十一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他都快成太医了,他知道的。”   “那也不能把十一扔在南三所。”宜妃道,“你快回去告诉十一,晌午去我那儿。”   九皇子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儿子还得去上书房。”   “难得啊。”康熙刺了他一句,九皇子浑身一僵。康熙无语,“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   “嗻!”四人如获大赦,拔腿就跑。   康熙询问九皇子时,洗三已接近尾声。双胞胎被奶嬷嬷抱回屋,后天就启程的康熙也没过多停留。   康熙一走,惠宜德荣和大皇子夫妇,三皇子夫妇以及四皇子夫妇也随着他出去。   太子紧接着就说:“阿笙,扶福晋回房歇息。”   “不急。”石舜华道,“阿笙,去弘晋房里把十一弟喊出来。”   “谁?”太子惊讶道,“十一弟?他在咱们这里,不是在南三所?”   石舜华能听到别人的心里话,耳朵也异于常人,早就听到十一的声音,便问小顺子:“十一弟来了没走吧?”   “启禀福晋,十一爷一直在咱们大阿哥房里。”小顺子道,“洗三开始的时候,十一爷和大阿哥踩着板凳趴在窗户边看了好一会儿。”   太子张了张嘴:“……那他怎么不出来?不对,他居然敢不出来。”说着走到弘晋房门口,“十一,出来!”   “太子二哥。”门一下子打开,应该不舒服躺在南三所的十一皇子嘿嘿傻笑,“你回来啦?洗三开始了没?”   “装,使劲装!”太子瞪他一眼,“张起麟,送他去翊坤宫。”   “别介啊。”十一忙说,“我真有点不舒服。太子二哥,你就同意弟弟在弘晋房里歇一会儿吧。”   太子看到地上的木板,嗤一声:“你所谓的歇息就是在他房里玩百巧板?”   “劳逸结合,这话可是二嫂说的。”十一道,“弟弟听二嫂的话才来找弘晋玩百巧板。”   “十一叔。”弘晋小声提醒,那话是嫡额娘跟我说的不假,但我如今只是学前小孩啊。   太子:“弘晋,到底怎么回事?”   “二哥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别吓唬弘晋,他还小。”十一其实是怕弘晋太老实,把他卖个一干二净。   太子见状:“汗阿玛还没走远。”   十一好想学他九哥翻白眼,但面对太子时小十一只敢想想:“太子二哥,算弟弟求你了,只此一次。”   “下午去上书房。”太子眼瞅着天快晌午了,便退一步。   十一大喜:“弟弟晌午在你这里用饭?”   “不行!”太子不等他开口就说:“宜母妃会派人去寻你。”   “对哦,我差点忘了。”十一转身就说,“弘晋,快把你的那个捶丸拿出来,咱俩玩两刻钟我就回南三所。”   “啊?还玩呀。”弘晋不禁睁大眼。   太子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小顺子,计时,两刻钟后送十一弟回去。”   十一皇子翻个白眼,弘晋吓得连忙找他阿玛。一见太子往前院去,松了一口气,正想转身回房,“额娘?有事啊?”   李佳氏站在门口看了看弘晋,又看了看背对着她的十一皇子,神色复杂:“没事,别玩太久。”   “儿子知道。”弘晋关上门,就小声问:“十一叔,我额娘为什么用像不认识我一样的眼神看我?是我看错了?”   十一皇子没看见李佳氏的表情,但他因为经常生病,一年当中有一半时间在宜妃居住的翊坤宫,有些事情宜妃纵然想瞒着他也难免有所疏忽。对于后宫阴私十一比他古灵精怪的哥哥们知道的还多:“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嫡额娘,不喜欢你额娘?”   “我喜欢额娘啊。”弘晋道。   十一想一下:“换个说法,你最喜欢哪个?”   弘晋往周围看了看,拉着十一到里间,不忘递给他一个捶丸的捶柄,小声说:“嫡额娘。但是嫡额娘对我好啊。程嬷嬷说皇玛法赏给她的燕窝被我吃一半,她找洋人买的燕窝又被我吃一半——”   “多少?!十一忙问。   弘晋吓一跳:“不知道。”   “那你吃多久?”十一理解他年龄小,不清楚一盒燕窝能吃多久。   弘晋想了想:“从嫡额娘出现到去年年底,每日早上一碗。嫡额娘和阿玛偶尔晚上想吃,我也能吃到。”   “我的老天爷啊。”十一本以为是一两个月,看着弘晋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指着他的额头道,“你小子咋这么好命呀。”   “好命?”弘晋不太懂,“是很多的意思么?”   十一:“这么说吧,我额娘是皇妃,皇宫里的女人除了太后和你嫡额娘,她就是最尊贵的人之一,也不能保证每日都能用燕窝。据我所知,只有汗阿玛才有这种待遇。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还有你和太子二哥和二嫂。”说着,顿了顿,“二嫂果然有钱。”   “十一叔的意思太后老祖宗也不能像我一样每日都用燕窝?”十一点头,弘晋张大小嘴,“嫡额娘果真疼我。不对,十一叔,我们在说我额娘。”   十一:“听九哥说你以前比我还爱生病,你额娘看你变成这样,自然就不认识你了。”说着话,捏一把小孩肥嘟嘟的小脸,没跟他讲太过复杂。   弘晋呲一声,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嫡额娘还说额娘觉得我快要死了,才只喜欢二弟。我额娘没有反驳,一定是被嫡额娘说对了。她们都以为我小不记事,其实我都记得呢。   “十一叔,我偷偷告诉你,别告诉别人啊。我一岁就记事了。阿玛的哈哈珠子教我《道德经》,我念三遍就能背下来。”   十一眉头一挑,十分意外:“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什么叫过目不忘啊?”   “看过一遍就能记下来。”   弘晋摇头:“不能,得三遍。”   “你这个实心的小子,过目不忘是夸张的说法啦。你这样就是过目不忘。”十一痛心疾首道,“这么聪明的小脑瓜,居然每天想着玩,太不思进取了。不行,咱们不能玩捶丸,我教你读书。”   弘晋摇头:“嫡额娘说我现在还小,每天学两个时辰就好了,要劳逸结合。你不跟我玩,我去拼百巧板,还有一小半没拼呢。”   十一皇子一看弘晋比他矮一半,又想到他才四岁:“那咱们玩捶丸。”   “主子,十一爷在咱们这里,要不要告诉宜妃娘娘一声?”阿笙送石舜华到里间就问。   石舜华颔首:“宜母妃真心疼十一,她肯定会立刻派人去南三所看十一。你到翊坤宫就说十一躺在床上无聊,也想来看弘晏和弘曜,她前脚走,十一后脚到的。”   “奴婢知道该怎么说了。”阿笙行了礼,先到弘晋房里跟十一对好口供才去翊坤宫。   十一望着阿笙的背影,不禁感慨:“二嫂做事真是面面俱到。”   两刻钟过后,十一被小顺子请出东宫。十一没有去南三所,而是绕过乾清宫直奔翊坤宫。   宜妃一见小儿子脸蛋红扑扑的,肯定得问:“装病呢?”   “没有。”十一皇子道,“二嫂给弘晋买个捶丸,可好玩了。儿子第一次见那个就跟弘晋玩了一会儿。”   “弘晋?太子庶长子的名字么。”宜妃微微蹙眉,“听说你九哥经常去东宫拿小玩意,太子妃给弘晋买那么多玩意,是不是就想看着弘晋玩物丧志?”   十一皱眉:“额娘想什么呢。弘晋还没满四周岁,已经会背《道德经》了。太子妃二嫂是见弘晋身体弱爱生病,才给他买好多东西叫他玩。   “太子妃二嫂还说学富五车不如有个好身体。对了,纳兰性德,五哥说他很有才,可惜是个短命鬼。额娘,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被二嫂听去我以后会不好意思去东宫的。额娘,我在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   宜妃猛地惊醒,看到儿子蜡黄的小脸,比太子妃的脸色还黄,扯了扯嘴角:“额娘突然想到一点事。还难受么,要不要太医给你看看?”   “没事了。”十一眼珠一转,“可能是昨晚睡觉时受凉了。我跟弘晋玩一会儿出点汗就好了。”   宜妃看到儿子不安地绞着手指,想拆穿他的谎话,到嘴边笑道:“没事就好。明儿也别去了,等过两天好利索了再去。”   “谢谢额娘。”十一大喜,“额娘,弘晋下午跟他的师傅学画,儿子想去东宫跟弘晋一块学。”   “行啊。”宜妃道,“太子妃坐月子,东宫又添两个小阿哥,满院子全是人,你和弘晋在惇本殿,别往毓庆宫去。”   “儿子知道,不会给二嫂添麻烦的。”十一没说,他也不敢在东宫胡闹。   二月初四,六师启行。康熙走后,太子监国。虽然太子早已成年,康熙打算放手又不放心,于是这两天就把太子带在身边。   晌午太子也没回来,傍晚回到东宫,进门看到晋江撅着屁股刨土:“你在干嘛?”   “爷回来了?”晋江连忙放下铁锹,“十一爷说明儿来玩捶丸,叫奴才刨几个洞,他明儿一早过来。”   太子疑惑:“十一没去上书房?”   “十一爷说他的病还没好,后天再去。”   “他有什么病?”太子紧紧皱眉,到后院就问:“福晋,十一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怎么跟宜母妃说的。”石舜华已经能下地,但她怕出去受凉便一直呆在屋里,倒是真不知道外面的事,“别管他了,反正弘晋有人玩。”   太子把晋江正在干的事跟她说一遍:“一个院子里到处是洞像什么样。”   “赶明儿叫庄子上的工匠再做些新玩意,他们就不玩了。”石舜华道,“汗阿玛有没有给你找几个帮手?”   “阿兰泰、佛伦等人。对了,还有张英,张英要辞官,汗阿玛拦着没放。”太子道,“别看孤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等汗阿玛一走,他身边的能吏就全变成孤的人了。更何况孤还有你。”   石舜华好笑:“爷可别这么说。妾身是个妇人,可没法帮你。反倒是妾身如今还有一件事想麻烦爷。”   “别说,你的事从来没有小事。” 第50章 上有所好   石舜华苦笑:“…这次真是小事。”   “福晋,孤理解的小事是晚上吃什么。”太子问,“晚上吃什么?”   石舜华噎住:“门在那边。”   “什么德行啊你,动不动就撵孤。”太子点了点她的额头,“汗阿玛出京师再说。”   二月初四,上午,大军启行。太子率文武百官送走康熙,就去武英殿和阿兰泰等人处理奏报。   石舜华还惦记着她所谓的小事,晚饭后不见太子来看她就使小顺子去找太子。   小顺子:“殿下还没回来。”   “还没用膳?”石舜华诧异道。   小顺子:“在前院用了饭又走了。”   石舜华冷笑:“真行。我看他能躲几日。阿笙,明儿一早把弘晏和弘曜抱过来。”   “三阿哥和四阿哥无论谁哭,另一个都会跟着哭,会不会打扰您歇息?”阿笙担忧道。   石舜华:“有奶嬷嬷,没事。”   “有奶嬷嬷也没用,主子,您有所不知,两位阿哥喜欢哭着玩。”   “哭着玩?”石舜华惊讶,“这是什么毛病?”   “奴婢也不知道。”阿笙道,“您如果不相信,明儿早上就把两位阿哥抱过来?”   石舜华想了想:“没事。我只是坐月子,又不是生病难受夜里也睡不好。”   康熙走后御门听政暂时取消,王公大臣分成三班值宿紫禁城,辅佐代理政务的太子。而太子每日早上六点去见值宿的王公大臣,八点回东宫用饭。但用饭前必须去东厢房看看双胞胎儿子。   太子推开厢房门,里面悄无声息,不禁纳闷:“徐嬷嬷?”   “爷,徐嬷嬷不在这里。”   太子回头一看是小顺子:“屋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弘晏和弘曜呢?”   “福晋说她想两个阿哥了。”小顺子道,“一早就叫嬷嬷们把小阿哥抱过去。说来也奇怪,喜欢哭的小阿哥见着福晋特别乖,今儿早上都没哭。”   太子嗤一声:“说不定还没睡醒。”   “醒了。”小顺子道,“奴才刚才在廊檐下还听到小阿哥笑呢。”   “笑?”两个儿子的房间紧挨着惇本殿,离毓庆宫正殿甚远。太子这几日歇在惇本殿,每天夜里和早上都能听见儿子哭。昨儿夜里太子被吵得很烦,到后院东厢房一看,俩儿子闭着眼干嚎。太子暗骂一句鬼见愁,回到惇本殿蒙着被子才算睡着,“爷过去看看。”   小顺子接着就问:“在福晋那里用饭么?”   太子脚步一顿:“不了。孤突然想到一点事,把饭端书房里。”   “福晋和爷怎么回事?”早早吃过饭的林氏坐在门口晒太阳,见李佳氏抱着二阿哥弘皙出来,冲东次间呶呶嘴,“这几天都没往福晋那里去,吵架了?”   早两天双胞胎洗三,李佳氏亲眼看到惠宜德荣在石舜华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本想趁着石舜华坐月子去勾搭太子的李佳氏怕日后被修理,便一心照顾儿子:“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林氏小声说,“大阿哥每天早上去给福晋请安,叫大阿哥问问啊。”   李佳氏眼皮一跳,想到大儿子如今跟个小胖墩似的,和去年这个时候判若两人。而大阿哥吃这么胖,李佳氏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多亏了石舜华。   李佳氏不喜欢跟她争男人的女人,也知道石舜华肯定不喜欢她。但李佳氏见石舜华对事不对人,跟德妃闹那么僵,见着四皇子和十四皇子该怎么还是怎样,便希望她大儿子能一直得石舜华喜欢。   跟嫡母交好,无论将来还是以后,对弘晋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李佳氏便说:“大阿哥还小,他哪懂那些。你想知道就去问爷,爷就在前院。”   林氏和太子同年,今年二十二岁。她没生过孩子,很希望有一个孩子。可她不如李佳氏皮肤白身段好,也不如小李佳氏会伺候人,更不如唐氏说话好听。   林氏见太子和石舜华感情好,而石舜华手段又厉害,就歇了要孩子的心思。可她见以往回来就去东次间的太子连着三日没去,又忍不住动了心思:“殿下有段时间没去你那里了吧?”   “所以呢?”李佳氏明知故问。   林氏张了张嘴:“殿下不去福晋那里,也不找咱们,殿下很忙吗?”   李佳氏扭头看她一眼:“皇上这一走,以往皇上的事全变成殿下的,你说殿下忙不忙?”说着,顿了顿,“你不要在我这里旁敲侧击,如今福晋坐月子,你想找殿下晚上尽管去找,我不会跟你抢。”   林氏脸一红。   唐氏嗤一声:“你不抢也没用。”   “什么意思?”李佳氏不解。   唐氏吐掉瓜子壳:“咱们爷也不知道犯什么病,去我那里几次躺下就睡,一觉到天亮,连动都不动。”说着话瞄一眼林氏的肚子,“看来爷到你那里也一样啊。”   自从被石舜华戳破李佳氏觉得大阿哥养不活就对大阿哥不上心,太子就再也没找过李佳氏。李佳氏知道太子因为什么讨厌她,所以去年上半年特别安分,见着太子恨不得绕道走。   弘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李佳氏才敢露头。一见林氏很不自在,李佳氏不禁皱眉:“不可能吧?”   “不信你就试试。”唐氏看好戏说。   李佳氏转向林氏。   林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往东次间看一眼:“那位到底有哪点好?脸色是比刚来的时候好看多了,可是那眉毛,还有那脸上的麻子,爷怎么下得去嘴的。”   “那位除了长得不如你我,又有哪里不好?”李佳氏反问。   自从东宫有当家主母,没有一个奴才敢偷懒不说,膳房和一些奴才移到东院里,毓庆宫明显比以往宽敞了。今年比去年要冷得多,年前三场大雪,年后一场大雪,但她们也没断过瓜果蔬菜,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   林氏噎住:“只因福晋贤惠?”   “也许爷就喜欢福晋那样的。”李佳氏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她很清楚,太子并没有多喜欢她。   李佳氏原本以为太子对谁都这样,见过几次太子和石舜华在一起时,两人有商有量,像一对新婚夫妻又像一对好朋友。   乍一看到太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李佳氏别提多羡慕站在太子对面的石舜华。可一想到石舜华把孙嬷嬷打个半死,把荣妃气晕,把大福晋气哭,半点事没有。就凭这个手段,夜深人静时李佳氏想了又想,换作她是太子,她就算不喜欢,也会给这样的太子妃足够尊重。   李佳氏抬眼见林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咱们的身份注定不能像福晋一样能干。”   林氏猛地抬头。   “赶明儿十一皇子来找弘晋玩,你敢喊十一皇子十一弟?”李佳氏问。   林氏呼吸一窒,喃喃道:“十一爷是殿下的弟弟。”   “所以别想自己不该想的。”李佳氏道,“皇子们给个面子会喊咱们一声小二嫂,但小永远是小。”   “额娘,十一叔又来了?”弘晋从屋里跑出来。   李佳氏:“没有。额娘在说你十一叔今儿得去上书房,不能来找你玩了。”   “十一叔说下午找我玩。”弘晋道,“额娘,我去给嫡额娘请安了。”   “去吧。”   “等等。”   李佳氏和林氏异口同声。   “林侧福晋!”李佳氏侧目,厉声道:“我说过弘晋还小不懂事。”   弘晋看了看他额娘又看了看林氏,一脸懵懂:“怎么了?”   “大阿哥,爷这几日都没去看过福晋。”林氏不顾李佳氏的警告,“你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去看看福晋是不是不舒服。”   弘晋见他额娘一个劲摇头,想了想:“好的。”到东次间,看到两个弟弟躺在石舜华身边,小孩双眼一亮,“三弟,四弟。”   “弘晋来了啊。”石舜华靠在床上,“他俩刚睡着,你小声点。吃饭了吗?”   “吃了。”弘晋掰手指,“两个汤包,一碗粥,还有一个鸡腿,一块肉饼。”   石舜华讶异:“吃这么多?”   弘晋神色一僵,想到他以往吃能喝半碗粥和半碗燕窝,颇为不好意思:“嫡额娘,我是不是又吃胖了?”   “胖点好,以后能长高。”石舜华道,“待会儿跟师傅读书么?”   弘晋摇头:“阿玛说他的哈哈珠子得帮他做事,不能再教我,叫我以后跟十一叔学。阿玛还说十一叔吃咱家好多东西,应该教我。”   “你阿玛有见过你?”石舜华问。   “昨儿下午碰见的。”弘晋说着,突然想到林氏的话,“嫡额娘想阿玛了?”   石舜华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孩子好机灵:“是的。弘晋,下次再见到你阿玛的时候,偷偷告诉他我很想他。但不能叫别人听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嫡额娘,我出去了?”石舜华点了点头,弘晋跑到外面看到林氏还在西厢房廊檐下坐着,看她一眼,拔腿往外跑。   林氏一惊,霍然起身。   李佳氏轻笑一声:“林侧福晋,干么去?爷正在用膳。”   林氏猛地惊醒,讪讪道:“不干么,外面有点热,我回屋里。”   “她怎么了?”唐氏问。   李佳氏嗤笑道:“看到福晋一次生俩,也想试试呗。”   “跟着爷四五年都没怀上,居然还没死心?”唐氏很是意外。   李佳氏拿着拨浪鼓逗逗怀里的小孩:“你死心了?”   唐氏噎住。   “咳咳……”太子连忙灌一大口水,“你嫡额娘,就那个刚刚生了弘晏和弘曜的嫡额娘说她想我了?弘晋,你可别吓我。”   弘晋摇头:“我没有吓唬阿玛。阿玛,你小声点,嫡额娘会不好意思的。”看向他身后的霍林,示意太子有外人在。   太子心想,她真不好意思就不会叫你传话:“你去告诉她,我知道了。但是我有点忙,得到晚上才能去看她。”   “好的。”弘晋又蹬蹬跑回后院。   太子看到笼屉里的汤包,无声地笑了:“霍林,你相信弘晋的话么?”   “大阿哥年龄小,应该不敢说谎话。”霍林说。   太子:“你知道孤问的是福晋,别扯上大阿哥。”   “爷以前无论多忙,回来都会先去看看福晋。”霍林想了想,十分肯定道:“爷第一次跟福晋分开这么久。”   “福晋住在后院,孤在前院,这叫分开?”太子挑眉。   霍林:“分开就是不住在一块,不见面,和离多远没关系。”   “照你这么说,孤还真得去见见她了。”太子嘴上这么说,并没有立刻去见石舜华。二月初十,所有事上手了,太子才去见石舜华。   石舜华坐在床上逗儿子,听到脚步声就问:“阿笙,爷回来了没?”   “爷回来了。”太子开口。   石舜华手一顿,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嘲讽道:“爷日理万机,怎么来我这里了?快回去,耽误了爷的大事——”   “孤真走了啊。”太子打断她的话,“孤月底再来看你。”   石舜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站住!”   太子转身坐到床边,看俩儿子一眼,见没有要哭的迹象,就问:“找孤何事?”   “难为爷还记得。”石舜华伸出手。太子抓住,“又想拧孤?老实点,孤这些日子真得很忙,没时间跟你闹。”   石舜华想说信你才怪,看到他眼底乌青,倏然咽了回去:“爷跟我大哥或者二哥说一声,把伺候弘晏和弘曜的宫女都没缠足的消息放出去。”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太子诧异,“这都过去多久了?人家说一孕傻三角,孤怎么发现你是越来越精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石舜华:“我是想放过他们,谁放过我们?”   “谁又说你了?”太子忙问。   石舜华:“暂时没人说我。但是我还想给爷生个闺女。缠足这事不解决,即便咱们闺女的闺女不用缠足,但闺女的外孙女极有可能缠足。   “妾身不知道爷有没有见过好好的一双脚缠成什么样,但妾身见过,太过瘆人,妾身绝不允许咱们重孙女把脚缠成那样。”   这件事跟蛊惑他造反,把戴梓弄到京城相比,还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太子很意外,他这次居然看走了眼:“你确定你不用缠足的宫女,真能影响到民间?”   “我以前不确定,毕竟缠足风气从南宋到现在,几百年过去了。”石舜华道:“但有了他俩,我很确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太子点了点头:“自从有了他俩,八旗老王爷,古板迂腐的御史都对孤另眼相看了。听四弟说他府上的奴才都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还有,胤禔都收敛了。”   “大哥在京城?汗阿玛居然没把他带在身边。”   太子:“汗阿玛怕他在京城搞事,把他带走了。不过,索额图跟孤说,汗阿玛是想叫胤禔、胤祉和胤禛跟去捡军功。”   “大哥年龄不小了,该封王了。”石舜华道,“不过,他们顶了天了也是郡王。”   太子扭头看向她:“你又知道?!”   “多大点事啊。”石舜华笑道:“直接封大哥亲王,等你登基封他什么?铁帽子王还是享双俸?大哥又没什么过人功绩,假如爷封大哥铁帽子王,又怎么封四弟?更何况爷的弟弟可不少,封太高咱们可养不起。”   太子又一次意外:“你整天窝在房里不出来倒比叔公看得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石舜华不以为意:“爷,妾身一直想说,汗阿玛虽然叫爷监国,但爷别忘了你只是储君,不是君。虽然差一个字,但差得多。”   太子:“孤正想跟你说这事。你以前跟孤说,该聪明的时候当仁不让。该傻的时候就装孙子。孤试过,效果不错。汗阿玛走之前跟孤说,实在决定不了的事再派人找他,孤这几天发现,真没什么大事。”   “都是晚上吃什么那么小的事?”石舜华问。   太子噎住:“你还记得呢?”   “我是一孕傻三年,不是变成三岁。再   说了,三岁也记事了。”石舜华瞥他一眼,“爷如果信妾身,就挑几个不甚重要,又不好处理的事请汗阿玛决断。”   “比如?”   石舜华:“同一件事情,当值的大臣都希望说服彼此。爷怕不妥当,等日后汗阿玛回来,你再演一出。”   “怎么演?嚎啕大哭么?当着文武百官孤可哭不出来。”太子道:“这个想都别想。”   石舜华白他一眼:“哭是下下策。再说了,就算爷不要脸,妾身还要脸呢。爷近一点,我告诉爷该怎么做。”   太子附耳过去,听她说完不禁瞠目结舌:“石舜华,孤真想弄死你。”   “是爷问我,别不识好人心。”石舜华说着,一顿,“我敢保证,爷用我的办法爷在京城做的一切,汗阿玛会永远记在心里。” 第51章 大仇得报   太子将信将疑:“石舜华,孤是你男人。孤有个好歹,你不但得守寡,日后还会被新帝作践,即便那人是老四。”   “我知道,历来太子的儿子都没什么好下场,咱们如今住的紫禁城还是朱棣弄掉他侄子建的。”石舜华道,“爷,民间有句俗话,富贵险中求。为了你和我们,爷就拼一次吧。”   太子低头便看到两个呼呼大睡的小孩,扭头对上石舜华满眼希冀,想了一下:“好!”   “谢谢爷。”石舜华欢呼一声就往他身上扑。   太子伸出双手挡开:“离孤远一点,你身上太臭。”话音一落,踉跄了一下,连忙抓住床沿稳住身子,大怒道:“石舜华,你个悍妇!”   “悍妇不欢迎你。”石舜华指着绣帘。   太子瞪她一眼:“别闹。孤难得闲一会儿,待会儿还得出去。”   “谁叫你说我身上臭?”石舜华哼一声,“汗阿玛走好几天了,有没有给你来信?”   太子:“昨儿晚上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到宁夏安顿好了再给孤去信,到那时候孤再回信。”   “给汗阿玛回信的时候,爷就说汗阿玛一走爷像没了主心骨,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您别瞪我,爷要记得你是储君。   “妾身知道以前汗阿玛在京时,经常喊爷处理奏折,洪涝旱灾那种事也知道该怎么安排。汗阿玛可能也知道爷能处理好,可知道和相信你能替代他又是另一回事。”石舜华道,“爷设身处地想一下,他日弘晏长大了,爷四十出头,年富力强,却对爷说你去畅春园养老去吧。爷会怎么想?”   “孤揍死他!”太子脱口而出,顿时僵住。   石舜华点了点头:“对,揍死他。都是当爹的人,爷凭什么认为汗阿玛会不一样?汗阿玛是君,爷是储君,你和汗阿玛也没差多少。”   “刚才还说君和储君差得多。”太子扯了扯嘴角,“石舜华,孤发现你总能把一堆歪理说得冠冕堂皇。”   石舜华:“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你不也是一边想着弘晏快点长大,一边又怕将来被他赶去畅春园?”   太子噎住:“可很多事情孤明明知道该怎么处理,还装作不知道,你不觉得孤很蠢么?”   “你代理政务期间比治绩不俗,在朝野内外颇具盛名,汗阿玛会怎么想?”石舜华说:“儿子比他能干?他该让贤了?如果汗阿玛老态龙钟,他不想让,满朝文武也会逼退。可你和汗阿玛站一块跟哥俩似的,满朝文武即便知道汗阿玛已到不惑之年,也觉得他再撑个十年八载没问题,根本没做好换主子的准备。你强行上位,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孤还需要他们同意?”太子诧异,“汗阿玛同意就好了。”   石舜华:“爷这话说错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也对,他们没安排好继任者,就有可能被孤弄下去,自然不甘心。”太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见平日里跟个鬼见愁似的俩儿子还在睡,朝像极了他的弘晏脸上拧一把,“你俩可真舒服。”。   啪!   石舜华抬手给他一巴掌:“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干么?!”   太子一看手背通红,不敢置信:“石舜华,你打孤?!”   “你打我儿子。”石舜华道,“弘晏的脸都被你捏红了,扯平!”   “见鬼的扯平!”太子起身走人。   阿笙撩开绣帘进来:“主子,爷生气了?”   “装腔作势呢。”石舜华道,“爷还有事,故意假装生气出去,想吓唬吓唬我。”   “奴婢刚才隐隐听到爷说您打他?”阿笙担忧道,“主子,您还得再过二十天才能出月子,难得有机会跟爷说说话,怎么还动手啊。”   “是他先动的手。”石舜华指着大儿子的脸,“你看,他捏的。”   阿笙勾头一看:“阿哥是小孩子,脸跟嫩豆腐似的,轻轻一戳都会变红,爷跟阿哥玩呢。福晋,你这些天不常出来有所不知,那四个侧福晋整天挤在一块嘀嘀咕咕。奴婢虽然不知道她们嘀咕什么,左右跟爷有关。”   “别理她们。”石舜华道,“爷这几天忙得眼底乌青,有心也无力。她们纵然有再多办法也是枉然。汗阿玛一走,爷早出晚归,我又在坐月子,后宫那些女人没折腾吧?”   “没有。”阿笙摇了摇头一顿,“不对,奴婢昨儿隐隐听前院打扫的婆子跟晋江、孙河侃大山,好像荣妃宫里少了名宫女。”   石舜华抬眼看向她:“什么意思?”   阿笙道,“后宫的事跟咱们关系不大,奴婢没细问。主子想知道,奴婢去喊那个打扫的婆子?”   “把晋江和孙河也叫来。”   天气冷,石舜华怕受凉,好些日子没洗头发了,便叫打扫的婆子和晋江、孙河站在外间回话。   隔着一道绣帘,打扫的婆子听到石舜华问钟粹宫少了一名宫女是什么意思,便说:“老奴早年认个干闺女,前些日子被分到了钟粹宫挑水。老奴知道咱们东宫跟钟粹宫不大好,怕荣妃娘娘查出她跟老奴的关系受连累,就跟着咱们宫里挑水的人去见过她一次。   “她偷偷跟老奴说荣妃娘娘见她长得五大三粗,把她叫到跟前看一眼就没再找过她。老奴放心下来,跟她说老奴在东宫也挺不错,叫她安心。她说她知道,听不少宫女说主子仁厚,也想来东宫。省得哪一天一觉醒来见到阎王爷。”   “最后一句什么意思?”石舜华问。   扫地的老宫女回想一下:“哦,说是有个宫女半夜里睡的正香被堵住嘴扔废井里去了。”   阿笙惊呼,“活人?!”   老宫女吓一跳,一见阿笙不是冲她,连连点头:“皇上大婚那年老奴被家里人送进宫,到现在快三十年了,老奴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老奴觉得是假的。但老奴的干闺女说荣妃娘娘如今只有五名宫女。另一名宫女消失好些天,也没听说哪个宫里多一个人,老奴才信这事是真的。”   石舜华听到老宫女心口如一,相信她的话,便继续问:“你干闺女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   “说是因为三爷。”老宫女道,“老奴的干闺女跟老奴一样胆小,别人不说她也不敢多问。”   “那个宫女喜欢上胤祉,荣母妃趁着胤祉不在京城,然后就把勾搭她儿子的宫女处理掉?”石舜华说着话想了想,“不对啊,一个宫女,胤祉或者荣妃跟汗阿玛说一声就成了,干么非得弄死她?”   “老奴也奇怪。”老宫女道,“但老奴只见过她那一次,时间又短,老奴没来得及问清楚。”   “福晋,奴才听到过一个传言。”孙河开口说。   阿笙看向他:“你整天在院里听谁说的?”   晋江:“他一得闲就跑到咱们西边跟乾清宫的小宫女小公公侃大山,路子野着呢。”   “我就知道你不安分。”阿笙瞪他一眼,“快说。”   孙河仗着石舜华看不见,冲阿笙翻个白眼,不等阿笙开口就说:“主子,奴才听说那个宫女怀了三爷的孩子。”   “什么?!”阿笙连忙捂住嘴,下意识往外看,见阿笛站在门外,松了一口气,“你个孙河,这话也能乱说,要死啊你!”   “是你叫我说的。”孙河随即就对着里间说,“主子,跟奴才说这事的人是乾清宫洒水公公,他认识那个死了的宫女。他俩是同一年进宫,因那个宫女是上三旗包衣,普通的宫女不敢欺负她,她见和她一样的新人被欺负,还照顾他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乾清宫的洒水公公又怎么知道那个宫女怀了孩子?”石舜华问。   孙河:“宫里虽然不准宫女和公公随意走动,但只要不往正殿去,不像做贼似的到处跑,管得并不怎么严。   “那个公公念着那个宫女的好,有机会就会去后宫看她一眼。上个月月底,两个阿哥出生,那个公公料定荣妃会很不高兴,担心那个宫女不好过就偷偷看过她。但那个宫女跟他说以后不要来了,她过几天就出宫去三爷府了。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个公公见她总是摸肚子,又见她比以前胖了点,猜她可能是怀了孩子。”   “六岁以上的皇子不准留宿后宫,他们什么时候成的事啊?”阿笙不解,“孙河,别是你自己猜的?”   石舜华笑道:“胤祉去钟粹宫陪荣妃是用午饭,荣妃心疼儿子想睡个午觉还得回府,留她在偏殿歇一会儿,足够胤祉和宫女成了好事。”   “我的老天爷啊,这样也行?”阿笙惊讶的合不拢嘴。   石舜华:“胤祉喜欢舞文弄墨,那个宫女若是能吟两句酸诗,胤祉觉得找到红颜知己,谱一曲才子佳人很正常。”   “那三爷的品味可够低的。”阿笙啧一声,“一个宫女,能认识几个字啊。”   “阿笙姑娘不要这样说,上三旗的包衣女子都当大家小姐养。”老宫女道,“自从永和宫那位得了皇上青睐,好些包衣女子进宫都是奔着皇上来的。”   “你这样一说就通了。”石舜华道,“可惜那个宫女不爱权势爱才子。阿笙,把消息放出去。”   “主子?”阿笙以为没听清,“这事放出去?”   石舜华:“有问题?我只是不用缠足的宫女,荣妃都能给我闹得天下皆知,她弄死一条人命,还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事是荣妃娘娘干的?”孙河惊讶,“奴才以为是德妃娘娘。”   石舜华:“挺意外是不是?我比你们还意外。荣妃想让宫里热闹些,那我就让他如意。这事你们不用故意去外面说,小十四的人下次再找你们打听什么事,讲给他们听就行了。十四弟知道,宫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主子怎么知道十四爷的人喜欢找奴才?”晋江心中一惊,连忙问。   石舜华笑道:“如果不是你们谁说漏了嘴,怎么可能每次咱们宫里一有新鲜的东西,他们就能立刻知道?”   晋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啊。”   “吃了我那么多东西,是该帮我个忙了。”石舜华说出口,听到脚步声,“谁来了?”   老宫女、晋江和孙河下意识往外看,就看到大阿哥站在门口,很是惊讶,主子的耳朵真灵:“大阿哥。”   “弘晋有事啊?”石舜华问。   弘晋见外间有好多人:“嫡额娘您忙,我待会儿再来。”   “忙好了。找我什么事?”石舜华问。   “十一叔、十二叔、十三叔和十四叔叫我晌午去南三所吃饭。”弘晋道,“吃好饭一起玩捶丸。”   石舜华挑眉:“他们不用去上书房?”   “十四叔说汗阿玛不在,阿玛又忙,他三天不去也没人知道。”弘晋想了想,“十四叔还说,十一叔病了,他们去照顾十一叔。”   “这个理由还真是万能。”石舜华嗤笑一声:“晋江,你们几个出去吧。阿笙,我记得有松子和杏仁,给弘晋拿两包。”   “谢谢嫡额娘。”小孩抱着两大包松子和杏仁,晃晃悠悠到惇本殿,胤祯跑过来,拆开一看,很失望:“你嫡额娘就给这两包东西?”   弘晋看了看他:“十四叔还想要什么?”   十四噎住:“大侄子,咱们这么多人,两包东西,你觉得够么?”   “不够。”十四点头。弘晋道,“可是这两包好吃的是嫡额娘给我的,不是给你的。”   “噗!”十一笑喷,“十四,走了。你那里又不是没有。别太子二哥这里有点芝麻绿豆的你都惦记着。”   “说得好像你没吃过我拿回去的芝麻绿豆似的。”十四白他一眼,见和晋江套近乎的侍从一个劲眨眼,边往外走边说,“二嫂若是没有,弟弟就不惦记了。可二嫂好东西比咱们多的多,咱们不帮忙吃,时间长了也是放坏。弘晋,十四叔说得对不对?”   弘晋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听十四叔这么一说,你吃我家的东西,我嫡额娘还得谢谢你?” 第52章 弘晋管家   十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谢谢就不用了, 咱们谁跟谁,一家人无需这么客气。否则我会不好意思的。”   弘晋惊讶的张大嘴:“十四叔知道不好意思?”   “小混蛋!”胤祯朝他脑门上一巴掌,“胆子不小, 连你十四叔也敢调侃。”   弘晋揉揉脑袋, 委屈道:“你都敢偷我们家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说么。”   “我什么时候偷你家的东西?”胤祯揪住弘晋的小耳朵, “是不是听二嫂说的?”   弘晋掰开他的手:“嫡额娘才没说过。十四叔三天两头去东院拿东西, 我们宫里的人都知道。”   “你阿玛也知道, 那你有没有听二哥说我?”胤祯问。   弘晋:“没有。自打皇玛法不在, 我阿玛可忙了。我早上还没起来阿玛就走了, 晚上我睡下了阿玛还没回来。”   “二哥这么忙啊。”十四若有所思道,“忙点好。”   “你又想干么?”十一皇子问。   十四:“我啥也没想,十一哥别乱讲。”到南三所以回去拿东西为由,带着他的两个侍从回到他的小院里就问, “之前怎么回事?”   “晋江刚才说漏了嘴一件事。”回话的侍从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钟粹宫少一名宫女,据说是因为怀了三爷的孩子被荣妃娘娘发现,荣妃娘娘趁着三爷不在把那名宫女弄死了。”   “什么玩意?”十四睁大眼, “荣母妃的人怀了三哥的孩子?开什么玩笑。晋江为什么跟你说这个?”   “奴才看到晋江和孙河从后院出来,就假装关心问他不在惇本殿守门, 去毓庆宫干么, 是不是玩忽职守被训了。晋江说他和孙河侃大山, 被阿笙告到太子妃那里去。晋江那个胆小鬼, 太子妃还没问他就把什么都说了。”   十四皇子眼珠一转:“消息可靠么?”   “东宫那俩门神, 一个胆小如鼠,一个胆大如虎。一个老实巴交,一个人野路子多。孙河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晋江,就晋江那胆子,不是真实他不敢乱讲。他也不敢骗奴才。”   十四想了想:“这事烂在肚子里,除了我谁都别说。”不准奴才乱说,跟几个兄弟吃饭时,把他知道的事像讲笑话一样说给兄弟们听。   翌日晌午去给德妃请安,胤祯又把三皇子这事告诉他额娘。   德妃倍感意外:“这种事连我都不清楚,你听谁说的?”   胤祯知道德妃不喜欢东宫,平日里能不提东宫就不提。端是怕勾起他额娘想起他那个不成器的舅舅,然后找太子妃的麻烦,再被太子妃教训。于是,胤祯就说:“我有我的路子,额娘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是你七哥告诉你的还是十二跟你说的?”德妃问和三皇子关系最近的两人。   胤祯:“都说了我不会说。下次荣母妃找你麻烦,你就拿这事对付她。如果额娘不信,大可去钟粹宫看个究竟。”   “去什么钟粹宫,赶明儿她去给太后请安,我再探探她的话。”   “你们还敢一块去给皇祖母请安?”胤祯诧异,“我还以为经过上次那事,你们都分开去了呢。”   德妃:“太子妃又没出月子,怕什么。”   二月二十五日,风雨交加,太后裹着斗篷,坐在罗汉床上喝着奶茶,吃着杏仁,听宁寿宫的宫女、嬷嬷讲故事。   你一言我一语,人多嘴杂,一秃噜嘴,三皇子和荣妃的宫女有首尾一事被秃噜出来。   啪嗒一声,太后手里的杏仁全掉奶茶里。   说话的宫女见状,知道闯祸了,大骇,连忙跟太后说大家都知道。   太后看向身边的心腹嬷嬷,老嬷嬷点了点头。太后张嘴就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老嬷嬷便说她也是听说,又是后宫的事,跟宁寿宫没关系,便没告诉太后。   儿子搞大母亲的丫鬟的肚子,在民间也不常有。偏偏发生在宫里,还闹得人人皆知,老太后不顾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使人去喊惠宜德荣。   宜妃走出屋,鞋面登时被雨水打湿。本打算做软轿的宜妃一看下得睁不开眼,怕抬轿的太监看不清路,脚底下打滑再把她摔个好歹。只能叫宫女撑着大伞,走着去宁寿宫。   宜妃离宁寿宫最远,到宁寿宫一看离得最近的惠妃也跟个落汤鸡似的,心里顿时畅快许多:“什么事啊?这个天儿把咱们找来。”   “老太太脸色不好,估计是大事。”德妃小声说。   宜妃掐指一算:“太子妃还没出月子,能有什么事?”说着话转向德妃。   “看我做什么?”德妃瞪眼,突然想到能惊动太后的人除了她们就只有太子妃,“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干。”   “钟粹宫?”宜妃问。   “有什么事进去就知道了。”惠妃换好干净的鞋,就说:“那位还没来,你俩没惹到太子妃,我估计跟她有关。”   宜妃皱眉道:“皇上不在宫里,如今紫禁城是太子一手遮天,她发什么疯,谁不好惹非得跟太子妃过不去。”   “太子妃怎么了?”老太后还是很关心肚皮很争气的嫡孙媳妇。   惠妃回头瞥宜妃一眼,你就不会小声点?走到里面说:“您老把我们找来,是不是跟太子妃有关?”   “管太子妃什么事?”老太后不解,“太子妃正坐月子,听说好些日子都没出东宫了,你别乱说。是荣妃的事,等她来了哀家再说。”   三人相视一眼,荣妃能有什么事?   德妃心中一动,试问:“不会是因为胤祉吧?”   “你知道?”老太后惊讶道,“知道怎么也不管管宫里的流言?”   “这,这我们也是刚刚听说,还没来得及。”德妃心说,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他做什么。   老太后哼一声:“哀家老了,但还没聋没瞎。”   “主子,太后把那四位喊了过去。”阿笙带着一身雨水,进来就问,“会不会查出咱们?”   石舜华:“查出来又能怎样?荣妃又不能把我吃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又干了什么荣妃要吃你?”太子脱掉蓑衣,换双干净的鞋,“这雨都下两天了,要是能下到宁夏该多好啊。”   石舜华不答反问:“宁夏怎么了?”   “宁夏没怎么,只是汗阿玛在的那个地方属于宁夏,但是干旱,孤今儿刚给汗阿玛去了一封信。”太子道,“实在不行孤得想办法运些水过去。”   石舜华无语:“从京城运水?亏爷想得出来。银川号称塞上江南,爷真想做就使人去银川买些驴车和水缸,从银川运到前线。只是水这个东西容易做手脚,爷有信得过的人?”   太子:“这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赫舍里一族无论谁都能干好这事。”   “赫舍里氏对爷忠心,妾身不怀疑。只怕人靠不住。”石舜华道,“灌两杯黄汤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指望他们把水送到前线,还不如装作不知道前线干旱。”   “你说得对,这事儿容孤再想想。”   “需要银钱就找阿箫,这点钱咱们还是有的。”石舜华道,“也省得有人说咱们与民争利。”   太子忙问:“谁说的?”   “眼红的人呗。”石舜华道:“民间肯定有不少。对了,爷,缠足那事怎么样了?”   太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过两年大选宫里再补人,你再对外说不用缠足的宫女,民间缠足的女子会少许多。或者跟太后说说缠足有多么受罪,回头有人递牌子求见太后,你就过去,如果对方缠足,掉头就走。太后问你怎么走了,你说一看到有人把脚缠变了形就做噩梦,见不得,见不得。”   “这个主意好。”石舜华一喜:“我现在见不得,以后自然也见不得。纵然那些王公大臣再怎么喜欢缠足的女子,也不敢娶她们为妻。”   太子笑道:“你的事解决了,是不是该给孤说说荣妃又怎么了?”   石舜华道:“阿笙,去擦擦衣裳上面的水。徐嬷嬷,给我倒杯水。”   弘晏和弘曜哥俩正如太子所说,鬼见愁。一醒就扯开喉咙干嚎,奶嬷嬷抱着哄他们也没用,非得哭够才行。   分三班伺候他俩的嬷嬷们不止一次说过,这俩孩子日后够太子头痛的。然而,就这么能闹腾的主儿,见着他们亲娘比猫还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玩玩。以致于每天早上嬷嬷们就把他俩送到石舜华跟前,晚上再抱回去。   石舜华也知道俩小子干嚎吵得太子睡不好,就吩咐嬷嬷们逗他们玩,白天别让他们睡觉。太子看到徐嬷嬷和另一个嬷嬷正逗大儿子,便说:“徐嬷嬷哄弘晏,孤给福晋倒水。什么事还得先喝点水?”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石舜华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太子听得瞠目结舌:“老三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连他额娘宫里的人都敢动。”   “三弟应该是没脑子,而不是胆子大。”石舜华道,“爷以前说过,三弟一个皇子搞得跟个书生似的。三弟如果也有书生那些毛病,干出这等事来也正常。”   “主子,这事和书生有什么关系?”阿笙好奇道。   石舜华笑道:“书生总把多情当成风流雅事,却从不想想风流之后女子该如何自处。还有很多书生除了会吟几句酸诗骗骗没见过外男的女子,百无一用。有那想把女子娶回家的也没能力照顾,世人才会把读书人和屠狗辈相提并论。”   “可三爷他是皇子啊。”阿舍道,“上次德妃娘娘敢叫四福晋把表小姐带走,说明皇上不太在意宫女。三爷府养一个人也不过是添一双筷子那么简单的事,既然喜欢就找皇上要人好了。说不定皇上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这事明摆着胤祉要么没来得及说,要么是荣妃跟胤祉说那名宫女病了。”石舜华道,“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一名宫女对胤祉来说可有可无。病了,胤祉自然就不找她。等胤祉从战场上回来,估计都不记得那名宫女是黑是白。”   “三爷是够无情的。”阿笙不禁替那名死了的宫女不值。   石舜华瞥太子一眼。   “你看孤做什么?”太子道,“孤可没干过这种事。”   石舜华:“去年选秀如果不是我拦着,爷指不定收了多少人。”   “孤真想收人,你觉得你拦得住?”太子打量她一番。   石舜华噎住,张了张嘴,意识到有很多外人:“阿笙,叫爷跟你说说后宫共有多少庶妃,其中多少人有一年没见过汗阿玛,又有多少庶妃从进宫就没见过汗阿玛。”   “这个不用殿下说,奴婢知道了。”阿笙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太子嗤一声:“少帮着你主子揶揄孤。阿笙,还有句话叫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胤祉干出那等糊涂事,不表示孤也是那种人。刚才孤进门是隐隐听到荣妃可能知道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她如果跟皇祖母说,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孤帮忙?”   “女人家的事,我们女人自己解决。”石舜华道,“再说了,人虽然死了,但有没有怀孕,只要把人捞出来,太医一看便知。她也不敢追根究底。”   太子想了想:“荣妃的确比谁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往小了说是宫女和成年阿哥私通,往大了说可就是……”   “所以荣妃这次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石舜华说着,突然想到,“阿笙,去宁寿宫一趟,就说爷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位母妃慌慌张张往宁寿宫去,担心太后宫里出了什么事,就叫你过去看看。”   “嗻!”阿笙没她主子胆子大,心里不安,进来向石舜华禀报其实就想去宁寿宫探个究竟。   太子见两个儿子打哈欠,便说:“抱两个阿哥回去。”   外面虽然下着雨,但从正殿东次间出来并不需要撑伞,直接从廊檐就可到东厢房最南端。   奶嬷嬷抱着双胞胎走远,太子才说:“这几日雨下的大,雨一停孤就出去看看,晚上有可能回来得很晚,你不见孤别着急。”   “跟谁一起?”石舜华问。   太子道:“佛伦、马齐,还有工部的一些官员。也不走远,到码头上就回来。”   “那爷别离水太近。”石舜华道,“照着这个雨势,等天放晴我也出月子了。”   三月初二,阴了多日的天空放晴。太子带几个人往外搬银子,石舜华带着弘晏和弘曜去给太后请安。   双胞胎洗三那日太后也过来了。但太后眼神不大好,怎么看都觉得双胞胎一模一样。康熙听到太后小声念叨,哥俩前后没差一刻钟,以后长大可咋办。   康熙想说不知道该立哪个,再叫太子妃生一个。又想说哥俩不一样,将来谁有才立谁。可见太后认死理,便交代太子他日两孩子长大点,看起来明显不一样了就带去给太后看看,省得她有事没事就犯愁。   钟粹宫少个大活人,这事瞒不了有心人。三皇子和宫女的事传到荣妃耳朵里,荣妃派人查却查出猜什么的都有,说法太杂以致于荣妃也没查到事情是东宫放出来的。   荣妃查不出,惠妃、宜妃和德妃出工不出力,四人又不想被太后整日里追问,就找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搪塞过去。   太后见流言制止住,心情大好,又见石舜华带双胞胎过来,就吩咐宫人把罗汉床上的方几拿掉,叫两个重孙坐她床上。   石舜华听到老太后心口如一,并不是客气,就把双胞胎放她平日里喝茶吃果子的罗汉床上。   老太后坐在床便,看到俩孩子靠在她的靠枕,两双大眼乌溜溜的十分喜人,正打算夸几句,再仔细一看,“咦?他俩不一样了?”   “长开了。”石舜华没说他俩一出生就不一样,“弘晏越来越像太子,老二越来越像我。”   “这俩孩子真会长。”不用愁以后立哪个阿哥为太孙,心里的事又少了一件,太后一高兴赏了俩小孩一堆东西。   石舜华带着两个儿子回去,到东宫门口,一群小阿哥从日精门出来,看到石舜华眼睛一亮,跑到跟前就喊:“二嫂。”   “放学了?”石舜华见九皇子直勾勾盯着抱着赏赐的几个宫女,无语又好笑,“弘晏和弘曜睡着了,我们先进去了。”   九皇子眼神一闪:“二嫂快进去吧。”   “九爷傍晚不来,明儿一准得过来。”阿笙进门就说,“宜妃娘娘又不是不受宠的庶妃,翊坤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啊,九爷怎么就盯上咱们了呢?”   石舜华笑道:“我比你更想知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小九么,他那个脸红的跟红苹果似的。这才多久,再打开箱子叫他选东西,他能连箱子一块搬走。”   “还有十一爷。”阿笛道:“第一次来咱们这里比个小姑娘还文静。如今呢,今儿玩蹴鞠,明儿玩捶丸。惇本殿东一个洞,西一块大石头,都是他吩咐人弄的。下次十一爷再过来,主子,你叫他们去东院,反正东院地方宽敞。”   “咱们膳房里得天天少东西。”阿笙道,“还是叫他们在前院祸害吧。”   十一皇子却觉得和弘晋在惇本殿玩,容易碰到太子,很不安全,便怂恿弘晋去找石舜华,同意他们以后去东院玩。   石舜华也不想太子半夜回来被突然多出的洞或者遗忘在院子里的蹴鞠绊倒,吩咐膳房人把蔬菜瓜果存放在惇本殿东厢房里,然后才允许弘晋和十一把战场移到东院。   弘晋带着他十一叔到东院就指着东厢房说:“嫡额娘说等我去上书房就住在这里。”   十一不感兴趣,随意看一眼,见里面打扫的很干净,床和柜子一应俱全,连放小玩意的多宝阁都有,有点意外:“你现在就可以直接住了啊。”   “额娘说如果我想搬进来,随时可以住进来。”弘晋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道:“但是我给嫡额娘请安,想去看三弟和四弟都得绕一圈,太麻烦了。”   十一看了一眼:“从惇本殿过去,是挺麻烦的。不过,这里离上书房倒是很近。”   “是挺近的。”弘晋道,“嫡额娘说,三点去上书房,我两点三刻起来都不会迟到。”   十一眼中一亮:“弘晋,十一叔对你好不好?”   “十一叔,有事说事,没事咱们就玩捶丸。”弘晋一脸警惕。   十一呼吸一窒:“弘晋,你把十一叔想成什么人了?!”   “我嫡额娘和我阿玛讲话时和十一叔一样。”弘晋歪头盯着十一,“我有听到阿玛说,嫡额娘想求他办事时,才会这样跟他讲话。十一叔,我小,但不傻。”   十一痛心疾首道:“弘晋,我可爱的小弘晋,你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   “十一叔别装了,你这样真像我嫡额娘。”弘晋说着,拿着捶丸就走,“你再逗我,我去找十四叔玩去了。”   十一叹气:“好吧。十一叔想以后晌午就在你房里睡觉。”   “你不吃饭了啊?”弘晋惊讶道。   十一愣了一瞬,就说:“吃饭啊。二嫂那么大方的人,肯定不介意多一双筷子,对吧?弘晋。”   “嫡额娘不介意,我介意。”去年这个时候,除了几个嬷嬷,没人搭理弘晋。后来终于有了玩伴,弘晋不想失去玩伴,就把他的玩具分给玩伴。然而这个玩伴不但玩他的玩具,还经常带哥哥弟弟来拿他的玩具。   很多玩具弘晋都没碰过就被拿走了,次数多了,弘晋纵然年龄小,很难分辨出好人坏人,也意识到不能再放任下去。否则,他的叔叔们很有可能像那个被赶出去的孙嬷嬷一样,把东宫搬空:“嫡额娘的钱都送去前线了,嫡额娘没有钱。十一叔,你不能在我们家吃饭。” 第53章 国子监   十一皇子张嘴想说弘晋小气, 意识到他说什么,忙问:“送去战场?”   “去年嫡额娘的哥哥给我送玩具的时候还给嫡额娘送来很多很多银子。”弘晋道,“但是都被阿玛拉走了。程嬷嬷听霍公公说拉去战场, 我们家没钱了。十一叔在我家吃饭, 十二叔,十三叔和十四叔也会跟着来。你们吃好多, 把饭吃完了, 我们就没得吃了。”   “国库有钱, 用不着你家的钱, 太子二哥干么把银子拉去战场?”十一不明白, “程嬷嬷看错了吧。”   弘晋:“程嬷嬷说箱子和去年一样。”   “那我不在你家吃饭了。”十一捏了捏小孩的鼻子,“别担心了,咱们玩捶丸。”   弘晋放心下来转身就往外面跑,突然想到:“十一叔, 你今儿又逃课啊?”   “我头晕。”十一皇子摸了摸额头,“可能是昨夜受凉了。不过,出一身汗就好了。”   弘晋的小脸皱成包子:“你每次都用这个理由,师傅每次都同意, 上书房的师傅怎么这么笨啊。等我以后去上书房,一定请阿玛换个师傅。”   “不是师傅笨, 我以前病得厉害, 在上书房昏过去好几次, 上书房的师傅害怕我像以前一样, 才会同意我出来。”十一道, “汗阿玛回来就不能三天两头请假了。”   “十一叔不去上书房,师傅教的十一叔会吗?”弘晋很好奇。   十一:“你十二叔会告诉我。我明儿早上去上书房的时候背会就好了。”   “师傅明天早上教的你什么时候背啊?”   十一道:“你没去上书房不知道,汗阿玛定个规矩,师傅教的东西要念一百遍。但我念二十遍就会背了。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背今天学的了。”   “一百遍?”弘晋伸出小爪子,“我看三遍就能记住,也得再念九十七遍吗?”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   弘晋送走十一就去毓庆宫正殿。   石舜华见他站在门口勾着小脑袋往里瞅,很是好笑:“弘晋,你在看什么?”   “看看嫡额娘在不在。”弘晋扶着门槛翻进来,“嫡额娘,十一叔说皇玛法要求师傅教的东西必须念一百遍。我念几遍就会背了,也得念那么多遍。嫡额娘,我能不能不去上书房啊?”   “你是说如果你念几遍《道德经》就能背下来,也得念一百遍?”石舜华皱眉,“这是什么规矩?待会儿你阿妈回来,我跟他说说,玩去吧。”   “不玩了,九叔放学了,十一叔跟九叔走了。”小孩站在石舜华面前,仰着头说:“九叔还想去膳房看看有啥好吃的,但被十一叔拉走了。”   石舜华意外:“十一这次居然拦着小九?”   “我跟十一叔说咱家的钱都被阿玛拉走了,咱家没钱了。”小孩得意道,“十一叔还想明儿晌午在咱家吃饭,听说咱们没钱就说不吃了。”   太子拉银子的时候东宫的人都知道,石舜华也就没问小孩听谁说的:“咱家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我知道啊。”弘晋道,“阿筝跟我说待会儿吃羊肉饺子,咱家真没钱只能吃粥啦。”   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人小鬼大。小心你十一叔不跟你玩。”   “十一叔喜欢装病,除了我没人跟他玩,他不会不跟我玩的。”弘晋整天跟在一群人精叔叔身后,听他们聊宫里的事,早就弄清楚宫里没有去上书房的小孩数他最大,“嫡额娘,阿玛回来一定要跟阿玛说,我不要去上书房啊。”   “好好好,我跟他说。”石舜华道,“玩了一身汗,叫嬷嬷给你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吃饭。”   太子望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大儿子:“弘晋今儿没去跟十一玩?”   “爷知道十一弟没去上书房?”石舜华问,“我听弘晋的意思,十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书房的师傅有没有向你禀报?”   太子:“说过几次,但十一的理由是他不舒服。孤使霍林去翊坤宫,宜妃明知道十一多半是装的还由着她儿子,孤管那么多做什么。   “今儿见着你大哥的小舅子,他说你额娘和你两个嫂子想进来看看你,钦天监说明儿可能有雨,孤就跟他说过几天天气好了再来。”   “那妾身叫小顺子去跟宫门的侍卫讲一声。”石舜华紧接着把弘晋不愿意去上书房的事告诉太子。   太子往西厢房看一眼:“不去上书房去哪儿?一丁点大的孩子主意倒是不少。”   “弘晋一不用考状元,二不用承爵,他不想去上书房,你把他弄进去他也不会认真听讲。”石舜华道,“到明年五月初一弘晋就满五周岁了,送他去国子监试试?他不想待在国子监,也不耽误后年去上书房。”   太子想了想,“跟弘晋说清楚,一旦去了国子监,得在国子监待到十六岁出宫建府。”   午后,石舜华见弘晋拿着风筝往东院去,把弘晋叫住跟他说明年送他去国子监。   弘晋第一次听说国子监,他虽然知道石舜华没必要害他,但关乎他的前途,瞅着叔叔们放学,弘晋堵住下午才去上书房的十一皇子。   十一乍一听弘晋明年去国子监,潜意识认为他的太子妃二嫂怕弘晋长大后威胁到她儿子。再一想,这不是她二嫂的行事作风,便问弘晋到底怎么回事。   弘晋:“我不想去上书房,嫡额娘就叫我去国子监。十一叔,国子监好不好?”   “你真不想去上书房,只能去国子监。”十一想了想,“虽然国子监很好,但跟上书房没得比。”   弘晋瞬间决定:“那我就去国子监,叫二弟去上书房。”说着,顿了顿,“皇玛法会同意么?”   “会的。”十一道:“汗阿玛疼你阿玛,这点小事你阿玛一说汗阿玛就会同意。说起来汗阿玛都走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弘晋:“我也不知道,没听阿玛说过。不过,我晌午见小顺子往午门外跑,段嬷嬷说嫡额娘的额娘和嫂嫂过几天来看嫡额娘,小顺子去告诉守门的侍卫,到时候直接带她们进来。”   “段嬷嬷有没有说二嫂的额娘是带着东西来还是空着手来?”十一忙问。   弘晋愣了一瞬,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空着手。”   “瓜尔佳夫人也忒小气了。”十一大失所望。   弘晋瞥他一眼:“十一叔又想去我家拿东西?我说了,我家没钱了。”   “我今天上午是不想在你家吃,才没有跟你说。你家吃的东西都和我们一样都是内务府送来的,根本不用花钱买。”十一点了点他的额头,“少跟你那小气的阿玛学,多跟你嫡额娘学学。男子汉,大方点。”   弘晋开口就说:“十一叔是比我还大的男子汉,你咋不大方点?”   十一噎住:“我有的你家都有,我没有的你家也有,你家什么都不缺,我想大方点也没那个机会。”   “我家是我家的,你给是你给的。”弘晋接到,“小气就小气,我又没管你要,还拿这话骗我。我今天不去南三所了,我要回家吃八宝饭。”   “八宝饭?”十一抓住他的小辫子,“哪八宝?”   “放开我,我不告诉你,小气鬼。”弘晋掰掉他的手。   十一跟着弘晋去东宫,弘晋往惇本殿去,十一去东院。弘晋见状,连忙追上去。可他人小腿短,等跑到膳房,就看到十一正在掀锅盖找八宝饭。   弘晋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拽。   十一好气又好笑:“一碗饭,你至于么?咦,什么味这么香?”   “八宝饭。”弘晋抢先说。   十一嗤一声:“你当你十一叔没吃过鸭子啊。是不是八宝鸭?”   丢东西丢怕了的膳房人没有回答他。十一哼一声,抬手抱起弘晋,循着味道走过去,就看到装聋作哑的厨子正在做八宝鸭。   十一啧一声:“再做一个,我拿回去。”   “禀报十一爷,只有一个鸭子。”膳房管事开口道。   十一瞥他一眼,转向他大侄子:“弘晋,你知道么,汗阿玛可疼我了,如果我想去国子监,汗阿玛一准不会同意,因为我身体不好。如果我跟汗阿玛说,看到弘晋去国子监,我才想去,你说你还能去国子监么?”   弘晋不敢置信瞪大眼:“卑鄙!”   “没关系,我不生气。”十一笑道,“几个鸭子?”   弘晋瞪他一眼,就对管事说:“告诉他。”   “禀报十一爷,奴才刚才记错了,是三只鸭子。”管事说着,一顿,“殿下和福晋一只,四位侧福晋一只,大阿哥和二阿哥一只。”   “那就给我半只。”内务府早上去南三所送食材时,十一瞄了一眼,没看到鸭子,“大侄子,你和你弟弟那么小,一只鸭子也吃不完,不介意吧?”   “我俩一人一个鸭腿。”弘晋苦着脸,“给你了,我吃啥?”   “咱俩什么关系,我哪能要你的鸭腿,当然是要弘皙的那半了。”十一说话间突然想到,“女人都爱美,你嫡额娘也是女人,为了保持好身材,晚上肯定不会再吃肉。弘皙如果想吃鸭腿,你就去找你嫡额娘要鸭腿。”   “十一爷,八宝鸭是福晋吩咐做的。”管事提醒道。   十一噎住:“弘晋,你看着办吧。”   “给他一半啦。”弘晋说完,掰开他的手滑下来就往外跑,“我要告诉我嫡额娘。”   “什么告诉你嫡额娘?”   李佳氏听到大儿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走到院子里就看到石舜华也走了出来:“福晋,弘晋他这是跟谁说话?”   “不是小九就是小十四。”石舜华话音一落,弘晋迈着小短腿进来,满脸委屈。   石舜华见状想笑:“哪个叔叔又欺负你了?”   “十一叔。”   “十一?”石舜华惊讶,“因为什么?”   弘晋立刻把十一威胁他的事说一遍。李佳氏惊呼道:“你真要去国子监?”   “我不要去上书房。”面团似的小孩意外坚持,“额娘,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你才多大?”李佳氏瞪他一眼,“福晋,可不能听他的。”   石舜华:“明年去国子监待一年,弘晋不习惯再去上书房。”   “那还好。”皇子六周岁去上书房,就算弘晋明年不去国子监,也是整天在院子里疯玩。   石舜华笑道:“一只鸭子,别气了。过几天可能还有好吃的,你忍住别去找你十一叔玩,回头叫晋江和孙河看好门,他就吃不上了。”   “什么好吃的?”弘晋好奇道。   石舜华也不知道,但她额娘过来肯定不会空着手,于是笑问:“现在就知道,不怕说漏了嘴?”   弘晋连忙捂住嘴巴。怕被一个比一个精的叔叔们炸出来,晚上睡觉都在念叨不告诉十一叔。吓得守夜的刘嬷嬷一早就去向石舜华禀报。   阿笙叹气道:“主子,你看看,以前奴婢就说不能由着那些爷们,都把咱家大阿哥吓成什么样了啊。   “弘晋昨儿晚上没吃上鸭腿,是气的不是吓得。”石舜华道,“额娘该到了,你出去看看。”   阿笙到门外,就看到富察氏带着两个儿媳妇远远走来,身边还跟着两辆驴车:“太太,您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啊?宫里什么都有。”   “我还不知道你们啊,想吃棵葱都得找内务府跑半个城。”富察氏道,“这些也不是我买的,都是你主子庄子上见的粮食。”   “粮食?”阿笙惊讶,“咱们最不缺粮食。”   富察氏摆手:“你不知道,去年庄子上的洋人种的。洋人吃着没事,我怕咱们吃着拉肚子,就试着吃俩月,啥事没有才敢给你们送来。”   “主子在院里等太太,到院里再说。”阿笙第一次听说番薯、地蛋和玉米,误以为是新鲜玩意,见富察氏想拆开,不动声色拦住她。   到院里,阿笙没容富察氏开口,就小声说:“太太带来一车青菜和一车粮食。青菜都是咱们平时吃的,那车粮食是番薯、地蛋和玉米。福晋,这次可不能再叫那些皇子们知道了。”   “地蛋、番薯和玉米?”石舜华眉头微蹙,“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阿笙惊讶:“主子你知道?”   石舜华仔细想了想,她当人的时候没见过,那就是她还是鬼的时候见到的:“不知道听谁说的,有些地方是把这几样东西当做粮食。额娘从哪儿弄的?”   “教工匠洋文的洋人说天天吃馒头和米饭吃腻了,就找庄头要一块地自己种了一些。庄头说半亩地见两千斤地蛋,就打算今年开春种一些,便叫我来问问你。”富察氏道:“我觉得可行,放在五谷丰登店里卖,就算一文钱两斤,一亩地至少能见二两银子,比种小麦合算。”   “他们想种就种吧。”石舜华买庄子也是为了多项进项,庄头要种能赚钱的东西,石舜华自然是没意见,“额娘,嫂子,先进屋。”   “咦?二嫂来客人了?” 第54章 昏倒了   石舜华回过头:“十三弟?”   “二嫂。”胤祥见年老的夫人鼻子嘴巴和石舜华很像,“亲家太太来了啊。”   “十三爷。”富察氏招呼道, “找你二嫂有事?进来说。”   “没事, 没事。”胤祥笑道:“我们去练库布, 见院里有好些人, 怕出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既然没什么事, 二嫂,我走了啊。”说完,转身就走。   富察氏望着胤祥的背影, 诧异道:“我听你哥说四爷跟殿下关系很好,这十三皇子跟殿下感情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 都是东西换来的。”富察氏没听明白,阿笙倒豆子般把小皇子们的“丰功伟绩”细说一遍, 末了又说:“别看十三爷说得那么好听, 要不是您在,指不定得拆开袋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   富察氏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他们这么不见外?”   “一点吃的东西,没阿笙说得那么过分。”石舜华笑道:“如果膳房只有一只鸡, 我晚上想吃鸡肉,他们再怎么想吃都不会碰。”   “这样还好。”富察氏道, “他们不拿你们也吃不完,放在那儿也是坏掉。”   阿笙皱眉:“怎么连夫人您也这样说?”   “常人说吃人家的嘴软, 拿人家的手短。以后你主子找他们办点事, 稍稍有点良心都不会拒绝。”富察氏道,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缺你主子那点东西?宜妃娘娘那里没有, 可以出去买啊。五谷丰登和堂堂杂货店里什么东西都有。他们不来打秋风,你主子才急呢。”   “奴婢知道这个道理。”阿笙道:“可你不知道,他们一天能来两次。对了,您看这块地,泥土是翻新的,太太知道为什么?十一爷拉着大阿哥在院里玩捶丸时挖的洞。殿下晚上回来险些被这些洞绊倒。”   “小孩子都爱玩闹。”富察氏活了大半辈子,早两年送走爹娘,紧接着又送走丈夫,经历太多死亡,很多事已看开。如今就担心唯一的闺女在宫里不自在,见小皇子们喜欢往东宫来,心中欢喜,“你主子一本正经的叫他们拿,他们反倒不好意思要了。”   “以前不好意思,现在可不会。”阿笙道,“他们来习惯了,对东院的膳房比对南三所的膳房还熟悉。”   富察氏摇头:“你这丫头啊。你主子和你主子爷都没说什么,你们反倒心疼起来了。”   “心疼的可不止她。”石舜华笑道,“大阿哥,殿下的长子弘晋,小人儿一个,前几天跟十一说,我家没钱,你们别来吃饭了。也是十一不跟他计较。换作旁人,别说来了,见着他得绕道走。”   富察氏张了张嘴:“你们可真是……就算十一皇子顿顿都在东宫吃又能吃多少。”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阿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抬手朝她背上一巴掌:“胡说什么。东西留一半在这边,另一半放膳房里。额娘,大嫂,二嫂,咱们进屋。”   “十三哥,你看清了么,都是些什么?”胤祯垫着脚扒着胤祥的肩膀问。   胤祥:“二嫂的额娘和嫂子在院里,有外人在我没好意思问。”   “不是庆德啊?”胤祯一听是三个妇人,“傍晚她们该回去了,咱们再过去看看。”   “左右不过是些干货青菜。”十一道,“如今开春了,可食的菜多了,你们还打算继续去东宫拿东西?”   胤祯瞥他一眼:“你不去?你上次吃的八宝鸭哪来的?”   “我那天刚好想吃鸭子。”十一道,“内务府给东宫送了三只,我却连半只都没有。”   “你跟太子二哥比?”十皇子像听到天大笑话,“不说二哥一大家子才三只鸭子,就说咱们在这里侃大山,太子二哥忙得脚不沾地,一人吃三只鸭子也是应当的。”   “我就随口一说。”十一撇撇嘴,“那我以后去东宫不拿熟食好了吧。”   十皇子胤峨:“应该这样。东宫做饭剩下的菜,又刚好咱们没有的,即便天天去拿,甭说二嫂,就太子二哥那个小气鬼也不好说什么。你吃弘晋的鸭子,这点就过分了。”   “知道了。”十一皇子瘪瘪嘴,“那我们傍晚还去不去东宫?”   胤峨:“当然去了。”   下午五点一刻,以八皇子为首的一众皇子出了日精门直奔惇本殿。   晋江打开门就说:“在廊檐下,福晋给各位爷收拾好了。”   “什么?”众人脚步一顿。   “各位爷不是来拿东西的?”晋江见一向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皇子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想笑,“福晋说一人五斤番薯、地蛋和玉米粒。”   正打算夺门而出的八皇子忙问,“地蛋是什么?”   晋江走过去拆开袋子:“番薯可以煮粥也可以直接放在火上烤,地蛋可以和肉炖,也可以做地蛋饼。玉米粒可以和大米一块煮粥。听瓜尔佳夫人说,是洋人种的,咱们这里以前没有。”   “二嫂知道我们会来啊?”十五岁的八皇子脸颊发烫。   晋江信口胡诌:“福晋不知道。福晋叫奴才看着时间,你们如果不来,就叫奴才喊你们一声。”   “谢谢二嫂。”八皇子顿时觉得自在些,“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晋江心说,可算说句像样的话:“瓜尔佳夫人带来的多。听说这东西只能放几天,发芽就不能吃了。”   “发芽?”十皇子拆开袋子,“这东西是长在土里的?”   九皇子:“老十真笨。地蛋,地蛋,肯定是长在地里面的。晋江,这东西好种么?”   晋江想了想:“奴才隐隐听瓜尔佳夫人说,地蛋上面发芽的那块切掉埋在土里就行了,应该很好种。一亩地能见四五千斤。”   “四五千斤?!”八皇子惊讶,“一亩地小麦也不过四五百斤,瓜尔佳夫人逗二嫂呢。”   晋江很肯定:“听说福晋庄子上收留几个洋人,这些东西是洋人在福晋庄子上种的,不可能作假。”   “那这东西是种在旱地里还是水田或者沙地里?”八皇子又问。   晋江摇头:“奴才不知道。这玩意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只有福晋的娘家人知道。”   “八哥,天快黑了,咱们走吧。”十皇子提醒,“你想知道改天跟太子二哥说一声,咱们出去看看不就好了。”   太子看到门口黑压压一群人,不做他想,肯定是他那群弟弟又来打秋风。不禁加快步伐,到门口却听见几人在聊他:“什么跟孤说?”   六人浑身一震,猛地回头。九皇子想也没想,开口就说:“没什么。太子二哥,我们走了。”   “太子二哥,弟弟告辞。”八皇子行了礼,跟上九皇子。站在门口等着的侍从们拎着袋子跑出去。   转瞬间,一众人消失的干干净净。太子不禁往四周看了看:“怎么回事?”   晋江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末了不忘说:“奴才听八爷和九爷的意思想去福晋庄子上看看,改天可能会跟您说。”   太子想了想,“孤知道了。对了,吃饭了没?”   “爷今儿没派人来说不回来,福晋一直在等爷一起用饭。”晋江道,“福晋还说爷如果再过两刻钟不回来,就叫孙河去找爷。”   太子:“通知膳房摆饭。”到后院见石舜华又在缝东西,不禁皱眉,“弘晏和弘曜的衣裳多的穿不完,你没事闲着不好么,怎么又动起针线了。”   “闲着无聊。”石舜华把针线放回针线筐,阿笛伸手端走,“汗阿玛快回来了吧?”   太子:“早呢。汗阿玛说可能还得两个月。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小八,小九的人都拎着一个袋子,你真当自己是善财童子呢。”   “总共不值一两银子。”石舜华拉着他的手,示意太子先坐下,“他们心里有我这个二嫂才要我的东西。”   “对了,小八听晋江说地蛋一亩地能收四五千斤,想去你庄子上看看,孤如果不准他们去,又该搁背地里嘀咕孤不近人情。”太子道,“你庄上有洋人,叫他们知道不合适吧?”   石舜华:“回头叫他们去我二哥庄子上,他庄子上没有工匠。”   “照你这么说一亩地四五千斤地蛋不是晋江夸大其词?”太子若有所思道。   石舜华摇头:“额娘是这么说的,到底能不能见这么多,妾身心里也没底。反正到秋就知道了。”   “八哥,你真想去看看啊?”九皇子见八皇子一手一个地蛋一手一个番薯,“二哥那个小气鬼肯定不会同意。”   八皇子:“二哥不同意就找二嫂。反正咱们要去的是二嫂的庄子,又不是二哥的。小九,这东西一亩地真能见四五千斤,那一个百姓有两亩地,一亩地种小麦留着交税,一亩地种这个,不说多卖,卖二两银子也够他买米面的了。”   “八哥的意思想叫百姓种地蛋和番薯?”九皇子想了想,“咱们如今还在上书房,汗阿玛估计不会听咱们的。”   八皇子:“汗阿玛有跟我说过,我年后就不用再去上书房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九皇子连声询问。   八皇子:“元宵节那天。我想着日子还长,才没跟你说。”   “那你也得告诉我啊。”九皇子道,“回头我也跟汗阿玛说,跟你一起出宫。咱俩的宅子建在一块,以后走动方便。”   “还有我,还有我。”十皇子连忙提醒,“别把我给忘了。”   “你——你怎么现在就吃上了?”八皇子回头一看胤峨正在啃番薯,眉头紧皱,“生的东西小心吃拉肚子。”   胤峨摆手:“没事的。我刚才拿在手里看,不小心掰断一个,闻着清甜,试着咬一口,又甜又脆跟苹果似的,八哥,你尝尝。”   “你哪来的刀?”八皇子手里一凉,再仔细一看,“老十,你居然敢带着匕首!?”   胤峨:“我又不会朝着太子二哥捅一刀。再说了,你们不说,谁知道我身上有匕首啊。”   “那也不能带匕首。”八皇子道,“哪天太子二哥数落你,你脑袋发昏把匕首拿出来,就等着被圈一辈子吧。”   胤峨皱眉:“别说了,回头我就把匕首放回去。”说着,顿了顿,“太子二哥常年带着腰刀也没见汗阿玛说什么。”   “太子二哥那是用来防身的。”八皇子瞪他一眼,“太子二哥是嫡子,是储君,他头脑发昏也不会向汗阿玛挥刀,汗阿玛才准他随身佩刀。”   “我也不会。”胤峨说完又挨一记白眼,连忙用番薯堵住嘴巴。   石舜华得了太子的话,本以为不出三日,八皇子和九皇子必然会来找她,岂料东宫都收到康熙要回京的消息,两人也没找石舜华。   六月初四,太子率大学士阿兰泰,户部尚书马齐等人前去勘察诺海河朔地方,顺便迎接圣驾。   康熙令太子先回来,太子只能领命回宫。   石舜华看到太子就问:“在宫里等汗阿玛?”   “不可能。”太子道,“起码得出城。具体在什么地方,今晚汗阿玛会派人告诉孤。”   石舜华想了想,“既然这样,那爷就好好准备吧。”   “福晋,真要那么做?”太子不太确定。   石舜华正想说当然,看到他眼底乌青,心中暗笑,你不想那么做,干么还把自己搞的像三天没睡过觉一样:“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爷,想想妾身,想想弘晏和弘曜。对了,还有咱们可爱的弘晋。”   “嫡额娘喊我?”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   石舜华心中一凛,这孩子打哪儿蹦出来的:“弘晋有事啊?”   “我来给阿玛请安。”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说好几天没见到太子,笑道:“快进来。吃不吃桃子啊?”   “刚吃过。”弘晋望着太子,见他脸色很不好,“阿玛是不是很忙?阿玛,你别太忙。皇玛法回来你就把事情还给皇玛法吧。”   太子眼皮一跳,见儿子一脸的关心,笑道:“知道了。我回来的时候碰见十一从翊坤宫那边出来,他又没去上书房?”   “十一叔这次是真病了。”弘晋道,“儿子听九叔说,要不是十一叔的身体比去年好上许多,这次生病很有可能就撑不过去了。”   “什么病这没厉害?”石舜华连忙问。   弘晋抓着小脑袋:“好像是因为今儿冷明天热的,十一叔晚上没盖被子着凉了。九叔说十一叔病的时候浑身烫人,险些把十一叔烧成傻子。”   石舜华:“那你有没有去看你十一叔?”   “我想去呢,九叔说等十一叔病好了再去。”弘晋说着看太子一眼。   太子见状:“孤还有点事,去前院了。”   弘晋立马走到石舜华身边,看他阿玛一眼,见太子当真往前远去,就说:“十一叔最喜欢吃番薯,儿子想求嫡额娘给庆德舅舅去一封信,请庆德舅舅给十一叔送一点番薯。”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石舜华听到弘晋心里说,九皇子曾跟他说,十一病的时候念叨可能这辈子都吃不到番薯了,心中微酸,“我待会儿就写信。”   “谢谢嫡额娘。”弘晋拱手道,“嫡额娘,我现在就去告诉九叔?”   石舜华忙说:“等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等找到再告诉他。”   康熙不在宫中,紫禁城的主人就是太子。妻凭夫贵,侍卫一听说小顺子要去石家见太子妃的额娘,非但没搜他的身,还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好给小顺子留着门。而出宫太过顺利,以致于还没到晌午,信就被送到石家。   庆德看到石舜华信上说她想吃番薯,晌午就去郊外的庄子上找番薯。   下午三点,番薯被庆德送到宫中。   石文炳病逝,按礼傅达理和庆德兄弟得守三年孝。但太子的年龄耽误不得,石家在石文炳去后一年办了喜事,破孝后两兄弟无需再守孝。   岂料石华善又走了。   石华善是傅达理和庆德的祖父,守九个月孝就够了。但两广总督石琳写信告诉两兄弟,别表现的太急切,守一年孝再回去。   庆德亲自过来送番薯,便是告诉石舜华,他和傅达理下个月才能官复原职。   朝堂上的事太子不主动说,石舜华也不会问。弘晏和弘曜年龄小的缘故,石舜华整日里忙着照看鬼见愁儿子,以致于她都忘了两位兄长还没出孝。   石舜华听庆德说完,就叫对阿笙说:“里间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叠纸,你去拿来。”   “什么东西?”庆德接过阿笙递来的东西就问。   石舜华:“关于刘不语的事。”   “刘不语?就是那个参你的御史?”庆德翻开一看,“这……养女孩儿是什么意思?”   石舜华瞥他一眼:“二哥别装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收养一些孤女养大了玩腻了再卖给别人。”   “什么?!”阿笙和阿笛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地勾头看庆德手里的纸。   石舜华:“有什么好奇怪,刘不语又不是第一个这么会玩的。古时不少名人都干过这种事。当初刘不语参我,我请四弟搜集刘不语的事,因刘不语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搜集起来有些麻烦,后来四弟才派人送过来。”   “你打算怎么做?”庆德问。   石舜华:“找个人接触刘不语养的女孩儿,说动几个去顺天府告刘不语。把这事闹得天下皆知。不用管后续如何。但要保护好出面告刘不语的女孩儿。”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庆德把纸叠好塞怀里,“族叔前些日子来信说,皇上回宫后,殿下最好立刻把事务交出去。”   石舜华:“殿下以前虽然处理过政务,但有汗阿玛看着。这些日子凡事都指望他做决定,战战兢兢的怕出错,人都清瘦许多,早盼着汗阿玛回来了。”   “殿下能这么想我们也就放心了。”庆德道,“对了,你跟殿下说明儿见到皇上高兴点。”   石舜华笑道:“我知道了,二哥,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主子,您以前不是要殿下在皇上面前多哭哭么?”阿笙等庆德走了才说,“二爷怎么反叫殿下高兴点?”   石舜华:“不矛盾,喜极而泣。”   翌日,上午十一点三刻,东宫的门被拍的砰砰响。   晋江拉开,闪进来一人,没等晋江开口来人就问:“太子妃呢?”   石舜华心中一动,来了?便从后院走出来:“谁找我啊?”   “太,太子妃,不,不好了,殿下昏倒了!” 第55章 太子醒来   石舜华踉跄了一下。阿笙连忙扶住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来人打了个哆嗦:“太子爷,太子爷昏倒了。”   “怎么回事?”石舜华扶着阿笙的胳膊站稳, 看在来人眼中像极了佯装镇定。   “太子妃别着急, 随行太医给殿下查过, 殿下只是累昏了过去。皇上使奴才过来便是怕太子妃一见殿下被抬进来, 吓得六神无主。”   “殿下回来了?在哪儿呢?”石舜华说着话就往外走。   来人忙说:“还没有。在皇上的御辇上, 这会儿差不多才到午门。”   “太医除了说殿下是累着了,还有没有说别的?”石舜华焦急地问。   来人道:“太医说殿下需要好好歇息。还说殿下小时候身子骨弱,后来看着壮实其实底子虚着呢, 得好好养养,否则……”   石舜华脸色骤变, 这次不是装的。   太子不想表现得太蠢,又不想因他太能干而让康熙认为他可以独当一面, 可以代替他。石舜华就给太子出个主意——装晕。   太子前二十年都没在康熙跟前演过戏, 娶了个戏精媳妇,在他媳妇儿耳濡目染下会跟康熙玩心眼,但装晕这么大的招,太子没有信心能演好。   收到康熙回来的消息后, 太子每天睡两个时辰。前天夜里睡一个时辰,昨晚一夜没睡。早上率文武百官接驾时, 太子已困得睁不开眼。随圣驾回来时,太子强撑着上马, 然而还没坐稳, 身体一晃, 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康熙起先见太子脸色不好, 心里纳闷,多日不见他,太子不应该欢天喜地么?怎么还跟他摆脸色?难得又是索额图那个老匹夫在太子跟前说了什么,太子不高兴他回来?   没容康熙琢磨明白,一声惊呼,康熙扭头一看,两名侍卫抱着太子,再一看,太子脸色蜡黄,眼底乌青,双目紧闭。一向泰山压顶不弯腰的康熙趔趄一下,险些从御辇上摔下来。   太医说太子亏损的厉害,不好好养着他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康熙的眼泪刷一下出来了。   梁九功见状,赶忙把太医请出御辇,对外说太子没事。   太子那副样子,没事谁信呢。   康熙当即下封口令,也止不住太子身子骨不大好的消息传遍京城。但京城百姓不相信。盖因两个月前,连日暴雨过后,太子率一众大臣去码头查看水势。   百姓亲眼所见,太子精神很好。于是就传出太子中毒,太子被人陷害等等言论。富察氏急的抓心挠肺,坐立不安,可没有太子或者石舜华提前向守门的侍卫打招呼,富察氏再着急也进不去。   石家老太太是皇家女,仗着这个身份,老太太又托好几个人才进了宁寿宫。   乾清宫离东宫很近,御辇行到乾清宫门口,太监快速把呼呼大睡的太子抬进东宫,康熙又下了封口令,以致于在乾清宫上书房读书的皇子们都不知道太子昏了过去,窝在宁寿宫里的老太后就更不知道了。   石家老太太还不知道康熙瞒着老太后。翌日上午见着太后就问她太子的情况。老太后这才知道太子昨儿接圣驾的时候昏了过去。   太后跟太子没多少感情,但她也很看重太子,只因太子是储君,也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康熙最重视的儿子。   老太后带着宫娥太监去毓庆宫看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十分惹眼。太后太过着急又忘了下封口令,当天中午,太子出事的消息就传遍六宫。   没事就去陪亲娘用午饭的皇子们从她们额娘那里得知太子出事了,饭没吃完就往东宫跑。而跑到惇本殿,意识到后院住着好些女人。八皇子便叫年龄最小的胤祯进去探个究竟。   霍林走过来:“八爷,殿下在东暖阁,不在后院毓庆宫。”   “在东边”站在惇本殿明间的一众皇子指着一墙之隔的地方问。   霍林点了点头:“皇上也在。”   八皇子眼皮一跳:“汗阿玛不会一直都在吧?”   “皇上担心殿下。太医和太子妃也在。”霍林小声道,“皇上脸色不大好,八爷进去时轻一点。”   八皇子心中一凛:“二哥到底怎么了?我早些日子见过他一次,人瘦了点,看着比先前还精神。怎么说昏倒就昏倒?”   霍林隐隐猜到今天这出是太子故意为之,但他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要这样做,便说:“自打皇上走后,殿下经常子时歇息,卯时没到就起来了。   “有次不知道听谁说士兵一天吃一顿饭,殿下愁的一夜没睡安生。第二天就令户部筹集粮草。得知宁夏那边干旱,又使人去那边买驴车拉水。”   “这事我知道。”十一皇子道,“弘晋跟我说过一次,二嫂的杂货店赚的钱都被二哥拉走了。”   霍林点头:“拉出去五万两白银。”   “这么多?!”八皇子惊讶道。   霍林:“奴才也吓一跳。听后院跑腿的小顺子说,是福晋这些年存下来的钱。不过没用完,后来剩一点又拉回来了。   “早前皇上给爷来信,拉水的驴和水缸都给了那边的百姓。奴才听爷自言自语,好像皇上打算把钱补给爷,但爷觉得福晋的杂货店赚钱,就说不要了。”   “太子二哥终于大方了一次。”胤祯话音一落,迎来一众白眼,吓得胤祯连忙捂住嘴巴,嗡嗡说:“咱们进去吧。”   七人蹑手蹑脚进去,就看到太子妃和御医站在床位,康熙坐在床头边,盯着床上昏睡的男人。   八皇子不相信比他高大半头的太子说昏倒就昏倒,然而勾头一看,见太子的脸色比太子妃的还黄,不禁轻叹一声。   康熙猛然惊醒,回头一看是一群小儿子,揉揉眼角:“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太子二哥病了,儿子担心二哥。”年龄最大的八皇子开口,“二哥什么病?当不当紧?”   康熙见八儿子跟他说话,却不由自主地看太子,十一和十三眼中闪着泪花,叹气道:“没大事,睡饱了就好了。”   “汗阿玛的意思二哥从昨儿睡到现在?”胤祯惊讶道。   康熙微微颔首:“十四小声点。”   胤祯惊讶的张大嘴,和哥哥们相视一眼,太子二哥是睡神转世不成?   八皇子见状:“那儿子先去上书房,下午再来看二哥。”   “去吧,去吧。”引以为傲的嫡子累昏倒,康熙即便听太医反复说太子睡饱自然就醒了,可心里却怕太子一睡不醒,也没精力应付一群小儿子。   胤祯到门外就小声说:“八哥,太子二哥不会是装的吧?”   八皇子道,“你没注意到二哥床边的朝冠么?那是汗阿玛的。汗阿玛在宫里不戴朝冠,肯定是昨儿下了御辇就一直守在二哥床边。从昨儿到现在十二个时辰过去了,太子二哥如果不是睡着了,他必定得起来出恭。门口都是汗阿玛的人,太子二哥一动,汗阿玛就能知道,只有真睡才能瞒住。”   “我的老天爷呢。”胤祯掰着手指,“弟弟刚才瞧太子二哥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难不成要睡二十四个时辰?”   “这我也不知道。”八皇子叹气道,“咱们下午再去看看吧。”   下午五点,师傅刚说下课,一众皇子撇下哈哈珠子就往东宫跑。见康熙的亲卫还在东暖阁外守着,心里咯噔一下,进去一看,太子果然还在睡。   “放学了?”石舜华招呼道,“殿下没事,你们回去吧。”   康熙回头看到一众小儿子又跑过来,心中熨帖,“回去吧,你们二哥待会儿就醒了。”   “那我们等二哥醒来再走。”八皇子见石舜华眼圈通红,“二嫂,你也别太难过。待会儿二哥醒来见你的眼哭肿了,不知道你是担心他,反而还会担心他睡着的时候宫里出了什么事。”   “小八说得对。”康熙撑着床沿站起来,“朕去外面走走。太子妃,随朕一起走走。”   众皇子齐刷刷转向康熙,一副“你要干啥”的表情。   康熙愣了一瞬,看到走到身边的儿媳妇,后知后觉,莫名想笑:“你们把朕想成什么人了?朕只是想跟你们二嫂说说,以后看着点你二哥,别叫他太累。”   “那汗阿玛在这里说就好了,干么还要出去?”十一皇子不信他。   十三和十四跟着点头,是的,没必要出去。   康熙无语:“看来朕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你们没少来东宫打秋风。”   众人呼吸一窒,年龄大的八皇子低下头。   康熙嗤一声:“朕出去走走,太子妃,你回去收拾收拾。”   “嗻,儿媳告退。”石舜华出去。康熙转身虚点了点头小儿子们,这才回乾清宫换身衣服。   胤祯跑到太子身边,探探太子的鼻息,松了一口气:“应该没大事,还会喘气。”   八皇子很是无语:“晌午怀疑二哥装睡,这会儿又怀疑他去了,你咋这么多戏呢?”   “我也不想啊。”胤祯道,“可他是太子二哥啊。一手就能把我提起来,如今居然累昏过去了,太不可思议了。”说话间朝太子脸上戳一下。   啪!   胤祯捂住手背,一脸的不敢置信:“十一哥?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十一瞪着他,“二哥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思作弄他,再乱说我还打你。”   “我就碰一下他。”胤祯看到几个哥哥都瞪他,瘪瘪嘴,“不碰就不碰么。二哥又不是病了,只是昏睡过去。”   “十四听谁说的?”胤禛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胤祯扭脸看到他亲哥,指着站在床尾的俩太医,“他们讲的。四哥怎么现在才来?”   “我昨儿在后方,不知道二哥昏了过去。”胤禛道,“汗阿玛后来又下了封口令,我今儿碰到鄂伦岱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   “你二哥醒了。”太子揉揉眼角,就要坐起来,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胤禛唬一跳,连忙扶住:“二哥没磕着吧?”   “太子慢点,太子慢点。”两名太医连忙挤过去,“太子睡了两天,身子虚,千万不能起这么急。”   太子浑身一僵,胤禛明显感觉到,关心道:“二哥,怎么了?”   “你说我睡了多久?”太子使劲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胤祯挤开太医:“两天一夜,二十八个时辰。二哥,你上辈子是睡神吧,这么能睡。你不知道,汗阿玛都吓哭了。”   “汗阿玛哭了?”   “汗阿玛哭了!?”   太子和胤禛异口同声。匆匆赶来的康熙脚步一顿,转身就走。   “汗阿玛?”石舜华看到康熙转身往外走,不解道,“儿媳听霍林嚷嚷着太子醒了,他还没醒么?”   康熙僵住:“醒了么?那你快去看看,朕还有点事。” 第56章 保重身体   石舜华不懂康熙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 走进东暖阁便问:“汗阿玛怎么了?”   小哥几个相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指向床那边的两人。   石舜华依然不明白:“爷和四弟?”   “太子二哥和四哥说汗阿玛哭了, 被汗阿玛听个正着。”胤祯道, “汗阿玛不好意思, 于是就躲走了。”   石舜华在胤祯说话时听他搁心里嘲笑康熙,顿时无语,这孩子幸灾乐祸的德行像谁啊。   “感觉怎么样?”石舜华弄清康熙并不是不想见太子, 放心下来就走到太子身边。   胤禛站起来让石舜华过去。太子趁着胤禛转身时遮住两名太医,冲石舜华挑了挑眉, 意思他没事,别担心。   太子从马上摔下来, 石舜华以为太子是在马上睡着了。听到太医满心担忧道, 太子亏损的厉害。石舜华登时想到太子以前用过百年山参。   今天早上,石舜华把太子用过山参的事告诉守着太子一晚上的康熙。   康熙质问太医什么时候的事,院使据实禀告。石舜华和康熙这才知道太子用过两次百年山参。去年一次,前年也有一次。   太子年纪轻轻, 按理说三天不睡也没事。事实上太子累得需要用百年山参,可见太子平日里有多忙。   太子只有一妻四妾, 还长得一个比一个平凡,康熙想怪后院的女人把太子的身体折腾坏了也没法怪。   康熙望着呼呼大睡的儿子, 欣慰太子上进, 又自责以前对太子太严格, 更懊恼没早点发现太子体虚, 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石舜华听到康熙的心里话,满意的同时忍不住心疼她男人。   太子看了看石舜华,心说,我就是睡一觉,能有什么事,“没事,就有点使不上劲,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二哥,你不是睡得太久,是身体亏损的厉害。你可上点心吧。”   太子听得格外熟悉的声音,勾头一看,果然是整天领着他大儿子疯玩的十一,不禁皱眉:“什么亏损的厉害?”   “当年皇后有殿下时身体就不大好,殿下出生时还没有弘曜阿哥壮实,后来得天花差点没能挺过去。虽然这些年身子骨看起来不错,但殿下的底子虚,不宜太过劳累。”老太医道,“殿下以前去拿山参时,下官跟殿下说过山参尽可能少用。”   太子揉揉眼角,又朝眉心拧一把,彻底清醒了,便说:“你且等等,容孤捋一捋,十四刚才说孤睡了两天一夜,十一说孤身子亏损的厉害,你这么一说,汗阿玛是怕孤一睡不醒所以伤心难过就哭了?   “孤的身体孤自己知道,没你们说得那么严重,只是没歇息好。”说着话看向石舜华,希望石舜华跟他说实话。   石舜华做梦也没想到,她只是叫太子装昏,会引得怕事的太医们向康熙和盘托出——太子继续劳心劳力,恐命不久矣。   原本石舜华认为太医故意往狠了说,毕竟这样一来,太子日后出事,他们无过。太子好了,他们有功。然而刚刚听老太医心里也很担心太子,不禁颤了一下,开口说:“爷的身子骨的确亏损的厉害。”   太子感觉到石舜华抖了抖,已有预感,可真听她说出来,脸色顿时变了。   “二哥,太医是说以后别太累。”胤禛见状,连忙说:“养些日子把亏损的补回来就好了。”   “四哥说得简单。”十一道,“我额娘恨不得给我喝她的血,也没能把我的身体补好。我前些日子只是晚上睡着冻着,就险些要了我的小命。”   “十一!”九皇子瞪他,“不会讲话就闭嘴。”   十一哼一声:“你们不要骗太子二哥,也不要安慰太子二哥。二哥,我跟你说,以后别再帮汗阿玛处理政务。你的身体虽然比我的好,得补个三年五载,可不是几个月就能养好的。”   石舜华正想点头,意识到太医还在:“太医,十一弟说的对么?”   “有句话叫久病成良医。”老太医道,“十一爷说的很对,殿下是得仔细养三五年。”   太子眉头一皱,有些不敢置信,“三五年?”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说,他是太子,他是储君,不能是废人:“太医的意思是不能再像这段时间那么劳心劳力,不是说什么都不能碰。”   “下官没说清楚。”老太医道,“殿下以后尽量亥时歇下,卯时再起来,睡上四个时辰。”   “可孤——”   “听太医的。”康熙虽然不好意思,但他太担心太子,走到大门口又忍不住回来,“保成什么都不用想,养好身体再说。”   “汗阿玛,儿臣的身体儿臣自己知道。”太子着急道,“儿臣,儿臣年轻,睡两天就没事了。”   “百年山参怎么解释?”康熙开口问。   太子一窒。   胤禛纳闷:“什么百年山参?”   “殿下以前曾去药房拿过两次百年山参,用来提神的。”老太医道,“殿下说他身体没大碍,令下官瞒着皇上。”   胤禛张了张嘴,转向太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二哥的身体这么严重?”   “意外不意外?惊讶不惊讶?”十一问。   胤禛连连点头:“意外,惊讶。”   “你俩闭嘴!”太子陡然拔高声音。   康熙咳一声:“保成,最应该闭嘴的人是你。太子妃,朕把太子交给你了,每晚必须睡上四个时辰。”   “儿媳遵命。”石舜华道,“儿媳吩咐膳房准备了燕窝粥,太医,殿下可以用么?”   “殿下只是累得,无需忌口。”太医转向康熙,“禀报皇上,微臣想给殿下开几幅药膳。”   康熙想也没想:“去吧,写好拿来朕看看。”   “汗阿玛!”太子总觉得一切很不真实,他不过是睡一觉,平时见着他像老鼠见着猫的弟弟们敢奚落他,给他出主意的媳妇儿觉得他快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么。   康熙:“朕还有事,保成你好好歇息。你们也都回去吧。”   “儿臣遵命。”年龄最大的胤禛率先开口。   康熙听到胤禛的声音,往四周看了看,见成年的儿子只有胤禛一人过来,眉头微皱,扫众人一眼,和两位太医回了乾清宫。   十四立刻打发奴才离远点,接着就问:“汗阿玛走的时候那一眼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有点审视的意味。”   “汗阿玛瞧谁没来看太子二哥。”十一皇子说,“然后找机会帮太子二哥教训他们。二哥,汗阿玛对你好吧?”   太子深深看他一眼:“小十一,想说什么直接说,甭跟孤拐弯抹角。”   “汗阿玛这么疼二哥,二哥就听汗阿玛的话吧。”十一皇子道,“弟弟挺喜欢弘晋,也挺喜欢你家东院,也挺喜欢东宫的膳房,暂时不想看到你倒下,也不想大哥或者三哥被立为太子。”   “十一!”九皇子皱眉,“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太子:“叫他说。”   “弟弟说完了。”十一以前在乾清宫碰到过几次太子,他跟太子打招呼,太子总是微微颔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因此,十一很不喜欢太子。   有次十一听说太子的吃穿用度比他爹奢华,十一羡慕太子,就更加不喜欢他。又有一次听说太子脾气不好,挥鞭打死个奴才,十一见到太子恨不得绕道走,恐怕太子一不高兴冲他挥鞭子。   太子妃大方,十一也不太喜欢来东宫,但跟着九皇子来几次,有次碰到太子,太子也是像以前一样,淡淡地瞥他一眼就走,没有把他赶出去,心思敏感的十一忍不住想,太子当时心情应该不错。   在惇本殿踢蹴鞠踢到太子身上,十一吓得不敢动弹,太子还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走人。十一不懂太子了,问弘晋太子有没有生气。弘晋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他阿玛平时就这样。   十一仔细留意几次,发现太子对谁都淡淡的,明白他以前想多了,太子就这个臭样子。不过,太子打死奴才的事是真,十一还是有点怯他。如今见太子也是普通人,也会累得起不来,十一顿时不怕太子了,也敢在太子说:“弟弟去找弘晋玩去了。”   “弘晋在睡觉。”石舜华道,“昨儿你二哥被抬进来的时候,弘晋不巧看见,吓得哭半夜,天蒙蒙亮才睡着。”   十一道:“那弟弟就去喊弘晋起来。”说完就往外跑。   “二哥,十一哥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弟弟想说,弟弟也是这样想的。”十三皇子胤祥开口,“大哥有勇无谋。三哥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书生意气,容易由着性子来。荣母妃也是个不能容忍的。您一旦倒下,汗阿玛一准会想到立三哥。”   胤祯嗤一声:“三哥?十三哥你别逗了。汗阿玛立三哥还不如立我。”   “十四!”胤禛脸色骤变,太子猝不及防,吓一跳,“太子二哥只是劳累过度,不是病入膏肓。”   胤祯一哆嗦:“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啦。四哥这些日子不在京城有所不知,三哥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府里那么多女人,居然还惦记荣母妃的宫女——”   “谁?”胤禛皱眉道。   胤祯:“你没听错,他亲娘的宫女。据说怀了他的孩子被荣母妃扔井里了。这事汗阿玛还不知道,汗阿玛知道了能气晕过去。”   “你怎么知道汗阿玛不知道?”太子好奇地问。   胤祯:“明摆着的事。太子二哥如果告诉了汗阿玛,汗阿玛早把三哥那个色中饿鬼赶回京城了。”   太子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十四看的这么仔细,你的确比你三哥强。”   “太子二哥别夸他。”胤禛道,“他才八岁,可没法跟三哥比。胤祯,师傅布置的功课做了没?”   胤祯撇撇嘴:“你这么紧张干啥?太子二哥虽然小气抠门,但心眼又不小,才不会跟我计较呢。太子二哥,对吧?”   “孤说对,孤承认自己抠门,孤说不对,孤就是小心眼。”太子道,“小十四,你这么聪明,汗阿玛知道么?”   胤祯僵住:“汗阿玛日理万机,太子二哥就别告诉汗阿玛了。太子二哥,十一哥说的话你放在心上啊。弟弟告辞。”   一众小皇子鱼贯而出。   胤禛望着他们走远,才说:“二哥,十四是个大嘴巴,您别往心里去,我回头说说他。”   “多大点事。”太子道,“十四排行十四,就算孤真倒下也轮不到他。孤犯不着跟他置气。”   胤禛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太子哪天不高兴,不巧想到这事整治十四:“宫门快关了,弟弟爷回去了。”   “四弟且等等。”一直静静听众皇子心声的石舜华突然开口,“我额娘还不知道殿下已经醒来,劳烦四弟回去的时候去石家跟我大哥讲一声。”   “小事一桩,拐个弯的事,不麻烦。二嫂留步。”胤禛说完,带着在院子里等着的侍从离开。   憋了半晌的太子忙问:“福晋,弄巧成拙,孤该怎么办?”   “爷的身子亏损的厉害是事实。”石舜华道,“正如十一弟所说,身体不好,一切都白搭。即便汗阿玛明天退位,爷撑不到弘晏和弘曜长大,这天下也是别人的。”   太子张了张嘴,竟发现无言以对。   “爷,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石舜华道,“你的身体不是酒色搞垮的,也不是生病,而是操劳过度。他日汗阿玛嫌爷身子骨不好,想换个太子,天下百姓不同意,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爷不要多想。”   太子皱眉,“可孤每晚睡足四个时辰,有可能就没法帮汗阿玛处理政务。”   “汗阿玛是皇上,政务是他的。”石舜华说,“说句大不敬的话,汗阿玛累得一病不起,天下就是爷的。爷累出个好歹,天下就是别人的。爷自己说过,无论将来谁登基,太子的家眷都不会有好下场。   “爷为何会昏倒?不就是想让汗阿玛看到爷的辛苦别多想么?如今目的达到,三五年之内,无论爷多么出色,汗阿玛爷不会多想,退一时又何妨呢?”   太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汗阿玛做给天下人看,也会给孤三五年等着孤痊愈。”   “汗阿玛哭了也是事实。”石舜华说着话,突然听到微弱的脚步声,接着又听到弘晋的声音,迟疑片刻,继续说:“凭这一次,妾身也看出汗阿玛真在乎爷。爷只要能动,汗阿玛就不会换太子。   “再说了,汗阿玛一走几个月,京城没乱,天下没乱。爷还能惦记着战场干旱,令人买驴运水,足矣说明爷这位储君够资格。汗阿玛想再培养一个太子,首先他没那么多时间。汗阿玛已经四十三岁了。再者,爷是汗阿玛培养了二十年的太子,就算他日爷的身体不中用,汗阿玛也会把咱们安排妥当。爷别多虑,安心养身体吧。”   太子伸手抱住身边人:“谢谢,福晋。”   “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何须言谢。”石舜华叹气道,“妾身嫁给爷当日就说过,爷是妾身一辈子的依仗,爷真想谢妾身就好好保重身体。”   “孤会的。”   “十一叔,还听么?”弘晋小声问。   十一“嘘”一声,悄悄退到东厢房,坐在东厢房和东院相通的明间里,十一咂舌道:“弘晋,你以后长大了找福晋,一定要找个像你嫡额娘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啊。”弘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向十一,“你咋了啊?十一叔。”   十一望着东暖阁方向:“我也要找个像二嫂这么通情达理,又大方得体的福晋。”   “那可麻烦了。”弘晋掰着小手,“八叔、九叔、十叔、十二叔、十三叔和十四叔都要找个像我嫡额娘的福晋,这么多可不好找啊。”   “什么!?”十一大惊。   太子猛地松开石舜华,侧耳倾听,听见十一大叫道:“他们居然和我想的一样?!”   “十一叔,你小声点啦,我阿玛和嫡额娘听见啦。”弘晋捏着嗓子,“咱们快去我房里。”   “天都黑了,我去后院不合适。”十一皱眉道,“弘晋,你十叔和十二叔和我差不多大,我们几个可能得一块挑福晋,你说回头大选能选出三个像你嫡额娘那样的么?”   “不容易。”弘晋托着下巴,望着月牙儿,眨巴眨巴眼,“段嬷嬷说汗阿玛给阿玛挑嫡福晋挑了好多年才挑到我嫡额娘,十一叔,我觉得你也得挑好多年。”   十一点头:“我也听我额娘说过。我额娘还说本来三嫂也是人选之一。好像因为汗阿玛觉得她管家不行,就选了现在的二嫂。”   “不会管家啊?”弘晋惊讶的张大嘴,“皇玛法干么叫三婶嫁给三叔?这样不是害三叔么?”   十一:“和你额娘相比她不行,跟同一批秀女相比她很不错。”   “你这样说我懂了,我嫡额娘太厉害了呗。”弘晋像个小大人似的,对着月亮叹了一口气,“十一叔,你说我嫡额娘都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说要依仗我阿玛啊?平日里都是我嫡额娘管家。要是没有我嫡额娘,我们家早就被孙嬷嬷掏空了。”   “你嫡额娘主内,你阿玛主外。”十一怕他听不懂,就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嫡额娘,你阿玛就会出来保护你嫡额娘。”   弘晋摇了摇头:“嫡额娘不需要阿玛保护的。我额娘说嫡额娘可厉害了,宫里没人敢惹嫡额娘。嫡额娘又是太子妃,天下女人她最大,就更不需要阿玛保护啦。十一叔,你这话说的不对。”   十一对着月亮翻个白眼:“你嫡额娘厉害,可她也是个女人。她有孩子的时候,身体笨重,是谁护着你嫡额娘?我们如果想找你嫡额娘,谁能拦住我们?”   “我阿玛。”弘晋想都没想,“我知道你们都怕我阿玛。”   十一挑眉:“不包括我,我现在可不怕你阿玛。”   “骗谁呢。”弘晋皱着鼻子,“你昨儿还小声说,我阿玛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在我阿玛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不是怕是什么?”   “我是从今天开始不怕。”十一强调道。   “十一,这么晚了不回去干么呢?”太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太子二哥?”十一循声望去,猛地跳起来,“二,二哥刚醒怎么就起来啦?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息啊。”   太子:“孤是累晕了,不是生病,睡饱了不起来在床上做什么?再说了,孤如果不起来,也不知道十一弟以前在孤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没说过,是你儿子乱讲。”十一虚张声势,“天儿不早了,我走了。”不待太子开口,拔腿就跑。   弘晋长叹一口气:“还说不怕。”   “你一个小人儿,整天装什么老成啊。”扶着太子的石舜华见状很是好笑,“吃晚饭了没?”   弘晋闷闷道:“阿玛没醒,我不想吃。”   “现在你阿玛醒了,快去吃饭吧。”石舜华道,“以后啊,少叹气,不然长不高。”   弘晋摇头:“嫡额娘,我没有叹气,我是替十一叔叹气。”   “你很喜欢十一?”太子问。   弘晋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里没外人。”   “十一叔懂我。”   “懂你?”太子诧异道,“你知道懂你是什么意思么?”   弘晋:“知道。我和十一叔的身体都不好,我知道他生病的时候有多难受,十一叔也知道我有多不想生病,不想死掉。我也懂十一叔。”   太子抓住石舜华的手一紧。   石舜华笑道:“弘晋现在和十一可不一样,弘晋的身体好了,三个月都没生过病了。不过弘晋觉得和十一投缘,那以后继续找十一玩。”   “谢谢嫡额娘。”弘晋拱手道:“嫡额娘,我去吃饭啦。”脚步一动,突然停下,“嫡额娘,我和十一叔刚刚偷听你讲话呢。”   石舜华:“我们听见了,你和十一的动作可不小。下次别这么做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下次不会了。”弘晋抓了抓脑袋,很不好意思,“对啦,嫡额娘,昨儿下午有个宫女找你。”   “我记得你昨儿下午一个劲哭,还注意到有人找我?”石舜华十分诧异。   弘晋很不好意思:“我以为阿玛病了,太医说阿玛只是太困睡着了,我就不哭了。我跟段嬷嬷在院子里,看到晋江拦着一个宫女,不准她进来。我问段嬷嬷那个人是谁,段嬷嬷又问晋江,孙河说鬼见愁。嫡额娘,鬼见愁到底是什么?阿玛也说三弟和四弟是鬼见愁。”   “鬼见愁就是鬼见了都头痛,就是很烦人的意思。就像你三弟和四弟喜欢哭着玩,说哄都没用一样。”石舜华问,“弘晋,那个宫女以前来过么?” 第57章 圈养娈女   弘晋仔细想了想:“来过。啊, 我想到了, 她喊嫡额娘表姐。”   “我知道是谁了, 快回去吧。”石舜华随即叫阿笙去喊孙河, 确定是郭布罗秀逸,便丢开不管。   太子:“不问问她找你何事?”   “她真有事明儿自会来找我。”石舜华道, “爷就安心养身体吧。”   太子白她一眼:“说得好像孤得了重病一样, 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我们还都被你蒙在鼓里。”石舜华瞥他一眼, “两根百年山参,你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不会坏?不对, 铁打的身体也会坏。”   太子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后院走。然而他两天没吃没喝, 走得太急踉跄了一下,石舜华条件反射般扶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想松开,太子反抓住她胳膊,半个身子放她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摔下马,这事对康熙冲击太大。翌日太子精神抖擞去乾清宫,康熙看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也不说叫他坐下, 也不问他来干什么。   太子见状, 不禁琢磨, 这是什么情况?   康熙本以为太子会回去, 一本奏折看完,见太子还傻愣愣站着,颇为无语:“身体好了?”   “啊?昨天儿臣已经说了,是没睡好,睡一觉就好了。”太子后知后觉,“汗阿玛的意思叫儿臣回去歇着?”   康熙反问:“你说呢?”   太子噎住:“儿臣,儿臣谢汗阿玛关心。只是汗阿玛前天回来,许多事汗阿玛都不知道,儿臣得跟您说说。”   “阿兰泰、马齐、佛伦都知道,朕想知道什么会问他们。”康熙道,“后天早朝再过来。”   “嗻!”太子悻悻回去。   石舜华见他去而复返,顿时乐不可支。   太子狠狠瞪她一眼,就去东厢房看儿子。石舜华见状想跟过去,孙河来禀报,她表妹到了。石舜华想了一下,吩咐孙河把人带到惇本殿西暖阁。   “秀逸找我何事?”石舜华见着就问。   郭布罗秀逸准备好的说辞被她单刀直入般的问话打乱:“听说太子病了,秀逸担心表姐,前天过来您正在忙,秀逸没好进来。”   阿笙暗暗翻个白眼,明明是被晋江和孙河拦在门外,说得可真好听。   “秀逸有心了。”石舜华笑容可掬,“坐下吧。太子没生病,只是劳累过度,在马背是睡着了。”   “操劳过度?”郭布罗秀逸皱眉,太子这么能干,前世怎么还会被废?   石舜华心中一突,前世被废是什么意思?于是便问,“秀逸怎么了?”   “没,没怎么。”郭布罗秀逸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太子殿下他是处理政务累得?”   “表小姐你什么意思?”阿笙不悦地开口,“宫里人都知道殿下早出晚归,不是在武英殿就是在文华殿,一呆就是一天。”   石舜华佯装生气:“阿笙,闭嘴!我和秀逸说话有你什么事。秀逸,汗阿玛一走就是四个月,但凡殿下有所疏忽,这四个月也不会和汗阿玛在时一模一样。秀逸啊,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郭布罗秀逸连连摇头,想到上辈子在三皇子胤祉府上,早期的确没听说过太子有什么不好。康熙三十五、三十六年,康熙连续两年亲征准噶尔,京城也没出什么乱子,想来太子和现在一样勤勉。那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得真如传言太子得了失心疯,不能再当储君才会被废?   石舜华听到这里,觉得她明白了,一定是那时的太子表现得太出众,和康熙生了嫌隙,日积月累,父子俩的隔阂越来越深才会被废掉。   一旦太子被废,老大有勇无谋,老三品行不端,胤禛是个踏实肯干的,康熙想必是立胤禛为太子,所以秀逸以前才想着去胤禛府上,而不是当皇妃。   “秀逸,在想什么呢?”石舜华听明白自己想要的,也懒得再跟她周旋下去。   郭布罗秀逸猛地惊醒,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了什么,觉得太子昏倒不是累的。”石舜华提醒道,“是德母妃说的?”   “德妃娘娘没说,是听几个爱嚼舌根的太监说的。”郭布罗秀逸抬头看向石舜华,试图看清楚她的灵魂,“表姐,我还听说后宫又有个皇妃怀孕了,再生个皇子就是十七皇子了。你说皇上他到底打算生多少皇子啊,”   郭布罗秀逸心里猜测石舜华是不是和她一样带着记忆重生,嘴里却说皇子的事,顿时明白她想知道什么:“汗阿玛虽说四十有三,和殿下站在一块不像父子倒像兄弟,年富力强,别说十七皇子,再给殿下生十七个弟弟也正常。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再生十七个?”郭布罗秀逸惊呼出声。   石舜华微微颔首:“汗阿玛的身体比殿下还好,后宫又有那么多年轻庶妃,一人一个也有十七个。”   “可皇上都四十三了。”郭布罗秀逸开口,“万一皇子刚出生,他……”   石舜华笑道:“秀逸啊,你在宫里也有几年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呢。就说你主子德妃,生四弟的时候就是母凭子贵,封了德嫔。他日汗阿玛去了,诞下皇子的庶妃再如何年轻,内务府都要养她到老。   “以后儿子大了,为新皇效力,母凭子贵,还有可能被封为太妃。后半生不用看公婆脸色,不用为生计奔波,无论汗阿玛多大,多得是能想到这一点的庶妃乐意为汗阿玛生下皇子。再说了,汗阿玛才四十三岁,假如能像汉武帝那般长寿,汗阿玛去时,十七弟的额娘也有四五十岁了。我额娘,你姨母如今还没五十岁。”   富察氏没到五十就守寡,郭布罗秀逸搁心里一算,不得不承认石舜华句句在理,“是我没想明白。表姐,既然殿下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了。”   “阿笛,送送秀逸。”石舜华待她转身,脸色的淡笑隐去。   阿笙透过窗户看到郭布罗秀逸的背影,不禁皱眉:“表小姐到底来干么?”   自然是想弄清我是不是知道康熙有多少儿子,如果我知道,那说明我跟她一样带着记忆重生。可惜,我不知道,但我确实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一世。   石舜华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跟她的心腹大宫女说:“你以前说她想嫁给四弟。三弟和钟粹宫宫女的事估计吓着她,她这是犹豫呢。”   “犹豫什么?奴婢怎么没看出来?”阿笙好奇。   石舜华心想,这是我胡诌的,你当然看不出来:“是跟汗阿玛还是跟四弟。”   “什么?”阿笙捂着嘴巴,往四周看了看,见只有阿笛往这边来,小声说:“她是主子您表妹欸。”   石舜华笑道:“知道太皇太后的亲姑姑是谁么?”   阿笙回想一下,不禁惊叹:“皇家真乱。”   “更何况这事真成了,抬不起头,觉得丢脸的那位是汗阿玛,又不会是你主子爷,管那么多做什么。”石舜华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我怎么感觉又胖了。不能再这么下去,跟弘晋说一声,我陪他玩捶丸。”   “弘晋阿哥一准高兴地跳起来。”阿笙说着,顿了顿,“这事要不要跟爷说一声?”   石舜华:“殿下实诚,他提前知道了,回头汗阿玛问起秀逸的事,爷装的不像反倒引起汗阿玛怀疑。倒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待会儿殿下问起来,就说秀逸怕我太伤心来看看我。”   弘晋蹦蹦跳跳跟石舜华去东院,太子果然冲阿笙招招手,问她郭布罗秀逸过来干么。   阿笙按照石舜华的吩咐说,太子做梦也想不到他媳妇儿的几句很有可能影响别人一辈子,便跟去东院看一大一小玩捶丸。   太子见他大儿子手腕一动,鸡蛋大的小球就进了洞,很是容易。轮到他媳妇儿,不是差一点就是多一点,总能完美绕过地上的洞,不禁嗤笑:“你可真笨。”   “阿玛别这样讲,嫡额娘第一次玩,还没熟练。”弘晋扛着比他还高的捶柄,“嫡额娘熟练了,输的人就变成我了。”   石舜华只是挥动几下,就感觉有点想出汗。没想到看似很简单的小玩意却这般累人,便说:“弘晋,叫你阿玛试试。”   “试试就试试。”太子伸出一根手指,“今儿爷让你瞧瞧什么叫一杆进洞。”   石舜华不屑地嗤一声:“光说不练假把式。”   “今儿孤就叫你输得心服口服。”太子活动活动手腕,拉拉筋骨。   弘晋抬手捂眼:“阿玛,你快点吧,要晌午了。”   “别催。”太子走到小球边,回想弘晋的动作,轻轻一推,小球滚了两步,离洞还有三步之遥。   石舜华顿时喷笑:“一杆进洞。嗯,一杆进洞。”   “闭嘴!”太子恼怒,“孤第一次玩,还没掌握技巧。”   “嫡额娘也是刚玩。”弘晋提醒。   太子脸一热:“弘晋!”   “儿子什么都没说。”小孩下意识跑到石舜华身后。   太子见状指了指他:“给孤等着。”抬头就跟他媳妇说,“继续。”   “行,继续。”   “十一哥,待会儿去不去那边?”十二皇子指着东边,“不去的话,我就去陪苏麻姑姑用晌午饭。”   十一:“我今儿不去,你们想去你们去吧。对了,大哥和三哥去了没?”   “不知道。”十二皇子趁着师傅没注意,用书挡住脸,“但是我听七哥说他和五哥昨儿上午去看过二哥,这么一算只有大哥和三哥没去看过太子二哥,汗阿玛会罚他们吧?”   “不会。”坐在两人前面的十三皇子说,“顶多说他们兄不友弟不恭。为了这点小事骂大哥和三哥,大哥和三哥会更加不喜欢太子二哥。”   “就这么算了?”十二不信,“不像汗阿玛一贯作风啊。”   十四皇子啧一声:“那你说汗阿玛平时是怎么做?”   “汗阿玛从来不直接叱责大哥和三哥。”十一皇子把玩着像极了他自己的不倒翁,“他最喜欢的是借题发挥。”   十二仔细想了想:“最近没什么大事啊。”   六月十六,康熙回来的第七天,礼部官员赵谦早朝之上参刘不语圈养娈女。   娈女二字一出,满堂哗然,太子猛地回头。   康熙看到太子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诧异,不是太子授意?   太子妃不喜欢缠足的宫女,在康熙看来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刘不语险些把事情搞得他废了太子妃才能平民愤。   幸而太子妃聪慧,化险为夷,还把刘不语逼得差点辞官。康熙虽然不准太子和太子妃再提缠足一事,其实一直等着石家姻亲参刘不语。   左等右等没等到,康熙都快忘了,刘不语请辞。康熙怕此事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传出太子容不了言官的风言风语,当初才叫太子出面挽留刘不语。   康熙本以为此事算了了,看着赵谦,康熙记得很清楚,当初是他出言反驳刘不语。赵谦祖籍山东,和石家没任何关系。他来京城时石文炳也早已去了杭州。难不成跟刘不语有私仇?   “梁九功,呈上来。”   “嗻!”梁九功把奏折拿回来双手递给康熙。   康熙打开一看,上面连刘不语何事何地买了几个幼女都记得一清二楚。康熙眉头紧皱,再看刘不语来京不过十年,已经转手了二十多个女孩儿,家中还有一妻八妾,脸色顿时变了。   太子偷瞄康熙一眼,心头一悸。   啪!   太子下意识往后躲,低头一看,奏折摔倒他脚边,连忙说:“汗阿玛息怒。”   “皇上息怒。”被康熙吓一跳的文武百官反应过来,呼啦啦跪在地上,转瞬间只有储君太子站着。   康熙抬眼看到鹤立鸡群的太子一脸关切,不禁深吸一口气:“刘不语何在?”   “禀报皇上,刘不语告假了。”左都御史出列。   康熙挑眉,难怪赵谦直接说了“娈女”,还不见刘不语出列,“因何告假?”   “说是身体不舒服。”左都御史道,“这天忽冷忽热,大概,大概晚上着凉了,病了。”   “病了?”康熙冷哼,“女孩儿玩多了累得起不来了吧。”   “这,这微臣不知。”左都御史头皮发麻,“刘大人昨儿就没过来。”   康熙撩起眼皮:“昨儿没来?既然病得这么严重,以后也不用来了。”说着,话锋一转,“吏部尚书,顺天府尹何在?”   “微臣在。”   两名大员连忙抬头。   康熙并未叫起,而是继续说:“赵谦的奏折上写道,被刘不语厌恶的女孩儿都被转手卖掉,你二人务必查清那些女孩儿被卖去何地,除了刘不语,还有哪位御史参与。”   “臣等不敢!”   众人浑身一凛,连忙把自己摘干净。   满朝官员,康熙最在意的便是他的儿子们,而一众儿子最在意的又是太子。此事观太子的态度,看着太子长大,手把手把太子教成才的康熙很肯定和太子没关系。   太子没牵扯进来,康熙懒得听文武百官辩解:“明日早朝朕要看到结果,休想随便找两个替死鬼糊弄朕,朕还没老糊涂!” 第58章 杀人越货   下了早朝, 太子甫一到毓庆宫就挥退满室宫女、太监, 令张起麟和阿笙守在门口:“今儿早朝赵谦参刘不语, 这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不是我。”石舜华道, “二哥说过一次,但二哥没说什么时候, 也没说由谁出面。赵谦?这个名字好耳熟。”   太子盯着她:“这么快就忘了?赵谦的夫人是布贵人的妹妹。真不是你?”   “真不是妾身。”石舜华道, “妾身每天窝在毓庆宫里,除了额娘或者二哥, 爷可曾见别人进来过?”   太子:“你坐月子的时候都能把后宫搅得腥风血雨,小小的毓庆宫能关住你?”   “爷认定是妾身, 那就是妾身好了。”石舜华一脸无所谓。   太子心梗:“石舜华!孤跟你说正事,今儿孤一听刘不语圈养娈女, 险些吓呆。”   “汗阿玛怀疑爷了?”石舜华反问。   太子:“没有。汗阿玛很愤怒,没顾得搭理孤。等汗阿玛回过味有你受的。”   “爷, 咱俩是夫妻。”石舜华见康熙没怀疑太子,顿时放心下来,“夫妻一体噢。”   “孤捏死你。”太子朝她脸上拧一把。   张起麟和阿笙怕两人打起来,勾头看到太子的动作,张起麟搁心里冷哼一声。   石舜华握住太子的手,认真道:“这件事真是二哥安排的,我没有掺和。汗阿玛派人查也查不到妾身。更何况刘不语自身不正, 又不是二哥诬陷他。他也不是汗阿玛的心腹重臣, 汗阿玛不会因此怪罪赵谦。”   “汗阿玛令顺天府严查, 孤是怕牵扯出汗阿玛的心腹。”太子道, “刘不语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孤也没看在眼里。”   石舜华:“汗阿玛的心腹不是曹寅、李煦么?”   “你还敢提他俩。”太子瞥她一眼,“汗阿玛离京后孤派人查过曹家和李家,曹寅和李煦被罢官后,虽然没被抄家,但户部的人跟过去追账,两家得变卖大半家产才能还清。   “曹寅的娘,也就是汗阿玛的奶娘一看几辈子存下的家业还了亏空和欠银还剩一丁点,又哭又闹要见汗阿玛。户部那些人也不理她,干脆找几个商铺掌柜把曹家的东西卖了。曹、李两家带着剩下的家产回到老家,怕坐吃山空,曹寅和李煦如今已变成了庄稼汉。”   “李煦用那么多福寿膏还能拿得动锄头?”石舜华很怀疑。   太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用得着他亲自下田,买一片荒地请人开荒。”   “那也不错,富贵闲人。说实话,当初我叫崔掌柜把福寿膏送到江南,真没想到曹寅和李煦会用。”石舜华道,“曹家虽说是包衣,但曹家是汗阿玛的奴才,曹寅又不是没见识的土财主。   “福寿膏往外卖的时候,伙计每次都会提醒买福寿膏的人那东西有瘾,就这样他和李煦两人居然也能上瘾。”   “没什么见识的土财主反而不会买。”太子道,“一来知道赚钱艰难,二来胆子小。也只有李煦和曹寅那等人认为自己不会上瘾,今天尝一点,明儿尝一点,意识到不对想戒掉的时候晚了。”   石舜华:“还有啊,他们的钱来得也容易,用出去再多都不心疼。”   太子点了点头:“孤以前听说过一句话,晚年遭的罪都是早年做的恶。以前孤不以为意,但见曹寅和李煦的下场,去年这个时节,他们怕是做梦也不想不到世道变得这么快。”   “现在下面还在查福寿膏么?”石舜华问。   太子:“严禁。汗阿玛亲眼看到福寿膏的危害,每过一段时间都会问问,地方官不敢有所懈怠。   “对了,孤听四弟说去年年底出海的八旗兵丁从四弟那里得知这事是孤向汗阿玛建议的,托四弟给孤送海产。四弟告诉他们这事得向孤请示,孤还没答应四弟。你喜欢吃海产的话回头孤跟四弟说。”   “天气这么热,从天津卫运来会臭。”杭州离海近,石舜华在杭州那段时间三天两头吃海鲜。回京后很少吃,但也不想念,“跟四弟说算了。”   太子:“不会的。孤曾见过一种船,在船两边上凿几个眼,这边进水那边漏水,船里一直有活水。鱼虾放在水里,划到这边再把鱼虾捞出来,和刚从河里捕上来的没什么两样。”   “既然这样,那就叫他们送点过来。”石舜华说着,一顿,“听爷的意思他们赚不少钱?”   太子:“总共五千三百五十一人,一半人卖鱼,一半人出海。工部给做了十艘大船,十艘船带着渔民的船出海,东南海岛上面的渔民在海上遇到他们这么多人也不敢靠近。   “如今整片海域就他们一群人,没人跟他们争,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孤听四弟说,有些终于知道过日子的兵丁已经给家里修了新房。”   “那些人没抱怨在海上讨生活辛苦?”石舜华问。   太子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第一次出海的确有不少人抱怨过,但跟着渔民撒网,一网拉上来几千斤鱼,看到鱼像看到银子,他们就不抱怨了。”   “妾身以前听说海上有大风,跟四弟说说,遇到大风天气千万不能出海。”石舜华道,“八旗兵丁的日子好过了,汗阿玛高兴。一旦他们出了事,他们的族人去旗主那里闹,汗阿玛可就笑不出来了。到时候挨训的还是爷。”   太子:“听四弟说他们如今还不太懂海上的天气,都是跟沿海的老渔民一起出去。每次都是十艘船一起,有人管着不会出现这种事。”   “爷,四爷到了。”小顺子跑进来,“在前院东暖阁里等着爷。四爷还说请福晋一起过去。”   太子转向石舜华:“四弟找你?”   “妾身上一次见四弟是爷醒来那日。”石舜华问,“四弟没说什么事?”   小顺子仔细想了想:“四爷的脸色像是高兴又像紧张,反正挺复杂的。但没有害怕、难过那些,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太子:“那福晋跟孤一起过去看看。”   到惇本殿东暖阁,太子看到胤禛来回踱步,冲石舜华使个眼色。   石舜华问:“四弟,找我有事啊?”   胤禛猛地回头,看到太子和石舜华一起进来,张嘴就想说,一见张起麟也跟进来,倏然住口。   太子:“张起麟,你出去。”   “嗻!”张起麟走到廊檐下,面对着门口,瞅着别有人靠近。   “说吧。”太子道,“屋里没外人了。”   胤禛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别人,才小声说:“太子二哥,弟弟刚刚收到魏珠儿亲自送来的信,是天津卫那边送弟弟府上的,那群兵丁出事了。”   “什么!?”太子大惊,扭头瞪石舜华一眼,你个乌鸦嘴!   胤禛吓一跳:“您小点声。渔船大前天出海,昨儿回来的时候在东海碰到四艘船。那些兵丁听不懂船上的人说的话,跟过去的渔民说他们的口音和倭寇一样,那群兵丁一听倭寇,便拦着他们不准他们过去。两方人发生了冲突,那群兵丁拿着叉鱼的叉子和杀鱼的长刀把那群人剁了。”   石舜华目瞪口呆。   太子瞠目结舌,艰涩道:“然后呢?”   “人杀死之后直接扔海里喂鱼,船上的东西被他们分了。”胤禛道,“怕倭寇找来,昨天晚上连夜把倭寇的船给拆了。据信上说拆好之后天快亮了,才想起来跟京城说一声。”   “都毁尸灭迹了还有说得必要么?”太子很是无语,“那到底是不是倭寇?”   胤禛:“不知道。但在船上搜到不少刀枪。老渔民说就算不是倭寇也是海盗。”   “既然这样,死了就死了,不就四船人么。”石舜华道,“四弟别着急,还有什么一块说完。”   胤禛吞口口水,他二嫂就是他二嫂,四船人,说得可真轻巧:“那群兵丁有一半都是见过血的,倒不怕疑似倭寇的同伙找来。   “方圆几十里的渔民如今都跟着兵丁一起出海,倒也不怕倭寇。只是,万一日本国找咱们要人,汗阿玛怪罪下来,二哥,四船人命,弟弟该怎么向汗阿玛禀报?”胤禛并不在意疑似日本人死活,“总不能说语言不通,一言不合就把人剁了喂鱼了吧。”   “如今都靠岸了,那么多人掺和想瞒住也不可能了。”太子道,“就说他们先动的手,双方都有死亡,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尽量弄得人尽皆知,沿海渔民人人自危。再告诉出海的那群兵丁,最好再抓一群真正的海盗,这样以后也好堵日本人的嘴。”   “消息放出去好办。”胤禛道,“海盗可不容易找。”   石舜华:“海盗容易找,只是东海少。”   “二嫂知道?”胤禛忙问。   石舜华:“东南沿海多。去台湾那边逛逛,疑似海盗直接抓,反正咱们人多,即便不是也给他说成是。带回岸上,问清海盗是哪国人,叫他们来赎人。”   “对!”太子道,“就这么办。等等,告诉当地衙门,对方不带着重金来赎人,不准放。”   胤禛:“这是一定的。弟弟不要钱,那些跑到南海捉海盗的兵丁还得过活。”   “那这事就这么做。”太子道:“告诉那群人,海上的东西是无主的,谁弄到就是谁的。”   “啊?”胤禛瞪大眼,“二,二哥,您的意思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还可以大开杀戒?”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说:“伤了沿海的渔民,依法处置。”   “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滥杀无辜。”胤禛说着话,看向太子,“这事早晚会传到汗阿玛耳朵里。”   太子:“那你觉得汗阿玛会为了几个早已尸骨无存的倭寇而怪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   胤禛连连摇头:“汗阿玛巴不得他们一个比一个能干,一个比一个富裕。最好个个都生七个闺女八个崽,一年之内满人超过汉人。”   “所以你还顾虑什么呢?”太子问。   石舜华笑道:“四弟,你在信中别写得别那么直白。如果你怕和你通信的人留着信,事情败露推到你身上,那你就亲自去天津卫一趟。”   “我是得去一趟。”胤禛皱眉道,“我只是一个月没问,他们就能杀死四船人。长此以往下去还不得上天。”   死的不是大清百姓,太子毫无感觉:“你嫂子想吃海鲜,回来的时候带点来。”   “知道了。”胤禛道,“弟弟请二嫂出来,便是想问二嫂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石舜华:“我是个有口福的,什么都能吃,吃了还都没事。”   “弟弟告退。”   胤禛走后,石舜华看向太子,“海上的东西都是无主的?爷,你今儿可真叫妾身刮目相看啊。”   “福晋,这话是你说的。”太子道,“地上一颗枣都是有主的,海上千年的王八谁逮到就是谁的。若不是你提醒孤,孤也想不到。”   石舜华冷笑一声:“那爷最好再记住妾身的另一句话,你答应妾身以后不再收新人。”   “孤一直记着。”太子看向她的肚子,“但是孤若是再憋一年,可能真就憋坏了。”   石舜华顺着他的视线:“爷放心,妾身没怀孕,只是吃胖了。”说着,到门外就喊,“阿笙,去叫弘晋来陪我玩捶丸。”   “主子,福晋又叫大阿哥陪她玩,也不叫大阿哥看书。”李佳氏房里,宫女抱着弘皙进门就说。   李佳氏下意识站起来,看到弘晋扛着捶柄欢天喜地的往前院跑,叹气道:“儿大不由娘啊。”   “那您陪大阿哥玩。再这样下去,大阿哥都变成福晋的长子了。”   李佳氏嗤一声:“福晋再怎么喜欢弘晋,也不会把她当成亲儿子。”顿了顿,“别为我抱不平了。我本以为弘晋活不长,谁曾想他不但好好活着,今年只有过一次病。凭良心说弘晋那条命是福晋的,就算她想要弘晋,我这个当亲娘的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福晋嫁进来,爷来咱们这里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过来。我听说前几天福晋身上不舒服,殿下也是在东次间歇的。”   李佳氏眼神一暗:“爷以前爱美色,自从娶了福晋像转了性,我总不能在脸上划一道疤吧?”   “这…是不是福晋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了爷。”   “据说爷的弟弟们都喜欢福晋,福晋也对他们试了妖术?”李佳氏不想这样说,可她怕心腹为她出头惹到当家主母丢了性命。   “那群皇子哪是喜欢福晋,是喜欢福晋的东西。”   李佳氏嗤笑一声:“我如果拿出一箱金银珠宝给那群皇子,你觉得他们会要么?翊坤宫、永和宫什么没有?十皇子的两个舅舅都是朝廷重臣,额娘是贵妃,以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在乎福晋的几斤番薯和地蛋?”   “八哥,石家的地蛋和番薯该收了吧。”九皇子早上喝粥,觉得米和以往不一样,就问侍从怎么回事。侍从跟九皇子说他今儿吃的是新米,九皇子这才想到可以和大米一起煮的番薯。   八皇子翻开书架上的日历:“可能已经收了。”   “那我们还去不去?”九皇子问。   八皇子想了想:“汗阿玛今儿心情不好,明儿万一知道咱们没去上书房,跑到外面看庄稼,估计会大发雷霆。”   “这次不去,下次可就得等到十月份了。”九皇子道,“你前些日子还说,提前管内务府要养家银子,去外面买片地明年开春种番薯、地蛋和玉米。我们不提前跟石家讲好,他们把收上来的东西全卖了,你可就没有种子了。”   八皇子颔首:“你说的是,去东宫找二嫂,二嫂同意后,咱们再去找二哥。太子二哥如今还虚着,汗阿玛即便气得怒火中烧,也不会冲太子二哥发火。”   “弟弟就是这么想的。”九皇子见天色已晚,便先回房歇息。   翌日,晌午十一点两刻,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来到东宫。   太子还没回来,石舜华正在给两个儿子念《史记》,听说八、九、十找他,不禁问:“正晌午的他们找我什么事啊。”   “那三位爷很不好意思,难不成知道咱们宫里得了一船海鲜?”阿笙猜测,“谁告诉他们的?这鼻子也太灵了吧。”   石舜华:“今儿天气热,留够咱们吃晌午和晚上两顿的,剩下的都给他们带回去。对了,记得告诉他们的人,海鲜是四弟送来的。”   阿笙抿嘴一笑:“奴婢知道了。”   石舜华到惇本殿西暖阁,听到三人想去她庄子上看看,险些没反应过来:“一直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们不去了。”   “地蛋没成熟,我们去也看不到什么。”九皇子道,“二嫂的意思是同意了?”   石舜华笑道:“我可没权放你们出去。出宫这事你们得去找汗阿玛。”   “听乾清宫的王以诚说汗阿玛今儿早朝又发火了,好像查出几个大臣的癖好和刘不语一样,弟弟可不敢去找他。”九皇子道,“我们想去找二哥,请二哥帮我们说说。”   “你二哥回来了。”石舜华听他们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没坐下。面对着窗户站在,正好看见太子往后远去。   三人不约而同地拱手道:“劳烦二嫂喊一下二哥。”   石舜华轻笑:“小顺子,跟爷说我找他有事。”   “福晋,好了。”阿笙带着两个膳房人过来。   石舜华闻到海腥味,眼皮一跳,这丫鬟平日里扣扣搜搜,今儿动作怎么这么快:“进来吧。”   “嗻。”阿笙进来先给石舜华行了礼,然后又给三位皇子行了礼才说:“八爷,这是四爷上午送来的一些海产,吃的就是一个鲜,福晋觉得一顿吃不完就请三位爷帮忙吃吃。”   “谢谢二嫂。”八皇子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话说出来,突然想到阿笙的话,诧异道,“四哥送的?!” 第59章 皇上有请   阿笙笑着说:“是呀。四爷帮八旗兵丁解决了生计问题, 那些兵丁如今没多少闲钱, 又想感谢四爷, 就送四爷一船海产。四爷念着殿下, 便给殿下送来两筐。”   “听你的意思四哥府上有很多?”十皇子问。   阿笙:“具体有多少奴婢不甚清楚,反正有很多。膳房这会儿正在收拾, 做好了再给皇上送点。”   “那我们不要了, 给皇祖母和汗阿玛吃吧。”九皇子开口,“我们去四哥府上看看。”   石舜华瞥阿笙一眼, 就你话多:“晌午了,你们到四弟府上再回来下午还去不去上书房?”   “这……”九皇子犹豫道, “我们现在就去,走快点。二嫂, 告辞。”   石舜华顿时无语:“去跟你二哥说一声,在你们四哥府上吃了海鲜, 下午去我二哥庄子上看看地蛋和番薯熟了没。”   “对哦。”三人大喜,“谢谢二嫂提醒。”   康熙亲征期间,太子不但得代理政务,还得暂时当弟弟们的父亲,正应了那句长兄如父。   十一逃课,上书房师傅找上太子,太子随口问几句弟弟们的功课, 师傅把八皇子好一顿称赞。   太子后来留意几次, 发现他那个生母身份极低的弟弟很是聪明稳重, 在上书房很有威信, 不由自主地想到石舜华说过的话——李承乾和他很像,都是打小没了娘,有一群聪明能干且不省心的弟弟。不过,太子不急,弟弟们能干又如何,他媳妇儿一打四还能碾压。   正因注意到八皇子有分寸,太子交代他们多带几个侍卫,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就放他们出去了。   下午两点一刻,上午生了一肚子气的康熙出来散散心,发现东南角上书房大门紧闭,不禁皱眉:“朕记得射箭课是四点,今天怎么这么早?”   梁九功顺着康熙的视线:“哦,阿哥们下午都没来上课。”   “没来?”康熙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梁九功惊讶:“皇上不知道?”   “朕应该知道什么?”康熙反问。   梁九功:“阿哥们没向您请假?”   “汗阿玛怎么在这儿?”太子越过日精门,看到康熙在院子里站着,“儿臣正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康熙收回视线,转向太子,“刘不语的事?”   太子愣了一瞬,失笑道:“不是的。今儿晌午汗阿玛吃的海参和鲍鱼不是内务府送上来的,是儿臣宫里送过去的。”见康熙诧异,太子继续说,“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兵丁送给四弟,四弟送给儿臣的。八弟,九弟和十弟得知四弟那里有海——”   “等等,他们仨怎么知道?”康熙问出口,猛地睁大眼,“又去你那里打秋风?!”   太子很想点头:“不是,弘晏额娘觉得我们吃不完,收拾一点叫他们仨带去南三所。他们没要,托儿臣跟汗阿玛讲一声,他们去四弟府上吃。”   “难怪呢。”康熙冷笑一声。   太子不明所以,试问:“下次儿臣叫他们自己跟汗阿玛说。”   “太子爷,您自己看。”梁九功指着南边。   太子转头,不明所以:“看什么?”   “都出去了。”梁九功道,“门关上呢。”   “都,都出去?”太子愣了愣,“汗阿玛的意思十一弟,十二弟,小十三和小十四也出去了?”   “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会站在这里?”康熙瞥他一眼,叹气道,“保成啊,朕知道你难做。你不帮他们向朕请假,小九那个鬼小子又得念叨你小气,你帮他们也要得先查清楚。朕若是不出来看看,朕和你都被蒙在鼓里。”   太子眉头微蹙,他爹这话啥意思么?每个字都能听懂,搁一块却糊里又糊涂:“那儿臣下次一定查清。汗阿玛儿臣还有件事向您禀报。”   康熙:“什么事?”   太子轻咳一声,康熙精神一震,大事?   “四弟说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兵丁回来的路上撞到四条日本国的船,双方发生争执,日本国的船被几个兵丁捅漏了,四条船都沉到了海里。”太子说着话看了看康熙,见他神色如常,“那群兵丁怕日本国找咱们要人,吓得上岸就向四弟禀报这件事。四弟昨儿下午去了一趟天津卫,今天上午才回来。”   “保成,说实话。”康熙道,“真要是这么简单,老四大可不必找你。”   太子心中一凛:“四弟说那些兵丁就这么跟他说的。”   “行啊,学会一起糊弄朕了?”康熙看向太子,似笑非笑地问:“船漏了,人呢?”   太子浑身一僵:“自然是跟着船沉入海底了。”   “四条船上的人没有一个会凫水,静静地看着船沉,跟着船一起死?”康熙嗤一声,“撒谎都不会,还想包庇那群无法无天的。人是不是全被他们弄死了?”   太子下意识想点头:“双方发生争执,有死伤也是在所难免。”   “十艘船,三千多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那四条船上的人淹死。更何况他们没有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子,“若还有一个活口,朕这身衣裳立刻脱给你!”   太子拱手道:“儿臣不知。”   “死鸭子嘴硬。”康熙淡淡地瞥他一眼,“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着啊。”   太子:“儿臣遵命!”   “滚!”   太子一溜烟回东宫。   康熙顿时气得出去多进气少。   梁九功吓得连忙说:“皇上息怒,太子殿下早两日还在床上躺着,可能真不清楚。奴才去请四爷进宫?”   “请什么情?没听太子说,胤禛昨儿告诉他的。”康熙长叹一口气,“这么久了,他和老四早对好口供,朕问老四也问不出什么。再说了,这事发生在海上,人没了,船也没了,那群人怕朕追究,估计比太子推得还干净。”   “那死无对证啦?”梁九功顿时明白了,不是太子胆太大,而是他料定康熙不信他的说辞也无可奈何,“那日本国那边?”   “东海是咱们的地方,日本国一声不响跑到东海,被当地渔民当成倭寇也是他们活该。”康熙道,“小八他们几个一回来,就叫他们来见朕。”   九皇子望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地蛋和番薯,不禁感慨:“咱们来得真巧。晚来两天就错过了。”   “庆德,你刚才说这些地蛋有一万斤?”八皇子绕着地蛋堆转一圈,“两亩地的?”   庆德:“禀报八爷,是的。庄子上的百姓前几天忙着收小麦,这两天才得闲收地蛋,如今还有八亩地的地蛋没有收。”   “地蛋多少钱一斤?”胤祯好奇地问。   庆德:“太子妃的五谷丰登店如今卖三文钱一斤。这些地蛋拉出去,会卖一文钱两斤。所有地蛋收上来会卖一文钱三斤。”   “差这么多?”胤祯惊讶道。   庆德:“去年地蛋少,开春后地蛋发芽,发了芽的地蛋又不能食,五谷丰登店若不是为了吸引客人,早就把剩下的几百斤地蛋给太子妃送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只卖五斤。”   “二嫂会做生意。”九皇子若有所思道,“庆德,我五哥出宫时,汗阿玛给他一处庄子,五哥也想种点地蛋留着自己吃,回头能不能给我留几百斤,直接送到我五哥府上。”   “瞧九爷这话说的。”庆德笑道,“奴才庄子上能见五万斤地蛋,你二嫂的三个庄子能见三十万斤地蛋。这么多地蛋出来,京城百姓一天三顿吃地蛋也得好些时日,几百斤算个什么。待会儿就给五爷送过去。”   “三十万斤?”胤祥惊呼,“二嫂怎么种这么多?”   “不是太子妃要种的,是懂农事的庄头要种的。”庆德道,“番薯也种了不少。听洋人说这东西和番薯一年可以种两次。过几天还能再种一季,深秋时收上来不耽误种油菜。”   八皇子拿一个足足有一斤多的地蛋:“九弟,五哥如果也想种,不如直接来找庆德拿种子,省得庄上的百姓去教五哥的人种地蛋。”   “这东西埋在地里就好了,连大粪都不用。”庆德道,“五爷庄上的百姓一看就会,不麻烦。”   九皇子道:“那就别给五哥送了。庆德,我们出来的时候二嫂叫我们帮她带点回去,你给我们装两袋子。”   庆德很想问,是你想要两袋吧?但这话说出来很没意思,便叫家人装四麻袋,足足有八百斤,用两辆驴车拉去紫禁城。   胤祯见状,忍不住跟胤祥说:“二嫂的二哥跟二嫂一样大方欸。”   “都比太子二哥大方?”十三皇子胤祥看向他,“是不是?”   胤祯噎住:“我没那么想。”   “但你想这么说。”胤祥道,“二哥是太子,将来是皇上。咱们帮二哥做事,朝廷就养咱们,咱们不帮二哥,到死也不过是贝勒。二哥又不用求着咱们帮他,他有必要对咱们大方么?   “大哥整天想着跟二哥掰手腕,也没见他对咱们和颜悦色。咱们去东宫拿东西,二哥没叫人把咱们打出去,已经够大方了。”   “我只说一句欸。”胤祯伸出一根手指,“你比四哥还能唠叨。”   “我只是提醒你,嘴上说说就好了,别心里也觉得二哥小气。”胤祥道,“咱们今儿晌午吃的那些海产,四哥说他是沾了二哥的光。二嫂的心腹丫鬟却把功劳推到四哥身上,这还不叫大方?”   “十三,十四,你俩嘀咕什么呢。”八皇子到马车边,见少了俩人,回头一看,两个小弟还在地蛋堆旁,“快点,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回宫。”   “知道了。”十三拉着十四跑过去。   下午四点三刻,七个皇子把两车地蛋送到东宫。   石舜华走到前院便看到两名侍卫正在卸地蛋:“怎么带这么多?”   “庆德说地蛋可以炒着吃,蒸着吃,炖着吃,还可以切成条做地蛋饼。”十一皇子笑着说,“还可以分给我们一些吃。”   “给我们留一袋,给汗阿玛和皇祖母送一袋,剩下两袋你们带回去。”石舜华道,“别卸了,你们人多,正长个,吃得多。”   “谢谢二嫂。”地蛋不值钱,八皇子也没跟石舜华客气。   两袋地蛋拉到南三所,八皇子给延禧宫送二十斤,九皇子给翊坤宫送二十斤,十四皇子给永和宫送二十斤。轮到十三皇子,因他生母是庶妃,便没越过惠妃、宜妃和德妃三人,只给他额娘送去十斤。   几位皇子分地蛋的时候,王以诚跑到阿哥所,险些被倒在院子里的地蛋搬到。看到一群小皇子都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侍从称地蛋,无语又好笑:“各位爷,皇上有请。” 第60章 东宫真好   八皇子猛地抬头:“汗阿玛知道我们下午没去上书房?”   “太子二哥说的?”十一接着问。   王以诚笑道:“皇上发现的。太子爷只说各位爷去了四爷府。”   “算太子二哥还有点良心。”胤祯啃着香喷喷热腾腾的地蛋饼, 眼角的余光瞧见胤祥端着碟子, 碟子里面的地蛋饼都切成小块,啧一声:“十三哥, 你够了啊。”   胤祥白他一眼:“我喜欢这样吃。八哥,给你一双筷子。”   “十三爷, 皇上请您过去。”王以诚不得不再说一遍。   胤祥颔首:“听见了。汗阿玛这个点叫我们过去, 不是骂我们就是罚我们, 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十三爷,醋溜地蛋丝做好了。”膳房人出来说。   胤祯抬抬手:“端过来。九哥, 叫奴才收拾, 赶紧洗洗手。待会儿还有地蛋炖小鸡。”   “皇上还没用晚膳。”王以诚见一众小祖宗真打算吃饱了再过去, 格外想念对他极为冷淡的太子,起码太子不会晾着他,也不会叫他干等。   八皇子擦擦手:“正好。你回去一趟, 吩咐膳房给汗阿玛加两个菜,醋溜地蛋丝和地蛋炖小鸡。”   “八哥,不成,鸡肉炖烂才好吃。”胤祯道, “时间来不及, 换成地蛋饼。王以诚, 如果怕汗阿玛罚你,就在日精门门外等我们。”   “嗻!”王以诚迈开步子跑到御膳房, 见果真有地蛋, 便交代膳房总管, 加上地蛋饼和醋溜地蛋丝。随后又跑到日精门门外。但王以诚没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外,而是站在墙角,小声喊,“孙河,孙河。”   吱呀一声,门打开,“谁呀?”孙河往四周看了看。   王以诚腾一下跑过去:“是我。”   “大晚上的你不在皇上跟前听差,找我干啥?”孙河不解。   王以诚把他到南三所的事说一遍,叹气道:“皇上使我喊阿哥们,我没把人喊来哪敢进去啊。门关上,陪我说说话。”   “我也不能陪你太久,我们宫里开饭了。”孙河道,“晋江正在东院用饭,待会儿就轮到我。”   王以诚一喜:“也是做地蛋么?”   孙河摇头:“没听福晋说,可能吧。不如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看看?”   “行啊。”王以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孙河瞥他一眼,笑了笑。再回来手里端着两个碗,每个碗上有个大馒头。王以诚没看清楚,天色太暗,但他闻到了香味,“什么东西?”   “猪肉炖地蛋。”孙河道,“一人一碗,但没有汤。”   王以诚眼中一喜:“谢了。”   “客气。”孙河倚在门,“王公公,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啊。按理说你在乾清宫当值,吃得应该不错,怎么每次来我们这里都跟没吃过饭一样?”   王以诚咬着暖糯的地蛋,喟叹:“你们东宫的膳房被太子妃整顿一顿,后来又换了几个人,没人敢把剩下的东西昧下。   “皇上的膳房里有几十个人,无论剩下什么都能被他们祸害的一干二净,根本轮不到我们。哪像你们,太子和太子妃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太子妃没来的时候我们也吃不上。”孙河道,“我们也知道殿下一个人一天最多吃三斤猪肉,内务府送来几十斤,剩下都被孙嬷嬷那帮人祸害了。”   “我说的就是如今。”王以诚夹快肉塞到嘴里,愣了愣,“红烧肉?”   孙河只顾得吃菜,没看到王以诚不敢置信的样子,便说:“二阿哥想吃红烧肉,内务府送来的肉一直在冰里放着,阿筝见还有不少,就叫膳房把所有带皮的猪肉都做成五花肉。给主子的送过去,膳房就把剩下的五花肉倒锅里,切一堆地蛋搁一块炖。大家没意见,晚上便这么吃了。”   “无需向太子妃禀告么?”王以诚很惊讶。   孙河:“每次做饭前膳房都会询问阿筝,阿筝把主子要吃的挑出来,剩下的随便膳房做。膳房如果不嫌麻烦,做的和主子一样也成。不过,我们宫里百十口人吃饭,膳房那些懒货宁愿不吃也不做。”   “太子妃人真好。”王以诚羡慕。   孙河:“我们主子的确仁厚。不过,听十一爷说,也是我们主子有钱,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会这么由着我们。”   “说我什么呢?”   王以诚一哆嗦,连忙起身:“禀报十一爷,奴才和孙河说太子妃人好,正说着十一爷也说过太子妃人好。”   “你这奴才有眼光。”十一见他端着碗,勾头一看,碗底黑乎乎两块,“什么玩意?”   孙河:“禀报十一爷,红烧肉。”   “啧,东宫吃的真好。”慢一步的十四正好听到,“难怪你这奴才喜欢往东宫来。”   王以诚笑道:“十四爷都喜欢来东宫,奴才也不敢不喜欢啊。”   十四噎住,抬脚就要踢他。   八皇子拦住:“汗阿玛该等急了。”听说王以诚碗里还有东西,“你吃吧,我们自个过去。”   “谢谢八爷。”   “八哥,你说汗阿玛会怎么罚咱们?”西暖阁越来越近,胤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   八皇子:“进去别多嘴,听我说。”   康熙已经打算好怎么惩罚逃课的儿子们。然而,八皇子一句一亩地能产五千斤地蛋,把康熙亟待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康熙很关心百姓生活,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过什么东西一亩地能见五千斤,哪还顾得追究儿子们逃课。   随即便吩咐宫人搬来绣墩,让儿子们坐下回话。   八皇子把下午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康熙当即就要宣懂农事的官员。   梁九功不得不提醒:“皇上,您还没用晚膳。奴才听说太子妃着人送来几十斤地蛋,晚膳可能就吃八爷口中的地蛋。”   “这个地蛋就是你们下午从庆德那里带回来的?”康熙问。   八皇子:“儿子本来跟庆德说带两袋就可以。庆德太客气了,给儿子收拾了八九百斤。”   “你们这么多人过去,庆德好意思给两百斤么?”康熙看他们一眼,突然想到他为什么把他们找来,“太子跟朕说小八,小九和小十不在上书房,十一,十二,小十三,小十四,你们四个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拜托二哥跟汗阿玛请假了。”胤祯想也没想,张口就说:“大概二哥忙忘了,忘了跟汗阿玛说。”   康熙毫不意外胤祯这么说:“哦,这么说是太子的错了?”   “不是。”胤祥拉住胤祯的胳膊,“儿子听说黄河下游每年七八月都会发大水,东南各地时有大风,就想着如果地蛋真像石家说的那般每亩地能见几千斤,遇到洪涝时,拉地蛋和番薯气赈灾——”   “怎么又有番薯?”康熙正想听胤祥会怎么编,“番薯每亩也能见这么多?”   胤祥起身道:“儿子不知,今儿听庆德说得先把地蛋收上来再收番薯。这次种的番薯又称春番薯,秋天还能再收一次。汗阿玛,八哥还说,如果贫苦百姓都种上一亩番薯,今年冬天就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康熙若有所思道:“十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每亩地只能见一千斤地蛋,朕不在乎你们口中的地蛋,朕会怎么罚你们?”   “汗阿玛,儿子相信二嫂。”八皇子也站起来,“二嫂没有必要骗儿子。”   康熙坐直:“合着你们就觉得只要跟朕说地蛋亩产高,朕一定不会罚你们?”   八皇子头皮发麻,暗叫一声,完了!硬着头皮道:“汗阿玛,儿子也是想为汗阿玛分忧。”   “番薯和地蛋见得多,太子不会告诉朕?”康熙瞥把儿子一眼,“用得着你这个还在上书房的阿哥?行了。念在你们还记得百姓生活清苦,每人写一百篇大字。明儿这个时辰交给朕。”   “汗阿玛……”胤祯苦着小脸。   康熙道:“嫌少?那就——”   “不少,不少,刚刚好。”胤祥开口,“儿子遵命。”   胤祯连忙说:“儿子不打扰汗阿玛用膳,儿子告退。”到门口就大叫,“要死啊,一百篇大字。”   “小点声。”胤祥捂住他的嘴巴,“八哥,九哥和十哥向汗阿玛请假了也得写,他们还没说什么呢。”   胤祯瘪瘪嘴:“太子二哥也真是的,干么不给咱们请假啊。”   “太子爷不知道十四爷今天下午也出去了。”站在廊檐下的王以诚小声提醒,“赶明儿见着几位爷,太子爷很有可能会问几位爷今天下午出去为什么不告诉他。”   胤祯呼吸一窒:“十三哥,记得提醒我碰见太子二哥绕道走。”   “怂货!”十皇子白他一眼,“太子二哥最多不拿正眼看你,至于么。”   胤祯摇头:“我才不怕太子二哥,我是怕他跟四哥说。四哥那张嘴啊,能唠叨死我。真好奇太子二哥怎么受得了他。”   “福晋,大嫂怀孕了,你知道么?”太子跟着石舜华进卧房就问。   石舜华脚步一顿:“爷听谁说的?”   “大哥告诉孤。”太子说着,一顿,“其实也不是他告诉孤。今儿下午,我从乾清宫出来,正好碰到胤禔往外走。孤见他一脸喜色,看到孤还给孤行了礼,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侍卫见我愣住,便问孤怎么了。孤也没多想,就说大哥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侍卫说昨儿见大哥请太医,太医回来的时候也挺高兴,可能是大福晋又有了。”   “爷的意思大嫂这胎是阿哥?”石舜华道,“弘晏和弘曜出生前,妾身都不敢断定他俩是阿哥。”   太子:“你怀的是双胎,扁鹊在世也不敢肯定是男是女。太医院有几个御医能诊出男女。大哥这么高兴一准是阿哥。”   “改天妾身去皇祖母那里坐坐。”石舜华道,“顺便探探惠母妃的口风。”   太子:“惠母妃想抱孙子都快魔怔了,你可别招惹她了。”   “我又不会对大嫂做什么。”石舜华道,“更不会说大嫂这胎是格格这么白痴的话,我只是去恭喜她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太子无语:“你这么说比直接说大嫂怀的是丫头还膈应人。”   “不然妾身做什么?真跟她话家常啊。”石舜华道,“大哥总喜欢针对你,妾身想跟惠母妃交好也不可能。对了,刘不语牵扯出了几个人官员,汗阿玛还叫顺天府继续查?”   “督察院也参与进来了。”太子道,“就是小八他们拉着地蛋回来的时候。”   石舜华不禁叹了一口气:“妾身又给你树敌了。”   “你早几天还跟孤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道,“就算你现在不得罪他们,将来孤也会清理掉那些人。再说了,孤是不是太子不是他们说了算,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别说他们了,早点歇息,省得汗阿玛一看到孤眼底乌青就没好脸。”   睡到自然醒的太子眼底没有乌青,很关心太子身体的康熙没摆脸色。反倒是一向爱去东宫打秋风的小皇子们碰见太子冷哼一声。   太子下意识回想:“孤没得罪他们吧?”   “皇上昨儿晚上罚几位阿哥呢。”张起麟道,“奴才今儿早上起来,看到晋江和王以诚站在门口聊天,走过去听见他俩说一人一百篇大字,还不能耽误功课。”   “活该!”太子道,“孤昨儿好心给他们请假,还被汗阿玛数落一顿。对了,你使个人去找索额图,叫他饭后来见孤。”   太子有几个月没有私下见过索额图,以致于索额图闲下来就开始琢磨太子到底怎么了?太子妃是个厉害的,但并不美,没道理把太子的魂勾走啊。   难不成是傅达理和庆德跟太子说了什么?太子选择亲近妻族,疏远母族。   以往整日里琢磨康熙心思的索额图这几个月盯上太子,然而,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还亲眼见到太子昏过去。   索额图活了一把年纪,跟着康熙擒鳌拜,平三藩的时候也没怯过谁,反倒差点被太子吓尿。   这些天索额图一直想见太子,可每次下朝,太子不是被康熙留下来就是一眨眼就跑个没影。索额图怕惹太子厌恶,便没有像以往一样去东宫找太子。   毕竟,论亲疏远近,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公,而且太子还不止一个叔公。更别说太子的舅舅还在。他日太子登基,想找个人替代他这一脉在赫舍里一族的地位,轻而易举。   乍一听太子找他,索额图放下喝了一半的粥就去东宫。   太子见着索额图就请他先坐下。   有了危机感的索额图可不敢像以前那般以太子的长辈自居:“下官刚吃了早饭,站着正好消消食。”   太子瞥他一眼,笑道:“孤先前筹备粮草时听说兵部尚书索诺和有很大问题,当时汗阿玛还没回来,孤怕兵部出现变故,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如今虽然大军还未回来,但汗阿玛在宫里,这天下就乱不了。孤想问问叔公对那个兵部尚书了解多少。”   索额图脸色骤变:“殿下要查索诺和?”   “孤不但要查他。”太子走到索额图身边,笑着说:“国之蠹虫孤要一个个拔去。”   索额图心中一凛:“殿下如今是储君,日后就是君,应该的,应该的。”   “还是叔公最懂孤。”太子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到案几后坐下,“那叔公就跟孤说说兵部的事吧。”   “兵部有不少纳兰明珠的人。”索额图说着,一顿,“其实也是大皇子的人。纳兰明珠不但在兵部安排人,下官还听说纳兰明珠下一步是翰林院。”   “翰林院那些人都是汗阿玛亲自选的,纳兰明珠能插的进去?”太子挑了挑眉。   索额图往外面看了看,见张起麟守在门口,坐下小声说:“会试查的严,但想塞几个人进去对明珠来说轻而易举。名次极有可能二甲靠后,不是状元也不太差,塞进翰林院,翰林院那些老学究也不好说什么。”   “看来大哥最近是太闲了。”太子蹲守后悔拦着石舜华找惠妃聊天,“你怎么肯定名次靠后?”   索额图:“明年张英第二个儿子会下场。好像叫张廷玉,年龄不小了,原本打算上一次就参见,但张英是主考官,为了避嫌,就拖到明年。   “据说张廷玉有状元之才。京城都在传明年状元非张家二郎不可。好些江南学子去年已来到京城,其中有个叫沈竹的人也挺有才,还有他的好友戴铎。已有人私下设局,一甲非他仨莫属。”   “叔公,沈竹和戴铎这俩人孤不知道,就不做评价了。”太子道,“张廷玉绝不可能进一甲。”   “为什么?”索额图脱口就问。   太子道:“因为他父亲是比泥鳅还滑溜的老狐狸张英。张英整日里装鹌鹑,怎么允许他儿子锋芒毕露。别忘了,张英的长子在詹事府,张英又是汗阿玛极为倚重的老臣。”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确不是张英的为官之道。”索额图仔细想了想,张英一向谨小慎微,为了避嫌愣是把二儿子拖到二十六七,“下官老了啊。”   太子:“叔公不老。孤就没想过会试的事,叔公却注意到了。叔公,继续。”   “除了下官刚才说的三人,还有几人极为出彩。”索额图道,“会试开始前皇上有派人去查学子品行的习惯,明珠弄假也不敢弄得太明显。前面的名次被他们这几位分掉,之后是二甲往后。”   “原来如此。”太子道,“叔公,这事你不用管,也别跟明珠学。回头把名字给孤,孤找机会把他们还给明珠。”   “殿下心里有数下官就放心了。”   太子:“叔公费心了。那咱们就继续说说兵部吧。兵部哪几个人是叔公的?”   索额图眼皮猛一跳:“殿下真要查兵部?”   “孤要查,但并不是立刻向汗阿玛禀报。”太子道,“费扬古大将军还在前线,孤不能让将士们寒心。汗阿玛已经决定明年把四妹送去蒙古,虽然和汉朝的和亲意义不同,但孤也不能让爱新觉罗家的女人被人看轻。”   索额图眨了眨眼睛,心中纳闷,太子从没关心过远嫁的公主,今儿怎么突然提起?   康熙不在京城时,太子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精力关心明年嫁人的四公主。但是为了应付索额图,只能拉出四公主,“难不成兵部尚书是叔公的人?”   “不是!”索额图否决的太快。   太子往后一仰,“叔公,孤一直很敬重你。”   “兵部侍郎是下官安排的。”索额图道,“索诺和干的事,许多都是他的主意。”   太子:“可惜全是馊主意。”   “意见有用的话,兵部侍郎永远都是兵部侍郎。”   太子撩起眼皮:“叔公,兵部就拜托你了。”   “殿下……”   “汗阿玛叫孤少操心,多歇息,孤也是没办法。”太子说着,一顿,“你看,太子妃又着人过来提醒孤该歇息了。”   索额图回头一看,阿笙站在门口:“太子妃她……”   “汗阿玛令太子妃看着孤。”太子道,“孤这几日喝药膳都快喝吐了。”   索额图一听“药膳”二字,顿时想到太子的身体虚的厉害。太子有个万一,兵部全是他的人也没什么用:“下官告辞,兵部的事交给下官,太子尽管放心。”   “交给叔公,孤自然放心。”太子送索额图到门口就回后院,“福晋找孤?”   “妾身找人打听过了,大嫂这胎是阿哥的可能性很大。”石舜华道,“大哥可能得好一阵嘚瑟,爷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一个,孤两个,有什么好嘚瑟。”太子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不禁笑道,“明儿下朝孤拉着大哥往这边来,你带着双胞胎去前院,叫大哥看看咱们的儿子。”   “大哥得气得三天吃不下饭。”石舜华笑道,“汗阿玛若是知道了,也得数落你。”   太子无所谓道:“他不在孤面前嘚瑟什么事都没有。他敢膈应孤,孤膈应死他。不过,说真的,上次听你说大嫂的身体并不如你好,就算这胎是阿哥,也没咱家那俩鬼见愁壮实,孤就让他嘚瑟又何妨。”   “爷怎么又说他俩是鬼见愁?”石舜华无语。   太子:“孤也不想。可他俩的脾气太臭。长大了估计比十四弟还烦人。”   “主子,四福晋来了。”阿笙出现在门口。   石舜华蹙眉:“四弟妹怎么来了?” 第61章 探听消息   太子:“你过去看看。”   石舜华到惇本殿西暖阁。四福晋猛地起身:“二嫂。”   “坐啊。”石舜华说着话坐到罗汉床另一侧, 胳膊放在床上的方几上, “从永和宫来的?”   四福晋:“我还没去额娘那里。”走到石舜华对面,很是赧然道, “二嫂,你看我有没有长高一点。”   “啊?”石舜华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她说什么, 顿时想笑, “这才多久啊。脸色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听说大嫂怀孕了,也想生孩子?”   四福晋脸色微红:“额娘一听说大嫂怀孕了就把我叫过去, 得知我还没动静, 就请太医给我开药。”   “你体寒?”石舜华问。   四福晋:“没有。太医不知道我暂时不想生孩子, 就说我一直没动静可能是因为年龄还小,请额娘放宽心。但额娘还是叫太医开了几幅药。”   “是药三分毒,没病喝什么药。”石舜华说出口, 见四福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想了想,“阿笙,去看看弘晋在不在他房里。”   阿笙:“大阿哥自从听您说八月十六就送他去国子监, 这些日子也不玩了。每天窝在房里看书习字, 说是不能给爷丢脸, 不能让国子监的学子看轻,可勤奋了。”   “叫他过来。”石舜华道, “就说我有事找他。”   四福晋忍不住问:“弘晋不去上书房?”   “弘晋才四周岁, 去上书房也得后年秋天。”石舜华道, “但他嫌上书房每天寅时就得起来,便不愿意去。我想着他还小,就送他去国子监玩两年。他在国子监学不到东西,即便他后年不愿意去上书房也得把他送进去。”   “嫡额娘,您找我?”弘晋蹬蹬跑进来,一看还有个陌生女子,猛然停下,“这位是?”   石舜华:“你四婶。”   “弘晋见过四婶。”小孩连忙行礼。   石舜华指着弘晋:“你应该听说过弘晋身子骨不好。弘晋,告诉你四婶,你的身子骨怎么变好的。”   “嫡额娘养的。”弘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呼吸一窒。   四福晋“扑哧”笑出声。   石舜华扶额:“弘晋,你四婶也想像你一样吃得胖乎乎的。”   “啊?这样呀。少吃药多吃饭。”弘晋道,“小病小痛忍一忍就过去啦。”   石舜华:“行了,你四婶知道了,玩去吧。”   “嫡额娘,我不能再玩啦。”小孩道,“我得去背书。”   “嗯,弘晋长大了,懂事了。”弘晋脸色一喜,石舜华话锋一转,“师傅没教的都会了,师傅教的时候你学什么呢?”   弘晋张了张嘴:“再,再学一遍。”   “师傅要求你一篇文章念十遍,你都会背了,还继续念?”石舜华问。   弘晋想点头,但他知道如果他会背了,他才不想念:“我去找十一叔玩?”   “你十一叔前些日子落下太多功课,不能跟你玩了。”石舜华道,“你阿玛在后院书房里,你去找你阿玛,说我叫你过去的。”   “谢谢嫡额娘。”弘晋跟太子不熟,不太敢往太子面前凑,但在弘晋眼中他嫡额娘比他阿玛厉害,石舜华这么一说,小孩顿时不怕他阿玛了。   四福晋看了看弘晋,又看了看石舜华,不太敢相信她的眼睛,“二嫂,弘晋是李侧福晋的儿子吧?”   “知道你想说什么。’石舜华笑道,“弘晋是庶出,聪明能干太孙也轮不到他。他威胁不到弘晏和弘曜,我也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对他好,无论他念不念我的好,殿下看在眼里都会感激我。”   四福晋知道理是这个理,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别的女人给太子二哥生的孩子,整天在您面前晃悠,您不觉得堵得慌?”   石舜华不答反问:“德母妃见到整天跟十四弟一块玩的十三弟,有没有跟你说过看见十三弟就烦?”   “没有。额娘不止一次说幸亏有十三弟看着十四弟,否则十四弟得天天闯祸。”话说出口,四福晋愣住,“额娘真不讨厌十三弟?”   “汗阿玛那么多儿子,德母妃若是见到一个生一次气,气得过来么?”石舜华笑道:“惠宜德荣四位母妃从不在乎汗阿玛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儿子,只在乎汗阿玛对她们的态度。再说了,她们在意也没用,皇额娘都没拦住。”   石舜华口中的皇额娘只有一个,赫舍里皇后,康熙的元后。   四福晋以前听别人说起过,康熙和元后感情很好,但元后在时,康熙照样宠幸别的女人,孩子一个接一个生,不禁羡慕:“二嫂的心态真好,我就不如您。”   “无论四弟有多少女人,你稳住,四弟他日昏了头宠妾灭妻,汗阿玛第一个不同意。”石舜华道,“四弟是个拎得清的,我说的这种事不会出现。”石舜华道,“那就说我,像大嫂一样连生四个丫头,以后不能生了,太子也不敢跟汗阿玛说废掉我。   “再说皇祖母,不是汗阿玛的生母,汗阿玛可曾亏待她?大清讲究孝道治天下,庶子敢苛待嫡母,仕途也就到头了。所以,不要急,她们有能耐就叫她们生,左右越不过你。还是四弟催你了?”   “没有。”四福晋道,“还跟我说不着急。”   石舜华:“四弟说得对。你也别整天盯着你们府里的女人,多关心关心四弟。用行动告诉四弟你是他的嫡福晋,是跟他荣辱与共的女人,府里都是你在打理,其他女人只是取悦的玩意。”   “那个李侧福晋也是?”四福晋试问。   石舜华笑道:“东宫有我,她们的用处除了给殿下生孩子,逗闷子,还能做什么?”   四福晋无言以对。   “难不成出来招呼你?”石舜华继续问,“我愿意,你愿意么?”   四福晋连连摇头:“我听二嫂的。”   “若不知道该跟四弟说什么,使你的人出去打听打听,坊间有什么有趣的事,或者有什么流言,都可以跟四弟说说。”石舜华道,“朝堂上的事你不懂,可以跟四弟说说明珠的夫人,张英的夫人等等。”   “他喜欢听么?”四福晋问。   石舜华:“四弟喜不喜欢听我是不知道,但人都喜欢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你知道四弟讨厌谁?既然知道,就使人打听他们家的消息。”   四福晋进四皇子府的时候年龄还小,接人待物方面她额娘都没来得及教她,更别说夫妻间该如何相处了。   德妃不喜四皇子胤禛,巴不得胤禛后院一团糟,自然不会教四福晋该怎么跟胤禛相处。第一次有人教四福晋这些,别提四福晋多感激石舜华。   太子和弘晋出来,正好碰到石舜华送四福晋出去。   太子看到四福晋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禁挑眉:“弘晋,你嫡额娘跟你四婶说了什么?”   “如何吃胖。”弘晋仰头问,“索大人走了?阿玛不忙了?”   “你怎么知道索额图来过?”太子问。   弘晋:“我想去东院消消食,段嬷嬷不准我来前院,她说您跟索大人在谈公务,就叫我在房里走几圈。”   “索额图找爷何事?”石舜华过来便问。   太子:“弘晋,明儿再教你英吉利语。”   “好的。”弘晋见他阿玛和他嫡额娘有事要谈,行了礼就跑回后院,不再看书,改玩他的陀螺。   “什么事还得避开弘晋?”石舜华进屋就问。   太子:“孤想查查兵部尚书,但手里没有可用的人,只能找索额图。”   “四弟不行?”石舜华问。   太子摇头:“孤想要的是兵部里面的事,四弟插不进去,他纵然聪明绝顶也弄不清兵部的水有多深。”   “爷找索额图,索额图只会告诉爷对他有利的情况。”石舜华想了想,“爷指望索额图还不如指望堂堂杂货店的伙计。”   太子侧脸看过去:“堂堂杂货店?”   “小到针头线脑,大到西洋怀表都能在杂货店里买到。伙计每日接待的客人自然也就有贩夫走卒,王公大臣。”石舜华道,“杂货店的伙计想探听消息,妾身觉得没什么是他们探听不到的。”   太子仔细琢磨一番:“杂货店的确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可杂货店是你大哥和二哥在管,你能保证他们就不会对孤有所隐瞒?”   石舜华下意识看太子一眼。   太子不禁睁大眼:“看孤做什么?”   “怕爷生气。”   “孤气什么?又没人惹孤。等等……”太子福至心灵,“石舜华,你别告诉孤杂货店到现在还听你的?”   石舜华点了点头。   太子扬起巴掌。石舜华下意识闭眼。太子朝她额头上点一下,“你额娘每次来找你,除了看望你,还跟你说杂货店的事?”   “是的。”石舜华听到太子心里很生气,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杂货店一直由妾身打理,金玉满堂店的掌柜也只认妾身。额娘和大哥、二哥想插手杂货店的事,崔掌柜也不会听他们的。除非拿到我的亲笔信。”   胤禛去杂货店拉黄金,石舜华不但给胤禛一封信还给胤禛一个怀表,太子当时以为关系重大,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现在看来是怕崔掌柜误认为信是胤禛或者他假造的。   “石舜华!”   “妾身在,爷请说。” 第62章 醋缸太子妃   太子咬了咬牙, 愤愤道:“孤早晚得废了你!”   “把妾身废了, 谁帮爷探听消息?”石舜华问。   太子噎住,深深看她一眼, 掉头就走。   石舜华抓住太子的胳膊:“爷,杂货店若不是听我的, 我额娘也不可能同意杂货店卖福寿膏。”   “合着是孤自己没想到了?”太子回头, 大有她敢点头, 他就推开她再次走人的意味。   石舜华摇头:“是妾身忘了说。爷,人家常说一孕傻三年, 妾身这才过去一年, 爷就原谅妾身这回吧。”   “福晋打算怎么用剩下两年, 继续骗孤?”太子似笑非笑地问。   石舜华瘪瘪嘴:“哪敢呢。”   “居然还有你不敢的事?”太子嗤笑一声。   石舜华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恐怕太子跑了。   太子无力地瞥她一眼:“松开。”   “妾身扶爷坐下。”石舜华听到太子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杂货店的事,知道他不会再出去, 但也得做做样子,“爷,别气了。”   太子转身坐下:“孤跟你置气,早气死过去了。”顿了顿, “你坐那边, 离孤远一点。”指着旁边的椅子。   打算腻歪在太子身边的石舜华悻悻回去。   太子瞥她一眼, 又装。   石舜华猛地抬头,他怎么看出来了的?   “意外?”太子仿佛知道她心里说什么, “福晋, 孤只是见得少, 才不如你想得周到,但孤不傻。”   “爷当然不傻。”   太子冷笑:“少奉承孤。继续说你的杂货店,那个崔掌柜对忠心耿耿,并不表示伙计也和崔掌柜一样忠心,一旦走漏风声,孤和你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汗阿玛身边有探听消息的暗卫,是不是真的?”石舜华问。   太子道:“应该有,但孤从未见过。”   “这么说来爷不知道怎么训探听消息的人?”石舜华又问。   太子:“东宫就这么大一点,多一只猫都瞒不住,孤倒是想养几个,可塞哪里去?再被汗阿玛发现了,指不定怎么想孤呢。孤哪敢。”   “爷不懂,妾身也不怎么懂。”石舜华当孤魂野鬼时倒是亲眼见过东厂怎么训练探子,可她没法跟太子解释,“那怎么办?”   太子也头痛,“孤正在想。但是这事孤不想你两个哥哥知道。”   “妾身听爷的。”跟她过一辈子的人是太子,不是傅达理和庆德,也不是富察氏,石舜华自然向着太子,“大哥和二哥几乎没去过杂货店。额娘得闲的时候才会去一次。把杂货店改成探听消息的地方,额娘不会知道。”   太子:“崔掌柜忠于你,孤相信他能瞒住你额娘,孤担心的是伙计。”   “杂货店的伙计都是普通人,突然变成探子,他们势必会露出马脚。这一点的确是个大问题。”石舜华深思一会儿,“不如重新养人?”   “怎么个养法?”   “招一些没爹没娘的小子。”石舜华道,“养两三年送到杂货店当跑堂小伙计,只陪客人聊天。他们年龄小,客人也会放松警惕,这样成吗?”石舜华问。   太子皱眉:“可以倒是可以,但由谁出面?”   “前朝有东厂和西厂,《大明会典》中有记载没?”石舜华试探道。   太子想也没想,脱口道:“不行!”   “爷,妾身知道东厂后来能左右皇权,但杂货店不同,设在民间想渗透进来也没机会。”石舜华道,“咱们借用他们管人的办法,并不像他们一样连臣工何时睡觉都要知道。”   太子问:“你的意思制度照搬东厂,但是杂货店的人只在店里收集消息?”   “一切如常。”石舜华道,“伙计兼收消息。没什么消息的时候,也不用主动出去探听消息。”   太子:“那还不如开个茶楼。”   “茶楼?”石舜华突然想到,“把玉茗轩改成茶楼如何?”   “玉茗轩?”太子经她一一提醒,“金玉满堂里的玉?”   石舜华:“玉茗轩卖茶叶,也有两张桌子,但现在是供客人免费尝茶。不过,改成茶楼得把两边的铺子买下来。”   “玉茗轩多大?”太子问。   石舜华道:“三间铺子。两间放茶叶,一间供客人喝茶。”   “有没有二楼?”   石舜华道:“有的。还有后院,伙计住在后院里。对了,玉茗轩里只有一个掌柜和四个伙计。一旦扩建必须加人。咱们顺势安排一些人进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妾身更倾向杂货店,茶那种东西寻常百姓不舍得喝。”   “客人进了杂货店买了东西就走,伙计有心也探听不到什么。”太子敲敲额头,“玉茗轩和杂货店能合二为一就好了。”   石舜华眼中一亮:“爷,妾身想到了,在杂货店里腾出一间专门卖各地小吃。设个小柜台,供客人试吃。有道是吃人家的嘴软,小伙计向他们请教问题,他们应该很乐意告诉。   “再者说,吃一点不要钱,肯定有很多人过去。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正好能收到不少消息。”   “新的问题又来了。”太子道,“杂货店的小伙计只是负责把听到的记录下来,谁来分辨有用没用?孤没时间,你不方便。”   石舜华道:“爷不想大哥和二哥知道,这事只能咱们自己人办。”   “说到现在的重点是孤没人。”太子道,“刚才孤已经说了,东宫多一只猫汗阿玛都知道。”   石舜华道:“那就用咱们宫里的人。”   “这里?”太子眨眼,“谁可用?”   石舜华仔细想了想:“宫女和嬷嬷不行,膳房人也不行。这些都不行也没几个人人选了。”   “有的。”太子道:“小顺子,孤身边的霍林,晋江和孙河,他们四个是宫里最闲的人。”   石舜华摇头:“霍林不行。霍林经常跟着爷出出进进,他突然不在了,汗阿玛可能都会问霍林怎么了。小顺子也不行,他一出去,九弟,十弟他们就会认为我额娘又要来了。孙河年龄太小。”   “晋江?”太子讶异,“那个奴才胆小如鼠,孤一瞪眼他都能抖成筛子。”   石舜华道:“妾身也觉得他不行。但爷说他胆小,妾身倒觉得他可以。胆小的人不敢弄鬼。小顺子圆滑,孙河胆子太,都有可能干出先斩后奏的事。”   “真要用晋江?”太子见状,“他不行。晋江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石舜华:“阿箫平日里没事,叫阿箫教他。连孙河和小顺子一块教,也不会引起他们注意。哪天被经常来咱们这里的十一弟瞧见,就说妾身嫌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明天就叫崔掌柜去招人,那些孩子也得养两年才能用。而且以后也不能只有晋江一个,改天叫张起麟去内务府再挑八个年岁不大的老实孩子。”   “这倒也是。”太子道,“那几家杂货店的掌柜都只忠于你?”   “爷,福寿膏那么大的事有出纰漏么?”石舜华问。   太子摇头:“不过——”   “怎么了?”石舜华问。   太子一脸嫌弃道:“前朝一群宦官收集消息还有个名字叫东厂,咱们以后就叫杂货店啊?”   “当然不能。”太子不说,石舜华差点忘了,“这一块虽然设在杂货店里,其实是和杂货店分开的,晋江是主事人,他负责这一块不如就叫碧水。”   “碧水?”太子想了想,“晋江,江水碧绿,唐太宗曾把水比喻成百姓,百姓闲聊时说的话被记下来,叫碧水也行。”   石舜华:“爷得闲就写个章程,妾身使小顺子给崔管事送过去。”   “别说风就是雨。”太子道,“那些探听消息的孩子招来放在哪儿教养?”   石舜华:“妾身庄子上。庄子上的工匠还在跟洋人学洋文,多几个孩子进去,庄上的人也不会往外说。只会认为妾身给那些工匠找的徒弟。”   “那你回头告诉崔管事,叫那些孩子跟洋人和工匠学点东西。”太子道,“做戏做全套。”   石舜华很是意外:“爷如今也知道做戏做全套了?”   “都是福晋教得好。”太子起来伸个懒腰,“趁着孤如今在养身体,没多少事,孤现在就去翻《明史》?”   石舜华拉住:“那些孩子可能三年后才能用,这几年爷还得继续依仗叔公,但叔公告诉爷的事,爷务必叫四弟打听再帮爷打听一下。”   “孤知道。”太子道,“叔公连汗阿玛都敢糊弄,他虽然把身家性命都系在孤身上,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石舜华想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话到嘴边,“妾身刚才听爷说教弘晋英吉利语,爷真会说英吉利语?妾身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太子:“会几句。你庄上的工匠跟洋人学洋文,孤一个太子以后要是连工匠都不如,岂不是很丢脸。所以,孤就把扔在犄角旮旯里的洋文书翻了出来。”   “下次教弘晋的时候也教教妾身好不好?”石舜华问。   太子挑眉:“你也想学?”   “妾身一直想学,但额娘和阿玛都不同意。”石舜华飘了两千多年,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懂点,独独不懂洋文,“爷不同意?”   太子笑道:“福晋这么上进,孤求之不得。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放。”   “殿下!”   “得得得,孤用心教你,弘晋是捎带的。”   “这还差不多。”   “孤可以去前院了么?”   “去吧,去吧。”石舜华把他推出去,就问阿笙:“四弟妹是不是去了永和宫?”   阿笙:“奴婢把四福晋送到门外,四福晋就叹气。估计是不想去永和宫又不得不去。”   “德妃不喜欢四弟,除了四弟是佟皇后养大,估计还有一看见四弟就想到她生四弟的时候是名宫女。”石舜华道,“四弟总能引起她想去那段不堪的日子,却不能把四弟怎么着,只能找儿媳妇出气。”   “可她又不能真罚四福晋。”阿笙道,“殿下曾说四爷性子犟,十三岁就敢出宫。德妃娘娘为难四福晋,保不齐四爷直接捅到皇上那里。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德妃娘娘。”   石舜华往北面看一眼:“她在乎那些当初就不会把四弟拒之门外。”   “四福晋真可怜。”阿笙满脸同情,“阿玛早逝,没到十岁就嫁人,婆婆不说帮衬,还给她添堵。四爷后院又有那么多女人。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又不是你。”石舜华好笑,“瞧把你愁的。”   阿笙:“主子,您真没看到四福晋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么?”   石舜华扶额:“我看到了,那又如何?又不是她婆婆,你要我怎么做?”   阿笙噎住:“奴婢越逾了。”   石舜华叹气:“我又没说要罚你,跟谁学的这一招啊。容我想个办法。”   “奴婢就知道主子不会不管四福晋。”阿笙一喜,“赶明儿四福晋来了,奴婢一定跟她说主子为了她,愁的夜不能寐。”   石舜华摆手:“千万别。不然四弟妹得一天找我八次。”   “奴婢不说。”阿笙捂住嘴巴,又忍不住问,“主子打算怎么帮四福晋?”   石舜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跟晋江说一声,在门口盯着点四弟妹的脸色。”   “奴婢这就去。”话音落下,阿笙走到门外。   石舜华无语又想笑,这丫头到底是谁的丫鬟啊。   翌日,下了早朝,四皇子胤禛随太子来到惇本殿东暖阁,见石舜华在案几后坐着,就喊:“二嫂。”   “爷,摆饭?”太子点头,石舜华就吩咐宫人摆饭。用饭的时候石舜华才说:“昨儿四弟妹过来,四弟知道么?”   胤禛:“我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福晋说了。她又来打搅二嫂了?”   “我整天没事,四弟妹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巴不得呢,算不上什么打搅。”石舜华笑道,“只是四弟妹脸色很不好。但四弟妹说她没生病,我估摸着可能是你额娘说了什么。四弟妹回去没说?”   胤禛仔细想了想:“她昨晚好像说额娘了,我问她额娘怎么了,她又笑着说没事,额娘挺好。”   “肯定是你额娘数落她了。”太子心中怀疑,昨儿老四福晋脸上明明只有不舍,什么时候多出的难过?看向石舜华,见她低头夹菜,不知她今儿又演哪一出,便顺着胤禛的话,“你以前跟孤说你额娘见着你没好脸,还能给你媳妇儿好脸?她是没事,有事的是你媳妇儿。”   “那她怎么不直接跟弟弟说?”胤禛反问。   太子道:“别看你嫂子,这事孤都知道。一个是你额娘,一个是你媳妇儿,有脑子的人都会认为你向着你额娘。就算她对你不好,毕竟是生你的亲娘。”   “她是生了我,可养我的是佟额娘。”胤禛道,“听说我小时候身子骨不好,若不是佟额娘,能不能长大还得两说。再说了,跟我过一辈子的是福晋,又不是我额娘,我自然是向着她。”   石舜华听到胤禛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有点意外:“你有跟四弟妹说过么?”   “这话还用得我说?”   太子“咳”一声,“你福晋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你不说她怎么知道?”说着话看向石舜华,听见没了?   石舜华低头喝粥。   太子抬腿朝她脚上踩一下。   石舜华痛的呲一声:“爷,吃菜。”夹一点红辣椒放在他碗里。   太子的脸顿时绿了,这个该死的,明知道他不喜欢吃辣椒:“回去问问你福晋,准是你额娘为难她了。”   “弟弟知道了。”胤禛只顾得回想四福晋昨晚的脸色,没注意到桌子下的状况,“二嫂叫我过来就是这事?”   石舜华:“这事还不是大事?四弟妹如今正在养身子来年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额娘三天两头把她喊过来,四弟妹在你额娘这里受了气,回去还有什么胃口?   “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一个皇子福晋怎么瘦瘦弱弱的。我原本还以为她节食,如今啊,我觉得我找到原因了。”   “没,没这么严重吧?”天天盼夜夜盼嫡子的胤禛结巴了。   太子心说,当然没有。但他不能拆台,“你嫂子了解女人,还是你了解女人?”   胤禛噎住。   太子继续说:“你若不信,回去问问四弟妹的丫鬟,四弟妹昨晚吃了多少饭。”   “四弟,大多数女人生孩子都得痛上一天。”石舜华道,“四弟妹那个小身板,回头给你怀给大胖小子,你觉得她能生得出来没?”   胤禛诚实道:“不能。可二嫂生弘晏和弘曜时总共还没用一刻钟。”   “你还想四弟妹怀俩?”太子故作惊讶。   胤禛摇头:“弟弟没想过。”   “四弟,我比你四弟妹高很多,我的手腕快有她的脚腕粗了。”石舜华道,“即便我也痛上一天,还有力气生弘晏和弘曜。换作四弟妹,你觉得行吗?”   “她那个身体,肯定不行。”胤禛皱眉道,“她也是的,额娘找她,不想去就称病啊。”   石舜华笑道:“回头你额娘会说,年纪轻轻三天两头生病,有什么用啊。下次大选再给你选几名秀女,四弟妹得气得节食三个月。”   “秀女再多也越不过她,有什么好气的。”胤禛道,“她看着不高兴,把她们赶的远远的就是了。”   太子看向石舜华,孤对你好吧?   石舜华瞥他一眼,不是你信守承诺,是你身子虚,有心无力。   太子瞪她一眼,扭脸跟胤禛说:“女人就是大醋缸,别看你二嫂整天乐呵呵的,她也不例外。去年大选,她愣是跟孤闹半个月。孤是看她挺着大肚子,怕她被秀女气出个好歹才没要新人。”   胤禛瞥他一眼:“是么?弟弟怎么听说二嫂怀弘晏和弘曜时,是你整天跟在二嫂身后,二嫂赶都赶不走。” 第63章 不客气   “咳咳咳……”太子连忙捂住嘴, 恶狠狠瞪胤禛一眼, 接过石舜华递来的汤漱漱口,“这么不靠谱的事, 你听谁说的?”   胤禛张了张嘴,十四俩字咽了回去:“忘了。”   “记不清谁说的, 说的话倒记得清。”太子瞥他一眼继续说, “你二嫂怀两个, 孤怕她出什么意外才得空就跟着她。你也知道她就是操心的命,一刻也闲不下来。”   胤禛点了点头, 心说东宫嬷嬷、宫女一大群, 但凡她想, 吃饭都不用亲自动手,动动嘴就好,能出什么意外啊。   “太子二哥说得对, 是弟弟没想到。”胤禛道,“等我福晋怀了孩子,我可能就知道了。”   石舜华忍着笑:“你俩别说了,四弟吃饭。”   “吃着呢。”胤禛嘴里的汤包咽下去, 便问:“听二嫂的意思, 我福晋每次过来都带一肚子气回去?”   石舜华:“也不是。十次有八次吧。四弟妹给你额娘请安, 不急着回去都会来东宫看看我。我就没见过她面带笑容。”   “我也没怎么见过。”胤禛仔细回想一番,“有时候笑也假的很, 难不成都是因为我额娘?”   太子看石舜华一眼, 你可真行, 信口胡诌也能被你蒙对:“这事你还是得回去问四弟妹。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把话说开了,以后四弟妹才会跟你说实话。”   “弟弟知道了。”胤禛郑重地点头。   太子接着就说:“你得闲的时候帮孤查一个人。”   “谁?”太子在宫里,东宫的人出入不便,小顺子去给弘晋买串冰糖葫芦都能被人看在眼里,胤禛很理解太子又找他查人。   太子道:“兵部尚书。能查到多少是多少。”   “二哥想要哪方面的?”胤禛问,“内宅还是官场上?”   太子:“孤对他后院没兴趣。”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胤禛回去先使府上的奴才去打听兵部尚书索诺和的事,然后去正殿找他福晋。   太子和石舜华到东次间,就问:“你又打算做什么?”   “晋江说四弟妹昨儿回去的时候眼泪汪汪,妾身不用想也知道是永和宫那位干的。”石舜华道,“她不喜欢四弟两口子,那么妾身就帮她一把,把四弟两口子推得远远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太子摇头叹气:“胤禛回去一问,这事坐实了,得两个月不去永和宫。”   七月初,康熙去畅春园避暑,跟着康熙学习处理政务的太子自然得跟上。石舜华是太子妃也得同他一块去,打理太子的衣食住行。   石舜华一走,必须得带上弘晏和弘曜。可是添了弘晏和弘曜,讨源书屋就拥挤了。石舜华不喜欢太子的四个妾,便顺势说讨源书屋地方有限,今年就不带她们,带四个阿哥去畅春园。   李佳氏倒想跟过去,石舜华淡淡地看一眼她身边的二阿哥弘皙,李佳氏顿时不敢露头。   两个儿子傍身的李佳氏不出头,被石舜华教训过的小李佳氏见状也不敢开口。林氏和唐氏不敢当那出头鸟,只敢直勾勾盯着石舜华,试图用眼神杀死石舜华。偏偏石舜华装作没看见。   太子一家到畅春园安顿好,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来了。   太子的妾没过来,石舜华是皇子们的嫂子,民间又有长嫂如母之说,无需过于避嫌,年龄也还小的胤祯和胤祥便直接去后院找石舜华。   石舜华见着他俩就说:“弘晋在你们二哥书房里。”   “我们找二嫂。”胤祯开口,“前天我喊四哥去额娘那里吃饭,四哥说他有事。我从永和宫出来碰到三哥去找荣母妃,跟三哥随便聊几句,听三哥的意思四哥那天什么事都没有。二嫂有没有听太子二哥说起过我额娘和我四哥的事?”   “你的意思你四哥故意不去你额娘那里吃晌午饭?”石舜华惊讶,胤禛和他福晋说开了?   胤祯点了点头:“我也不瞒着二嫂,四哥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每年都有两三次。”   “那个两三次不会刚好是佟额娘的忌日,你四哥过生时的时候吧?”石舜华试问。   胤祯猛地睁大眼,随即忍不住叹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嫂。二嫂,麻烦您帮我问问这次又因为什么。额娘今年跟着阿玛来畅春园了,这几日一见着我就数落四哥。   “我若是不去吧,额娘连我一块念叨,什么我长大了,翅膀硬了,指望不上了。什么她老了,没用了,都烦她什么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闲得,这么一点事也能唠叨个几天。”   石舜华心想,吃饱了等饿,必须是闲的没事找事。   “这事我还真知道一点。”石舜华道,“听说你四嫂每次从永和宫出来都拉长脸,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估计跟你额娘有关。   “当年你四哥出宫时还没你十哥大,你四嫂才比你大一岁。亲人在紫禁城里面,他俩在城外可以说相依为命。你四哥和你四嫂的感情深,你额娘若是一见着你四嫂就数落她,四弟不高兴是肯定的。”   胤祯想了想:“那我回去问问。”   “别说是我说的啊。”石舜华提醒道。   胤祯:“我知道。二嫂,告辞。”到讨源书屋外面就对胤祥说,“十三哥,麻烦你回去问一下你额娘,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你呢?”胤祥问,“直接去找你额娘?”   “我还没这么傻。”胤祯去找十一皇子,叫十一皇子去问问宜妃知不知道德妃为难四福晋。   下午五点整,十一、十三和十四一块回去。十四看向两人,还没开口,两人就点了点头。   翌日,石舜华坐在折叠椅上,听阿箫说已整理出一间空屋子,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教东宫不识字的太监认字。   石舜华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六点太阳还没落山,有点早。七点开始,八点结束。改天叫小顺子出去买点笔墨纸砚。”   “主子怎么想起来叫奴婢教他们认字?”阿箫好奇道。   石舜华:“你整天念叨孙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不想听你念叨,又不能把你的嘴缝上,只能叫你教他们了。”   “主子不想说奴婢就不问,干么往奴婢身上推啊。”阿箫瞥她一眼,嘀咕道,“指不定您以后叫他们做什么呢。”   阿笙笑道:“主子是在教你,以后别人问起来就这样说。”   “啊?奴婢知道了。”阿箫道,“奴婢一定好好教他们。”   石舜华颔首,见弘晏和弘曜醒来在玩自己的脚,“爷一见着他俩就说他俩鬼见愁,他俩真是离了我身边就干嚎?”   阿笑道:“是的,主子若不信,改天悄悄去阿哥房里看看,醒来就干嚎,就像是比谁嗓门大一样。”   “我是得去看看,省得爷用鬼见愁代替他俩。”石舜华说着,突然想到,“德妃那里有什么消息没?”   “奴婢正想跟您说。”阿笙道,“今儿晌午十四爷跟德妃大吵一架,饭都没吃就回无逸斋了。”   “有没有探听到他们娘俩吵什么?”石舜华问。   阿笙:“你吩咐奴婢注意着十四爷,德妃娘娘那边又对咱们的人防范的紧,奴婢没敢使人过去。”   石舜华道:“告诉晋江,碰到十四的人多打听打听。”   “奴婢记下了。”阿笙接着又说,“还有一件事,主子,您去年跟二爷说金玉满堂店的收益每半年送来一次,二爷托人递消息进来,他如已官复原职,不适合私下里见您,以后叫崔掌柜过来。”   “崔掌柜也不适合。”石舜华道,“汗阿玛说过,铺子里有事你可以出去。改天你出去一趟,银子也别往宫里拉,告诉崔管事,在我庄子上修个库房,银子放在庄子上。”   “修在什么地方?田里还是庄子最里面?”阿笙又问。   石舜华道:“我会写在信上,除了银子的事,我还有别的事交崔管事去办。阿箫跟阿笙一起去,崔管事需要多少银子,支给他多少银子。”   阿箫:“奴婢记下了。”   “昨儿十四过来的时候,我只顾的想四弟两口子的事,一时忘了问,胤祉干出那等事还敢去后宫”石舜华问。   阿笙摇头:“奴婢也不知。这事只能问晋江或者孙河,无风无雨的时候他俩就坐在门口侃大山。”   “怎么回事?”石舜华没听明白。   阿笙:“您有时候会叫晋江留意宁寿宫和乾清宫的事,现在晋江没事就坐门口,也省得您突然问他什么,他答不上来。   “他在院里,孙河不出来,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门口就不一样了,乾清宫的侍卫和公公没事就跟他侃大山,他也乐意在外面。”   “难怪张起麟不止一次说看到晋江和王以诚在门口说话。”石舜华道,“把他和孙河叫过来。”   “给福晋请安。”晋江和孙河进来就行礼。   石舜华:“知不知道胤祉上个月拢共去几次钟粹宫?”   “奴才只看到四次。”晋江仔细想了想,“孙河,你呢?”   孙河:“奴才当值的时候没见着。”   石舜华道:“你俩回去吧,以后回宫多留点心。”   “嗻!”   两人退出去,到前院孙河就问晋江:“主子又打算整荣妃娘娘?”   “别乱讲。”晋江瞪他一眼,“荣妃娘娘不惹主子,主子闲得发慌也不会对付她。”   孙河好奇:“难不成主子给太后请安时,荣妃娘娘又挤兑主子了?没听阿笛和阿笙说过啊。”   “你以为她俩像你一样啊。”晋江白他一眼,“你师父没叫你少说话多做事?”   孙河:“我师傅只教我做事机灵点,眼珠子活泛点。”   “你师傅还活着吗?”晋江问。   孙河想了想:“不知道。不过,我师傅的师傅还活着。”   “你个没良心的,你师傅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真是白认了你这个徒弟。”   “我师傅在敬事房管着红头牌,没有皇上允许,我有心也见不着他。”孙河道,“我来东宫的时候,我师傅还说不是要命的事不准去找他。再说了,我师傅也不止我一个徒弟。”   “等等,你师父的师傅是谁?”   孙河:“敬事房总管顾公公。”   晋江张了张嘴,抬脚朝他屁股上踢一脚:“好小子,我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合着上头有人啊。整天嘴巴嘚吧嘚吧,睡觉都不歇着,居然瞒我这么久。”   孙河委屈道:“你又没问我。”   “主子,您打算怎么做?”阿笙问。   石舜华:“改天你们出去的时候,跟崔掌柜说,从庄子上找个脸生的人去茶楼喝茶,把胤祉干的事说出来。然后回庄上躲一年再出来。”   “三爷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阿笙道,“突然被翻出来,咱家大阿哥都能看出不对。”   “茶楼人多嘴杂,汗阿玛想查也查不出来。”石舜华道,“爷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没跟汗阿玛说,汗阿玛不会怀疑爷,自然也就不会怀疑我。放心吧,没事。”   “奴婢斗胆问一句,您这么做的意义何在?”阿笙问。   石舜华道:“咱家爷如今正在养身体,爷一闲下来,不就显出胤禔和胤祉能干而且身体还好么?他完美无缺,爷养好身体再回去还有爷什么事。”   “主子说的是。”阿笙道,“到时候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左一右,一文一武伴皇上身边,皇上哪还能想到爷。”   石舜华看她一眼,笑道:“明白了?老老实实的当爷的弟弟多好啊。膳房的东西随便拿,夫妻不和谐我还能帮忙,非要跟胤禔学。他那个没脑子的,跟他学能学到什么。”   “三爷远着咱们根在荣妃娘娘那边。”阿筝道。   石舜华嗤一声:“十四弟的舅舅还因为被发配充军呢。有了拎不清的娘,我不怪他。自己也拎不清,就别怪我不客气。”   “又跟谁不客气呢?你整天闲着没事瞎折腾什么。”太子走近就听到这一句,“你赶紧收拾收拾,汗阿玛可能得宣你。”   “宣我?”石舜华诧异,“我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做。” 第64章 言多必失   太子一脸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天气热, 我啥也不想干。”石舜华话音落下, 太子不屑地嗤一声。   阿笙和阿箫憋着笑。   石舜华瞥两人一眼。   阿笙和阿箫立刻带着一众宫女和嬷嬷退远一点。   石舜华问:“汗阿玛找妾身何事?”   “孤记得你有个表妹叫郭布罗秀逸,在永和宫当差?”石舜华点了点头, 太子道,“你那个表妹被汗阿玛临幸了。”   “什——什么?!”石舜华瞪大双目, 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王以诚说三天前, 汗阿玛逛园子的时候碰见的。”   “在园子里碰见就,就成事啦?”石舜华不禁咂舌, “汗阿玛还真是精力充沛。”   太子无语:“怎么可能在园子里面, 你的脑袋净想些什么呢。汗阿玛带去清溪书屋了。”   “那还差不多。”石舜华说着话突然想到, “汗阿玛临幸她,宣妾身做什么?”   “汗阿玛后来找德妃要人,德妃很痛快, 也特意提醒汗阿玛她是你表妹。”太子道,“梁九功说这些的时候吞吞吐吐,孤见他那副样子也就没继续问。不问孤也能猜到,德妃的话一出口, 汗阿玛准臊得脸通红。今天宣你估计想问问是不是你的主意。”   石舜华心中一突, 猛地想到她好像跟郭布罗秀逸说过, 进皇子府不如进后宫:“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当然没有失心疯。”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石舜华,“可是你连叫孤造反的话都能说出来, 叫你表妹勾搭汗阿玛这点小事, 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事, 对吧?福晋。”   石舜华一凛:“爷说什么呢。秀逸喜欢的人是四弟。”   “胤禛?”太子惊讶,“那她怎么会往汗阿玛跟前凑?!”   太子听说康熙后宫又添新人,心中没有任何波动。然而再一听那个新人叫郭布罗秀逸,太子下意识问霍林宫里有几个郭布罗秀逸。   霍林整日跟在太子身边,太子都不知道他哪能知道,就使王以诚去找梁九功。确定是石舜华的表妹,太子潜意识认为这事是石舜华捣的鬼。   石舜华一脸无辜:“妾身哪里知道。妾身好久没见过她了。爷不信就问阿笙。”   “孤必须得问阿笙。”招招手,阿笙过来,太子就问:“你主子的表妹,郭布罗秀逸的心上人是不是胤禛?”   “殿下怎么知道?”阿笙下意识转向石舜华。   太子挑眉,对这一结果十分意外:“别看你主子,孤问你话,你怎么知道郭布罗秀逸喜欢老四?”   阿笙:“康熙三十四年,开春,表小姐一家从关外来到京城参加小选。初到京城,表小姐一家没地方住就住到了石家。后来太太给他们一些银两,他们在城里买一处小院才搬出去。   “主子不耐搭理表小姐。表小姐在主子跟前碰壁,就经常找奴婢打听四爷的事。奴婢猜表小姐喜欢四爷,但是,不知表小姐怎么想的,凭她跟主子的关系,至少能混个女官,她却选择去永和宫。”   太子问:“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阿笙不解,“殿下今儿怎么问起表小姐?表小姐又来了?”   太子:“没有。你们以后也见不着她了。”   “她,她被德妃娘娘给害死了!?”阿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摆手:“没有。退下。福晋,孤冤枉你了。”   石舜华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太子连忙跟到房里,抓住石舜华的胳膊:“福晋……”   “别碰我。”石舜华掰他的手。   太子抬起另一只手挡住:“孤误会你了。”   石舜华一顿:“爷是向妾身道歉?”   “道歉,道歉。”太子长这么大从未向任何人道过谦,话说出口自己愣了一瞬。但心里没有一点难为情,便说:“福晋别生气了,换身衣裳等梁九功过来。”   石舜华发现太子有点不自在,见好就收:“得喊阿笙进来,妾身的衣裳和首饰都是她归置的。”   太子:“孤帮你喊。”到外间把阿笙和阿笛都喊进来。   石舜华刚上了妆,梁九功到了。   石舜华带着阿笙和阿笛去清溪书屋,坐在另一边写大字的弘晋扔下笔就去找小顺子,“嫡额娘干么去?”   “去皇上那儿。”小顺子问,“大阿哥找福晋有事?”   弘晋晃了晃小脑袋:“没有。嫡额娘从不出去,我好奇她这个时候出去干么。天快晌午了。”指着时隐时现的太阳,“你知道皇玛法找嫡额娘做什么?”   小顺子:“奴才不知,大阿哥想知道回头问问福晋,福晋不会瞒着大阿哥的。”   “嫡额娘觉得我小,才不会告诉我呢。”弘晋想了想,“程嬷嬷,笔墨收起来,我出去一趟。”   段嬷嬷连忙放下正在做的短裤:“奴婢陪阿哥一起去。”   弘晋很想摆手,可他只有五岁,没有奴才跟着甭想走出讨源书屋,只能不甘不愿道:“好吧。”出了门直奔无逸斋。   摇头晃脑读书的十一皇子瞥到门口多个小脑袋,眼中一亮,以太子找他为借口跑了出来,“你咋来了?”   “我嫡额娘被皇玛法的人请走了。”弘晋道,“我不敢问阿玛,可我担心嫡额娘,十一叔知道皇玛法为啥找我嫡额娘么?”   十一捏捏小孩的胖脸:“你倒是关心你嫡额娘。”   “你不关心你二嫂么?”弘晋反问。   十一噎住:“不是什么大事。汗阿玛收个新人,不巧正是你嫡额娘的表妹。”   “是她啊。”弘晋的小脸皱成包子,“一点也不漂亮,还没有嫡额娘好看,皇玛法怎么会看上她?”   十一颇为意外:“你见过她?”   “见过。”弘晋道,“喊我嫡额娘表姐,来到我们家就像到了自己家。程嬷嬷讲的。嫡额娘可讨厌她了。”   十一好奇道:“也是程嬷嬷说的?”   “不是的。”弘晋道,“阿笙不喜欢她。阿笙是嫡额娘的丫鬟,跟嫡额娘一起长大,她讨厌的人,嫡额娘肯定也讨厌。”   “这么说来不可能是二嫂的主意了。”十一若有所思道:“弘晋,别人问你也这么说。”   弘晋眨了眨眼:“不这样讲怎么讲?”   十一心梗:“你小子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赶紧滚蛋,你嫡额娘没事。”   石舜华见着康熙没有装不知道康熙收了郭布罗秀逸,而是问:“汗阿玛,秀逸没出什么事吧?”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太子妃什么意思?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康熙心中也很不解,面上不显:“太子妃此话何意?朕没听明白。”   “儿媳有一次去给皇祖母请安,正好在宁寿宫看到秀逸,不过,秀逸当时是站在四弟妹身后。”石舜华道,“出了宁寿宫儿媳才知道德母妃叫秀逸跟四弟妹回去。秀逸是后宫的人,哪能去四弟府上,儿媳就给拦了下来。   “后来秀逸去找儿媳,儿媳问她是不是喜欢四弟,如果是的,儿媳求汗阿玛把她指给四弟,光明正大地去四弟府上。秀逸说不是,德母妃看她不顺眼,想把她打发的远远的。但她只想平平安安熬到出宫。儿媳正打算等弘晏和弘曜在大一点,去东院住的时候,叫秀逸去照顾弘晏和弘曜。”   康熙已经很清楚他给太子选的太子妃有多么聪慧,而每每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康熙就忍不住得意,都没他会挑儿媳妇。   这么出色的儿媳妇今儿把小聪明用到他身上,康熙无语又想笑:“你的意思郭布罗秀逸之所以往朕跟前凑,是被德妃逼的?”   “儿媳有段日子没见过秀逸了。”石舜华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胖了瘦了。”   康熙查到郭布罗秀逸是太子妃的表妹,认为她是受太子妃指使。但他派人回紫禁城查,查到郭布罗秀逸上次见太子妃是太子昏倒的时候。   这期间东宫的人没有接触过郭布罗秀逸,康熙觉得郭布罗秀逸邀宠一事跟太子妃关系不大。可是康熙的直觉提醒他,此事透着古怪,便把石舜华喊过来,探探她的口风。   德妃曾叫四福晋带郭布罗秀逸回府一事,如果是假的,康熙一问宁寿宫的人就戳破。康熙断定这事是真的。   后半段么?康熙瞥一眼聪慧的儿媳妇,估计是他这个儿媳妇自己加的。逮着机会给德妃上眼药,很像太子妃得理不饶人的行事作风,“朕叫她过来见见你?”   “谢汗阿玛。”石舜华非但没表现得感激涕零,还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不过,儿媳跟秀逸感情一般般。”   康熙惊讶:“你刚刚还关心她胖了瘦了?”   “秀逸的额娘爱去石家,额娘每次进宫来看儿媳都会问秀逸怎么样了,她回去好告诉姨母,请她放宽心。”石舜华道,“姨母若是知道秀逸成了汗阿玛的人,一准乐得合不拢嘴。”   康熙摇头失笑,正想开口,见郭布罗秀逸随王以诚进来,“秀逸,太子妃来看看你。”   “表,秀逸给太子妃请安。”郭布罗秀逸正想喊表姐,眼角的余光瞥见御案后面的男人,猛然想到她如今已是皇家的人。   石舜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免礼。”随即就说,“汗阿玛,儿媳已经见了秀逸挺好。”   康熙愣了一瞬,险些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儿媳妇是用实际行动表示跟郭布罗秀逸感情不深,郭布罗秀逸邀宠跟她没任何关系啊。   “你退下吧。”康熙对郭布罗秀逸摆摆手,便对石舜华说,“朕宣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免得你见她不在德妃身边,误认为德妃把她给怎么着了。”   “德母妃知道秀逸是儿媳的表妹。”石舜华道,“怕儿媳替秀逸出头,不喜秀逸也不会做太过。顶多饿她一天,或者罚她抄一天佛经什么的。”   “饿一天?”康熙看了看石舜华,德妃逼郭布罗秀逸不是她信口胡诌的?   石舜华:“儿媳听说有不少母妃都喜欢这样惩罚不听话的宫女,猜的。”   “你身为太子妃,没有证据的事哪能张口就来。”康熙道,“没事了,你也回吧。”   “儿媳告退。”   康熙立刻派人查石舜华说的事。   石舜华出了清溪书屋,太子一把拉住她,“汗阿玛没有为难你吧?”   “这事跟妾身没任何关系,汗阿玛想为难我也找不到由头。”石舜华道,“爷尽管放心,秀逸明明喜欢四弟,却变成汗阿玛的人,估计是三弟和宫女的事吓着她了。”   “胤祉又不去永和宫,她害怕个什么劲?”太子不明白。   石舜华:“怕被德妃扔井里。”   “是吗?”太子嘴角一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石舜华啊石舜华,你这性子到底随谁?你阿玛石文炳是个实在人,你额娘能由着你开金玉满堂店,估计也是个好说话,宠孩子的人,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能闹腾的主儿。”   “爷此话何意?”石舜华不解。   太子:“郭布罗秀逸是你表妹,她若是真喜欢四弟,求到你跟前,你会不帮她?德妃因为你的关系,孤不找人打听也能想到她不喜欢郭布罗秀逸。   “只要你开口,德妃可能想都不想就把郭布罗秀逸送过来。出永和宫这么简单,郭布罗秀逸怕德妃害她?再说了,她还没请你出面问四弟要不要她,她就知道四弟不要她,所以才找汗阿玛?石舜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言多必失?!”   石舜华一窒,喃喃道:“爷说什么呢?妾身没听懂。”   “还跟孤装。”太子鄙视她一眼,“你表妹,你居然能干出这等事来。”   石舜华看太子一眼,不等太子开口,越过他疾步往讨源书屋去。   太子张了张嘴:“她,她这是什么德行?”   “爷,假如真像您刚才说的,福晋怂恿她表妹找皇上,奴才觉得福晋是为她表妹好。”霍林道,“您刚才的意思分明是觉得福晋做事不地道。”   “难道孤说错了?”太子问出口,“等等,你这奴才怎么也这么想?”   霍林:“四爷如今还只是光秃阿哥,皇上是天下之主。跟着皇上明显比四爷好啊。更何况四爷府上的女人也不少。”   “可是汗阿玛都四十三岁了。”太子道,“四弟才十八岁。”   霍林:“皇上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身姿挺拔,不见老态。福晋的表妹又只是名宫女,还是二等宫女,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人。用奴才家乡的话来说,郭布罗氏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么说来福晋真是为了郭布罗秀逸好?”太子试问。   霍林:“也有可能是为了四福晋。四福晋很黏福晋。福晋看四福晋的眼神就像看晚辈,不想给四福晋添堵,又觉得郭布罗氏进后宫比进四爷后院强……”   “照你这说,孤今儿第二次冤枉福晋?”太子说着,摇了摇头,“她先前说此事跟她没关系,她骗了孤一次,孤冤枉她一次,扯平。”   霍林笑道:“殿下,您跟奴才说没用。福晋若是真生气了,您今儿晚上可能得歇在前院。”   “孤又不是没睡过。”太子很硬气。   晚上九点,太子准时躺床上,可是没有一丝困意。翻来覆去到十点多,太子起来,守夜的小太监听到响动,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来,“殿下起夜?”   “孤想到一点事,想一个人走走。”太子道,“你歇着吧,别打扰孤。”   小太监听太子这么一说,也没敢真躺下,躺在枕头上,左等右等不见太子,小太监撑不住,滑到床上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   太子往后面看了看,见守夜的太监没跟过来,蹑手蹑脚推开明间的门,像个鬼似的飘到后院。 第65章 财大气粗   “谁?”   太子推门进来。   阿笛瞪大眼, “殿下?”   太子低呵:“出去!”   阿笛撇撇嘴, 起身回她房里。   太子撩开绣帘,晕黄的烛火照得床上的人儿恍如梦中仙子。太子揉了揉眼角, 用寻常说话声音喊:“福晋,福晋, 醒醒, 天亮了……”   床上的人岿然不动。太子一喜, 轻轻抱起床上的人,直奔前院而去。   “殿下?”守夜的小太监听到门响, 打了个激灵, 瞬间清醒, “您回来了?”   太子“嗯”一声钻进里间,一股凉意袭来,怀里的人呻吟一声。太子手一抖, 连忙把人放在床上,拉上凉被给她盖上。   翌日,早上四点两刻,早早起来的霍林走到正殿东次间门外:“爷, 起来了。”   守夜的小太监惊醒, 一看天大亮, 收拾收拾回到自个房里,见同屋的晋江和孙河还在呼呼大睡, 朝两人屁股上一巴掌, “快起来。”   “要死啊。”孙河揉揉眼, “今天上午是晋江,不是我。”   小太监站在两张床中间,一手揪住一个耳朵:“快点起来,跟你们说件天大的事。”   晋江和孙河瞬间清醒,异口同声:“天塌了?”   “殿下昨晚收个人。”   “什么?!”两人翻身坐起来,“你听谁说的?!”   小太监道:“昨儿半夜里爷突然起来,我问爷怎么了,爷说他睡不着,还不叫我跟着。没过一会儿,爷抱个东西进来。我原本以为看错了,爷去里间的时候外间的烛火照清楚爷怀里的人,可美了。比我见到的皇妃都美。”   “阿笙?阿笛?还是阿箫,阿筝?”晋江问。   小太监道:“都不是。她们都没有爷昨晚抱回来的人好看。哎,你们说是不是皇上那边的人?”   “不可能!”   “我又没说是皇妃,我指的是宫女。你们想想三爷。”   “后宫自从出了德妃和八爷的额娘卫氏,宫里那些宫女就被惠妃和宜妃挨个查了个遍,有绝色美人也不敢露头。”晋江想了想,继续说,“皇上身边的人也轮不到殿下。”   “就是,就是。”孙河连连点头,“说不定是福晋。”   “福晋?”小太监瞪大眼,“不可能,不可能。”   “福晋,您怎么在这里?”霍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孙河和晋江趿拉着鞋跑出耳房,就听到太子道:“福晋昨晚梦游过来的。”   三人互看一眼,孙河不可思议道:“梦游?”   “梦游?”守夜的太监朝自己腿上拧一把,不是做梦,那说明他刚才说的不是梦话,“爷真能胡扯。”   “所以我就说是福晋。”孙河收回视线,“没看清别乱讲。要不是霍林声音大,我还真信你了。”   “可是福晋没那么好看。”   “大阿哥的段嬷嬷说过,福晋其实长得挺好看。脸上没有麻子,比八爷的额娘还好看。”晋江道,“昨晚烛光暗,有可能是你没看清福晋脸上的麻子觉得福晋很美。”   “可是眉毛……”   “福晋说话时有八字眉。八字眉又称苦相眉,福晋才把眉毛画粗。”孙河道,“霍林大哥听爷说福晋不说话的时候眉毛很好看。昨晚福晋歇下了,肯定是把粗眉洗掉了。以后看清楚,别一惊一乍的。”   石舜华听到太子的话,很是无语:“妾身有梦游症?”   太子一边穿鞋一边说:“是的。你可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吓人,来到往床上一扑,孤险些被你压死。”   石舜华往床边看了看:“妾身梦游连鞋都没穿?”   太子一愣,“你,你做梦,又不是醒着,当然不可能穿鞋。”   “可是妾身的脚也没脏,难不成妾身飘进来的?”石舜华又问。   太子僵住:“孤又没梦游症,哪知道你怎么来的。再说了,你昨晚来的时候都半夜了,孤困得睁不开眼,哪能注意到这些细节。你想知道,今儿晚上孤还在这边歇等着你。”   “算了。”石舜华瞥太子一眼,“爷的胆子这么小,妾身怕再吓着爷。”   “孤……孤的胆子一点也不小。”太子系玉带的手一顿,“不跟你说了,孤去上朝,喊阿笙和阿笛过来?”   石舜华:“天都亮了,也该起来了。”   “嫡额娘昨儿晚上歇阿玛这里的?”弘晋坐在西厢房廊檐下背书,看到石舜华从前院进来,很是好奇道。   石舜华:“对的,我有梦游症,半夜跑去前院的。”   “梦游?”弘晋张大嘴,“梦里去的吗?”   石舜华点了点头:“说不定下次半夜里就跑你房里去了。”   “为,为啥啊?”小孩吓一跳。   石舜华很认真地想了想:“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如果不听话,我睡觉前想弘晋又调皮了,改天得好好说说他,夜里做梦认为已经到第二天了,就去找你了。坐在你床边,也不知道你在睡觉,就盯着你念叨。”   “嫡,嫡额娘,弘晋听话,您……您半夜里别来找我啊。”弘晋一脸怕怕,“我,我胆子小,会被你吓掉魂的。”   “嫡额娘,也别找我啊。”弘皙还不知道什么是梦游,见兄长很害怕,跟着说:“我胆子也小。”   阿笛扑哧笑喷:“福晋吓唬你们呢。”   “吓唬我?”弘晋看到石舜华嘴角噙着笑,板着小脸,拉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弘皙,“二弟,咱们走。”   石舜华不禁笑出声,到后院正殿就问:“阿笛,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阿笛:“还能怎么回事,爷把你抱走的。”   “我猜到了。”石舜华听到太子搁心里说,千万不能叫她知道,已经料到是太子搞的鬼,“半夜么?”   阿笛:“是呀。奴婢见殿下进来,疑惑殿下怎么还没歇息,就看一眼条几上的自鸣钟,一见十一点了,以为殿下要在后院歇息就出去了。谁曾想奴婢早上喊殿下去上朝,怎么喊都没人应。   “奴婢还以为您和殿下出事了,到里间一看,床上空无一人,主子的鞋却在床边。奴婢出去找主子,刚问倒夜壶的程嬷嬷有没有见过主子,就听到霍林的大嗓门。”   “爷居然好意思说主子梦游。”阿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舜华也挺无语:“你们就当我梦游吧。阿笙,饭后就和阿箫出去。”   阿笙和阿箫前脚出去,弘晋牵着他弟弟弘皙紧随其后。阿笙和阿箫往外走,弘晋和弘皙拐去无逸斋。   两兄弟到门口碰见八皇子,“你俩怎么来了?”   “我们来找十一叔。”弘晋仰头说,“八叔,帮我喊一声十一叔吧。”   八皇子看着还没到他腰的小豆丁,“昨儿来找十一,今儿又来找他,弘晋,你比你阿玛还忙啊。”   “我有重要的事。”弘晋认真道,“八叔,求你啦。”   八皇子蹲下,笑着问:“你先告诉八叔,你家早上做啥吃的。”   “八宝粥,鱼丸子和大肉饼。”弘晋还没开口,弘皙和盘托出。   八皇子继续问:“就这么多?”   “八叔又想去我家吃好吃的?”弘晋一脸警惕,“我家没钱,你不能再去我家吃了。”   八皇子不过是随口一问,故意逗他:“你家以前没钱,现在又有钱了。弘晋,内务府下个月开始给八叔建房子,八叔问你家做什么吃的,是打算找几个会做你喜欢吃的东西的厨子,等八叔的府邸建好,请你和你弟弟去八叔府上做客。”   “是吗?”弘晋不信。   八皇子笑道:“必须的。弘晋,八叔对你好吧?”   “好!”   “一般般。”   弘晋和弘皙异口同声。   八皇子不禁笑出声,抬手抱起弘皙,就对弘晋说:“跟你弟弟学学,做人要诚实。”紧接着就问弘皙,“最近有没有人抬几个箱子去你家?”   弘皙抓着小光头,仔细想了想:“没有。”   “原来八叔想找我额娘要东西。”弘晋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跟我唠家常。哼,我自己去找十一叔。弘皙,下来,你不下来我不等你了啊。”   弘皙来畅春园之前,李佳氏反复交代,哥哥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不跟着哥哥,以后就见不到额娘了。   弘晋话音落下,弘皙咩一声大哭。   八皇子顿时慌了,“别哭,别哭。”连忙把弘皙放下来。   弘晋招了招手,弘皙拔腿跑过去。跑的太急,扑通摔在地上,没等温嬷嬷反应过来,起来拍拍腿,跑到弘晋身边拉住他的手,哽咽道:“大哥……”   “哭什么哭?你是男子汉,不准哭。”弘晋给他擦擦眼泪,“再叫别人抱你,我就不要你了。”   “那是八叔。”弘皙委屈道,“不是别人。”   弘晋张嘴就问:“你认识八叔么?”   “不认识……可是哥哥说是八叔。”   弘晋噎住,八皇子扑哧笑出声。弘晋瞪他一眼,就对弘皙说:“我说的话也不一定对,你要学会自己认人。我如果想把你卖掉,跟你说坏人就是八叔,你允许坏人抱你,坏人把你抱走,以后都见不着额娘了。”   “哥哥为啥要卖我?”小孩带着哭腔问。   弘晋眼珠一转:“等我没有银子的时候,又想买个蹴鞠,就卖你啊。”   “啊?哥哥别卖我,我的银子给你,我有。”   “我说以后,现在还有钱,不要你的。”弘晋像个小大人似的,板着脸问,“还敢不敢叫八叔抱你了?”   弘皙连连摇头。   八皇子顿时乐不可支,“八叔没怎么去你家拿东西吧?弘晋,你这话应该当着你十四叔的面说。”   “我会说的。”弘晋原本是来问十一皇子,梦游症该怎么治,经八皇子这一出,弘晋只顾得教傻弟弟,直到回去都忘了问梦游症的事。   翌日早上,弘晋想起来,就问守夜的嬷嬷他嫡额娘有没有来。   守夜嬷嬷说没有。   弘晋不禁疑惑,难不成他嫡额娘真是骗他?连着几日,石舜华都没再梦游,有一次弘晋还故意打破一个碗,石舜华也没梦游,弘晋这才相信石舜华骗他。   程嬷嬷向石舜华禀报这件事,暗示当家主母以后别乱开玩笑,小阿哥会当真的。石舜华笑得直不起腰。   太子急匆匆进来,看到石舜华趴在长几上咯咯笑,顿时黑脸:“福晋挺高兴啊。”   “弘晋太不禁逗了。”石舜华坐直,拭拭眼角的水,看清太子脸色不对,“爷怎么了?不舒服啊。阿笙,快去请太医。”   “孤很好。”太子对阿笙等人说,“你们先出去。”   “出什么事了?”石舜华见状,不禁认真下来。   太子:“孤没出事。但你再背着孤乱来,孤保不齐哪天就出事了。”   “什么?”石舜华没懂。   太子见状,迟疑道:“胤祉那事不是你捅出来的?”   “是呀。”石舜华想也没想,“爷又想怪妾身没跟你说?”   太子噎住,他是这么想的,“孤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再擅做主张,每次出了事汗阿玛一问孤,孤就什么都不知道,跟个傻子似的。石舜华,你男人是太子,也是要面子的。”   “妾身知道爷要面子。”石舜华起身拉住太子的手,语重心长道,“爷,咱们平日里吃饭还会咬到嘴唇,爷那么多兄弟,根本不可能做到和和睦睦。可是汗阿玛想看到皇子们亲如一家,爷就粉饰太平。   “爷抹不开面子,这个坏人就由妾身来当。胤祉和宫女这件事,人已经死了,汗阿玛不会追究。但是汗阿玛知道了,满朝文武也知道了,纵然以后胤祉能力出众,爷越来越平庸,汗阿玛爷不会废掉爷,立一个失德的皇子。”   太子长叹一声:“每次你都有一大堆话等着孤。”   “因为每次妾干坏事之前都会想着怎么说服爷啊。”   “你终于承认自己喜欢背着孤干坏事了?”   “妾身从未否认过。”   太子心梗:“只是孤不主动问,你就不说,对吧?最近除了胤祉这事,还有什么事?”   “我听弘晋说八弟找他打听,咱们宫里最近有没有添置新物件。妾身打算等明年八弟出宫,送他五千两银子的东西。”石舜华道,“东西随便他选,到时候叫小顺子带着银票跟过去付钱。”   太子张了张嘴:“五,五千两?”   “是呀。”石舜华道,“妾身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跟东宫亲,妾身就给谁钱。四弟出去的早,他日四弟妹生下嫡子,我也送他五千两银子的东西。” 第66章 弘晋上学   太子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脸色更是一言难尽:“你真有钱。”   “银子这东西用了还能再赚。”石舜华道,“爷的弟弟们日后大了, 再想拉拢就难了。再说了, 八弟回头收咱们那么多东西, 瞒不住汗阿玛。   “即便汗阿玛不夸咱们, 八弟哪天扯爷后腿,在汗阿玛眼里就是狼心狗肺。五千两银子虽然多,妾身觉得挺值。”   太子哼笑:“你也知道五千两有点多?两千, 孤的底线。”不待石舜华开口,又说, “不算上老三, 孤有十二个弟弟。一人两千就是两万四。金玉满堂四家商号,一年也不过赚这么多。”   “两千两银子买一个弟弟,爷不觉得有点少么?”石舜华试探道。   太子:“一点也不少。”   “三千两?”石舜华问,“再加一点。”   “你还跟孤讨价还价?石舜华,拿出去的都是你辛辛苦苦赚得银子。”   “为了爷再苦妾身也不觉得苦。”   太子心头一悸,苦笑:“…孤不想答应你。”   “谢谢爷。”石舜华抿嘴笑了笑,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早已认清她的太子无奈地摇头, “别装了。你决定送八弟五千两银子东西时, 已经料到孤不会同意, 也琢磨好孤如果不同意你会怎么劝孤?”   “爷这次冤枉妾身了。”石舜华确实没料到太子会嫌五千两多,毕竟他们面对的是皇子。   太子不信:“孤哪次不是冤枉你?倒头来证明孤都是对的。”   “爷嫌妾身丑。”   太子噎住:“那是你自己作, 好好一张脸非得化成丑八怪。”   “不化成这样, 后宫那些女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妾身呢。”石舜华想了一下, “就拿上次爷昏倒,我若不是长这样,汗阿玛准以为爷的身子是妾身搞坏的。”   “汗阿玛那样想也不算冤枉你。”太子瞥她一眼,只差没明说她在床上时脸皮格外厚。   石舜华嗤一声:“明明就是爷的身体不好。亏得爷比妾身高半头,白长了这么高。”   “孤不跟你叨叨。”太子以前不承认,但已被太医断定身体亏损的厉害,而凭这一点太子就吵不过石舜华,“继续说胤祉的事。”   “胤祉有什么好说的?”石舜华眨眼,“妾身没打算继续。”   太子意外:“到此为止?”   “妾身也不想啊。”石舜华道,“无论胤祉干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一点,他是汗阿玛的儿子。闹得沸沸扬扬,汗阿玛肯定会介入,九门提督和顺天府严查,妾身可不敢保证不会被查出来。毕竟妾身是人,不是神,必须适可而止。”   太子诧异:“你居然懂适可而止?”   “多亏爷提醒妾身,言多必失,凡事过犹不及。”石舜华笑道,“谢谢爷。”   太子摆手:“别这么客气。你如果真想谢孤,在园子里的这段日子就给孤安分点。还有一点,你那个表妹是死是活,你都不准再插手,她是汗阿玛的人。你管她就是干涉后宫的事。”   “妾身巴不得这辈子都不用再应付她。”石舜华想到郭布罗秀逸就忍不住皱眉,“爷有所不知,那丫头还不如阿笙机灵。有些事得掰开揉碎讲给她听,她才能听懂。妾身见她一次得少活一天。”   太子白她一眼:“甭跟孤耍贫嘴,孤没跟你开玩笑。”   “妾身记下了。”石舜华道,“弘晋再过二十多天就得去国子监,这事你跟汗阿玛说了没?”   “弘晋?”太子猛地拍拍额头,“孤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随即就去清溪书屋向康熙禀报,弘晋不愿意去上书房,要去国子监。”   康熙没容太子说完,就说:“胡闹!你同意了?”   “儿臣没同意。”太子道,“弘晏额娘意思是弘晋后年才去上书房,他不愿意去就先叫他去国子监。回头他不听话再把他送上书房。儿臣觉得逼着他去上书房,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听师傅授课。   “还有一点,弘晋是儿臣的长子。弘晋在上书房捣蛋,师傅不敢罚他。隐去姓名去国子监,国子监的师傅不知他是谁。他胆敢不好好听课,师傅会处罚他。”   “他还没去上书房,你们怎么知道他不好好听课?”康熙问,“太子妃说的?”   太子:“弘晏额娘没讲过。弘晋经常去找十一弟和十四弟玩,五岁的小孩跟他们学,成天装大人,鬼主意多,性子跟老四似的。”   “胤禛?”康熙问。   太子:“弘晋是闷不吭声那种。儿臣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答应下来继续我行我素,连他额娘的话都不听。倒是听弘晏额娘的话,但石氏已经答应他,同意他去国子监。”   “弘晋才四周岁,听谁说的国子监?”   “十一弟说的。”太子想也没想就把十一推出来,也不管十一到底有没有说过。   康熙本以为是石舜华,一听是他儿子,思考好一会儿:“先让他去一年,对外就叫罗晋。”   “儿臣回去告诉他?”康熙颔首,太子回到讨源书屋就把弘晋带到书房,先嘱咐他不准泄露他是皇孙,紧接着又嘱咐他注意安全,在外面听奴才的话,不准乱跑。   弘晋想着以后冬六点夏五点起床读书,早饭过后才去国子监,就忍不住咧嘴傻乐。   太子见状,忍不住摇头:“孤跟你说好,在国子监两年没学到东西,后年就跟你十三叔和十四叔去上书房。”   “儿子不会给阿玛丢脸的。”弘晋行了礼就去找石舜华,告诉他嫡额娘这个好消息。   上书房每日起得太早,弘晋不是石舜华亲生的,石舜华一想到他半夜起来也心疼。毕竟是她把弘晋养得白白胖胖,能跑能跳。   “我跟你阿玛说好久,你阿玛才同意你去国子监,到国子监可不能给我丢脸啊。”石舜华把小孩拉到身边,“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你想去找你额娘的阿玛,就去找他,不想去就去石家找我大哥和二哥。   “若是来不及呢,还可以去找金、玉、满、堂店的掌柜。京城的玉茗轩离国子监近。晌午如果不想回来,国子监没有歇息的地方就去你四叔或者七叔家里,明年还可以去你八叔那儿。”   “嫡额娘,别担心啦,阿玛说给我找两个伴读。还允许我带两个人出去。”弘晋道,“十一叔说城里管得严,不会出事的。”   八月十一,兵部尚书被革职,参索诺和的监察御史名声不显,但他有索诺和贪墨军饷的罪证,索诺和被当场摘去顶戴花翎。   索额图以为兵部侍郎会转正。然而,不知是康熙看出兵部侍郎是索额图的人,还是从未考虑过兵部侍郎,令步军统领开布音任兵部尚书。   竹篮打水一场空,索额图满脸不快。太子见状,便告诉他康熙准备北巡。康熙离京,太子代理政务。   索额图想到这一点,老脸笑成菊花。   八月十六,弘晋坐着小马车从东华门出去拐去国子监。   第一天上学的弘晋可开心了,兴冲冲到国子监发现同窗都比他高比他大,喜欢跟比他大的孩子玩的弘晋很是高兴。   晌午回宫用饭,石舜华见弘晋噘着嘴,便问:“有人欺负你?”   弘晋摇头:“没有。他们嫌我小,不跟我玩。”   “你去国子监上学还是去玩?”太子回来用膳,进门就看到长子一脸委屈,“弘晋,想玩就别去国子监,再玩一年直接去上书房。”   弘晋顿时不敢吭声,大眼睛直勾勾看向石舜华,向她求救。   石舜华笑道:“快回去用饭吧。吃了饭睡两刻钟再去国子监。”   “儿子告退。”弘晋如获大赦,走到门外,拔腿就往西厢房跑。   太子眉头紧皱:“你别整天惯着他。”   “弘晋懂事。”石舜华道,“妾身听程嬷嬷说,不需要守夜的嬷嬷喊,一到五点他就自己醒了,醒来喝碗牛奶就看书习字。弘晋这么乖,妾身想把他养废也难。”   “孤又没讲你故意把弘晋养歪。”太子道,“男孩子像个小丫头似的,娇滴滴的不像话。”   石舜华:“爷是这个意思?妾身以后注意。”但趁着太子睡晌午觉的时候,石舜华到西厢房交代弘晋,国子监没人跟他玩,就写夫子布置的功课,回来去南三所找十三和十四玩。   弘晋得了石舜华这句话,课间歇息时不出恭就坐在座位上,或看书或写字。   九月十八,阴了好些天的天空放晴。   弘晋起床后看到地面干了,松了一口气:“终于不下了。”   “上书房离得近,下雨也不会淋着。”李佳氏趁机开口。   弘晋倏然闭上嘴巴:“儿子没有嫌国子监离得远,儿子是讨厌地上湿漉漉的,无论是去哪儿,儿子都讨厌。”   李佳氏张了张嘴。弘晋抢先说:“额娘,儿子得去吃饭了。”   下午回到东宫,弘晋就去正殿找石舜华。   弘晏和弘曜这几天喜欢下地走路,石舜华正逗两个儿子,见弘晋站在门口。石舜华抬手把拨浪鼓递给阿笙:“放学了?”   “是的。”弘晋看了看小腿乱蹬的双胞胎,“三弟和四弟还不会走路啊?”   “他俩太笨。”石舜华随即就问,“有人欺负你?”   “没有。”弘晋摇了摇头,“嫡额娘,弘晋想跟你说一件事。”   石舜华微笑道:“想说什么尽管说,你还跟我见外啊?”   “不见外。”弘晋在国子监呆一个月,除了两个伴读没别的朋友,也从两个伴读口中得知,民间的正妻不打压庶子已是仁慈,拿出燕窝给庶子吃这种事根本不存在。听得越多,弘晋越觉得他嫡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也不怪他阿玛天天在正殿留宿,不去西厢房。跟石舜华也更加亲,“嫡额娘,我想搬去东院。”   “怎么突然想搬去东院?”石舜华好奇,“是因为这边人多吵着你看书了么?”   弘晋摇了摇头,苦着脸说:“我一回来额娘就去找我,问我有没有听夫子讲课,有没有人欺负我,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我说没有,额娘不信,得空就去找我。”   “你额娘关心你。”石舜华笑道,“下次歇息的时候再搬,缺什么东西一块补上。”   “我后天就歇息啦。”弘晋十天歇息一次,在上书房常年没得歇息的皇子别提多羡慕,以致于十四和十一如今见着弘晋不是掐他的脸就是拽他的小辫子。   弘晋感觉不甚痛,由着他俩。有次被太子碰个正着,太子静静地看两人一会儿,吓得两人五天没敢来找弘晋。   九月二十,东宫的奴才给弘晋搬东西。   石舜华翻出妆奁,吩咐阿笙找出一些摆件给弘晋送过去。   小李佳氏、林氏和唐氏看到弘晋抱着流光溢彩的西洋自鸣钟摆弄,别提多酸。当天晚上,十点多,小李佳氏打开房门,唐氏屋里的亮了。林氏走到惇本殿,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小李佳氏和唐氏一前一后正往这边来。 第67章 弘晋打架   林氏惊讶道:“你们来做什么?”   “谁?!”小李佳氏唬一跳。   唐氏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林侧福晋?”   林氏走回来, 开口就问:“你们干么去?”   “林侧福晋干什么去,我们就干什么去。”唐氏一见真是她, 扯了扯嘴角, 皮笑肉不笑。   林氏不自在地吞口口水:“晚上吃的有点多, 我出来消消食。”   “我也出来消消食。”小李佳侧福晋接道。   “主子, 主子,醒醒。”   李佳氏睁开眼看到本应该在外间守夜的宫女,满眼困惑:“大半夜的不睡觉, 有什么事?”   宫女扶着李佳氏起来,打开窗户一角, 指着惇本殿方向, “你看那里。”   “看什么?”李佳氏不解。   “奴婢起夜时听到响声,误认为是野猫,谁知接着就听到了说话声。奴婢怕进了贼人,躲到柱子后面仔细一听是那三位。”   李佳氏顿时清醒:“林侧福晋,唐侧福晋和李佳侧福晋?她们这是要去找爷,然后碰到一块了?!”   “可不是咋地。小声点,主子。”宫女提醒, “她们不知道福晋今儿歇在前院么?”   李佳氏捂住嘴:“应该不知道。皇上令爷十点前歇下, 咱们和福晋从弘晋那边回来的时候将近九点两刻, 福晋见东暖阁里还亮着才去提醒爷歇息。后来福晋没回来,那几位可能没看见福晋出来, 就以为福晋今儿歇的早。”   “主子, 她们还在院子里, 我们要不要喊人?”宫女一脸坏笑。   李佳氏思索片刻:“假装谢嬷嬷的声音大喊一声。”   “谁在哪里?!”早就想这么做的宫女捏着嗓子,守夜的宫女和太监提着灯出来,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照得三人无所遁形。   睡觉警醒的太子猛地翻身坐起来,“谁在外面?”   “禀报殿下,是小李侧福晋、林侧福晋和唐侧福晋。”守夜的太监出去看看,“林侧福晋说她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出来消消食。”   睡的正稥被吵醒的太子满脸不快:“睡不着就在屋里,别出来吓人。”   “可是还有小李侧福晋和唐侧福晋。”   石舜华扑哧笑出声:“她们哪是吃多了,分明想来找爷碰到一起了。别管她们,睡吧,半夜了。”   “醒了?”太子低头看到石舜华双眼亮亮的,“你怎么知道?”   石舜华:“猜的。”   “爷和福晋居然没醒?”趴在窗户后听动静的宫女很诧异。   李佳氏:“爷今儿那么晚不睡觉,可能确实忙。人白天太累,晚上打雷都吵不醒。不过,这满院子人没人会相信她仨半夜里出来,是因为晚上吃多了睡不着。”   “能进东宫当差的都不是傻子。”   “可不是么。”李佳氏躺回床上,“这事福晋不追究,也够她仨抬不起头的。”   翌日,早上,石舜华听阿笙说起林氏三人的事确实没追究。林氏三人反而因此更加不安,潜意识认为石舜华给她们记着,等下次搁一块算。   太子的四个妾给石舜华请安时,石舜华听到林氏、唐氏和小李佳氏的心里话,心中嗤笑,心说,我吃饱了撑得才跟你们一般见识。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就让三人继续不安。   十一月初,康熙启行北巡,太子代理政务。康熙记挂着太子身体虚,甫一出京就给太子写信,叮嘱太子注意身体,别太劳累,遇到难以决断的事务必写信告诉他。若觉得身体撑不住,也去信告诉他,他尽早赶回来。   以往康熙给太子的信,太子看完就束之高阁。但这次太子看完就拿给石舜华看。石舜华险些没反应过来:“汗阿玛的信给妾身看没关系么?”   太子:“这里只有孤和你,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看过信。”   石舜华展信一看康熙嘱咐太子像叮嘱小孩,不禁搓搓胳膊:“汗阿玛给爷写信都这么黏糊?”   “去年好一点。”太子笑道:“孤以前没发现,刚才看到汗阿玛的信想到弘晋去国子监时,你反复交代他的那些话,才意识到汗阿玛还当孤是小孩子。”   “汗阿玛这么想,爷不妨把事情坐实。”石舜华道,“汗阿玛身子骨好,今年北巡,明年就有可能南巡,爷代理政务的次数还多着呢。民间有句话,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咱们整天担心有人在汗阿玛跟前挑拨,不如叫汗阿玛打心眼里不相信那些人。”   太子接过信的手一顿:“你的意思还有人窥见孤的位子?胤禔和胤祉不可能,老四跟着孤办事,汗阿玛不会选老五,老七有疾,老八生母身份太低,老九,据孤了解,把皇位和珠宝摆在他面前叫他选,他极有可能毫不犹豫地选珠宝。   “十弟和老九差不多,小十一身子骨不好。十二弟是苏麻喇姑养大,和老五一样,从他被抱到苏麻喇姑那里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资格。十三和小十四还太小。孤给你信看是好笑汗阿玛还把孤当成小孩子,没别的意思。”   “世上有一种人自己得不到也见不得别人得到。”石舜华道,“大哥和爷争多年,爷觉得他会甘心,看着爷顺顺利利登基?”   太子回想胤禔这些年做的事,生个儿子都忍不住到他跟前嘚瑟:“孤即便登上大宝,他也能逮着机会就给孤添堵。”   “爷却不能把胤禔怎么样。”石舜华道,“你把胤禔关起来,黎民百姓会觉得爷心狠手辣,纳兰明珠一党也会天天上奏为胤禔求情。到那时候爷要么妥协,要么不要名声。无论是哪一种,都能把爷恶心的吃不下饭。”   “汗阿玛处置胤禔,百姓反而会认为胤禔窥见储君之位。”太子一边琢磨一边说,“文武百官也会认为汗阿玛为了孤顺利继位而扫清道路。”   石舜华点了点头:“妾身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碰到和胤禔、胤祉相关的事,尽量由汗阿玛处理。”太子想通这一点,登时就觉得他以前就是傻子。   石舜华见状,安慰道:“爷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汗阿玛再给爷来信,爷就向汗阿玛请教政务,让汗阿玛知道他一走爷就变得什么都不懂。但是爷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   “处置结果和汗阿玛跟孤说的不一样,汗阿玛回头问起来,孤骗他说孤后来觉得那样处理更好?”太子问。   石舜华:“汗阿玛给爷留下很多能吏,当然是把事情推到他们身上。”   太子眼中一喜,顿时知道该怎么办:“福晋啊,你幸亏是女儿身。”   “爷不该庆幸妾身嫁给爷么?”石舜华笑着问。   太子点了点头:“孤应该庆幸。”   “爷,福晋,不好了!”晋江跑进来。   太子连忙松开放在石舜华腰间的手,轻咳一声:“何事?”   “禀报殿下,十五爷和大阿哥打起来了。”晋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石舜华和太子相视一眼。石舜华开口道:“妾身去看看。”   “孤和你一起去。”太子想也没想跟出去。   石舜华沉思一会儿:“小孩子打架,爷过去就显得兴师动众了。弘晋虚岁五岁,十五弟虚岁四岁,叔侄二人加一块没十岁,没大事。”   “王氏跟汗阿玛出去了,你过去别太护着弘晋,省得汗阿玛回来心疼他小儿子。”太子说着,顿了顿,“也别说弘晋太狠。”   石舜华好笑:“妾身给爷的印象就那么彪么?”   “你不彪,但护犊子。”太子瞥她一眼,“王氏正受宠,惠妃见着她都不敢受她的礼。”   晋江眨了眨眼睛,“如今正受宠的不是福晋的表妹郭布罗氏么?”   “后宫像郭布罗氏那样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石舜华边说边往外走,“汗阿玛宠她也是贪个鲜,跟生了两个阿哥的王氏没得比。晋江,他俩在哪儿呢?”   晋江:“南三所。今儿是初十,咱家大阿哥歇息,估摸着十一爷快放学了,就拿着自己买的小玩意去南三所等十一爷。奴才隐隐听大阿哥说给十一爷个惊喜。还没一刻钟,南三所的人跑来报大阿哥和十五爷打了起来。”   石舜华到南三所直接往人最多的地方去,还没走近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不禁皱眉,“阿笙,叫他们都散了。”   挤在门口往里面看的人猛地回头,看清来人,连忙道:“奴婢奴才给太子妃请安。”   “都散了吧。”阿笙开口。   众人立刻让开一条路。   石舜华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小孩,弘晋站在小孩面前,但弘晋的脸色不像生气。石舜华见状很是好奇:“怎么了?”   “嫡额娘?”弘晋一惊,“你咋来了?”   石舜华笑道:“你都把你十五叔打哭了,我能不来么。”说着话蹲下,“十五弟,弘晋怎么打你了,快告诉我。”   “二嫂……”小孩哇一声,扑到石舜华怀里。   石舜华连忙抱着他,拿出手绢给他擦擦鼻子眼泪,“瞧瞧这小脸,都哭成小花猫了。跟二嫂说,二嫂帮你揍弘晋。”   “嫡额娘,我没打他。”弘晋仰头道,“是十五叔不乖。”   “弘晋坏。”小孩吸吸鼻子。   石舜华没擦干他的眼泪,又忙着给他擤鼻子:“是是是,弘晋坏,快跟二嫂说说弘晋怎么坏了。”   “嫡额娘,我正在玩陀螺,十五叔想要,我怕陀螺砸着他,不给他玩,他就抓我手里的绳子。”弘晋道,“我一松手,他自己摔在地上。他的嬷嬷要抱他,他不愿意,扯开喉咙使劲嚎。幸亏他是我十五叔,若是弘皙敢这么嚎,我就真打他一顿,叫他一次哭个够。”   “你故意松手让你十五叔摔倒,你还有理了啊?”石舜华看清地上的东西,足足有粗瓷大碗那么大,“陀螺是你自己买的?”   弘晋:“十四叔要这么大的,我帮十四叔买的。十四叔说冬天最适合打陀螺。”   “嗯,最好在冰面上,对不对?”石舜华替他回答,“每次打陀螺时都用力挥鞭,吵得所有人都头痛。”   弘晋抿抿嘴:“儿子没有。”   “我也没说你,我是说你十四叔。”石舜华扭头看向怀里的小孩,见他还低声抽噎,就对弘晋说:“鞭子给我。”   弘晋下意识伸出手,再一想:“不行,陀螺是十四叔的。”   “赶明儿我给他两个。”石舜华话音一落,感觉到小孩拍她一下,扭头一看小孩不哭了,“十五弟想说什么?”   小孩看一眼弘晋:“二嫂,不要。我要俩。”   “咳咳……”阿笙捂着嘴巴。   石舜华哭笑不得:“你不要弘晋的陀螺,我买俩不给你十四哥,给你是不是?”   “是的。”小孩点了点头。   弘晋不敢置信:“嫡额娘,十五叔一定是故意的。你别被他骗了,陀螺给他,我再给十四叔买一个。”   “二嫂,两个。”小孩根本不理弘晋,伸出两个小手指。   石舜华惊讶,“你知道这是二?”   “他什么都知道。”弘晋道,“十一叔说过,皇玛法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十五叔肯定是听别人说嫡额娘大方,才抢我的东西。”   十五皇子年龄太小,心里藏不住事,石舜华也听不到他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你十五叔肚子里的虫子么?”   弘晋噎住:“我不管,陀螺给他,你不准给十五叔买两个。”   “什么两个?”一众皇子看到胤祯门口全是人,以为失火了,想也没想就往这边跑,看到石舜华在里面,惊得目瞪口呆,“什么风把二嫂吹来了?”   “你十五弟这股风。”石舜华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就对胤祯说:“下次想买什么叫你的人出去买,弘晋是到国子监上学的,不是专门帮你们买东西的。”   弘晋忙说:“嫡额娘,你说错了,不是帮忙买,陀螺是我送给十四叔的。”   “合着你十四叔都没给你钱?”石舜华已料到这种情况,但她故意说,“弘晋,你是不是傻啊?” 第68章 双胞胎   弘晋张口结舌:“…我不傻, 我答应十四叔的。”   “十五和十四都是你叔叔,你给你十四叔买陀螺,你十五叔想玩玩都不给他玩, 这叫厚此薄彼。”石舜华问, “国子监的夫子有没有讲过一视同仁?”   弘晋张了张嘴:“夫子讲过亲疏远近。”   石舜华登时噎住, 随即把怀里的小孩放下:“我不帮你哄你十五叔了。”   “二嫂……”十五皇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石舜华,泫然欲泣。   弘晋见状, 就说:“不帮我哄不叫你哄。十五叔, 你过来。”拉住十五皇子的胳膊。十五皇子抬手甩开他, 就往石舜华怀里钻。   石舜华顿时哭笑不得:“十五弟,弘晋要给你陀螺呢。”   “两个。”小孩伸出两根手指,“二嫂抱抱。”   石舜华眼前发黑, 这是缠上她了?   “我得帮你打坏弘晋啊。”石舜华试图跟他解释, “弘晋坏, 欺负你。”   十五皇子回头看了看弘晋, 又扭脸看了看石舜华, 琢磨好一会儿,胤祯都等得不耐烦了,小孩开口:“二嫂。”   “噗!”胤祯笑喷,“二嫂, 两个陀螺,你不给十五弟买, 他赶明儿能跑到东宫哭。”   “东宫?”十五皇子不懂东宫是什么宫。   九皇子张嘴就说:“二嫂住在东宫, 你得去东宫才能找到二嫂, 东宫有很多好玩的。”   “二嫂,东宫。”小孩眼中一亮,“好玩的。”   石舜华瞪九皇子一眼,就对十五说:“今儿天快黑了,明儿再去二嫂那儿拿好玩的好不好?”   小孩摸摸了肚子,有点饿:“好,明天。”   “别哭了,二嫂喊嬷嬷抱你回去吃饭?”石舜华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小孩点了点头,任由嬷嬷抱起他,走得时候还不忘冲石舜华挥挥手。   弘晋一见他出去,就拉着石舜华的衣袖:“嫡额娘,你怎么可以答应十五叔啊。十五叔是个比二弟和三弟还会哭的鬼见愁。他明天真去毓庆宫,拿不到陀螺会一直哭下去。”   石舜华;“你把他惹哭,我帮你哄好,你还怪我?依我看不是你十五叔你难缠,是你太笨。他要陀螺给他就是,那么大他又不会玩。他不玩了,你不就可以拿回来了?我来的路上还以为你真把你十五叔打了呢。”   “我想打他,可是见他比我小,我才没打他。”弘晋扁扁嘴,“明天就给他俩陀螺,其他的东西不准给他。”   石舜华好笑:“这话跟你十四叔和九叔说,是他俩提醒你十五叔。”   “对哦。”弘晋反应过来,“十四叔,陀螺不给你了,你和九叔一人给我两个玩的,明天好给十五叔。否则,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们买东西。”   “二嫂……”小哥俩异口同声。   石舜华不为所动:“托弘晋帮你们买东西这事我不追究,也不告诉你们二哥。”   “我们这就去拿。”九皇子推胤祯一把,然后就回他的院子找两个很久不玩的小玩意给阿笛。   石舜华走后,太子就在前院等着。晋江的声音挺大的,李佳氏听见了也很担心。一见石舜华牵着弘晋进来就忙问:“伤着没?”   “弘晋比十五弟大一岁,十五弟伤不了他。”石舜华道,“你别瞎紧张。弘晋,以后不准再帮叔叔们买东西。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说你阿玛说的。”   太子不解:“除了十五弟还有谁?”   石舜华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太子瞪弘晋一眼,弘晋吓得往石舜华和李佳氏身后躲,“出来,跟孤去书房。”   “去什么书房?”石舜华道,“有事明天再说。弘晋,快去吃饭。”   弘晋看太子一眼,见他阿玛瞪他嫡额娘,打个千就跑。   太子气得哼一声,转身去东暖阁,石舜华冲李佳氏抬抬手,示意她该干么干么去,跟上太子。到屋里见他手里拿着奏折,石舜华伸手抽走。   “离孤远一点。”   “多大点事儿。”石舜华想笑,“妾身听奴才说,因为早几天下一场大雪,宫里的河水结的冰一直没化,十四弟才叫弘晋给他买个大陀螺,他在冰上打陀螺。”   “他昨儿下午和十三弟在冰上玩半个时辰蹴鞠,还没玩够?”太子皱眉,“下次汗阿玛再出去,孤一定请汗阿玛把他带走。”   “十四弟堪堪八岁,汗阿玛带他出去干么啊?”石舜华问,“去跟大姐的儿子摔跤么?”   大公主是康熙养女,生父是恭亲王常宁。康熙二十九年出嫁,康熙北巡时若是不急着赶路,都会令大公主纯禧迎接圣驾。   太子爷顿时好气又好笑:“孤随口一说,你也能把大姐扯出来。得嘞,孤说不过你。但弘晋你得上点心,太傻了,一点也不像孤的儿子。”   “妾身倒是觉得挺像的。”石舜华不等他开口,就说:“一样的体虚。”   太子倏然闭嘴,指着门外:“出去。”   石舜华走到门口,太子心中一慌,就听到石舜华说:“霍林,吩咐膳房摆饭。”   太子坐好,装作很生气的模样。而听到他心里话的石舜华摇头失笑,也懒得揭穿心口不一的太子。不过,晚饭过后,石舜华没有回后院,而是去东院看弘晋。   石舜华见弘晋坐在炕上练字,很是满意。但她担心去年还爱生病弘晋太用功,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累坏了,就问:“程嬷嬷,弘晋晚上几点歇息?”   “禀报福晋,最迟是十点。”程嬷嬷答道。   石舜华:“弘晋如今还小,九点前必须上床歇息,过了五点再喊他起来。”   “嫡额娘,我不困。”弘晋看到石舜华身后多宝阁上的自鸣钟,再过两刻钟就是九点,“我十点再睡。”   石舜华:“不行,你正长身体,睡太晚长不高,我可不喜欢矮冬瓜。”随即就问,“夫子教的能听懂么?”   “有的听不懂,有的能听懂。”弘晋放下毛病,“听不懂的我记下来,去南三所问十一叔,十一叔说我长大了就懂了。”   “我听说你同窗年龄最小的也比你大两岁。”石舜华道,“听不懂也不着急,等你六周岁就能听懂了。”   “可是阿玛说如果我不好好的学,就叫我去上书房。”弘晋嘟着嘴,“我说不懂,阿玛会不会认为我偷懒啊。”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很担心,揉揉小孩的脑袋瓜:“不会的。我知道咱们弘晋很用功。以后叔叔们再叫你买什么,一定先告诉我啊。”   “我知道了。”弘晋抿抿嘴,偷偷瞄石舜华一眼,见她不像生气,试问:“阿玛还生我的气么?”   石舜华:“不气了。因为我跟他说,你给叔叔们买东西,叔叔们给你讲书上的东西,你也没吃亏。”   “谢谢嫡额娘。”小孩顿时放心了,突然又想到,“嫡额娘,我明天可不可以请一天假?”   石舜华不解,一听他心里的话,哑然失笑:“怕你十五叔来啊?你九叔和十四叔来,你都不怕,怎么害怕他?”   “十五叔很会哭,两刻钟一点都不停。”弘晋伸出两根指头,“十五叔哭的时候还有眼泪,我明明没欺负他,看到他满脸泪水就觉得欺负他了。”   石舜华笑道:“明儿十五过来,我把弘晏和弘曜抱过来,叫他俩缠着你十五叔,你十五叔下次就不来了。”   十个月大的双胞胎会走路,但不太稳当,必须有人扶着,否则三步必摔倒。自打弘晏和弘曜能站稳,俩人醒来就不愿意躺在床上,哥俩有一群嬷嬷,两班倒照看他俩,也能把一群嬷嬷累得直不起腰。   太子以前喊两个嫡子鬼见愁,石舜华总觉得太子夸张。自从两个儿子央求她牵着走两刻钟,石舜华弯的腰痛,打算歇一会儿,双胞胎就大哭不止,嬷嬷要扶着他俩走也不行,一定得亲娘一手牵一个,石舜华不得不承认太子的说辞,弘晏和弘曜就是鬼见愁。   翌日,上午十点一刻,弘晋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十五皇子坐在嬷嬷怀里到毓庆宫正殿,看到石舜华,高兴道:“二嫂!”   “怎么才来啊。”石舜华很意外,过了一夜他还记得,“阿笙,把我给十五弟准备的礼物拿来。”   阿笙拿着四个小玩意和一个陀螺,走到十五皇子身边,蹲下去:“十五爷,福晋给您准备的。”   “谢谢二嫂。”小孩奶声奶气。   石舜华看到胖乎乎的小孩拱手,不禁笑了:“不客气。下次再来玩。”   “好的。”小孩答应的干脆,但不说要走。就站在石舜华身边,掰扯刚到手由铜钱穿成的小狮子。   石舜华好奇:“十五弟,你不回南三所么?”   “喜欢二嫂。”所以不回南三所,就在东宫陪他二嫂。   石舜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眉头一挑,弯腰抱起小孩,叫他坐在方几上,就问:“十五弟是不是觉得二嫂人好,所以不想回去?”   小孩儿点了点头:“二嫂好。”举着桃木小剑。   “是不是你十四哥跟你说的?”石舜华又问。   岂料小孩抬手一指:“嬷嬷说二嫂最好。”   十五皇子的奶嬷嬷心中一凛,不禁祈太子妃没看到的。可惜石舜华不瞎,扭头就看到奶嬷嬷一脸尴尬:“除了说二嫂好,还说二嫂什么?”   “还说……”十五皇子三周岁,生母虽然是庶妃,但康熙很看重他生母,奴才们不敢作践他,聪明却不如弘晋敏感,“还说二嫂厉害,怕怕。”   奶嬷嬷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石舜华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转向十五皇子,温柔道:“十五弟怕二嫂么?”   “不怕。”小孩晃着脚丫子,“二嫂香香的,和额娘一样,喜欢。”   石舜华笑道:“二嫂也喜欢十五弟。十五弟,你还没见过二嫂的儿子吧?二嫂叫他俩出来见见你。”   “啊?我见过,弘晋,坏蛋。”十五皇子道,“不跟我玩。”   石舜华心想,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这样说:“二嫂有好几个儿子,还有俩呢。大的叫弘晏,小的叫弘曜。”不等十五皇子开口,就吩咐阿笛把双胞胎抱来。   阿笛进来,阿笙把罗汉床上的方几拿掉,脱掉十五皇子的鞋。转瞬间,罗汉床上多出三个小孩。   石舜华把双胞胎抱到十五皇子两侧,就说:“跟叔叔玩。”递给十五皇子一个成年男子手掌大的布老虎。   弘晏和弘曜想也没想,朝着布老虎扑过去。   十五皇子下意识往后躲,却不及爬惯了的双胞胎动作快,没容是十五皇子躲开,双胞胎就扑到他怀里。吓得十五皇子连忙伸出短粗的胳膊搂着他俩。   石舜华抿嘴偷笑:“十五弟,二嫂还有点事,你帮二嫂照看弘晏和弘曜好不好?他俩是你侄子,和弘晋一样得喊你叔叔。” 第69章 惹不起   十五皇子张嘴想说不好, 抬眼看到他二嫂一副拜托他的眼神,嘴巴动了动,言不由衷:“好啊。”   石舜华假装很高兴:“谢谢十五弟, 我忙去了啊。”   “二嫂忙去吧。”小孩郑重道, “我照顾弘晏和弘曜。”   石舜华给弘晏和弘曜的嬷嬷使个眼色, 照顾好他仨。随即带着阿笙和阿笛出门往东走两步就停下来。   阿笙好奇:“主子不回房?”   石舜华“嘘”一声,压低声音:“先看看。”   “十五爷能哄好三阿哥和四阿哥么?”阿笙小声问。   石舜华:“那俩小子不懂事, 也不会说话, 十五弟哄不好。我是怕十五弟急哭了。”   “弘晏, 别乱跑,坐好。”十五皇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待石舜华勾头往里看, 又听到, “松手啊, 弘曜, 布老虎不能吃, 不能吃啦。”   “咳……”石舜华连忙捂住嘴巴,憋着笑,听到小孩一会儿劝弘曜一会儿拉弘晏,光听声音就知道忙得分身乏术, 石舜华憋得脸通红。   约莫过了一炷香,站在门外的石舜华觉得脸被冷风吹僵了, 又听到小孩长吁短叹道:“嬷嬷, 二嫂还在忙啊?”   “主子, 要不要进去?”阿笙小声问。   石舜华摇了摇头,默默数一百个数,往后退几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十五弟,弘晏和弘曜有没有调皮?”话音落下,人出现在门口。   十五皇子喜出望外:“二嫂,快来啊。”   “怎么啦?”石舜华明知故问,“弘晏和弘曜不听话?”   十五皇子拉开抢夺布老虎的俩小孩,夺走布老虎递给石舜华,气喘吁吁地说:“他俩很不听话,我不准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二嫂,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俩。”   石舜华看到小孩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心说,他俩若是听话就不会被满宫奴才封为“鬼见愁”,“我回头揍俩一顿。”   “揍?”十五皇子顺着石舜华的视线,弘晏拉着弘曜的脚,弘曜也拉着弘晏的脚,看似打得不可开交的俩小孩咧嘴嬉笑,很高兴的样子,“不,不要打,他俩会哭的,你得跟他们讲道理。”   “道理要讲的。”石舜华道,“他俩不听叔叔的话也要打,打的他俩屁股开花,看他俩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说着,弯腰打算抱起两个调皮鬼。   十五皇子上去抱住石舜华的胳膊:“不能打啊。”   石舜华愣了一瞬,看到小孩满脸焦急,反应过来险些笑出声,抿抿嘴,敛起笑,“不打?”   “他俩还小。”十五皇子被他额娘揍过,屁股没开花也很痛很痛,一想到俩侄子因为他痛哭流涕,十五皇子就觉得很不是滋味,“你多给他俩讲几次嘛。”   石舜华挺意外昨儿撒泼大哭的小孩居然会心软,在她看来十五皇子应该说,狠狠揍不听话的双胞胎。   “我听十五弟的。”石舜华道,“十五弟,天快晌午了,晌午在二嫂这里吃好不好?二嫂这里什么都有。”   “暖锅子也有吗?”小孩仰头问。   石舜华挑眉,这么大的孩子还知道暖锅子:“十五弟吃过?”   小孩摇了摇头,眨巴着眼:“十四哥吃,好香的。”   十五皇子和胤祯是邻居,胤祯的厨子做好吃的,十五皇子闻到香味可想吃了。然而,王氏不准十五皇子去找胤祯,十五皇子怕挨揍,急的流口水也不敢去隔壁。   王氏本意并不是叫儿子远着兄长们,她怕儿子小不懂事冲撞了胤祯。胤祯不在意,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德妃不见得能饶了十五皇子。   石舜华道:“晚上吃暖锅子,晌午咱们吃银鱼蒸蛋好不好?”   “好的。”自入冬以来小孩就惦记着暖锅子,四五十天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半天,“二嫂,我困了。”   “太子妃,奴婢抱十五爷回去?”跟着十五皇子过来的奶嬷嬷开口。   石舜华没理她,而是对十五皇子说:“十五弟如果不嫌弃可以先去弘晏和弘曜房里睡一会儿,他俩还不困。”   “谢谢二嫂。”小孩抱着石舜华给他的小玩意,吩咐嬷嬷抱他去东厢房。   阿笙望着四个奶嬷嬷的背影,皱眉道:“十五爷很喜欢主子应该是奶嬷嬷说过主子的好,可奴婢看她们刚才那般作态,怎么有点防着咱们?”   “说我的好话和防着咱们不冲突。”石舜华一见两个儿子抓着她的胳膊颤巍巍站起来,连忙伸出胳膊圈住他们,“不过是几个奶嬷嬷,再有下次把她们换掉。”   阿笙提醒道:“殿下不准主子掺和后宫的事。”   “十五弟的事是南三所的事。”石舜华道,“使小顺子去问问爷晌午回不回来吃。”   “奴婢去吧。”阿笛出去。   石舜华又说:“我叫张起麟找八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张起麟找齐了么?”   阿笙:“找齐了。夏天来了一群小孩,张总管是第一个去挑敬事房挑人的。不过,那些孩子骨瘦如柴,张总管知道主子不急着用,就先把人带回来,如今那群小孩就住在东院耳房里。”   石舜华:“好好养着,他们我有大用。对了,吩咐他们下个月就去跟晋江一块学认字。对外就说他们八个是弘晏和弘曜的人。”   “奴婢记下了。”阿笙说着,眼角的余光瞥到太子进来,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太子一看到俩儿子一个在他媳妇胸前一个在她身后,往她身上爬,伸手把两小孩拽下来,一见俩小孩瘪嘴:“不准哭!”   弘晏和弘曜互看一眼,太子惊觉不好,就听到刺耳的哭声。   “再哭晌午没得吃。”石舜华淡淡的开口。   双胞胎倏然住嘴,一脸的委屈,却不见眼泪。   太子好笑:“继续哭啊。”   弘晏和弘曜瞥太子一眼,转身爬到石舜华怀里,给他们爹个后脑勺。   太子抬手朝俩小子脑后一巴掌。   双胞胎张嘴就想哭,一看石舜华很严肃,大有他俩一哭就起身走人的意味,扁扁嘴,哇呜一声,扑到石舜华怀里。   石舜华把俩儿子抱在怀里,无语道:“你打他们干么啊。”   “他俩太会装,孤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太子拍拍儿子的后脑勺,“孤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俩房门口站着两个面生的嬷嬷,今儿刚来的?”   石舜华:“不是。十五弟的人。”说着,顿了顿,吩咐双胞胎的嬷嬷回去,然后才跟太子说,“把十五弟奶大的嬷嬷。爷,妾身想等他俩两周岁,就把奶嬷嬷放出去。”   “今儿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太子好奇,“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石舜华:“没有。妾身觉得奶嬷嬷对阿哥影响太大。十五弟就是听他奶嬷嬷说过妾身的好,才跟妾身亲。他日有人在弘晏和弘曜面前说别人的好,他俩也会像十五弟一样。”   “换一批伺候他俩的嬷嬷就不会了?”太子问。   石舜华:“不一样。就说孙嬷嬷和谢嬷嬷,都是伺候爷的嬷嬷,爷更信谁?”   “自然是孙嬷嬷。”太子想也没想。   石舜华抱住安分一会儿又要起来的俩儿子:“换作妾身也一样。爷和妾身大婚前,奶嬷嬷要跟着妾身进来,妾身正犹豫要不要带上奶嬷嬷,却听到奶嬷嬷细数妾身小的时候,她有多么疼妾身,妾身当时就决定不带她。”   “孤知道,孤以前正是觉得吃孙嬷嬷的奶长大,才对她额外尊重,使得孙嬷嬷渐渐忘了本分。”太子道,“他俩的奶嬷嬷你想什么时候换什么时候换,十五弟的人不准动?”   “殿下知道?”阿笙惊讶道。   太子瞥她一眼,嗤一声:“你主子是东宫当家主母,甭说换掉弘晏和弘曜的奶嬷嬷,把弘晋的奶嬷嬷换掉也无需跟孤说。更何况还捎带着十五弟。”   戳中心事,石舜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爷说什么呢。十五弟的奶嬷嬷是好是坏,妾身都无权过问,哪会把十五弟的人换掉啊。”   “你无权过问不表示你动不了她们。”太子道,“孤暂时不想知道福晋还有哪些本领。”   石舜华朝俩儿子屁股上一巴掌:“老实点。”   弘晏和弘曜哥俩顿时安静下来。   石舜华笑道:“汗阿玛不在宫里,天下大事都等着爷决断,爷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妾身真想把人赶出去,爷知道么?”   “你——石舜华,别挑战孤的耐性!”太子拉下脸,双胞胎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   石舜华拍拍儿子的背:“爷,妾身不是想一蹴而就,在汗阿玛回来前把人赶出去。妾身跟爷商量,爷如果同意呢,妾身会徐徐图之,除了咱们自己人,没人会知道这事是妾身做的。”   “多久?”太子也不想看到他儿子身边再出现一个孙嬷嬷,干脆退一步。   石舜华道:“怎么也得等到后年选秀。”   “这样也还行。”太子道,“你给弘晋准备的红漆描金文具匣,张起麟去杂货店拿来了。”   张起麟捧着文具匣走进来:“福晋,奴才看过,象牙尺,掐丝珐琅镇纸等物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奴才听崔掌柜说,这套文具匣是您庄子上的工匠做的。”   “崔掌柜有没有说过自鸣钟的事?”石舜华问。   张起麟:“没有。奴才下次出去的时候再问问?”   “不用了。”石舜华打开文具匣,看到紫毫笔很短,很适合弘晋,十分满意,“没做出自鸣钟来,他们也没闲着。自鸣钟这么简单就被做出来,那些精明的商户早自己做了。”   “弘晋快放学了吧?”太子说着话,瞥俩儿子一眼,见俩儿子有点怯他,便继续板着脸,“他晌午只能歇一个时辰,天儿又这么冷,叫他在国子监那边用饭得了。”   “回来用两刻钟,两刻钟吃好饭,再歇息两刻钟,回去刚好上课。”石舜华道,“外面的饭好不好吃另说,单单干净这一点就难以保证。更何况弘晋身子骨不好,再吃不好,以后还得三天两头生病。”   “弘晏,弘曜,听到没?以后可别惹你额娘,不然啊,她能唠叨死你们俩。”太子捏了捏俩儿子的小脸。   双胞胎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太子吓得连忙松开,一看俩小子脸上的手指印很浅,不禁嗤一声:“福晋,你有心情管别人,不如多教教你儿子。”   石舜华勾头看了看,“别理他俩一会儿就好了。对了,十五弟晚上想吃暖锅子,爷想吃什么,妾身吩咐膳房准备。”   “那小子还学会点菜了?”太子诧异道。   石舜华笑着说:“十四弟几个三天两头在南三所吃暖锅子,把十五弟给馋的只记得暖锅子。”   “你看着安排,孤指不定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太子说着,见弘晋往这边跑,下意识站起来,“放学了?”   弘晋猛地停下,撞到身后的侍从腿上:“阿,阿玛也在?”   “等你呢。”石舜华道,“跟你额娘说一声,叫弘皙也过来吃饭。”   “谢谢嫡额娘。”弘晋慢慢转过身,往前走几步,见他阿玛看不见了,拔腿往西厢房跑。   “大阿哥放学了?”   弘晋到李佳氏门口,敲了敲门,旁边的门打开了。弘晋听到声音扭脸一看是唐侧福晋:“是呀。您吃了没?”   “还没有。”唐侧福晋嗑着瓜子问,“福晋今儿特意等你回来开饭,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弘晋:“听说有一道太湖银鱼蒸蛋。您想吃的话,我待会儿跟嫡额娘说一声。”   唐氏脸色微变,见弘晋不像故意噎她,倒是很认真,连忙说:“不不不,不是我想吃。十五爷在咱们宫里,我只是好奇福晋给他做什么好吃的。”   “十五,我十五叔?”弘晋脸色骤变,拉着弘皙就往正房跑。   李佳氏吓一跳,连忙跟过去,到门口听到:“嫡额娘,十五叔来咱家拿东西,你怎么还留饭?你是不是傻啊?”   李佳氏心惊肉跳,正想现身,又听到:“你十五叔帮我照看弘晏和弘曜,我留他用饭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傻也没有你傻,帮人家买东西还不要钱。”   “福晋,他小你也小?弘晋,怎么跟你嫡额娘说话呢?赶紧洗洗,上来吃饭。”   李佳氏一听太子吩咐小顺子传膳,吩咐阿笛去喊醒在东厢房呼呼大睡的十五皇子,顿时放心下来。   “怎么不进去啊?李侧福晋。”唐氏笑嘻嘻道。   李佳氏笑道:“我只是怕弘皙跑太急摔倒,进去干嘛?唐侧福晋若是想伺候福晋用饭,大可过去,现在刚刚好。”   “你——别以为给爷生了俩儿子——”   “正因为生了俩儿子,爷指望不上,还能指望儿子。”李佳氏怕石舜华听见,小声道,“他日一个儿子家住上半个月,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唐侧福晋,羡慕不?”   唐氏冷哼一声,砰一声甩上门。   刚刚坐稳的弘皙不禁打了个哆嗦,弘晋连忙抱住他,“别怕,别怕,风刮的。”   石舜华:“阿笙,去告诉唐侧福晋,门摔坏了,修门的钱从她月钱里扣。”   “唐氏发什么疯?”太子见二儿子吓得有点呆呆的,不禁皱眉,“胆子怎么这么小?弘晋,以后放学回来领着你弟弟出去玩玩,一副没见过世面似的。”   弘晋:“儿子以后都不出去玩了。”   “为何?”石舜华疑惑,“是因为说你给你十四叔买东西?我不准你帮他们买东西,没有说不准你找他玩儿。”   弘晋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怪嫡额娘。我只是想给十一叔一个惊喜,就惹来个十五叔,再去找十四叔玩,再惹来一个十六叔可咋办啊。听嬷嬷说,您表妹怀了孩子,以后可能还会有十七叔,十八叔,十九叔,皇玛法的儿子太多了,惹不起,惹不起。” 第70章 新年快乐   啪嗒!   太子手里的汤匙掉在盛着银鱼蒸蛋的碗里:“你皇玛法的儿子再多也不会天天来东宫吃饭,你一个小孩哪来这么多话。”   “嗯, 儿子也没说都来啊。再说了, 都来咱们也养不起。”弘晋说着话, 见嬷嬷抱着十五皇子过来, 咬一勺蒸蛋堵住嘴巴。   石舜华捏一下弘晋鼓鼓的腮帮子,笑道:“可惜再过些年养不起也得养。”   小孩的手一顿:“为,为啥啊?”   “你阿玛现在是太子, 将来么……”石舜华言尽于此。   弘晋猛地睁大眼, 不敢置信:“必, 必须养啊?”   “你说呢?”石舜华笑着问。   弘晋下意识看他阿玛, 太子苦笑:“这是孤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啦?”弘晋大叫,“嫡额娘说阿玛累不得, 养那么多叔叔会累坏阿玛的, 儿子不要阿玛累坏啊,哇呜……”   石舜华连忙放下筷子:“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上了啊。你阿玛养叔叔,叔叔们也得帮你阿玛做事,又不是白养他们。你可是个小男子汉, 不带这么小家子气的。”   “不白养?”弘晋看向太子,泪眼模糊。   太子点了点头:“孤怎么会有你这么小心眼的儿子啊。”   “阿玛小气, 儿子自然也小气啦。”弘晋嘀咕一声。   啪!   弘晋条件反射般捂住脑袋, 蹭到石舜华身边, 仗着有人护着, 委屈道:“儿子又没说错, 干么打我啊?”   “那孤问你,孤何时小气过?”太子盯着儿子,大有他敢胡扯,再赏他一巴掌的意味。   弘晋张嘴就把说过他阿玛小气的叔叔们供出来。   太子顿时气乐了,“行,老九,十一和十四。下次再来东宫,孤若不把他们踢出去,孤就不是太子。”   “二哥不小气。”坐在太子身边的十五皇子举着勺子,“二哥好。”   “有眼光。”太子又忍不住乐了,“明儿还来吃饭。”   十五皇子眼中一喜:“谢谢二哥,吃这个。”指着面前的银鱼蒸蛋。   太子:“行,天天来吃都成。”   十五皇子三周岁了,人不大但已记事,嬷嬷糊弄不了他。王氏走之前虽然也曾说过,不准去他兄长那里胡闹,但太子请他去,就不是他要去的。于是,得了太子这句话的十五皇子每天早饭后就叫嬷嬷抱他过去,一直道王氏回来前一天。   太子晌午回来用饭,见石舜华身边只有双胞胎,诧异道:“十五弟今儿没来?”   “他额娘明儿就回来了,哪还敢过来。”十五皇子的嬷嬷这些日子跟着十五皇子来东宫,石舜华跟她们拉家常的时候听到她们的心里话,不光把她们的底查个彻底,也把王氏宫里的情况摸个七七八八,“弘晋今儿回来一看十五弟不在,想都没想就回东院他房里用饭。”   “他房里生火了吗?”太子问。   石舜华:“火炕一直热着,妾身又叫他搬个炭盆过去,屋里不冷。不过,妾身瞧着这天可能要下大雪,就给弘晋请了假,下午不去国子监了。”   “这不还没下雪呢。”太子皱眉道,“你太惯着他了。小子不能这么惯着。”   石舜华反问:“闺女就能这么惯着了?”   “你倒是给孤生个闺女啊。”太子睁眼道:“老大虽说先有四朵金花才得一个儿子,起码也凑齐一个好字。孤呢,只有四个儿子。”   石舜华顿时好气又想笑:“当初弘晏和弘曜出生时,爷可是说即便胤禔将来得个儿子也没有您多,您有两个嫡子。这才过去多久?爷又不满足了。”   “孤,孤是说过,但弘晏和弘曜快一岁了,你是不是可以再生一个了?”太子道,“就算是儿子,孤也认了。”   石舜华笑道:“生孩子不是妾身说了算,不但得有爷帮忙,还得看天意。”   “孤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初二,十七皇子出生。闰三月十三日,噶尔丹仰药死。辛勤播种几个月的太子也没能叫石舜华怀上,不得不承认生孩子不是他说了算。   自打双胞胎走稳当,白天就缠上石舜华,一会儿去东院一会儿回惇本殿,一会儿要蹴鞠,一会儿要捶丸。   嬷嬷陪着他们玩,石舜华也必须得站在旁边看着。偏偏太子想要个闺女,晚上一得闲就拉着石舜华造人,孩子没生出来,石舜华反倒瘦了一圈。   太子接受现实,石舜华松了一口气。   歇了几天,石舜华就把双胞胎的奶嬷嬷还给内务府,随即又挑几个嬷嬷补上。然而,大半皇子阿哥三四岁的时候还吃奶,双胞胎如今才一岁零两个月,石舜华此举出人意料,顿时传遍整个紫禁城。   胤祯和胤祥放学后就去惇本殿西暖阁等石舜华,见着她就问:“弘晏和弘曜没事吧?”   “他俩能有什么事?”石舜华纳闷,“阿笙,弘晏和弘曜跑出去了?”   阿笙:“没有您的吩咐,晋江和孙河不敢放两位阿哥出去。”   “不是他俩偷跑出去。”胤祯道,“我听说您把他们的奶嬷嬷打发走了,难不成不是因为她们犯了错?”   石舜华:“不是的。那俩小子犯了错,奶嬷嬷不告诉他们那样做不对,还帮他们兜着,太惯着弘晏和弘曜,我就放她们出去了。   “弘晏和弘曜听说奶嬷嬷要走,跟我闹了一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不是她们亲娘。你二哥也怕再出一个孙嬷嬷,就叫我立刻把人赶出去。”   “原来如此,我俩吓一跳。”胤祥道,“二嫂,八哥他们听说这事也挺担心弘晏和弘曜,他们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石舜华起身道:“那你们快回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主子,八爷六月份搬出去,三千两银票的事还没跟八爷说,”阿笙提醒,“八爷的额娘身份低,这事说不好八爷可能会觉得咱们瞧不起他。”   石舜华想了想:“弘晋放学回来叫他过来一趟。”   国子监下午放学时间和上书房差不多。两刻钟后,弘晋回来了,给石舜华行了礼,就问:“嫡额娘找我啥事啊?”   “哥哥,哥哥,玩儿。”弘晏听到声音跑出来,弘曜跟在他身后,一见真是弘晋,挤开他哥,“哥哥,哥哥……”   弘晋抓住俩小孩:“待会儿再玩。”   “你俩先自己去玩一会儿,我找你们大哥有事。”石舜华板着脸,“不要想着跟我歪缠,否则我叫你们阿玛揍人。”   双胞胎下意识捂住小屁股,哥俩相视一眼,蹬蹬跑到前院。   石舜华看见,冷哼一声:“弘晋,他俩去东院等你去了。七点就把他俩送来,敢不听话就喊你阿玛,我和你阿玛在前院用饭。”   弘晋抿嘴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俩,嫡额娘,说要紧的事。”   “明儿下午回来的时候别叫弘晏和弘曜看到,你去找你十四叔,就说找他玩儿。”石舜华道,“胤祯向你打听东宫的事,你就说我最近正忙一件事,但别主动说是什么事。”   胤祯好奇道:“宫里人都知道你嫡额娘整天忙着看住弘晏和弘曜别乱跑,她还有时间忙别的?”   弘晋摆弄着风车:“三弟和四弟虽然喜欢到处跑,但他们跑不出东宫,嫡额娘又不用跟着他们,当然有时间啦。”   胤祯:“你嫡额娘忙什么?金玉满堂店又要开分号了。”   “不告诉你。”弘晋一脸警惕,“别想从我这里探听到我们家的事。”   “弘晋啊,这你就冤枉我了。”胤祯叹气道,“我是关心你才问你。你看十五弟,就住我隔壁,何曾见我关心过他?”   弘晋撇嘴:“去年十五叔去我们家吃饭,听说你可关心十五叔,天天问他在东宫吃的啥。”   胤祯张了张嘴:“弘晋,你越大越讨喜,再这样十四叔就不喜欢你了。”   “那我去找十一叔。”弘晋出来之前,石舜华反复交代,不能太刻意。然而弘晋不知道该怎么很自然的说出银子的事,便打算换一个人,反正叔叔很多,有十来次机会呢。   胤祯伸手拉住他:“以后我知道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嫡额娘知道你把东宫的事告诉我,而她从我这里得到别的事,就不会怪你大嘴巴了。”   弘晋心中一喜:“成交。但是,十四叔,你不能觉得我年龄小就拿芝麻大的事糊弄我啊。”   “不会的,不会的。”胤祯把他拉到身边,“你嫡额娘在忙什么?”   弘晋仔细想一会儿:“我隐约听嫡额娘说八叔出宫的事。阿玛叫嫡额娘挑几样东西送过去,嫡额娘说我们宫里的东西给了八叔,八叔也只能放在书房里,不好往外摆。嫡额娘的意思都是御赐之物,偶有损坏就是害了八叔。”   “后来又说什么?”胤祯忙问:“不送了?”   弘晋摇头:“不是啦。嫡额娘说给八叔银子,叫八叔自己买。但阿玛说给银子不好,八叔又不差那三千两银子。”   “多少?”胤祯吃惊道。   弘晋故意问:“三千两啊。怎么啦呀?十四叔。”   “你八叔不缺,我缺啊。”胤祯道,“快回去跟你嫡额娘说,八哥的那份给我也行,我不嫌弃。”   弘晋搁心里翻个白眼,他嫡额娘真是想多了,就叔叔们这个德行,才不会觉得银子侮辱人:“十四叔也要去宫外住?”   胤祯噎住,他要去宫外住,但是得七年后:“你八叔还没搬出去,咱们现在就去找你八叔。”   “不行!嫡额娘还没想好到底给什么呢,不能叫八叔知道。”   “这事还用想什么,银子最实在,最能表现出你们一家的心意。”胤祯道,“再说了,你八叔的额娘没钱。内务府给的钱,你八叔还留着以后娶福晋,不能乱花,你额娘给的这三千两堪称及时雨。”   “可是你刚才说八叔不缺?”弘晋假装搞不明白,“十四叔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啊?”   胤祯呼吸一窒,他那是随口一句,这孩子怎么还较真了,“我先前没想到,这不刚想起来么。” 第71章 假传圣旨   弘晋打心眼里不信:“真的?”   “千真万确。”胤祯推了他一下,“走走走, 咱们去找你八叔。”   八皇子如今已不在上书房, 他的府邸也已建好, 但新房得通风, 便继续住在南三所。   南三所并不大,半大小子带着一个小孩,四条小短腿也不过走一碗茶的工夫就到了八皇子的小院。   胤祯常来找八皇子, 守门太监和胤祯很熟, 也晓得胤祯和他主子要好, 便没特意去通禀, 直接放两人进来,在门口喊一声:“爷,十四爷来了。”   八皇子胤禩从书房里出来:“十四弟——弘晋, 放学了?”   弘晋道:“是呀。八叔, 你一人在屋里干啥呢?”   “八哥刚从上书房出来,汗阿玛就给你安排事了?”胤祯好奇地问。   胤禩笑道:“我倒是想呢,可惜没这么快。”   “那你窝在书房里干啥?八叔,天都黑了, 你也不点灯。”弘晋眨了下眼,若有所思道, “我阿玛遇到头痛事的时候也会这样, 八叔也是吗?”   “你阿玛替你皇玛法处理政务, 八哥又不需要, 能让八哥头痛的肯定不是朝堂上的事。”胤祯看向胤禩, “我说的对不对?”   胤禩颔首:“明年选秀,有不少秀女已经开始走惠额娘的门路想撂牌子回家婚配,惠额娘瞧着有几个挺不错的,使人查了一下,性子也很温顺,就着人把名单送给我,我中意哪几个,她明年就把她们留下来。”   “她们?八叔要选好多嫡福晋吗?我阿玛是不是也要选好几个?”弘晋连忙问。   胤禩不解道:“什么好几个?你听谁说的?”   “皇玛法有三个皇后,八叔又要选几个,难道我阿玛不得选好几个?”弘晋睁大眼睛问。   胤祯顿时哭笑不得:“你八叔的嫡福晋早就订下来了。你皇玛法也不是同时有几个皇后。”   “那还好。”弘晋松了一口气,“我可不想要好几个嫡额娘。”话音落下,胤祯和胤禩不禁笑出声,小孩顿时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胤禩笑着点头:“真的,真的,我们信你,我们也不想有好几个二嫂。”   “那八叔为啥头痛啊?”弘晋好奇问,“八叔想换个八婶?”   胤祯:“你八叔可不是想换个福晋么。但是你八婶是你皇玛法选的,你八叔想换也不能换。你八叔应该是为了侧福晋头痛。八哥,有什么好犹豫的,看哪个像样就找哪个好了。”   “对呀。”弘晋仰头问,“又不是选八婶,随便选啦。”   胤禩:“我不想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惠额娘说。”   “八嫂那样的,弟弟劝你还是趁着婚前挑几个吧。”胤祯不赞同道。   “八婶很不好么?”弘晋很好奇,“皇玛法给八叔选福晋的时候没派人查过?”   胤祯:“查什么啊。你八婶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汗阿玛选她是看在安亲王的面子。”   小弘晋又不懂了,“我听说咱们大清没几个亲王,亲王很尊贵,他的外孙女该是个贵女啊。可十四叔的样子,八婶好像很不好。”   “没爹没娘,哪里好了?”胤祯反问。   弘晋摇了摇头:“不好,无父无母好不吉利的。皇玛法咋这么不靠谱啊。幸亏我们家主内的是我嫡额娘。八叔啊,皇玛法是不是觉得他的儿子多,所以就不在意你娶个啥样的啊?”   胤禩猛然睁大眼。   胤祯唬一跳,连忙捂住弘晋的嘴巴,往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在场,瞪弘晋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话什么都敢往外说?”   “我说错了吗?”弘晋皱着小眉头,掰开他的手,“十一叔说你们的名字都是随便取的。”   胤禩一听他不是从太子或太子妃那里听到的,而是自己推测出来的,哑然失笑,“不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和他的嫡亲孙女没什么区别。”   “重点不是谁的孙女,是她无父无母不吉利啦。”小弘晋嫌弃道,“惠妃娘娘干么不拦着?”   “你皇玛法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胤祯道,“正因为在安亲王府很受宠,你八婶的性子有些娇纵。”   弘晋:“十四叔见过?”   “听说过。”胤祯道,“不过能传出来,可见你八婶的性子不是一般娇纵。八哥是怕八嫂以后跟你闹,所以就不想要侧福晋?毕竟女人吃起醋来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胤禩点了点头,“惠额娘的一片好意,我拒绝了,惠额娘可能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八叔啊,你一个大男子汉,怎么这么怕女人啊。我嫡额娘那么厉害,我阿玛还有好几个女人呢。”弘晋找个小马扎坐下,托着下巴望着胤禩忍不住唉声叹气。   胤禩好笑:“又不是你娶福晋,怎么把你愁那么很。我并不是怕你八婶,汗阿玛把她许给我是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凭这一点我就必须善待她。可她的脾气不大好,我在她进门前弄太多女人搁府里,她万一容不下别的女人,日后和我闹起来,你皇玛法一准数落我不懂事。但是拒绝惠额娘……”   “一个是你阿玛,一个是你养母,要对你阿玛挑的人好,还不能让你养母生气,唉,八叔,你可真难。”小弘晋说着话站起来,拍拍衣袍,“我嫡额娘主意多,我还是去找嫡额娘吧。”   “找你嫡额娘做什么?”胤禩见他说完就往外走,连忙拉住他,“你嫡额娘是太子妃,又不是皇后。”   “嗯,我嫡额娘不是皇后,可是后宫的女人怕她,朝中大臣也怕她,一个八婶,我嫡额娘一定能想出解决办法啦。”弘晋说着,掰开胤禩的手,“就这么说定了,等我的好消息啊。”   “弘晋——”   “八哥,叫他去。”胤祯拉住胤禩的胳膊,弘晋像个小泥鳅似的,一溜烟跑不见了。   胤禩瞪他一眼:“这事怎么能麻烦二嫂啊。对了,你和弘晋怎么过来了?”   “差点忘了。”胤祯把从弘晋那里听到的事讲给胤禩听,末了不忘告诉胤禩,“我已经给弘晋说了,银子最实在,你不会觉得少。可惜弘晋该没来得及跟你说就跑了。”   “你别拦着我,他跑得了么?”胤禩反问,不待胤祯开口又说,“弘晋藏不住话,回去肯定会跟二嫂说,二嫂估计也能料到我已经从你这里知道了。二嫂真想送我一些东西,不出几日便会使人来找我。”   胤祯登时放心了,“二嫂的人过来,你告诉我一声啊。”   石舜华听弘晋嘚吧嘚吧完胤禩福晋的事,便笑着问:“你八叔知道我打算送他三千两银子东西么?”   “啊?”弘晋一愣,“我,我给忘了,嫡额娘……”   “小笨蛋,交代你的事没办好,你倒是又给我找一件事。”石舜华摇了摇头,看似很失望。   弘晋急了:“嫡额娘,我这就去找八叔。”   “天都黑了,往哪里去?”太子开口,“你嫡额娘逗你玩呢。你忘了说,你十四叔会告诉你八叔。”   “阿玛咋知道?”小弘晋很好奇,他又没去南三所。   石舜华:“你十四叔是你阿玛的弟弟,你阿玛了解他。叫嬷嬷给你洗洗,咱吃饭吧。”   “好的。”弘晋见状,立刻去洗脸洗手,回来就问,“嫡额娘,八叔该怎么拒绝惠妃娘娘的好意?”   石舜华:“这事不用拒绝,对外就说你八叔选中的侧福晋是你皇玛法圈的人。”   “可是皇玛法都不知道。”弘晋想了想,不禁瞪大眼,“嫡……嫡额娘叫八叔假传圣旨?!”   伺候的奴才倒抽一口凉气。   太子爷丝毫不意外:“福晋,你没主意就说没有,老八也不敢怪你,别净出馊主意。”   “放出流言,让安亲王府知道就好了。再说了,安亲王不在了,王府的人也不敢直接问汗阿玛这件事。”石舜华道,“真有那愣头青在汗阿玛跟前提起这事,一个是走了多年,记忆模糊的亲王的后代,一个是亲儿子,汗阿玛自然是向着儿子。   “更何况东宫都有好几个女人,她八福晋凭什么不许八弟有妾,难不成比我这个太子妃还尊贵?一个孤女,又是罪臣之女,谁给她的胆子闹腾?八弟就是太小心,多大点事啊。”   弘晋想了想:“嫡额娘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八叔是汗阿玛的儿子,八婶只是亲王的外孙女。亲王的儿子也没八叔尊贵啊。”   “八弟的生母身份低。”太子提醒道,“八弟想这么多,可能是因为自卑。”   石舜华皱眉:“八弟妹的阿玛可是犯过事的。卫氏身份低,但她跟汗阿玛之前清清白白的。爷不要说卫氏的祖辈犯过什么事,往上论谁家都有过事。”   “嫡额娘说的对。”弘晋晃悠着小脑袋,“又不是咱们攀附他们,娶她是皇玛法还念着同族的人,她敢闹就是不识好歹。”   太子微笑着问:“不识好歹?弘晋,这话是跟谁学的?”   弘晋下意识看石舜华。   太子冷哼一声:“孤就知道是你。”   “弘晋,明儿就这么跟你八叔说,男子汉大丈夫要立得起来。”石舜华道,“体谅你八婶可以,但是不能惧内。他生母身份低,他也是你皇玛法的儿子。惠妃给多少女人,他想要多少要多少。你八婶真容不下,就叫你八叔去你皇玛法面前哭,选的什么儿媳妇。”   “我早就觉得皇玛法不靠谱了。”弘晋道,“我故意讲皇子阿哥在上书房,每篇文章都得念一百遍,国子监的夫子的脸色,一言难尽。要不是怕皇玛法,他们真会说皇玛法是个傻的。”   “弘晋!”太子怒斥,“那是你皇玛法,不准乱讲。”   “我就在您和嫡额娘面前说,才没有乱讲呢。”弘晋一看太子满脸怒气,嘀咕道,“不讲就不讲。”   “你还敢说?!” 第72章 四公主出嫁   弘晋捂住嘴巴, 眼睛扑闪扑闪望着石舜华, 无声地说:“嫡额娘, 救我。”   石舜华抬手把弘晋拉到身边,“爷冲弘晋吼什么, 吓着他了。”随即令当值的奴才不准传出去,然后才说:“这事汗阿玛听见又如何, 盛世年代,有哪个挺受重视的皇子的嫡妻是孤女?爷真能说出来,妾身打今儿起就再也不提八弟妹。”   “我也不讲啦, 阿玛。”弘晋连忙说。   太子瞪他一眼:“再让孤听见你信口雌黄, 孤就送你去上书房。”   弘晋脸色骤变,急切道:“阿玛不要送我去上书房, 我以后再也不议论皇玛法, 说叔叔们的事。”   “孤先给你记着。”太子板着脸道, “福晋, 在弘晋面前说话注意点, 你是太子妃, 紫禁城里的奴才都敬着你。弘晋只是个小阿哥, 这么口无遮拦下去, 什么时候被有心人推进河里都不知道。”弘晋脸色煞白,太子淡淡地瞥他一眼,“孤没吓唬你。还有弘晏和弘曜, 他俩年龄小不懂事, 听到什么学什么。他俩在场的时候, 你们说话前先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石舜华一凛:“妾身记住了。”   “阿玛,我也记住了。”弘晋一见石舜华变得严肃,顿时意识到他阿玛没吓唬他。   太子:“弘晋,把今儿晚上你嫡额娘说的话告诉你八叔,以后不准再掺和他们的家事。他们一个个年龄都不小了,遇到事可以找养母找生母,用不着你一个小孩子帮忙排忧解难。”   “儿子知道了。”石舜华没吭声,弘晋个小人精立刻知道他嫡额娘赞同他阿玛的话。   太子拿起筷子:“吃饭吧。吃好了回去把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就睡觉。”   “是。”弘晋应了一声,默默吃完饭就回东院。   弘晋一走,太子就吩咐宫人抬水进来。   夫妻二人梳洗后,太子便吩咐阿笙守在门外,坐到石舜华身边,语重心长道:“福晋,孤知道你素来胆识过人,你是孤的正妻,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皇后,聪慧机智,有勇有谋,以后才能镇住那些子妖魔鬼怪。   “可是孤的儿子无需像你一样。福晋,你把太孙教的智勇双全就行了。弘晋,弘皙,弘晏和弘曜其中一人太过聪慧,风华盖过太孙,你我百年之后,他仨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若真心疼弘晋,打明儿起开始教他藏拙吧。”   “这些日子太过顺心,妾身张狂了。”石舜华道,“妾身会一点一点告诉弘晋。弘晋本性纯良,突然跟他说太多,他接受不了。”   太子拍拍她的手:“孤知道,你认真做一件事有的是耐性,也不会出半点差错。”   “谢谢爷提醒。”石舜华认真反省,她的确仗着能听见别人的心里话,仗着她是太子妃,仗着太子地位稳固,暂时没有敌手,下一任帝王是她男人,有时都不把康熙放在眼里,“妾身以后不会再犯。”   太子:“福晋,孤以前的行事作风就和今天的你一样,是你点醒孤,孤是储君,也只是储君,汗阿玛一道圣旨立孤为太子,一道圣旨也能把孤废掉。你也一样。皇玛法都能废掉他的皇后,你做太过分,汗阿玛照样能把你废掉。”   石舜华情不自禁抱住太子,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妾身会谨言慎行,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也会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静的时候跟爷说。”   太子微微颔首:“天儿不早了,睡吧。”   翌日下午,五点三刻,弘晋找到胤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把石舜华昨晚说的话告诉胤禩,末了不忘提醒:“八叔,我嫡额娘还说八叔在八婶面前立得住,您担心的事儿都不算事。”   “当真是你嫡额娘说的?”话说出口,胤禩忍不住笑了,弘晋聪慧,也只有五周岁,说不出这话,“告诉你嫡额娘,谢谢她。”   弘晋看到胤禩的表情,以为他不相信:“嫡额娘说这话的时候我阿玛也在。”   “太子二哥?”   “是的呀。”弘晋道:“我阿玛还提醒我,告诉八叔的时候不能叫别人听见。”   太子继续时而聪明时而装傻,时而强硬时而露出疲态,石舜华觉得下一任帝王非太子莫属。而不明真相,只能看到康熙对太子的态度的胤禩也认为下一任天子非太子莫属。   太子允许弘晋跟胤禩这么说,太子又没必要骗他一个光头阿哥,胤禩像吃了定心丸,送走弘晋就去延禧宫,禀报惠妃他选中两个人。   惠妃见胤禩选的人是她最中意的两位,心中极为满意,随即着人去请康熙。而在康熙看来男人一妻多妾乃是常态,听惠妃说她给八皇子胤禩挑了两个可人的侧福晋,康熙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翌日,晌午,胤禩去延禧宫陪养母和生母用饭,听到惠妃说康熙问了一下两个秀女的家世就点头同意,都不带犹豫的,胤禩登时知道康熙对安亲王一脉的态度,也知道日后该怎么跟八福晋相处。   康熙考虑到胤禩婚后就纳贵妾,安亲王一脉可能会不高兴,就把胤禩的婚事挪到九月份,对外的理由是九月秋高气爽天气好。   石舜华在东宫听说胤禩明年九月份成亲,而不是原来太子说的日子,忍不住笑了。但她还记得不能太张狂,就和几个心腹丫鬟偷着乐。   五月初五,早上,石舜华刚送走太子,四福晋来了。   石舜华忍不住怀疑她使人盯着东宫,瞧着太子一走就立刻来找她。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住在宫外的皇子福晋想收买一个太监或者宫女,比荣妃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宫女还难。   “四弟妹这么大清早找我想必有要紧的事,带她去前殿西暖阁,我一会儿就过去。”石舜华跟小顺子说完,就对抱着她的腿,不准她走的两个儿子说:“额娘有事,叫嬷嬷陪你们玩。”   “不要!”弘晏大叫,“额娘。”   弘曜跟着开口:“喜欢,额娘。”   “额娘待会儿再来陪你们玩儿。”石舜华严肃道,“不听话我就喊你们阿玛。”   双胞胎立刻松开。石舜华不禁挑眉,走到院子里就问:“爷有没有趁着我歇息的时候去厢房看弘晏和弘曜?”   “福晋是好奇两位阿哥不会讲话的时候敢跟爷闹,如今一听你提到爷就老实了吧?”阿笙笑道,“因为殿下说揍他们是真揍,而主子您多半时候吓唬他们。”   “难怪呢。”石舜华道,“改天他们跟我歪缠的时候,你们记得去请爷,别忘了提醒爷趁机揍他俩一顿。”   “为,为啥啊?”阿笙问。   石舜华:“我怕他们隔一段时间忘记,得叫他们打心眼里怕爷,就像弘晋见到爷不敢大声讲话一样。以后他俩长大了,有自己的小九九也得先想着爷会不会发火。”   阿笙笑道:“三阿哥和四阿哥若是知道您这么算计他们,一准闹得您头昏脑涨。”   “他们若知道了也是你们说的。”石舜华道:“我只管找你们就好了。”   阿笙:“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石舜华瞥她一眼:“七月初出去的时候问问崔掌柜,自鸣钟和那群去杂货店陪客人唠嗑的孩子的事进展如何。你先记下来,我怕到时候忘了。”   “嗻!主子,四福晋等候多时了,您有事回头再交代奴婢。”阿笙提醒,“奴婢觉得又是孩子的事。”   石舜华道:“我也觉得是这事。”所以见了四福晋就问,“又来问我你有没有长高?”   “不,不是的。”四福晋道,“二嫂,太医给我们府上的李氏诊脉她这胎是个阿哥,下个月就生了,我该怎么办?”   石舜华拉着她坐下:“慌什么,以前怎么跟你说的,有本事叫她们生,你生不出来,嫡福晋也是你。再说了,太医又没说你不能生。你没发现比前年长了点么?”   “正是前年的里衣短了,我知道还正长身体才不着急。”四福晋苦着脸道,“可是真听到太医跟我说李氏怀的阿哥,我才知道长两岁也没法跟二嫂比。二嫂,我如今看到李氏就想发火,又怕李氏趁机喊肚子疼,惹得我们爷心疼。”   “我听太子说过,你们府邸挺大,四弟的妾不跟你们住一块?”四福晋点头,石舜华道,“回去跟李氏说,快生了就好好养胎,别乱走动,生在花园里就不好了。”   四福晋连连点头:“然后呢?二嫂。”   “生了之后,就吩咐嬷嬷看住她好好坐月子。”石舜华道,“你把自己和四弟养壮实,明年就可要孩子了。”   “明年?”惊喜来的太快,四福晋惊讶,“不用像您一样二十岁再生?”   石舜华:“我二十岁生弘晏和弘曜是没办法,跟太子成婚晚。日后怀了孩子也别养太大,听太医的话,不然就凭你这小身板,到时候够呛。”   “我一定听太医的话,听二嫂的话。”四福晋笑呵呵道,“对了,二嫂,我们庄子上今年也中了番薯、地蛋和玉米。前些日子我没进宫,就忘了跟你说,是您二哥给的种苗。”   “去年秋天,京城好多人家都开始种那些东西,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种了呢。”石舜华确实这么想的,“怎么到今年才种?”   四福晋不好意思道:“我们府上今年买个小庄子,靠近山坡不能种小麦。听我娘家人说那些东西好打理,我觉得荒着也是荒着,就请我们爷找您二哥买些种苗,不过他没要我们银子。”   “那些东西如今不值钱。”石舜华道,“我庄子上今年种了不少玉米,就留着喂牛羊,番薯是留着喂猪的。”   “啊?那如果我们还吃,岂不是跟猪吃的一样?”   石舜华笑道:“是咱们吃不完了给猪吃。”   “对对,是想岔了。”四福晋脸色微红,“还有一件事,早两天听我们爷说四公主的婚事订了,四公主出嫁的时候,我该添多少?三公主出嫁时,我年龄小不懂事,额娘又没讲,就没送什么东西。”   石舜华想了想:“我也没给公主当过嫂子,回头我去问问皇太后。”然而,皇太后也不知道,石舜华傻眼了,这么点事难不成去问乾清宫那位? 第73章 乔迁之喜   经太子推心置腹那么一说, 石舜华不想再去康熙面前显眼, 所以就问太子可知道。   三公主什么时候嫁的人, 太子都记不清了,哪里知道皇室嫁女皇子福晋应该添多少。然而, 东宫如今有了女主人,不得不给四公主添箱, 又不想使人去问后妃和大福晋,于是去问裕亲王福晋,先前三公主出嫁时她添多少。   康熙一直很宠太子, 大学士给太子上课都得跪地, 日积月累,把太子教孤傲、矜贵, 自视甚高。   裕亲王乃康熙兄长, 康熙不管是真尊重还是面上尊重, 反正都让裕亲王感到康熙真尊重他。以致于裕亲王碰到太子时给太子打招呼, 太子偶尔扬起下巴冲裕亲王微微颔首, 裕亲王便觉得皇帝见到我都不敢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 就打心眼里不喜欢太子。   裕亲王偶尔在福晋面前细数太子的缺点, 知道太子妃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的福晋就劝裕亲王, 太子成家后会把缺点改掉,在家里说说便可,千万不能在太子面前说。   裕亲王不信, 认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好几次裕亲王福晋都忍不住说, 缺点不好改, 但精明的太子妃的枕头风厉害,她身为女人都不见得能把持住,更何况血气方刚的太子。不过,裕亲王福晋听到宫里一直传出太子妃容貌很平凡,为了后辈着想,不敢得罪未来皇后的裕亲王福晋便忍着没说,有美艳无双的太子妃督促,太子是个阿斗也能立起来。   裕亲王听到东宫来人,想也没想就对通报的门房说:“福晋不在。”   “福晋在。”裕亲王福晋连忙说,“快快有请。”   裕亲王直皱眉。福晋装作没看见,心想,你是皇帝的兄长不假,一旦太子登基,有几十个兄弟在旁,你不趁着太子用得着的时候帮他一把,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是谁的兄弟?   裕亲王福晋面带微笑,站在门口等着东宫的人,一见来人是个小太监,裕亲王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不知这位公公是?”   “奴才是东宫跑腿的小顺子,见过福晋。”小顺子道,“四公主的日子定下来了,太子妃不知道她作为嫂子该添多少,便使奴才来问问福晋,叨扰了。”   “太子妃客气了。”裕亲王福晋说着,顿时不解,“怎么不去问太后?”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太子妃又把太后给得罪了?   “太后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小顺子实在不想说出来,可他一时编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   裕亲王脸上的笑当真僵住了:“我使人去把三公主出嫁时的礼单拿过来。你回去跟太子妃说,比照我的就可以,稍稍减一点也行。但是东宫必须得比大皇子府添得多。”   “奴才记下了。”小顺子接过丫鬟递来的礼单,“奴才下午就送过来。”   裕亲王福晋笑道:“不着急,离三公主出嫁还有小半年呢。”   “话是这样说,福晋还得用礼单,您也得早早把妆奁备好,奴才尽快给您送来。”小顺子道,“福晋,奴才告退。”   裕亲王从次间出来,“你跟他这么客气做什么?一个跑腿的太监。”   “东宫跑腿太监,日后就有可能是乾清宫总管。”裕亲王福晋道,“张起麟不犯大错,他日必是敬事房总管。王爷今日不给他面子,日后他不帮王爷通报,您连新皇的面都见不上。”   裕亲王望着紫禁城的方向:“新皇指不定是谁呢。”   “王爷此话何意?”裕亲王福晋。   裕亲王:“没什么意思。皇上年富力强,阿哥们却日渐长大,太子,哼,有他熬的。”   “听说除了老大和老三,其他皇子都跟太子关系很好。”裕亲王福晋道,“听咱家几个小子说,皇子们也很敬重太子和太子妃。”   裕亲王:“小恩小惠笼络的,长不了。”   六月十八,天气晴,诸事皆宜,十六周岁的胤禩从南三所搬去八皇子府,预示着胤禩长大了。   裕亲王是皇子们的伯父,恭亲王是皇子们的叔叔,安亲王府算是胤禩的妻族,这一天府里的女主人都使家中小辈带着薄礼前去八皇子府道贺。   三家人去的路上担心八皇子府里杂乱,打算跟胤禩寒暄两句便回去。可一到胤禩府上便发现奴才们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登门道贺的一行人互看一眼,都看出彼此多么意外。带着疑惑、好奇又宛如寻宝的心情往里走,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相貌清秀,梳着两把头的妇人,不禁纳罕,这是谁?   “大嫂,今儿多亏了你,谢谢大嫂。”胤禩的声音由远及近,宾客循声望去,看到胤禩走到年轻妇人跟前,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大福晋啊。不过,出现在胤禩府上,又无需避外男的也只有皇子的嫡福晋。   裕亲王的嫡子眉头一皱,心想,八皇子跟太子走得近,今儿过来帮八皇子的人怎么是大福晋?太子妃不便出宫,也可以派个管事嬷嬷过来啊。   “八叔,我有没有来晚?”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看去,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的童子欢天喜地的跑进来。   胤禩笑着迎上去:“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八叔,送给你。”小童伸出手,众人看到一个像极了胤禩的泥人。   弘晋是太子的庶长子。因大福晋的肚子不争气,弘晋也成了康熙的长孙。众人一看年龄,再听称呼,瞬间确定了弘晋的身份。   随即就去看胤禩的表情,见他嘴角含笑,众人不禁感慨八皇子好涵养,被太子的长子送泥人都不生气。   “泥人?小弘晋,你真小气。”胤祯很嫌弃。   胤禩瞪他一眼,扭脸接过泥人:“谢谢弘晋,八叔很喜欢。”   弘晋:“八叔,这个泥人不是普通的泥人噢。它是个不倒翁,弘晋希望八叔像这个不倒翁,永远不会被打倒。”   “弘晋有心了。”胤禩牵着他的手,“饿了吧,你先吃点东西去歇息。”   “大伯母。”弘晋看到堂屋里的女子,赶忙喊人。   大福晋扯了扯嘴角:“弘晋又长高了啊。”   “是呀。我正长身体,长得很快的。”弘晋跟大福晋不熟,只在家宴上见过几次,于是就说,“八叔,今儿有番薯吗?我想吃拔丝番薯。”   “有,还有醋溜地蛋丝。”胤禩随口问,“东宫没有了?”   弘晋:“不是啦,我一吃番薯就爱放屁,弘晳就笑我。”   “笑你就揍他,瞧把他给能的。”胤祯开口道。   弘晋皱眉,这个十四叔怎么老是跟着他:“你说我阿玛小气,我阿玛有揍你吗?”   胤祯噎住,点了点他的额头:“欠揍!”   “你敢揍我,等你搬出宫的时候,我叫嫡额娘不送你礼品。”弘晋说完,哼一声,皱了皱鼻子,一看到胤禛,挥手招呼,“四叔,四叔,十四叔欺负我。”   “回去告诉你阿玛。”胤禛走过来,“八弟。”往四周看了看,“听说二嫂送你不少东西,都在哪儿呢?”   “四哥,我知道。”胤祯再次窜出来,小声说,“是八哥出去置办东西的时候,二嫂的人带着三千两银票跟着付钱。”   大福晋脸色微变。而被胤祯的话吸引的一众皇子没发现,七皇子不禁嘀咕,“我就比八弟早出来一年多,二嫂怎么也不送我三千两银子东西?也太偏心了吧。”   胤禩脸上的微笑僵住:“这个可能是二嫂有别的安排吧。”使劲握了握弘晋的手,暗示他开口解释一下。   弘晋仰头,啥事啊?胤禩眨了眨眼,别看我,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我嫡额娘什么都没说。”被太子教训一顿,弘晋不敢把他知道的往外说,“七叔想知道就问我嫡额娘吧。”   七皇子心想,我敢问就不会在这儿说了。再说了,银子是太子妃的,她想送给谁送给谁,“我就是随口一说。”   “八哥,太子二嫂也没说给我,不会只送你一人吧?”九皇子和十皇子没比胤禩小多少,过个一两年他俩也得先后搬出来,十皇子胤峨便问,“弘晋,你嫡额娘有说过我和你九叔么?”   “没有。我嫡额娘应该会给你们准备。”弘晋其实也不确定。   “你们别为难弘晋了,想要礼物自己去找二嫂。”胤禛开口说,“我出宫的时候二哥也送我几件像样的物件。”   胤峨:“太子二哥那时候又没钱,他倒是想送呢。”   “我阿玛现在也没钱啊,都是我嫡额娘的银子。”弘晋说着,抬眼看到大福晋,“八叔,大伯母送你的什么啊?”   大福晋猛然转过身,众皇子齐刷刷看向大福晋。大福晋很想扶额,“大伯母不如你嫡额娘有钱,还得给你四个姐妹准备嫁妆,送的东西没法跟你嫡额娘比。”   “我嫡额娘也在准备嫁妆,可能就把九叔和十叔的事忘啦。”弘晋想把事往大福晋身上引,但他毕竟太小,大福晋这么一说,弘晋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倒响起另一件事,“不过,我嫡额娘也给四姑姑准备了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以后你们出来住,肯定也都是这些。”   “你嫡额娘准备三千两东西?”大福晋忙问。   胤禩眼皮猛一跳,有个不好的预感,就听到弘晋说:“是呀。”嫁妆单子还是裕亲王福晋给的,弘晋听他的几个嬷嬷说过,不是自家的,弘晋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大伯母也是准备这么多么?”   “弘晋别乱说,你嫡额娘是太子妃,你阿玛是太子,你四姑姑出嫁时,除了太后和汗阿玛,其他人给你四姑姑添箱都不能越过东宫。”   “我阿玛是太子,所以送礼就得比大家都多么?”弘晋望着他的叔叔们。 第74章 一视同仁   十一皇子想也没想, 就说:“是的, 你阿玛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们只是皇阿哥。”   “宫里又多出个十七叔,等十七叔出宫,我阿玛岂不是得给你们好几万两银子?”弘晋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禁瞪大眼。   十一皇子心说, 等十七弟长大, 你阿玛可能已经是皇帝, 到那时随便赏他件东西就行了。然而这话说出来大逆不道,“所以回去别忘了跟你嫡额娘讲,好好赚钱,否则你们家会真没钱。”   “皇玛法给八叔的钱很少么?”弘晋瘪瘪嘴问。   十一说:“不少。但是内务府把你八叔的府邸造好后, 家具摆件都得你八叔置办, 府里的奴才也由你八叔自己养,这一笔那一笔, 还有人情来往,可不禁花了。   “你八叔现如今又只是个阿哥,俸禄没多少, 将来再有几个孩子,你皇玛法若是不给你八叔涨俸禄,可能连孩子都养不起。”   “十一叔又吓唬我。”弘晋猛然想到, “惠妃娘娘才不会看着八叔没钱用的。大伯母, 我说的对不对?”   大福晋不想回答, 可一众人精皇子都在跟前站着:“弘晋说得对。”   “十一叔,以后不要再骗我啦。”弘晋的小脑袋瓜里全是银子,没注意到大福晋的神色很不自然,继续说,“你哭穷我也不会同意你去我家吃饭,也不会跟嫡额娘说多给你一点银子。”   “这孩子是越来越精了啊。”九皇子捏捏弘晋的小脸,“别嘚吧了,赶紧吃了饭上学去。”   傍晚,弘晋到东院洗漱一番就去毓庆宫。弘晏和弘曜看到熟人,兴奋地挥手:“哥哥,哥哥……”   “你俩今儿有没有听话?”弘晋蹲下问。   “听话。”弘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弘晋瞥他一眼:“弘曜,你哥有没有调皮?”   “没有。”弘曜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一天那么久,弘晋的问题虽然是个小问题,大人听到了也会下意识回想一下。弘晏和弘曜这么小能不能记住都是两回事,两小儿居然很快给出答案,弘晋顿时知道,即便他俩有调皮捣蛋,也会故意忘掉:“你俩先自己玩,我跟嫡额娘说点事。”   “额娘,哥哥,找你。”弘晏和弘曜被太子揍几次,在听到“正事”、“有事”等字眼,可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捣乱。   石舜华:“嬷嬷抱他俩出去,他俩如果饿了,别给他们吃奶,叫膳房给他们做些饭。米面养人,他俩身体结实了就给他们种痘。弘晋,我记得你没种痘,是不是?”   “我以前身体不好,太医不敢给我种痘。”弘晋好奇地问:“嫡额娘要我种痘么?”   石舜华:“这事得跟你阿玛商量商量,弘皙也没种痘,回头你俩一起。”   “那事先放一放吧,嫡额娘,先说我的事。”弘晋的表情很凝重。然而配上他一脸稚气,石舜华莫名想笑。   石舜华怕小孩气得跳起来,抿抿嘴,微笑着问:“什么事啊?”   弘晋记性好,过去半天依然能把在胤禩府上听到的话叙述个七七八八,末了不忘问:“嫡额娘,以后九叔、十叔、十一叔出宫,你也送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么?”   “又心疼钱了?”石舜华好笑,“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该烦恼的事。你嫡额娘有钱,给五千两也能给得起。不过,你阿玛说五千两太多,最后就变成了三千两。”   “五千?”小孩伸出一把手,“我也觉得好多啊。我听国子监旁边卖糖葫芦的老汉说,他们家四口人,一年才用五两银子。”   石舜华:“不能比。老汉家里的面和菜是自己地里见的,吃的鸡肉是自家养的,吃的鱼肉是河里抓的,只有猪肉、羊肉和盐需要买,花钱的地方少才用五两”   “不对,不对,老汉家里没有奴才,衣裳和鞋子不要买么?”弘晋问。   石舜华:“织布做衣衫,碎布头可以用来纳鞋底做鞋,并不需要买。老汉家四个人,但你八叔府里有几十口人,每个人都有月钱,三千两对老汉来说是很多,对你八叔来说并不多。”   “八叔干么养那么多人?”弘晋不解,“没钱就少养几个奴才么。”   石舜华好笑:“把你和弘皙的嬷嬷减到四个好不好?”   “好啊。”弘晋答应的很干脆,“一个给我做衣裳、鞋子,一个帮我管着钱,两个伺候我就行了。”   石舜华:“过两年你长大点再说这事。现在你还小,跟你阿玛说这事,他准以为是我的主意。”   “那我八岁的时候再说。”弘晋说着,突然想到,“嫡额娘,七叔听到你送给八叔好多东西,有点不高兴,说你很偏心。”   石舜华:“我知道了。你七叔和你八叔都是你阿玛的弟弟,我会一视同仁的。”   “可是七叔已经出去了。”弘晋好奇地问,“你要补给他礼物?”   “不是的。”石舜华道,“你呀,少好奇这些事,被你阿玛知道又得训你。赶紧回去吃饭做功课。”   翌日傍晚,胤祥和胤祯去毓庆宫东院找弘晋,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听到“一视同仁”四个字,联想到太子妃一贯作风,不嫌钱多的胤祯可算放心下来。   今年有会试,因康熙四月才回来,就把会试往后推了些日子——五月份举行。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初夏时节,会试早已结束。   正如太子所料,张英的次子的名次不好不坏,很不显眼。   状元的年龄颇大,有四十出头。榜眼名叫沈竹,探花叫戴铎,两人都是二十出头。金銮殿上康熙喊沈竹和戴铎时,太子还以为听错了。回头看了看索额图,索额图微微颔首,太子没听错,正是索额图先前说得夸赞的两人。   索额图和张英同为朝廷重臣,因张英不结党,不营私,便跟很多同僚的关系都淡淡的,而索额图正是“很多同僚”中的一位。   太子知道这点,也就相信索额图不会因为张英是大学士就夸他儿子。张廷玉真有状元之才,可他却像太子预料的那般藏拙,以致于太子对张廷玉此人很感兴趣。   弘晋被石舜华赶去东院用饭时,太子在乾清宫听到康熙决定令张廷玉去翰林院。下意识挑了挑眉,回到毓庆宫赶奴才出去,把张廷玉的事说给石舜华听,就问:“汗阿玛是不是也看出张廷玉的才能?”   “妾身以前听过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石舜华道,“妾身觉得汗阿玛不是看出来,而是确定张廷玉有大才。妾身所料不差,不出意外的话张廷玉下一步会进南书房。”   “孤也是这么想的。”太子道,“不过,以张廷玉的年龄,他是汗阿玛给孤挑的人?”   石舜华笑道:“爷,您别怪妾身泼冷水,不见得。”   “不见得?”太子愣了愣,“你的意思汗阿玛还有可能再活三十年?”   石舜华:“妾身不知道。但妾身知道历史上有活那么久的皇帝。”   “三十年?”太子看了看手掌,“孤要当五十年太子?”   石舜华:“妾身已经做好从太子妃到皇太后的准备。上次妾身跟爷说,并不是开玩笑。”   “不不不,孤拒绝。”太子道,“哪怕当一天皇帝,孤也得试试当皇帝是个什么滋味。”   “爷还没试够?”石舜华瞥他一眼,“前些日子汗阿玛出去,您又差点累趴下。你知道弘晋心里怎么想的么?太子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人。”   太子扭脸看向石舜华:“弘晋什么时候说的?”   弘晋心里想的,我听到的。可惜这话不能说:“今儿从放学回来。爷身为太子,每天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午门。没有自由,弟弟妹妹们成婚,有孩子,还得送礼物,礼物还得比别人都多。   “汗阿玛一年还能出去个两三次,在汗阿玛游山玩水的时候,你却只能代理政务。处理的好应该的,处理的不好,汗阿玛会说太子还不成熟。总而言之,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   “你说的就说你说的,至于往弘晋身上推么?”太子白他一眼,“说到礼物,四妹的妆奁备好了吧?”   石舜华:“备好了。八弟和四妹,这个月单单礼物就用去了将近七千两。”   “你给四妹备了四千两银子的妆奁?”太子忙问。   石舜华:“一条丝被就要好几两银子,花的银子不少,但没多少东西。我又添了一点,才配够六台。就是不知道大嫂准备多少。”   “六台也不少了。”太子道,“你是太子妃,内务府才给你准备一百台。四妹那边不会多过你,所有妆奁各一块最多九十八台。”   “照爷这么说,妾身得告诉内务府东宫准备了多少?”石舜华道,“这样一来恐瞒不住惠妃,大哥也就知道了。以大哥的脾气,他会不会也叫大福晋准备六台妆奁?”   太子想了想:“老大那个少脑子的能干出这事。”   “但是咱们不能跟他一样。”石舜华说,“有大哥对比,咱们准备的嫁妆多,汗阿玛也会觉得咱小气。”   太子咬牙切齿:“胤禔真敢这么做膈应孤,孤弄死他。” 第75章 阴谋阳谋   石舜华吓一跳, 见太子不像开玩笑, 连忙劝他:“别生气,妾身使人去打听打听,或者咱们最后送过去。”   “四妹出嫁前一天?”太子问,“行吗?”   石舜华道:“你是太子,内务府和礼部官员迟迟不见咱们给四妹添箱也不敢催你。但礼部尚书敢问大哥准备几台妆奁。”   “内务府不会认为咱们没准备吧?”太子担心这一点。   石舜华:“妾身会使人把消息放出去。大哥如果真准备了六台,妾身就添几个大件装成八台, 如果是四台, 咱们六台刚刚好。”   “内务府那些人一旦收到大嫂送去的妆奁, 也能猜出咱们准备多少。”太子道,“反正不会比胤禔少。”   石舜华:“是的。加上咱们的超出一百台,筹备妆奁的官吏会想办法减到九十八或者九十九台。”   太子思索片刻:“就这么做。”   翌日,早朝, 散朝后太子往外走, 胤禛跟上去,胤禔的声音传来, “太子,等等。”   太子翻个白眼,转身就问:“大哥有事?有事回头再说, 孤得回去用早膳。”   胤禔脚步一顿,心里暗骂娘,“一点小事, 耽误不了你多久。听你大嫂说弟妹这些日子正忙着给四妹准备妆奁, 她给四妹准备了六台, 东宫准备多少?如果是四台,我们就准备两台,如果是两台么,我们……反正不能越过你们,你说是不是?”   太子呼吸一窒。   胤禛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小声说:“二哥,二哥,息怒,息怒,咱们还在乾清宫。”   “八台。”太子放松下来,“原本想着十台,但八弟昨儿搬出去,太子妃给他准备了三千两银子东西,东宫就没那么多闲钱了。又不好把汗阿玛赏给孤的东西给四妹,便给四妹买了八台妆奁。大哥尽管放心,你们没越过我们。”   胤禔张了张嘴。然而,胤禛不等他开口就说:“太子二哥,弟弟该准备多少?”   “你不占嫡也不占长,四台足矣。”太子道,“你和四弟妹也没个亲娘帮衬,比大哥少两台,四妹也能理解。”   胤禛的确没多少闲钱,便和四福晋商量,准备两台好了。大皇子胤禔的话一出口,胤禛很想抓住胤禔揍一顿,“弟弟这就回去告诉福晋。二哥,弟弟先行一步。”   “孤跟你一起出去。”太子语毕,哥俩肩并肩往外走。   胤禔瞪着太子的背影好一会儿,冷哼一声,转身往反方向去。   康熙回到西暖阁,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皱眉道:“昨儿还艳阳高照,今儿怎么就阴天了呢。”   “六七月份的天说变就变,跟小孩的脸似的。”梁九功道。   “弘晏和弘曜该会走了。”康熙听到“小孩”俩字,猛地想到皇家第一对双胞胎,“你最近这些日子有没有见过,长得壮实么?”   梁九功:“奴才想说没有,主子信么?”   康熙瞥他一眼,“你说呢?”   “奴才听王以诚说,两个阿哥皮实,一眼没看到就跑不见,太子妃便把两位小阿哥拘在院子里。端是怕他们跑出门找不到。”梁九功道,“奴才上一次见两位小阿哥还是在除夕家宴上。”   康熙好奇地问:“很欢实?咦,胤禔不是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奴才随皇上进来的时候见大皇子在跟太子爷说话。”梁九功以前和裕亲王一样觉得太子孤傲,骄纵,脾气不好,心想着太子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皇位一准是别人的。   如今太子有时给人的感觉依然目无下尘,可这样的太子把自己累昏倒都不告诉康熙,梁九功便觉得太子其实不善表达。看太子的眼光变了,太子的缺点在梁九功眼里没变成优点,也有了解释,又觉得皇位一定是太子的,“可能是两人闹得不愉快,大皇子便从这边出去。”   康熙恐今儿下雨,把早朝搬到乾清宫,而不是在乾清门门洞。望着从西门出去的人,康熙回想一番:“太子今儿早朝都没开口说话,胤禔找他作甚?”   “也不一定是政务。”梁九功道,“以前大皇子说太子妃丑,太子跟他吵过。太子妃生下三阿哥和四阿哥,大皇子心中有气,也故意跟太子叨叨过,这次啊,指不定因为什么呢。”   天气又闷又热,康熙没心情用早膳,也不想处理政务,便支起下巴,“去把那边的侍卫找来。”   “嗻。”梁九功躬身出去,片刻,东边日精门附近的侍卫进来。听到康熙问太子和胤禔吵吵什么,侍卫便把两人的话复述一遍。   “小八搬出去,太子妃送了三千两银子的东西?”康熙不太相信,“确定不是三百两?”   “奴才乍一听见也吓一跳。”侍卫道,“奴才一辈子的俸禄也不过这么多。不过,太子爷还说东宫没多少现银,想必是三千两。如果是三百两,那东宫也太穷了。”   康熙道:“下去吧。”随即就对梁九功说,“使王以诚去打听打听,太子妃到底准备了几台妆奁。”   “福晋,胤禔说他准备了六台,你说他是真准备六台还是诓孤?”太子到毓庆宫就问。   石舜华:“我使人打听过,三公主出嫁时,大嫂准备的两台妆奁还是从延禧宫抬过去的。按常理来说他不会给四公主准备太多。但弘晋在大嫂面前说咱们准备了三千两银子的东西,大嫂这次会准备多少,妾身还真说不准。”   “弘晋那小子也是个大嘴巴子。”   “弘晋才五岁,哪能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石舜华道,“大嫂这次若是真弄出八台,妾身就添几台布料和茶叶凑够十台,反正蒙古那边也缺这些东西。”   太子沉思一会儿:“听你的。”顿了顿,“孤得想个法子整胤禔一顿。最近孤没找他麻烦,他的皮是又痒了。”   “整他做什么?”石舜华道,“胤禔再坏都是汗阿玛的儿子。你和胤禔好比汗阿玛的左右手,爷找胤禔的麻烦就像打汗阿玛的手,咱们落不了好。   “妾身曾听人说明珠之妻善妒,找几个想攀龙附凤又颇有心计的妙龄女子送去纳兰明珠府上。明珠的夫人一准醋意大发,闹的鸡犬不宁。”   太子大喜:“这个主意好。但是着谁去办呢?崔掌柜?”   “崔掌柜不行。”石舜华道,“明珠一旦查出他,可以直接送去官府。这事托我大哥去办,光明正大告诉明珠,这事就是石家干的。   “明珠老奸巨猾,走一步想三步,很容易就查到石家,明珠会琢磨石家为何这样做。到时候引到胤禔身上,明珠一问胤禔,就只能暂时认栽。”   太子道:“那这事交给索额图去办。索额图和明珠斗了大半辈子,这种小事传到汗阿玛耳朵里,汗阿玛也会当成乐子一笑而过。”   “爷这么一说妾身就不管了?”石舜华问。   太子:“交给孤好了。”待奴才摆好饭出去,太子才继续说,“孤跟胤禛说给四妹准备四台妆奁,你回头见着四弟妹跟她说准备些不贵且四妹能用得着的东西。”   “四台?”石舜华皱眉,“四弟不是嫡不是长,随便添几样就成了。”   太子:“胤禔那个混蛋若是像上次一样准备两台妆奁,四弟随便添几样倒也能说的过去。可是他非要膈应孤,弄个六台,四弟也是个当哥的,不跟胤禔一样也不能少太多。”   六月二十一日,天放晴,石舜华就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石舜华知道老太后稀罕双胞胎,便把鬼精的弘晏和弘曜带过去。   老太后一看到双胞胎,就喊宫女:“快把好吃的都拿上来。弘晏和弘曜能不能吃冰饮啊?”   “能吃。”双胞胎异口同声,“弘晏/弘曜给老祖宗请安。”   “安,安,过来叫哀家好好看看。”老太后没容两小孩行礼就招手,“哀家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说着话走到两小孩跟前。   弘晏和弘曜下意识看一眼石舜华,见他们额娘没有开口的打算,弘晏便说:“长高了,一天一个样,谢嬷嬷说的。”   “我的天哪,弘晏能说这么多啦?”太后当真惊讶,“你五叔两岁才能说这么多话。”   弘晏和弘曜不懂:“五叔是谁啊?”   “你们十一叔的哥哥。”石舜华开口说。   十一皇子经常找弘晋玩儿,自打会走了,一刻也闲不下来到处跑的双胞胎在前院碰到过十一皇子几次,倒是认识他。弘晏不禁说:“五叔好笨。”   “你也笨。”石舜华道,“你阿玛一岁就会说这么多。”   老太后点头:“这个是的,哀家听皇上说过,太子小时候可聪明了。”   “阿玛长大不聪明?”弘曜好奇道。   老太后失笑道:“聪明,正是聪明才能生出你们这俩聪明的孩子。   “没有阿玛聪明。”弘曜很不开心,转身跑到石舜华怀里,“额娘,我想比阿玛聪明。”   石舜华:“你俩以后好好看书习字就比你们阿玛聪明了。”冲阿笛招了招手,阿笛拎着几个玩具过来,“外面热,就在屋里玩。”   弘晏摇了摇头:“不玩,看书习字。”   太后惊讶,转向石舜华,看到她也很意外,不禁笑了:“你俩还小,明年长大点再看书,叫你们阿玛给你们找个夫子。”   “对的,跟夫子学。”石舜华找太后有事,便对俩儿子说,“你们大哥聪不聪明?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可喜欢玩百巧板了。”   弘晏开口就说:“阿笛,我要百巧板。”   “我也要。”弘曜不甘落后。   太后勾头小声问:“弘晋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玩百巧板?”   “没有。”石舜华用同样很小的声音说,“我进宫后给他买的。”   “哀家就说么,怎么可能啊。”太后坐直,看到两个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一样大小却长得不一样的俩小孩坐在竹席上面摆弄百巧板,心中甚是欢喜,“听说你最近挺忙,哀家还以为你得过些日子才能来。”   “忙完了。”太后有个把月没见双胞胎,石舜华料定太后也该想他们,才带双胞胎过来,“最近一直在忙四公主的妆奁。皇祖母下次想他俩,使人告诉我一声,我把他俩送过来。”   “那哀家下次可真去了?”太后笑着问。   石舜华:“您老不嫌他俩闹哄,叫他俩一直住在宁寿宫都成。”   “那可不成。”太后连连摇头,“别看哀家不出去,哀家可听说了,太子给他俩起个名儿叫鬼见愁,哀家可不想听到他俩干嚎。”太后也不敢把太子的嫡子抱过来,不然,康熙第一个不同意,“刚才听你说准备四公主的妆奁,不是内务府和礼部筹备么,怎么还叫上你?”   石舜华:“给四公主添箱。孙媳前些天听太子说,大哥告诉他,大嫂给四妹准备了六台妆奁。我们东宫至少得准备八台,皇祖母,你说是不是?”   “按理是得比胤禔多。不对啊,哀家记得老三出嫁时,惠妃帮大福晋添箱,才备了两台,怎么到老四就涨到六台?”   石舜华眉头微蹙:“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苦了四弟。”   “胤禛?”太后对四皇子胤禛的印象很深,毕竟十三岁出宫,娶个不足十岁福晋的皇子没几个,“他又怎么了?”   石舜华下意识往北面看一眼:“四弟妹的嫁妆不多,四弟俸禄少,还有一家子要养,那位又不帮衬,四弟没什么钱。不像我们好歹有几家铺子。大哥也不问问兄弟们就把礼抬到六台,可把四弟为难死了。   “听太子的意思,大哥故意的。四弟跟太子走得近,在钱财这一块,大哥为难不了东宫,便为难跟太子最要好的四弟。不过,孙媳倒是觉得今年的日子比早几年好了,才把妆奁抬到六台。”   太后不赞同:“你来的日子短,有所不知,胤禔是逮着机会就跟太子作对啊。这两年好点,以前啊,皇上每次来都会跟哀家说胤禔和太子又吵吵了,皇上一提到这事就叹气。胤禔能干得出来。”   “唉,四弟也是可怜。”石舜华道,“有个娘跟没有娘没什么两样。”   “你说什么?太子妃当着太后和宁寿宫满宫奴才的面说,老四有个娘像没娘?”德妃霍然起身,“太子妃她,她太过分了!真以为本宫避着她是怕她?!”   “娘娘,娘娘,先问问是因为什么事。”跟着德妃吃过几次亏的嬷嬷拦住要找太子妃理论的德妃,“太子妃什么时候说的?又因为什么事说出这话。”   “禀报娘娘,咱们在宁寿宫的人说是今天上午,因为给四公主添箱……” 第76章 整治明珠   德妃听着太监说完, 情不自禁地冷哼一声:“两台涨到六台?大皇子他倒是有钱。”   “大皇子也太过分了。”心腹嬷嬷眉头紧皱, “公主的嫁妆由内务府筹备,无一不是精品。四福晋给四公主添箱,物件不如内务府备下的也不能太次,六台嫁妆少说得两三千两银子,这不是为难四爷么。”   “嬷嬷这么一说,大皇子倒是真大方。”一等宫女想到胤禔的俸禄也不多, “难不成大福晋也像东宫那位在坊间开了几间铺子?”   德妃坐下道:“大福晋真有那个本事, 就不会连生四朵金花。”   “娘娘, 开铺子和生孩子有甚关系?”嬷嬷很无语,“大福晋真开铺子也是延禧宫那位教的。她若有这个本事,也不会等到听说太子妃的铺子赚钱才开。”   德妃嗤一声:“惠妃?真生了个好儿子,也当本宫是死的。嬷嬷, 去把柜子里的紫檀木盒拿过来。”   “娘娘这是要……”嬷嬷不确定, “那些东西是给五公主的。”   德妃撩起眼皮:“五公主的嫁妆有内务府筹备,太后也不会亏着她。太子妃在太后面前说老四的媳妇儿给四公主准备两台妆奁, 这事被惠妃那个女人知道,指不定怎么讥讽本宫。立刻给胤禛送五千两银子,老大准备多少, 他也得准备多少。”   “有了银子,四爷也不知道大皇子准备多少。”嬷嬷提醒道。   德妃瞥她一眼:“你也当本宫是死的?”   “奴婢明白了。”   六月二十四,多云, 上午, 四福晋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然而, 出了永和宫就去毓庆宫。阿笙一听小顺子说四福晋又来了,张嘴就问:“四福晋有没有去给德妃请安?”   “四福晋来宫里肯定是先给德妃请安。”小顺子不解,“阿笙姑娘为何这样问?”   阿笙:“你是没见过四福晋见着主子那股黏糊近,四福晋再矮点,说她是主子的闺女我都信。”   “浑说什么呢。”石舜华见弘晏和弘曜只顾得摆弄九连环,便对他俩说:“额娘去前院见见你们四婶,想额娘了就去前院找我。”   弘晏头也不抬:“知道啦,额娘快去吧。”   “四婶又想生小弟了吗?”弘曜抬起头问。   石舜华拧一下他的小脸:“知道就好,不准说出去。”   “大家都知道。”弘晏撇一下小嘴,“谁要说啊。”   石舜华顿时想笑,看来四福晋来东宫不是一般勤快。不过,这一次么,石舜华很肯定四福晋不是为孩子而来。   “二嫂,昨儿额娘突然使人给我们送五千两银票,四爷慌的半夜没睡着,您离永和宫近,知道出什么事了吗?”四福晋不等石舜华进来就问。   石舜华拍拍她的手:“别急,坐下说。”   “我坐不住啊。”四福晋很着急,“额娘从没给过我们银子。”   石舜华:“太子、四弟和大哥商议给四公主添箱的事,大概传到德母妃耳朵里了。我们准备八台,大哥准备六台,四弟的意思你们原本准备两台。德母妃是怕你们给她丢脸,才给你们银子。   “后宫那四位母妃看起来一团和气,其实谁都不服谁。一人遭难,另外三人恨不得昭告天下。德母妃倒是想叫你们准备六台,可你们没那个钱。她真派人过去跟四弟说,四弟一准告诉太子。太子在汗阿玛面前漏一句,汗阿玛即便不罚德母妃,也会冷着她一年半载。”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四福晋放心了,“我可着五千两准备?”   石舜华想笑:“我一个太子妃才准备三千两银子的妆奁,你准备那么多干什么?”   “啊?我,我一时忘了,对不起,二嫂。”四福晋连忙道歉。   石舜华给她倒杯水:“我没怪你。你托人打听打听,蒙古那边缺什么,又不太贵的东西,买个几百两,装满满六台即可。”   “几百两?”四福晋讶异,“这么少能买到什么?”   石舜华:“四公主的生母虽说是个贵人,但她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给她添一些实用的,即便十分便宜,四公主也觉得你有心了。”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对的。”石舜华道,“弟妹聪明,一点即通。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你额娘商议一下。她老人家吃的盐比咱们吃的饭多,一准知道该送什么。”   “剩下的银子要还给额娘么?”婆婆第一次发善心就给一叠银票,四福晋很慌很慌。   石舜华皱眉:“你是不是傻?到手的银子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他日德母妃问起来,你就说东西难寻。她整日里呆在宫里,都不知道外面的鸡蛋卖多少文一个,还不随便你糊弄。”   “可是我不敢糊弄额娘啊。”四福晋一脸怕怕。   石舜华道:“那就从这次开始,习惯就好了。若是怕德母妃罚你,就提前给你的宫女说一声,使她来找我,我叫阿笙把你带过来。”   “谢谢二嫂。二嫂这么一说我就不怕了。”四福晋脸上的害怕骤然消失。   石舜华若不是听到她心里真怕德妃,还以为她跟自己做戏,“好了,快回去准备,天越来越热,早点把礼单定下来,也能安心去畅春园避暑。”   “汗阿玛今年还去畅春园?”四福晋问。   石舜华道:“太子说七月初二就去。”   “四弟妹怎么又来了?”太子见西次间门口站着两个分外眼熟的丫鬟,便知道东宫来客了。到后院一问谢嬷嬷,果然是东宫的常客,“这次是问你她有没有吃胖,还是问你她有没有长高?”   “来给德妃请安,顺便过来看看我。”石舜华道,“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还没到十点呢。”   太子:“孤昨儿晚上有点受凉,今儿早朝没忍住当众咳嗽了两声,别提汗阿玛多紧张。跟他说孤喝了药,汗阿玛还叫孤回来歇着。”   “今儿燥热,汗阿玛叫爷歇着爷就歇着。”石舜华道,“整天在冰盆旁边,这俩小子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也会生病。到了畅春园,那边比这边凉快,阴天的时候不用冰也能睡着。只是弘晋晌午不能回来了。”   太子:“是他闹着要去国子监,不能回来也是活该。”   “早上三点到上书房这点对正长身体的孩子来说真不好。”石舜华道,“比起弘晋以后拖着个病歪歪的身子,妾身倒是希望他无病无痛,即便因为在国子监读书而一事无成。”   “孤和你一样。”太子道,“否则也不会同意他去国子监。对了,明珠那事孤今儿跟索额图说了,索额图一听孤要整明珠,别提多高兴,恨不得飞起来。”   “福晋,晋江求见。”张起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太子:“叫他进来。”   “禀报爷,福晋,刚刚有个侍卫给奴才一封信。”晋江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信,“那个侍卫说是您二哥托他送给你的。”   太子伸手接过来:“孤看看?”   “爷尽管看。”石舜华很清楚,若是非常重要的事,庆德不会托朋友送信,而是想法设法见她一面。   太子看到内容,不禁皱眉,“你二哥说要见你一面,福晋,你有事瞒孤?”   “没有啊。”石舜华心中一凛,想了想,“妾身真没有。”   太子见她还需要想,嗤一声,“孤晚上再跟你算。现在先回你二哥,有事跟孤说,东宫离后宫太近,不适合接见外男。”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都说没有瞒你,爷怎么就不信呢。小顺子,去书房把笔墨纸砚拿来,我当着爷的面写。”   七月初一,上午,石舜华忙着收拾去畅春园的行礼,太子前往詹事府见庆德。索额图派人满京城找相貌端庄,玲珑身段,有心计又有手腕的女子。   太子听到自鸣钟做了出来,猛地起身:“在哪儿?带来了吗?孤听福晋说那东西麻烦,怎么就突然做出来了?”   庆德:“是挺麻烦。太子妃庄子上的工匠宁愿做首饰都不愿意做自鸣钟,崔掌柜要扣他们的月钱他们也不愿意做。崔掌柜没办法,就跟他们说,拆两个自鸣钟和两块怀表,比照自鸣钟和怀表来做。那些工匠提不起劲,倒是几个对西洋物件感兴趣的小孩说他们想试试。   “崔掌柜一见还有人愿意试,也不管他们多大,总比英吉利语都学会了,突然停在那里好。就擅做主张弄几个怀表和自鸣钟送过去。听说那几个孩子琢磨半个月,琢磨出来里面的门道。庄上不缺能工巧匠,里面的门道搞清,没过几天就做出来了。只是还不大准。崔掌柜的意思等着时间准了他亲自送过来。”   太子道:“是弘晏额娘后来叫崔掌柜找的那些孩子么?”   “听崔掌柜说太子妃叫他养那些孩子是为了以后接管铺子。”庆德道,“崔掌柜现在的意思他再去买几个孩子,这几个心灵手巧的就当工匠养着。”   太子:“难倒一群能工巧匠的怀表被他们琢磨出来,那几个孩子不是一般聪慧。你回去告诉崔掌柜,孤替弘晏额娘同意了。”   七月底,第一个时间准确,外观精美的怀表送到畅春园太子居住的讨源书屋。纳兰明珠从畅春园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个身段婀娜,颇为灵动的女子。 第77章 太子妃挺忙   索额图使人盯着纳兰明珠, 本以为纳兰明珠的马车把人蹭倒了, 即便不带女子回家,也会亲自把人安置在医馆里。   岂料纳兰明珠给该女子一锭银子便扬长而去。索额图纳闷,纳兰明珠之妻善妒是真,倘若明珠不贪花,其妻善妒的名声也不会传遍京城。这个老匹夫改食草了不成?   当天下午,索额图去畅春园见太子。   太子在书房里召见索额图, 听索额图说完, 太子不禁皱眉:“纳兰明珠没上钩?”   “下官来之前特意去见那女子一面, 听她说明珠看清她的长相眼中闪过惊艳,但明珠连马车都没下。依下官之见,明珠要么惧内,要么是那名女子不够美。”索额图想了想, “下官共找了四名女子, 赶明儿叫另外三人试试?”   太子抬手:“且慢。接连遇到美人儿,会引起明珠怀疑。叔公知道明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个……下官还真没注意过。”索额图仔细想了想, “不过,下官觉得只要长得美,没有男人不动心。”   太子轻笑一声:“叔公, 据孤所知,钟粹宫那位被胤祉看上的宫女,并不如三福晋长得好。你说胤祉为什么会看上她?”   “这……想必是那名女子有过人之处。”康熙为了制衡索额图, 便扶持明珠跟索额图打擂台。而索额图跟明珠斗了大半辈子, 从未想过把明珠的后院搅得鸡犬不宁。太子吩咐他找几个人, 他便盯着相貌找,也就没往别的方面找。如今太子这么一说,索额图道:“下官再着人去查查明珠独好哪一口?”   太子微微摇头:“孤听说朝中不少大臣好扬州瘦马,是不是真的?”   索额图:“以前确实有。自打出了刘不语那事,朝中大小官员都不敢往家买人。有那么几个想纳妾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家中没有合适的人,也会聘正经人家的女孩儿。”   “朝廷不准臣工狎妓,又不往家里买人,那些自诩风流的文臣忍得住?”太子好奇地问。   索额图:“自然忍不住。下官不去那些地方也听说过,外城今年开了好多家相公馆。”   “男子?”太子瞪大眼,“男人和男人也可以?”   索额图摇头:“下官不清楚。古有断袖分桃,司马迁写《史记》也有佞臣传,想必是可以。可能个中滋味还很不错。太子,要不男人和女人都试试?”   “你先回去,容孤考虑考虑。”太子眉头紧皱,“对了,派人查查明珠身边的人。”   索额图问:“着重查他身边的男人?”太子点头,索额图便说:“下官这就去。”   太子立刻回寝宫见石舜华。   “阿玛,玩蹴鞠。”弘晏一见太子进来,上去抱住他的腿。   太子踉跄了一下,正想说不,另一条腿也被抱住,顿时一动不能动,“弘晏,弘曜,松开,阿玛有事。”   “我们也有事。”两小孩异口同声,说得那就一个理直气壮。   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廊檐下的弘皙:“弘皙,过来。”   “阿玛。”太子平日里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很是严肃,在小弘皙眼中就变成了威严,继而导致弘皙很怕他,一听太子叫他,跐溜一下跑到太子跟前。   太子:“带弟弟去玩儿。”   “好的。”弘皙去年来到畅春园,弘晋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今年弘晋去了国子监,李佳氏又没跟过来,弘皙身边都是宫女和嬷嬷,弘皙不想跟她们玩儿,就变得很无聊。得了太子的话,弘皙很兴奋:“三弟,四弟,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石舜华从未在弘晏和弘曜面前说过弘皙不好,两小孩之所以不找弘皙而拦着太子,便是觉得看起来呆呆的二哥不会玩。   如今听弘皙这么说,双胞胎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问:“去哪儿?”   “我们去无逸斋好不好?十三叔和十四叔在无逸斋,嬷嬷说快放学了。”弘皙的嬷嬷是跟他说弘晋快放学了。   别看弘皙年龄不大,但他有注意到国子监放学时间和无逸斋差不多。   “十一叔也在?”弘晏问。   弘皙点了点头:“叔叔们都在。”   “我们快去。”弘晏和弘曜松开太子,拉着弘皙就往外跑。   弘皙下意识看向太子,见他阿玛往正殿去顾不上管他们,心中一喜,一边跑一边说:“到外面你俩得听我的话,我才带你们去找十一叔。”   “听话。”双胞胎异口同声。   弘皙终于体会到当哥哥的感觉,登时抬头挺胸,迈开小短腿,给两个弟弟讲:“我跟你们说,十三叔和十四叔家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大哥说都是从咱们家拿的。我去的次数少,只玩过几样,咱们这次去要玩个遍再回家。”   弘晏和弘曜相视一眼。弘曜开口问:“阿玛给的?”   “不是。”弘皙挥一挥小爪子,“嫡额娘给大哥买的,十四叔找嫡额娘要的。我额娘说嫡额娘可会败家了,什么东西都给十三叔和十四叔。”   “不准说我额娘。”双胞胎异口同声道,   弘皙吓一跳,往左右看了看,见两个弟弟瞪他,弘皙不禁眨了眨眼:“不是我说的,是我额娘说的。阿笛,你说,我额娘说的对不对?”   阿笛的针线活很好,以前在石家时,整天抱着针线筐。石舜华嫁到东宫,宫里的绣娘技艺精湛,石舜华不需要阿笛做衣裳鞋袜,阿笛就变得很闲很闲。石舜华便令阿笛看着双胞胎。   双胞胎身边有嬷嬷,其实根本不需要阿笛,石舜华依然吩咐阿笛跟着双胞胎,实则是叫阿笛监视奶嬷嬷。   阿笛搁心里骂李佳氏一句,就笑着说:“二阿哥说错了。不是福晋败家,十四爷是你们阿玛的弟弟,和二阿哥是大阿哥的弟弟一样,您喜欢大阿哥的东西,您找大阿哥要,大阿哥有没有说过不给你?”   弘皙仔细想了想:“没有。大哥给了我好多。”   “大哥也给我。”弘晏开口说。   阿笛道:“对的。当哥哥的要爱护弟弟,给弟弟东西应该的。”   “可是那些东西是咱们家的。”弘皙大声问,“十四叔把大哥要走,阿玛是不是也得给他?”   “大阿哥不可以。”阿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弘皙仰头道:“所以,阿笛,你说得很没道理。”   “二阿哥,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可以,大物件不可以,人更不行。”阿笛说,“你们十三叔和十四叔也没有管咱们要过大物件。”   弘晏抓抓小脑袋:“二哥,别问阿笛,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弘皙不明白。   弘曜眼前一亮:“我也知道。”   “听爷这么一说,纳兰明珠虽然贪花,但也能克制住?”石舜华不禁咂舌,“这下麻烦了。人进不去明珠府,一切都白搭。”   太子:“索额图的意思男人和女人齐上阵,孤没同意。福晋在民间生活的年数久,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   “无论我有没有听说过,现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是明珠不敢把人带回府。”石舜华皱眉道,“如果能把人送进府——”   太子转向石舜华,见她黑又粗的眉毛变成虫,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孤知道该怎么做了。明珠之妻善妒,明珠府上的丫鬟想必都长得其貌不扬。明珠的夫人买丫鬟的时候,叫索额图找的那几个女子打扮平凡些混在其中,明珠的夫人看见了一定会选她们。”   “万一没选上呢?”石舜华问。   太子噎住:“福晋,能不能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好,妾身不说。”石舜华道,“不过,妾身刚刚想到一件事,隆科多有一位妾名叫四儿,隆科多为了这个四儿险些废了正妻。不知爷知不知道,这位四儿原本是隆科多的堂兄夸岱的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跑到隆科多府上,从此隆科多独宠她一人,弃原配于不顾,还任由妾作践正妻。   “下次爷见着索大人,托索大人查查这个四儿有何本领。把那几名女子养成四儿那样,再叫她们扮平凡些混到明珠府上。若是明珠和他夫人那边一直打开不开缺口,就从明珠的儿子入手。比如纳兰揆叙。”   “福晋这个主意好。”太子大喜,“对了,你说的这个四儿是真的么?”   石舜华:“自然是真的。不是三十一年就是三十二年进的隆科多府,没几年就把隆科多的妻子逼的生不如死。”   “好猖狂的女子!”太子本以为他的太子妃是天底下最最悍的女子,不禁问,“那个四儿还活着么?”   石舜华不解:“当然还活着。爷怎么会这么问?”   “她作践正妻,隆科多的岳家也不管?”太子问。   石舜华好笑:“爷,隆科多是谁?汗阿玛的亲表弟,还是佟额娘的亲弟弟,若论当朝国舅,赫舍里氏也得排在佟家后面,谁敢得罪他们家?更何况这是后院的事,顺天府也不好管。”   “顺天府不好管,太子妃好管。”太子笑道:“对吧?福晋。”   石舜华没听明白:“爷的意思叫妾身出面教训那个四儿?妾身怎么不知爷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孤不喜欢管闲事,孤是怕福晋太无聊,给福晋找点事做。”太子道,“福晋不愿意就算了。当孤没说过。”   石舜华瞥太子一眼:“爷是想借此教训隆科多?四弟跟佟家关系不错,您跟四弟说过么?”   “孤就跟说实话吧。”太子道,“佟国维那个老匹夫不怎么喜欢孤,还有福全伯父。孤早就打算好了,日后登上帝位,第一个办他俩。”   石舜华叹气:“妾身还以为什么事呢。爷又不是金银珠宝,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他们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跟他们计较什么。就算爷明天登基,后天办他们,也不过是送他们一程。   “福全伯父和佟国维最在乎什么?儿孙啊,到时候找个错,光明正大地办了他们的儿孙,巡查御史也无话可说。百姓还有可能拍手称赞。”   “你说得对。”太子道,“给佟国维找点小麻烦,太子妃,作为孤的福晋,能做到么?”   石舜华笑道:“爷若执意把佟家的家丑捅出来,妾身动动嘴就能帮爷解决,不过,在此之前,爷得先帮妾身办一件事。” 第78章 弘晋教弟   太子心中一凛,一脸警惕:“什么事?!”   石舜华哭笑不得:“小事一桩。弘晏和弘曜断奶了, 妾身想给他俩换一批伺候的嬷嬷。”   “这点小事你自己就可以办。”太子道, “为何叫孤出面?”   石舜华:“顺便把弘晋和弘皙的嬷嬷也换了。”   “什么?”太子惊讶,“你还要换他俩的人?程嬷嬷和温嬷嬷她们不是挺好的么?”   石舜华:“妾身怕日久生情。”   “行吧。”只是换人, 太子没意见, “别人若是问起来,孤帮你解释。”   “谢谢爷。”石舜华一喜,“日后传到汗阿玛耳朵里,汗阿玛和李佳氏那里都由爷去说。”   太子呼吸一窒,嗤笑道:“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孤呢。孤就说这么点小事,你怎么还特意跟孤说。”   “爷不说?那妾身自己跟他们说。”   “少威胁孤。”太子瞪她一眼, “隆科多那事你打算怎么做?”   石舜华笑眯眯的说:“妾身觉得爷还是不知道的好。”   “行,孤就等结果。”太子道, “怀表做出来了,庆德问你庄子上的洋人怎么办。”   石舜华想了想:“养着。单独给他们建一处小院, 以后来京城的洋人想住,也可以住在那里, 不收任何费用, 但不包吃。”   “这是为何?”太子不懂了。   石舜华道:“洋人带来新物件, 咱们也好第一个知道。”   “这倒也是。”太子仔细琢磨一番,“哪天叫你二哥问问他们会不会做火器。”   石舜华猛然扭脸看向太子, 倍感意外:“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汗阿玛说什么了?”   “别多想, 跟汗阿玛没关系。”太子道, “咱们先养着, 日后再用。孤是怕到那时候想找懂火器的洋人,一时找不到。”   石舜华撇撇嘴:“妾身以前说把戴梓弄到京城,爷可是坚决反对啊。”   “戴梓是被汗阿玛贬去关外,和洋人不一样。”太子道,“孤倒是想把戴梓召回来,可戴梓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他精通的是火器。孤不想为了一个戴梓,惹汗阿玛猜忌。”   “那妾身听爷的话。”石舜华如今也不想惹康熙猜忌,“爷和妾身刚刚商量出的办法,您别忘了告诉索大人。”   太子笑道:“孤还等着明珠后院鸡飞狗跳,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把这事给忘了。”   “阿玛,嫡额娘,二弟,三弟和四弟呢?”弘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太子倏然闭嘴。   石舜华打开门:“弘皙领着弘晏和弘曜出去了,好像去找你十四叔,你找他们仨有事?”   “没事。”弘晋道,“我刚才没有见着他们,好奇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瞧你热的。”石舜华注意到弘晋小脸通红,满头汗水,“先回房洗洗换身衣裳再去找他们玩儿。”   弘晋:“不了。我得先写夫子布置的功课。”   “随便你。”石舜华笑道,“饿了就先吩咐膳房给你做点吃的。对了,你的脾胃弱,少食点冰饮。”   弘晋不由自主地想到两年前,他吃了半年燕窝和一堆补品才把身体养好:“儿子知道。嫡额娘,阿玛,儿子就不打扰您们了。”到厢房就问,“程嬷嬷,阿玛和嫡额娘在说什么?大白天还关着门叫阿笙和张起麟守在门外。”   程嬷嬷:“爷今儿见了索额图大人,紧接着就去找福晋,三阿哥和四阿哥拦着爷玩蹴鞠,爷都没理他们,估计是大事。阿哥,您还小,那些事不该您操心的,福晋尽然没说,应该和阿哥没什么关系。”   “嬷嬷,东宫的事就跟我有关。”弘晋睨了她一眼,“我虽然小,但也能帮上忙。”   程嬷嬷:“要不奴才找阿笙打听打听?”   “嫡额娘歇下了,你再去找阿笙。”弘晋一边脱衣袍一边说:“我先洗澡,你着人去打听打听弘皙到底跑哪儿去了。”   弘晏和弘曜长得不一样,但哥俩一样胖一样高,他俩一出讨源书屋就被从未见过他们的人认出来。   双胞胎太醒目,程嬷嬷很好打听。弘晋刚洗好澡,程嬷嬷就回来了:“在十一爷那里。”   “我知道了。”弘晋拿出夫子吩咐他写的大字,“有西瓜么?”   程嬷嬷:“有的。”   “给我切一块。”弘晋写一篇大字,吃了一小块西瓜,把余下的功课写完,夕阳落山了,但天儿还没暗下来。   弘晋揉揉手腕,直奔十一皇子的去处。然而,半道上碰到三个弟弟。待弘晋走近,不禁瞪大眼:“你们仨,到底干什么去啦?”   “我们去找叔叔玩。”弘皙率先开口说。   弘晋指着他怀里的玩具:“那这些是什么?”   “三弟见着喜欢,就借十四叔的东西玩几天。”弘皙看怀里的小狮子,小马驹,小陀螺,“哥,不是我们硬要的。”   弘晋瞥他一眼:“不是才怪。弘晏,弘曜,我问你们到底是谁的主意?”   “二哥!”双胞胎不约而同地指着弘皙说,“二哥喜欢。”   弘皙傻眼:“不,不是,弘晏,我根本不喜欢这个,我想要的是竹蜻蜓。”   “在我这里啊。”弘曜举起手,“大哥,你看,二哥的竹蜻蜓。”   弘晋看到他手里的竹蜻蜓,越看越眼熟:“这,这不是晋江给我做的么?”   “是十五叔叫晋江做的。”弘皙道,“我们从十四叔那儿出来,看到十五叔在院里,就去找十五叔,十五叔给的。”   弘晋不敢说很了解胤祯,但他很了解十五皇子,毕竟两人是不打不相识,便问:“是十五叔给的,还是弘曜看见了硬要的?”   “给的。”弘曜奶声奶气道:“不是我要的。”   弘晋哼一声:“你们去跟嫡额娘说吧。”说着,顿了顿,又忍不住说,“真不知道你们都是跟谁学的,一个个都跟个强盗似的。”   “我们才不是强盗。”弘晏瞪弘晋一眼,“弟弟,我们走,大哥坏人,不理他。”   弘曜点了点头:“不理他。”攥着竹蜻蜓拔腿就跑。   “三弟,四弟,等等我。”弘皙连忙跟上。   “主子,还去么?”程嬷嬷问。   弘晋转身道:“还去什么?!他们都回来啦。”   “额娘,大哥是个大坏蛋,我不喜欢他了。”   弘晋进门就听到这句,踉跄了一下,忙说:“嫡额娘,你听我解释。他们仨去找十四叔玩,把十四叔,十三叔,十一叔和十五叔的小玩意全拿来了。”   “我看到了。”石舜华见弘皙抱好几样东西,身后的奴才手里也拿着小玩具,不听双胞胎的心里话,也知道他们仨做了一回强盗,“拿来就拿来吧,反正最终还是被你十四叔拿回去。”   “啊?”弘晋楞了一下,“嫡额娘,我的意思是他们仨的行为,而不是说他们拿多少东西。”   石舜华“嗯”一声:“给你个鞋,把他们仨挨个揍一顿吧。”说出冲阿笙使个眼色。阿笙到东次间找一只绣花鞋递给弘晋。   弘晋下意识接过来。   弘皙条件反射般拉着弘晏和弘曜:“别怕,二哥保护你们。”   弘晋猛地惊醒,顿时无语:“嫡额娘,我不是要揍他们啦。我的意思您和阿玛跟他们说,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才不是别人的。”弘晏拨开弘皙的手,指着罗汉床上的竹蜻蜓,“我们的。”   弘皙顺着弘晏的小手一看是他喜欢的东西,跟着说:“对,是咱们的。大哥,你说的,十四叔那里的玩具都是咱们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弘晋问,“我只说过很多玩具是从咱们家拿的。但嫡额娘答应给十四叔了,就是他的。你们不能硬要啊。”   “我们没有。”弘曜的确没有,只是抱着玩具不松手,直勾勾盯着胤祯,直到把胤祯看得不好意思,不得不同意叫他拿走,弘曜才收回视线。   弘晋看向太子:“阿玛,您说是不是?”   太子不答反问:“凭本事要来的东西,哪里不对?弘晋,这话你该给你十四叔说。对了,他不过九岁,就开始惦记着你嫡额娘的三千两银子的东西呢。这些东西才值几个钱,你整天穿街而过,无需孤说吧。”   “…十四叔有时候是挺过分,可是弘晏和弘曜这样跟他有何区别啊?”弘晋苦着小脸,“儿子不想弟弟变成十四叔那样。”   “你十四叔哪点不好了?”胤禛的声音突然传进来。   太子抬头一看:“你怎么来了?”   “找二嫂有点事。”太子的妾没有过来,后院住着太子、石舜华和四个阿哥,胤禛听说四个侄子都在,想看看双胞胎的胤禛便直接进来了,“二嫂,四妹的妆奁我福晋准备好了,总共用了不到八百两,她心里不安,想叫您给看看。”   石舜华指着她自己:“我?我不方便出去啊。”   “我方便啊。”弘晏钻出来,“额娘,我帮你。”   “嫡额娘,你去帮四婶吧。”弘晋开口,“弘皙,弘晏,弘曜,你们仨跟我回房。”   “不理你,坏人。”弘晏哼一声,转到石舜华另一边,离弘晋远远的。   石舜华抬手朝他脑门上一巴掌:“怎么跟你们大哥讲话?向大哥道歉。”   “额娘?”弘晏捂着小脑袋,不敢置信,“你打我?”   石舜华扬起巴掌。弘晏连忙向弘晋说对不起。   弘晋见状,抿嘴笑了笑:“跟我出来。”   小哥仨相视一眼,见他们阿玛没有开口的打算,慢吞吞跟着弘晋出去。   胤禛望着四个小孩的背影,很是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十四又怎么惹到你们家的那个小管家了?”   石舜华大概说一遍,胤禛无语又想笑:“弘晋侄子,他整天跟十一弟和十四弟一块玩,性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些东西既然是从你们宫里拿走的,如今被弘晏和弘曜拿回来又有什么了?我还当什么事呢。”   “先不说他。”太子道:“你嫂子的确不适合出去。”   胤禛笑道:“我自然不会让二嫂为难,我把东西拉来了,就在前院放着。” 第79章 弘晋出马   太子很无语。   石舜华哭笑不得:“四弟,你运那么多东西进来, 侍卫就没查你?”   “今儿当值的侍卫倒是想查我, 但我没让他们动。”胤禛道,“那些侍卫多是上三旗子弟, 他们不怕我, 见我拦着他们就要去禀报汗阿玛。   “我刚好认识其中一侍卫的表弟,他表弟如今在海上讨生活,我说出那人的名字,他记起他表弟是因为我和二哥脱贫致富,就帮我劝其他几人,箱子轻藏不了人, 没什么危险,便放我进来了。”   “箱子轻就没危险了?”太子淡淡地瞥胤禛一眼, “这是最后一次。”   胤禛讨好笑道:“这一次就够了。”伸出手,“二嫂, 请吧。”   石舜华摇头失笑。到前院打开箱子,看见里面尽是些吃的喝的穿的, 又忍不住笑了, “你们准备的这些东西容易被做手脚, 必须亲自交给四公主。”   胤禛:“福晋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想二嫂看着若是没问题,我直接送到四妹那里。”   “没事。”石舜华道, “四妹知道你们没什么钱, 但四妹不知道德母妃给了你们五千两。你们没钱依然准备这么多东西, 四妹会记着你们的好。回家再叫弟妹仔细查两遍, 确定没任何纰漏,就叫弟妹亲自送过去。”   “叫她去?”胤禛讶异,“我去就成了。”   石舜华:“你虽说是兄长,但是个男人,想跟四妹说些体己的话也不好说。四弟妹送过去,跟四妹聊一会儿再回来,务必叫四妹知道你们的用心良苦。”   “谢谢二嫂,弟弟记下了。”胤禛瞬间明白,“最好把大嫂可能说的话先一步说出来。”   石舜华微微颔首,笑道:“四弟聪慧,一点就透。你们的东西到了公主所,三弟妹和大嫂收到消息应该也会去,等她们去了我再去。跟弟妹说,和四妹唠家常的时候别提我。”   胤禛郑重地点头:“我会交代她。”   翌日,太子下朝就跟石舜华说:“四弟刚才跟孤说了,早饭后四弟妹就去公主所。”   “四弟妹听我的话,她那里不会出什么纰漏,现在就等大嫂了。”石舜华说着,突然想到,“纳兰明珠的事跟叔公说了么?”   太子:“说了,等着瞧好吧。对了,福晋,你也出不去,隆科多的妾又没资格进宫,隆科多那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石舜华望着烈日,“其实妾身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过几天凉快点再说吧。也容妾身想个万全之策。”   “林安啊,你说我嫡额娘干啥要整隆科多的人?”弘晋趴在玉茗轩二楼的窗台上,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眉头紧皱十分想不明白。   十七八岁长得高高壮壮的太监一边摆饭一边说:“大概是隆科多以前得罪过福晋,福晋突然想起来了。主子,窗户关上吧,凉气都出去了。”   “程嬷嬷问阿笙了,隆科多和我嫡额娘无冤无仇。”弘晋关上窗户,跳下凳子,“一准是我嫡额娘看隆科多不顺眼。哎,贾样,今儿早上我叫你去打听隆科多的事,你打听到什么了?”   贾样递给弘晋一双筷子,才说:“福晋要整的那个四儿全名叫李四儿,是隆科多的爱妾。奴才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确有其事,李四儿跟着隆科多没几年就把当家主母逼上绝路。”   弘晋“吸”一声:“隆科多的妻子好窝囊啊。若是换成我嫡额娘,那个李四儿坟头上都长草了。”   “所以她不是太子妃,只能嫁给隆科多那种宠妾灭妻的人。”林安盛半碗汤,“主子,先喝点汤再吃菜,福晋交代的。”   弘晋正想说不,“福晋”俩字宛如紧箍咒,伸手接过碗:“你说我嫡额娘是不是替隆科多的妻子抱不平,才要整那个李四儿?”   “奴才不知道。”林安道,“程嬷嬷没说?”   弘晋摇了摇头:“程嬷嬷找阿笙打听的时候,阿笙什么都不说,嘴巴忒严。程嬷嬷说我担心阿玛和嫡额娘,阿笙才说阿玛和嫡额娘在聊隆科多家的荒唐事。”   “主子怎么确定福晋要整李四儿,不是跟爷闲聊?”林安和贾样很是好奇。   弘晋笑道:“我嫡额娘那个人啊,你们不了解,她平日里都懒得问她额娘好不好,就更不会关心一个陌生人。和我阿玛聊起李四儿,还令张起麟和阿笙守在门口,一准是要整她。如果只是好奇,嫡额娘就不会关上门啦。”   “万一不是呢?”林安问。   弘晋的手一顿:“我说是一定是。我嫡额娘最重规矩,她若能容得下妾侍猖狂,小李佳侧福晋当初就不会被张起麟扇一大嘴巴子啦。哎,一个贱妾,也值得我嫡额娘出手,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林安心中一凛:“主子,您这话什么意思?”   弘晋不答反说:“去把玉茗轩的掌柜给我叫过来。”   刘掌柜上了二楼,一股凉气袭来。刘掌柜不禁喟叹一声,真舒服,“大阿哥,找奴才何事?”问桌子边只露一个头俩胳膊的小孩。   “没啥大事。”弘晋放下筷子,坐直身子,依然是只露一个头和两条胳膊,“最近忙不忙?”   刘掌柜不懂,这位小主子什么意思?自打七月初,这位每天晌午都在玉茗轩用饭、歇息,店铺里忙不忙还用问他么:“不忙。”   “抽几个人帮我盯着隆科多的府邸,他的妾李四儿一出来,就立刻使人去国子监找我。”弘晋道,“听说这个李四儿很有本领,我想见见她。”   刘掌柜更加不明白:“您见她做什么?污了您的眼。”   “就是好奇。”弘晋说着,想了想,“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我嫡额娘了,她忙着给我四姑姑备妆奁呢。”   “奴才遵命。”刘掌柜心想,我不说你也瞒不了太子妃。又恐弘晋年龄小不懂事,任性妄为,“要不要奴才再找几个人保护你?”   弘晋猛地看向他:“刘掌柜,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奴才不知道。奴才是怕李四儿那个猖狂的女子冲撞了大阿哥。”刘掌柜担忧道,“金银楼的伙计都会拳脚功夫,如今天热,那些大家闺秀和夫人不耐出来,金银楼的生意和玉茗轩一样清淡。伙计白天都没什么事可做。”   “金银楼离国子监远么?”弘晋问。   刘掌柜心中一突,大阿哥真要找事?他要不要告诉太子妃?想到这里,刘掌柜猛然意识到他想见太子妃也得通过石家人。   石家人也不一定能立刻见到太子妃。更何况他只是猜测,没凭没据,万一这位小主子只是好奇李四儿到底长什么样,能把隆科多迷得五迷三道呢。   “刘掌柜,我在问你话,你发什么愣?”弘晋再次问,“国子监离金银楼远么?”   刘掌柜打了个激灵:“不远。”   “那你跟金银楼的掌柜说一声。”弘晋道,“记住,不准告诉我嫡额娘。若被我知道是你告密,我就叫林安和贾样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刘掌柜想装出害怕的样子,但跟他说话的是个白白胖胖,平日里很是乖巧的小孩。刘掌柜装不出来,便低着头,假装吓到了:“奴才一定不会说。”   “下去吧。”弘晋挥挥小手。   林安听到楼梯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便问:“大阿哥,您真要替福晋解决李四儿?您……福晋都没什么好办法,您有什么办法?”   “我嫡额娘才不是没法子,她是出不来。”弘晋道,“我嫡额娘若是能随便进入畅春园,今儿就是李四儿的忌日。”   林安抿抿嘴,忍着笑:“福晋真厉害!”   弘晋抬头看他一眼:“言不由衷。不信拉倒。我跟你们讲啊,我嫡额娘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我嫡额娘若是男子,一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   “奴才说的是实话。”林安道,“奴才虽然才来东宫一年多,但也听不少人跟奴才讲过孙嬷嬷的事。”   弘晋又抬头看他一眼:“真的吗?”   “真的,真的。”林安是笑他主子太夸张,并不是不信太子妃没办法。   太子一家还在畅春园住着,离隆科多在城中的府邸甚远,天气又热,太子便没有催石舜华。   八月初,康熙搬回紫禁城,太子一家也跟着回去。回到紫禁城没两天,东宫开始置办过中秋节的东西。   石舜华便问太子:“汗阿玛今年中秋会宴请文武百官么?”   “今年没有。”太子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石舜华很失望:“汗阿玛若在乾清宫设宴,妾身就可以向太后建议宴请福晋命妇啊。”   “你的意思李四儿会来?不不不,她只是隆科多的妾,没资格参加。”太子道,“孤不着急,福晋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石舜华微微摇头:“爷有所不知,隆科多若真把他当成妾,就不会干出灭妻的事。”   “宠妾灭妻是隆科多后院的事,李四儿参加太后的宴会就是对太后不敬。”太子道,“太后追究起来,可以当场打死李四儿。”   石舜华笑道:“爷以为太后是妾身呢?隆科多是汗阿玛的亲表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后也不会为难隆科多的爱妾。   “隆科多混账,但他一点也不傻。咱们能想到的事,他也能想到。妾身敢保证他能干出叫李四儿代替他妻子的事。”   “要不孤跟汗阿玛说说?”太子顿时犹豫起来。   石舜华摇头:“为了一个贱妾犯不着去求汗阿玛,先让她多活几天。福晋命妇来给太后请安时,李四儿若是真敢跟佟国维的夫人一起来,妾身再收拾她。听说昨儿大嫂和三弟妹去四妹那里了,是不是六台妆奁?”   太子道:“昨儿孤去乾清宫找汗阿玛时刚好碰到,回来忘了跟你说,是六台妆奁。不过,大嫂和老三家的箱子比四弟妹准备的小一圈。听日精门的侍卫说,两人在四妹那里总共没呆两刻钟就出来了,估计是没跟四妹说几句话。对了,你要把他们哥四个的奶嬷嬷全部换掉,挑好替她们的嬷嬷了么?”   石舜华:“挑好了。妾身跟弘晏和弘曜说了,吃了早饭就叫弘皙带他们去找十五弟玩。他们仨一走,妾身就叫小顺子去把人带来。”   “大阿哥,李四儿出府了。”弘晋甫一下马车,玉茗轩的伙计窜上来。   弘晋望着眼前的国子监,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太阳:“一大清早就出门,没看错?”   “如今虽然天凉了,但日头升高了还是有些热,选在这个点出来也正常。”伙计道,“奴才来的时候叫人帮奴才盯着,咱们快去吧。”   弘晋想了想:“林安,去给我请个假,就说我病了。你,上马车,咱们驾车过去。”   林安下意识拦住:“主子,您真要去?万一被福晋知道,福晋不会把您怎么着,很有可能扒了奴才和贾样的皮。”   “那你就跟嫡额娘说,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们赶出宫。”弘晋站在马车上,“赶紧让开。耽误爷的正事,爷叫十一叔教训你。”   林安一想到那群人精皇子,嗖一下跑进国子监。   “主子,奴才不怕被福晋罚,但您说该怎么做,奴才帮你做。”贾样说,“您要是有个好歹,即便跟福晋说您威胁奴才,福晋也会打死奴才。”   弘晋摆手:“有金银楼的伙计保护我,没事的。咦,这不是往金银楼去的路么?”   “大阿哥,金银楼所在的那条街上有很多家首饰店。李四儿可能是来买首饰。”   弘晋心中一动:“那个李四儿不会正好去金银楼吧?”   “不会这么巧吧?”前来报信的伙计说着,就看到另一个在原地守着的伙计往前指了指。马车又往前走几丈,坐在马车上的伙计身子趔趄。   弘晋连忙抓住他:“你怎么啦?”   “大阿哥,前面就是金银楼,这下该怎么办啊?”   “金银楼?正好,咱们自己的地方。”弘晋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有事我兜着。嗯,我兜不了就去四叔家里躲几天。我四婶可喜欢我了。”   “那奴才呢?”贾样忙问。   弘晋朝他屁股上踢一脚:“你是我的奴才,当然是跟我一起。快点下去,抱我下来。哎,伙计,哪个是李四儿?”   “就是那个皮肤白,穿金戴银,最年轻的女人。她身后四个婆子四个丫鬟,据说原本都是隆科多妻子的人。”   “出来买个首饰带这么多人?比我嫡额娘的排场还大。”弘晋嗤一声,下了马车就说:“你去告诉金银楼的伙计,准备战斗。”   “主子,奴才可以替你出战。”贾样忙说。   弘晋瞥他一眼,“你不行。”拿掉腰间的玉佩,和镶有宝石的瓜皮帽,递给贾样,“待会儿记得保护好你主子我就行了。”   “主子……”   砰!   正在挑手镯的年轻女子踉跄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还没到她腰的小鬼,抬脚就踢:“哪来的倒霉孩子!?” 第80章 你死定了   “大胆!”贾样抱起弘晋, 怒瞪年轻的夫人一眼, 连忙问:“主子,主子, 您没事吧?”   弘晋苦着脸, 泫然欲泣:“痛,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贾样心中一慌, 想也没想, 脱口道:“来人, 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你敢!”金银楼的伙计听令上前,两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抬手挡开。伙计下意识后退, 脚后跟一下子踩在贾样脚趾头上。   贾样痛的倒抽一口气,抬眼一看婆子居然敢打伙计, 勃然大怒:“该死的!抓住她!”   “你们敢!你们知道我们是谁?!”   “我管你是谁!”贾样恐怕再碰到他怀里的小主子,抱着弘晋躲到柜台后面,“我告诉你,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抓不误!”   金银楼里面全是金银珠宝,虽然这家铺子是当朝太子妃的, 掌柜也怕要钱不要命的贼人夜间光临, 便请一些会拳脚功夫的伙计,白天招揽客人, 晚上住在店里看铺子。   弘晋出宫前, 庆德跟金玉满堂店的掌柜打过招呼, 东宫的大阿哥就是他们的小主子。金玉满堂店的掌柜想不明白, 他们主子为何对一个庶子那么好。然而,习惯听命的四位掌柜便觉得主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在和弘晋搭话时便以奴才自称。   弘晋第一天去国子监,四家掌柜就带着伙计去国子监门口见过他,唯恐以后在街上碰见了也不认识。   小主子的人发狠话,金银楼的伙计不再客气,三两下把丫鬟和婆子全绑了,就抓踢他们小主子的妇人。   贾样见状,把他主子放在柜台上,出来朝妇人膝盖处一脚。   扑通!   双膝跪地,年轻的妇人尖叫一声,被抓住的婆子拼命挣扎:“你们死定了!”   弘晋冷哼一声,居高临下,道:“把她的嘴巴给我堵上。”小手一指,正是李四儿。   “你敢!?”李四儿大惊失色,脸上终于露出惶恐。   伙计扯了扯嘴角:“我敢,你能把我怎么着?”   “不要说这么废话啦。”弘晋一见门口围满了人,不想被人看笑话,“把她们送去顺天府。”   李四儿猛地睁大眼。   弘晋笑了笑:“看啥看?再看眼睛也没有我的大。我还以为能把隆科多迷得五迷三道的女人多漂亮呢。现在看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我额娘好看呢。”   “你知道我们是谁?”丫鬟和婆子停止挣扎。   弘晋:“知道啊,隆科多的妾啊,一个贱妾,居然敢踢我,哼,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们夫人不是贱妾,是老爷的爱妾。”婆子大声道,“我们老爷是皇上的亲表弟,佟皇后的亲弟弟,你敢把我们送去顺天府,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弘晋笑嘻嘻道:“我就算把你们全打死也没事。伙计们,把人送去顺天府。贾样,快抱我下来,我还得去上学。”   “顺天府估计不敢受理。”站在弘晋身边的掌柜小声提醒道。   弘晋脚步一顿,很是不解:“为啥啊?”   “屁大点小孩,这也不懂。”被伙计禁锢的婆子听见了,嘲笑道,“我们爷是国舅,夫人是爷最爱的女人,你说为何?为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得罪国舅?顺天府尹这辈子就到头了。”   “乳臭未干?”弘晋嗤笑一声:“顺天府不敢受理?小爷今儿就陪你们走一趟,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小爷今儿怎么把你们送进大牢。贾样,驾车。伙计们,跟在我后面。”   “有人去通风报信了。”掌柜乍一听玉茗轩的伙计说,小主子要在金银楼里解决“李四儿”,险些吓晕过去。稳住心神就把所有伙计喊出来,而他一直盯着外面,恐突发变故,坏了小主子的事,又伤着小主子。   掌柜注意到门口有个缩头缩脑的人突然不见了,顿时觉得不好:“隆科多是皇上的表弟,一旦他过去,顺天府和稀泥,小主子,搞不好这事就不了了之。要不要奴才去禀报主子?”   “不行,不能叫嫡额娘知道。”弘晋很怕石舜华和太子俩一起数落他,“你去找我四叔吧。”   掌柜眼前一黑:“小主子,四爷管隆科多叫舅舅。”   “啊?”小弘晋愣了一瞬,小声问,“我四叔喊隆科多舅舅?”   掌柜看到站在柜台上才比他高一点点的小孩,不禁叹气,装的像个大人,可孩子就是孩子:“四爷是隆科多的姐姐佟皇后养大的。”   “那,那你去找我八叔。”弘晋想了想,“如果还不够,就…就把我七叔也找来。我就不信三个皇子皇孙比不过一个隆科多。”   胤禩出宫建府,东宫送胤禩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一事,金银楼的掌柜知道。盖因那三千两银子的东西皆出自金玉满堂四家店。   四位掌柜原先不知道付钱的小顺子是东宫的人,见八皇子来选物件,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就按照最低价卖给胤禩。胤禩不好意思,便主动说出付钱的是他二嫂,卖给别人多少也卖给他多少。   金银楼的掌柜见状,便认为八皇子跟东宫关系很好,而不像外面传言,跟东宫走得近的只有四皇子。   掌柜一听弘晋的话,立刻使腿脚最快的伙计去报信。   咣当!   胤禩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霍然起身:“弘晋出事了?弘晋能出什么事,他今儿没去国子监?”   “禀报八爷,奴才路上再跟你说,弘晋阿哥如今在顺天府。”   胤禩脸色骤变:“备马!”   “备车!”隆科多一听他的爱妾被个小孩弄去顺天府,怒火中烧,拔剑要杀人。然而,跑到门口意识到双腿太慢,就喊家人备车。   顺天府尹到衙门里打算泡上一杯茶,消消食再处理公务,可茶叶刚刚拿出来,衙役来报,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顺天府尹起身,满脸不快,“地陷了还是天塌了?”   “禀报大人,天塌了。”   “什么?!”顺天府尹故意嘲讽衙役,见状,忙问:“快说,谁出事了?”   “隆科多大人的爱妾,就那个名满京城的李四儿被人绑了。”衙役道,“李四儿的丫鬟和婆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如今就在大堂里。”   顺天府尹扔下茶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动隆科多的人。”   “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衙役道,“属下来之前听到他带的一群人喊他小主子。”   “主子?”顺天府尹说出这俩字,脑海里闪出康熙的样子,“不,不会是十五爷吧?祖宗啊,李四儿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惹到十五爷。”   “十,十五皇子?”衙役大惊,“十五皇子怎么会,怎么会碰到李四儿?”   顺天府尹道:“有何稀奇?本官听几位老大人说,那群皇子一逮到机会就出来闲逛。有时候实在想出来玩,甚至都不向皇上禀报就偷偷出来了。”   “好大的胆子。”衙役说完,一看到大堂了,“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顺天府尹想也没想:“当然是办李四儿。”抬脚进去,看到大堂正中见当真站着一个白白胖胖,像个小大人的男童,连忙走上前,“下官给十五爷请安。”   弘晋一愣,眨了眨眼:“大人认错人了。”   顺天府尹僵住,不敢置信地问:“您,您不是十五爷?”   “我是他侄子。”   “皇,皇长孙?”顺天府尹嘴角一哆嗦,弘晋点了点头,“下官眼拙,没认出大阿哥,请大阿哥见谅。”   “不知者无罪啦。”弘晋道,“这个女子骂我是倒霉孩子,还踢了我一脚,大人,按大清律令是何罪啊?”   顺天府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传说中的李四儿如今很是狼狈,脸色煞白,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这位女子不认识大阿哥?”肯定得问。   “贾样,你来说。”弘晋招了招手。   贾样跑过来。而他一走近,顺天府尹立刻发现贾样是个太监,顿时不再怀疑弘晋的身份。   “不知大人知不知道金银楼是太子妃的产业?大人知道,杂家就从头说起。”贾样道:“大阿哥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太子妃便跟大阿哥说,无论在国子监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去找金银楼的掌柜。   “如今天热,大阿哥晌午就在金银楼用饭、歇息。可今儿大阿哥没什么胃口,去国子监的时候便拐去金银楼,打算吩咐他们晌午备些清淡的吃食。   “谁知大阿哥到金银楼,不小心碰到这个女子,这女子骂大阿哥,又踢大阿哥。金银楼的伙计,这个女子的丫鬟婆子,以及当时在店里和路过的人都有看到。”   “弘晋,没事吧?”   顺天府尹猛地抬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进来,心中一突,七爷?八爷?九爷?   “八叔。”弘晋跑过去。   胤禩抱起他:“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八叔,要不要看太医?”   “不用。”弘晋搂着胤禩的脖子,“她骂我,还踢我。她的人还说我死定了。八叔,听说她是隆科多的妾,是真的么?”   胤禩:“是真的。你真没事?有事就跟八叔说,咱先找大夫看看,这个女子跑不了,咱们回来再收拾她。”   “没事的。”弘晋一脸不解,“民间的妾这么厉害?我们宫里的林侧福晋都不敢在我嫡额娘面前大声说话。”   胤禩顿时想笑,这孩子……甭说林侧福晋,你八叔我也不敢在你嫡额娘跟前大声嚷嚷:“她不懂规矩。拿你嫡额娘跟她比,是对你嫡额娘的侮辱,以后切莫说这样的话。”   “弘晋知道啦。”弘晋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胤禩怕李四儿真伤着弘晋,而弘晋怕他担心才说没事,便对顺天府尹说:“大人,把她们收监吧。”   “八爷,还没审。”顺天府尹很想直接把人关起来,可该说的还是要说,万一哪天隆科多立了功,趁着皇上心情大好提到这件事,就是他吃不了兜着走。   胤禩也没为难他,微笑着说:“那就开始审理。”   “审什么审?!”隆科多三步做两步走,“要审谁?四儿,四儿……”   “老爷,夫人在那里。”乍一听她们谩骂的小孩是东宫大阿哥,皇长孙,李四儿的丫鬟婆子全傻了。然而一看隆科多提着剑进来,又一想他是国舅,身份也不低,顿时精神大震,“老爷,夫人快不行了。”   “老爷?”胤禩皱眉,“这是个什么称呼?”   贾样:“不知道。按理说佟大人还在,叫老爷怎么也轮不到他。”   “八叔,这种人都能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叫他的奴仆喊他老爷有何奇怪?”弘晋是真不懂。   胤禩扭脸看他满脸疑惑,笑道:“弘晋说得对,八叔不应该用常人的想法来想他。大人,该升堂了,闲杂人等应该离开。”   “是。”顺天府尹也不是很爱他的妻子,也有几房妾,但他很敬重给他生儿育女,操持整个家的妻子,便看不惯隆科多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隆科多,请松开李四儿,别妨碍本官办案。”   “你要审谁?!”隆科多眼一瞪,“我的四儿?”   胤禩的手一抖,隆科多平日里挺正常一个人,今儿怎么跟个疯子似的,“我的四儿”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也不嫌臊得慌:“就是你的四儿,隆科多,你的四儿不但骂皇长孙,还踢了皇长孙一脚,不该审她?”   “哪个皇长孙?”隆科多心中一凛,看到胤禩怀里的孩子,抱着李四儿的手一抖,她,她怎么惹到皇家的小祖宗,“随便一个孩子就说是皇长孙,八爷,你骗我没见过皇长孙是不是?”   “你是没见过皇长孙。”弘晋不待他八叔开口,“隆科多,李四儿今儿踢了我一脚,我跟你讲,她的命我要了。”   胤禩猛地转向弘晋,这孩子怎么也变得不正常了?   “八叔。”弘晋可不敢说他帮他嫡额娘整李四儿,“嫡额娘跟我说,我是皇孙,除了皇玛法,阿玛和叔叔伯伯,是大清最尊贵的男人。还说不准我在国子监惹事。但是如果有人欺负我,不要怕,出了事有她和我阿玛。   “八叔,我不为了自己,为了我阿玛和嫡额娘,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隆科多,你怀疑我是假的皇长孙,咱们就去见我皇玛法吧。我进宫不需要通报,侍卫看到我直接放行,咱们走吧。” 第81章 整治李四儿   隆科多扯了扯嘴角, 不自然道:“皇上日理万机, 这么点小事就,就不用麻烦他了。”   “你承认我是皇玛法的长孙啦?”弘晋故意问。   弘晋搬出康熙, 隆科多哪还敢说不:“是我有眼无珠, 一时没认出大阿哥, 请大阿哥见谅。”   “你是我皇玛法的表弟,看在皇玛法的面子上, 我就不跟你计较啦。”弘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随即孩子气的说, “八叔,李四儿踢我, 还要我死,我也要她死。”   “你敢?!”隆科多想也没想, 脱口而出。   胤禩啧一声,满眼嘲讽:“弘晋自然不敢,但是我敢!大人,把妨碍你审案的人打出去,死了算我的。我倒要看看他佟国维敢不敢叫我偿命!”   “是!来人, 把隆科多拉开。”顺天府尹话音一落, 四位衙役出列。   隆科多顿时慌了,急赤白脸:“不可, 不可, 八爷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她李四儿是九天玄女下凡不成!?”胤禩的脾气一向很好, 大概是生母身份极低的原因,怕连累生母,胤禩对每个人都很客气,不拘宫女、太监,皇子、公主。   以前不大喜欢高傲的太子,胤禩给太子行礼时依然恭敬的甚至有些崇拜。但这些并不表示胤禩是没脾气的。更何况被骂被踢的小孩,他平时都不舍得说句重话,“李四儿以下犯上,辱骂殴打皇孙该当何罪?”   “这……”顺天府没审过这种案子,何罪端看胤禩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于是便试探道,“按律当斩。”   “谁说的?!”隆科多顿时顾不得会不会被李四儿连累,“大人,哪条律令规定冒犯皇孙当斩?”   顺天府尹心想,爱新觉罗家规定的。可是公堂之上他不能这么说:“大清律令。隆科多若不信,本官现在就使人把书搬过来,你自己看。”   隆科多噎住,他是不信律法里真有这一条。然而,顺天府尹说得信誓旦旦,隆科多登时不确定了。万一真有,李四儿必死无疑。他再胡搅蛮缠,顺天府可以连他一块收押,“大人,八爷,你看,你看大阿哥也没什么事。四儿也是因为不知道大阿哥是大阿哥,四儿若知道大阿哥是大阿哥,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大阿哥不敬。”   “幸好我是皇玛法的孙子,我若不是早就身首异处啦。”弘晋低头问,“八叔,我说的对不对?”   胤禩想到关于李四儿的传言,嚣张跋扈,丧尽天良,甚至灭绝人性,不禁抱紧怀里的小孩,“弘晋说得对。”说着,顿了顿,“既然隆科多觉得冒犯皇孙不应当处死,那我做主饶李四儿一命。”发现怀里的小孩想说话,胤禩朝他屁股上拍一下,“拔掉李四儿的舌头,打断她的双腿。”   “啊?”   “什么!?”   弘晋吓得瞪大双眼。隆科多不敢置信。李四儿的脸色煞白,轰然摔在地上。   胤禩仿佛没有看到,“隆科多,这样可以了吗?”   “八,八爷,这……”隆科多嘴角哆嗦,想说不行,可是话到嘴边意识到由不得他说行不行,“求八爷饶四儿一命,求八爷饶四儿一命……”说着说着,跪在地上。   弘晋惊呼一声。胤禩很是意外,给他一个光头阿哥磕头?看来隆科多是真爱他的这个小妾。不禁看向弘晋,饶还是不饶?   “隆科多,我八叔说了,不要李四儿的命,还要怎么饶她啊?”弘晋明知故问。   隆科多呼吸一窒,“我……”   “行刑。”胤禩道,“弘晋还得上课,我还有事。”   “不行!”隆科多一见衙役抓李四儿,心中一急,抓起长剑阻挡衙役。   胤禩唬一跳,连连后退。顺天府尹顿时大惊失色:“来人,快来人,抓住隆科多,保护八爷,大阿哥。”   弘晋一脸害怕,不禁搂紧胤禩的脖子,喃喃道:“他疯了吗?”   “他没疯,色迷心窍了。”胤禩跟着康熙上过战场,尸山血海的场面都见过,如今被众衙役护在身后,更是不怕,不慌不忙给弘晋说,“以后离这种人远点。他能为了一个小妾灭妻,也能拔剑杀朝廷大员,什么时候捅身边人一刀都有可能。”话音一落,衙役抓起李四儿,擒住隆科多。   顺天府尹原本不敢处置隆科多的爱妾,但隆科多居然敢在他面前拔剑,顺天府尹都没看皇家叔侄二人一眼,直接令衙役把李四儿带下去,随即又令心腹去监视行刑。   隆科多见状,颓然倒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弘晋不禁眨了下眼,小声说:“他看起来好可怜啊。”   胤禩眉头一跳,这孩子怎么不论谁都同情:“后悔了?”   “没有。”弘晋摇头。虽然觉得对李四儿有点狠,但是一想到李四儿是他嫡额娘要整的人,瞬间收起同情心,“八叔,我们走吧。”   胤禩对顺天府尹说:“汗阿玛若问起这事,你尽管跟汗阿玛说,由我跟他解释。”   “八爷,下官知道该怎么向皇上禀报。”顺天府尹并不打算掺和这事,可隆科多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顺天府尹想到这里,不禁冷哼一声。   胤禩见状,顿时放心下来,到门口就问,“弘晋,到底怎么回事?”   “八叔不知道?”弘晋心中一突,指着前去找胤禩的伙计,“他没有跟八叔说么?”   胤禩拧一把他的小脸:“金玉满堂四家铺子,只有玉茗轩最清净,所以你每天晌午都在玉茗轩用饭歇息,今儿为何突然去金银楼?去堵李四儿对不对?李四儿怎么惹到你了?”   弘晋哑了:“八叔,你都知道啦?”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胤禩朝他后脑勺上一巴掌,“还不老实交代,等我告诉你阿玛是不是?”   弘晋瘪瘪嘴:“李四儿受到了惩罚,阿玛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否则我现在就送你回东宫。”弘晋不傻,又跟他那群人精弟弟玩两年,他能想到这种法子整李四儿,胤禩不意外。让他不解的是佟家和石家无冤无仇,弘晋为何说太子知道了也不会生气,“再不讲,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我可不帮你。”   “好啦,好啦,我说。”弘晋从头讲给胤禩听。   胤禩听到他只凭太子和太子妃关起门来谈论李四儿就断定太子妃要整李四儿,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胤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真傻还是真聪明,万一弄错了呢。”   “不会错的。”弘晋很肯定,“就算错了也没事,我阿玛是太子。”   “你啊……”胤禩点点他额头,“真会给你阿玛找事。贾样,掉头回宫。”   “啊?八八叔,你说我交代了就不告诉他阿玛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弘晋顿时急了。   胤禩瞥他一眼:“我有说过么?”   弘晋仔细一想:“……没有。”   “大,大阿哥怎么回来了!?”晋江听到敲门声,拉开门一看是胤禩,正想行礼,看清他腿边的小孩,脸色大变。   胤禩看到他眼底的慌乱,反问:“弘晋不能回来?”   “不是……”晋江连忙让开,好让他们进来。   弘晋瞥他一眼:“不是才怪。”拔腿往后院跑。   “慢点!”胤禩下意识跟上去,意识到他如今长大了,不适合往兄长后院钻,猛地停下来,转身问晋江,“到底出什么事了?”   弘晋已经跑进去,胤禩早晚会从弘晋那里知道,晋江便说:“福晋趁着四个阿哥这会儿都不在家,打算把阿哥的奶嬷嬷打发出去。”   “包括弘晏哥俩的奶嬷嬷?”胤禩问,“这是为何?”   晋江:“福晋怕奶嬷嬷认为是她们奶大阿哥,劳苦功高,将来干出奴大欺主的事。就像那个差点把东宫搬空的孙嬷嬷。”   “二嫂怕弘晋哥四个不同意?”胤禩问。   晋江:“阿哥们不敢忤逆福晋,是怕阿哥们伤心难过。”   胤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奶嬷嬷打发出去这事,你主子知不知道?”   “殿下?殿下肯定知道。”晋江道,“东宫一下少这么多人也瞒不住殿下。八爷,还有事么?”   胤禩:“二嫂她,她怎么突然想到把奶嬷嬷换掉?”   “不是突然。奴才听小顺子说,有一次福晋看到十五爷很听他奶嬷嬷的话,奶嬷嬷像他养母,福晋觉得奶嬷嬷逾越了,就决定把奶嬷嬷换掉。只不过那时候阿哥们还小。”晋江道。   胤禩:“二嫂不怕别人说她薄凉么?”   “谁敢说福晋?”晋江不懂胤禩怎么问出这样的话,“只是几个和奴才一样的奴才,又不是福晋或者殿下的亲人。福晋不想用了,把她们还给内务府很正常啊。”   胤禩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一时没想透。”   “这有啥想不透的?”晋江很是不解。   胤禩不想跟一个奴才说这么多,可是,“曹寅的娘,汗阿玛对她很是尊敬,曹寅也是因为他娘奶过汗阿玛而被重用,汗阿玛说起曹寅都是直呼他奶兄。我一直认为对待奶嬷嬷要像汗阿玛对待曹寅的娘那般好。”   “那是皇上念旧情。”晋江道,“奴才觉得正因为皇上对曹家太好,才致使曹寅上任没几年就亏空了几十万两白银。”   “弘晋,你现在不应该在国子监?”石舜华见弘晋突然进来,眼神一闪,“跟别人打架了?还是夫子罚你了。”   弘晋被问懵了:“没,没有啊。”   “真没有?”石舜华不信,冲阿笙使个眼色,随即冲弘晋招招手,“进屋里说,是不是不舒服?我叫小顺子去请太医。” 第82章 幸灾乐祸   弘晋忙说:“嫡额娘, 我没生病,也没有跟别人打架, 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石舜华听到弘晋心里说, 胤禩要把李四儿的事告诉她……眉头微蹙,“弘晋,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弘晋脸色骤变,睁大眼, 他嫡额娘怎么知道的?   “是你自己说,还是等着我问贾样和林安?”石舜华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阿笙,去把林安和贾样喊过来。”   “别!”弘晋脱口而出,抬眼对上石舜华认真的神色,扁扁嘴,“我说……”   石舜华瞠目结舌:“凭阿笙一句我和你阿玛聊隆科多家的丑事, 就断定我要对李四儿出手?你的小脑袋瓜吃什么长得?”   “如果只是闲聊, 没必要关门, 还叫阿笙和张起麟把门啊。”弘晋说着, 双眼一亮,“嫡额娘, 我猜对了吧?”   石舜华叹气,伸手把他拉到跟前, “霜打露头青, 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啥是露头青?”弘晋好奇地问。   石舜华:“青草, 青菜的那个青。你知道霜么?下霜的时候, 所有青色的花草树木都会被打蔫了,现在明白了么?”   “知道了。”弘晋抿抿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弘晋,你还小,这是大人的事。”石舜华道,“你觉得一个李四儿用不着我出手,但想做这事之前也应当告诉我或者你阿玛。我和你阿玛不方便出面,可以去找索额图。没必要把你八叔牵扯进来啊。”   “八叔又没生我的气。”弘晋小声反驳。   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八叔至于跟你生气么?你才五岁,小孩儿一个。”   “六岁。”弘晋伸出指头,“五岁生时过了。”   “别转移话题。”石舜华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弘晋,我跟你说,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生不如死。今天这件事啊,换作我也不如你八叔做的漂亮。走,跟我去谢谢你八叔。”   “嫡额娘不生我的气啦?”弘晋最关心的是这个。   石舜华睨了他一眼:“我生不生气都没用,又不能真逮住你揍一顿。你的小脑袋瓜这么聪明,还是想想怎么跟你阿玛说吧。”   “嫡额娘不告诉阿玛?”   “你闯的祸,你自己跟你阿玛说。”   “二嫂。”胤禩正犹豫要不要先回去,看到石舜华从后院出来,迎上去看到弘晋一个劲眨眼,有些惊讶,“您知道了?”   “弘晋不善撒谎,我诈出来的。”石舜华道,“这孩子给八弟添麻烦了。以后他再找你,你尽管使人告诉我。”   “嫡额娘……”   石舜华瞪他一眼:“你闭嘴,我在跟你八叔说话。八弟,听见了没?”   胤禩苦笑,这是怪他和弘晋狼狈为奸么:“听见了,再有下次我一定告诉你。不过,二哥那里……”   “弘晋会跟你二哥说。”石舜华道,“八弟,日头升高,天儿有点热了,我就不留你了。”   胤禩顺势道:“我也有事。”给弘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转身走人。   石舜华亲自把弘晋送到东院。与此同时,阿笙把四兄弟的奶嬷嬷送出东宫。李佳氏站在廊檐下,望着一众无精打采的奶嬷嬷越走越远,直到消失:“福晋整天想什么呢?”   “你两个儿子的奶嬷嬷都被赶了出去,你不知道?”唐氏很是纳闷。   李佳氏叹了一口气:“爷只跟我说一句,福晋要把阿哥们的奶嬷嬷打发出去,问我同不同意,我敢不同意么?我一点头,爷就去告诉福晋,都没容我问为什么。   “我原本想着可能得过些日子,谁知今儿弘皙一把弘晏和弘曜带出去,福晋就吩咐奶嬷嬷收拾东西走人。福晋做事越来越雷厉风行了。”   “弘晋怎么突然回来了?”唐氏问。   李佳氏:“不知道,刚才听福晋也在问他。阿笙一出来,我连忙躲过来,剩下的就没听到。不会是那小子在国子监惹事了吧?”说着,就去东院找弘晋。   石舜华一走,弘晋才想起来晋江有事瞒着他。而弘晋正想再去找石舜华,李佳氏进来了,弘晋干脆问他额娘。   李佳氏跟弘晋说了奶嬷嬷的事,然后又开解弘晋,只是几个奴才,可不能为了几个奴才跟嫡福晋置气。   弘晋亲眼见过孙嬷嬷有多可恶,连他的东西都偷。石舜华怕他的奶嬷嬷以后欺负他,为他考虑才把人赶出去,弘晋自然不会怪石舜华。   李佳氏见儿子这么懂事,很是欣慰,高兴的一下子忘了问弘晋怎么突然回来了。翌日想起来,不见太子惩罚弘晋,李佳氏误认为是小事,也就没问。   东宫大阿哥干出这么大一件事,除了弘晋挨了他爹一顿骂,平静的像没发生任何事。隆科多家中倒是热闹极了。   隆科多带着膝盖被砸碎,舌头被割掉,血肉模糊的李四儿回到家,就派人去查李四儿到底有没有辱骂弘晋。   光天化日之下,李四儿被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绑去顺天府,好奇者便问金银楼的掌柜那个敢绑李四儿的小子是谁。掌柜便说他小主子。   金银楼是太子妃的,那么金银楼的主子自然是太子妃。而太子妃的两个嫡子很小,傅达理和庆德的孩子又都大了,百姓瞬间猜出弘晋的身份,便好奇骂了踢了皇长孙的李四儿会受到什么惩罚。   李四儿嚣张跋扈,逼得当家主母生不如死,但凡听说过此事,有点良知的人都偷偷骂李四儿和隆科多不是人,是畜生。以致于隆科多还没赶到顺天府解救他的爱妾李四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把此事传开了。   京城百姓一见李四儿被抬出顺天府,立刻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隆科多的人找沿街百姓打听事情真伪,百姓即便不认识佟府小厮,也笑嘻嘻的说李四儿活该,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之类的。   佟府的人打听不到有利于李四儿的消息,知道据实已报会被主子骂,但这事涉及到皇长孙,八皇子还掺和一脚,出来打听消息的小子们便不敢有所隐瞒。   隆科多听到人人都说错在李四儿,不得不歇了报复弘晋和胤禩的心思。可看到李四儿的惨状,隆科多心里又堵的厉害。   冲着家人发一通脾气,依然窝火的隆科多便出门买醉。夜半时分,隆科多被两个随从扶着进来。   隆科多的嫡子岳兴阿看到迫害他额娘的李四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敢当着隆科多的面乐,便一个人躲在房里偷着乐。   隆科多回来时,乐得睡不着的岳兴阿听到响声,出去一看隆科多醉的神志不清,便吩咐守夜的小厮去找两个不安分的丫鬟伺候他爹。   翌日早上,隆科多床上多出两个女人,李四儿又痛得死去活来一夜没合眼。   下朝后,太子回到毓庆宫就跟石舜华说:“隆科多已经两天没出现了。”   “隆科多是一等侍卫,兼着正蓝旗蒙古副都统,再过两天不出现,汗阿玛一准会问。”石舜华笑道,“佟国维见着你有没有说什么?”   “昨儿他没来,估计是被李四儿干的事气得不轻。”太子幸灾乐祸道,“今儿早朝见着孤,佟国维那个脸色,孤说不上来,反正挺复杂。估计想替隆科多道歉,又拉不下脸。   “孤懒得看他那张老脸,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他身边过去。霍林跟孤说,他回头看了一眼,佟国维见孤走了很是懊恼。有隆科多那种儿子,佟大人以后懊恼的次数多着呢。看他以后还怎么在孤面前抖威风,哼!”   “纳兰明珠那种被汗阿玛扶持起来的官迷钱迷,生了个纳兰性德那种只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儿子。佟国维贵为汗阿玛的舅舅,汗阿玛的岳丈,合该猖狂的人反倒安分的让人挑不出错,可儿子却这么混账。”石舜华说着不禁咂舌,“爷,你说,咱们家那四个会长成什么样?”   太子:“孤不知道,但孤知道没有一个省心的。孤原本瞧着弘晋挺乖,谁知他不声不响弄出这么大的事。不过,无论他们长成什么样,都翻不出福晋你的手心。”   “爷是夸我呢还是揶揄我呢?”石舜华苦笑道。   太子笑道:“当然是夸你。孤都被你攥的死死的,孤的儿子能翻出去才怪。对了,福晋,今儿是八月初十,再过四天就是中秋节,四妹的妆奁什么时候送过去?”   “金秋九月啊。”石舜华道,“妾身都挑好日子,如果是晴天就选在九月初九,不是再往后推,直到选个诸事皆宜的日子。”   “你怎么这么迷信?送妆奁还诸事皆宜。”太子瞥她一眼,“你找别人麻烦时,也没见你挑日子。”   石舜华一瞪眼:“想吵架是不是?”   “没有。”太子连连摆手,“孤可不敢跟你吵。弘晋以前乖的跟个猫儿似的,才被你养两年,就变得胆大包天。哪天孤跟你吵,那小子不声不响给孤一刀,孤可受不了。”   石舜华白他一眼:“不就是弘晋猜出妾身要整李四儿,替妾身出头,而不是替爷办事么。爷大可跟弘晋说,是你看佟家人不顺眼,想给他们添点堵。”   “福晋,孤真没冤枉你。”太子道,“我问弘晋怎么想起故意撞李四儿。弘晋跟孤说,德妃的弟弟拦着你的去路,你用以下犯上的由头把人送去顺天府,弘晋才想到那个办法。你还敢说弘晋不是跟你学的?好的不学,净学这些不入流的。”   “是挺不入流,但爷敢说这种法子不好?”石舜华瞥他一眼,“你若怕弘晋跟着我学歪,把弘晋送去南三所得了。”   太子噎住,不甘不愿:“送去南三所还不如把他留在东宫。”   石舜华好笑:“怕跟着你的弟弟们学的更歪?”   太子瞥她一眼,废话不是么。   “二嫂,弘晋在家没?”胤祯的声音从前院传进来。   太子不禁翻个白眼:“他可真不禁念叨。”走到前院便说,“弘晋还没醒。”   “七点两刻了,怎么还没起?”胤祯掏出怀表,“二哥,我去东院喊弘晋起来。”   太子:“弘晋今儿歇息,你如果没什么大事,就别去叫他,容他睡到自然醒。”   “太阳都晒屁股了,睡什么睡。”胤祯说着,就往东边拐,“太子二哥,你儿子借我一天。”   太子冲霍林使个眼色,院里的太监蹭一下挡在胤祯的去路。胤祯无语:“我又不是强盗,有必要这么防我么?”   “你不是强盗,但你没少干强盗干的事。”太子道,“有事跟孤说,没事就去上课。” 第83章 四公主   胤祯无奈:“太子二哥……”   “门在那边。”指着正南边的大门, 太子的意思不言而喻,不说就滚蛋。   胤祯叹气:“没啥大事, 李四儿的事我们听八哥说了, 我们就是好奇弘晋怎么变得这么虎。以前多乖的小孩啊,我把他的小玩具全拿走, 他都不好意思找我要。”   “你还知道啊?”太子不禁哼笑一声,“弘晋如今变成这样, 你们功不可没。”   胤祯一噎:皱眉道:“太子二哥,你就直说吧, 借还是不借?”   “十四爷,大阿哥确实还在睡。”霍林道,“等大阿哥醒来,再吃点东西,您上课就迟了, 不如晌午再来找大阿哥。”   胤祯想了想, 霍林说得很有道理:“跟弘晋说吃过晌午饭在家等我。”   “十四弟过来找弘晋就是为了问他李四儿的事?”石舜华见太子进来, 便问胤祯找弘晋何事, 听太子三言两语说完,石舜华笑着问:“爷信吗?”   太子:“孤信他才怪。反正弘晋不敢瞒咱们。”   傍晚, 弘晋甫一进门,晋江就说:“殿下和福晋在后院, 叫大阿哥回来过去一趟。”   “阿玛, 嫡额娘。”弘晋行了礼, 踮起脚看到太子和石舜华下蒙古象棋, “找我啥事啊?”   石舜华头也不抬:“你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十四叔找你干嘛?”   “不知道十四叔听谁说的,嫡额娘铺子里的工匠会做怀表,问我是不是真的。”弘晋道,“这事怎么可能是真的么,我跟十四叔说不是,十四叔还不相信。”   石舜华的手一顿:“爷,你跟四弟说了?”   “好像说过。”太子仔细想了想:“没有。孤只是提醒四弟,看中什么自鸣钟或者怀表之类的西洋玩意先别入手,以后会越来越便宜。老四不会凭孤这句话就断定咱们的人会做怀表?”   “你儿子都能凭阿笙一句话断出妾身要整李四儿。”石舜华转向弘晋,见小孩瞪大双目,一脸的不敢置信,笑道:“你十四叔说得是真的。”   弘晋张了张嘴:“……嫡额娘,你好厉害!”   “可不是我的功劳。”石舜华道,“我只是给工匠时间,由着他们慢慢琢磨。你十四叔有没有说他想要什么?”   弘晋连连摇头:“可能是帮别的叔叔问的。十四叔他自己好像也不能确定。”   “不是你九叔就是你十叔。”太子道,“你别的叔叔若是知道你嫡额娘的人会做怀表,想买几个怀表或者自鸣钟,一准亲自来找你嫡额娘。改天见着你十四叔,跟他说这事是真的。”   石舜华放下象棋:“爷,这事汗阿玛还不知道,明儿一早叫小顺子出去一趟,挑两个怀表和自鸣钟,您跟汗阿玛送去的时候,跟汗阿玛说一声,以免汗阿玛觉得咱们故意隐瞒。”   太子颔首:“弘晋,想要怀表么?想要自己去堂堂杂货店挑一个。”   “我有的。”弘晋下意识看向石舜华,“嫡额娘送我一个怀表和自鸣钟啦。嫡额娘,弘皙没有,您可以送弘皙一个自鸣钟么?”   “啥自鸣钟?”弘晏跑进来,“额娘,是那个会叫的钟?我也要。”   “我也要,额娘。”满头大汗的弘曜进来就往石舜华怀里扑。   石舜华连忙抱住他:“你俩这是去哪儿玩呢?热的满头大汗。”   “禀报嫡额娘,我们从十五叔那里回来。”弘皙站在门口说。   石舜华招了招手。弘皙才进来:“阿玛。”   “孤还以为你们仨不回来了呢。”太子道,“你嫡额娘把你的奶嬷嬷打发出去,你十五叔有没有说什么?”   弘皙出生的时候,弘晋身子骨很弱。李佳氏便舍弃大儿子,一心照顾小儿子,导致弘皙跟几个奶嬷嬷在一起的时间没有跟李佳氏在一块的时间久,对奶嬷嬷没多少感情。   听太子问起,弘皙的眼睛都不带眨的:“十五叔好像还不知道。十五叔的奶嬷嬷有问我,嫡额娘为啥把奶嬷嬷赶出去。”   “你怎么说的?”太子问。   弘皙抓了抓小脑袋:“嫡额娘想换一批嬷嬷啊。还要怎么说?阿玛。”   “你说得对。”太子揉揉弘皙的脑袋,“去叫嬷嬷给你洗洗澡,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弘晏扯着贴在身上的童子服:“额娘,我也换。”   “喊嬷嬷给你们换,换好了都过来吃饭。”石舜华道,“弘皙,跟你额娘说一声。”   弘皙到西厢房就问:“今儿做啥好吃的?额娘。”   “鸡肉馅饺子。”李佳氏道,“听说另外送来一只野鸡,膳房可能做了吧。”   弘皙咧嘴笑道:“我就知道有好吃的。”然而,弘皙回到堂屋,看到满桌子菜,红红绿绿甚是好看,不禁疑惑,“今儿是啥好日子?”   “非得好日子才可以这么吃?”石舜华好笑的问。   弘皙下意识摇头,可脑袋晃一下,猛地停下来,“今儿是嫡额娘的生时?”   “我的生时还早呢。”石舜华道,“你大哥今天歇息,难得吃了饭不用写功课,便吩咐膳房多做点,你们慢慢吃。”   弘晏抓着勺子,看向弘晋:“大哥天天歇息吧。”   “我天天歇息,你就吃成小猪啦。”弘晋看他一眼,“嫡额娘,三弟好像又胖了欸。”   石舜华:“不是好像,是事实。苦夏,苦夏,别人过夏天瘦,弘晏是每逢夏天胖三斤。”   “你才胖。你才是小猪。”弘晏啪一下扔下勺子,“我不吃啦。”   太子瞥他一眼:“不吃就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再吃。”   弘晏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小肚子扁扁的:“我,我再吃一口。”   “把碗里的馄饨吃完。”石舜华对口是心非的儿子无语,又怕小孩知道害羞了,没人递梯子,他当真不吃了,“弘晏,弟弟快吃完了。”   “弘曜,等等我啦。”弘晏连忙拿起勺子。   弘晋不禁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过的话立刻能忘。   石舜华听到弘晋的心里话,险些呛着,心想,你才多大啊。   翌日上午,太子拎着一个紫檀木盒去见康熙。   康熙故意调侃:“保成也学会送礼了?”   “是呀。”太子接的干脆,康熙愣了一瞬,哑然失笑。太子见状,跟着笑了:“弘晏额娘铺子里的工匠做出了自鸣钟和怀表,儿臣给汗阿玛拿几个。”   “弘晏额娘?”康熙接过盒子就打开,一看里面真是自鸣钟和怀表,外表极具汉族特色,“保成说得可是那家堂堂杂货店?”   太子:“不是。是金玉满堂四家铺子养的工匠。儿臣听说做这个怀表的几个工匠也会做首饰和胭脂水粉。”   “那些工匠倒是有才。”康熙拿起雕有金龙的怀表,仔细打量一番,“内务府的工匠曾向朕禀报,这东西不容易做。弘晏额娘的人怎么做出来的?”   太子料到他爹会这么问:“那些工匠每日只琢磨怀表和自鸣钟,琢磨有两年了。内务府的工匠忙,没那个精力。”   “两年都在做这一样?”康熙问。   太子:“是的。弘晏额娘说,这东西即便做出来,也是她独有的。花个三年五载,乃至十年都值得。”   康熙不禁啧一声:“弘晏额娘大气。保成,这一点你倒不如你媳妇儿。”   “啊?儿臣哪里不如她?”太子当真好奇。   康熙:“不如弘晏额娘耐性好。你啊,有时候就是太急,总想一口吃个胖子。就拿你代理政务,明明可以缓一缓再决定的事,你恨不得一天之内把所有事做好。朕觉得你的身子骨,就是被你这么给熬坏的。”   太子苦笑:“那儿臣就多跟弘晏额娘学学。”   “学这一点就好了。”康熙说着,顿了顿,“朕也得跟你媳妇儿学学。十年这种话也敢说,不愧是太子妃。”   太子无语:“那也是汗阿玛您眼光好。若不是您发现她,跟儿臣成婚后,您还由着她的丫鬟三不五时地去铺子里看着点,她纵然有心,也没法盯着工匠做怀表和自鸣钟。”   “你就别给朕灌迷魂汤了。”康熙笑道,“东西放这儿,回去跟弘晏额娘说一声,明年这个时候教内务府的工匠做自鸣钟和怀表。”   太子一凛:“现在就可以。”   “你福晋的人辛辛苦苦琢磨两年,还没把工匠的月钱赚回来,朕就叫她的工匠教内务府的工匠做,你不怕弘晏额娘生气,朕怕她搁心里骂朕呢。”康熙道,“别说她不敢,她可是连曹寅和李煦都敢坑的人。”   太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汗阿玛又想起曹寅和李煦了?”   “曹寅是朕的奶兄。”康熙道,“那事才过去一年多,朕想忘也忘不掉。你就别一副怕朕召曹寅回来的模样,朕就是随口一说。朕真把曹寅召回来,石家第一个不同意。”   太子不自然地笑了笑:“哪有啊。”   “你的脸色告诉朕了。”康熙一边拿自鸣钟一边问:“朕听顾问行说,你宫里换了一批人,所犯何事啊?”   太子也没瞒着康熙,把石舜华的担忧告诉他爹,见他爹不像生气的样,又说:“十五弟自打和弘皙兄弟几个熟稔,经常去儿臣那里玩。弘晏额娘看到十五弟很听奶嬷嬷的话,怕儿臣的四个儿子也像十五弟一样,将来养出一群孙嬷嬷,才决定把奶嬷嬷全换掉。”   “小十五听几个奴才的话?”康熙不信,“你确定弘晏额娘没看错?”   这件事憋在太子心中好久,今儿终于能说出来:“没有。儿臣有几次留十五弟用饭,席间十五弟三句不离他的奶嬷嬷。”   “朕知道了。”康熙若有所思道:“没事你先回吧。”   太子到东宫就跟石舜华说:“不出五日,十五弟的奶嬷嬷就会被汗阿玛换掉。”   石舜华:“敬事房若是能挑出替代的人,妾身猜最多三日。”然而,翌日上午,十五皇子的奶嬷嬷全被放出去。   晋江刚一从王以诚那里得到消息,忙不迭向石舜华禀报。   公主所的四公主手一抖,针扎到手,手指上瞬间多出一滴血,“银杏,十五弟的奶嬷嬷全被换掉,也是和东宫那些奶嬷嬷一样,并没犯什么错,没有任何原因就被换掉?”   “禀报主子,是的。”一个瘦瘦高高的宫女答,“奴婢还打听到,早朝过后,太子爷去了一趟乾清宫。去的时候拎个盒子,出来时两手空空。奴婢总觉得十五爷的奶嬷嬷被换掉一事跟东宫脱不开干系。”   四公主望着南方:“你说我大嫂,三嫂,四嫂,就连五弟妹都来给我添箱,我那做事面面俱到的二嫂怎么没一点动静呢?”   “主子不是不太喜欢太子妃么?”银杏小声地问,“怎么突然念叨起太子妃?”   四公主扯了扯嘴角:“我那个二嫂行事太过霸道,才嫁进皇家多久啊,就搅得后宫人人怕她。我额娘偶然遇见她都得给她行礼,显摆她多能耐似的。   “如今看来,我不服不行了。把东宫的奶嬷嬷赶出宫,后宫那些母妃等着看笑话,汗阿玛非但没叱责她,居然还跟她学。你觉得,我能不念叨她么?”   “奴婢听说阿哥们经常去东宫,也没听说过哪位阿哥被太子赶出来,要不咱们也去东宫看看到底因为什么?”银杏道,“总好过您在这里一个人琢磨。”   四公主微微摇头:“不需要。去翊坤宫问问我姨母,她应该听十一弟或者九弟提起过。如果我姨母也不知道,你就把十一弟找来。” 第84章 太子妃生日   当日下午, 四公主的大宫女银杏就去翊坤宫见宜妃,向她打听十五皇子的奶嬷嬷被放出宫一事。   宜妃道:“本宫也正纳闷。太子妃的那个脑袋跟咱们不大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皇上一个正常人跟着掺和什么。”   “娘娘, 九爷和十一爷也不知道么?”银杏好奇地问。   宜妃:“老九和小十一有两日没来了, 你主子很想知道?”   “主子她虽是待嫁女, 可嫁的再远将来也得受那位管辖。”银杏道,“到时接见公主的也只能是现在的太子妃, 公主必须得打听清楚太子妃的行事作风啊。”   宜妃想一下, 不禁感慨:“还是你主子想得周到。不像本宫只想着现在,没想过以后太子登基,本宫这个太妃会被赶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娘娘您有五爷,九爷和十一爷三位能干的儿子, 哪用得着想以后的事啊。”银杏恭维道, “十一爷跟东宫的大阿哥很是要好, 不看僧面看佛面,东宫也不好为难你。”   宜妃叹气:“你啊, 不了解咱们这位太子妃。太子和老四如今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太子妃对上德妃时, 有看在老四和小十四的面上嘴下留情?德妃要是换个不能忍的, 这会儿不是被皇上收去协理后宫的权, 就是被气死过去了。”   “娘娘说的是。”银杏小声地说, “公主也看不惯太子妃这点。无论怎么说, 德妃和荣妃都是皇妃, 太子的母妃,可是太子妃简直目中无人。”   宜妃瞥她一眼,摇头失笑:“太子尊重我,喊我一声母妃,可我却不能真把自己当成太子的长辈。真要论起来,皇上的女人都是太子的母妃,母妃这个称呼一点也不值钱。   “德妃当初被太子妃当众说她以前是名宫女,就是真把自己当成太子的长辈。回去跟公主说,切莫为我抱不平,跟太子妃作对,吃亏的是我们。”   “娘娘,您太高看太子妃了吧?”银杏本以为宜妃会赞同她的话。   宜妃笑道:“我不是高看她,我是信皇上。”   “也,也是。太子妃做了这么多事,皇上没罚过太子妃,还屡次赏她。”   “小十五的奶嬷嬷这件事,本宫会使人查清楚。”宜妃道,“待本宫查清楚会派人告诉你主子,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银杏福了福身:“多谢娘娘。”   “娘娘,四公主管太宽了。”宜妃的心腹嬷嬷望着银杏的背影,“再过三个月就嫁去蒙古,太子妃翻天作地也跟她没关系。”   宜妃倒杯茶,嘬一口:“她是想太多,怕有一日她额娘冲撞了太子妃,本宫护不住她额娘。”   “您护不住还有九爷和十一爷呢。”嬷嬷道,“贵人是您亲妹妹,是几位爷的姨母,几位爷断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妃为难她。她这么不相信您,亏得您还使九爷去打听太子妃的堂堂杂货店里的西洋玩意贵不贵,若是不太贵,就给四公主多准备一些西洋物件。”   “她一个小女孩即将远嫁,难免放不下最亲的人,你跟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宜妃放下杯子,“使人跟小九说一声,叫小九放了学过来一趟。”   嬷嬷看了看自鸣钟:“上书房快放学了,奴婢这就去。”   六点两刻,天快黑了,九皇子和十一皇子联袂而来,“额娘,找我们何事?”   “无事就不能找你们?”宜妃给大宫女使个眼色,不消片刻,宫女端来一盘西瓜,“内务府昨儿送来的,你们那儿有吗?”。   十一皇子笑嘻嘻道:“额娘不用整天想着我们,没有九哥也会去东宫拿。”   “小九,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有事没事就去东宫。”宜妃道,“次数多了,太子懒得跟你计较也会跟你计较。”   九皇子:“我一般是赶在太子不在的时候去。二嫂大多时候呆在后院,等她知道我去膳房拿东西,我都已经到南三所。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白吃她的。弘皙和双胞胎昨儿晌午就是在十一弟那里吃的。”   “太子的两个庶子和嫡子关系很好?”宜妃好奇地问。   十一皇子道:“可好了。也不知道二嫂心大,还是太相信自己,弘晏昨儿还跟我抱怨,他说弘晋一句,挨了他额娘一巴掌,他额娘不准他对弘晋不敬。   “弘晋那个小家伙越来越聪明,早几天把隆科多的爱妾整的人不人鬼不鬼,二嫂非但没罚他,还护着他。弘晋如今在东宫的地位,宛如太子二哥的嫡长子。”   “十一,先等一等,隆科多的爱妾又是怎么回事?”宜妃听得云里雾里。   九皇子跟宜妃仔细说一遍,看到他额娘目瞪口呆,不禁笑道:“是不是感到不可思议?”   宜妃连连点头:“弘晋那个小家伙跟十一来过翊坤宫,他走后嬷嬷还一个劲跟我说,弘晋是咱们皇家最乖的小阿哥,他居然,居然……”   站在宜妃身后的嬷嬷不禁苦笑:“老奴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到老看走了眼。”   “我们都没看出来。”九皇子道,“太子二哥和太子妃二嫂也被那个乖孩子骗了。对了,额娘,二嫂铺子里的工匠做出了自鸣钟和怀表?”   “什么?!”宜妃惊呼一声。   九皇子拍拍宜妃的胳膊:“额娘,别慌,听儿子慢慢说……”把从弘晋那里打听到的事告诉宜妃,末了不忘说:“您为了四姐面上好看,打算多送她一些稀罕玩意,听儿子的,十月份再使人出去采买,那时杂货店里的自鸣钟和怀表多了,价格会比现在便宜一大半。”   “太子妃真是个能人。”宜妃不禁咂舌,“不声不响整出这么大的事,难怪太子把她当成宝贝一样供着。换做是我,我得把她当成财神爷,一天三拜。”   九皇子好笑:“额娘,您别感慨了。儿子今儿来还有一件事,当初奶十一弟的嬷嬷,如今有四个留在十一弟院里,管着十一弟的东西和下面的奴才,儿子打算放她们出宫。”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找你过来就为了这事,为什么?”宜妃连忙问。   九皇子曾问过弘晋这事,弘晋把太子妃的担忧说给九皇子听。九皇子觉得太子和太子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太子妃的胆子一向很大,又不像是怕这怕那的人,九皇子就派他的心腹太监偷偷查一下十一皇子的奶嬷嬷,连十一皇子都没告诉。   今儿晌午,查出十一皇子的四个奶嬷嬷,有两个偷十一皇子的东西拿到宫外换钱,九皇子便把这事讲给宜妃听,“儿子怕十一弟身边再出个孙嬷嬷。不是每个女人都是二嫂,敢在新婚第二天就把太子的奶嬷嬷打个半死。”   “太子妃喜欢由着性子来,今儿东一榔头,明儿西一棒子,可仔细想想,太子妃干的每件事都不是无风作浪。”宜妃揉揉额角,“小九,你身边的嬷嬷安分么?不安分也放出去。敬事房最不缺嬷嬷和宫女。”   九皇子:“儿子知道。额娘,汗阿玛若是来你这里,你把李四儿的事告诉他。”   “这是为何?”宜妃问。   十一皇子笑道:“九哥良心发现了呗。”   “十一!”九皇子脸色微红,“别乱讲!”   “是是是,我乱讲。”十一笑道,“额娘,那您就帮我把李四儿的事告诉汗阿玛。尽量把弘晋说得很可怜很可怜,险些被李四儿吓掉魂,八哥叫顺天府尹打断李四儿的双腿,简直是便宜她。”   “不讲舌头被割掉?”宜妃笑着问。   九皇子:“这一点不能说,一次说太多,汗阿玛会觉得八哥残忍。”   “李四儿那种人,把她打死还真便宜她了。”宜妃在深宫之中,也曾从进宫看她的娘家人口中听说过李四儿的事。毕竟京城敢公然宠妾灭妻,妻子还没犯什么错的王公大臣,隆科多是独一份,“小九,十一,以后不喜欢你们的福晋,也不能叫侧福晋越过她。当然,你们这么做了,碍于你们是皇阿哥,没人敢说什么,大家会在背后笑话你们。”   “额娘,我知道。”九皇子道,“我们听八哥说起李四儿,也笑过隆科多昏了头。把小妾宠的目中无人,就算没撞到弘晋,以后也会有别人。”   “说起李四儿,小八倒让我意外。”宜妃道,“他平时没什么脾气,跟个老好人似的,居然敢把李四儿的舌头割掉。”   九皇子:“额娘有所不知,八哥最喜欢弘晋,不止一次跟儿子说弘晋乖巧懂事,不像太子的儿子。不过,弘晋长得比弘晏还像二哥,八哥每次看到弘晋,都喜欢捏捏抱抱弘晋,像是欺负太子。他能为弘晋出头,儿子一点也不意外。   “太子妃二嫂是个恩怨分明的,八哥帮了弘晋,八哥的额娘在二嫂面前老老老实实的,二嫂一定会给她足够尊重。”   “九哥这话说的,后宫有不怕二嫂的女人么?额娘,你怕不怕?”十一皇子问。   宜妃点点他的额头:“是不是我亲儿子?”   “额娘,你说实话。”十一皇子很想知道答案。   宜妃苦笑:“我们原本还指望太后能敲打敲打太子妃,如今啊,太子妃的俩儿子把太后哄得团团转。若不是东宫不缺好东西,宁寿宫早被东宫的双胞胎搬空了。唯一比太子妃身份高的女人都指望不上,我不怕她,也不敢招惹她。”   “您直接说怕不就得了?”十一皇子瞥她一眼,“还扯出皇祖母。好了,好了,我不说,您别瞪我。额娘,下月初三是二嫂生时,我和九哥想给二嫂准备一份厚礼,毕竟咱们十月还得去杂货店挑东西。您觉得准备什么样的合适?”   宜妃想了想:“我帮你们准备。不是整岁生时,今年也不是太子妃的本命年,估计不会办。你们九月初三早上使人来取。”   九月初三,早上,弘晋带着三个弟弟给石舜华磕了头,太子的四个妾给石舜华请了安,说一通好听的话,张起麟和谢嬷嬷带着满宫奴才给石舜华磕了头,石舜华的生时算过了。   太子倒是想给石舜华准备礼物,然而石舜华什么都不缺,太子便叫张起麟打开他的私库,随便石舜华挑。   石舜华站在惇本殿西厢房门口,望着里面的珍宝,叹气道:“爷,我挑了放哪儿?”   “你想放哪儿放哪儿啊。”太子不解,“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孤?”   石舜华笑道:“爷,妾身是您的嫡福晋,是您的妻子,你我还分彼此?”   太子猛然想到,他曾不止一次在弟弟们跟前说,太子妃人都是他的,堂堂杂货店自然也是他的,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孤还有四个儿子,这些东西指不定给谁呢。”   “妾身若是不同意,爷觉得弘晋和弘皙敢要爷的东西?”石舜华反问。   太子噎住。   张起麟和阿笙连忙低下头,双肩耸动。   “滚远点!”太子瞪两人一眼。   石舜华抱住太子的胳膊:“爷有这份心,妾身就满足了。您从不过问后院的事,就是给妾身最好的礼物。”   “嘴上抹了蜜啊。”太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掰开胳膊上的手,却没能掰开,不禁小声说:“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松开。”   石舜华笑着瞥他一眼,“爷若真想送妾身东西,不如歇息半天,只陪妾身一人?”   “上午可以,下午不行。”太子道。   石舜华看了看日头:“上午都过去一半啦。”不待太子反悔,又说:“上午就上午吧。阿笙,吩咐嬷嬷把弘皙、弘晏和弘曜送去十五弟那里。”   “嗻!”阿笙笑道,“奴婢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您和殿下。”然而,一刻钟,阿笙敲响毓庆宫西次间书房的门。   太子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何事?”   “殿下,四爷和五爷来了。”阿笙道,“奴婢见两位爷手里拎着东西,大概是给主子准备的生时礼物。”   太子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去看看么?”   石舜华撇撇嘴:“本想叫爷给妾身画一幅画,四弟那么不客气的人,今儿瞎客气什么啊。”   “老四不跟咱们客气,不表示他不知礼。”太子拉起她,“走吧,先见见他们,回来再画,离晌午还早呢。”   石舜华和太子送走胤禛和五皇子,回到后院书房里坐下片刻,阿笙的声音传进来:“七爷和八爷到了。” 第85章 诸皇子送礼   太子肯定得问:“也是拎着东西来的?”   “是的。”阿笙在门外弱弱地问, “见还是不见?”   “废话!”太子扔下笔,“你主子送八弟东西,没有送七弟,七弟那个闷葫芦都敢说你主子偏心, 见了四弟和五弟不见他们, 七弟又该故意讲给弘晋听。”   石舜华“唉”一声:“他们这是良心发现了呢, 还是有求于我呢?”   “别把孤的弟弟想得那么不堪。”太子拽着石舜华的胳膊,打开门, “去年没送你生时礼物, 是跟咱们不熟。”   “得了吧。”石舜华翻个白眼,“去膳房拿东西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把自己当外人。”   太子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看她一眼:“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石舜华笑道, “无论因为什么, 总算记得我的生时, 凭这一点也得请他们喝杯茶。”   李佳氏听到院里说话声,扭头一看, 太子拉着太子妃往外走, 不禁皱眉:“这一趟的一趟干什么呢?”   “先前是四爷和五爷过来, 这会儿是七爷和八爷来给福晋送生时礼物。”林氏的宫女说, “待会儿九爷和十爷可能也得过来。”   李佳氏吐掉瓜子皮:“那群皇子良心发现了不成?”   “李侧福晋, 小声点。”坐在李佳氏对面嗑瓜子的林氏下意识往外看了看, “再不好也是爷的弟弟, 爷怎么骂都行, 咱们可没资格议论他们。”   李佳氏往外看一眼:“干得出还怕别人说么。福晋给弘晋买的玩具,十四爷仗着年龄小,不知道被他拿去多少。弘晋那个没出息的,我叫他去要回来,他说什么他有得玩,没得玩的时候再去十四爷那里拿回来。”   “李侧福晋,您的消息滞后了。”林氏道,“早些天三阿哥和四阿哥从南三所抱来一堆东西,听说爷还夸两位阿哥做得好。”   李佳氏来了兴趣:“是吗?快说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阿哥也去了,估计怕你数落他,回来没敢跟你说。”林氏道:“那时爷和福晋还在畅春园……”   石舜华随太子走到前院,看到七皇子和八皇子在廊檐下站着,笑着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说:“七弟,八弟,有心了。”   “二嫂知道我们来干啥?”七皇子诧异道。   太子:“你们四哥和五哥刚走没多久。”   “四哥和五哥也来了?”胤禩还以为只有他和七皇子过来,“弟弟没听四哥提起,还以为四哥没给二嫂准备呢。”   太子看他一眼:“老四怎么得罪你了?”   “二哥说什么呢。”胤禩一脸不解。   太子没有回答,转向他旁边的人:“老七,老老实实告诉孤,你的侧福晋若是能给你生个阿哥,孤做主也送你三千两银子的东西。”   “八弟,不好意思啊。”七皇子对胤禩说声抱歉,就说:“隆科多因为李四儿整天在家闹,前几天被巡查御史参玩忽职守,汗阿玛夺了隆科多的蒙古副都统一职,佟国维大人愁得唉声叹气。   “可是隆科多还是那副样子,身为一等侍卫,当值时满身酒气,被佟国维大骂一顿。隆科多不听,反而当众冲佟国维吼不用他管。听说佟国维险些气晕过去。四哥不知听谁说的,李四儿如今这样是八弟的手笔,这几天见着八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这件事明明是弘晋惹出来的,老四他发什么疯?”太子问。   七皇子笑道:“弘晋那个小人儿要打死李四儿,四哥可能觉得还不如直接弄死李四儿算了。李四儿不死不活,隆科多一看见就难受,才天天闹得佟家鸡犬不宁。”   “别理老四。”太子道,“佟额娘在时,对老四确实用心。但佟家可没把他当成佟额娘的养子。下次孤见着老四,非得说说他不可。”   七皇子道:“太子二哥有所不知,隆科多跟四哥走得近,佟国维大人对四哥也挺客气,四哥见他们家那样才不跟着不痛快。”   “隆科多就一小人。”太子道,“跟这种人不远不近的刚刚好,走得太近了,什么时候被他捅一刀都不知道。”   胤禩眼中一亮:“太子二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四哥不那么看。”   “你就别上眼药了。”太子睨了他一眼,“孤会数落老四,但不是因为你。东西放下,你们回去吧。”   七皇子:“太子二哥——”   “孤答应你的事就不会反悔。不就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么,至于再提醒孤一次?”太子打断七皇子的话,“瞧你那小家子气样儿。”。   七皇子扁扁嘴,小声嘀咕:“这会儿你倒是大方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太子没听清楚。   七皇子连忙说:“没说什么。”拉一下胤禩,兄弟俩异口同声:“二嫂,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就向太子和石舜华告辞。   石舜华问:“爷想不想知道七弟刚才说什么?”   “你还想让不让孤给你画像了?”太子反问。   石舜华撇嘴:“人家一片好心啊。”   “是吗?”太子白她一眼,“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不成。回后院,继续。”   石舜华呶呶嘴:“你弟弟又来了。”   “谁?”太子回头一看,“十五弟?”   石舜华走出去:“十五弟,你们几个怎么不在南三所玩儿?”   “弘晏侄儿说今天是二嫂的生时。”十五皇子说着话指着身边的小孩,“这个漂亮的蓝料珍珠菊花簪是我找额娘要的,送给二嫂。”   石舜华弯腰接过来:“谢谢十五弟,我很喜欢。今儿在二嫂这里吃饭好不好?”   “好啊。”十五皇子咧嘴笑道,“打扰二嫂了。”   “十五弟太客气啦。”石舜华道,“天还早,弘晏,和你十五叔去你们房里玩。”   弘晏拉着十五皇子的手:“十五叔,我房里有好玩的,咱们快去。”   “十五弟都来了,十四弟也不远了。”太子看了看往后院去的四个小家伙,“他们应该一块来。”   石舜华拿出怀表,“离上书房下课还有三刻钟。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不然呢?板凳没坐热,还得再出来。”太子吩咐霍林端壶热水,一边泡茶一边说,“晋江学的怎么样了?”   石舜华:“咱们宫里原先不识字的奴才很珍惜这次机会,有空就拿着烧火棍在地上练字。听阿箫说,晋江和孙河住的屋里的地上和墙上没有一处干净。照着这个劲头,年底就该差不多了。”   “你庄上的那些孩子呢?”太子道,“你额娘八月十六过来见你,没有说别的么?”   石舜华:“额娘说,三十六个孩子被崔掌柜挑走一半当成工匠养着,后来买十八个填回去,又被崔掌柜挑走六个。额娘怕永远招不够,便问妾身一家杂货店放五人行不行。   “妾身想着,只是听客人胡侃闲聊,一家铺子放五人也差不多了,便跟额娘说,明年秋送他们去各地的杂货店。”   “福晋,堂堂杂货店还是原来那六家?”石舜华点头,太子又问:“没打算再开分号?”   石舜华笑道:“妾身倒是想,可妾身不方便亲自管着,阿笙和阿箫在宫里太频繁出去也不好。等那些小孩去了杂货店,能收集到有用的消息,再在安徽、河南和山东开三家?”   “是孤太着急了。”太子递给石舜华一杯茶,“武夷山送来的大红袍,今年只得七八两,汗阿玛给孤一半,尝尝看。”   石舜华接过来,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说谁呢?”太子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这么快就,就放学了?”   石舜华:“没有,他们提前来了。所以妾身才说来得巧。”   “什么味?”九皇子进来,吸吸鼻子,“太子二哥在喝茶?大红袍么?给我一杯尝尝。”   太子心累:“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九皇子低头一看,“给二嫂准备的礼物,祝二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然后多多帮你。”太子接道。   九皇子不好意思道:“那什么,弟弟今年十四,明年十五,后年和老十前后脚搬出去,六千两银子的东西,二嫂的铺子若是不赚钱,弟弟哪好意思要啊。”   “你嫂子说给你了吗?”太子问。   九皇子呼吸一窒。   胤峨走过来:“太子二哥,给不给是二嫂说了算,可不是你。”不待太子开口,打开盒子,“二嫂,这个镯子是太皇太后赏给我额娘的,不过,我额娘没舍得戴。二嫂,送给你。”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石舜华没有接。   殷峨笑道:“再贵重也是个镯子。太皇太后在时就很疼二哥,若是知道我把镯子送给你,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   石舜华下意识看向太子,真的么?   “收下吧。十弟都拿来了。”太子道。   石舜华接过来,就看到九皇子瞪胤峨一眼,便笑着问:“九弟,你送我的什么?”   “也是镯子。”十一皇子笑道,“二嫂,我知道您不缺好东西,这件象牙雕麻姑献寿是我找好久才找到的。二嫂,您必须得收下。”   石舜华手一顿:“十一弟,今天是我生日,你这是来给我过生时么?”   “瞧二嫂吓得。”十一皇子打开盒子,“是个鼠来宝。这东西太小,我怕二嫂嫌弃,真想送您麻姑献寿来着,但皇祖母她老人家还在,我可不敢给自己找事。”   “你还别说,我真没这东西。”石舜华看到还没有她巴掌大的象牙雕鼠来宝,“谢谢十一弟。”   宜妃准备两件东西,叫两兄弟随便挑。九皇子想也没想就选镯子,谁知竟然和胤峨撞了,“二嫂,我,我再回去找一件。”   “等你回来就下午了。”太子道,“十二弟,十三弟,十四弟,给你们二嫂准备的什么?”   小哥仨相视一眼,很不愿意说:“镯子。”   “一看就知道不用心。”十一皇子瞥他们一眼,“别告诉二嫂,你们准备的镯子一模一样啊。”   “怎么可能一样啦。”胤祥打开盒子,“二嫂,弟弟没什么钱,这个菩提子手镯是我自己做的。”   石舜华听到胤祥心里说,做手镯的时候手上磨个泡,便拿起来直接戴在手腕上,“谢谢十三弟。你们有这份心,过来跟我说句话,我知道你们还记着我的生时就好了。明年别送这些东西了,我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   “该送也得送。”十二皇子道,“我吃了二嫂好多玉米,什么都不送我晚上都睡不安稳。二嫂,我的镯子是苏麻姑姑给我准备的。”   “二嫂,我知道你跟我额娘不和,镯子是我自己出去买的。”胤祯递出他那一份。   石舜华连着九皇子的一块接过来,“谢谢你们。晌午在这里吃还是回南三所?”   十一皇子想也没想:“当然在这里吃,礼都送了,必须得吃回来。” 第86章 真是亲娘   石舜华哭笑不得, 连连说:“好好好,今儿让你们吃个够。”随即吩咐膳房加菜。   大小皇子搁一块有七人,算上太子和石舜华,以及四个小阿哥,一桌坐不下,两桌坐不满。阿笙便想了个办法,把两张方桌拼一块。十荤十素八个汤,每样两份, 一张桌子放一份。   晌午,弘晋放学回来,看到惇本殿西暖阁里很是热闹, 进去一看:“娘啊, 今儿过年么?”   “今儿不过年, 你嫡额娘过生时。”十一皇子走过去,“快去洗洗,就等你开饭了。”   弘晋惊讶的张大嘴:“等, 等我?你们先吃啊。”说着, 跑回房洗漱。   太子和寿星石舜华坐在主位, 皇子和太子的儿子们,按照年龄和辈分依次往下排, 弘晏、弘曜、弘晋和弘皙四兄弟便坐在末位。   向来不好好吃饭的弘晏和弘曜看到这么多人一块吃饭, 难得规矩下来, 叔叔们吃啥他们就吃啥, 也不闹腾了。吃到一半, 弘晏意识到不对:“额娘,皇玛法呢?”   “想你皇玛法了?”太子问。   弘晏摇了摇头:“今天不是中秋节?”   石舜华笑了:“傻儿子,谁说一定得是中秋节,叔叔们才能来咱家吃饭?叔叔们在上书房上课,不想回南三所了,觉得离咱家近就在咱们家吃了。”   “明天还在么?”弘曜问。   九皇子正想说,二嫂,你胡扯啥呢。然而,一听弘曜的话,九皇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弘曜喜欢叔叔来你们家吃饭?”   小孩子喜欢热闹,而且今儿的菜格外多,弘曜想吃的全都有:“喜欢。”   九皇子下意识看了太子和石舜华一眼,不等两人开口,就扭脸跟弘曜说:“那九叔就天天来,可不准嫌九叔烦啊。”   “不烦。”弘曜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弘晋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啊?!”   “额娘……”弘曜“哇啊”一声,大哭起来。众皇子吓一跳。石舜华放下筷子,一看小儿子干打雷不下雨:“哭什么哭,你大哥又没使劲,好好吃饭。再不吃就被弘晏吃完了。”   哭声戛然而止,第一次看小孩变脸的皇子们愣了一瞬,顿时想笑。九皇子便笑出了声:“太子二哥,你儿子是一个比一个精啊。”   太子瞥他一眼:“你都说了是孤的儿子,敢不精么。”   “想多了啊。”九皇子就不让他如意,“我的意思是二嫂教得好,二嫂会生,跟你没多大关系,别往自个脸上贴金。”   啪嗒!   太子放下筷子:“老九,你就这么跟孤说话?”   “我说啥了?不就是大实话么”九皇子平时可不敢跟太子这么说话,大不敬啊。但今儿是石舜华的好日子,九皇子料定太子就算气得想揍他也会忍着,便抓住一年仅有的一次机会,“二嫂,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石舜华无奈地笑道:“你就别故意气你二哥了。吃菜,吃菜。弘曜,把你面前的蒸蛋吃了,否则明儿不做肉。”   “九叔来。”弘曜头也不抬,使唤宫女给他夹好吃的肉。   石舜华就知道儿子会这么说:“你九叔刚才说吃了太多肉,明儿想吃素。我原本想着给你和弘晏做点肉粥,你若是不听话,肉粥也没了啊。”   弘曜小手一顿,对身后的宫女说:“我要那个。”   宫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蒜茸生菜。   诸皇子见状,不禁对石舜华伸出大拇指,厉害!   石舜华失笑:“在吃饭这件事上,我从不跟弘晏和弘曜开玩笑。你们以后若能狠下心来,小阿哥们也会被你们教的服服帖帖。”   “必须吃回来”这句话是十一皇子随口说的,虽然也是他心里话。但下午有库布课,吃太饱上课时难受,诸皇子吃了个八分饱就起身告辞。反倒是太子的四个儿子,吃得瘫在椅子上难受的哼哼唧唧。   太子没眼看,听到弘晏喊嬷嬷给他揉揉肚子,起身去乾清宫。   康熙刚吃过午膳,见太子过来,很诧异:“你吃饭了?”   “吃了啊。”太子不懂,“汗阿玛为何这样问?”   康熙:“朕先前打算出去转转的时候看到小九带头逃课,正想叫住他,又看到小九手里拿着盒子。梁九功跟朕说今儿是太子妃生时,小九提前去给你福晋过生时。   “难得他们有这个心,朕觉得还是装作不知道吧。刚刚用膳时,听梁九功说小九在你宫里吃的,这么快就吃好了?”   “他们还得回南三所歇一会儿,吃好就走了。”太子问,“汗阿玛,您早上叫儿臣得空来一趟,有什么事?”   康熙抬抬手:“没什么大事。朕听宜妃说隆科多的妾把弘晋吓得脸煞白,跟吓掉魂似的,弘晋好些了没?”   太子愣了愣:“那都是上个月的事了。”   “朕这不是刚听说么。”中秋节家宴,康熙见过弘晋,小孩挺乖,吃饭时还知道照看三个弟弟。昨儿晚上宜妃说起弘晋,孙子并不多的康熙当真心疼好不容易养壮实的长孙。   早朝见到太子时,康熙便随口说了一句。下朝后康熙越想越觉得不对,弘晋不像被吓到的样子么。   太子一直没来,康熙便吩咐王以诚去东宫看看,太子若是没事,就叫他过来一趟。然而,王以诚到东宫一看四皇子和五皇子在,到门口就回去禀报康熙,太子上午有事。   康熙仔细询问,才知道今天是石舜华的生时。算着太子上午不会过来,康熙就使人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弘晋吓得小脸煞白没人看到,出去的人反而查到李四儿扬言弄死弘晋,查到李四儿在佟府干的事,查到隆科多宠妾灭妻,查到隆科多夜夜笙歌,查到隆科多当值时喝酒。   康熙怒不可遏,又想到他舅舅佟国维这些日子精神萎靡,找到舅舅苦大仇深的原因的康熙绕着御案骂隆科多三四圈才消气。   这时也不管弘晋有没有被李四儿吓到,反正康熙觉得弘晋一定被吓得不轻。于是,康熙就问太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朕?”   太子很好奇宜妃到底说了什么:“弘晋年龄小,不记事,睡一觉就好了。再说了,李四儿的双腿被打断了,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打断她的双腿都是轻的。”康熙道,“隆科多平时挺正常的一人,为了一个小妾冲顺天府尹拔剑,佟国维说他两句,他还冲佟国维大吼大叫,真是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了。”   太子都快忘了这件事,看到他爹气得简直想抓过隆科多揍一顿,很想说,既然这么生气罢免隆科多。可他爹没这么做,太子不想也知道他爹就是嘴上说说。估计是怕他因此恨上佟家,以后跟佟家算总账:“汗阿玛,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弘晋也快忘了李四儿,您若是再罚隆科多,回头传到弘晋耳朵里,他又得做一夜噩梦。”   “这事就…就这么算了?”康熙看着太子问。   太子心说,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敢摇头么:“弘晋没受伤,李四儿对弘晋不敬,跟隆科多也没多大关系,儿臣觉得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听说隆科多最近过得挺糟,他算是为无脑宠妾付出了代价。”   “那是他活该。”康熙又骂两句,转而跟太子聊起别的事。直到太子回去,康熙都没再提处罚隆科多。   太子回到东宫就跟石舜华说:“孤今儿发现汗阿玛不是一般的会做戏。”   石舜华眉头一挑:“皇家最会做戏的人不是妾身啦?”   “小心眼!”太子白她一眼,“孤就说你一次,你就记到现在。你什么时候才能大气点?福晋。”   石舜华转身坐下:“把你的庶子养的跟嫡子似的,妾身还不大度?爷,你告诉妾身还要怎么大度?”   “李佳氏跟弘晋说话都没你好使,你怎么不说李佳氏给你生个好儿子呢。”太子瞥她一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李四儿那事是宜妃说的,估计是十一弟叫她做的。   “宜妃既然真按照十一弟说得做了,说明她不想跟你为敌,你以后再跟那些女人吵吵,就别捎带宜妃了。”   “她不在妾身面前逞威风,妾身自然会给足她面子。”石舜华道,“只怕太给她们脸,她们又想当您额娘。”   太子嗤笑:“贵妃走了好几年,汗阿玛也没升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以后也不会打破这种平衡。她们这辈子是甭想了。对了,汗阿玛今儿还问给四妹添箱的东西,你准备好了没,说缺什么尽管跟他说。”   “爷,妾身赞同您的话,汗阿玛比妾身会做戏。”石舜华道。   太子不解:“又怎么了?”   “明明知道妾身不差钱,什么好东西都能弄到,还跟您这么说,摆明了假客气么。”石舜华道,“以前听我阿玛说,汗阿玛若是不喜欢一个人,直接破口大骂,妾身还觉得汗阿玛是挺直的一个人,真没想到有这么多面。”   太子摇头失笑:“孤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汗阿玛不会做戏,当年哪能骗得了鳌拜么。孤只是意外汗阿玛如今跟孤客气起来了。”   “咱们弘晋非但不傻,还挺聪明。”石舜华道:“汗阿玛就算相信您会善待他的母族,假以时日弘晋因为您水涨船高,铁了心要跟佟家算账,您会拦着么?汗阿玛担心的估计是这一层。”   太子仔细想了想:“你说得对,是孤没想到。”   “妾身是旁观者,您是当局者。”石舜华道,“汗阿玛跟你说起时,你能想到汗阿玛提这事的本意已经很了不起啦。换作妾身估计会直接磕头表示,以后不会为难佟家。”   “你别再糊弄孤了。”太子道,“四妹是喀尔喀蒙古内附之后,第一位下嫁的公主,她此去蒙古带着监视蒙古的任务,婚姻意义最重大。九月初九无论是阴天还是下雨,你都把妆奁送过去,以免她日后生出别的想法。”   “她是皇室公主,您但凡表现出一点厌恶她,喀尔喀蒙古那边能立刻把她扔出去喂狼。”石舜华道,“公主想要在蒙古过得舒心,离不开朝廷支持。妾身真拖到她出嫁前一天把东西送过去,四公主搁心里骂我,也得笑脸相迎。”   九月初九,老天爷很给石舜华面子,估计是看她飘了两千多年怪可怜的,知道她今儿去公主所,露出了笑脸。   上午九点一刻,石舜华把双胞胎安抚好,就吩咐太监把八台妆奁抬出来。   弘晏和弘曜听到响声,扔下写有《道德经》的百巧板跑出去,一看石舜华跟着板车出去,大叫:“额娘,额娘,等等我啦。”   “你要干嘛?”石舜华没好气地问。   弘晏理所当然:“出宫啊。”   “谁跟你说我出宫?”石舜华好笑,“乖乖听话,我去后面你四姑姑住的地方。明儿弘晋歇息,想出宫就叫弘晋领你们出去玩半天。”   “明天?”弘曜眼中一亮,“额娘,说话算话。”   石舜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你们出去若是不听话,以后都别想再出去。”   “听话,听话。”双胞胎异口同声,“额娘,你走吧。”挥挥小手,赶紧的。   石舜华弯腰捏捏儿子的小脸:“没良心的小东西。”   “有良心,有良心啦。”弘晏掰开他额娘的手,皱眉道,“额娘,很痛的。”   石舜华:“痛才长记性。你们不准仗着弘皙老实就欺负他,被我知道了,明天哪儿都别想去。”   “又威胁人家。”弘曜拉着弘晏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嘀咕,“真是亲娘。”   “那小子说什么?”石舜华指着小儿子。   阿笙笑道:“四阿哥说只有亲娘才敢威胁他。奴婢觉得四阿哥没说错。主子,您再不去公主所,可就晌午啦。” 第87章 假装热情   银杏急匆匆跑进来, 没容四公主开口就说:“主子,太子妃来了,身后还跟着两辆板车,车上至少有八台妆奁。”   “到了?”四公主霍然起身。   银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没有。奴婢从宜妃娘娘那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怕太子妃发现奴婢,从另一边绕回来的。最多再过一碗茶的工夫,太子妃就到了。”   “随我去门口迎她。”四公主说。   银杏“啊”一声:“去, 去门口?您不是,不喜欢太子妃么?”   “我不喜欢有什么用。”四公主说,“日后我那太子二哥登基, 她就是皇后, 我连大长公主都不是。后宫那些女人搁一块都斗不过她, 叫那个人精瞧出我不喜欢她,以后可没我的好日子过。”   银杏提醒道:“皇上还指望您嫁去喀尔喀蒙古呢。”   “我是下嫁,不是和亲。”四公主道, “喀尔喀那边虽然自治, 可是蒙古王爷向汗阿玛称臣。蒙古王爷胆敢闹事, 汗阿玛就敢发兵送他去见噶尔丹。   “开战难免有死亡,我一人去喀尔喀蒙古, 八旗子弟无需送命, 汗阿玛才把我嫁过去。我若是不想嫁, 汗阿玛不会逼我。只是到那时太子妃要给我添箱, 汗阿玛可能还会拦着。”   银杏不禁咂舌:“您可是皇上的闺女啊。”   “汗阿玛的儿子多得都顾不过, 要不是我还有点用,他哪记得我是谁。”四公主带着银杏一人走到门口,看到石舜华越来越近,不禁眯眼细细打量,“银杏,你发现没,我那个二嫂越来越美了。”   银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吗?八月十五家宴,奴婢随您过去见过太子妃,眉毛还是那么粗,脸上还是有那么多麻子,没什么变化啊。”   “不是,我不是说她的脸。”四公主皱眉道,“那句话怎么说了来着,美人在骨不在皮。太子妃正是这样,乍一看长得不怎样,越来越觉得她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她若是站在一群年轻的皇妃当中,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银杏不懂:“您就别对那位评头论足了,人都到跟前了,小心再被她给听见。”   石舜华心想,我已经听见了,现在闭嘴也晚了。   可是,四公主不知道石舜华的耳朵灵,待石舜华离她三步之遥,四公主迎上去,笑着埋怨道:“二嫂来了,您使个人过来就成,怎么还亲自过来啊。快进屋,二嫂,您坐,我给您倒茶。”   “别忙乎了,我刚吃过饭,不渴。”石舜华心想,不愧是康熙的亲生闺女,跟他一样会做戏,“再说了,咱们离得也不远,来回都不用半个时辰。我闲着也是闲着。小顺子,你们啊,赶紧把东西搬下来。”   “不用,不用。”银杏道:“小顺子公公,你们先歇歇,我喊人来搬。”说着,就喊几个干粗活的嬷嬷过来抬东西。   小顺子见他主子没开口,也就没接银杏的话,和同来的太监们杵在一旁歇息。   石舜华坐在屋里,往外看了看,四公主的院子不怎么大,但满院子花花草草,一看就被精心照顾着,心中微微惊讶,堂堂一公主还有这份闲情雅致,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内务府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啊?”四公主见东宫真给她准备八台妆奁,不意外,可见箱子比大福晋送来的好而且大,又有点诧异,她这个二嫂真像传言的那么大方?乍一听心里念叨的人跟她说话,四公主险些没反应过来,“准备的差不多了,月底送过来。”   石舜华瞥她一眼,等你打开看过就知道你二嫂我是真大方:“内务府办事够慢的。”   “内务府要管的事太多。”四公主笑道,“离那一天还有两个月呢。我本以为怎么也得到下个月月中。”   石舜华:“那就太晚了。他们真拖到那个时候,你太子二哥第一个不同意。海拉逊这是仗着内务府他一个人说的算,没人敢把他怎么着啊。”   “二嫂,海拉逊大人也忙。”四公主道,“后年九弟和十弟出宫,一次俩个阿哥出去,听宜额娘说内务府正在给他们找地方,地方选好就准备建房的材料,明年开春就动土。”   “这么早?”这事石舜华还是第一次听说。   四公主:“明年七月份选秀,八弟九月份成亲,这么多事赶在一块,内务府是得提前动工。”   “也是啊。”石舜华见东西都搬进去,就说:“我来的时候,弘晏和弘曜俩皮猴子要来,我嫌他们闹腾,就没准他俩跟过来。四妹,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看看,免得嬷嬷管不住他们,俩混小子在宫里胡闹。”   东宫双胞胎才一岁零七个月,看他们的个头,说他们三周岁也有人信。双胞胎调皮捣蛋,一点也不怕生,四公主有所耳闻,就说:“我就不留二嫂了。”把石舜华送到门口,直到石舜华拐弯,四公主才转身回去。   阿笙跟着石舜华转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主子,这位四公主对您可真客气。”   “是够客气的。”石舜华道,“你没发现四公主笑得很假么?”   “主子,奴才发现了。”小顺子从石舜华身后窜出来,“四公主啊,她从在门口迎接主子到送主子出来,脸上的笑就没有变过。奴才觉得啊,四公主一定练过怎么笑。”   “真的吗?主子。”阿笙忙问。   石舜华:“我没注意到,但是四公主对我太热情了,亲自倒茶。我跟她都没讲过话,这么客气不是别有目的,就是做贼心虚。”   “主子,您想太多了吧。”阿笙道,“您是太子妃,宫里除了太后就数您最尊贵,又是四公主的嫂子,对你这么客气也是应该的。”   石舜华:“小顺子,明儿你跟着弘晋一块出去,去四弟府上跟四福晋说,我好些日子没见她,有点想她。阿笙,四弟妹明儿过来,你问问四弟妹,四公主对她是不是也这么客气。”   “肯定和您不一样,您可是太子妃。”阿笙道,“说起四公主,奴婢真没想到,四公主的院子被她收拾的比咱们院里还好看。”   石舜华瞥她一眼:“那你赶明见谁闲着,也叫他在院里种些花。”   “不不不。”阿笙连连摇头,“奴婢种再多也不够三阿哥和四阿哥摘的。”   石舜华:“知道就好。小顺子,找人打听打听四公主的事。”   “主子,您真觉得四公主那么热情是装出来的?”阿笙忙问。   石舜华心想,我还没进门就知道她不怎么喜欢我。然而这话没法说,即便讲给太子听,没有任何依据,太子也会觉得她想多了,“一个即将远嫁的公主,别管装与不装对我都没什么影响。可我送给她八台妆奁,她若是表里不一,我得找个机会要回来。”   “给四公主添箱,您怎么要回来?”阿笙看她主子一眼,“爷不止一次跟你说,闲着没事就多盯着三阿哥和四阿哥,别整天琢磨拿别人解闷。”   石舜华瞪她一眼:“你到底是谁的人?”   “奴婢当然是您的人。”阿笙道,“可是爷还说,皇上很看重四公主。”   石舜华撇撇嘴:“瞧你那个怂样。小顺子跟晋江和孙河说一声,不能打听到就算了。”   “嗻!”小顺子应了一声,就问:“主子,若是四公主假装很尊重您,您怎么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石舜华笑道:“这事还不好办么。弘晏和弘曜大点,我再生一对双胞胎。四公主送礼得送双份,那些东西不就回来啦。”   小顺子“咳”一声:“主子,您别怪奴才多嘴,生不生双胞胎你说的不算。”   “有一就有二。”石舜华道,“我过些天去庙里烧个香拜拜,说不定还真能再生一对双胞胎。”   阿笙暗暗摇头:“奴婢陪您一起去,即便是临时抱佛脚,菩萨看到咱们那么多人拜她,也会让您如愿的。”   “我不想听你说话。”石舜华回头看她一眼,“你这张嘴要是再不收敛点,以后可没人敢娶你。”   小顺子猛地看向阿笙:“阿笙要出宫?”   “她倒是想呢。”石舜华道,“不过,还得再过五年。”   “二十四岁?”小顺子跟着阿箫认字,如今也会算数了,“二十四岁出去,可不怎么好嫁。”   阿笙呼吸一窒。   石舜华险些笑喷:“没人愿意娶她更好,照顾我一辈子。”   “你会不会说话?长不长脑子?!”阿笙瞪小顺子一眼,“我是主子的大宫女,多得是排着队等着娶我回去当正头娘子的好不好。”   小顺子猛地意识到他主子是太子妃,日后是皇后,皇后的大宫女欸,若是他主子保媒,新科进士也愿意娶阿笙:“那什么,一时没想到。”   “笨!”阿笙看他一眼,再抬头看到石舜华走远,连忙大步跟上去。   四福晋是第一个给四公主添箱的皇子福晋,四公主看到六台妆奁,吓一跳。她知道胤禛没什么钱,见四福晋这么客气,四公主不太好意思收下,总觉得收的是她四哥的血汗。   四福晋走后,四公主令人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的东西很寻常,值不了多少银子,四公主松了一口气。待看清都是些她以后能用到,在西北又不好买的东西,四公主不禁感慨,比她还小两岁的四嫂很是用心。   大福晋来的时候,四公主一看她带来的箱子比四福晋的小,暗暗撇嘴,小气鬼,活该生了四朵金花才生出儿子。   四公主对大福晋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银杏做主打开。四公主瞥一眼,里面全是些俗气的金银器,忍不住说大福晋做事还不如小小年纪的四福晋周全。   大福晋和四福晋送来的东西让四公主很意外,四公主便想知道传言很大方的太子妃会送什么。然而,箱子一打开,四公主不禁眨了眨眼,“这,这个箱子里全是自鸣钟?!”   “公主,奴婢数了数,六个。”银杏说着,朝她自己胳膊上掐一把,自鸣钟没有消失,银杏还想再拧自己一下,“这些自鸣钟不大,可是六个少说也得一千多两吧?太子妃她,她咋这么大方啊?银子多得没处花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第88章 吃坏肚子   四公主连忙走过去:“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银杏轻轻拿起放在最中间的方形木盒, 把塞在木盒四周的棉花拿掉, 自鸣钟的全貌出现在四公主眼前。   四公主顿时看清:“这个自鸣钟是木制的?”   “咦,您不说奴婢都没注意到。”银杏惊讶道, “难怪拿在手里这么轻。奴婢以前见的自鸣钟都是金银打造, 镶有宝石, 还是第一次看到纯木制自鸣钟。   “主子,您看上面的喜鹊, 跟真的一样。还有这一个,上面雕的是兰花。还有这几个,不像西洋的东西,倒像是咱们自己做的。听说太子妃的堂堂杂货店跟洋人关系挺好, 这些自鸣钟不会是杂货店特意请洋人做的吧?”   “有可能。”四公主挨个看一遍, “放回去,护着自鸣钟的棉花也塞回去。其他箱子打开我看看。”   屋里只有主仆二人, 银杏把自鸣钟按照原样放好, 才去开箱子:“主子, 这三个箱子里全是布。看这个箱子里布的颜色, 应该是给额驸准备的。这个适合您,这个应该是给小主子准备的。太子妃想得真是太周到了。咦, 这,这些布是, 是——”   “是什么?”四公主问。   银杏又摸了摸面料, 肯定道:“应该是专贡东宫的。主子, 这, 这有点太贵重了吧?”   四公主眉头紧锁:“我这个二嫂不是一般的大方啊。”   “宜妃娘娘说八爷只是从宫里搬出去,太子妃就送了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三千两银子啊,城外一户普通人家一年也不过用十两银子。”银杏看了看自鸣钟,又看了看布,“主子,剩下那四个箱子,奴婢有点不太敢打开。”   四公主道:“我自己打开。”说着,打开离她最近的箱子,看到里面是些掐丝珐琅花瓶以及摆件,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另外三箱也是。   可惜,最后三箱,其中一箱是些药材和补品,有灵芝有人参有燕窝。   主仆二人站在八台妆奁前,相顾无言。   好长一会儿,四公主开口:“把这些东西单放着。日后东宫有喜事,比照这个准备双份送回来。”   “双份?”银杏伸出两根指头,“咱们到哪儿弄十二个自鸣钟?”   四公主想了想:“喀尔喀蒙古离红毛子近,找红毛子买些洋人的东西。也不一定非得是自鸣钟,换成别的也一样。太子妃送我布料,我就送她皮子。她送我灵芝,我送她冬虫夏草。反正不能叫她觉得我小家子气。”   “可是跟太子妃比大方……主子,咱们比不过。”银杏叹气道,“东宫有喜你这么送,回头您有喜,东宫再比咱多几成——”   “不会的。”四公主打断她的话,“有三姐得子在前,太子妃会比照三姐那次列单子。”   银杏长舒一口气:“这样还好。否则啊,皇上给您准备的妆奁都得还回来。”   “你要去烧香拜佛,祈求再生一对双胞胎?”太子回到毓庆宫,听到石舜华的打算,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给菩萨烧几炷香,菩萨就能送你俩儿子,七出之一就不会有无后。”   石舜华:“妾身就是跟您说说,又不是叫您陪妾身一起去。”   “你还想叫孤陪你一起?做梦呢。”太子嗤笑,“你若真闲着没事,你来负责弘晏、弘曜和弘皙启蒙。”   石舜华挑眉:“不怕妾身把您的三个儿子教的跟个女人似的?”   “不怕。”太子道,“你不是一般女人。”   石舜华朝他身上捶一拳。   太子痛得哧一声,攥住她的胳膊:“谋杀亲夫啊。”   “那也得妾身舍得。”石舜华挣扎几下,没挣脱掉,干脆放弃挣扎由着他攥着,“我已经决定了,十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诸事皆宜?”太子问。   石舜华点头:“必须的。”   “成,你去吧。”太子眼见拦不住,“多带些人。等等,你刚刚说不叫孤陪你一起去的意思。就是说有人陪你去。那人是谁?你额娘还是你两个嫂子?”   石舜华摇了摇头:“都不是。四弟妹陪妾身去。”   “她今儿又来了?”太子说着,顿了顿,“不对啊,你今儿上午去四妹那里,她过来也见不着你。”   “小顺子出去的。”石舜华:“再说了,四弟妹做梦都想给四弟生个阿哥,妾身都不用跟她说,四弟跟她说妾身想去拜菩萨,她能立马来找妾身,央求妾身带她一起去。爷,信不?”   “孤想说不信,可是你说往东,四弟妹都不敢往西。”太子瞥她一眼,“真不知道你给她灌了多少迷魂汤。对了,你今儿去四妹那里,她看到八台妆奁是不是很激动?”   石舜华撇撇嘴:“是很热情。扶着妾身坐下,又去给妾身倒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妾身的宫女。你这个四妹啊,也是个会做戏的。”   “估计是太激动了。”太子眼神一闪,“你没直接问吧?”   石舜华睨了他一眼:“妾身又不是个傻的。我跟她说,你我不在宫里,没人能管住弘晏和弘曜,怕他俩调皮捣蛋,就回来了。”   “福晋又让孤意外了。”太子调侃道,“你既然没说什么,以后也别为难她,省得传到汗阿玛耳朵里,数落你不懂事。”   石舜华:“放心吧。我还指望她在喀尔喀蒙古好好呆着,省得咱们以后出兵平乱呢。她若有本事把喀尔喀蒙古的大权攥在手中,赶明儿她生个儿子,她不喜欢我,我也送她三千两银子的东西。”   “不愧是孤的福晋,大气。”太子不吝夸赞,“十月初八那天把弘晏和弘曜交给孤,孤看着他俩,你玩够再回来。”   石舜华认真道:“我是去上香,不是去玩儿。”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翌日,双胞胎和弘皙跟着弘晋出宫,看到沿街铺子鳞次栉比,店里琳琅满目,弘晏和弘曜不禁大叫着要那个要这个。   弘晋说不算弘晏和弘曜。而弘晋也知道他俩是嫡子,他是庶子。他能长这么大,也多亏了他嫡额娘心善。凭这一点,弘晋对弘晏和弘曜就厉害不起来。   可是弘晋不装作很凶的样子,双胞胎只会更加无视他,便板着脸说:“你俩只有二十两银子,但是这条街很长很长,你们现在把银子用完,后面想买可就没银子了。”   “大哥有。”弘晏道。   弘晋就知道会是这样:“咱们出来的时候嫡额娘说不准你俩用我的银子。若是被嫡额娘知道我给你们银子用,以后啊,咱们谁都别想来街上。”   “你不说,我也不说,就好啦啊。”弘晏坐在嬷嬷怀里,歪着小脑袋看着比他矮两个头的大哥。   弘晋很想叹气,“她们都是嫡额娘的人。嫡额娘问你买了多少东西,她们如果不说实话,明儿就会被赶出去。”   弘晏最喜欢的奶嬷嬷被赶出去,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弘晏知道赶出去是什么意思,瘪瘪嘴:“不买好啦。”   “三弟真乖。”弘晋道,“比你二哥还乖。”   弘皙猛地抬头:“我也乖。”   “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再讲话。”弘晋瞪他一眼,“早饭不好好吃,出来就吃东西,小心你吃坏肚子。”   弘皙挥挥小手:“才不会呢。”   十一点三刻,四兄弟回到宫里。在外面吃得太饱,一人喝半碗汤就去歇息。然而,太子和石舜华还没吃好饭,就看到东厢房和西厢房的嬷嬷一会儿进,一会儿出。   “阿笛,去看看怎么回事。”石舜华问。   片刻,今儿当值的阿笛过来禀报:“三个阿哥吃坏了肚子,拉肚子嫌屋里臭,吩咐嬷嬷刷恭桶。嬷嬷把刷干净的恭桶拿进去,他们又开始拉肚子,来来回回三次了。”   “没事吧?”太子连忙问。   阿笛:“李侧福晋正在二阿哥房里数落二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怕福晋数落他们,不准嬷嬷告诉福晋。嬷嬷觉得她们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瞒不过福晋,便答应两位阿哥不告诉福晋。这不,您现在知道了。”   石舜华“唉”一声:“他们喝半碗汤说自己饱了,我就知道是在外面吃的。弘晋呢?”   “奴婢没去东院。不过,大阿哥以前跟十一爷出去好几次,也在外面吃过东西,吃惯了外面的东西,应该没大事。”阿笛道:“奴婢去请太医,来给四位阿哥瞧一瞧?”   “去吧。先给弘晋看看。”石舜华道,“爷,咱们装作不知道。”   太子好奇地问:“为何?”   石舜华道,“把他们喊过来数落一顿,他们不信邪,下次还会再偷偷尝尝。小孩子都这样,不准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太子打量她一番:“那个小孩是福晋你吧?”   石舜华噎住:“不信就算,别往妾身身上扯。”   弘晋正是怕几个弟弟吃坏肚子,买糖葫芦都不买在街上叫卖的,而去点心铺子买。可一会儿吃糖葫芦,一会儿吃油果子,再喝点东西,肚子里的东西太杂,三个弟弟还是拉脱虚了。   弘晋看到太医都来了,连忙去后院正殿请罪。   石舜华已经问过弘晏和弘曜的嬷嬷,俩儿子吃的东西很干净,只是吃得太多。若不是弘晋拦着,他俩还得再买一些带回来。于是,石舜华笑着跟弘晋说:“我没怪你,是他俩不听话,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叫他们吃也不吃。”   “真的吗?”弘晋将信将疑。   石舜华:“弘晏和弘曜不如你乖,我不准你做什么,你一定不会去做。他俩不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非得自己吃亏才能长记性。别管他们,今儿你也累得不起,回房歇着吧。”   弘晋出了堂屋,李佳氏的大宫女走过来。   李佳氏一见儿子进来就问:“福晋说你了?”   “没有。”弘晋摇了摇头,“嫡额娘说三弟和四弟不听话,吃的拉肚子也是他们活该。二弟没事吧?”   “没事。”李佳氏道,“太医看过了,说是他吃得太多不消化,回来又闹着喝凉茶,才会拉肚子。”   弘晋闻言:“二弟既然没事,儿子就回东院了。”   李佳氏点了点头,就使唤她的大宫女:“找谢嬷嬷打听打听,福晋是真没生气还是搁大阿哥面前装慈母。”然而,大宫女还没来得及打听,住在西厢房的四位侧福晋就看到当家主母走出来,面带微笑。   李佳氏纳闷,有什么喜事?顺着石舜华的视线看过去,四福晋在前殿明间里站着,“那位怎么又来了?”   唐氏走出来,正好看到四福晋走到石舜华跟前就拉她的手,不禁啧一声:“把东宫当成娘家了。”   “你什么眼神?”李佳氏瞥她一眼,“福晋才比四福晋大六岁。”   唐氏道:“那该怎么解释?把福晋当成亲姐姐么。郭布罗贵人是福晋的亲表妹,来见福晋时不拿自己当外人,也没像四福晋这样。”   “说起福晋的表妹,生了个格格被皇上封为贵人,然后就没消息了,还活着么?”小李佳氏好奇地问。   李佳氏道:“后宫那些女人都怕福晋,借给她们个胆子,她们也不敢欺负郭布罗贵人。哎,有这么厉害的表姐,郭布罗贵人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   “你若羡慕,也可以把福晋当亲姐姐。”小李佳氏说着,一顿,“错了,错了,瞧我这记性,李侧福晋早已把福晋当成亲姐姐了。”   李佳氏白她一眼,“李侧福晋,往东北方向看。”   小李佳氏扭脸看去,阿箫和阿筝在东次间门口坐着。脸色一变,小李佳氏转身回房。   李佳氏望着紧闭的房门,冷笑一声:“怂货。”   “四弟妹,怎么大下午的来了啊。”石舜华明知故问,“有什么急事么?”   四福晋不好意思地抿嘴浅笑:“二嫂宫里的跑腿太监小顺子今儿上午跟我说,您想去上香,问我去不去。二嫂,谢谢你想着我。咱们什么时候去?我要准备些什么?你说我去求菩萨,菩萨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 第89章 救命恩人   石舜华拍拍她的手:“别着急, 别着急,心诚则灵。弟妹诚心祈求, 菩萨听得见。”   “真的吗?”四福晋睁大眼直勾勾望着石舜华。   石舜华被她给看得压力很大, 她又不是菩萨, 她哪能保证得了:“弟妹,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你得放宽心,不能着急。”   “二嫂, 我都十六岁了,能不着急么。”四福晋瘪瘪嘴, 一脸的委屈。   石舜华好想叹气:“可是你着急也没用啊。吃不下, 睡不着,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掉了, 以后拿什么养孩子?当娘的瘦骨嶙峋,你说你能生个像弘晏和弘曜那么胖乎乎的阿哥么?”   四福晋连连摇头:“不能。”   “还知道不能啊?”石舜华白她一眼,没好气道, “几年都忍下拉来, 还怕生不出来?就算生个女孩儿又怎样,那也是你的嫡女。凭太子跟四弟那么好,将来怎么也得是个和硕格格。”   “谢谢二嫂。”四福晋笑了,不好意思地瞄石舜华一眼, “要是和硕公主就更好了。”   “别不知足啊。”石舜华点一下她的额头, “破例封了公主, 小心给你嫁蒙古去。”   四福晋嘴角一抽:“蒙……蒙古?那还是和硕格格吧, 当个郡主也挺好的。”   “额娘, 额娘……”   石舜华不禁扶额:“这俩鬼见愁。”随即冲外面喊,“我在这里,找我做什么?”   “额娘。”弘晏推开门。   弘曜跟着跑进来:“额娘,我不喝药。”   “弘曜生病了?”四福晋连忙问。   石舜华:“他俩身体好着呢,今年就生过一次病。今儿去外面玩,吃坏肚子了。不喝药还得拉肚子。来人,把弘晏和弘曜的药端过来。”   “额娘。”弘晏说着,往石舜华怀里挤,可怜巴巴道,“我不要喝药,不要喝药啦。”   “额娘,我也不喝。”弘曜抓住石舜华的手,“额娘,药苦的,我不拉啦。”   石舜华看他俩一眼,“不是额娘逼你们喝药,你们啊,把肚子吃坏了,如果不喝药,晚上吃东西还得拉肚子,明天早上也甭想吃饭。”   “嘎?”双胞胎瞪大眼,“不,不能吃?”   石舜华点了点头:“是的。把药喝了,把肚子治好了,明儿想吃什么吃什么。”看到嬷嬷端着要进来,把双胞胎抱怀里,“弘晏,弘曜,听话,一口气把药喝了,这肚子啊,就好了。”   “是呀。”四福晋跟着劝,“肚子吃坏了,你们以后吃什么拉什么。”   小哥俩相视一眼。弘晏思考一会儿,使劲抿抿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我喝。”   “我也喝。”弘曜伸出手,“嬷嬷,给我药。”   “奴婢端着。”嬷嬷开口说。   石舜华:“他们能端稳,给他们,叫他们自己喝。”   “嗻。”   弘曜接过碗,看到弘晋双手捧着碗:“哥,等一下。”   “干嘛啊?”弘晋不解。   弘曜举起碗:“碰一下,碰一下啦。”   “碰,碰一下?”四福晋疑惑,正想问碰什么,就听到砰一声,紧接着就看到弘晏和弘曜举起碗,把碗里的药一口闷掉,顿时目瞪口呆,“他们,这…这都是跟谁学的?”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叫嬷嬷给他俩几个蜜饯甜甜嘴,才说:“我生时那天,九弟、十弟和十一带着礼物过来,太子留他们用饭,吃饭的时候九弟非要喝酒。   “太子便把汗阿玛给他的酒拿出来。十二弟、十三弟和十四弟一看是中秋家宴上汗阿玛喝的酒,非要九弟给他们倒一杯。太子不理他们,一个个就说我的生时,他们想敬我一杯酒。   “太子同意了,敬我一杯过后,十四弟又倒满酒,要跟十三弟碰一杯,十三缠不过他,只能点头同意。这俩调皮鬼当时也在,就跟着学会了。”   “弘晏和弘曜好聪明,看一遍就学会了。”四福晋很羡慕,“我以后生的阿哥有他俩一半聪明就好了。”   石舜华好笑:“你和四弟都不傻,大侄子肯定像他们一样聪明。弘晏,弘曜,你们四婶夸你们聪明呢。”   “谢谢四婶。”双胞胎异口同声。   四福晋伸出手:“二嫂,给我抱抱。”   石舜华笑着问:“你要抱哪个?”   四福晋的手一顿:“抱,先抱弘晏,弘晏是哥哥。然后再抱弘曜,弘曜,别生气啊。”   “不气,不气。”弘曜摆摆手,“嬷嬷,蜜饯。”   “吃两个就行了。”石舜华抓住他的小手,“你刚才喝的药还没把你的肚子治好呢。”   弘晏一听这话,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晚上,石舜华叫他俩喝白米粥,小哥俩想吃肉,但一听太子说他们的肚子还没好,瞬间不闹了。回到房里,从未分开过睡的弘晏和弘曜洗漱干净,钻进被子,弘曜就说:“哥,街上的东西不好。”   “以后别吃了。”弘晏摸摸肚子,“弟,饿不饿啊?”   弘曜瘪瘪嘴:“饿,好饿。”   守夜的两个嬷嬷相视而笑:“三阿哥,四阿哥,睡着就不饿了。”   “对,睡着就不饿。”弘晏拉着弘曜的手,“弟,睡觉。”   石舜华担心俩儿子还闹肚子,撑到子时才去东厢房。守夜的嬷嬷猛地惊醒,看清来人,连忙喊:“福晋,这么晚了有事?”   “他俩什么时候睡的?”石舜华问。   “八点就睡着了。”   石舜华走到儿子床边,看到俩儿子头挨着头,呼呼大睡,忍不住笑了。随即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发现没拉床上,便问:“睡着后一直没醒?”   “禀报福晋,没有。”   石舜华放心下来:“过一个时辰再摸摸,要是还没拉床上,他们就好了。明儿早上吩咐膳房给他们做点他们爱吃的。”   “奴婢记下了。”   太子躺在床上,看着石舜华卸妆洗漱,不禁揉揉眼角:“孤都说他俩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喝两次药就好了,你非得不信。”   “妾身哪是不信啊。”石舜华掀开被子躺下,“他俩自打出生就没拉过肚子,去年生一场大病,也就两天就好了。他们若不是吃坏肚子,妾身都不知道他俩还会拉肚子。”   “说起他俩拉肚子这事,弘皙也拉了,弘晋反倒没事。”太子道,“看来弘晋的身子是越来越好。福晋,孤决定,下个月就给他俩种痘。”   “妾身初八去上香。”石舜华道,“叫他俩跟妾身一起去,选个不刮风不下雨,天气好的日子再给他们种痘。”   太子翻身看了看石舜华,皱眉道:“福晋,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孤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妾身本来就有毛病,还不少。”石舜华道,“妾身本以为咱们大婚那日您已经知道了,可是您到现在才发现,爷,你没毛病,您是这里有病。”指了一下自己额头。   太子伸手攥着她的脖子:“信不信孤一用力掐死你?!”   “不信。”石舜华笑吟吟勾住他的脖子,“爷,弘晏和弘曜如今也不整天闹着要妾身抱,咱们再生两个呗。”   太子松开她,随即拨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你都选好黄道吉日求菩萨了,还需要孤?”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石舜华翻身趴在太子身上,“菩萨看到咱们的努力,才会再给咱们俩孩子。”   太子瞥她一眼:“就你理最多,怎么说都是你的理。”   “当然啦,妾身是理他娘啊。”石舜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险些噎过去,狠狠瞪她一眼:“大半夜了,你不睡孤还困呢。”   “爷,睡觉重要还是生孩子重要。”石舜华说着,就脱他的里衣。   太子连忙按住她:“你真不困?不困孤问你一件事。当年你祖父病重,你从石家回来碰到德妃的弟弟,这事还记得?”   “记得。”石舜华道,“德妃还想拿这事教训妾身,妾身当时要是服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哪像现在啊,无论后宫哪个女人见着我,离很远就跟我打招呼。”   太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瞧把你给美的。”   “妾身不美么?”石舜华笑着问。   太子好笑:“美,美,太子妃最美成了吧?说正事,当时被你救的那个青年,其实是赴京赶考的举人。”   “赴京赶考?”石舜华皱眉,“不可能吧?他怎么会来这么早?”   太子道:“他的好友在城里买一处小院,邀他同住,不收他的房钱,还管他吃住,他就过来了。而且他的好友也要参加今年会试,两人在一块做学问,好过各自闭门造车。”   “等等,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戴铎,他的好友是沈竹?”石舜华忙问。   太子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问:“福晋,你这脑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孤还没说他的名次,你就猜出来了?”   “值得爷上心,那人名次肯定不低。”石舜华道,“一甲三名,二甲前十名,爷都跟妾身说过。可是里面跟好友一起参加会试的只有戴铎。”   太子问:“万一是别人呢?”   “事实上不是别人,是戴铎,不是吗?”石舜华笑道,“爷,世上没那么多万一。睡吧,睡吧,别说了,妾身都困了。”   太子不禁翻个白眼:“刚才叫你睡你不睡。这会儿又是孤的不是。你还真是理他娘。”   “是是是,我是理他娘。”   “理他娘,你随手救的那个人,今儿跟张廷玉一块去詹事府找张廷瓒了。”   石舜华瞬间清醒:“他怎么跟张廷玉混在一块?”   “他们都在翰林院,又都有才,惺惺相惜很正常。”太子道,“今儿下午孤闲着没事去詹事府转转,沈竹、张廷玉、戴铎正跟张廷瓒聊天。看到孤进来,张廷瓒的脸都吓白了。”   “当值的时候侃大山,又被你撞个正着,他不害怕他就是张英。”石舜华打个哈欠,“然后嗯?”   太子道:“张廷瓒以为孤会骂他。但孤问他事情是不是都处理好了,张廷瓒称是。孤点了点头,看到他们四个抖得跟筛子似的,怪可怜的,便说孤去别处转转。   “张廷瓒估计没想到孤不追究,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廷玉拽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戴铎估计以为孤脾气好,便追上孤向孤道谢。孤第一次见戴铎还是会试的时候,今天是第二次见他,不明白他谢什么。他的好友沈竹就说,你救他一命。他没机会亲自向你道谢,谢孤也是一样。福晋啊,这种事都能被你碰上,上辈子做了不少善事啊。”   石舜华心想,我上辈子还没满十八岁就死了,有心也没那个机会。明明是当了两千多年的孤魂野鬼,老天爷可怜我罢了:“肯定的。不然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轮到妾身呢。”   “福晋,孤突然发现,你不是一般的美啊。”   “滚!”石舜华翻身拉上被子,背对着太子。   太子望着她的侧脸,摇头失笑。然而,第二天下朝后,回到毓庆宫,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福晋,四妹把她的陪嫁嬷嬷全打发出去了?”   石舜华点了点头:“爷的这个妹妹是个人物,不但把人打发出去,还跟顾问行说,她不要陪嫁嬷嬷。顾问行跟她说不合规矩,四公主就说,要也行,她自己挑。”   “什么时候的事?”太子忙问。   石舜华道:“妾身跟四弟妹闲聊,戴铎向爷致谢的时候。”   “怎么行四的都不省事。”太子皱眉,“你前天上午去给她送妆奁,她昨儿下午把嬷嬷打发出去,你又曾干过把咱们宫里的奶嬷嬷都打发出去的事。这,这件事说跟你没关系,孤都不信!”   “确实跟妾身没关系啊。”石舜华乍一听到也是先往自己身上想,仔细琢磨好几遍,“妾身昨儿跟四妹说几句话,还都是客气话。”   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孤自然信你。你说四妹假客气,不怎么喜欢你,对于不喜欢你的人,你不整她就好了,不可能管她的事。可是汗阿玛信么?皇祖母信么?除了咱们东宫的人,有人信你么?” 第90章 内务府   石舜华眉头紧皱:“不信也没办法啊, 妾身真没做过。晋江说他刚才看到顾问行带十多个嬷嬷去公主所,由四妹自己挑人。”   “等一下,刚才?”太子问, “昨天下午的事,按理说汗阿玛如果知道了,应该会留下孤问清事情真相。这是不是说明顾问行还没向汗阿玛禀报?”   石舜华想了想:“妾身只顾生气, 倒是忘了这一层。爷, 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小顺子, 把晋江找来。”   “福晋,殿下。”晋江进来便行礼。   石舜华道:“你立刻去找王以诚,叫王以诚跟梁九功说, 这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嗻!”晋江转身就往外跑。   太子很怀疑:“汗阿玛信么?”   “无论汗阿玛信不信都会去查。”石舜华道,“咱们宫里没有板车,前天推妆奁的板车是孙河跑去敬事房借的。推板车的俩太监跟妾身一起去了公主所,他们没有帮着搬妆奁, 而是跟小顺子等人站在廊檐下歇息。   “妾身跟四妹讲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他们都能听得见。汗阿玛如果连敬事房随便安排过来的人都不信,妾身只能认栽。”   太子打量她一番:“认栽?福晋, 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   “那您说妾身应该怎么做?”石舜华盯着他问。   太子想了想:“依你不吃亏的性子,怎么也得给四妹一个很深的教训。像老三和钟粹宫宫女的事, 所有人都忘了,被你翻出来闹得人尽皆知。汗阿玛不但骂老三一顿, 还冷了荣妃大半年。”   “妾身跟后妃斤斤计较, 是因为后宫连着前朝。”石舜华道, “惠宜德荣四位母妃怕妾身,她们娘家人想给爷使绊子的时候,都得先想想妾身会不会因为朝廷的事而报复她们。   “四妹不一样,她在喀尔喀蒙古过得好与不好全看汗阿玛和你的态度。朝廷支持四妹,喀尔喀蒙古不敢苛待四妹,不敢拘着四妹。四妹活动范围大,也就能更好地监视那些蒙古王爷。于公于私,妾身都不能跟四妹计较。”   太子十分意外:“福晋,你真令孤刮目相看!”   “爷,您太高看我了。”石舜华笑道,“四妹就算成了喀尔喀蒙古的女首领,妾身想整她也照样有办法。比如把她的女儿嫁到这边。对于逃不出妾身手心的人,妾身不着急。   “她在喀尔喀蒙古真能干出一些事,就像妾身原先说的,她日后有喜,妾身会送上一份厚礼。何必因为几个嬷嬷让汗阿玛难做呢。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太子不禁把人拥入怀中:“谢谢,福晋。”   “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啊。”石舜华回抱着她男人,“妾身不追究,汗阿玛会觉得四妹不懂事,妾身识大体,搞不好过些日子又找个机会赏我。再说了,四妹比妾身小四岁,妾身又是您的嫡福晋,太子妃跟她计较有失身份。”   “福晋啊,你真是理他娘。”太子心中的感动荡然无存,“荣妃若是能听到你的话,一准得气吐血。”   石舜华笑吟吟道:“那也没办法。谁叫她生个聪慧不安分的儿子,儿媳妇的家世不比妾身差,对爷是个大威胁呢。”   “孤知道你做那些全是为了孤,孤没怪你。”太子松开她,“孤就是随口一说。先用饭,汗阿玛饭后可能会宣你。”   石舜华:“汗阿玛若是宣妾身过去,您陪妾身一起过去好不好?”   “这是自然。”太子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四妹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不想要陪嫁嬷嬷,她可以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人打发了啊。”   宜妃手里的碗咣当掉在桌子上:“四公主想什么呢?她脑子被门夹了?!太子妃前天给她添箱,不念太子妃的好,昨天就把陪嫁嬷嬷打发出去,当太子是死的?!”   “姐姐,这事哪能怪她么。”郭络罗贵人偷瞄宜妃一眼,见她满脸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太子妃叫她那么做的。不然,陪嫁嬷嬷都去她那儿好些天了,她干么非选择昨儿下午把人打发走呢。”   “放屁!”宜妃霍然起身,“太子妃的脑袋又不是被驴踢了,她到小四那里总共没待一碗茶的工夫,她怎么跟小四说,眼神暗示?还是千里传音?!”   “贵人,娘娘说得对。”宜妃的心腹嬷嬷说,“太子妃不是活菩萨,就算四公主求她出面,她不向皇上禀报,也会先叫十一爷告诉娘娘。她不会插手这件事。四公主可不是四爷和四福晋,她是您闺女。”   郭络罗贵人脸色骤变,顿时慌了:“姐姐,姐姐,那现在该怎么办?以太子妃的秉性,她得整死小四啊。姐姐,快想个办法救救——”   “闭嘴!”宜妃揉揉脑门,“我问你,你是不是昨天就知道?”   郭络罗贵人连连摇头:“我今儿早上才知道的。向我禀报的姑姑是小四院里的管事,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人,她说小四昨儿请顾问行过去的时候她不在跟前,后来听说这事想向我禀报天已经黑了。”   “你立刻派人把她给我找来!”宜妃深吸一口气,“立刻!”   “是是,我,我亲自去找她。”郭络罗贵人说着,转身往外走。   梁九功昨晚伺候康熙歇下,回到住所吓一跳,顾问行在他床上坐着:“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问行是敬事房总管,梁九功是乾清宫总管,论权利顾问行比梁九功大,论亲疏,梁九功是康熙的心腹。   顾问行想搬倒梁九功有的是办法,梁九功想把顾问行弄下去,多在康熙面前说几次顾问行的不是就成了。于是,十分精明又相互忌惮的两人平时各管各的一亩三分地,遇到有交集的事也是有商有量。   梁九功稳住心神就问:“出什么事了?”   顾问行:“四公主不愿意要陪嫁嬷嬷,这不合规矩,我要不要向皇上禀报?”   “当然。”梁九功想都没想,“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太子妃去过公主所。”顾问行道。   梁九功不禁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怂恿的?不可能。四福晋今天下午在东宫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去,太子妃还有分身不成?”   “我问过陪太子妃一起去公主所的人,太子妃见着四公主时没提过嬷嬷。”顾问行道,“我是怕她们先前有来往。如果是太子妃的手笔,我就把错推到那几个嬷嬷身上。”   梁九功摆手:“这点也不可能。我那个徒弟是个贪吃的,有事没事就往东宫跑,东宫那俩门神也聪明,王以诚一过去,就把太子妃赏给他们的吃的拿出来分给王以诚。天天跟孙河和晋江混在一块,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从未听王以诚说过。”   “既然跟太子妃没关系,我现在就向皇上禀报,省得夜长梦多。”顾问行说着话就往外走。   梁九功一把拉住他:“你睡得着了,大家都甭想睡。明天早上我叫王以诚去东宫问问,如果真和东宫没关系,我替你说。”   “谢谢了。”顾问行拱手道。   太子和石舜华用早饭时,康熙也在用早饭。在康熙用膳的时候,梁九功若是有事可以去忙他自己的事。因为他在不在都有小太监伺候康熙。   梁九功答应了顾问行,便趁着康熙用膳时退出来,随即令王以诚去找晋江和孙河。   东宫的人出去瞒不了守门的晋江和孙河,何况石舜华先前交代过晋江,晋江也正找机会见王以诚。以致于梁九功屁股还没坐热乎,王以诚就来向梁九功禀报,除了前天去给四公主添箱,东宫的人没去过公主所。   梁九功便叫王以诚去给他端饭。   王以诚不解:“师傅,您火急火燎的叫小的赶紧去打听这事,小的打听出来了,您怎么又不着急了。”   梁九功道,“早一会儿禀报和晚一会禀报没什么差别。四公主就要嫁去蒙古,她念着咱们的好,咱们也落不了什么好。四公主生气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   王以诚琢磨一下:“师傅说得对,小的也饿了。小的这就去给您端饭。”   康熙饭后会在乾清宫逛一刻钟。梁九功在他的小屋里看到康熙出来,立刻跑过去:“皇上,奴才有件事向您禀报,不是什么大事。”   “说吧。”不是军国大事,康熙继续遛弯。   梁九功说完。康熙停下来:“小四不要陪嫁嬷嬷是不是太子妃的主意?”   “不是。”梁九功不禁庆幸令王以诚去打听清楚,“奴才也以为是。前天随太子妃一起过去的人,有两个是顾问行派过去……不过,如今宫里人都认为这事跟太子妃有关,皇上,您看要不要奴才去把太子妃找来?”   康熙抬抬手:“不用。既然跟太子妃没关系,去把四公主找来。”   “嗻!”梁九功本想使王以诚过去,想了想,还是亲自跑一趟。然而到公主所,得知四公主去了宜妃那儿。梁九功又不得不拐去翊坤宫。   梁九功到了翊坤宫,看到宜妃脸色不好,四公主耷拉着脑袋。更加确定此事跟太子妃没关系,否则,四公主不会一副闯了祸的模样。   四公主跟着梁九功到乾清宫西暖阁,见康熙一脸严肃,心里惴惴不安:“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说吧,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康熙没绕弯子,直接问。   四公主被宜妃骂一顿,意识到太子若追究到底,嫁去蒙古的四公主会被宗室女代替,而她极有可能会被过继出去。四公主便不敢说她把陪嫁嬷嬷打发出去,是受太子妃影响:“儿臣昨儿下午整理妆奁,其中一台是太子妃二嫂送的自鸣钟。   “六个自鸣钟放在箱子里刚刚好,不过那个箱子跟内务府准备的空箱子不一样大。儿臣的陪嫁嬷嬷便叫儿臣把自鸣钟放在内务府准备的箱子里。可是放不下六个自鸣钟,放五个自鸣钟又空出一块。儿臣便说,不换了,省得路上颠坏了。嬷嬷说不合规矩。   “儿臣问她不合什么规矩。她们答不上来,却一个劲说不合规矩。儿臣没理她们,回房歇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儿臣的大宫女银杏说,四个陪嫁嬷嬷做主把放自鸣钟的箱子换了。儿臣当时很生气,便使人去请顾问行,这样的嬷嬷儿臣用不起。”   “就因为这个?”康熙问。   四公主老老实实点头:“她们才到儿臣那里没几天,就敢擅自动儿臣的东西,以后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臣怕她们给儿臣惹事,才不想要她们。”   “梁九功,派人把箱子抬过来。”事情太巧,康熙虽然相信四公主不敢骗他,但他必须给东宫一个交代。毕竟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太子妃的手笔。既然跟东宫没关系,就不能让满宫上学误会太子妃多事。   一刻钟,梁九功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公主所那边的侍卫说,昨儿确实听到公主和嬷嬷起了争执。这个小一点高一点的箱子是内务府准备的,这个矮一点长一点的箱子里装着六个自鸣钟。”说着,把箱子打开。   康熙走过去,便看到自鸣钟分别放在六个没有盖的小木盒里,而小木盒里塞满棉花,心中惊讶:“太子妃给你送过去的时候就是这样?”   “是的,二嫂考虑的很周到,自鸣钟下面还有两层棉垫。”四公主道,“儿臣见二嫂连路上颠簸都想到了,才不准嬷嬷乱动,可是她们胆子实在太大。”   康熙叹气:“你回去吧。对外就说请示过朕了。”   四公主松了一口气:“谢谢汗阿玛,儿臣告退。”   康熙见四公主走远,就吩咐梁九功:“叫太子过来一趟。”   太子很纳闷:“汗阿玛叫孤过去,不是叫福晋?”   “殿下,皇上确实宣你过去。”王以诚道。   太子想了想:“梁九功有没有说别的?”   “梁总管说皇上知道这事跟太子妃没关系,但皇上脸色不太好,他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康熙信东宫,这一点对太子来说就够了。到乾清宫听到康熙问他可知道四公主换陪嫁嬷嬷一事,太子点了点头:“儿臣刚刚听王以诚说的,因为什么?”   “一点小事。”康熙道,“小四换嬷嬷那事请示过朕,朕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也能传出是太子妃怂恿的,你回去跟她说别多想。”   太子笑道:“儿臣还以为多大点事呢。弘晏额娘把毓庆宫的奶嬷嬷全打发出去,不怪大家都这么想。不过,她还不知道这事。”   “你没跟她说?”康熙问。   太子:“汗阿玛有所不知,弘晏和弘曜昨天乱吃东西,拉肚子拉了半天。福晋担心他俩半夜闹肚子,丑时才歇息,刚刚才起来。奴才们还没来得及禀报。王以诚去找儿臣时,弘晏额娘还一个劲问儿臣出什么事了。”   “你回去跟她说,小四考虑不周,险些连累她当恶人。”康熙脸色稍缓。待太子走后就问,“弘晏和弘曜昨儿真不舒服?”   站在门口的王以诚道:“禀报皇上,昨儿东宫宣太医了,不舒服的还有东宫的二阿哥。奴才听说是吃太多东西不消化闹肚子。”说着,顿了顿,“昨儿下午四福晋在东宫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去。”   康熙抬头:“四福晋?朕这是第几次听到四福晋去东宫?”   王以诚的本意是太子妃很忙,没工夫掺和四公主的事,不禁愣了一瞬:“四,四福晋——”   “禀报皇上,四福晋跟太子妃投缘,经常去。”梁九功道,“奴才都撞见好几次。”   “难怪德妃一见着朕就跟朕抱怨,四福晋又去东宫。”康熙说着,想了想,“四福晋去东宫做什么,王以诚,有没有听东宫的人说起过?”   王以诚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找太子妃问生阿哥的事。”   “生阿哥?”康熙不禁笑了,“她是得向太子妃请教。行了,你退下吧。”   石舜华看到太子进来,连忙迎上去:“怎么这么快?”   太子把康熙说的话讲给石舜华听,末了不忘显摆:“孤聪明吧?”   “聪明。”石舜华道,“但不如汗阿玛聪明。一句请示过他,把所有问题解决了。妾身想怪四公主故意的,也没办法怪她。不过,这也说明汗阿玛挺看重四公主的婚事。”   太子微微颔首:“可不是么。不过,那俩小子昨儿病的也巧。”   “还是妾身选的日子好。”石舜华道,“刚好赶上弘晋歇息。”   “行行行,你运气最好。”太子无奈地摇头,“以后不准再提这事,到此为止。”   石舜华:“当然。妾身又不是个傻的。”然而,过了十来天,这件事平息后,石舜华做的第一件事就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小孩子长得快,弘晏和弘曜一天一个样,但双胞胎没长歪,反而越来越机灵。见着太后,小嘴像抹了蜜一样,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石舜华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跟弘晏和弘曜说:“别闹老祖宗,自个玩去。”   弘晏白她额娘一眼,明明就是你叫我们逗皇太太开心的么?真善变。   “太子妃,弘晏都会翻白眼了?”太后扶着罗汉床上的方几坐直,刚好看到弘晏的小眼神,惊讶的合不拢嘴。   石舜华苦笑:“是呀。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阿玛。”弘曜接到,“阿玛翻白眼。”   石舜华虚点了点他:“就你话最多。阿笛,带他俩去外间玩。皇祖母,孙媳铺子里做了几个自鸣钟,孙媳觉得不错,给您挑了两个。”   太后一喜:“还有哀家的啊?”   “皇祖母知道?”石舜华好奇,谁跟她说的?   太后:“皇上跟哀家说,太子长大了,有好东西知道孝敬他了。跟哀家好一通显摆,哀家真想赶他走。”   “太子给汗阿玛送过去的那日,孙媳就打算给您送来。”石舜华道,“当时汗阿玛问儿媳有没有去给四公主添箱。孙媳想着四公主再过一个多月就嫁了,早送过去她也好早归置,便挑出来好的先给她一箱。”   “一箱?”太后惊讶道。   石舜华:“四妹嫁的远,那边也买不到自鸣钟,孙媳便给她准备六个,刚好装一箱。自己用不完还可以留着赏人,省得喀尔喀蒙古小觑咱们皇家。”   “唉,你这么为她考虑,四公主却差点害你当恶人。”太后道,“哀家虽然整天呆在宁寿宫,也听说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皇上说四公主向他请示过,太子妃,哀家觉得四公主故意不对外说皇上同意了,让大家误会你。”   石舜华无语,要不是听到太后心里真这么想的,准误会太后挑拨:“皇祖母,这事孙媳听太子说了,四公主是被陪嫁嬷嬷气昏了头。孙媳使人问过布贵人,就是三公主的生母,陪嫁嬷嬷是不是管东管西。   “布贵人说,她有次跟汗阿玛北巡,见过三公主一面。三公主说驸马想见她,嬷嬷不准他进。蒙古驸马脾气暴,甩了嬷嬷一鞭子,嬷嬷从那以后不敢再拦着驸马去找公主。也幸好三公主是嫁到蒙古,要是嫁给个文臣,指不定好几年都见不上公主一面。”   “那些嬷嬷这么大胆子?!”老太后大惊。   石舜华心想,我哪里知道。布贵人只说三公主的陪嫁嬷嬷多事,喜欢管东管西。挥鞭子那事是我编的,怕日后穿帮还特意告诉布贵人一声:“皇祖母有所不知,内务府的嬷嬷胆子可大了。孙嬷嬷连太子的东西都敢偷,公主远嫁到蒙古,阿玛额娘兄弟离得远,嬷嬷什么不敢做啊。   “我那天去给四公主添箱,四公主说,这个月月底内务府才能把妆奁筹备齐全。内务府养那么多人,只是出去采买还能耽搁这么久。孙媳觉得他们就是故意拖延,显得他们忙,公主的妆奁不好采买。”   “不对啊。”太后道,“哀家记得你和太子大婚时,婚期定下来没多久,你的妆奁就筹备好了。四公主的婚期去年就定下来了,怎么拖这么久?”   石舜华:“太子是储君,内务府的官员不敢拖啊。他们呀,是觉得四公主嫁的远,四公主的额娘是贵人,身份低,才故意欺负她呢。”   “好大的胆子!”太后大怒,“内务府总管是谁?太子妃,你知道么?”   石舜华:“海拉逊,当几十年内务府总管了。听说内务府好多管事都是他的人。每次来送食材,谁给他们赏银,就把好的给谁,谁不给赏银,他们就拖到早饭过后,才把食材送到。   “孙媳听奴才说,以前太子想吃些时苓蔬菜,内务府也推脱说没有。盖因太子没赏过他们。可他们拿着俸禄,准点把食材送来是应该的,不知何时变成咱们有求于他们了。皇祖母,您说这叫什么事哟。”   太后的大宫女和嬷嬷本以为石舜华怂恿太后出头,而听她说完,忍不住说:“主子,您上次想吃荸荠,奴婢叫内务府第二天送来,他们就没送,还是奴婢找太子妃借的。”   “那太子妃你怎么有,是因为给他们赏钱了?”太后问。   石舜华:“孙媳庄子上有种,想吃什么就叫他们送来。内务府想送什么送什么,孙媳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不过,因为太子是储君,他们糊弄太子也是偶尔一次。不像后宫那些庶妃,经常被敷衍。   “这么一说就远了。四妹若是换成四弟,内务府绝不敢糊弄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仗着四妹年龄小,给她准备妆奁时以次充好。要是再来一次,四妹又得气得不轻。”   “他们敢!?”老太后一拍桌子,“他们真敢那么做,哀家饶不了他们!”   太后的大宫女和嬷嬷等石舜华走后,才说:“太后,您别听太子妃的话,四公主做事不周全,害得连咱们都误会太子妃,太子妃心里有气,想借你的手整治四公主呢。”   “胡说!”太后瞪她们一眼,“太子妃真想看笑话,今天就不会跟哀家说担心内务府以次充好。再说了,太子妃说她的,哀家真不想管这事,太子妃能拿哀家怎么办?”   嬷嬷扶额:“事实上您想管这事啊。”   “你的意思太子妃知道哀家心里怎么想的?”太后问。   宫女和嬷嬷语塞,顿时不确定:“太子妃自然不知道太后是生气,还是既生气又想管。”   “这不就结了。”太后道,“太子妃最恨奴大欺主,她是看不惯内务府的包衣奴才。你们啊,别把太子妃想那么坏。你们自己想想,太子妃有干过坏事?有无缘无故打骂过你们?”   “没有。”一众宫女嬷嬷连连摇头,“太子妃对奴婢们很客气。”   太后:“太子妃虽然爱找事,哪次不是事找她?哀家觉得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内务府的人惹到她,但是事情不大,可她又咽不下那口气。她就想从四公主的妆奁入手。而她又怕别人误会她找四公主麻烦,才跟哀家说这么多。你们说是不是?”   跟着个万事不用操心的主子,没怎么操心过的嬷嬷们一时想不出别的原因,也不确定石舜华这么做到底为什么:“太后,要不要去问问苏麻姑姑,她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几十年,比咱们见得多,懂得多。   “如果太子妃的目的是内务府,咱们再管这事。真能把他们教训老实,内务府的人再来送食材,咱们也不用给赏钱了。”   太后想了想:“你现在就去把苏麻找来。”   苏麻喇姑听太后说完,瞬间确定:“太子妃跟太后说那么多,除了想借太后的手整治内务府的人,也想给四公主一个教训。”   “为,为什么?”太后忙问。   苏麻喇姑:“四公主打发陪嫁嬷嬷之前没使人请示过皇上,皇上为了给四公主圆谎,才对外说四公主请示过他。端是怕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太子妃记恨四公主。   “咱们的这位太子妃是个聪明人,皇上说是什么,她就当是什么。可她好心给四公主准备那么多东西——”   “对啊。准备八台妆奁呢。”太后道,“哀家真羡慕,你说哀家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嫂子呢。”   苏麻喇姑想笑:“太后,您先听奴婢说完。太子妃意难平,又不能真整四公主,于是便从妆奁入手。四公主的妆奁即便和太子妃的一样一百台,事实上内务府只需准备七十台就够了。因为今年皇子福晋都很舍得,动辄六台、八台的往公主所送。   “这么一点妆奁,按说中秋节就该准备好,他们却拖到现在,确实有几分故意。七十台妆奁说起来不多,但放在院里跟一座小山似的。那么多妆奁,即便内务府没有以次充好,也难免有所疏忽。”   “万一没有呢?”太后的宫女连忙问。   苏麻喇姑笑道:“亏得太子妃经常过来,你们居然这么不了解她。她既然希望太后出手,肯定收到了消息。”   “哀家该怎么做?直接告诉皇上么?”太后连忙问。   苏麻喇姑不确定:“您真要管这事?这事闹出来对您没什么好处。”   “姑姑,您说错了。”嬷嬷道,“内务府出事对太后没坏处,但有好处。内务府送食材那事就不说了。有次打扫的太监发现东厢房有一处漏水,就去找内务府工匠来修,拖了五六天才过来。也幸亏那几天没下雨,否则,里面的东西都得搬出来。”   太皇太后去后,苏麻喇姑的境况相对以前也越来越不好。不过,内务府也不敢做太过。可常年受到怠慢,跟太后一样不管事的苏麻喇姑心里也有气。于是,苏麻喇姑便说:“太后既然决定了,奴婢帮太后想个法子。”说着,顿了顿,“也希望太子妃能把事闹大,内务府那些人能受到严惩。” 第91章 太子妃拜佛   随石舜华前去宁寿宫的谢嬷嬷想不明白, 她主子跟太后说那么多到底想干么。于是,回到毓庆宫谢嬷嬷便跟石舜华使个眼色。   石舜华叫阿笛和阿笙把两个儿子带出去,屋里瞬间只剩两人, 石舜华就问:“嬷嬷有事?”   “福晋,您是想借太后的手查内务府?”谢嬷嬷问。   “不是!”   “啊?”谢嬷嬷惊讶,“那就是四公主的妆奁?可是内务府以次充好的事被太后捅出来, 受益的是四公主。您这是帮四公主啊。主子, 四公主可是想把‘陪嫁嬷嬷’那事推您身上。您不反击就算了, 怎么还帮她?”   石舜华轻笑一声:“我没那么好心。大喜的日子被查出妆奁中掺杂次品,你说四公主会不会觉得晦气?嬷嬷啊,别想那么复杂, 我只是想膈应四公主而已。   “至于太后会怎么认为,汗阿玛会不会因此严惩内务府,我根本不关心。反正日后爷登基,他们会被一锅端。再说了, 养肥了才好宰, 对不对?嬷嬷。”   谢嬷嬷哭笑不得:“那您有没有想过太后没听明白,您要怎做?”   “太后没经过多少事, 身边的宫女和嬷嬷不是傻子。”石舜华道:“放心啦,嬷嬷, 宫里这些人啊,一句简单的话也能琢磨出七八种意思, 何况我今儿说那么多, 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商量呢。”   “即便太后听明白了, 万一不出手呢?毕竟她不怎么管事。”   “太后不出手,还有宜妃呢。”石舜华道,“我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宜妃有三个儿子傍身,她不怕内务府。若是知道四公主的妆奁有问题,她不会忍而不语。四公主可是她看着长大,跟亲闺女一样。   “你使人盯着宁寿宫,假如太后真不去公主所,四公主出嫁前两天,你再把妆奁有大问题的消息放出去。”   “大问题?”谢嬷嬷一愣,“内务府还没准备好,主子怎么就知道妆奁有问题?”   石舜华:“四五天前我使人去布贵人那里一趟,布贵人说三公主出嫁时,许多东西都不怎么好。三公主想着布贵人在宫里,怕她得罪了内务府,惹得内务府克回头扣布贵人的东西,便忍了下来。我问过爷内务府的事,如今内务府管事还是早几年那些人。你说他们还敢不敢弄鬼?”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肯定敢。”谢嬷嬷说着,一顿,“他们就不怕宜妃娘娘?”   “孙嬷嬷怕不怕太子?谢嬷嬷,财帛动人心啊。”石舜华笑道:“宫里稍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陪嫁嬷嬷的事,四公主没请示汗阿玛。估计怕我教训她,汗阿玛问她时就没往我身上推。   “可是流言传出来了。我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事搁谁都得生气。内务府那些捧高踩低,胆大包天的奴才指不定认为弄些次等货给四公主,我还会夸他们。”   谢嬷嬷想了想:“内务府月底把妆奁送过去,太后若是十月初去公主所给四公主添箱,离四公主出嫁还有一个多月,到那时事情早已平息,也膈应不到四公主啊。”   “嬷嬷,没那么快。”石舜华笑道,“次品换回好的,内务府就得出去采买。比如苏绣,是从苏州运过来的。路途遥远,指不定四公主出嫁前一日都凑不齐,还得换成别的把妆奁塞满。”   “堂堂大清公主,妆奁不齐是够晦气。”谢嬷嬷不禁庆幸她一直安安分分。否则……谢嬷嬷看了看身边的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宁寿宫正殿,太后的两个心腹宫女守门口,太后和她的两个心腹嬷嬷竖起耳朵听苏麻喇姑说:“太后,您十月中再去给四公主添箱。”   公主出嫁,太后和皇上随便挑几样东西送过去就成了。因四公主下嫁意义重大,太后怕康熙回头添太多,见康熙还没给四公主添箱,太后那份比照三公主出嫁时准备好了,也没使人送过去。端是怕跟康熙差太多,显得她这个皇祖母小气。   太后:“万一皇上月初送过去,见哀家没去给四公主添箱,问起哀家来,哀家该怎么说?”   “不会的。”苏麻喇姑道,“头三个公主出嫁,蒙古迎亲队来到京城后,皇上才去给公主添箱。如今喀尔喀蒙古的人还没影,没那么快。”   “等等,苏麻,这事不行。”太后突然想到“被蒙古王爷知道内务府以次充好,岂不是打皇上的脸?苏麻,我看还是算了吧。”   苏麻喇姑扶额:“太后,无论太子妃想借妆奁整内务府,还是借内务府闹得四公主心烦意乱,寝食难安,或者一箭双雕。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啊,教训内务府的包衣奴才。”   “姑姑说得对。”嬷嬷道,“太子妃有一句话,奴婢觉得很有道理。内务府工匠拿着月钱,来修房顶漏水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们非但拖拖拉拉,修好了之后没领到赏钱,还老大不高兴。咱们凭什么打赏啊。这是哪家的规矩么。”   “天家规矩。”苏麻喇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主子开的头,如今不给点银角子都使唤不动一个包衣奴才。”说着,顿了顿,“太后,以太子妃的秉性,您不去四公主那里,太子妃也会在四公主出嫁前搞出点事。”   “那她干么跟哀家说那么多?自己去做好了啊。”太后是真不明白。   “您先前都说了,太子妃怕别人误会她故意挑事,希望您出面。”嬷嬷说:“您是长辈,查看四公主的妆奁名正言顺。当然啦,您若是不乐意,凭太子妃的聪明劲肯定有别的办法。   “那样一来,你以后可就很难再见到三阿哥和四阿哥了。还有方几上的俩自鸣钟,也有可能是太子妃最后一次送你礼物。”   苏麻喇姑一进来就看到方几上有两个很别致的自鸣钟:“太子妃送的?”   “是的啊。”太后看了看自鸣钟,“对了,苏麻,太子妃还说她送给四公主六个。”   “六个?”苏麻喇姑不禁睁大眼,“太子妃对四公主那么大方,四公主怎么还故意让咱们误会太子妃?”   “可能怕别人背地里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没事找事不省事吧。”嬷嬷想了想,“那事推给太子妃,皇上不怪罪最好,一旦皇上怪罪下来,也是怪太子妃。讨厌的陪嫁嬷嬷打发走,又把自己摘得干净,四公主倒是好心机。”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也难怪太子妃气不顺,六个自鸣钟扔在河里还能听见响声呢。”   “苏麻,哀家听你的。”太后拿起比她巴掌稍稍大一点的自鸣钟,“这么不懂事的丫头,也得给她个教训,省得以后做事不过脑子。”   十月初八,早上,石舜华令小顺子去给弘晋请假,带着弘晋和弘皙出宫跟四福晋会师。然而,石舜华坐到马车里,看清车里的小孩吓一跳:“你俩怎么在这里?!”   弘晏咧嘴傻笑:“额娘。”   “别叫额娘,谁把你们抱上来的?”石舜华问,“你们这会儿不是应该在东院玩么?”   弘曜道:“阿玛。”   石舜华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们阿玛啊,昨儿还答应我他今儿陪你们俩。他,他人呢?”   “皇玛法。”弘晏开口说。   石舜华顿时打消了把俩儿子抱下去的念头,“算了,跟我一起去。到了庙里不准闹人,否则以后都不带你们出来。”   “我们乖。”弘晏开口说,“额娘,去哪儿?”   石舜华:“龙泉寺。”   到了龙泉寺门口,四福晋很意外,小声地问:“二嫂,这是汉传佛教寺庙欸。”   石舜华飘了两千多年都没见过鬼神,当了那么多年鬼的石舜华根本不信世上有菩萨,她说求神拜佛,不过是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来逛逛,顺便让四福晋安心,省得有事没事就去东宫找她,一呆就是半天。哪管今儿来的是什么寺庙,只知道名气很大。   “四弟妹,咱们今儿要拜的是佛祖菩萨,不是喇嘛。我听说这个龙泉寺特灵,你待会儿可别想这么多,用心点。”石舜华道,“说不定回去就能怀上小阿哥。”   “借二嫂吉言。”四福晋一喜,“谢谢二嫂带我来。”   “晋江,孙河,张起麟,弘晏和弘曜呢?”太子从乾清宫回来,本来想去东暖阁,一想俩儿子在东院,便拐到东院看看他俩有没有捣蛋。谁知里面只有几个膳房人在门口洗菜。   太子问了膳房人,膳房人说双胞胎回了毓庆宫。然而毓庆宫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找到俩熊孩子,太子慌了,逢人便问:“谢嬷嬷,有没有见过弘晏和弘曜?”   晋江慌忙跑进来:“禀报殿下,奴才没见三阿哥和四阿哥出去。”   “奴才也见看到两位小主子出去。”张起麟道。   “是你们没看到,还是他俩没出去?”太子问。   晋江不确定了:“奴才没看到。”   太子大怒:“这俩混小子,要被孤知道跑哪儿去了,孤非得揍的他们屁股开花。”顿了顿,“都出去给孤找,先从南三所开始!”   南三所找遍了,宁寿宫找遍了,弘晏和弘曜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俩孩子,   太子坐立不安,听到晋江等人禀报没找到,想也没想就说:“去后宫看看。”   “殿下,奴才出去的时候问过了,后面当值的侍卫说没见过两个阿哥过去。”张起麟道,“奴才刚才把所有人叫到院里,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嬷嬷也都在。”   太子不禁扶额:“这俩混小子不会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笑孤?除了东西六宫,还有哪里没找?”   “皇上的乾清宫。”张起麟道。 第92章 苦肉计   太子转身往外走。   张起麟忙跟上去:“殿下,您要去乾清宫?”   “你说呢?”太子没好气, “你们继续找。”   康熙看到太子怒气腾腾进来, 想也没想:“胤禔又惹你了?”   太子脚步一顿, 愣了一瞬,苦笑道:“汗阿玛,儿臣如今可没工夫跟胤禔计较。”   “那你这是怎么了?”康熙关心道, “出什么事了?”   太子:“弘晏额娘今儿出宫上香, 弘晏和弘曜要跟过去,儿臣没同意。他俩可能生儿臣的气就故意躲起来了,儿臣使人到处找没找到——”   “等等,弘晏和弘曜又不在宫里,你使人找——”   太子忙问:“汗阿玛说什么?他俩不在宫里?您怎么知道他俩不在?”   “朕出去消食的时候看到你门口有好几辆马车,还有不少侍卫,朕好奇便走过去看看。”康熙道, “侍卫说你福晋带几个阿哥出宫拜佛, 朕便打算回宫。谁知没走两步就碰到弘晏和弘曜。朕随口问他们是不是也去。弘晏和弘曜说是的, 还叫梁九功抱他俩上马车。不过,是朕把他俩抱上车的。”   太子不禁扶额:“汗阿玛, 他俩是趁乱跑出来的。儿臣打算给弘晋和弘皙种痘,弘晏额娘说带他俩拜拜菩萨, 求菩萨保佑。正是怕弘晏和弘曜跟过去捣乱, 才不准他们去。”   “这……朕又不知道。”面对儿子的指责, 康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再说了, 是你宫里的奴才没看好他俩。你福晋也真是的,把弘晏和弘曜带走也不告诉你一声,真是太不像话了。”   太子叹气:“估计是那俩小子跟她说,儿臣把他们抱上车。就他俩的小身板,踩着杌子也爬不上去。福晋相信他俩,自然不会再告诉儿臣。更何况儿臣那会儿还在您这里。”   康熙张了张嘴:“那,那他俩真够精的。”   “精得过火了。”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汗阿玛,以后您别再信那俩小子的话。他们年龄小不知轻重,谁都敢骗。”   康熙:“朕看出来了。”   石舜华难得出来一次,在龙泉寺用了斋饭就向住持告辞。   四福晋虽然喜欢缠着石舜华,一听石舜华想去金、玉、满、堂和五谷丰登店里看看,四福晋很知趣,以家中有事先行一步。   石舜华在每个铺子里待一刻钟,又去石家看看她额娘,回到东宫已接近酉时。   “爷特意出来迎妾身吗?”石舜华踩着杌子下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望眼欲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太子瞥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心想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弘晏和弘曜呢?”   “在车里。”石舜华道,“快出来吧,回宫了。”   弘曜看向弘晏,咋办啊?哥。   “抱住额娘。”弘晏小声地说。   弘曜点了点头,率先走出来,一看到阿笙要抱他下来,转身冲石舜华伸出手。   有需要的时候,石舜华才听别人的心里话,平时很少听人家的心声,也就不知道弘曜是怕他阿玛,找娘护着他。   “多大了,还叫额娘抱。”石舜华说着,朝弘曜屁股上轻轻拍一巴掌。   “额娘。”弘晏跟着扑进来。   石舜华叹气:“你俩搁一块几十斤,也不怕把额娘的胳膊累断。”抱起俩小孩就打算把他们放地上。岂料双胞胎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石舜华不禁纳闷:“跟额娘待一天了,还没待够啊?”   太子静静地看着俩儿子偷瞄他,看够了,嗤笑道:“他们哪里是粘你,是怕孤揍他俩。”   “他俩又没闯祸,揍他们做什么?”石舜华反问。   太子睨了俩儿子一眼:“叫他们自己说,今儿是谁把他们抱上车的。”   “不,不是你么?”石舜华问出口,意识到,“你俩连额娘都敢骗?!”   弘晏瘪瘪嘴:“额娘,人家想去。”   “我也想去。”弘曜跟着开口,“大哥,二哥去,为啥不带我?”   “不准哭!”石舜华赶在俩儿子扯开喉咙干嚎之前问,“谁把你们抱上车的?你们跟我一块出来,你们阿玛是不是不知道?”   小哥俩瞬间变成哑巴。   石舜华咬咬牙,正想给儿子一巴掌,突然意识到一只手抱着一个孩子,腾出不空来:“进去再说。”到毓庆宫就把俩小孩放地上。   可是,两个怕挨揍的小孩紧紧抱住石舜华的脖子不松手。   石舜华冷笑一声,扬起巴掌:“我数三声,一,二——”   “额娘。”弘晏松开就跑。   太子伸手抓住大儿子。慢一步的弘曜被石舜华拉住,一用力把小孩拽到怀里,石舜华似笑非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   “额娘…哇呜……”弘曜扯开喉咙就哭。   太子吓得一哆嗦:“闭嘴!”   震天的哭声戛然而止。   太子瞪俩孩子一眼,“小顺子,把孤的鞭子拿来。”   “这……”小顺子浑身一震,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主子,又看了看俩小主子,一秃噜嘴:“奴才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太子呼吸一窒:“张起麟!”   “奴,奴才老了,也记不清了。”张起麟到处找弘晏和弘曜的时候,心里也在想找到他俩一定得怂恿他主子揍两个胆大包天的小主子。可是一看俩小孩吓得想哭不敢哭,可怜巴巴的样子,“爷,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是想出去玩。”   “你们都不去是不是?”太子指着一圈宫女、太监。   张起麟摇了摇头:“不是。奴才,奴才真不知您的鞭子放哪儿了。”   “等着,等着,孤自己去!”太子大步朝书房去。   “额娘。”弘晏上去抱住石舜华的腿。   “额娘。”弘曜抓住石舜华的胳膊。   弘晋窜出来:“你俩傻呀?过来。”伸手把两个弟弟拽到身边。   弘晏和弘曜踉跄了一下,异口同声:“大哥?干啥?!”   石舜华楞了一下,看到弘晋满脸焦急,试图护着俩小的,心中欣慰,没白疼这孩子。可是两个小的胆大包天,必须得给他们张长记性:“这儿没你的事,回屋去。”   “怎么没我事了。”弘晋说着,看两个弟弟一眼。   石舜华好奇他们在干嘛,正想听弘晋的心声,就听到弘晋说:“跑!”   “弘晋——”石舜华抬腿就追。然而,一只脚抬起来,另一条腿动不了,低头一看,不敢置信,“弘皙,松开我。”   “三弟,四弟,快跑。”弘皙大喊。   太子听到声音抓着马鞭跑出来,四个小孩只剩一个,而那一个还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他媳妇儿小腿。   太子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弘皙,松开你嫡额娘。”   弘皙立刻松开,爬起来跑到闻声出来的李佳氏身后。   石舜华怕伤着弘皙,弘皙过两天还得种痘,便没敢怎么挣扎。见他腿脚那么麻利,不禁有点后悔没一脚踢开他:“个子没长胆子倒不小。”随即转向张起麟,“去跟弘晏和弘曜说,天黑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   “嗻!”张起麟道,“奴才这就去。”   太子攥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石舜华见状,走到太子身边:“都散了吧。弘皙,今天这事我给你记着。下次犯了错,我给你一块算。”   弘皙仿佛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挺起胸脯:“我才不会犯错呢。”   “你给我闭嘴!”李佳氏朝他后脑勺一巴掌。   今儿东宫的人出去找弘晏和弘曜,太子的四个妾在院里也没闲着,把她们能去的地方翻个底朝天。   李佳氏的后背都汗湿了。即便后来听太子说别找了,那俩小子偷跑出去,李佳氏的心也一直悬着。先前是怕当家主母回来发怒,后来是怕两个皮孩子在弘晋和弘皙拜菩萨的时候捣蛋。   刚问清弘晋今天顺不顺利,她俩儿子又整这么一出。李佳氏想到这里,抬手朝弘皙屁股上两巴掌。   弘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屁股就火辣辣的痛,“哇呜”一声,这下真哭了。   石舜华揉了揉额角:“你打他干嘛?嬷嬷,抱弘皙回房。跑了一天,里衣都湿了,给他洗洗换身衣裳。爷,咱们先进去,有话进去再说。”   生了两个这么不省心的,太子什么都不想说,“弘晏和弘曜回来了告诉孤。”说完,拿着鞭子回书房。   “你们仨怎么来了?”胤祯看到突然跑进来仨人,正想说谁这么不懂规矩,看清来人,猛地起身,“出什么事了?”   “十四叔,救命啊。”弘晏说着,扑进胤祯怀里。   弘曜往胤祥跑过去。   胤祥下意识接住他:“救,救什么命?”   “十四爷,十三爷,要不你们跟两位阿哥出去看看。”正在给皇子们上课的师傅开口道。   胤祯和胤祥互看一眼,见弘晋一脸担心:“那我们就先回去,汗阿玛问起来,您跟他说我们有点不舒服。”   “皇上,三阿哥和四阿哥跑去上书房找十三爷和十四爷去了。”王以诚站在门口打瞌睡,一看到东南角多出一群人,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不禁乐了,“一准是太子爷揍他们了。”   康熙三两步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胤祯和胤祥各抱着一个小孩,身后跟着哈哈珠子和侍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外走,啧一声:“太子也够笨的,教训儿子,还能被他俩给跑这里来。王以诚,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片刻,王以诚回来,跟康熙说了东宫发生的事,还不忘说:“十三爷和十四爷带着三个阿哥回南三所了。”   弘曜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苦着小脸:“十三叔,阿玛打我。”   “打你们也活该。”胤祯道,“也不看看你们多大一点,你们十四叔我五六岁才敢干的事,你们这么点就敢干。真是胆子比天大。”   胤祥给他俩倒杯水:“在外面玩一天,渴了吧。太子二哥以为你们躲起来,为了找你们差点把南三所翻个底朝天。我晌午回来的时候,还以为遭贼了呢。别说二哥,我都想打你们一顿。”   “十三叔。”弘曜瘪瘪嘴,“阿玛拿鞭子。”   “鞭子?”胤祯突然想到太子曾拿鞭子抽死过一个奴才,脸色骤变,“二哥真是太过分。你们也没乱跑,只是跟二嫂出去,他就动鞭子,显摆他有鞭子啊。来人,去找四哥和八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们。”   “爷,天快黑了。”侍从提醒道。   胤祯望着窗外的夕阳,“弘晋,弘晏,弘曜,今儿就住十四叔这里。明儿早上你们四叔和八叔进宫,叫他们送你们回去。有他们在,你阿玛就算想拿鞭子揍你们,他们也能拦住。”   “拖得时间越长,太子二哥越生气。”九皇子和十皇子收到消息进来,“你们俩啊,居然敢两边瞒着。怎么就不怕你阿玛和你额娘一起揍你们呢?   “还有弘晋,听说叫他俩去上书房是你的主意?仗着你嫡额娘不是你生母,不好揍你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们阿玛的脾气不好,我像弘晋你这么大的时候,见着你阿玛都绕道走。”   弘晏吓一跳:“我阿玛这么厉害?不,不像啊。”   “对啊,对啊,没我额娘厉害。”弘曜开口说。   弘晋看到两个胆子比人大的弟弟:“我以前见着阿玛也是绕道走。”   “啊?那,那咋办?”弘晏一想到他阿玛手里的鞭子打在身上,不禁哆嗦一下,“九叔,九叔,救命啊。”   九皇子抱起他:“知道怕了?”   弘晏连连点头。   九皇子看向弘曜:“你呢?”   “再也不敢了。”弘曜不安地绞着手指,一脸的害怕。   九皇子深深看了俩小孩一眼:“我送你们回去?你们阿玛要是打你们,直接跪下认错。”   “阿玛就不打了?”弘晏不安地问。   九皇子想了想:“我也说不准。别怕,到时候我们保护你俩。”   “谢谢九叔。”   石舜华听晋江说仨孩子被胤祯和胤祥带去南三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爷,消消气,他俩年龄小不懂事。你不跟他们讲道理,直接挥鞭子,只会把他俩吓到。”   “他俩若是真害怕就不会两边骗。”太子道,“这次幸亏是跟你出去了,要是故意躲起来,紫禁城这么大,咱们到哪儿找他们去。”说着,顿了顿,“难怪你以前把他们关在院子里。”   石舜华:“妾身以前,咦,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从此以后在南三所住下了呢。”   “谁?”太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大儿子牵着三儿子和四儿子进来,“回来做什么?不怕挨揍了?”   “阿玛,额娘,我们错了。”双胞胎异口同声。   扑通!   三个小孩双膝跪地。   太子见状,倍感好笑:“苦肉计?谁教你们的?你们九叔还是十四叔?”   仨小孩猛地睁大眼。   九皇子很想捂脸:“太子二哥,弟弟还有点事,儿子给你们送来了,弟弟告辞。”   “弟弟也告辞。”不等太子开口,胤祯拉着胤祥就往外跑。   转瞬间,一众皇子走得干干净净,石舜华莫名想到她和太子大婚时的一幕。   弘晏和弘曜傻眼了。   “九叔,十叔,十一叔……” 第93章 双胞胎挨揍   太子望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弟弟们,笑骂一声:“没出息!”   弘晏和弘曜见状, 相视一眼, 阿玛笑了, 没事啦?   “张起麟,把孤的鞭子拿过来,在书房的长几上面。”太子话音一落, 偌大的厅堂里忽然变得安静极了, 掉根针都能听见。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张起麟见太子铁了心要教训两个小阿哥,不敢再找借口。到书房里把鞭子拿过来,递给太子时,张起麟不安道:“爷,您轻一点。”   太子:“孤教训儿子还需要你教?!”   张起麟打了个激灵,连忙退出去。   弘晋张了张嘴,一见他阿玛沉着脸, 好像很生气,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额娘……”弘晏看到近在咫尺的鞭子,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石舜华假装没听见。   弘曜眼珠一转,双手撑地, 起来就朝石舜华跑去。然而,他刚迈出去一步, 太子抓住他的胳膊, 啪啪两鞭子, 弘曜整个人僵住, 顿时忘了哭泣。   “阿玛, 我…我再也不敢,不敢了。”弘晏看到弟弟一动不动,终于知道怕,眼泪刷一下流下来。   太子拿着鞭子的手一顿,并没有心软,给大儿子两鞭子。随即,吩咐嬷嬷把他俩抱回房上药,又罚他们晚上不准吃饭。同样被罚的还有“助纣为虐”的弘晋和弘皙。   李佳氏心疼儿子,本想偷偷拿点东西给儿子吃,一出门听到对面东厢房里传出来的哭声,李佳氏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爷,吃饭吧。”石舜华道,“戌时了。”   太子放下鞭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还吃得下去?”   “弘晏和弘曜这么大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以后指不定闯什么祸呢。他俩一闯祸,您就不吃了,身体哪能受得了。”石舜华做主,“阿笙,摆饭。”   太子扬眉,看着她:“你倒是心大,孤打的不是你儿子?”   “妾身下不去手,否则都不用您动手。”石舜华,“再说了,妾身也只能护他们一时。咱们啊,总有老去的那一天。”   太子望着两个儿子的房间,隐隐听到哭声,不禁道:“孤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没他俩这么调皮。弘晋和弘皙也听话,他俩到底像谁呐。”   “您别往我身上想。”石舜华道,“妾身小时候也很听话。不然啊,也不会被汗阿玛选中嫁给爷。追根究底,还得找您的弟弟们。”   “他们……”太子不禁摇头,“今晚真干得出来。”话音一落,听到一声尖叫,太子忍不住皱眉,“孤没用多大力气,他俩干嚎什么呢。”   石舜华:“您的手劲大,他俩年龄小,皮子细嫩,您觉得没使劲,妾身估计他俩的屁股都被你打紫了。”   “吃了饭去看看?”康熙从未动手打过太子,无论太子犯了多大错,康熙都是跟太子讲道理。以致于石舜华刚生下弘晏和弘曜,太子曾暗暗发誓,他也要做个像他汗阿玛那样的阿玛。   怎奈两个嫡子是鬼见愁,还没满月就把太子气得想揍他们一顿。今儿真逮到机会,太子又担心把儿子的屁股打出血,第二鞭子时只是轻轻打一下。不过,两鞭子打在同一个地方,便给弘晏和弘曜造成一种第二下比第一下还痛的错觉。   石舜华见他们哭的打嗝,也认为太子下手很重,也担心第一次挨揍的双胞胎吓到了:“他们睡着了咱们再去。”   屁股火辣辣的痛,弘晏和弘曜手拉着手,睡着了还哼哼唧唧的哭。   石舜华褪下儿子的里衣,看到两个儿子的屁股变成紫黑色,忍不住埋怨:“他俩还没两岁,您怎么下手这么重?”   太子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孤不想以后三天两头得揍他们一顿。”   “但愿他俩经过这次,以后再撒谎也不敢太过分。”石舜华给儿子穿好里衣,看到俩小孩眼皮通红,吩咐嬷嬷,“明儿一早,用热鸡蛋给他俩敷敷眼。”   “敷什么,让他俩疼几天,长点记性。”太子说着,拉起石舜华,“走了。”到东次间就剥石舜华身上的旗袍。   石舜华连忙抓住他的手,“还没洗漱。”   “孤不嫌弃你丑。”太子道,“待会儿一块洗。这次你必须得生个乖巧懂事的出来。”   石舜华不禁翻个白眼:“你当孩子是我一点一点捏出来的?我倒是想,可惜老天爷不同意。今儿没心情,改天再说。”   “爱妃,舜华,你今儿刚拜的菩萨。”太子手下不停,“咱们得趁热打铁,拖太久菩萨就把你给忘了。”   “爷……”石舜华感觉到身体一轻,条件反射一般挣扎,人到了床上。   翌日,石舜华拖着酸软的身体到东厢房,便看到两个儿子拿着勺子吃饭,也没叫嬷嬷喂,没让嬷嬷哄,十分乖巧。   “好吃吗?”石舜华问。   弘晏和弘曜浑身一震,扭脸看清来人,小哥俩瘪瘪嘴,满脸委屈:“额娘……”   “知道错了?”石舜华蹲下伸出手。弘晏和弘曜扔下勺子,滑下椅子扑到她怀里,“以后还敢不敢?”   双胞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你们阿玛昨儿怕你们出事,为了找你们晌午饭都没吃。”石舜华道,“额娘并不是偏心才不带你们去,弘晋和弘皙过几天得种痘,种痘很危险,额娘才带他们去拜菩萨。等你们种痘的时候,额娘也会带你们去。”   弘晏好奇地问:“种痘是什么?”   “种痘啊,就像一种治天花的药。”石舜华道,“得天花的时候再种痘,是不能把天花治好,要死人的。于是呢,我们就得提前种痘。”   “种痘就不得天花了?”弘曜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是的。弘晋和弘皙以后无论生什么病都不会死了,因为那些病都没有天花厉害。”   “额娘,我也要种痘。”弘晏道。   石舜华笑道:“你俩还小。好好吃饭,长得高高的,明年这个时候就给你们种痘。”   “我们听话。”小哥俩异口同声。   石舜华:“额娘相信弘晏和弘曜是乖孩子,知错会改。屁股很痛吧?你们以后再调皮,你们阿玛会连额娘一块打。”   “为,为什么啊?”弘晏皱眉,“阿玛不讲道理。”   石舜华:“你们阿玛忙外面的事,额娘照看家里,你们归额娘管,额娘没把你们教好,你说阿玛会不会生额娘的气?”   弘晏和弘曜抿抿嘴,低下头:“额娘,对不起。”   “额娘没怪你们。”石舜华道,“人都会犯错,你们阿玛也会。但你们阿玛知错就改,以后也不会再犯,所以你们阿玛是太子,叔叔伯伯都得听你们阿玛的话。”   “额娘,我们听话,是不是也会当太子?”弘晏问。   石舜华抬头看两侧的嬷嬷一眼。   “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嬷嬷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收回视线,试问:“你们想当太子?”   弘晏和弘曜连连摇头,斩钉截铁:“不想!”   石舜华诧异:“不,不想?为什么?太子不好么?你九叔可怕你阿玛了。”   “不好。”弘晏说着,一顿,“弟,我忘了,你说。”   弘曜抓着小脑袋想了想:“太子身体不好。大哥说,阿玛天天吃药,额娘,我不要吃药,很苦的。”   “好好好,咱不吃药。”石舜华怕他说着说着哭了,连忙说,“你阿玛生病是累得,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弘曜,当太子还有好处,想罚谁就罚谁。”   “才不是呢。”弘晏道,“大哥说,有个御史可坏了,阿玛和额娘都喜欢他,还得让他当官。”   石舜华挑眉:“嬷嬷,弘晋还跟他俩说过什么?”   “禀报主子,什么都说。”嬷嬷道,“比如十四阿哥好,德妃娘娘不好。四福晋好,三福晋不好,大福晋最坏。有事可以找四爷,见着他们大伯一定得躲得远远的。”   石舜华不禁叹气:“他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瞎操什么心啊。”   “额娘?”弘晏不安地问,“大哥说的不对?”   石舜华:“弘晋说得对。额娘觉得你俩还小,打算等明年再跟你们讲这些。没想到弘晋提前跟你们说了。”   “额娘,我们可以不当太子吗?”弘曜还记得这茬。   石舜华:“额娘可以答应你们。但是你俩现在还小,又不听话,你们阿玛不会听你们的。像你们十四叔那么大,懂事听话,也跟着师傅学好多东西了,再跟你们阿玛说,他见你们那么乖,一高兴就同意了。”   “额娘,我要吃饭,快快长大。”弘晏说着,转过身,“嬷嬷,碗给我。”   石舜华起身把两个儿子抱椅子上:“吃了饭去跟弘晋和弘皙说声谢谢,他俩昨儿为了救你们俩,晚饭也没吃。”   “大哥,二哥好。”弘曜抓着勺子,“额娘,九叔,十叔,十一叔,十二叔,十三叔,十四叔都不好。”   石舜华想到昨晚的事就想笑:“他们是怕你们阿玛。”   “大哥也怕啊。”弘晏的潜意思,弘晋就没丢下他俩。   石舜华:“弘晋听话,没犯过错。叔叔们不乖,经常犯错,你们阿玛都给他们记着呢,他们是怕你们阿玛连他们一块揍。”   “怪不得。”弘晏理解,“额娘,九叔说,阿玛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石舜华:“你们阿玛厉害的地方是处理大事。你们皇玛法出去玩的时候,天下所有事都是你们阿玛处理。要不是有你们阿玛在,你们皇玛法可没机会出去玩。对了,明年正月,你们皇玛法还得去五台山,留下来处理政务的是你们阿玛。”   “阿玛好可怜啊。”弘晏道,“额娘,我以后再也不说阿玛不厉害了。”   石舜华欣慰:“弘晏真乖。”   “额娘,五台山在哪儿啊?”弘曜很好奇。   石舜华:“五台山在山西,离这边很远。一来一回得一个月吧。”   “阿玛要忙一个月?”弘晏伸出小手指,“皇玛法真舒服。”   石舜华眼皮一跳:“你俩想去?”   “我们可以去?”弘晏好奇地问。   石舜华:“你俩年龄小,还没到启蒙年龄,可以出去玩玩。不过,必须得跟长辈在一块。不然,不喜欢你阿玛的人会把你俩抓走,让你们阿玛心急。”   “还有人不喜欢阿玛?”弘曜问。   石舜华:“你们大伯啊。你们十四叔的额娘,还有你们三叔和三婶啊。”   “那我们不出去啦。”弘晏和弘曜互看一眼,“长得像阿玛那么高再出去玩儿。”   石舜华可不想把俩儿子养成井底之蛙:“你们跟着皇玛法,他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有皇玛法保护你们,没人敢把你俩藏起来。”   “对啊。”弘晏眼前一亮,“额娘,我们去找皇玛法。”   石舜华连忙拦住:“不急。离明年去五台山还有一百多天呢。先吃饭,吃了饭去跟弘晋和弘皙说声谢谢。还有啊,这事不能告诉他俩。他俩得看书识字,落下太多功课,师傅会生气的。”   “师傅生气会打板子。”弘晏听弘晋说过,“儿子不讲。”   “真乖。”石舜华看着俩儿子吃好饭,先去弘皙那儿,接着又去找弘晋,才回正殿等着太子回来用早膳。   石舜华闲下来,便问:“阿笙,太后还没去给四公主添箱?”   “没有。”阿笙道,“主子,崔掌柜昨儿跟你说,有工匠要试着做西洋镜,想再招一些洋人教他们。你跟崔掌柜说您得跟爷商量商量,您可别忘了,崔掌柜那边还等您回话呢。”   石舜华道:“爷回来我就说。”   “爷快回来了。”阿笙看了看自鸣钟,没到一刻钟,太子就进来。阿笙立刻出去吩咐膳房人摆饭。   石舜华把崔掌柜的打算告诉太子。   太子想笑:“你从哪儿找的掌柜,整天琢磨怎么给你赚钱。   “买的。”石舜华道,“每逢大灾大难,总会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妾身会亲自去街上挑人,十个里面总能挑出一个品行不错的。爷,崔掌柜的意思,他可能会找几十个洋人。这事要是被告到汗阿玛那里,汗阿玛会不会乱想?”   “想什么?叛国么。”太子道,“孤明儿就跟汗阿玛说一声。”   康熙此时最担心的不是东宫夺权,而是太子可能还活不过他。以致于康熙听到太子妃的铺子又要招洋人,想到的不是太子妃图谋不轨,而是太子妃又有钱了。小儿子们出宫,有钱的太子妃又会送几千两银子的东西。   康熙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第二天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康熙不忘跟太后说,太子妃的铺子真能做出西洋镜,就叫太子妃送太后一面穿衣镜。   太后很清楚巴掌大的西洋玻璃镜有多贵,听到康熙的话吓一跳,直呼不用,不用,她年龄大了,用不着了。   康熙见太后还跟他客气,便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他回头就跟太子说。   太后不由自主地想到太子妃请她帮个忙,她还思前想后的,总觉得对不起太子妃。于是,就趁机跟康熙说她给四公主准备的东西。   康熙听太后说完,才说:“皇额娘,您得再添四样。小四此去喀尔喀蒙古意义重大,咱得让蒙古王爷知道咱们有多看重小四。”   太后:“那哀家就多添点。这几天天气不错,明天又是个双数,哀家想明天去给小四添箱。”   “嬷嬷去就行了。”康熙道,“她一个小辈,用不着您亲自过去。”   太后笑道:“哀家闲着也是闲着。当初小三出嫁,哀家就亲自过去了,小四这边必须得过去。你刚说过,小四下嫁意义重大。”   康熙:“那就依皇额娘。朕还有些事,就不陪您用午膳了。”   “皇上有事尽管忙去吧。”太后送走康熙就使心腹去请苏麻喇姑。 第94章 以次充好   十月十二日, 天气晴朗, 碧空如洗。太后走出宁寿宫, 暖呼呼的太阳洒在身上,不禁感慨:“这么好的天儿,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多舒服啊。”   嬷嬷试探道:“要不奴婢去, 您在院子里晒太阳?”   太后瞪她一眼,“小瞧哀家是不是?今儿哀家就把话撂在这儿,小四的妆奁的事, 哀家管定了。内务府那群包衣奴才, 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都快忘了这天下的主人是谁。”   “奴婢是怕您到了公主所,跟四公主说几句话,再把这事给忘了。”嬷嬷道。   太后抬抬手:“放心, 哀家忘不了。”   四公主出嫁,妆奁得从宫里抬出去。内务府筹备好妆奁, 必须送到公主所。而四公主原先跟石舜华说, 内务府九月底会把妆奁送过来。实际上,九月的最后一天,内务府确实把妆奁送齐了。   太后到公主所, 见到四公主就肯定得问:“妆奁都送来了?”   四公主:“都送来了。”   “送来就好, 送来就好。”太后往四周看了看,没在院子里, 也没在廊檐下, 想必是放在屋里, “哀家听说额驸敦多布多尔济快到了。说起来他还跟哀家一个姓,算得上是一家人呢。”   “皇祖母,您坐下歇歇。”四公主心想,他若能跟你是一家人,我就不用嫁过去了,“喝点茶。”   皇太后道:“不坐,不坐,哀家不累。小四啊,妆奁在哪儿呢?听说内务府准备了八十台,是不是真的?”   “没有那么多。”四公主道,“在东厢房里放着。本来说是八十台,但嫂子和弟妹们对我太好了,内务府再准备那么多,可就没办法运去归化城了。”   太后看她一眼,心说,对你这么好,你还想把“陪嫁嬷嬷”的事赖到人家太子妃身上,真够没良心的:“带哀家去看看。哀家得瞧瞧内务府那群偷奸耍滑的奴才有没有以次充好。”   四公主一愣,转向太后,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是知道什么,便说:“他们可不敢。”   太后边走边说:“那可不一定。你年龄小,不知道内务府那群人,胆子大着呢。他们啊,连哀家都敢糊弄。”   四公主心中一凛,连忙问:“皇祖母,您是不是听到什么?”   “没有。”太后说着,一顿,转向四公主,“你想知道?那哀家就跟你说吧。哀家早些天就被内务府的人给糊弄了。”   三公主出嫁前,太后亲自去给三公主添箱。四公主看到太后亲自过来添箱,也就没觉得意外。可她一上来就说妆奁,四公主有种不好的预感:“皇祖母,内务府是怎么糊弄您的?”   “哀家听说鸭蛋煎着吃好吃,就想吃鸭蛋。”太后道,“嬷嬷找内务府采买,内务府的奴才跟哀家说一个鸭蛋一百钱。其实呢,一个鸭蛋只要五文钱,你说他们的心黑不黑?”   “不,不会吧?”四公主惊讶道,“一个鸭蛋才要五文钱?”   吃鸭蛋这事是苏麻喇姑的主意,太后觉得不靠谱,“吃鸭蛋”怎么跟妆奁扯一块?可她自己没主意,只能听苏麻喇姑的话。   后来太后得知采买的奴才黑她那么多钱,险些气晕过去。如今再听四公主的话,一向反应有些迟钝的太后问:“采买的奴才管你要多少?”   “一个鸡蛋二十文。”四公主道,“我有次想吃核桃调蛋,膳房里没鸡蛋了,就请采买的人出去买五个,跟我说一百文。皇祖母,鸡蛋比鸭蛋小,民间的鸡蛋几文钱一个?四文还是三文?”   太后:“两文钱。等等,采买的奴才收你这么多,你就真给他们这么多?”   “不给哪行呢。”四公主道,“为了五个鸡蛋闹得人尽皆知,多难为情啊。”   太后瞥她一眼,心想,你知道难为情,所以就想把“陪嫁嬷嬷”的事推到太子妃身上?太子妃也是要脸的人。   “主子,门开了。”跟着太后很多年,很了解太后的嬷嬷瞧见太后看四公主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太后一秃噜嘴说出来,坏了大事,“您不看四公主的妆奁了?”   太后:“看啊,哀家来都来了。小四啊,叫你的奴才打开,给哀家瞧瞧那群胆大妄为的奴才到底有多大胆。”   “这……”四公主迟疑道,“他们应该不敢。”   “不敢更好。”太后说,“内务府若是真敢在妆奁上做手脚,哀家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四公主心中一突,太后今儿是有备而来?她老人家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拿她当枪使,借她的妆奁惩治糊弄她的内务府?   “皇祖母,内务府没这么大的胆子。”四公主笑着说,“他们啊,也就敢在鸡零狗碎的事上做手脚。”   太后叹气道:“小四啊,哀家都说了没有更好。有啊,你也别怕,哀家给你做主。来人,打开。”   “主子?”银杏拿着钥匙,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四公主,“奴婢打开。”   “打开啊,有什么好犹豫的。”太后说,“出了事哀家担着。”   银杏走向前,把离她最近的箱子打开就看向四公主无声地问,真要开啊?   事已至此,四公主又不敢拦着太后,也不敢把她轰走,只能点了点头,心不甘,情不愿:“打开吧。”   银杏把大箱子里面的小箱子一一打开。太后往前走两步,入眼的是一顶红宝石朝帽,嵌有东珠,朝帽旁边是金镶珊瑚头箍一围,金荷莲螃蟹簪一对等等,不禁有些失望:“这边的箱子也打开让哀家看看。”   “主子,您不看看这个?”跟着太后的嬷嬷指着近在咫尺的朝帽。   太后扭头看向她,首饰有什么好看的?   嬷嬷很想扶额,内务府胆敢以次充好,首饰是最好做手脚的东西:“主子,奴婢瞧着朝帽上面嵌的东珠不大对劲。”   四公主心里咯噔一下,真有问题?!   太后眼中一亮:“哪里不对?快说。”   “奴婢瞧着朝帽上的六颗东珠很像三等的珠子。”嬷嬷道,“奴婢记得公主朝帽上的东珠是二等东珠,对吗?”   太后从不注意这等小事,哪里知道啊。于是,就问:“小四啊,嬷嬷说得对么?”   四公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我也不知道。银杏,去,去把单子拿来。”   “你自己的嫁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太后皱眉道。   四公主心想,内务府送来七十多台妆奁,那么多东西,哪有精力一件一件查看。再说了,要不是您老人家过来,谁知道内务府敢在妆奁上弄鬼:“我还没来得及查看。”   “那今儿哀家帮你查。”太后说着,拿起红宝石朝帽,猛地发现,“这个重量也不对啊。嬷嬷,你看看是不是比哀家的轻得多。”   嬷嬷顿时无语:“公主的朝帽比您的轻是正常的。内务府给的单子上应该有写多重。”   “没有。”四公主翻开看了看,“这个金嵌珊瑚顶圈有写,重五两四钱。”   太后拿起金嵌珊瑚顶圈,搁手里掂量一下:“有五两么?”   四公主很想翻白眼,在您手里,谁知道到底有多重:“我找个秤称一下?”   “对对对,还是小四的脑子活泛,找个秤称一下,省得咱们一个个猜。”太后说着,就叫管着钥匙的银杏把其他箱子打开。   晋江急匆匆进来,还没到门口就说:“主子,太后去公主所了。”   “什么时候?”石舜华放下手中的书。   晋江:“两刻钟以前。奴才托人打听一下,太后她老人家还没出来。”   石舜华望着北边,嘴角一勾:“继续探。”   “嗻!”晋江转身出去。   坐在罗汉床上的弘皙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嫡额娘,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回去啊?”   “不用,没事。”石舜华道,“刚才给你们讲到哪里了?”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弘皙道,“嫡额娘,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石舜华挑眉:“你不知道?”   “额娘,我不知道。”弘晏开口说。   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快两周岁了,连这句话都不懂,真笨。”   “我聪明。”弘晏道,“阿玛说的。”   “你阿玛——”石舜华感觉身边猛一暗,扭头一看,手一抖,“爷怎么来了?”   太子:“汗阿玛今儿有点不舒服,把奏折推给孤了。孤不想打扰汗阿玛歇息,就把奏折拿来这边处理。听说你在教他仨读书,孤便过来看看。弘晏,弘曜,听得懂吗?”   “听不懂。”弘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扑哧”笑出声:“你俩还小,明年就懂了。弘皙呢?”   “禀报阿玛,儿子能听懂。”弘皙道。   石舜华:“所以你刚才是替他俩问的?你呀,别管他俩。他俩不懂的多着呢。”   “额娘,我不懂,你才要说啊。”弘曜道。   太子拍拍弘曜的小屁股:“往里面坐一点,哪里不懂,阿玛告诉你。”   “主子,不好了!”晋江看到突然多出的人,心中一突,倏然住口,“主子,爷,你们忙。那什么,奴才待会儿再来。”   太子:“站住!” 第95章 四公主哭了   晋江猛地停下来, 缓缓转过身, 用不太确定的口气问:“爷,您是跟奴才说话吗?”   “甭在这儿跟孤装傻充愣。”太子转向石舜华,“爱妃, 什么事不能让孤知道啊?”   石舜华头皮发麻。   “爱妃”两个字对石舜华来说很陌生,每次太子这么喊她都有事,而且没好事。石舜华的第一反应是听太子的心里话, 听到太子怀疑她又瞒着他干坏事,不禁想念两年前的太子:“一点点小事。”   “哼!”太子瞥她一眼, “你觉得孤信吗?嬷嬷, 抱弘晏、弘曜和弘皙出去。”   弘晏抱住石舜华的胳膊:“阿玛,别打我额娘。”   太子愣了愣:“打谁?孤打你额娘做什么?”   “爷,弘晏是见您脸色不对,又想挥鞭子打人。”石舜华道, “他屁股上的鞭痕还没完全消下去。”   太子明白过来, 很是无语:“孤不打你额娘。”只是想掐死她, 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闯祸, “阿玛跟你额娘说点事。”   “真的?”弘皙很怀疑,“阿玛,您教过儿子, 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啊。”   太子心梗:“行, 你们留下, 成了吧?”说着, 看向石舜华,无声地问,他仨留下没事吧?   “没事。”石舜华笑道,“真不是什么大事。皇祖母今儿去给四妹添箱,听说在公主所待了好长时间。妾身好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叫晋江盯着点。晋江,出什么事了?”   晋江下意识看石舜华。   太子嗤一声:“看她做什么?老老实实回答。”   “嗻。”晋江一哆嗦,连忙说:“刚刚有个宫女跑去乾清宫找皇上,奴才看见就问当值的侍卫,出什么事了。侍卫说他也不清楚,只看到那名宫女是从北边过来的。奴才估摸着她可能是四公主的人,又见她满脸焦急,才说出事了。奴才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太子不信:“真不知道?”   晋江:“奴才真不知道。”   “阿玛,儿子知道晋江不知道。”弘皙道:“您进来之前,晋江刚出去。”   太子想了想:“你先退下。小顺子,去打听打听四公主那里出了什么事。”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小顺子回来禀报:“四公主的妆奁里掺杂了好些次品,首饰缺斤短两,嵌的宝石、珍珠也和礼单上写的不一样,三等东珠充当二等。   “奴才到公主所时,皇上大发雷霆,吩咐四公主的人把妆奁全部抬出来挨个查看。奴才回来的时候,四公主的院子里已摆满了。”   太子瞥石舜华一眼,见她很是惊讶,嗤一声,装,使劲装:“是不是很意外?”   “内务府的人简直胆大包天!”石舜华不但意外,还很生气,“爷,这事必须严惩。”   太子摇头失笑,还在这儿装呢。于是就说:“小顺子,再去打听打听。”随即转向石舜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这事你事先不知道?”   石舜华心中一凛,她男人又聪明了,居然不是问这事是不是她搞出来的:“不知道。不过,妾身知道内务府的人胆子大,也曾跟谢嬷嬷和阿笙唠叨过,内务府的人会不会在四妹的妆奁上做手脚。   “四妹下嫁意义重大,妾身想到这一点又觉得内务府不敢捣鬼。没想到财帛动人心,贪婪起来根本不考虑这事带来的影响。”   太子一眼不错地盯着她:“就这些?”   “还有一点。”石舜华心里想骂老天爷,前世想着祸国殃民,可她还没来及施展就陪葬了。结果,依然被文人墨客骂了两千多年的“狐狸精”、“妖妃”等等。   今生不想再挨骂,连当狐狸的首个条件——美貌也掩盖住,一心想当个贤妻,却被自己的男人怀疑唯恐天下不乱,这叫什么事,“妾身等着看笑话。”   “四妹的笑话?”太子嗤一声,“这才对。你这种人——”   “妾身是哪一种人?”石舜华打断他的话。   太子张了张嘴,一见三个儿子很想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若是关心四妹,孤都得出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但有一点孤想不明白,这事对四妹来说是件好事,你看她什么笑话?被内务府糊弄了?谁没被内务府糊弄过,汗阿玛爷不能例外。”   石舜华:“汗阿玛一旦下令严查,内务府势必会大换血。看似四妹获益,指不定哪个侍卫的亲戚就因为四妹被抓起来。您说他们还能尽心护送四妹?   “所有的次品都挑出来换成好的又如何,京城离归化城几千里路,护送四妹的人路上把所有瓷器全摔碎了,汗阿玛能怪罪他们?不能,道路坎坷不是车夫的错。再说了,法不责众啊。”   “照你这么说,还不如不换?”太子道。   石舜华笑了笑:“明知妆奁有问题,又有宜妃这个靠山,四妹是敢叫内务府重新换的,可是却不能换,膈应不膈应?”   “所以还不如四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妆奁有问题。”太子说着,一顿,“这事是不是你挑出来的?”   石舜华连连摇头:“上个月初九妾身就把妆奁送过去了,那时内务府筹备的妆奁还没送去公主所。妾身没见过妆奁,这些天也没着人去过公主所,根本不知道哪些东西有问题,妾身怎么挑事?别出了什么事就赖妾身。”   “大嫂,三弟妹,四弟妹也去了,皇祖母此时就在公主所,孤不怀疑她们,偏偏怀疑你。爱妃,你心里没点数吗?”太子似笑非笑地问。   石舜华摇头:“妾身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哪知道你怎么想的?再说了,您一直嫌妾身丑,看妾身不顺眼,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我有什么办法?”   “你——伶牙利嘴。别叫孤抓个现行。”太子起身往外走。   弘皙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石舜华,不确定:“嫡额娘,阿玛生气了?”   “没有。”石舜华道,“做给你们看呢。别怕,他是去找你们皇玛法。”   弘皙:“是要告诉皇玛法你想看四姑姑的笑话吗?”   石舜华笑了:“当然不是。我和你阿玛,还有你额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谁犯了错,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像你很小的时候,我教训那个孙嬷嬷,就是关起门来打她。才不会告诉外人,给他们看咱家笑话的机会呢。”   “你们阿玛啊,怕送你四姑姑去归化城的侍卫故意把你四姑姑的嫁妆摔坏,提前跟你皇玛法提个醒。”   “可是我刚才听说内务府,内务府不都是包衣奴才?”小小的弘皙不懂了,“咋还有侍卫呢?”   石舜华:“包衣奴才把差的东西给你四姑姑,好的东西自己留下。如今这事被你皇玛法知道,你皇玛法要处罚内务府的包衣奴才。   “有些包衣奴才和侍卫是亲戚,侍卫看到他的亲戚因为你四姑姑被罚,恨上你四姑姑,所以就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使坏。可惜啊,你阿玛这么一去,你四姑姑的笑话是看不成喽。”   “包衣奴才的亲戚不都是包衣奴才吗?”小弘皙又不懂了。   石舜华道:“你们四叔和十四叔的额娘的娘家就是包衣。”   “啊?”弘皙惊讶的合不拢嘴,“德妃娘娘是——”   “知道就行了,不能说出来。”石舜华道,“她因生了你四叔和十四叔,如今已变成皇妃。不能再说她是那个。”   “我终于知道四叔为啥不喜欢德妃娘娘的娘家人了,原来是包衣啊。”弘皙道。   石舜华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弘皙:“九叔说的。”   “你们九叔也是个大嘴巴子。”石舜华眼角的余光发现俩儿子一脸茫然,笑问:“是不是听不懂额娘说的话?”   小哥俩不约而同地点头。   石舜华招招手,双胞胎爬到石舜华身边:“听不懂也没关系,你们像弘皙这么大自然就懂了。额娘教你们《论语》好不好?”说着,坐到罗汉床上。   弘晏和弘曜窝在石舜华怀里,弘皙坐在石舜华对面,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石舜华念他早已学过的内容。看着两个弟弟总是忍不住问为什么,石舜华一脸无奈,还得耐心说给他俩听,弘皙也不觉得无聊。   话说回来,太子不知道石舜华能听到他的心里,走出东宫,回头看一眼,暗暗腹诽,不是喜欢看笑话?孤就让你看不成。   “爷,您去后宫不合适。”霍林见太子往北拐,连忙提醒道。   太子脚步一顿:“孤去乾清宫等汗阿玛。你去找汗阿玛,就说孤有要事向他禀报。”   “太子?”闻讯赶到公主所的宜妃还没站稳,看到太子的心腹过来,正疑惑他怎么来了。听到霍林的话,望着匆匆而去的康熙的背影,宜妃轻呼一声,福至心灵,开口就问:“太后她老人家在哪儿?”   “禀报娘娘,皇上过来就请太后回去了。”银杏道,“娘娘,主子在屋里,您过去看看吧。”   宜妃到正堂看到四公主正在抹泪,挥退所有人,留银杏守在门口:“哭什么呢?妆奁里面次品被挑出来是好事。”   “姨母……”有外人在场时,四公主喊把她养大的宜妃为宜额娘,没有外人,四公主就喊她姨母。对四公主而言,姨母这个称呼更亲昵,更像一家人,“没有一箱完好的。”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宜妃叹气:“我来的路上已经料到了。内务府那些奴才胆大不是一天两天了。妆奁送过来那天你就没打开看看?”   “看了。”四公主擦干眼泪,“东珠嵌在帽子上,我没看出那是三等珠。有个金镶珊瑚顶圈,册子上写五两四钱,刚才用秤一称,四两九钱,差这么一点哪能看出来啊。姨母,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先别哭了。”宜妃道,“我问你,太后是怎么想起来查你的妆奁?太后她老人家都分不清翡翠和软玉,能帮你看什么?”   四公主:“太后才不是帮我,她是气内务府的人。”把鸭蛋一事告诉宜妃,就说:“我觉得她老人家想跟汗阿玛说,又怕汗阿玛觉得她小题大做。就这么算了又气不过,便来我这里碰碰运气。谁曾想真被她带来的几个嬷嬷看出来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太后的手笔,太后也想不出来从你这边入手。”宜妃想了想,“一定有人给她出主意。”   四公主忙问:“谁给她出主意?”   “太子妃。”宜妃很肯定,“你想想除了她谁敢怂恿太后查你的妆奁?你可是本宫的亲外甥女。”   “二,二嫂,为什么啊?”四公主难以置信。   宜妃道:“还能为什么,警告你以后少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陪嫁嬷嬷那事?”宜妃点了点头,四公主张了张嘴,“都,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怎么还记得?汗阿玛都说了,我请示过他。”   宜妃:“你就别提你汗阿玛了。你的时间选的太巧,我都险些误会是太子妃教你做的。皇上那样说只是提醒太子妃,不可因为那件事为难你。   “但是你的妆奁有问题,她借太后的手捅出来,你汗阿玛即便查到她那儿,也不能怪她。关心妹妹这一个理由,就能把所有人的嘴巴堵上。”   “捅出来对她又没什么好处,她干么要这样做啊。”四公主抬眼看到院子里的箱子,又难受的想哭。   宜妃:“你现在气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敢相信是不是?太子妃就这么一个人,目的简单明确,她才不管牵扯多少人。”   “她可是太子妃啊。”四公主不禁睁大眼,“将来的皇后,一国之母。”   宜妃嗤笑:“正因为她是太子妃,有两个儿子傍身,除了皇上和太子没人敢把她怎么着,做事时才不考虑谁会被牵扯进来。”   “她,她就不怕连累石家人?”四公主问。   宜妃:“小九跟我说过,太子妃的铺子日进斗金,石家因为她根本不差钱,才不会抠你的妆奁。再说了,石家老太太还在,她是皇上的堂姑姑。有这层关系在,太子妃生不出孩子,皇上都不会怪太子妃。甭说这点事了。”   “姨母……”   “别哭,别哭。你做初一,还不许人家做十五啊。”宜妃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切莫耍小聪明。”   “可我就不是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么。”四公主苦着脸道,“她嫁进来才多久啊,谁见着她都得低头行礼。”   宜妃摇头叹气:“她姓石,但她是皇家人。你姓爱新觉罗,你以后就不再是皇家人。小四啊,别怪姨母说你,你只是小姑子,搁在民间不喜欢当家的嫂子的小姑子,嫁出去以后就真成了泼出去的水,连娘家都没有。   “太子妃若是不厉害点,就你太子二哥动辄打死奴才的性子,能帮着皇上一起劝太子收敛脾气?你只看到我们避其锋芒,怎么就没看到太子大婚后,脾气一天比一天好。你有多久没听说太子和大皇子吵吵?”   “好,好久了。”四公主道。   宜妃:“别再哭了,收拾收拾去宁寿宫谢谢太后。太子妃看到你服软,陪嫁嬷嬷那事就算翻篇了。”   “她能看出来?”四公主问。   宜妃不禁扶额:“太后会跟太子妃说的。还有啊,以后这天下是你太子的,你嫁到喀尔喀蒙古,跟额驸好好相处,朝廷的目的达到了,太子妃再找你麻烦,太子也会拦着。”   “姨母,我听额娘说,舅舅跟她说额驸很平庸。”四公主道,“好好相处有点难。”   “别听你额娘的,正事没她,净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宜妃皱眉道,“跟你阿玛和兄弟相比,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平庸?隆科多不平庸,年龄不大,就是一等侍卫兼着副都统。可宠妾灭妻的男人能嫁吗?纳兰明珠不平庸,大清的官快被他卖完了,这样的男人你看得起吗?   “远的不说,你太子二哥,龙章凤姿,看起来不错。可是太子妃还没嫁进来,他就有两个庶子。换成你忍得了?太子妃不但忍下,前年选秀,皇上都留几个秀女,东宫却连一个人都没要。太子的四个妾也没再生下孩子。小四啊,无论有多么不喜欢太子妃,你想在蒙古过得好,多跟太子妃学学。”   “姨母……”   宜妃:“我也不喜欢太子妃。不是因为她太横,而是她活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姨母,我记下了。”四公主使劲点了点头,“我会试着跟额驸好好相处。”   “保成有什么急事?”康熙说着,忍不住咳嗽两声。   太子扶着康熙坐下:“儿臣听说你打算严惩内务府那些人?”   “你听谁说的?”康熙猛地抬起头。   太子:“儿臣宫里守门的晋江说,宫里都在传您很生气。汗阿玛,儿臣觉得这事您得三思。”   “保成,你是没看见小四多难过。”康熙道:“七十多台妆奁,没有一箱子是完好的,就连布匹的尺寸都不对。朕还要怎么三思?”   太子:“内务府盘根错综,您严惩采买妆奁的那些人,可他们的至亲好友若是送嫁的侍卫,四妹的妆奁还能顺利抵达喀尔喀蒙古?汗阿玛,依儿臣之见,不如等四妹到归化城,您再查这事。”   康熙思考片刻:“朕被气昏了头,保成考虑的是。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内务府不但在妆奁上做手脚,还糊弄太后,朕必须彻查到底。”   “皇祖母?”太子挑眉,他冤枉他媳妇了?今天这事跟她没关系?不不不,她绝对是始作俑者,“内务府怎么糊弄皇祖母了?”   康熙:“你就别问这么多,这事朕自有主张,你若是没事就去批阅朕给你的奏折。晌午,不,傍晚送过来。”   太子拱手道:“儿臣告退。”到东宫就问晋江,“你主子最近一次去宁寿宫是什么时候?” 第96章 父子出宫   晋江愣了愣, 没反应过来。   “孤问你话呢!”太子拔高声音。   晋江打了个激灵:“上, 上个月。离现在有二十多天了吧。”   “这么久?”太子皱眉,“在这期间阿笙或者阿笛有没有去过宁寿宫?”   晋江摇了摇头:“没有。月初太后想三阿哥和四阿哥了,使宁寿宫的嬷嬷来接两位阿哥去她那里玩半天, 晌午就把两个阿哥送来了。”   “孤知道了。”太子说着,一顿,“这件事不准告诉太子妃!”   晋江抖了一下:“奴才谨记。”   “霍林, 你说小四这件事,弘晏额娘是怎么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太子回到惇本殿东暖阁, 翻开奏折又忍不住问。   霍林:“奴才猜不出来。也许跟太子妃没关系。您不能有点事就往她身上想, 这样对太子妃不公平。”   “孤的女人孤了解。”太子一边翻阅奏折一边说,“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格。”   霍林:“四公主那件事,也算不上什么仇。皇上都说了,四公主请示过他, 跟太子妃没关系。”   “可惜紫禁城里的大小主子都是人精, 没人相信汗阿玛的说辞。”太子道, “太子妃什么时候被别人算计过, 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说着,顿了顿,“算了, 孤没有证据,就算查出是她干的, 她也不会承认。”   石舜华本以为太子处理好奏折会继续逼问她, 岂料太子什么都没问。石舜华以为太子先给她记下, 以后一块算。然而,内务府总管海拉逊被抄家,各司管事全换一遍,四公主随额驸一起去了归化城,太子都没再提这件事。   可是,一向刨根究底的太子突然不追根究底,石舜华心里反而像长草一样。   十二月初十,七皇子的长子出生,太子曾答应过送他三千两银子的东西。晚上歇息时,太子便跟石舜华说,孩子满月送过去,权当是满月礼了。   太子提到“礼”这个字,石舜华立刻想到四公主那事,便问:“爷,您想不想知道四妹的妆奁那事,是谁怂恿皇祖母查的?”   “不是你?”石舜华不提,太子快忘了这件事,“终于要向孤坦白了?爱妃,要不是那件事,孤真不知道你还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领。你说,孤上辈子做多少好事,今生娶了你呢。”   石舜华伸出手:“嗯,妾身掐指一算,爷前世是十世善人。”   “别搁孤这儿嬉皮笑脸。”太子道,“你以为你的小伎俩能骗过汗阿玛?太后藏不住话,汗阿玛一问就能问出来。”   石舜华摇头:“这事很糟心,汗阿玛不会主动提的。不过,自打内务府大换血,妾身听膳房人说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暴雪,食材都准点送来。那群人果然是欠收拾。”   “是不是后悔没早点怂恿皇祖母出手?”太子问。   石舜华白他一眼:“都说了跟妾身没关系,少污蔑妾身。”   “这事是你主动提起的。”太子道,“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说正经的,你的菩萨都拜两个月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别乱摸。”石舜华按住他的手,“人家都是三年抱俩,爷两年抱俩就知足吧。下一个什么时候来得看天意吧。”   太子瞥她一眼:“你的肚子再没动静,明年选秀的时候,汗阿玛若叫孤挑几个人,孤可没法拒绝啊。”   “妾身虽然没跟汗阿玛说过几句话,也知道汗阿玛不是那么多事的人。”石舜华道,“爷想美人就直接说,犯不着往汗阿玛身上推。”   太子支起身子,盯着石舜华:“说说,汗阿玛是什么样的人。”   “你有嫡子,妾身又不是病歪歪的以后都不能生了,汗阿玛又怕莺莺燕燕把你的身子搞垮了,他若主动叫你挑人,妾身给你挑十个八个。”石舜华道,“反之,爷以后少拿这事逗妾身。”   太子不禁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不聪明也生不出一对双胞胎。”石舜华揉揉眼,“您不困?”   太子扭头看一眼,“刚到亥时,早着呢。弘皙见弘晋每天辰时才去国子监,十三弟和十四弟天不亮就得起来,就跟弘晋说他也去国子监。早两天孤检查弘晋的功课,弘晋跟孤说这件事。你觉得孤应不应该同意?”   “妾身当初执意让弘晋去国子监,是想着他身子骨不好,国子监的功课比上书房轻松点,他不会累坏身体。”石舜华道,“上书房若是五六点开课,妾身真不同意弘晋去外面。国子监的夫子是大儒,也没法跟上书房的夫子比。”   说起弘晋,太子忍不住说:“孤以前觉得弘晋活不过三岁。舜华,谢谢你。别急,听孤说完,孤对弘晋没报期望,他能顺顺当当长大就好了。”   石舜华笑道:“他和弘皙熬过种痘,一定能长大。爷,您跟汗阿玛说说,三四点起来太伤身体。没有一个结实的身体,纵然才高八斗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阎王爷。”   “知道孤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太子笑着问,但没等石舜华开口,就说,“最喜欢听你讲话。上书房的规矩是汗阿玛定下来的,谁都可以向汗阿玛提议改时间,唯独孤不行。   “你若是不舍得弘晏和弘曜,到时候给他们请假就是了。再说了,日后孤搬到乾清宫,你想怎么改怎么改。只要你能说动上书房的师傅们。”   石舜华瞥他一眼:“坏人我当,好人你做?想的真美。睡觉,半夜了。”   寒冬腊月,睡在火炕上,太子依然觉得冷,早就想抱着跟个火炉似的媳妇儿睡觉。石舜华话音一落,太子把人搂在怀里。   翌日,石舜华揉着被太子压一晚上,酸痛的胳膊起来,就看到院子里多出俩雪人:“昨儿晚上下雪了?”   “半夜下的鹅毛大雪。”阿笛说:“三阿哥和四阿哥昨晚睡得早,今儿天不亮就醒了。本来想懒床,一听嬷嬷说下雪了,起来就堆雪人。”   “人呢?”石舜华问。   阿笛:“奴婢怕爷下朝回来数落三阿哥和四阿哥,就跟他们说爷不常去东院,在东院堆雪人,堆成什么样爷都不会发火。这会儿带着一群公公在东院堆雪人呢。”   “我去看看。”石舜华道,“爷回来再摆饭。”然而到东院,石舜华惊呆了,猫、狗、兔子,鸡鸭鹅什么都有,而且个个栩栩如生,不禁问,“这些都是谁堆的?”   卖力铲雪的晋江猛地抬头:“主子?禀报主子,是他们。”   “奴才给主子请安。”几个七八岁的小太监停下手上的活儿。   石舜华笑道:“手真巧啊。你们继续,我就是随便看看。弘晏,弘曜,堆这么多,你俩认识吗?”   “不认识。”弘晏老老实实地说,“额娘,孙河说,说给我堆梅花鹿。”   “那就叫孙河给你堆。”石舜华看了看天空,感觉还得再大雪,想了想,“弘晏,弘曜,想不想出去玩玩?”   小哥俩楞了一下:“额娘和我们去?”   “去吗?”石舜华问。   小哥俩眼中一喜,连连点头。弘曜上去抱住石舜华的大腿,“额娘,啥时候去啊?”   石舜华:“用过早饭就去。”   弘晏身上抓住石舜华的手:“额娘,我饿啦。”   “小机灵鬼。”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叫嬷嬷带你们洗洗手,回来就吃饭。”   饭菜摆上桌,太子回来了。脱掉大氅,看到饭菜还冒着白烟:“孤回来的真巧。”   “估摸着您快回来了。”石舜华起身接过宫女递来的热毛巾,给太子擦了擦手,“妾身想带他仨出去逛逛。”   太子进来就发现弘皙也在:“路上地滑,要买什么东西吩咐小顺子去买。”   “我们打算从东华门出去,不走远,午时回来。”石舜华道。   太子看她一眼:“只是出去透透气?”   “瞧爷说的。”石舜华忍不住笑了,“又不是被关在笼子里,透什么气啊。”趴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三个小孩见状,不禁坐直身子,竖起耳朵,试图听他们在说什么。   太子看小哥仨一眼:“孤上午没什么要紧的事,孤领着他们出去看看。”   “你,你不合适吧?”石舜华吓一跳,“要是被汗阿玛知道——”   太子:“汗阿玛也经常溜出去,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了,他们仨到外面不听话,你又不舍得打。”   “额娘,我不想出去啦。”弘晏连忙说。   太子嗤笑:“没出息的东西。你乖乖的,孤打你做什么?”   弘晏心说,就怕不乖啊。   石舜华推太子一下:“吓唬他们做什么呢。阿玛给你们开玩笑呢。额娘给你们一袋铜钱,出去了想买什么买什么。”随即,吩咐阿笙去给三人各准备一百文。   外面实在太冷,滴水成冰,八点两刻,石舜华送走太子打算回屋歇着。然而,屁股还没坐热,晋江进来禀报:“主子,四爷府来人了,非要见您。”   “来的是个公公?”石舜华肯定得问。   晋江点了点头:“奴才原本以为是找爷的。”   “带他进来。”石舜华走到冰冷的正堂,看到来人满脸喜色,忽然心中一动,“你们家福晋有喜了?!” 第97章 出宫游玩   来人愣住,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子妃怎么知道?四爷跟太子爷说的?”   “太子还不知道。”石舜华真心替思儿成疾的四福晋高兴,“这么冷的天儿, 不年不节,也不是谁的生时, 你这么早进宫肯定是大喜事。你们府上除了四弟妹有喜, 我想不出别的。太医有没有去看过?几个月了?”   “禀报太子妃,四公主出嫁时,福晋进宫来送四公主一程, 那天站得太久又来回走动, 回到府里就觉得浑身乏力, 可是又不像是累得, 怕是生病就请了太医。   “太医当时说有一个多月了, 福晋怕空欢喜一场,就没敢告诉您。连德妃娘娘也不知道。如今两个多月,太医昨儿下午给福晋看过, 说福晋身体好, 小阿哥也没事, 才使奴才来给您报喜。”   石舜华听到他的心里话, 确实跟他说的一样:“德母妃还不知道?”   “东宫在前, 永和宫在后,奴才就, 就先来您这儿了。”   石舜华无奈地叹气:“回去告诉你主子, 下次别这样了。宫里藏不住秘密, 今儿这事一准会传到德母妃耳朵里。她如今有孕, 德母妃不能把她怎么着。待她生下孩子,德母妃一准找机会教训她。”   “那,那主子可咋办?太子妃,求求您想个法子——”   “停停停,我都说了德母妃想找事也得等到她生下阿哥,着什么急。”石舜华道,“四弟妹出了月子,去永和宫请安的时候使人跟我说一声。她如果在永和宫待太久,我会使人去找她。”   “谢谢太子妃,谢谢太子妃,奴才这就去永和宫报喜。”   石舜华抬了抬手:“去吧,去吧。”   “阿玛,街上好静啊。”弘皙跟着太子坐马车到东华门,下车没走多远就到他们上次吃坏肚子的那条街,“好多铺子都没开门。”   太子带他们出来可不是逛街,而是让他们亲眼见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咱们出来的太早了。”   “爷,外面冷,不如坐在车里,瞧见想买的东西再下车?”张起麟提议道。   太子:“走着走着就暖和了。”   “阿玛,我也想走?”弘晏眼巴巴望着太子。   搁在以往弘晏根本不会问他,太子见状,不禁想笑,果然揍一顿就不一样,“下来走慢点,别摔着。”   “不会啦。”弘晏拉着弘曜,看到前面冒着白烟,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忍不住走快一点。   噗通!   小哥俩一屁股坐在地上。   随从唬一跳,连忙弯腰把他俩抱起来,小哥俩双手撑地自己站起来了,还不忘拍拍身上的雪花。   “摔痛了没?”太子问。   弘晏想说痛,话到嘴边怕太子叫太监抱着他走,摇了摇头:“不痛。”   “还走吗?”太子问。   小哥俩没有迟疑,难得出来一次,必须自个逛逛。不过,这次不敢大意。   走到冒着白烟的地方,弘晏一看是卖饼的,很是失望。   太子见弘晏直勾勾盯着铺子:“饿了?”   店家接道:“小公子想吃点啥?小店除了子火烧,还有包子,油饼、粥和胡辣汤。”   “阿玛,子火烧是啥?”弘皙仰头问。   太子心想,孤又没吃过,孤哪里知道,“自然是吃的东西,买一份你们尝尝?”   “店家,来一份。”张起麟掏出荷包。   店家听到“阿玛”两个字,便知道眼前的客人是旗人。见当爹的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两个一样高的小孩戴的剪绒暖帽上坠有蓝色宝石,又见父子四人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瞬间意识到这行人既富又贵,不禁后悔多嘴,人家哪能看得上他做的子火烧啊。   “卖完了?”张起麟见店家不接铜钱,“还是这些不够?”   店家回过神,连连摇头:“不是的。这位小哥有所不知,子火烧一份是一个。”不敢怠慢贵客,说着话掀开旁边的白布,“这是刚出锅的子火烧。”   “烧饼就说烧饼,我还以为子火烧是什么呢。”张起麟道,“我们先买一个尝尝。”   店家下意识伸手,一看是三个铜板,不禁迟疑一下。   太子挑了挑眉,把店家手里的铜板拿走。   店家一惊,真看不出来,穿的人摸人样,难不成想吃白食?   “小三,出来的时候你额娘给你的钱呢,想吃自己买。”太子说。   小弘晏疑惑,阿玛跟谁说话呢?   弘皙拍他一下:“阿玛喊你呢,三弟,你的钱呢?”   弘晏扭头瞪他阿玛一眼,你才叫小三:“我不想吃啦。”   “我买一个。”弘曜很了解他的同胞哥哥,弘晏即便不饿也想尝尝味,便问:“几文钱一个啊?”   店家想说三文,却听到,“怎么也得六七文,这个子火烧是白面做的,上面还有芝麻,应该挺费工夫。”太子说着,回头瞥张起麟一眼。   张起麟缩了缩脖子,顿时明白他莽撞了,没问价钱就自以为是的给人家三文。   “用不了,用不了这么多。”店家此时也理解当爹的为何多此一举,“五文就够了。”   弘曜脱掉手套给店家五个铜板,突然想到,“二哥,你要不要啊?”   五文不算贵,弘皙便说:“我也有钱,我自个买。”   弘曜拿到子火烧掰一半给他哥,看到身边的人,想了想,又掰一半:“阿玛,你吃。”   “小公子真孝顺。”店家忍不住说。   太子根本不饿,见小儿子这么懂事,接过来直接塞嘴里,不禁挑了挑眉:“这东西很酥软,吃起来还挺香的,里面放了香油?”   店家惊讶道:“这位爷真厉害,一下就吃出来了。”   “当然啦,我阿玛最厉害。”弘曜三两口吃完,“阿玛,我还想买。”   “没吃饱?”太子诧异,早上没少吃啊。   弘曜摇头:“我想给额娘买一个,太太买一个。嗯,再给大哥买一个。”   “天冷,到家凉了就不好吃了。”太子道。   今儿生意不好,店家看到以往早就卖空的子火烧还剩很多:“这位爷,我家的子火烧凉了也好吃。若是不喜欢吃凉的,放在炭火烤一会儿,跟刚出炉的差不多。”   “阿玛?”弘曜看向太子,满眼希冀。   太子道:“那就多买几个。”   “买十个?”弘曜伸出手指头。   太子很想叹气,他儿子还真不知道客气:“买十个你还有钱买别的东西?”说着,见弘曜迟疑,忍不住笑了,随即吩咐张起麟付钱。   弘曜一喜:“谢谢阿玛。”   “傻小子,谢什么啊。”太子好笑,往四周看了看,见街上几乎没什么人,“怎么这么安静?”   店家一边包子火烧一边说:“昨儿夜里突然下大雪,猛一冷,大家伙都不耐出来。我要是知道能下四寸厚,我今儿早上也不出摊。好了,爷,您拿好。”   “我记得以前街上到处都是乞讨的人,如今怎么连乞讨的人都没了?”太子其实不知道,是石舜华跟他说,每逢冬日和来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京城到处都是乞讨的人。   太子信石舜华,一出东华门就叫儿子们下车,准备跟他们讲民间疾苦。可是一路走来,甭说乞讨者,开门做生意的都没几家。要不是回头就能看到紫禁城,太子真怀疑他到了另一个地方。   店家笑道:“今年风调雨顺,随便开两亩地见的东西都吃不完,哪还用得着出来乞讨啊。”   “早些年也没什么大灾啊。”太子道。   “早年没有地蛋、番薯和玉米。”   “这几样怎么了?”太子问。   店老板很诧异:“您不知道?”   “我们吃过番薯、地蛋和玉米。”太子道,“不知这三样跟街上没有乞丐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说,店老板就明白了:“番薯和地蛋亩产高,玉米也比豆子见得多,玉米杆和番薯秧还可以喂牲口。   “这几样东西不挑地,也不要费工夫打理,秧苗又便宜,懒汉种上一亩番薯够吃一个冬天,所以就懒得离开暖和和的被窝出来讨食。”   “原来如此。”太子道,“听说龙泉寺每年进腊月就施粥,是真的吗?”   店家没什么生意,回屋也是一个人干坐着,便抄着手继续说:“前年是每天施粥,去年和今年是两天一次,从腊月初一到年三十。对了,今儿就有。”   “我去过龙泉寺。”弘皙突然开口说,“没见过施粥啊。”   “你去的时候还没下雪。”太子道,“是寺庙里施粥,还是香客施粥?”   “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庙往年每到腊八都会施粥。只是听说前年龙泉寺得了很大一笔银子,才改成如今这样。”   “很大一笔?”太子眉心一跳,“哪位大户人家这么大手笔,我怎么没听说过。”   店家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听说是太子妃的堂堂杂货店给的钱。住在龙泉寺附近的人看到杂货店的崔掌柜拉好多箱子去庙里,然后拉着空车出来的。没过几天龙泉寺就开始施粥,那个粥稠的啊,听说筷子插在上面都不会倒。”   “太子妃?”弘晏惊讶,“太子妃是——”   “太子妃是个善人。”太子打断儿子的话,瞪他一眼,闭嘴。   弘晏捂着嘴巴,想开口的弘曜和弘皙见状也捂住嘴巴。   店老板看见不忍:“这位爷,小公子还小,您别那么严厉。太子妃仁义,心善,即便真听到咱们议论她,也不会怪罪的。   “你误会了,我是怕他们不懂事,冒犯太子妃。”太子道,“听说太子妃脾气不好,太子的奶嬷嬷跟她顶几句,她就把人打个半死。还有德妃娘娘的弟弟,也因为她被判充军,万一被别人听到这小子乱说,传到太子妃耳朵里,太子出面也不见得能护得住他。”   弘晏不懂,他阿玛说什么呢?这世上还有别的太子妃和太子吗?   霍林抬手抱起弘晏,在他耳边低声说:“别讲话,有疑问回去再问。”   店家打量他一番,很是纳闷:“您都是听谁说的?”   太子:“贱内。”   “你夫人怎么可以这么说太子妃。”一直很热情,也乐意跟客人闲聊打发时间的店家脸色的笑容消失,“德妃娘娘的弟弟被判充军是他咎由自取。不碰到太子妃,也会得罪别的贵人。   “再说太子的奶嬷嬷,身为奴才守不住本分,还敢顶撞主子,太子妃使人把她打死也是活该。不就处罚几个奴才。你知道太子妃救活多少人?就知道瞎说。”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还真不知道。她在宫里怎么救人?”   “不知道啊?那我说给你听,回家告诉你夫人别再乱说。”店老板道,“地蛋、番薯和玉米是太子妃的庄子先种的。后来周围的村民也想种,太子妃的庄子上就卖秧苗,一文钱一把,一把秧苗有二十颗。二十颗秧苗能收一百多斤红薯,够一大家子吃上半个月的。   “家徒四壁的人家省出十个铜板,冬天和来年开春的粮食就有了。要不是太子妃的庄子上卖的秧苗这么便宜,今年京城怎么也得饿死几百口人。这算不算救人?我问你。”   “大胆!”张起麟实在忍不住了。   太子抬脚朝他腿上踹一下:“闭嘴。你继续说。”   “说完了啊。”店家道。   太子呼吸一窒:“你们都很喜欢太子妃?”   店老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前不喜欢,听说太子爷长得可好了,文韬武略,太子妃相貌平平,就觉得配不上太子。”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太子道,“从那么多秀女里挑个美的应该挺容易,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听你这么一说,还是皇上他老人家高瞻远瞩。”   “那当然了。太子妃美又怎么样,弄不好咱们大清也得出个苏妲己,杨玉环什么的。到那时候这街上白茫茫一片就不是雪了。”   “是啥啊?”弘皙问。   店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白骨。”   “白骨?”太子重复一遍,这个店家倒是有意思,“听店家说话,你应该上过几年私塾,怎么做起买卖来了?”   “有一年家里收成不好,可还得供我读书,我就想都快饿死了,还读什么书。就拿买笔墨的钱置办些锅炉,叫手艺好的家人做小生意糊口。”店家说起往事,笑道,“我家里弟弟妹妹多,如今都成家了,也想卖子火烧养家糊口。可天津卫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我们家人越来越多,每天得卖上千个子火烧才够一家用度。我便和我大弟搬到京城。我在城里,他在城外。”   “怎么没见你家里人?”太子好奇地问。   “嫌外面冷,都在后院炕上呢。今儿人少,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太子:“听你的意思,你们家主卖子火烧?”   “是的,做这些汤啊,粥啊,都是为了卖子火烧。”   太子道:“我瞧你这也没个牌子,我给你写牌子怎么样?谢谢你提醒我,不能什么都听家中夫人的。”   “好啊。”店老板家中不富裕,以前供不起他买笔墨练字,字写的不好又看不上一般人写的,请专门写牌子的人写又舍不得钱,便一直没弄个牌子,“我这就去找笔墨。”说着,跑到斜对面,砰砰敲开人家的门,找人家要一张白纸,端着笔墨过来,“这位爷,可能还得麻烦您到屋里来。”   “没事。”太子话音一落,两个侍卫跟进去,随即,看到太子写下“子火烧”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   到达正在施粥的龙泉寺,两名侍卫猛地想到:“殿下,您,您刚才那三个字是,是皇上的笔迹?”   “有问题吗?”太子问。   两名二等侍卫连连摇头:“只是,让王公大臣看到,他们会认为皇上提的字。”   太子反问:“难不成让他们以为孤吃过那家的子火烧?” 第98章 去五台山   侍卫噎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汗阿玛关心百姓, 出宫体察民情,随手写几个字, 店家瞧着好看刻在木板上当牌匾,孤觉得挺好。”太子道, “再说了, 没留名没留章,你们不说没人知道。日后被文武百官认出来,还能帮那个卖子火烧的店家一把。”   “阿玛, 我听见啦。”弘皙从马车里钻出来。   太子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听见就听见, 但不准说出去。”   “阿玛, 我可以说吗?”弘晏走出来问。   太子笑眯眯的问:“屁股还痛吗?”   跟着弘晏出来的弘曜捂住嘴巴:“阿玛, 我不说。”   “乖。”太子拍拍儿子的小脑袋, “都下来吧。”   “阿玛,我记得这里。”弘皙指着前面的寺庙,“我拜了好多菩萨。”   太子道:“那今儿权当来还愿了。张起麟, 去买一把香你陪弘皙进去, 孤带他们去那边看看。”   “阿玛, 那边干啥的?”坐在霍林胳膊上的弘曜好奇道。   太子:“你额娘给庙里很多香油钱, 寺庙里的僧人用那些钱接济穷人。”   “咋接济?”对一切都很好奇的弘晏问。   太子道:“庙里管他们吃一顿, 他们家省下的粮食就可以留到没粮食吃的时候再吃。”   “他们为啥没有粮食吃?”弘曜好气地问。   太子:“家里人生病,钱被买药了, 所以就没钱买粮食了。”   “他们家没有太医吗?”弘晏问。   太子摇头失笑:“咱家有太医, 但每个月都得给太医月钱。咱们家能请得起太医, 是我和你额娘厉害, 赚了很多钱。我和你额娘如果没本事赚钱,咱家也请不起太医。”   弘晏和弘曜年龄小,虽然知道他们阿玛和额娘很厉害,但还没有那个概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阿玛额娘真厉害。”   排队领粥的人看到身边多出一群人,正想提醒他去后面排队,看清对方衣着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曾想却听到,“听说龙泉寺的粥很稠,是真的吗?”   “你们也来领粥?!”   太子见说话之人很是惊讶,仿佛抢他们的食物似的,失笑道:“不是。只是听说今儿龙泉寺施粥,正好去附近办点事,我们好奇就过来看看。”   “你们去那边看吧。”说话的人指着西面。   太子扭头看去,只见西面山脚下一排不挡风只遮雨的草棚下全是穿着补丁的百姓,端着粗瓷大碗正埋头喝粥:“弘晏,弘曜,想不想过去看看?”   “我们听阿玛的。”怕挨揍的小哥俩不敢说喝粥有啥好看的。   太子不如他媳妇厉害,听不见儿子的心里话,怕俩小孩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牵着一个,走到草棚下,正在喝粥的百姓呼啦啦站起来。   侍卫条件反射一般挡在太子前面。   太子颇为无语,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遇到事他自己也能保护自己:“别这么紧张,我只是好奇龙泉寺的粥是不是真像传言那么浓稠?”   “是啊。”原本正在喝粥的一众人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有钱人的爱好真特别。   太子看出他们的潜意思,心想,孤才不好奇你们喝的是浓粥还是稀粥,只是想知道石家是不是真那么听话,把那两万多两黄金都给了龙泉寺。   如今看到粗瓷大碗里是浓稠的白米粥,乍一看跟白米饭似的,太子很确定,施粥这一点,十句话有九句假的媳妇儿没骗他。   太子原本是带仨儿子出来看看百姓生活多不易。拜他媳妇儿所赐,路边没有冻死骨,穷人也能喝上白米粥。白白出来一趟,待弘皙还了愿,一行人就打道回府。   石舜华看到儿子递给她的烧饼,很是诧异:“你们买这个做什么?”   “好吃,额娘尝尝。”弘晏奶声奶气道,“额娘,给太太两个。”   石舜华挑眉:“还有皇祖母的?”   “还有弘晋的。”太子道,“弘晏,弘曜,你们去给太后送过去。阿笛,跟太后说,在炭火上烤热再吃。”随即,又打发弘皙回房歇会儿。   石舜华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讲给石舜华听,隐去他题字那一段,又说:“改天附近遭了灾,再叫他们几个过去看看吧。”   “没遇到就没遇到,爷应该高兴,干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石舜华好笑,“从此以后不再有灾难,他们四个全变成纨绔也没关系,再生一个就是了。”   “你说的简单。”太子瞥她一眼,“你今儿突然要带弘晏和弘曜出去,是不是怕生不出来,打算在他俩当中选一个?”   石舜华愣了一瞬:“妾身当时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今儿四弟府上来人了。我和四弟妹一起拜的菩萨,四弟妹怀了,妾身还会远吗?”   “真的?!”太子惊讶,“多久了?”   石舜华:“两个多月。按照日子来算应该是九月底,但具体哪一天太医也把不准,也许是十月初八那天怀上的。”   “阿笙,去请太医。”太子道。   石舜华不解:“好好的请什么太医?爷病了?”   “孤没病,是给你查查,万一你怀上了呢?”太子道,“阿笙,快去。”   “站住。”石舜华皱眉,“去什么去,我的那个刚过去没几天,月底再查查。”然而,到了月底,除夕前一天,石舜华依然没有怀上。   太子盯着石舜华的肚子:“好运被你用完了?”   “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显然还没有。”石舜华道,“也许是老天爷见我一次生俩太辛苦,叫我多歇息两年,然后再一次生俩。”   太子兴致不高,道:“但愿如此。”   “爷,别说那些没影的事了。”石舜华道,“跟你商量一件事,汗阿玛过几天去五台山,弘晏和弘曜想跟他一起去——”   “等等,弘晏和弘曜怎么知道汗阿玛要去五台山?”太子一听“商量”俩字,打起十二分精神,端是怕漏听一个字,被他媳妇儿糊弄了,“你说的?”   石舜华这次没狡辩:“他俩快两周岁了,去的最远的地方是跟紫禁城一墙之隔的街上。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妾身觉得该放他俩出去看看。再说了,万一妾身真生不出来,早点打算,到时候也知道该选哪一个。”   太子想了想:“你说得对。即便你还能再生好几个,万一他们比弘晏和弘曜还调皮,还是得从他俩当中选。只是这事孤该怎么跟汗阿玛提啊。”   “他俩想去叫他俩自己想办法。”石舜华道,“他俩若不能说动汗阿玛,下次爷再出面,反正他俩还小。”   太子想了想:“也行,你跟他俩说,别太过分。”   “他俩那么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过分,说了也没用。”石舜华一见太子瞪她,连忙说,“也过分不到哪里去。”   弘晏和弘曜得了石舜华的话,像得了圣旨。康熙出发前一日,小哥俩手拉手去乾清宫。   “你俩咋来了?”康熙看到两个越大越不一样的小孩,越大越好看的嫡孙,招招手,“来祖父这里,让朕好好看看,弘晏,弘曜是不是又长高了。”   除夕家宴上,康熙抱过弘晏和弘曜,跟他俩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以致于俩小孩根本不怕康熙。跑到康熙身边,一个倚着他的右腿,一个靠着他的左腿:“皇玛法,我们有事。”   “有什么事啊?”康熙往外看了看,不见太子,“你们阿玛呢?”   “阿玛和四叔在家。”弘晏道。   康熙:“和你四叔讨论政务?嗯,那你们出来你们额娘知道吗?”   “额娘知道。”弘曜说。   康熙笑着问:“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两个小孩猛地抬起头。   康熙摇头失笑:“你俩可是骗过朕。忘了吗?去年你额娘去上香,你俩叫梁九功抱你们上马车,是朕抱你们上去的?”   小孩不太记事,经康熙这么一说,隐约有这么一回事:“皇玛法,额娘真知道。”   “那就说说你们找朕何事。”康熙道。   “小事啦。”弘晏道,“我们想去五台山。”   康熙一惊:“你们听谁说的?你阿玛还是额娘?”   “都有。”弘曜掰着手指,“九叔,十一叔,十四叔,十五叔,皇玛法,我们想去。”   康熙眉头一挑:“你们阿玛知道吗?”   弘晏:“阿玛说,他说的不算。”   “皇玛法说的算。”弘曜补充道。   康熙听明白了:“所以你们俩就来找朕,朕同意带上你们俩,你们阿玛和额娘就不会反对了?”   “皇玛法最好。”小哥俩抱住康熙的胳膊。   康熙好笑:“朕还没同意呢。”   弘曜:“皇玛法同意啦。”   弘晏:“刚刚同意的,我听到啦。皇玛法,拉钩,不许变。”   “君无戏言,还用得着拉钩?”康熙无奈地摇头,可算明白太子为何说他俩儿子是鬼见愁,一丁点大居然会曲解他的意思。   弘晏可不懂什么叫君无戏言,抓住康熙的大手,握住他的手指头,然后勾住自己的小指头:“一百年不许变。”   “噗!”梁九功实在没忍住,“皇上,看来您是必须得带两位阿哥了。”   康熙此次去五台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带上两个大孙子倒也可以。但他当了几十年皇帝,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逼迫”他,“弘晏,弘曜,你们是朕的孙儿,不是朕的儿子,朕带你们过去也得你们阿玛和额娘同意。”   “阿玛听你的啊。”弘晏皱着小眉头,皇玛法的记性怎么这么差,他刚刚说过了。   康熙见状,很想笑:“朕不是暴君,你阿玛和额娘假如不同意,朕不能逼着他们同意。回去问问你们阿玛和额娘,他们如果还是跟你们说听朕的,朕就带你们过去。”   “好的。”弘晏和弘曜握着小胖手,“弘晏弘曜告退。”   梁九功看着俩小孩翻过门槛,就说:“皇上,奴才觉得问不问都一样。”   “怎么一样了?”康熙不明白。   梁九功:“上次马车的事,您忘了?”   康熙一愣:“不会吧?他们还敢两边骗?”   “这个,奴才还真说不准。”梁九功道,“若是真的,您带两位阿哥去五台山吗?”   康熙想了想:“这么大点的孩子,能想到两边糊弄,凭这个机灵劲,朕应该带他们过去。只是他们以后可能会经常这么做。”说着,揉揉额角,“朕有点头痛。” 第99章 康熙头疼   一刻钟后, 弘晏和弘曜再次出现在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下意识看梁九功,这么快就回来?看来被你这个奴才给说中了:“你们阿玛和额娘不同意?”   “同意。”双胞胎一边翻高高的门槛一边说:“皇玛法,说话算话。”   康熙:“朕说话自然算话, 可是你们骗过朕,朕不信你俩。”   “啊?”小哥俩傻眼了。   弘晏伸出小指头, “只有一次欸,皇玛法。”   “有一就有二。”经梁九功那么一说,康熙真怕年龄小不知轻重的双胞胎以后经常糊弄他,“梁九功, 去叫太子过来一趟。”   弘晏和弘曜互看一眼,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真的啊。   康熙瞧见他俩的小动作,笑着冲他俩招招手,“以后还骗不骗朕?”   俩小孩连连摇头。   胤禛找太子没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来谢谢太子妃带四福晋上香。一见王以诚过来,胤禛就起身告辞。   太子见俩儿子坐在他爹腿上,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再听康熙问他的话, 太子笑道:“儿臣跟他俩说, 您同意儿臣就不阻拦, 您这是同意了?”   “朕不同意, 他俩就不下去, 朕哪敢不同意。”太子进来的时候, 康熙特意看俩孙子一眼, 见两个小孩非但没害怕, 反而很高兴, 便知道他俩真没骗他,“你们以后再骗朕,朕去哪儿都不带你们。”   “不骗,不骗。”弘晏和弘曜异口同声,“再也不骗皇玛法。”说着,从康熙腿上滑下来。随即,回到东宫就吆喝嬷嬷收拾行李。   石舜华听到东厢房里闹闹哄哄,弘皙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想了想,走过去:“你也想去?”   “没有。”弘皙连连摇头。   石舜华:“他俩这次出去起码得二十天才能回来,你已经开始跟你阿玛的哈哈珠子读书习字,不能出去这么久。”   “我知道,嫡额娘。”弘皙正打算跟石舜华说他也想去五台山,听她这么一说,弘皙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嫡额娘,我不想去上书房,我想跟大哥一起去国子监。”   “这件事我说的不算。”石舜华也没骗他,“你大哥身子骨不好,不能起太早,你阿玛才同意他去国子监。”   “是不是阿玛同意了,我才能去国子监?”弘皙问。   石舜华:“你皇玛法同意才行。弘晏和弘曜去五台山,也是找的你皇玛法。”   “我还得去找皇玛法?”弘皙睁大眼,他不敢啊。   石舜华听到他的心里话,嘴角一勾:“你十四叔主意多,你去问问他。”   “对哦。”弘皙眼中一亮,“谢谢嫡额娘,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着话就往外跑,也不再眼馋两个弟弟可以出去玩。   太子走出来正好看到二儿子欢快的背影:“干什么去这么高兴?天快黑了。”   “找他几个叔叔玩。”石舜华听到两个儿子叽叽喳喳跟个小喜鹊似的,不禁骂一句,“白眼狼。”   太子笑道:“他俩以为出去玩几天就回来,要是知道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你,指不定怎么哭闹呢。”   “不会吧?”石舜华迟疑道,“汗阿玛会不会生气?我看还是别叫他们去了。”   太子攥住她的胳膊:“他俩加一块四岁,汗阿玛被他俩哭的脑门疼,也不好冲他俩发火。再说了,孤只是说也许。外面太好玩,他俩累得每天回来就睡,也不会哭闹。”   从京城到五台山七八百里路,刚出京城的那一天,双胞胎趴在车里往外看,别提多兴奋。可是连着两天还没到五台山,两个小孩急了。   走之前石舜华跟他俩说,有事尽管去找康熙,康熙不会生气的。出门在外,谨记亲娘交代的俩小孩下车用饭时跑到康熙跟前,异口同声问康熙啥时候才能到五台山。   康熙便跟他俩说还得两三天。   小哥俩掰着手指一算,苦着脸问:“这么远?”   “是挺远的,怎么了?”康熙不解。   弘晏:“我不想去五台山,皇玛法。”   “我想回家,皇玛法。”弘曜跟着说。   康熙只带过一个孩子,就是太子。太子小时候很乖很听话,康熙叫他吃饭,他不敢喝粥。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小孩,康熙眉头紧皱,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善变:“你俩不去五台山了?”   “不去!”哥俩异口同声,态度十分坚决。   康熙可没忘记两个小孩为了让他同意,缠了他很久,“朕能知道为什么吗?”   “不好玩。”弘晏说出来,弘曜跟着点了点头。   康熙又不明白了,“还没到五台山,你俩怎么知道不好玩?”   弘曜说:“马车里不好玩。”   弘晏道:“屁股痛。”   “坐在马车里无聊,坐的屁股痛,所以你俩想回去?”康熙这下明白了,“从这里到京城和到五台山的路一样远。如果咱们从这里分开,你们坐马车到京城,朕也到五台山了。还要回去吗?”   弘晏掰着手指算了算,弘曜抓耳挠腮想了想,哥俩决定:“不回去了。可是,不好玩,皇玛法。”   “你俩想玩什么?”两个小孩比太子小时候还机灵,又是康熙的嫡孙,康熙很喜欢他俩,对他俩格外和蔼,“玩具有没有带来?”   “不好玩。”弘晏道,“皇玛法,街上好玩。”   “对的。”弘曜跟着说,“皇玛法,你没去过街上吧?我跟你讲,街上可好玩啦,我们去街上好不好?”   康熙哭笑不得,他俩到底谁是孩子?这么跟他说话,“这里离城很远。”   “多远?”哥俩异口同声问。   康熙想了想:“大概十多里路。”   “要走一天吗?”弘曜问。   康熙:“不用,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弘曜不知道是多少,但有一次他午睡醒来问嬷嬷弘晋什么时候回来。嬷嬷说弘晋再过一个时辰就放学了。等弘晋回来家,天还没黑,弘曜掰手指算了算,他们到城里天不会黑。嗯,这就够了,“皇玛法,半个时辰很快,我们去吧。”   康熙惊讶:“你知道半个时辰多久?”   “我知道很快。皇玛法,走啊。”弘曜看弘晏一眼,小哥俩拽住康熙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   康熙还等着用午膳,便坐着不动:“你们跟朕出来,你们阿玛和额娘没跟你们说,出门在外听朕的话吗?”   “额娘说,皇玛法是祖父,有事找祖父。”弘晏说。   弘曜道:“阿玛说,皇玛法最疼他,也疼我们。皇玛法,你不疼我们了吗?”   “朕不跟你俩去城里,就是不疼你俩?”康熙倍感好笑。   弘晏和弘曜点了点头。   康熙不禁扶额:“你俩真想去?那叫梁九功陪你俩过去,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小哥俩摇了摇头。   康熙诧异:“朕在这里等你们也不行?”   “额娘说,离开皇玛法会被坏人抓走。”弘晏还不怎么记事,但两天前的话还没忘记。   弘曜晃一下小脑袋,证明他哥说得对:“我们和皇玛法一起。”   康熙楞了一下,失笑道:“以后谁再说你俩不听话,朕第一个不愿意。”   “我们听话。”哥俩异口同声。   康熙看梁九功一眼。梁九功立刻说:“三阿哥,四阿哥,你们先回去吃饭,吃了饭皇上就领你们去街上。”   “真的吗?”弘晏不太相信,因为他没听到康熙亲口说。   康熙道:“真的!朕从不骗人。不像你们俩,连朕都骗。”   弘曜瘪瘪嘴,“就一次啊。皇玛法天天说。”   “你们骗朕,还不许朕说啊?”康熙瞪眼问。   弘晏:“许说,许说,皇玛法,我们去吃饭。”   “吃好饭再来找皇玛法。”弘曜拱手道,“皇玛法,我们先走啦。你别忘了啊。”说着,哥俩手牵着手跑出去。   康熙忍不住叹气:“这俩小子,你一句,我一句,居然没说岔。”   “他俩是双胞胎,三阿哥眨一下眼,四阿哥就知道三阿哥要做什么。”梁九功见他主子没生气,便大着胆子问,“您真要领两位阿哥去城里转转?”   “朕没打算进城。”康熙道,“你去告诉两个小家伙的嬷嬷,待会儿哄他俩睡觉。他俩一睡着咱们就走。”   “如果两位阿哥闹起来该怎么办?”梁九功道,“两位阿哥不怕你,奴才觉得他俩敢哭闹。”   康熙:“到时候再说,指不定他俩一觉睡醒又不想去了。”   小哥俩一觉睡到申时。弘晏爬出马车,冷风一吹,连忙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不禁感慨,还是在车里暖和。   弘曜一口气喝下半杯奶茶,出去撒泡尿回来,小手吹的冰凉冰凉,上车就挤到弘晏身边取暖,根本没想起来去城里。   天空暗下来,康熙见到两个大孙子。本以为他俩又要说马车里不好玩,谁知一听到他俩的话,康熙险些失态:“你俩说什么!?晚上跟朕睡。”   “皇玛法这里好。”康熙的帐篷宽又大,里面点许多油灯和火盆特别明亮和暖和。小哥俩前天晚上陪康熙用饭时就眼馋,但他俩没敢讲。毕竟在家的时候,太子不准他俩去东次间。不过,石舜华房里有什么小哥俩房里也有什么,两人也不羡慕爹娘。   昨晚看到有个女人住进康熙的帐篷里,小哥俩觉得外人可以住,他们也可以,眼瞅着康熙不同意,弘晏搁心里说一句皇玛法真小气。瘪瘪嘴,苦着脸问,“皇玛法,你不疼我们了?”   康熙揉揉额角,不禁感慨太子眼光如距,这俩何止鬼见愁,阎王见了也愁:“你俩为什么非要跟朕睡?”   “喜欢皇玛法。”弘曜说着,突然想到,“不跟皇玛法睡,皇玛法,你睡这里。”跑到康熙右后边拍两下,“我和哥睡那边。”指着左边。   康熙回头看一下,“那还是跟朕睡。”   “嗯,那就跟皇玛法睡。”弘晏不等康熙开口,就说:“皇玛法,我去拿我的小被子啦。”话音一落,人跑到帐篷外。   弘曜见状,跟上去:“哥,等我一下,我也去。”   康熙望着晃动的门帘,喃喃道:“梁九功,他俩是两岁吗?”   “离两位阿哥两周岁生时还有二十天。”梁九功知道他主子想说什么,“奴才记得奴才像阿哥这么小的时候,会帮家里烧火,帮家里洗菜喂鸡。”   “爷,明儿写信问问汗阿玛,弘晏和弘曜有没有哭闹。”石舜华放下头发,躺在太子身边,就说:“妾身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赞同:“孤也觉得他俩会闹。可是都走四天,他俩如果不听话,孤昨儿就该收到汗阿玛的信。”   “汗阿玛没写信,可能是不好意思。”石舜华道,“毕竟他俩才两岁。对了,爷别忘了写,他俩如果不听话,汗阿玛尽管揍。汗阿玛看到爷这么说,就算他俩哭闹,汗阿玛也不好意思揍他们。”   太子瞥她一眼:“胆子不小,连汗阿玛都敢算计。”顿了顿,“孤就这么写。”   “噗!”石舜华差点被口水呛死,气得拧太子一把,“以后说话别停顿。还有啊,把给他俩的生时礼物送过去。”   “孤知道了。”太子打个哈欠,“明儿孤卯时就得到文华殿,早点歇息吧。”   太子和辅佐他代理朝政的文武大臣处理完昨儿半夜到的奏折,揉着酸软的手腕就准备回毓庆宫用早膳。   “等等,太子殿下。”今儿当值的长泰追上来,“叔父想见您。”   太子回身:“索额图?他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长泰道,“瞧他脸色应该是喜事。”   太子想了想:“你回去跟他说,孤在文华殿等他。”   “不是东宫?”赫舍里长泰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太子:“汗阿玛不在宫里,索额图去东宫不太合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孤跟索额图密谋什么事呢。”   “最近又没什么大事,索额图找你能有什么事?”石舜华给太子夹一点虾米炒菠菜,“他府上也添丁了?”   “咳咳咳……”太子嘴里的菠菜全喷到石舜华脸上。   石舜华顿时大怒:“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欠喷!索额图都六十二岁了,他生得出来吗?”太子拿出手绢,正想擦擦嘴,伸手抓过石舜华,擦掉她脸上的菠菜叶,“你就不能往别处想啊。亏得你平时那么聪明。”   “我正因为——轻点,轻点,别把我的妆擦掉了。”石舜华道,“索额图二女儿如今才十岁,小女儿如果还活着,也就五六岁。妾身猜他府上添丁有何错?又不是叫他生。”   “行行行,你说得对。”太子道,“就算他的滕妾生个四胞胎,跟孤有什么关系?好了,干净了。真想把你脸上的麻子擦掉。”   石舜华连忙攥住他的手:“别乱来。”   “瞧你吓得。”太子白她一眼,小声地问,“爱妃,准备何时把麻子洗掉?”   石舜华道:“当然是您登基的时候。”   太子猛地抬头:“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妾身当初说的话可多了。可是,一孕傻三年,妾身给忘了。”   “欠喷!”太子一把推开他拉过来的脑袋。   石舜华摸一下发髻,发现没乱,“说正事,能让索额图喜形于色的事,只有和明珠有关。毕竟如今汗阿玛不在京城,京城发生什么大事,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也是先向您禀报。”   “明珠?”太子想了想,“能让索额图上心的人,也只有他了。”于是,见着索额图就问,“这么急着见孤,是不是明珠出事了?”   太子在深宫之中都能猜到?索额图大惊,不禁庆幸最近很听太子的话,没像以往借他的名声行事,“明珠的两个妾查出身孕——”   “等等,等等。”太子连忙摆手,“等孤喝完这杯茶你再继续说。” 第100章 算计明珠   索额图不解,他说话太子听, 又不是叫太子说, 为何非等他喝完茶再说?   “孤怕呛死。”太子早上吃了很多菜就喝半碗粥, 出门的时候觉得有点渴, 到文华殿就吩咐侍从泡壶茶,“好了, 说吧。这么久没动静, 孤还以为那事黄了呢。”   索额图:“下官原本也以为她们没得手。前天明珠府上死了一个丫鬟,那个丫鬟不是家奴,是签了几年契的那种。那个丫鬟的爹娘兄弟去明珠府上大闹, 被明珠的夫人赶出去, 一家人就告到了顺天府。”   “孤昨儿还见顺天府尹, 怎么没听他提?”太子纳闷。   索额图:“这种小事, 又跟咱们没关系,顺天府尹自然不会向殿下禀报。再说了,顺天府又不能真捉拿明珠的夫人,左右不过是多赔点钱。”   “纳兰明珠不缺钱, 怎么还能闹到顺天府?”太子问。   索额图:“这就是下官接下来要讲的。听说除夕家宴上那两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还是丫鬟,上菜的时候闻到鱼腥羊肉腥忍不住犯恶心。明珠的夫人没当在意, 好像年初五, 明珠的夫人又见两人干呕, 便留了个心眼, 趁着明珠不在家请大夫给两人把脉。   “那两个丫鬟都没等大夫把脉, 一听大夫两个字脸色就变了。明珠的夫人就问两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那两个人也有心计, 知道纳兰明珠不在家,如果说是明珠的,等明珠回到家她们的尸体都凉了,便说是明珠的儿子的。等明珠回来才跟明珠说,她俩怀的是明珠的孩子。”   “噗!”太子放下茶杯也没忍住——喷了,“还可以这样?后来呢?快说。”   索额图:“明珠老来得子,很是稀罕那两人,便亲自把两人安排到庄子上,派心腹过去保护那两人。可是他这样做,明珠的夫人更有气,就跟明珠大吵一架。   “明珠的一个丫鬟安慰明珠几句,不知怎么被他夫人瞧见。他夫人就觉得那个小丫鬟也想上位,一气之下就把人打死了。”   “明珠没拦着?”太子诧异道。   索额图:“一个奴才,明珠又不喜欢,便想着打死叫他夫人出出气也好,没曾想不是家奴。人家爹娘找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太子微微皱眉,“跟明珠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把人打死,明珠的夫人也太猖狂了。跟她比太子妃简直是慈母贤妻。”   索额图以前觉得石家女很厉害,但一想到明珠的夫人,忍不住说:“太子妃挺好的。”   “你刚才说多给点钱,是不是明珠的夫人不同意?”太子很肯定得问。   索额图诧异,太子怎么越来越精明了,简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是的。听说明珠的夫人叫嚷着那个丫鬟死有余辜,她不会给他们家一个铜板。   “那家人气得就去顺天府告明珠的夫人。顺天府尹不想得罪明珠,又不想被百姓骂,就一直拖着。也幸亏如今天冷,若是搁在夏天尸体都生蛆了。”   太子想了想:“来人,请顺天府尹过来,孤有急事找他。”   “殿下要做什么?”索额图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太子微微一笑:“这事迟迟不判影响不好,当然是催顺天府尽快结案。三天之内,顺天府不能结案,孤就禀报汗阿玛。”   索额图张了张嘴,不太敢相信坐在主位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子:“回头顺天府尹催纳兰明珠,那他——”   “明珠自然会偷偷给那家人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子道,“但是咱们安排的人给他生儿育女,此事如果就这么算了,简直是为他人做嫁衣。   “你回去就使人盯着那家人,一旦明珠给那家人银子,你就把这事捅出来。还有一点,待会儿顺天府尹回去,你立刻使人散布消息,孤令顺天府严查此事,尽快结案。”   索额图已经能想到,纳兰明珠的夫人一旦知道明珠偷偷给那家人钱,两人必定会闹得不可开交:“殿下,您这招简直太绝了。明珠知道了,估计得气得三天吃不下去饭。”   “孤不过问,明珠也不会感激孤。”太子道,“从他怂恿胤禔那个不长脑子的给孤添堵那一天开始,这仇就已经结下了。要是能弄死他,他坟头上都长草了。”   索额图闻言,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明珠被罢官,下官以为他这辈子完了,没想到皇上太念旧,没几年他又起复了。”   “不是汗阿玛念旧。”太子见索额图最近挺老实,便跟他说,“明珠前脚被关进大牢,你后脚就会跟着进去。反之亦然。叔公,知道为什么吗?”   索额图浑身一震:“太子,你……”   “孤年前出去一趟,听到市井传言,天要安,杀老明,天要平,杀老索。孤都听说了,你觉得汗阿玛会不知道?可是他为何要留着你和明珠,大清没人才吗?”太子看到索额图魂不附体的样子,摇头叹气,“大清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最不缺能吏。”   索额图登时慌了:“太子,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   “汗阿玛什么都没说。”太子道,“佟家一族欠国库的银子全还了。据孤所知,你的亲朋好友欠国库的银子还没还,哪天汗阿玛想起来‘欠银’一事,有佟家作对比,你觉得汗阿玛会怎么看你?”   索额图擦擦额头上的汗:“佟国维不是只还他自己欠国库的银子?”   “不,都还了。”太子道,“孤有次问马齐,马齐说的。他不敢骗孤。”   “下官回去就令他们去户部销账。”索额图也想过康熙留着明珠是牵制他,可他从未想过明珠一旦被下狱,他也会被关进去。毕竟他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叔叔,还有太子护着他。   除夕夜下的雪,如今还没化完,这么冷的天,文华殿只有一个火盆,殿内根本不暖和,索额图额头上却密密麻麻的汗水。   太子怕索额图又背着他做了什么事才吓成这样,便说:“孤身子骨不好,不知道哪天就去了,叔公,你得为赫舍里家留一条后路。   “你先别讲,听孤把话说完,有朱棣在前,一旦孤去了,汗阿玛不会把皇位传给弘晏或者弘曜。无论传给孤的哪一个兄弟,为了断绝太子一党的念头,赫舍里一族都会被清算。”   索额图心有千言万语,张了张嘴,汇成一句话:“下官记下了。”   石舜华正在给弘晏做肚兜,感觉眼前一暗,抬头看到是太子:“眉开眼笑的,何事这么高兴?”   “孤今儿把索额图吓得满头虚汗。”太子拿起南方送来的小蜜橘,剥掉皮掰开一半塞石舜华嘴里,把跟索额图说的话叙述一遍,就说,“孤送叔公出去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仿佛突然老了十岁,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石舜华咽下蜜橘:“人到七十古来稀。索大人六十二岁,本来就很老了。爷,哪天跟他说说,找个合适的机会就退下吧。”   “这一点他不会听孤的话。”太子道,“他还想看着孤搬去乾清宫呢。”   石舜华嗤一声:“他活到八十岁也不一定能见到。他早早退下,以后明珠出了事,即便想拉叔公下水,汗阿玛也不会搭理明珠。”   “这倒也是。”太子道,“孤这两年一直在想,孤该怎么保住索额图,毕竟他坏事做尽,随便一条都够要他的命。孤过段时间再试试吧。”   石舜华:“索大人说那两个怀孕的女人都是他安排进去的,她们以后会不会把索大人咬出来?”   “不会。”太子道,“她们还怕索额图把她们的来历说出来。不过,明珠的夫人真够狠的。”   “十个八旗贵女里面起码有七个这么张狂。”石舜华道,“听说八弟的福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八弟那个脾气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降服她。”   “八弟怎么了?”太子皱眉,“孤觉得八弟挺好的。”   石舜华白他一眼:“妾身没说八弟不好。八弟见人就笑,温文尔雅跟个书生似的,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主儿。”   “八弟的脾气的确有点软。”太子揉揉眼角,“这倒是个事。”   石舜华看太子一眼:“不如这样,八弟大婚后会带着他福晋给太后请安,到时候妾身过去给八弟撑腰,怎么样?”   “不怎么样。”太子道,“后妃被你收拾老实了,大嫂见着你绕道走,三弟妹根本不敢正眼看你,你又想拿八弟妹逗闷子是不是?!”   石舜华哼一声:“不需要就算了。改天妾身就叫弘晋跟八弟说,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东宫找太子。八弟和他福晋出了点事去找你,妾身就看你怎么办。”   “孤总算知道弘晏和弘曜像谁了。”太子朝她脸上拧一把,“怎么就这么喜欢看热闹呢。”   石舜话朝他手背上一巴掌:“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别忘了,弘曜和弘曜是双胞胎,儿子有你一个。据我所知弘曜很听哥哥的话,两人干坏事的时候,弘晏叫弘曜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太子:“所有的坏事都是长得像孤的弘晏一个人干的,乖巧听话的只有弘曜。”   石舜华:“必须的!” 第101章 羊肉火锅   太子又忍不住朝她脸上拧一把,“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松手!”石舜华皱眉, “再拧我的脸, 我也拧你的。”   “瞧你那小气样。”太子瞥她一眼, “又不会给你拧掉一块肉。”   石舜华咬断线头:“你不小气, 你叫妾身拧一下呗。”   太子噎了一下:“无理取闹,孤懒得理你。”说着, 起身往外走。   “阿玛不吃饭啦?”弘晋跑进来, “还是你们吃过啦?”   太子猛地停下来。   石舜华莫名想笑:“你阿玛出恭。弘晋,去洗洗手,把弘皙喊过来, 今儿咱们一块吃暖锅子。”   “啊?今天上午课间歇息的时候, 我同窗还说他家昨儿吃暖锅子, 羊肉汤煮羊蝎子和羊肉, 我都快流口水啦。”弘晋吸溜一下嘴,“嫡额娘,有羊蝎子吗?”   石舜华好笑:“骨头都炖酥了。”   “太好啦!”弘晋蹦蹦跳跳跑出去。   太子直皱眉:“像什么样子。”   “在宫里又不是在外面,别拘着他了。”石舜华见太子不走了, 便拉住他的胳膊,“爷去洗洗, 今儿还有地蛋炖牛肉。”   “哪来的牛肉?”太子问。   石舜华:“庄子上的耕牛老了, 庄头上报衙门后就把耕牛杀了。爷去文华殿的时候, 二哥托人送进来的。妾身匀皇祖母一块牛肉, 不过不多, 也就四五斤。”   “足够她一人吃的。”太子道, “你给她太多,她也是分给五妹和五弟。炖多久了?老牛肉能炖烂吗?”   石舜华:“有一个时辰了,也该差不多了。只是弘晏和弘曜吃不上了。”   “他俩年龄小,就算在宫里也吃不上几块。”太子道,“有没有使人给四弟送点?”   “还没有,下午再送。”石舜华道:“两个牛腿一个牛头,不给四弟他们送点咱们也吃不完。膳房人先前说下午炖牛头,妾身想喊九弟他们过来吃。”   太子:“还有十五弟和十六弟,省得他俩也说孤小气。”   “晚上又得两张桌子。”石舜华道,“去年十七弟出生没多久,我就听皇祖母说又有个庶妃怀孕了,再这样生下去,国库可真养不起。”   太子:“养不起也得养。总不能跟汗阿玛说,你别生了。”   “这话是不能说,不过,倒是可以跟惠母妃说说。”石舜华想了想,“您别一副见鬼了似的看着我,听我把话讲完啊。如果那四位都把模样俊俏的秀女塞到她们儿子府里,剩下的一个比一个丑,汗阿玛还会留人吗?”   太子想想那种情况,不禁笑道:“我媳妇儿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因为是你媳妇儿啊。”石舜华接道。   太子摇头失笑:“别忘了,四弟妹还怀着孩子。永和宫那位真听你的给四弟留几个秀女,四弟妹准气得吃不下睡不着。”   “就算没有我,那位也会往四弟府里塞人,”石舜华道,“四弟子嗣单薄,如今只有一子一女,据说庶子还病歪歪的,比弘晋以前还严重。四弟妹若是一举得男,那位可能会收敛点。若是生个丫头……”   “听你的意思一定要这样做了?”太子纳闷,“你跟四弟妹不是挺好的吗?像这种事应该拦着点。”   石舜华:“我若是她婆婆,四弟后院就她一个女人,也不会往四弟后院塞人。可妾身不是,只是她二嫂,拦不住德妃,也没立场拦她。既然这样,倒不如顺其自然。”   “怂恿四妃给她们儿子塞人,这叫顺其自然?”太子瞥她一眼,“亏不亏心啊。”   石舜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有算过四弟妹的预产期是在六月,今年七月底选秀的时候四弟妹刚好出月子。   “四弟若是有心,大可依他已有嫡子的理由拒绝德妃。他若不想拒绝,我拦下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我不可能次次都拦住,不然汗阿玛还以为我见不得四弟多子多福呢。”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太子瞥她一眼,听到脚步声倏然住口,随即看到弘晋拉着弘皙进来。   两大两小用了午膳,弘晋和弘皙去睡觉。太子处理政务,石舜华继续给双胞胎做鞋子。   酉时,九皇子走出日精门,看到晋江跑过来,便问:“何事?”   “今儿得了一个牛头和一块牛肉,主子想请各位爷去吃牛头。”晋江道,“已经做好了。”   九皇子挑眉:“牛头?谢谢二嫂,走吧。”扭脸看一眼胤峨,无声地问,牛头有什么好吃的?   十皇子胤峨吃过烤牛头,但没吃过牛头,心里也琢磨,吃牛头是个什么吃法?怀揣着好奇又有点担忧的心情,走进惇本殿东暖阁,一惊:“你们也来了?”   坐在北面罗汉床上的俩小孩站起来,挨个打招呼。   九皇子:“坐下吧。吃什么呢?”   “核桃。”十五皇子端起碟子递给九皇子,“九哥,你吃。”   十六皇子见状,连忙把他的也递给九皇子,“九哥,给你吃。”   “我不吃。”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都住在南三所,九皇子经常能碰见他们,对两人不算陌生,便伸手把站在罗汉床上还没他高的十六皇子捞到怀里,“你俩也是来吃牛头的?”   “牛头好吃。”十五皇子砸吧砸吧嘴,“好香的。”   九皇子好奇,“你俩吃过了?”   “禀报九爷,十五爷和十六夜吃一点牛舌头。”两人的嬷嬷开口。   “牛舌头?!”十一皇子惊讶,“舌头也可以吃?”   “当然可以吃。”石舜华说着话走进来,“九弟,先洗洗,待会儿就上菜。”话音一落,九皇子就看到穿着斗篷的太子往这边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正是弘晋和弘皙。   九皇子一见太子一家大小都来了,放心下来,管他牛舌头能不能吃,只要太子敢吃,他就吃。随即又忍不住担心,他们这么多人一个牛头够吃吗?   随着宫人端上来两盘牛舌头,九皇子不禁瞪大眼:“一个牛舌头有这么多?”   “像鸭舌头那么大一点,孤至于喊你们过来吃牛头?”太子道,“都坐好,别一副没见过世面似的。牛舌头比牛肉好吃。”   “牛板筋也好吃。”弘晋夹一块,“可惜三弟和四弟吃不上了。嫡额娘,给三弟四弟留一点,放在冰块里。”   石舜华:“你三弟四弟这会儿还没到五台山,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放不了那么久。吃好了出去跑几圈,不然晚上睡不着。”   “我吃两块就不吃了。”弘晋伸出手指,“明天吃牛肉包子。”   “还有牛肉包子?”十一皇子也在担心一个牛头不够他们兄弟吃的,可是,三块牛舌头和一块牛肉下肚,十一皇子觉得半饱了,不禁感叹牛肉比羊肉撑人。   石舜华道:“还剩一点牛肉。你们若想吃,明儿早上过来,喝牛肉粉丝汤,吃牛肉包子。不过,你们如果都过来,明天一顿就吃完了,晌午就没得吃了。”   九皇子和十皇子下意识看向太子。   太子头也没抬:“想吃就过来。牛肉虽然不常有,也不是没有。你们以后搁庄子上养几头蒙古奶牛,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杀一头。”   “奶牛不是必须养在蒙古吗?”弘晋好奇地问。   石舜华想笑:“奶牛吃草,咱们这里有奶牛喜欢吃的草就能把奶牛养活。官府不准私杀耕牛,但是奶牛可以。”   “嫡额娘,那咱们也养几头奶牛吧。”弘晋接道。   石舜华:“弘晋喜欢吃牛肉?”见他点头,“我有个主意,回头跟你四叔,七叔,八叔,还有你九叔和十叔商量一下,每家养三头,一家一个月杀一头奶牛,足够吃一年。”   “一年吃不完了。”弘晋掐指一算,“五个叔叔有十五头奶牛欸。这个主意好,九叔,十叔,你们觉得呢?”   九皇子啧一声:“我觉得不怎么样。”   “牛头不好吃?”太子反问。   九皇子呼吸一窒,苦着脸:“太子二哥,不是弟弟小气。宫里那么多人,我杀一头奶牛,得了牛肉能不给汗阿玛和皇祖母吗?假如德母妃想吃,十四弟管我要点,都是亲兄弟,我能收他钱吗?”   “照你这么说,一头牛还真不够分。”太子道。   九皇子:“当然。弟弟又不是你,得了牛肉高兴给谁就给谁。”   “这事搁你确实不好办。”石舜华道,“你们四哥以前说出宫后,置办点什么都要钱,汗阿玛给的养家银子不够用。回头你挑个靠山的庄子,划一块地在庄子上养蒙古牛卖牛奶和牛肉,也能为家里添一笔进项。   “到时候把这事交给管事,自己别掺和,我们想吃就拿钱找管事买。东宫都掏钱买,别人也不好意思不给银钱。这样成吗?”   “成是成,可也得汗阿玛同意才成。”京城还没人养蒙古牛,九皇子有点心动。   石舜华:“杀牛的时候搁庄子外面杀,让周围百姓都看到你们杀的不是耕地的黄牛,而是来自蒙古牛,想必官府就不会管了。”   “官府如果不管,一天杀十头蒙古牛也能卖完。”十一皇子道,“只是九哥去哪儿买蒙古牛?也不知道蒙古牛牛该怎么养啊。”   “这有何难。”石舜华笑道,“你们有四个姐姐嫁到蒙古,瞧着哪个姐姐大方就找哪个姐姐好了。”   “问题是哪个姐姐都不熟啊。”十一皇子话音一落,猛地想到,“九哥,找四姐。”说着,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笑道:“我跟你们四姐没仇。”   “是,你跟她没仇,她也不敢跟您有仇。”十一皇子瞥她一眼,“二嫂,不是弟弟说你,您有时候真的挺会膈应人。”   “想不想试试?”石舜华问。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   九皇子白他一眼,怂货。随即就说:“谢谢二嫂提醒,这事我会好好琢磨琢磨。”   石舜华:“先吃菜,回去慢慢琢磨。”   康熙看到两个大孙子吃饱,便问:“今晚还跟朕睡?”   “是的啊。”弘晏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问,“皇玛法不喜欢我们吗?”   “朕没有。”康熙暗暗运气,“朕怕你俩不喜欢朕,今儿不跟朕睡了。”   弘晏:“我最喜欢皇玛法。”   “我也喜欢。”弘曜起身走到康熙身边,拍拍他的胳膊,“皇玛法别怕,弘曜陪你。”   “弘晏也陪你。”弘晏走到康熙另一边,“嗯,一直到我们回家。” 第102章 四爷得子   翌日下午, 太子从前面回来就跟石舜华说:“孤刚刚收到汗阿玛的信, 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能到五台山。”   “这么快?妾身原本以为至少得八天, 今天才是第六天。”石舜华惊讶, “对了, 弘晏和弘曜乖不乖?”   太子:“汗阿玛信上说他俩很听话。是真乖还是汗阿玛怕咱们担心故意这样说, 只能等他们回来才知道。”   正月二十七日,御辇抵达京城,太子率文武百官出城恭迎圣驾。   午时两刻, 康熙一行到达紫禁城。   康熙回乾清宫,太子带着俩儿子回东宫。甫一到毓庆宫, 弘晏和弘曜就挣开嬷嬷,忙不迭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额娘, 额娘,我们回来啦。”   “想不想额娘?”石舜华放下针线筐,蹲下抱住俩儿子。   “想,很想。”弘晏说着,突然想到,“额娘, 有土仪, 我买的。”   “额娘,我也买了。”弘曜赶忙说, “在五台山买的。”   石舜华很是欣慰:“你俩都是好孩子。有没有闹你们皇玛法?”   “没有。”弘晏想了一下, “额娘, 我们很听话,皇玛法害怕,我还陪他呢。”   弘曜点了点头:“是的。额娘,我们可乖了。”   “等等,你俩说什么?”太子没听明白,“你们皇玛法害怕?害怕什么?”   弘晏:“害怕一个人睡帐篷,叫我和弟弟陪他啊。阿玛,我们昨晚还陪皇玛法呢。”   “你们皇玛法害怕一个人睡?”太子仿佛听到天大笑话。   “等一下。”石舜华问,“你的意思是,你和弘曜一路上都歇在你们皇玛法那儿?”   “是呀。”弘晏道,“额娘,我们没尿床,夜里也没起来尿尿,皇玛法还夸我们呢。”   弘曜点头,表示他哥说得都是真的:“皇玛法还说,还说他最喜欢我和哥。”   “你们皇玛法是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了。”太子听明白,啧一声,“你俩真够可以的。难怪走那么快。”   弘晏不解:“啥叫真够可以?”   “真厉害。”石舜华心中一动,“路上有没有想阿玛和额娘?”   “有,可想了。”弘曜说。   石舜华假装很苦恼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啊。你们皇玛法今年可能还会去蒙古,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蒙古。额娘没见过蒙古大草原,还想让你们替额娘看看蒙古呢。”   “额娘,别哭,我们去找皇玛法。”弘晏摸摸石舜华的脸,仿佛在给她擦眼泪。   石舜华苦着脸:“可是蒙古离这边很远,一走得好几个月,你们如果太想额娘,半路上哭了,额娘会心疼的。”   “我们不哭。”弘晏抿抿嘴,“额娘,你别哭,我们听话。”   石舜华胳膊一痛,抬头看到太子瞪她,回瞪他一眼,继续说:“到时候额娘叫阿筝和阿笛陪你俩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弘晏很开心,“额娘,啥时候去?”   石舜华听太后说下半年跟康熙一起去塞外,具体什么时候石舜华也不知道:“离现在还早,到时候额娘会告诉你们。累不累?去里面歇歇,额娘和阿玛看着你们。”   “累。”一点也不累的弘曜见石舜华指着东次间,立刻改变主意。   石舜华和太子坐在罗汉床边,等两个儿子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回到正堂。   “你刚才什么意思?”太子质问。   石舜华一脸无辜:“没别的意思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妾身先前说过。他俩还没开蒙,又不闹人了,有机会就出去看看,省得以后鼠目寸光。”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的目的是他俩继续歇在汗阿玛帐篷里吧?”太子肯定得问。   石舜华:“爷,有些事说破就没意思了。虽说长嫂如母,妾身真不想以后相看秀女时,选了儿媳妇还得选弟媳妇。”   “弘晏和弘曜才两岁。”太子无语,“你想得太远了。”   石舜华:“弘晋六岁了。十五弟比他小一岁,十六弟比他小了快三岁。弘晋的福晋不可能由惠宜德荣四位选,只能妾身出面。到那时候妾身看好一个秀女,十五弟的生母刚好也喜欢,妾身是让还是不让?”   太子语塞。   “没话说了?”石舜华道,“爷昨天晚上跟妾身说,汗阿玛回来就该封爷的兄弟们,郡王每年俸银五千两,禄米五千斛,贝勒减半。即便都按照两千五来算,从大哥到八弟,单单俸银一年就得一万五。   “如果只给银子,国库养得起。可是给了银子还得给庄子,郡王起码得给两处庄子,贝勒给一处吧。您那么多兄弟,等十六弟,十七弟出宫,京郊还有没有地妾身不知道。但城中一准没他们住的地方。”   “别说的这么吓人。”太子道,“大不了到时候抄几个吃闲饭,又整天惹事生非的宗室,把他们赶去关外。”   石舜华张了张嘴:“抄家?”   “怎么了?”太子问,“給孤的弟弟腾地方,有问题吗?”   石舜华摇了摇头:“没问题。爷的办法好,妾身佩服。”   “孤是觉得弟弟有点多,可是孤能怎么办?只能接受。”太子道,“弘晏和弘曜加在一块四岁,即便日日歇在乾清宫,汗阿玛想给孤添几个弟弟也有的是办法。比如把弘晏和弘曜抱到别处,等天快亮了再把他俩抱回来。”   石舜华点了点头:“爷说得对,妾身没想到这一点。”   “虽然没什么用,汗阿玛真同意带他俩去蒙古,就让他们去吧。”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也替孤看看蒙古大草原。”   石舜华:“去之前给他们种痘?”   “这事你做主。”弘晏和弘曜身体好,太子不担心他俩撑不过去,“准备六个一模一样的贺礼,别太贵重,能拿得出手就行。一旦封赏的圣旨下来,就把贺礼送过去。”   三月份,艳阳高照的一天,梁九功捧着圣旨出了紫禁城去皇子府里宣读圣旨——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   翌日,东宫贺礼送到各郡王、贝勒府中。   小顺子等人一出宫,晋江就把这个消息透漏给王以诚。王以诚跑去康熙跟前邀功,康熙倍感欣慰,一个劲跟梁九功念叨,太子长大了。   太子不想长大,可是弟弟和儿子们催着他一天天成熟。   石舜华原本以为凭胤祉和宫女的那件事,此次封诸皇子,他最多也就是贝勒。万万没想到,他是郡王。挑不出一点错,且没少干实事的胤禛是贝勒。待贺礼送出去,石舜华就去前院东暖阁找太子:“汗阿玛此次封赏是按年龄来的?”   太子:“不是,按照军功。军功这一块,四弟不如老三。去年亲征噶尔丹,八弟若没跟过去,他这次也就是贝子。”   “照您这么说,汗阿玛不生老三的气了?”石舜华问。   太子摇头:“一个记不清长相的宫女,一个亲儿子,那件事又过去那么久了,甭说汗阿玛生气,他早把那事忘了。   “再说了,自从老三被汗阿玛大骂一顿,不敢在汗阿玛面前抖机灵,也不敢再想着跟孤添堵。汗阿玛一直看在眼里,才会封他为郡王。”   “真是便宜他了。”石舜华撇撇嘴,“四弟帮着八旗兵丁脱贫,这么大的事还比不上他那点军功啊。”   太子提醒道:“法子是咱俩琢磨出来的,四弟只是按照汗阿玛的吩咐去做。你若真替四弟不平,改天想过主意帮四弟一把。”   “我必须得想个主意。”石舜华抿抿嘴,“不过,得等四弟妹生下孩子,省得她跟着操心。”   六月十八日,天气闷热,石舜华坐在东院的桃树下乘凉,望着满树桃子,问阿笙:“我记得桃子五月就可以吃了,这两颗桃树上的桃子怎么还没熟?”   “桃子跟桃子不一样。”阿笙道,“去年也是七月初,您忘了?”   “去年结的桃子我只吃半个,早就忘了是什么时候熟的。”石舜华道,“九弟他们几个再来摘桃子,务必跟他们说再摘的只给我留几个酸桃子,明年出宫别想我送他们东西。”   “奴婢一定不会忘记。”阿笙道,“只怕咱们那时候在畅春园,九爷什么时候回宫摘桃子,奴婢也不知道。”阿笙道,“还有东边的葡萄树今年开很多花,估计得结一箩筐葡萄。”   石舜华道:“去跟晋江和孙河讲一声,九弟他们过来,不准他们进来,就说是爷说的。”   “奴才听见了。”晋江走进来,“禀报主子,四爷府来人了。”   石舜华霍然起身:“四弟妹生了?”   “禀报太子妃,福晋生了。”来人进来就说,“是个阿哥。四爷使奴才过来报喜时反复交代奴才,等福晋出了月子叫福晋亲自来谢您。”   “谢我?”石舜华好笑,“我又不是送子观音。回去跟她说,坐月子就像女人第二次投胎,好好坐月子。”   “四福晋这下有子万事足啦。”阿笙替四福晋高兴。   石舜华想到以前四福晋有事没事都来找她,每次找她就说和孩子有关的事,也忍不住笑了:“对了,我忘了问小阿哥怎么样。”   “不用问。”阿笙道,“洗三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洗三我就不去了。”石舜华道,“四弟得嫡子我过去,以后五弟,七弟,八弟得嫡子,我也得过去,一次不去便是厚此薄彼。”   阿笙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石舜华道,“七弟那么老实的人都敢当着弘晋说我偏心,你说呢?”   “福晋说得对。”太子得到消息就回来告诉石舜华,没曾想她已经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回头想见四弟的嫡子,叫四弟妹抱过来你看看。”   石舜华:“洗三礼和满月礼按照大哥的嫡子来?”   “弘晏和弘曜那会儿,四弟妹给的什么,你就还她个差不多的。”太子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她的肚子,“九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石舜华想了想:“我觉得有动静了。”   “什么意思?!”太子惊讶,“你的意思是怀了?来人,快去请太医。”   “等等。”石舜华道,“月底再去请太医。”   太子不解:“为,为什么?” 第103章 太子妃又忙   石舜华:“妾身那个才迟两天, 怕空欢喜一场。再说了, 月份浅太医也诊不出来。”   “你说的是。”太子冷静下来, “有没有不舒服?不对, 你的身体跟旁人不一样, 别人怀孕会吐, 你怀弘晏和弘曜时一次也没吐过。”   石舜华笑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记得呢?”   “那时正好赶上你祖父病逝。”太子道,“你吃了二十七天素, 孤担心你会瘦,可是孤瘦了, 跟孤一样吃的你胖了,这么反常孤想忘也难。”   石舜华:“是呀。但愿这次也能像上次一样。”   六月三十日上午,太医来到惇本殿, 见太子和太子妃在屋里坐着,见了礼,就走到太子身边给太子诊脉。   太子:“先给太子妃看看。”   太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就问:“太子妃有喜了?”   石舜华笑道,“我觉得有了,是不是真的还得劳烦你给看看。”   “不劳烦, 不劳烦。”月底来东宫给太子一家诊脉是康熙定下的规矩, 今儿轮到他,若是能诊出喜脉, 就能得一笔不菲的赏银。想到这点太医也希望太子妃真怀了, “请太子妃把手放在上面。”   石舜华听太医的话, 手放到脉枕上。太子就问:“是不是有喜了?”   “殿下,没这么快。”石舜华颇为无语。   太医:“太子妃,您先别讲话。”   太子倏然闭上嘴,直勾勾盯着太医的脸,一见太医眉开眼笑,不禁跟着笑了:“有了?”   “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有一个多月了。”太医道,“月份浅,太子妃头三个月还需多多注意。”   石舜华:“这点我知道。生弘晏和弘曜时,你们太医院给开的单子我还留着呢。”说着,突然想到,“爷,这事要不要向汗阿玛禀报?”   太子想一下就对太医说,“你先别对外说,等太子妃两个多月了,孤亲自向汗阿玛禀报。”   “下官遵命。”太子是储君,太子妃有喜乃是朝野内外的大喜事,太医理解太子的谨慎。   七月初,太子和石舜华带四个儿子到畅春园避暑,安顿好没几日,一次早朝过后,康熙就问太子:“再过几天秀女就进宫了,保成钟意什么样的,朕跟宜妃说一声。”   太子脸色微变:“儿臣觉得太子妃就挺好。”   “她是不错。”能管住两个古灵精怪的嫡孙,确实不是一般人,这一点康熙承认,“你宫里好几年没添人,真不要了?”   太子:“有件事儿臣本打算月底再向您禀报。弘晏额娘又怀了,月份浅,儿臣怕头几个月出现什么变故——”   “等等,太子妃有喜了?!”康熙猛地起身,“这事好事啊,为何要瞒着朕?哦,你刚才说了。你是因为这个?”   太子:“儿臣怕新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子妃。她上次怀两个,儿臣担心她这次又怀俩,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   “不会又生俩鬼见愁?”康熙脱口而出。   太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两个儿子用一副“你快夸夸我们”的表情说,我们担心皇玛法一个人睡帐篷害怕,陪了皇玛法一路,不禁想笑:“儿臣已有四个儿子,希望这次是个格格。”   “格格好,格格好。”不会霸占他的床铺,长大后还能嫁去蒙古,康熙一个劲点头,“那朕就跟惠妃几个说一声,你宫里不添人了。回头记得跟太子妃说,好好养胎,争取生个格格。”   “儿臣遵命。”太子回到讨源书屋就跟石舜华说,“汗阿玛刚刚跟孤说,叫宜妃给孤挑四名秀女,大选一结束就送进来。”   “什么?!”石舜华大惊失色,“你,你明明,明明答应我——”   太子连忙扶住她:“孤是答应你,但你也说过,若是汗阿玛主动提起这事,你就给孤纳七个八个,还记得这件事吗?你能说出这种话,孤想着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便应下了。”   “爱新觉罗胤礽,你混蛋!”石舜华抬手就朝他身上捶,“我为你生儿育女——”   “只生儿,没育女。”太子提醒道,“两个儿子还是鬼见愁。”   石舜华一顿,抬头一看太子嘴角含笑,“你,你骗我!?”   “孤没骗你。”太子朝她脸上拧一把,“汗阿玛确实说过,但被孤拒绝了。”顿了顿,“胆子不小啊,敢直呼孤的名字。”   石舜华朝他腰上拧一把。   太子痛的倒抽一口气:“谋杀亲夫!”   “我哪敢啊,您可是太子。”石舜华一时心慌忘了听太子的心里话,如今听到太子搁心里嫌弃他不经逗,白他一眼,转身坐下。   太子嗤一声:“孤只是说说你就这么大火气,四弟妹出了月子,府里多了几名秀女,她得多生气?亏得四弟妹有事没事就来找你,把你当成亲嫂子。”   “我想那样做还不是为了您?”石舜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以为我想啊。”   太子:“后宫女人不少,汗阿玛不留人,也挡不住孤的弟弟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冒。你若真有能耐,就去蛊惑那四位别往孤的兄弟府里塞人,他们少生几个孩子,孤将来也少养几个侄子。”   “八弟的侧福晋已经定下了。”石舜华道,“一旦惠母妃见了,只要人长得过得去,大选结束就会嫁过去。”   太子:“侧福晋还是要有的。除了八弟的侧福晋,太子妃,能办到吗?”   “有点难。”石舜华实话实说,“不过可以试试。”   “找谁试试?要不要孤帮忙?”太子问。   “不需要,但不一定能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成孤也不怪你,肚子里的孩子当紧。”   “谢谢爷体谅妾身。”石舜华道,“你把妾身有喜的消息放出去,再使人跟那四位说一声,东宫得添几个伺候孩子的宫女,不过,别忘了告诉她们缠足的宫一律不要。”   “你还记着这茬?”太子不禁扶额,“成,孤去安排。还有啊,太医说你身体很好,但也不能不经心。”   石舜华没好气地哼一声:“你少吓唬我两次,什么事都没有。”   七月二十四日,上午,阳光正好,热得人动一下就汗流浃背。然而,出月子没几天的四福晋来到讨源书屋。   石舜华走到前院,看到坐在堆满冰块的西次间里的四福晋满头大汗,想起太子跟她说的那番话,莫名觉得心虚,有点没脸见四福晋:“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叫四弟跟太子说一声就成了。”   “不亲自过来谢谢二嫂,心里像长草一样。”四福晋满脸笑容,“谢谢二嫂。”   石舜华笑道:“四弟谢过我了。听太子说汗阿玛给孩子起名叫弘晖,弘晖是不是像弘晏小时候那么胖?”   “比弘晏还胖。”四福晋扶着石舜华,“听说二嫂也有了?”   石舜华:“刚查出来,月份浅看不出来。改天把弘晖抱来我看看。”   “天凉快一点就抱他去宫里给你请安。”四福晋盯着石舜华的肚子,“听四爷说您怀的是格格?”   石舜华愣了愣:“才两个月,太医都不知道,四弟怎么知道的?”   “太子二哥说您怀的一定是格格。”四福晋道,“听说怀格格和阿哥不一样,不是因为您觉得和上次不一样?”   石舜华苦笑:“不是的。太子他希望是格格,还说什么有个格格凑成个好字。对了,你有没有去皇祖母那里?”   “我一出月子就去宫里给额娘请安。还没来得及去皇祖母那里。”四福晋道,“二嫂,咱们一起过去?”   石舜华也正找机会去太后那里一趟,但天气太热,懒得出去就拖到大选开始:“阿笙,阿笛,带上弘晏和弘曜。”   “弘晏和弘曜好像又长高了。”四福晋看到两个小孩从不远处的大树下跑过来,不禁感慨,“长得真快。”   石舜华:“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三年不见,你都不敢认他们。咱们快去吧,再耽搁就晌午了。”   天气太热,太后窝在殿内无聊,石舜华和四福晋到的时候,老太后正跟嬷嬷和五公主玩马吊牌。   两个嬷嬷连忙起身把位子让给石舜华和四福晋。   四福晋推脱:“我不会玩,在一旁看着就好。”   “四婶,我会玩啊。”弘晏开口说。   石舜华朝他脑门上拍一下:“这是大人的游戏,你俩一边玩去。”   “玩去就玩去。”弘晏瘪瘪嘴。   太后见他这样忍俊不禁,吩咐嬷嬷把好吃的都拿出来。   小哥俩一听好吃的,立马不缠着他们额娘了。   石舜华对四福晋说:“我教你。”看到面前嬷嬷留下的几个铜板,“把这个收起来。”随即问阿笙,“带钱了吗?”   阿笙身上有个荷包:“只有一点。”   石舜华:“再回去拿点。四弟妹,输了算过我的,赢了算你的。”   “哎,这个好。”太后跟嬷嬷玩马吊,不敢玩太大。毕竟嬷嬷月钱不多,还得留着以后养老,便把银子全换成铜板,每次一文,一百文能玩上一天,“四福晋快坐下,你二嫂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你不会玩,正好接济一下我们穷人。”   石舜华瞥太后一眼:“皇祖母,别听她的,她跟你客气呢。你这么一说,她得把咱们的银子全赢回去。”   “二嫂,我真不会。”四福晋只认识马吊牌,知道怎么玩的,但是她一次也没玩过。   五公主笑道:“正因为你不会才叫你玩。四嫂,趁着天还没晌午,让我赢个发簪钱。”   石舜华:“坐吧。皇祖母,听说秀女都进宫了,后天开始选?”   “哀家也听说了。”太后道,“你们宫里不添人?”   “暂时不添人,选宫女的时候再添。”石舜华道,“已经请宜母妃帮忙留意。”   太后好奇地问:“还不要缠足的宫女?”   “我瞧见缠足的宫女走路扭扭捏捏,拎着水颤颤巍巍的就不喜欢。”石舜华皱眉道,“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太子妃作践她呢。”   四福晋:“我也不喜欢。听四爷说他封了贝勒爷,内务府会拨给我们几个使唤的人,有太监有嬷嬷还有宫女,二嫂,我也想跟内务府说不要缠足的人。”   “说啊。”石舜华道。   “内务府会不会嫌我多事?”四福晋担忧。   石舜华:“肯定会嫌你多事。不过,他们若是敢表现出不耐,叫四弟收拾他们。四弟如今是贝勒爷,连挑几个合心意的奴才的权利都没有,叫汗阿玛把他的贝勒爷收回去。以后贝勒爷的俸禄由我出。”   “四福晋,听见没?”太后最喜欢太子妃这一点——大方,“你是主子,宫女太监都是奴才,别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奴才伺候,他日进你府里,把人打死了内务府也不好说什么。”   五公主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石舜华,心中一颤,“内务府的人,打死不太好吧?”   “又不是无缘无故把人打死。”石舜华道,“五妹,输了,给钱。”   五公主一边数铜板一边问:“二嫂,如果我很不喜欢一个奴才,她又没犯过什么大错,我又不想看到她,该怎么办?”   “那就让她犯错啊。”石舜华道,“汗阿玛有没有赏过你什么东西?”五公主点了点头,“那东西扔她房里,然后再使人搜出来就成了。”   “啊?那是栽赃啊。”五公主惊讶道。   石舜华:“但你也没要他的命,只是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人赶出去公主所,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可她的名声毁了。”五公主说。   太后摇头叹气:“小五啊,怎么那么傻呢。别看哀家不过问后宫的事,也知道能进公主所当差的人都有点门路。有路子的人,只要你不深究,她不在你那里也会去别处,不会就此回家。”   “皇祖母说得对。”五公主醒悟,“谢谢二嫂提点。”   石舜华道:“别提点了,你又输了。五妹,再一心二用,可别怪二嫂手下不留情。对了,四弟妹,你们府里进人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四福晋如今有子万事足,不像以往那般在意,石舜华不提起她差点忘了,“我听额娘的。”   石舜华:“德母妃若是给四弟挑两个人,你还真就把人带回去?”   “不然呢?”四福晋问。   五公主张了张嘴,想到她额娘跟她这个厉害的二嫂不对付,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有什么好犹豫的,直说四弟不喜欢就成了。”石舜华道,“你刚给四弟生个嫡子,四弟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皇太后看了看神态轻松的石舜华,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四福晋,越看越觉得四福晋可怜,心里不落忍,想了想:“不想要就不要,你们府里的女人也不少。老四要是不同意,叫你二嫂收拾他,多大点事啊,别一副要哭的样子。”   五公主跟四福晋感情一般,可是一想到四福晋给她生个大侄子,就跟着说:“回头我跟额娘讲一声,大侄子还小,您得照顾他,别弄那么多女人烦你。”   “谢谢五妹。”四福晋一喜,“你回头就使人去跟额娘说一声啊。”   五公主:“放心。不过,别全指望我,四哥脾气倔,秀女里面若是有他钟意的,额娘也拦不住。”   四福晋转头望着太子妃:“二嫂……”   “我回去跟太子说,改天叫四弟过来用饭,我说说他。你们府里本来就不宽裕,如今又添了弘晖,再添几个秀女,又得再添伺候的人。”石舜华道,“一次添这么多人,四弟若是没封贝勒,你们府里指不定还得找国库借钱度日。”   “这么严重?”五公主诧异道,“四哥是皇子欸。”   石舜华:“汗阿玛生的儿子太多,兄弟们过生时,兄弟家添丁,兄弟娶亲,搬家,单单兄弟家这些事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更何况还有亲戚家的事。听说,大嫂都愁生病了。”   “大福晋又病了?”太后忙问。   石舜华幸灾乐祸道:“忘了听谁说一句。好像还说惠母妃嫌大哥的四女一子都是大嫂生的,府里几个妾连个怀孕的都没有,对大嫂很是不满,打算给大哥选几个人。惠母妃真这么做,大嫂估计又得气生病。”   “你以前说大福晋太着急生孩子,对身子不好,哀家觉得你故意说大福晋生不出儿子。”太后道,“大福晋不听你的,着急生了儿子,孩子身子弱,她也像老了五六岁。其实大福晋才比你大两三岁,如今你俩站在一块,说是母女也有人信。”   “也是惠母妃催的。”石舜华道,“弘晏的福晋要是生不出儿子,我就不催他福晋。等她过了三十五岁还生不出来,就给弘晏娶两个侧福晋,再纳几个庶福晋。省得把他福晋逼急了,孩子没生出来,人再没了。”   “不,不会吧?”五公主手一哆嗦,打眼一看,“我好像又输了?”   石舜华本想听五公主的心里话,把她的银子全部赢走,可还没等她出手,五公主就给她送钱:“给钱吧,没了先欠着,回头送我那里去。”顿了顿,“凭大嫂那三天两头生病,真不是我看她笑话,长不了。”   “弘晖洗三时,大嫂有过去。”四福晋道,“大嫂的脸色很差,比二嫂的肤色还黄。大嫂以前的脸色可白了。她笑着跟我说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快赶上额娘了。我以前觉得大哥对大嫂很好,大嫂的日子应该比二嫂还舒心,毕竟她府里没有庶子庶女。”   石舜华:“惠母妃的功劳啊。还有三弟妹,听说过些日子就生了。三年抱俩,荣妃也没少给她添堵。”   “她们这是怎么想的?”五公主好奇,“是不是当婆婆的都喜欢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二嫂,你说如果我以后嫁人,婆婆敢不敢往额驸房里塞人?”   石舜华:“你和额驸不住一块,塞不塞人你知道吗?”   五公主一窒。   石舜华听到太后心里很担心她看着长大的五公主,眼皮一跳:“额驸家若诚心隐瞒,孩子生出来你也不知道。”   “他敢!?”太后一拍桌子。   石舜华吓一跳:“皇祖母,您别气,额驸家不敢,我不过是顺着五妹的话说。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二嫂,我说的,婆婆是不是都喜欢给儿子纳妾。”五公主说。   石舜华:“也不是,像我就不是。还有你二哥,他就觉得如嫡子有出息,一两个就足够了。庶子没出息,生再多都没用。太医刚查出我有身孕,你二哥就希望我这胎是格格。”   “对,二嫂才两个月,太子二哥就跟你四哥说二嫂这胎怀的一定是格格。”四福晋说着,不好意思道,“害得我刚才一见着二嫂就问她怀的是不是格格。”   “太子这么说?”太后不信,可四福晋的表情不像作假,“太子妃,回头皇上给小五选额驸,你跟太子说,请他帮忙看看。”   石舜华愣了愣,不禁腹诽,太后对五公主的事可真上心:“选额驸这么大的事,汗阿玛会跟太子说这事。五妹啊,刚才答应你四嫂的事,你可得上点心。不能我这边把你四哥劝住,你额娘那边扯我后腿,弄的我在你四哥和二哥面前里外不是人。”   五公主笑道:“必须的。二嫂,四嫂,你们放心吧。”   “别提我。”石舜华道,“你额娘若是知道我帮着你四嫂,她就算不挑秀女,也会挑几个相貌齐整的宫女给你四哥送过去。”   五公主一窒,尴尬道:“我知道您和额娘之间的恩怨。我绝不提你,也不提四嫂,就说弘晖侄儿小,四哥府上人多口杂,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吓着弘晖侄儿。”   “不错,就这么说。”石舜华道,“说起弘晖侄儿,如今只有成亲多年的五弟没有嫡子了。”   “太子妃不说哀家真没注意。”太后猛地想到,“以前老五跟哀家说他又有儿子,哀家只顾高兴就没留意是谁生的。现在这么一想想,连嫡女都没有。”   “五弟不喜欢他的嫡福晋?”石舜华问。   太后摇头:“老五的福晋挺好,哀家觉得不像不喜欢。”   “皇祖母,我知道因为什么。”四福晋道,“我听说五弟一进门就被几个侧福晋勾走,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着五弟妹一面。弘晖满月时,五弟妹去看我,眼巴巴盯着弘晖,我都怕她把弘晖抱走。”   “五哥怎么可以这样?”五公主皱眉,“就算再喜欢侧福晋,也不能越过嫡福晋啊。”   “怎么不能?不是有个隆科多么。”石舜华笑吟吟地说。   太后一看石舜华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皱眉:“太子妃,你别乱讲,老五和隆科多不一样。”   “嗯,您说不一样就不一样。”石舜华道。   太后噎住,还能不能聊天了?! 第104章 启程塞外   石舜华“扑哧”笑喷:“皇祖母, 真不是孙媳故意噎您。我见过五弟妹几次,看起来不像有病的人。她嫁给五弟也有好几年了,按理说无论阿哥还是格格,也该生一个了。   “可是, 确实没有。至于五弟是不是第二个隆科多,我在宫里不知道,四弟妹离五弟妹近,四弟妹, 你来说说。”   四福晋下意识看太后一眼。   太后:“老四福晋, 知道什么尽管说。老五敢宠妾灭妻, 哀家饶不了他!”   “皇祖母, 您别为难四嫂了。”五公主道,“赶明儿传到宜母妃或者五哥耳朵里,他们会觉得四嫂多管闲事。如果被我额娘知道了, 她也会数落四嫂。”   太后给心腹嬷嬷使个眼色:“哀家的人不敢乱说。四福晋,你说吧。”   “隆科多的事我听娘家嫂子说起过,他以前由着那个李四儿作践他妻子。”四福晋道,“五弟妹没由着侧福晋作践五弟妹, 但五弟不喜欢五弟妹,凭这一点侧福晋就不会尊重五弟妹。   “五弟又不去她房里,侧福晋不把她放在眼里,空有嫡福晋的名头, 活的还不如侧福晋, 五弟也没比隆科多好多少。皇祖母, 您叫孙媳说的啊。”   太后问:“你怎么知道老五不去他福晋房里?”   “如果五弟去了,五弟妹一直没怀上孩子,那就是五弟妹有病。”四福晋说。   太后一窒,莫名想到她自己,她之所以没孩子便是因为先帝偶尔去她房里也是倒头就睡,不禁同情五福晋:“来人,去宣五贝勒。”   “皇祖母,晌午了。”石舜华提醒道。   太后看了看琉璃窗外的太阳:“下午再去宣他。”   石舜华:“皇祖母,五弟下午过来了,您怎么跟他说?”   “这……哀家还没想好。”太后说着,一顿,“可他连个嫡子都没有……宜妃怎么当娘的,也不知道说说他。”   石舜华真不想说:“皇祖母,五弟跟您亲。”   太后心里很受用:“跟哀家再亲宜妃也是他亲娘,该说的还是得说。”说着,顿了顿,“太子妃,你主意多,你觉得哀家该怎么说?”   “这个……今年选秀,你跟宜母妃说一声,别给五弟选人了。”石舜华道,“回头您见着五弟就跟五弟说,他如今没有嫡子也没有嫡女,外面都在传他是不是想学隆科多打算宠妾灭妻。嗯,先就说这么多。您说的太多,五弟心里觉得烦,回到府里更加远着五弟妹。”   “哀家知道。”太后道,“以前太皇太后在时,她老人家说落哀家,哀家也觉得烦。”   “额娘,我困了。”弘曜跑过来。   太后扭头看到弘晏揉着眼睛往这边来,想必真困了:“太子妃,你们回吧。”   “孙媳告退。”石舜华道,“您哪天想他俩了,孙媳再把他俩送来。”   “去吧,去吧,弘曜快睡着了。”太后道。   五公主送石舜华和四福晋到门口,回来就跟太后说:“皇祖母,汗阿玛来给您请安时,您跟汗阿玛说给我选额驸的时候务必打听清楚,婆婆喜不喜欢往儿子房里塞人。如果都喜欢,我就嫁去蒙古。”   皇太后正担心五贝勒“宠妾灭妻”,和隆科多一样沦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点了点头,很是敷衍,“哀家知道了。”   “二嫂,您觉得五妹会帮我跟德母妃说嘛?”四福晋担忧道。   石舜华:“五妹还指望汗阿玛给她挑额驸的时候,太子帮一把的,她会帮你的。”   “谢谢二嫂。”四福晋一喜,“下次选秀还能用这个法子就好了。”   石舜华笑道:“那你算好日子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四福晋把石舜华的话当成圣旨,石舜华交代她好好坐月子,四福晋坐月子期间,每天跟儿子大眼瞪小眼,胤禛的妾翻天作地她也不管。如今气色比她刚知道自己怀孕时还好,“我的身体好,倒是可以再生一个。二嫂,您这次怀孕是不是算过?”   “没有。”石舜华道,“我去年跟你一起拜佛时就准备好了,可是孩子一直不来。太子还担心我不能生了。没曾想她突然来了。等她明年出生,弘晏和弘曜也三周岁了,不用我每天盯着他俩倒也刚刚好。”   四福晋羡慕:“小侄女这么会挑日子,以后也是个有福的。”   “皇家的女孩都有福。”石舜华道,“有福得惜福,以后的日子才能顺从。”   四福晋“嗯”一声,表示赞同:“二嫂,我改天再来看你,你慢点啊。”   “没事,你回吧。”石舜华回到讨源书屋就吩咐宫人打水洗澡。   太子跟进去:“你跟皇祖母聊什么聊到现在?孤还以为你晌午不回来了。”   “您交代妾身的事啊。”石舜华大概说一遍,“妾身尽全力了,能不能阻止那四位往她们儿子后院塞人,只能看天意。”   太子:“听你刚才那么一说,四弟那里倒是没问题。德妃不提,以四弟的脾气他不会找德妃要人。五妹的事说晚了,她的额驸已经圈定了。”   “什么?”石舜华猛地停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五妹还小,汗阿玛打算过两年再跟她说。”太子道,“洗好了就赶紧擦擦上来,别着凉了。”   石舜华接过阿笛递来的直裰:“是谁?”   “佟国维的孙子。”太子说。   石舜华:“那不就是隆科多的侄子?不行,不行,佟家的男人不行。”   “这话切莫让汗阿玛听见。”太子往外面看了看,没有人,顿时放心下来,“汗阿玛很喜欢他的表侄子。”   石舜华舔了舔有点干的嘴角:“确实不行。万一出个隆科多怎么办?”   “他敢!?”太子勃然大怒。   石舜华拉住他的胳膊,“您别冲妾身吼啊,他碍于公主的身份不敢,要是像五弟那样漠视五弟妹,您又能把额驸怎么着?脱光了送到五妹床上啊。”   太子一窒:“你这张嘴,是真没个把门的。”   “你的嘴巴严,这么大的事也能瞒得住。”石舜华白他一眼,“爷,要不您叫四弟去查查那个佟家人,查不出问题我就跟五妹说,汗阿玛给她选个良人。要是查出问题来,反正还没对外公布,直接退了好了。”   太子扶着石舜华坐下:“汗阿玛已经派人查过,四弟再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那不见得。”石舜华道,“刘不语还是巡查御史呢,不就查出圈养娈女。”   太子眉心一跳:“刘不语的事谁查出来的?”   “是——”石舜华猛地抬起头,“这事是您跟妾身说的啊。”   太子冷笑:“编,继续编。”   “本来就是您跟妾身说的。”石舜华道。   太子:“孤从来没说过谁查刘不语,只说刘不语被参是石家做的。爱妃,你怎么知道有人查刘不语?是你叫你二哥查的吧。”肯定得问。   石舜华瘪瘪嘴:“错了,是四弟查的。”   “四弟?”太子诧异,“什么时候?”   石舜华:“刘不语参妾身,您被汗阿玛留下来,四弟怕我担心跑来给我报信,我托四弟查的。查了好久才查出来。”   “难怪你刚才提到老四。”太子明白了,“还叫四弟查过谁?”   石舜华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只有那一次。爷,不用查出大问题,有隆科多在前,查出一点小毛病能跟隆科多扯到一块就成了。”   太子叹了一口气:“你呀,会给孤找事。姑且试试吧。但是你别抱希望,汗阿玛已跟佟国维通过气了。”   “他自己的孙子行为不端,通过气又怎么。”石舜华道:“没得明知道是火炕,还把金枝玉叶推火坑里。”   太子啧一声:“听你的意思佟家的小子一定有问题?”   “五妹今年十五岁。”石舜华道,“佟家那位至少也得有十六七岁。这么大的后生没几个通房,妾身可不信。五妹嫁过去跟他过日子,跟四弟说着重查他房里的事。”   太子:“孤知道。记得跟你那俩鬼见愁儿子说一声,汗阿玛过几天就去塞外。皇祖母、十三弟和十四弟都会去。”   “十三弟跟过去?”石舜华一喜,“妾身不担心他俩了。阿笙,快去跟弘晏和弘曜的嬷嬷说,给他俩收拾行李,塞外风大,比京城冷,多准备些衣裳。”   七月二十六日,上午,得知太后不日便去塞外的五公主搬回紫禁城,到公主所都没歇息就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当天下午,弘晏和弘曜手拉着手,前往康熙住的清溪书屋。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奴才请安的声音,抬头一看,笑道:“你俩怎么来了?”   “皇玛法,十三叔说,他去塞外看牛马。”弘晏翻过门槛,“皇玛法,我也想去。”   弘曜跟着说:“皇玛法,你带我去好不好?”   “塞外离京城很远。”康熙张嘴想说不好,话到嘴边意识到这两个小家伙根本不怕他,“一走三个月,九十天见不到你额娘和阿玛,你们会想他们。”   弘曜摇了摇头:“有皇太太,有十三叔,有十四叔,我们不想。”   “阿玛,额娘没去过塞外。”弘晏跑到康熙跟前,扒着他的大腿,仰头说,“皇玛法,我是替阿玛去塞外。”   弘曜跑到另一边,抱住康熙的胳膊:“皇玛法,我替额娘去塞外。”   弘晏:“皇玛法,你就带我去吧。”   弘曜:“皇玛法,弘曜可喜欢你了,你也带我去吧。”   “皇玛法,求求你了。”弘晏说,   弘曜问:“皇玛法,你不喜欢我了吗?” 第105章 皇子不易   康熙一个头两个大:“停停停, 你俩都别说了,朕没说不带你们去。”   “啊?”弘晏一喜,“谢谢皇玛法。”   弘曜咧嘴笑道:“谢谢皇玛法。”抱着康熙的胳膊晃呀晃,“皇玛法最最好了, 弘曜最喜欢最喜欢皇玛法。皇玛法,我去告诉阿玛。”   “弟,等等我啦。”弘晏连忙跟上。   康熙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两个嫡孙利落的翻过高高的门槛, 一溜烟跑没影了。   “皇上……”梁九功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喃喃道, “您没说要带两位阿哥去塞外啊。”   康熙张了张嘴, 接道:“朕也没说不带他们去。”   “可是您没说不表示就带两位阿哥去啊。”梁九功道。   康熙扭头看向梁九功:“弘晏和弘曜下次过来,你跟他们这么说。”   “不不不……”梁九功连连摇头,“两位阿哥你一句我一句, 能把奴才的脑袋说成浆糊。”一顿,又忍不住说,“皇上,奴才记得太子小时候不这样啊。”   康熙长叹一口气:“你没记错, 保成小时候很乖,三个他也没有一个弘晏会缠人。”   “那就是像太子妃。”梁九功说。   康熙:“朕也觉得像太子妃,可没听说太子妃这么难缠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梁九功脱口而出。   康熙一窒:“对了,你记得跟他俩说, 十三或者太后害怕一个人住帐篷, 打发他俩去陪十三或者太后。””   “额娘, 额娘,皇玛法答应啦。”弘晏跑进来。   弘曜先一步扑到石舜华怀里,兴奋地说:“额娘,我要去塞外啦。”   “你们怎么跟皇玛法说的?”石舜华好奇地问。   弘晏:“按照额娘教的啊,皇玛法不同意,一直求一直求皇玛法。”   “额娘,还有我,我问皇玛法,是不是不喜欢弘曜了,皇玛法就同意了。”弘曜一脸“快夸我”的模样,“额娘,我聪明吧?”   “聪明,你俩都很厉害。”石舜华道,“塞外离京城很远,这一路可能会遇到坏人,但你们俩别怕,一定要记住你们皇玛法最大,最厉害,坏人也怕你们皇玛法。”   弘晏:“额娘,我知道,有事就去找皇玛法。”   “没事也去找皇玛法。”弘曜道,“跟皇玛法睡,睡着了也不怕被坏人抱走。”   石舜华笑道:“对的。你们皇太太年龄大,坏人来了她打不过。你们十三叔和十四叔年龄还小,都不如你们皇玛法厉害。”   “额娘,我们记住啦。”弘晏道,“额娘,我会给你带土仪的。”   “额娘,你别哭,我替你看大草原。”弘曜仰头道,“额娘,你在家要好好照顾小妹妹啊。”   石舜华:“别担心额娘,也别让阿玛和额娘担心。”   “主子,您放心,奴婢会照看好两位小主子。”阿笛扶着石舜华站起来。   石舜华示意阿笛把他俩抱椅子上,“弘晏,弘曜,皇玛法不在你们身边时,阿笛和阿筝保护你俩,要听阿笛和阿筝的话。   “阿笛,他俩跟皇上在一块时,你就在帐外守着。他俩年龄小,跟汗阿玛说什么,汗阿玛都不好意思生气。汗阿玛若是看见你,一准叫你哄他俩。”   康熙走的当天,太子和石舜华搬回紫禁城,大选也结束了。   不知太后怎么跟宜妃说的,宜妃没给五贝勒添人,也没给九皇子和十皇子挑伺候的人。石舜华心下好奇,令宫人把熟了的葡萄全摘下来,邀留京的皇子们过来吃葡萄。   十一皇子经常去东宫东院找弘晋玩儿,也是最先知道东院有颗葡萄树的皇子。十一皇子原本以为东院种果树是因为寓意好,没成想桃树上结的桃子足足有半斤重。葡萄熟了也全是紫红色,一看就特别甜。十一皇子到东宫见着石舜华就问:“二嫂,你在哪儿买的葡萄树?”   “内务府的工匠买的,我也不知道。”石舜华笑问,“你也想种?你过两年就出宫了,种下也吃不上。”   九皇子吐掉葡萄皮,就问:“太子二哥没跟你说?”   “说什么?”石舜华没听明白。   九皇子:“我的府邸跟八哥的府邸相邻,这事您知道?内务府给我选地的时候,八哥那边空的宅子太小,另一边又是五叔的亲王府,没办法往两边扩就只能往后拓,这才把我的府邸修建好。”   “为什么不重新找一块地?”石舜华问。   九皇子苦笑:“您不知道,本来没法往后扩,内务府找到后面那家人,跟对方商量把去年抄的一个内务府管事的宅子给那家人,这才把地方腾出来。   “十弟的宅子也是内务府找人换的,换了两处相邻的院子修成一处皇子府。十一弟出去只能住海拉逊的宅子。但海拉逊的宅子足矣当亲王府,推倒重新盖又太费钱,听汗阿玛的意思叫十一弟在宫里多住几年。”   石舜华不敢置信:“前些日子我还跟你二哥说,等十五弟,十六弟分府时,城内可能没地方住了,合着已经被你俩赶上了?”   “我也没想到。”十皇子胤峨道,“早知道这样就在宫里多住两年,婚事往后推几年,有太子二哥二十一岁才成婚在前,我将来的岳丈家也不好说什么。”   九皇子:“我已经跟额娘说了,过几年再成婚。对了,二嫂,您怎么想起跟二哥说起分府的事?”   “你们兄弟太多。”石舜华道。   九皇子一窒:“……二哥怎么说的?”   “你二哥说过几年抄几个惹事生非的宗室,把人赶去关外,给你们腾地方。”石舜华道,“如今看来现在就可以这样做了。”   十一皇子“扑哧”笑出声:“太子二哥这个主意好。二嫂,您回头跟二哥说说就这么办。”   “我后来想了想,也不用这么做。”石舜华道,“京城那些降爵的,比如亲王降郡王,郡王降贝勒,这些人是不是还住亲王府或者郡王府?”   九皇子:“这些人几乎都是宗室,他们不搬出去,礼部和内务府也不好撵人。”   “但是他们确实违制了,对吧?”石舜华道,“十一弟若真想早点搬出去,省得在宫里束手束脚,就请你舅舅出面上奏汗阿玛,九弟再去汗阿玛面前说说你的府邸小,从外面看根本不像皇子府邸,汗阿玛一心疼你俩,准令礼部严查这事。”   十一皇子一喜,继而一想:“二嫂,我还是觉得二哥的法子更好,一劳永逸。”   “你们二哥是储君,不是君。”石舜华道,“八旗兵丁在京吃不上饭,关外的黑土地多得没人种,汗阿玛令各旗给那些兵丁建房,都没说把人迁到关外。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赶去关外,这事在汗阿玛那里行不通。”   “可是有些事不忍心也得做。”十二皇子道,“二嫂,我早几天去看给苏麻姑姑请安,她说起你不用缠足的宫女。当时我跟苏麻姑姑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铁了心不用缠足宫女,民间缠足的女子可能会因为你嫁不出去,这事您做的有点太那个。   “二嫂,您别生气,我还没说完。苏麻姑姑说这事如果只看眼前,是会影响到缠足的女子。假如从今年开始,民间女子不再缠足,您这是救了全天下的女子。”   “别把我说的那么厉害。”石舜华道,“我的确不喜欢缠足的宫女。”   十二皇子:“不,二嫂,弟弟的意思凡事都有两面,好的改变,利远远大于弊。”   “不事生产的八旗子弟赶去关外这件事,只要汗阿玛在位,你二哥就不能办。”石舜华道,“他今天对宗室,八旗子弟出手,明天可能就会被弹劾,被废。正因为这样你二哥才说过些年。”   九皇子撇撇嘴:“汗阿玛如今越来越没有当年削三藩,收台湾的气魄。”   “汗阿玛年龄大了。”石舜华道,“汗阿玛若年轻二十岁,去年四妹的嫁妆那件事,身为内务府总管海拉逊不死也会死在被流放的路上,不可能把他一人关在牢里,把他的家人干出城就了事。”   “不说汗阿玛了,说起他我就来气。”九皇子拿一串葡萄,“四哥出宫早,他的府邸有东院西院,我的府邸只有你们惇本殿这么宽。幸亏是三进院,否则我以后都不敢生孩子。”   石舜华笑道:“五叔的年龄不小了,等他去后他儿子不搬出亲王府,就得把亲王府一分为二改成贝勒或者贝子府。你管汗阿玛把另一半要来,重新扩建不就成了。”   “到那时还得我自己出银子。”九皇子瘪瘪嘴道。   石舜华:“这也没办法,谁让你们兄弟多呢。像我们宫里,只有四个阿哥,将来随便划一块地就够了。”   “二嫂,你肚子还有一个。”十一皇子提醒道。   石舜华:“我肚子里的是丫头,即便将来给她建公主府,一处阔五间的两进院足够了。”   “二嫂,今年东宫没添人,不会是太子二哥怕庶福晋生太多,将来养不起吧?”十二皇子突然开口。   石舜华道:“猜对了。十五弟和弘晋差不多大,十六弟和弘皙差不多大,到时候他们四个出宫,要是只有两处地方,你们说你们二哥是给他弟弟呢,还是给他儿子呢?”   四位皇子一窒,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兄弟很多。   石舜华:“九弟,你二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女人了,宜母妃今年怎么没在秀女中给你挑几个?”   “二嫂,我知道,额娘怕九哥跟五哥一样不喜欢嫡福晋。”十一皇子道,“额娘说,九哥大婚后再给九哥挑两个侧福晋。”   九皇子白他一眼:“就你话多!”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十一皇子笑嘻嘻道。   石舜华明白了:“宜母妃数落五弟了?”   “不是说落,额娘骂五哥一顿。”十一皇子道,“不过,五哥做事确实不像样,整天歇在侧福晋房里,简直把五嫂的脸踩在地上。”   石舜华:“你们五嫂脾气好。换成你们八嫂,不知道该打多少次了。”   “说起八嫂,汗阿玛和皇祖母得十一月才能回来,八哥大婚那日,您和太子二哥得过去吧?”九皇子问。   石舜华:“无圣旨,后妃不能出宫,惠母妃和卫氏出不去,只能我和太子过去。八弟妹的脾气跟纳兰明珠的夫人差不多,八弟娶了两个侧福晋,她有没有在家闹?”   “不知道。”九皇子道,“安亲王府的老太太是索额图的妹妹,二嫂想知道叫索额图的夫人去安亲王府看看呗。八哥也知道该怎么应付八嫂。”   “你八哥是贝勒爷,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想怎么应付怎么应付。”石舜华道,“你八哥若是怕你八嫂的几个舅舅护短,回头查违制就从安亲王府开始查。   “宗室没几个干净的,一查一个准。到时候就不是她跟你八哥闹,而是求你八哥放过安亲王府。”   “二嫂,汗阿玛叫八哥娶安亲王的外孙女,是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九皇子道,“查安亲王一脉不合适。”   “违制和安抚不冲突。”石舜华道,“再说了,又不是只查安亲王,违制的宗室都递上去。汗阿玛若是不管,你们几个就去汗阿玛面前哭诉,亲儿子还不如外人——坏了,你们二哥回来了,待会儿你二哥问咱们聊什么,就说在聊弘晏和弘曜有没有捣蛋,或者秀女的事。”   九皇子回头一看,太子越走越近,扑哧笑喷:“你这么怕二哥?”   “你不怕?!”石舜华问。 第106章 八爷大婚   太子跨步进来:“说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九弟的笑声。”   九皇子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说秀女的事。”石舜华道, “五弟被宜母妃骂一顿,九弟笑五弟呢。”   太子听不见人的心声,不疑有他:“五弟是该骂。娶个嫡福晋回家供着,整个爱新觉罗家也没他那样的。幸亏他是孤的弟弟, 他若是孤的儿子,孤把他的腿打折!”   “阿玛,你要打断谁的腿?”弘晋出现在门口。   石舜华冲弘晋招了招手:“放学了?你阿玛说你长大以后,若是敢像你五叔一样宠妾灭妻, 就打断你的腿。”   “啊?宠妾灭妻不是隆科多?”弘晋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变成五叔了?”   石舜华:“你五叔虽然没有隆科多过分, 但也差不多。”   “五叔太过分了。”弘晋皱眉, “九叔,你得好好说说五叔,宠妾灭妻会被外人笑话家里没规矩的。”   九皇子点了点头:“我一定好好说落他。”   “九叔今天在我们家用饭?”弘晋问。   九皇子挑眉:“不欢迎?还是又想说你们家没钱, 管不起我一顿饭?”   “当然不是。”石舜华接过话茬,“弘晋只是随口一问,弘晋,对不对?”   弘晋这次确实没别的意思, “咦,这么多葡萄?嫡额娘,你把葡萄全摘掉了?怎么不给三弟和四弟留一点?”   “京城下大雪的时候他们才能回来,葡萄放不来那么久。”石舜华道, “记得带点去国子监, 分给同窗吃。”   弘晋摇了摇头:“咱家葡萄不多, 不给他们吃。”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九皇子啧一声,“还没你阿玛大方。”   太子白他一眼:“你其实想说他比孤还小气吧。对了,今年三弟、四弟、五弟和七弟府里都没进人,汗阿玛怎么也没留人?九弟,宜母妃有没有说因为什么?”   十一皇子:“太子二哥别问九哥,他不知道,我知道为什么。选秀跟汗阿玛去塞外离得近太近,我额娘和那几位母妃得知汗阿玛不打算带她们,准备带几个庶妃出去,怕长此以往下去汗阿玛眼里只有年轻庶妃,就跟汗阿玛说这次秀女不行。”   “汗阿玛信了?”太子问。   十一皇子:“汗阿玛当时在畅春园,又没见过秀女,不相信也不行啊。听我额娘说,惠母妃跟汗阿玛说,最好的两个秀女是给八哥留的侧福晋,估计汗阿玛不好意思跟八哥争,就没多问。”   “原来是这么回事。”太子看石舜华一眼,“听你二嫂说惠母妃嫌大哥如今只有一个嫡子,怎么也没给大哥挑两个侧福晋?”   十二皇子:“选秀那几天大嫂病了,惠母妃不好思给她添堵。三嫂快生了,荣母妃怕新人到三哥府上气着三嫂,也就没给三哥挑人。我听苏麻姑姑讲的。”   太子:“大嫂那个身体根本用不着别人给他添堵。”   “不是大嫂小心眼。我额娘说,大嫂生孩子生的太着急了。”十一皇子道,“早几年一年一个,连着失望四次,好好的人也经不起这种打击。”   太子:“你二嫂就不会。”   “所以她不是太子妃。”九皇子笑道。   太子一窒,轻笑道:“吃饭,吃了饭你们去歇息。弘晋,你在这边吃。”   “好的。”弘晋往四周看了看,“嫡额娘,弘皙呢?”   石舜华:“你九叔他们过来的时候,我见弘皙趴在屋里睡觉,这会儿可能还没醒。”   “懒猪。”弘晋撇了撇嘴,“十一叔,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想好怎么办了?”   十一皇子想问什么事,猛地想到,“弘晋,你就别惦记了,叫汗阿玛改变早课时间根本不可能。”   “改时间?”十皇子胤峨疑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十一皇子:“你们明年就不去上书房了,就没跟你和九哥说。每天早上三四点起来,这个点太早了,想叫汗阿玛改成冬天六点,夏天五点,没敢跟汗阿玛讲。”   “你幸亏没讲。”九皇子道,“你真说了,汗阿玛不同意还得骂你一顿。”   太子转向石舜华,你的主意?   “早上晚起一会儿,晚上晚睡一会儿,只不过是把时间调整一下,其他的都没变,我觉得汗阿玛没理由不同意。”石舜华道,“每天酉时三刻睡觉,你们睡得着?”   九皇子:“夏天酉时三刻天刚黑,是睡不着,但冬天能睡着。”   “调到到戌时,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能睡着,我觉得挺好。”石舜华道,“三更半夜本来就不是看书习字的时候。”   太子:“你这么会说,回头你跟汗阿玛说。”   “有弘晏和弘曜,用不着妾身出面。”石舜华说着话,不由自主地想到儿子,“也不知道他俩到哪儿了。”   弘晏和弘曜是太子的嫡子,在文武百官眼中,他俩其中一个日后就是太孙。康熙启行时,銮仪卫就把两人安排在康熙和太后中间。   太后也怕两个曾孙出点什么意外,两个小家伙走在她前面,她撩开车帘就能看到,对太后来说这样的安排刚刚好。   晌午下车活动活动筋骨时,弘晏和弘曜扭脸看到康熙,相视一眼,小哥俩跑过去。   弘晏开口就问:“皇玛法,累不累啊?”   “不累。”康熙道,“你俩呢?”   “我们也不累。”弘曜道,“睡觉的时候热。”   康熙:“再往东走走就不热了。晌午跟朕一起用饭?”   “谢谢皇玛法。”小哥俩异口同声。   午膳过后,康熙上车歇息,看到两个小家伙跟着他,很是不解,“你们怎么不回自己车里?”   “我们想陪皇玛法啊。”石舜华跟两个儿子说,路上多陪陪康熙,弘晏年龄小,又没人跟他说康熙出行带着庶妃,便以为康熙孤家寡人一个,“皇玛法不想让弘晏陪你吗?”   康熙张了张嘴,很想说,你俩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可是看到大孙子清澈的眼眸,脸上透着关心,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朕怕你俩犯困。”   “我睡半天啦。”弘曜道,“一点也不困。”   康熙很不想认命:“朕抱你俩上去。”   “这俩小子怎么又混到汗阿玛车上?”打算回车上歇息的胤祯听到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循声看去不禁挑了挑眉。   胤祥跟着看过去,不明白有什么好奇怪:“他俩前天和昨天晚上就睡在汗阿玛那里,这会儿上车有怎么了?”   “你说什么?!”胤祯惊讶道,“他俩晚上跟汗阿玛睡?”   胤祥点头:“我听护驾的侍卫说,汗阿玛去五台山的时候,他俩跟着汗阿玛睡一路。”   胤祯张了张嘴:“咱们后面还有四个庶妃呢。”   “带着庶妃也不表示一定要用。”胤祥道,“再说了,他俩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汗阿玛。”然而,从京城到关外公主府,再到科尔沁太皇太后老家,弘晏和弘曜每天傍晚都去找康熙,一次不落。   康熙刚开始还劝两个嫡孙,可是小哥俩虽然聪明,弯弯绕绕的话听不明白。以致于每当康熙暗示他俩回自己帐篷里睡,两个小家伙就问康熙是不是不喜欢他俩。   康熙做梦都希望后继有人,两个大孙子不负所望,聪明早慧,康熙喜欢还来不及呢。说不出不喜欢,两个小家伙便认为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于是继续跟康熙睡。回程时,康熙干脆也不提了,仿佛忘了还有几个庶妃等着他。   康熙习惯了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大孙子。八贝勒胤禩大婚的日子也到了。   大婚当日,胤禩应该去宫里拜见康熙和太后,然后再回府等着他的嫡福晋。可康熙和太后不在宫里,胤禩从延禧宫出来,就去东宫。   太子早饭后就在东宫等胤禩,见胤禩过来,便说:“孤跟你一块过去。”   胤禩惊讶:“现在就去?”   “现在不去还等到什么时候?”石舜华披着斗篷出来,“今儿有点冷啊。”   胤禩最先看到的是石舜华的肚子,见她不像是有三四个月身孕,反倒像五六个月:“二嫂,您怀的又是双胞胎?”   石舜华:“小家伙很调皮,太医把不准,像是双胞胎,又像是一个,还得再过一个月才能确定。对了,我听说你的两个侧福晋有喜了?”   胤禩想到他也有孩子了,忍不住笑道:“上个月月初查出来的。”   “回头跟八弟妹好好说话,侧福晋即便生下阿哥也不会越过她。”石舜华说着,想了想,“别跟你五哥学,嫡庶尊卑不分。”   胤禩笑道:“不会的。”   “走吧。”太子扶着石舜华坐上马车,“八弟又不是老五那个拎不清的,他知道该怎么劝八弟妹别在意侧福晋。”   翌日下午,石舜华在惇本殿西暖阁看着弘皙写字,听到碰碰的敲门声,不禁皱眉:“阿笙,去看看谁这么着急。”   阿笙开门出去,看来来人一惊:“福晋,八贝勒爷的常随。”   “谁?”石舜华猛地起身。   弘皙连忙扶着:“嫡额娘,小心点,小心点,别摔着。”   “没事。”石舜华道,“你继续练字。阿笙,把人带进来。”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来人进门就行礼,“太子妃,八爷请您过去一趟。” 第107章 斟茶认错   石舜华试问:“八弟请我过去, 不是太子?”   “是太子妃您,不是太子殿下。”来人道,“奴才刚从延禧宫出来,惠妃娘娘也说您过去比较好。”   弘皙拽一下石舜华的旗袍:“嫡额娘, 怎么了?”   “没事,别担心。”石舜华道,“嬷嬷,带弘皙回后院, 跟李侧福晋说看着弘皙写完字, 再把纸上的字念五遍, 再放他出去玩儿。”   “奴婢记下了。”伺候弘皙的嬷嬷意识到不但出事, 事情可能还不小,抱起一脸懵懂的小主子就疾步往后院去。   石舜华接着问:“出什么事了?”   “他怎么在这儿?”太子看着大门敞开,石舜华和一个很是眼熟的男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走近一看,“八弟过来了?”   “爷?”石舜华听到声音,一扭脸,“忙完了?”   太子:“孤回来看看你好些了没。”往四周看了看, “八弟没来?”   “没有。”石舜华道,“他刚才说八弟请我过去一趟,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事, 您就过来了。”   太子看向胤禩的常随:“八弟和八弟妹打起来了?”   常随猛地抬起头:“殿下您知道?”   “猜的。”太子道, “八弟做事向来周全, 连弘皙的生时这么小的事都不会忘,不是他无法解决的事,他不会使你来请太子妃。说吧。”   “嗻。事情还得从今儿早上说起。八爷一早起来就吩咐奴才去提醒侧福晋,一旦福晋出来,就去给福晋请安。   “八爷怕福晋使性子,两位侧福晋请安的时候,爷一直在旁边看着。相互认了人,八爷不待嫡福晋开口就吩咐厨房摆饭,吃了饭就来给惠妃娘娘和爷的额娘请安。后来,后来……”   太子:“后来怎么了?你别看太子妃。”   “后来八爷和福晋来东宫跟您和太子妃请安,您说太子妃身体不舒服,一个人见的八爷和福晋。福晋上车就说太子妃看不起她——”   “放屁!”太子脸色骤变,“太子妃这几日孕吐,吃什么吐什么,早上快把黄水吐出来了——”   石舜华皱眉:“爷,听他说完。”   常随下意识看太子一眼。   太子不屑地哼一声。   常随打了个哆嗦,一见太子妃示意他赶紧说,不敢迟疑:“昨天八爷和福晋大婚,太子妃在府里待一会儿就吐了两次,八爷信太子妃不舒服。于是就劝福晋,太子妃怀的是双胎,比旁人辛苦,但凡太子妃能起来一定不会不见她。   “回到府里八爷见福晋不再提这事,以为福晋不生气了。谁知晌午吃饭,福晋叫两个有身孕的侧福晋伺候。其中一道菜是白切羊肉,一个是清蒸鱼。张佳侧福晋闻不得腥味,那两道菜刚端上来,张佳侧福晋就捂嘴巴。”   “老八的福晋就发火了?”太子肯定得问。   “没有。福晋说张佳侧福晋命不怎么样,身子倒是金贵。八爷假装没听见,也没接话茬。福晋见状,就叫张佳侧福晋给她夹鱼肉。   “侧福晋夹鱼肉的时候,呕了一声。福晋把筷子一摔,叫嚷着不吃了。八爷一边劝福晋消消火,一边吩咐两位侧福晋回房。福晋跟着说,爷是不是心疼了。八爷说不是,是嫌两位侧福晋在这边碍眼。”   “八弟妹不会又把两人喊过来了吧?”石舜华问。   常随点了点头:“福晋说她不嫌两位侧福晋碍眼,然后叫张佳侧福晋给她夹羊肉。张佳侧福晋捂住嘴跑出去就吐了,不是装吐是真吐了。可福晋还在一旁冷言讽刺。八爷见侧福晋挺可怜就说了福晋一句,差不多行了。   “福晋接着就提八爷的名字说,说他终于露出真面目,是不是要学隆科多宠妾灭妻。八爷说福晋无理取闹,没有的事。紧接着就吩咐嬷嬷扶侧福晋回房。福晋说不准走。八爷问福晋想干什么。福晋说不想干什么,继续吃饭,还叫张佳侧福晋伺候。八爷很生气,便说他吃饱了,起身去前院书房。   “福晋拉着八爷不让走,八爷甩开她的胳膊,福晋就嚷嚷着八爷打她。两人拉扯的时候福晋扫了八爷一巴掌。爷觉得福晋也不是有意的,看福晋一眼掉头就走。谁知福晋大喊大叫,说,说太子妃瞧不起她,八爷也瞧不起,皇家没人瞧得起她什么的。”   “合着他俩闹这一出是因为我上午没见她?”石舜华听到常随的心里话,知道他没说假话,很是不敢置信。   “奴才觉得可能还跟皇上和太后都不在宫里有关。”   太子:“汗阿玛在宫里又能怎样?迎亲的人还是内务府和礼官,他又不可能出宫。再说了,汗阿玛在宫里,孤也不可能在老八府里呆半天,最多给老八打个照面就回来。   “孤心想汗阿玛和太后都在塞外,卫氏身份又低,怕外人看不起八弟,不但自己去了,还叫太子妃跟孤一块。太子妃挺着大肚子帮她招呼送嫁的人,还不算给她面子?”   “八爷也觉得福晋太过分,不想再劝福晋,才使奴才来请太子妃”   太子对石舜华说:“你在家,孤去看看。”   “可是八爷——”   “孤不如太子妃?”太子瞥他一眼,“驾车!”   两刻钟后,太子到八贝勒胤禩府上,   胤禩看清来人,暗叫一声坏了,连忙迎上去:“太子二哥,您怎么过来了?”   “孤不能来?”太子睨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有一道血丝,“你那个泼妇福晋抓的?”   胤禩抬头见他盯着自己,脸一红,很是赧然:“她,她也不是有意的。”   太子嗤一声:“找你二嫂何事?”   “没,没什么大事。”福晋太难缠,胤禩想请石舜华过来跟八福晋讲讲道理。怕惠妃多想,胤禩的常随便先去延禧宫跟惠妃说一声。   惠妃虽说养过胤禩一段时间,但她只是皇妃,八福晋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胤禩把八福晋带到延禧宫,惠妃也不好说什么。卫氏身份太低,叫她数落比她身份高很多的儿媳妇,八福晋根本不可能搭理她。于是,惠妃想也没想就叫胤禩的人去东宫。   胤禩料到这一点,坐等他二嫂过来把他媳妇镇住。千算万算没算到,日理万机的太子过来了,“二哥,您若是忙——”   “孤即便再忙也不能不管你。”太子脚步一顿,“把你福晋叫出来。”   胤禩倍感头疼:“太子二哥,她是弟弟的福晋,您见不太合适吧?”   “老八,别叫孤说第二遍!”太子陡然拔高声音。   胤禩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去后院喊人。   片刻,八福晋跟着胤禩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位穿着杏黄色龙纹朝袍的男子,敛下眉眼,走过去就给太子请安。   太子见她低垂眉眼,冷笑一声:“老八的脸是怎么回事?”   郭络罗氏猛地抬头,她是知道胤禩使人去宫里,但她仗着惠妃不能轻易出宫,根本不害怕。一听说太子过来,郭络罗氏心想,总不能是来给胤禩做主的。然而,太子都没跟她寒暄,开口就这么问,郭络罗氏张了张嘴:“我和爷闹着玩呢,手上的指甲不小心碰到他的脸。”   “是吗?”太子不信。   郭络罗氏连连点头:“是的。”   “手伸的够长啊。”太子不阴不阳说一句,话锋一转,“来人,把八福晋的指甲剪掉!”   “太子二哥——”   “你闭嘴!”太子瞪胤禩一眼,“孤没让你开口。”看了看胤禩和八福晋身后的奴才,“孤使唤不动你们?霍林!”   霍林上前一步走:“奴才在。”   “找把剪刀把八福晋的指剪掉。”太子冷冷说。   八福晋脸色微变,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凭什么?”   “就凭你的指甲太长。”太子道,“胤禩乃龙子凤孙,你居然敢伤他。孤不罚你,只是把你的指甲剪掉也不行?”   八福晋张了张嘴,很想不明白,看起来风光月霁,气度不凡,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我只是不小心。”   “所以孤没怪你。”太子道,“霍林,还等什么?”   霍林转向胤禩。   胤禩后悔使人去东宫的时候没先查查太子在不在:“太子二哥,弟弟家中没有剪刀。”   太子:“霍林,去恭亲王府找把剪刀。五叔若是问你要剪刀做什么,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等等,我去拿剪刀。”胤禩可不想他家这点事闹得人尽皆知,转身跑去书房拿一把剪刀,同时搬一把椅子出来,“二哥,您坐。”   太子迤迤然坐下,看到八福晋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八弟妹,是你自个剪,还是霍林给你剪?”   八福晋浑身一震,对上太子冷冷的眸子,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他,下意识看向胤禩。   胤禩低下头。   太子瞥他一眼,嗤一声,怂货,“甭看八弟,没用。他是臣,孤是君,他是弟,孤是兄,孤借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孤。郭络罗氏,孤再问你一句,是自己剪,还是等着霍林给你剪?”   八福晋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禩,可胤禩仿佛没听到太子的话,也没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一直耷拉着脑袋。   打小没受过半点委屈的人,脸颊发烫,胸口生疼,倔强地问:“如果我不剪,也不准这个霍林剪呢?”   太子缓缓道:“霍林,去请安亲王福晋,对了,还有安亲王的几个嫡子。孤要问问安亲王府怎么教女的。大婚第二日,胆敢把皇子的脸抓烂——”   “二哥,没烂。”胤禩小声说。   太子瞪他一眼:“孤允许你说话了?”   胤禩很没出息的摇了摇头,看向太子,无声地问,您到底要干什么?   太子瞥他一眼,转向八福晋:“剪还是不剪?”   八福晋犹豫一下,觉得她应该剪。可是剪掉了指甲,贝勒府的奴才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八福晋想到她没有参加选秀,皇上也不知道她是黑是白,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依然给她和八皇子胤禩赐婚,“不剪!”   “霍林,驾车去请安亲王福晋。”太子道,“老八,去給孤倒杯茶。”   胤禩迟疑道:“太子二哥?”   “连口水都不舍得?”太子问   胤禩哀叹一声,转身去后院把他私藏的好茶叶拿出来,随即又吩咐奴才把茶具摆上来。   安亲王福晋和两个儿子匆匆赶到八贝勒府,就看到八福晋站在太子对面三尺远的地方,八贝勒站在太子身边,而翘着二郎腿的太子正在品茗。   安亲王家的三个主子相视一眼,怎么回事?   太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指着先前去请太子妃的随从道,“把跟孤说的话说给福晋听听。”   随从是胤禩的心腹,不怕当家主母秋后算账,快速把八福晋干的事讲一遍,又把太子跟八福晋说的话叙述一遍。   太子对安亲王福晋说:“听明白孤为何找你们来一趟了吗?”   “这,这是小夫妻之前打闹。”安亲王的嫡子,多罗郡王玛尔珲尬笑道,“奴才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太子歪头看向他:“这事还小?小夫妻之间打闹?你跟孤说说哪家妻子敢往堂堂皇子贝勒脸上招呼,说说,玛尔珲。”   “这,这……”玛尔珲张了张嘴,“奴才一时想不起来。”   太子道:“那孤替你说,纳兰明珠的夫人,你心里想的的是她对吧?据孤所知,纳兰明珠的夫人还真不敢。玛尔珲,孤叫你们过来,不是听你们废话,你们家的姑娘,爱新觉罗要不起!”   “二哥!”胤禩惊呼。   安亲王福晋的身体一晃,险些晕了过去。   玛尔珲懵了。   八福晋脸色煞白。   满院子奴才像见鬼一样。   太子扫众人一眼,就对安亲王福晋说,“按辈分孤还得喊你一声姑太太——”   “不敢,不敢。”安亲王福晋连忙说,“是臣妇没有教好,是臣妇的错。太子殿下,她还小,不懂事,她是看到两个侧福晋先她怀孕,心里不舒坦,才会莽撞。”   “照你这么说,太子妃一进门就看到孤的两个庶子都会走了,也应该把孤的俩抓烂?”太子反问。   安亲王福晋心中一悸:“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这丫头的阿玛和额娘去的早——”   “据孤所知明尚的死是罪有应得,你叫孤看在一个罪臣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太子问。   安亲王福晋语塞。   玛尔珲皱眉:“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他俩这桩婚事是皇上赐的婚。”   “你这话什么意思?用汗阿玛威胁孤?”太子冷笑,“玛尔珲,汗阿玛让胤禩娶的是安亲王的外孙女,不是一个夜叉!大婚第二日作践有孕,上了玉牒的侧福晋,凭这一点孤就能做主废了她!”   八福晋的身子摇摇欲坠。   胤禩心生不忍:“二哥,她,她知道错了。”   “对对对,她知道错了。”安亲王福晋跟着说,“太子爷,您看贝勒爷都原谅她了,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太子嗤一声:“八弟什么时候原谅她了?”   安亲王福晋噎住。   “不是孤计较,堂堂皇子被抓花脸,这事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太子喝口茶,淡淡道,“他俩大喜的日子,孤也不想计较。指甲剪短,给胤禩斟茶认错,这事就算了。   “她以后还是八福晋,他日去延禧宫请安,延禧宫的两位也不会为难她。汗阿玛回来听说此事,孤保证汗阿玛不会追究。”   安亲王福晋猛地想到,胤禩的生母身份低,但他和惠妃感情好,据说惠妃把胤禩当成小儿子疼,两位侧福晋就是惠妃挑的,顿时心里直打鼓,拽傻愣的郭络罗氏一下:“没听到太子殿的话,快点。”   “您叫我——”郭络罗氏不敢置信。   安亲王福晋瞪她一眼:“快点,听见没?!”   太子看了看安亲王福晋,也就他皇额娘的亲姑姑一眼,忍不住怀疑她是故意把庶女留下的孤女养的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二哥,指甲剪短就好了。”胤禩见太子来回打量安亲王福晋和他福晋,怕他还嫌惩罚不够,提醒他不能闹太僵。不然,他回头不好收场。   太子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太子妃敢冲孤挥手,孤早把她赶回石家。”   八福晋想到后宫嫔妃都怕太子妃,而太子妃却怕太子,手一抖,险些剪刀肉。   安亲王福晋叹气,“我给你剪。”三两下剪好,给儿子使个眼色。玛尔珲连忙倒一杯茶递给八福晋,就问:“太子殿下,怎么认错?”   “她是老八的媳妇,茶杯举到眉毛,双手递给老八就成了。”太子道,“八弟,过去吧。”   胤禩走到八福晋面前,小声说:“给我就好了。”   太子:“老八!”   胤禩伸出去的手僵住。   八福晋打了个哆嗦,连忙举起茶杯:“爷,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这一次。”说着话,偷偷瞄太子一眼。 第108章 康熙发火   太子迤迤然起身。   胤禩到嘴边的“我没怪你”咽了回去, 板着脸道:“知道错就好,下次别再朝我脸上招呼了。”   “还有下次?”太子皱眉问。   “没有,没有。”安亲王福晋连忙说,“太子殿下尽管放心, 臣妇回头好好说说她,太不懂规矩了。”   太子微微颔首:“规矩是不怎么样。”别有深意地看了玛尔珲兄弟俩一眼。两人头皮发麻。太子移开视线,“孤还有事,先回宫了。”给胤禩使个眼色。   “弟弟送送太子二哥。”胤禩连忙把茶杯塞给八福晋。   太子走到门口就问:“你怎么回事?孤帮你出头, 净扯孤后腿。”   “二哥, 弟弟知道您为弟弟好, 可是这门婚事是汗阿玛赐的, 闹太僵汗阿玛脸上无光。”胤禩道,“您唱白脸,弟弟唱红脸, 给她个教训就行了。”   太子往后看一眼:“她会改?”   “原本不太确定。你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郭络罗氏哆嗦了一下。她估计也看出你不是故意吓唬她,有点怯你。以后她若再使性子,弟弟就说去东宫找你有事。”胤禩道, “这事你别跟汗阿玛讲,免得他再宣我过去。”   太子:“孤不讲,你二嫂也会跟太后说。”   “一旦皇祖母知道,后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胤禩满眼乞求, “太子二哥, 您跟二嫂说别告诉皇祖母。”   太子:“这种小事她不会听孤的话。老八, 别觉得家丑外扬丢人,丢的不是你的人,是安亲王府没把人教好。再说了,这事被外人知道,以后你想换个嫡福晋也没人说什么。”   “汗阿玛赐婚,哪能想换就换啊。”胤禩嘀咕一句,“二哥,不管怎么着,今天谢谢你。院里那几位若是敢说你小题大做,弟弟立刻把他们赶出去。”   “这才像样。”太子道,“安亲王福晋如今是亲王福晋,玛尔珲兄弟是郡王,以后是什么还不都是孤一句话的事。居然妄想拿汗阿玛来压孤,嗤!一家子蠢货!”   胤禩点头附和:“确实不怎么聪明。太子二哥,天快黑了,弟弟就不留您了。”   “回吧。”太子摆摆手,登车转向紫禁城。   十一皇子走出日精门,看到太子从车上下来:“二哥出宫了?”   “有事?”太子问。   十一皇子:“没事,随口一问。”见他穿着龙纹朝服,而不是常服,“宫外出什么事了?”   “没事。”太子道,“你八哥和八嫂打了一架。”   “什么?!”慢一步出来的九皇子踉跄了一下,“这,这还叫没事?!”上前抓住太子胳膊,“怎么回事?”   太子瞥一眼胳膊上的手。   九皇子连忙松开:“弟弟一时着急,不是有意冒犯您。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孤在你八哥府上说得太多,口干舌燥,叫霍林跟你们说说。”太子说着,走进东宫。   四人连忙跟上。听霍林说完,九皇子转身就往外走。   十一皇子拉住他:“你杀气腾腾的干什么去?出宫揍八嫂一顿。”   “知道就别拦我。”九皇子甩开他的手。   太子放下杯子,发出咣当的声音。   九皇子僵住。   “瞧把你给能耐的。”太子淡淡地说道,“你们早就知道郭络罗氏被安亲王一家宠的跋扈,早干什么去了?”   “早先觉得传言夸张。”十一皇子道,“毕竟二嫂乍一看挺平常,仔细看看二嫂的五官其实很好——”   “别往你二嫂身上扯。”太子道,“关于你二嫂的传言,除了说她相貌平平可还有别的?”   十一皇子摇头:“没,没有。”   “相貌是爹娘给的,和她无关。”太子道,“脾气秉性是后来养成的。你二嫂厉害,大婚第二日把孤的奶嬷嬷打个半死,可你们谁见孤脸上或者身上有抓痕?”   “没有。”非但没有,他们在东宫用饭时,太子妃还给足太子面子。九皇子想到这些更加替胤禩不平,“太子二哥,就这么算了?”   “安亲王的两个嫡子挺护她,确实和传言差不多,把她当亲闺女。她以后收敛点,这门亲事倒也不错。”太子道,“只怕本性难移。”   九皇子:“我看她就是欠收拾。汗阿玛赐婚时,八哥年龄小,房里没人。八哥知道她被安亲王府惯得骄纵,怕后宅不宁,后来惠母妃给他挑两个妾,也被他以年龄还小拒绝了。如今府里只有俩侧福晋。像八哥这样的男人在世家也少有。”   “汗阿玛叫老八娶她,意在安抚安亲王一脉,她就仗着这一点,以为胤禩不敢对她不好。”太子道,“孤若是老八,直接找几个人把安亲王的几个嫡子和女婿弄下去,从根上断了她的依仗。”   “您有索额图,八哥没有。”九皇子道,“她嫁给你也不敢狂。她就觉得我八哥额娘身份低,外家使不上力,才敢这么目中无人。   “我回头就跟额娘说,叫她给惠母妃说说,好好敲打敲打八嫂,真以为汗阿玛和皇祖母不在京城,皇家没人了。”   “惠母妃方便出面,今儿也不用二哥出去。”十二皇子提醒,“八哥的额娘更别想,以后二哥更进一步,八哥的额娘跟出宫住,还指望儿子和媳妇养呢。”   太子:“郭络罗氏估计也想到这点,又见汗阿玛和皇祖母不在宫里,觉得没人能把她给怎么着。”   “可她却忘了太子二哥发起狠来,连汗阿玛都敢顶撞。”十一皇子感觉头皮发麻,连忙说:“弟弟没有别的意思,太子二哥这样挺好。”   太子瞥他一眼:“你们几个觉得意难平,等汗阿玛回来,你们去跟汗阿玛说去。或者查查安亲王府跟哪家不对付,专章参玛尔珲兄弟违制。”   “违制?”九皇子眼皮一跳,他二嫂也这么说过。   太子以为他不明白:“孤进来的时候看到武英殿还有人,问了当值的阿兰泰,他说安亲王去后,玛尔珲兄弟还住在王府里。他俩是郡王,两兄弟占一个王府也算合理,但门口的匾额还写着安亲王府。”   “按理应该换成郡王府。”九皇子顿时明白“违制”这个法子不是太子妃跟太子说的,不禁感慨,果然是夫妻,整人的手段都一样,“弟弟知道该怎么做。对了,我们都来这边久了,怎么没见二嫂?”   太子:“你二嫂肚子里的这个太能折腾,早些日子天天抱着痰盂吐。这几天还好一点,只是上午吐。吐够了,下午就安生了。”   “难怪这些日子没瞧见二嫂。”九皇子关心道,“怎么没叫太医开点药?”   太子:“太医说孕吐什么药都没用,有些人都吐到临产。”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十一皇子张大嘴巴。   太子:“她比早先瘦了一圈。”   “那八哥还请二嫂过去。”十二皇子嘟囔一句。   太子:“孤昨儿跟八弟说过,你二嫂上午吐,下午不吐。再说了,除了不来找孤和你二嫂,他去找大嫂,大嫂也帮不上忙。”   “大嫂顶多不痛不痒的劝几句。”胤峨说着,看向九皇子,“都姓郭络罗,都挺厉害的,怎么差这么多呢。”   九皇子白他一眼:“我额娘是上三旗的郭络罗氏,她是下五旗的郭络罗氏,郭络罗氏跟郭络罗氏差得远呢。”   “得了,当我没说。”胤峨转向太子:“汗阿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太子:“没说。”   “怎么也得玩够了再回来。”九皇子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见都是他们兄弟的心腹,小声问,“太子二哥,弟弟听说汗阿玛明年南训,这事真的吗?”   太子:“汗阿玛跟孤说过两次,打算明年开春启行,具体什么时候得等钦天监算好日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九哥想去呗。”十一说出来,不禁皱眉,“刚回来就出去,汗阿玛这个皇帝当的可真舒坦。”   胤峨眼珠一转:“太子二哥,你跟汗阿玛说带你一起呗。”   “孤走了,你二嫂怎么办?”太子问。   胤峨猛地想到,石舜华的预产期是二月份。   十一月初,康熙回宫。   康熙回来前一日,太子把胤禩叫到身边,仔细询问郭络罗氏有没有再闹。   郭络罗氏倒是想闹,但胤禩三天两头去宫里向太子禀报事务,怕太子看出什么,回头再把安亲王福晋和她的几个舅舅喊过来,郭络罗氏心里憋着气也不敢折腾。   胤禩的两个侧福晋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太医说其中一个必是阿哥,胤禩心里高兴,还没开口就笑了。   太子便知道,郭络罗氏没敢再给胤禩添堵。   康熙回来后,太子也就没提这事。然而,不敢向康熙抱怨,你选的什么儿媳妇。惠妃去给太后请安把八福晋干的事全说出来,还不忘添油加醋。   翌日,终于不吐的石舜华正听两个儿子奶声奶气说一路上的趣事,看到晋江从前院进来:“弘晏,弘曜,你俩累不累?”   “不累。”弘晏盯着石舜华的肚子,“额娘,你累了?”   石舜华:“有一点。”   “额娘,你歇息,我们去找二哥玩儿。”弘晏说。   石舜华笑道:“真乖。弘皙在东院弘晋的书房里,那边烧着火炕,到那边坐炕上。”   “我们知道。”弘晏拉着弘曜出去。   石舜华等他俩走远了,才让晋江进来:“有事?”   “禀报主子,八福晋去了宁寿宫。”晋江道,“奴才刚刚使人出去打听一下,是太后宣召八福晋,不是八福晋去给太后请安。”   阿笙问:“主子,会不会因为上次的事?要不要奴婢过去打听一下?”   “我昨儿去给皇祖母请安时,跟没皇祖母提那事。”石舜华想了一下,“不是宜母妃就是惠母妃做的。老八的福晋聪明点,就老老实实认错。她敢乱讲,那两位能收拾好她。这事不用管,权当不知道。晋江,还有别的事?”   晋江下意识看阿笙。   阿笙见状:“主子,奴婢去膳房看看。”出去时不忘把其他人带出去。   转瞬间,屋里只剩晋江和石舜华两人。晋江这时才说:“杂货店传来消息,纳兰明珠大人的一个妾难产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不过,那个妾死后,明相的夫人回娘家住两天才回去。主子,要不要使人再打听打听?”   石舜华:“不用。爷令你们收集消息只是防患于未然,并不是要为了威胁朝臣。如今汗阿玛回来了,你每半个月出去一次,无需去的太勤。从东华门出去,别从午门那边。”   “奴才知道,午门太显眼。”晋江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个守大门的,有一日能成为碧水的管事,当初跟他一起学认字的八个太监,还有孙河都听他的,“要不要跟殿下说?”   石舜华:“军国大事他还忙过来,这种小事等爷哪天闲下来,我再跟他说。四公主生个格格,打听一下大嫂和三弟妹准备的什么,打听不到就算了。”   “大福晋和三福晋得出去置办满月礼,咱们外面有人,这种事好打听。”晋江道,“主子没事,奴才就出去了。”   石舜华:“等一下,爷如果回来,请他过来一趟。”   “主子——”孙河跑进来,一看晋江在,猛地停下来,“主子您忙,奴才待会儿再过来。”   石舜华不禁皱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王以诚刚刚跟奴才说,九爷跟皇上吵起来了。”孙河道,“王以诚还说皇上气得摔杯子,梁九功怕九爷把皇上气出个好歹,给王以诚使个眼色又往东边指一下。”   石舜华:“请宜母妃去乾清宫。” 第109章 准备南巡   孙河愣了愣:“请宜妃娘娘?”   “宜母妃是九弟的额娘, 有事自然是去找她。”石舜华道,“快去吧。”   “嗻。”孙河转身出去,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他主子也没说错, 带着满心疑惑跑到翊坤宫报信。   石舜华:“晋江,去问问王以诚九弟跟汗阿玛吵吵什么。”   片刻,晋江回来禀报:“王以诚也不知道,西暖阁只有皇上, 九爷和梁总管三人。”   “那就算了。”石舜华摆摆手, 示意他退下。   晚上亥时三刻, 本该在前院歇息的太子摸到毓庆宫东次间。   石舜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揉揉眼角看清来人,十分纳闷:“爷还没歇息?”   “孤不能来?”太子反问一句,也没喊宫人进来伺候, 脱掉衣袍和云头靴,拿一床被子,“睡吧。”   石舜华见他不跟自己盖一床被子,更加不明白, “前院烧着炕,比妾身的床暖和多了。”说完,闻到一股香味,不属于太子的味道, 很像胭脂味, 不禁皱眉, “谁爬你炕上去了?”   “没人。”太子话音落下,石舜华见问不出来就打算听他的心声,然而,只听到太子心里说今天很累,早睡早起,明儿还得上朝。   石舜华白他一眼,心想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不过,再一想太子这时候跑来,肯定是那人没得逞:“九弟跟汗阿玛吵什么?”   “你不困吗?”太子扭头看她一眼。   石舜华:“本来很困,被你吵醒就睡不着了。”   “十一弟早上病了,九弟去给十一弟请太医的时候,看到汗阿玛西暖阁门口站着,就跟汗阿玛商量把早上去上书房的时间改一下。”太子道,“汗阿玛不同意,九弟说他听不进谏言。汗阿玛问他什么时候听不进去了。九弟说他喜欢一意孤行,比如乱指婚,八弟的脸都被郭络罗氏抓花了。   “九弟觉得他站着理,也没在意汗阿玛变脸。随即又说汗阿玛几句,汗阿玛气得摔杯子,九弟没等汗阿玛开口,就问汗阿玛是不是要说他忤逆不孝。汗阿玛被他噎的险些晕过去。宜妃到乾清宫朝九弟脑袋上两巴掌,赶走九弟就劝汗阿玛消消火。后面的事孤也不知道,宜妃过去就把梁九功赶出来了。”   “九弟吃了熊心豹子胆?”石舜华双眼亮亮的,很是好奇。   太子忍不住打个哈欠:“老九一向胆大。汗阿玛又没骂过老九,老九不怕他,这几件事搁一块,九弟心里不顺确实敢跟他吵。   “别说他,汗阿玛以前数落四弟,四弟也是左耳听右耳出。这几年分府单过,入朝办差,懂事了,知道他是子也是臣,倒不敢忤逆汗阿玛。”   “汗阿玛没罚九弟?”石舜华问。   太子:“老八的婚事汗阿玛理亏。安抚安亲王一脉的法子多得多,没必要把亲儿子搭进去。即便叫老八娶她,也该查清楚。可是汗阿玛……不说他了,睡觉。”   “九弟对汗阿玛不满?”石舜华问。   太子:“汗阿玛以前挺宠宜妃,如今眼里只有年轻的庶妃,宜妃就算看开了,也会在九弟或者十一弟跟前抱怨。   “九弟知道不该干涉汗阿玛的事,但是宜妃是他亲娘,汗阿玛那么大年龄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不缺儿子,还跟以前一样喜新厌旧,九弟难免觉得汗阿玛为老不尊。”   “是你这样觉得吧。”石舜华道。   太子瞪她一眼,你知道的太多了。”   石舜华笑道:“爷,以后啊,你想纳庶福晋,妾身不再拦你。不过,弘晏和弘曜会不会把东宫闹得人仰马翻,妾身就不知道了。”   太子瞥她一眼:“他俩敢闹也是你教的。孤可听銮仪卫说,汗阿玛跟身边人抱怨南巡不带他俩。”   “他们怎么跟你说这个?”石舜华好奇。   太子:“又不是什么大事,汗阿玛也没下封口令。”   翌日早上,太子还没下朝,石舜华就把弘晏、弘曜、弘晋和弘皙叫到跟前:“你们想不想去人文荟萃的江南?”   弘晋眼中一亮,随即暗下来:“嫡额娘,我还得去国子监。”   “江南多才子,你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石舜华道,“江南有很多文人留下的古迹,比你们书上记录的还多。”   “嫡额娘,您的意思我可以去?”弘晋忙问。   弘皙:“嫡额娘,我也可以去?”   石舜华:“按理说你们都可以去。但是你们阿玛得留在宫里看家,他不去,他说了不算,得去找你们皇玛法。”   “额娘,我去。”快三周岁的弘晏说话比年初利索多了,“我和弟弟求皇玛法,皇玛法不同意,我,我们就天天去求他。”   石舜华看向弘晋和弘皙,“你俩呢?”   “我,我放学就去。”弘晋说。   弘皙看了看石舜华,看了看他大哥:“我和三弟四弟一起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石舜华道,“我帮你们留意着,我叫你们去,你们再去啊。”   四个高矮不一的小孩点了点头。   石舜华想了想:“别告诉任何人。你们皇玛法不能带太多人,别人知道了都去缠你们皇玛法,你们就去不了了。”   “十五叔也不说?”弘晋问。   石舜华看他一眼:“你想说也可以。”   弘晋犹豫一下:“我,我还是不说了。”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过完十五,康熙发布南巡诏旨: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而在圣旨发出去第二日傍晚,乾清宫西暖阁迎来四位小阿哥。   康熙一看打头的是两个嫡孙,脑门一抽一抽的痛:“朕正在忙,你们先回去,等朕忙完了再宣你们。”   弘晋和弘皙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弘晏和弘曜仿佛没听见,直直地走到康熙面前:“皇玛法,你忙吧,我们不打扰你。梁总管,我想坐椅子上。”   梁九功下意识看康熙,怎么办?主子。   康熙犯头疼:“朕得忙到很晚。”   “我们陪皇玛法,不讲话,不打扰皇玛法。”弘曜说,“梁总管,我想坐椅子上陪皇玛法。”   “皇上……”康熙的饮食起居有梁九功安排,以致于梁九功非常清楚,在塞外的那几个月,康熙晚上是怎么过的,不禁同情他,“这里只有两张椅子,奴才再去搬两张。”   “弘晋,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康熙问长孙。   “做完了。”弘晋感觉康熙不高兴,可是他又没发火,心里有点不安。又见两个弟弟像什么都没发现,小脑袋左看右看,一时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便按照他自个想的说,“皇玛法要考校弘晋?”   康熙不知道弘晋今天学的什么:“朕这会儿不得闲。”   “皇玛法,你忙吧。”弘晏见两个小太监搬着椅子进来,像个小主人似的,“大哥,二哥,你们去那边坐。梁总管,我想吃山楂脯。”   “弘晏,饿了就回你们宫里吃去。”康熙开口道。   弘晏捂住嘴巴。   弘曜:“梁总管,我想喝茶。”   梁九功转向康熙,见他嘴角一抽,很想笑:“皇上?”   “给他。”康熙烦的摆手。   梁九功吩咐宫人去做四杯奶茶。   四个小孩你嘬一口,他吸一口,喝的康熙很烦,这就是他们说的不说话?放下朱笔,揉揉太阳穴:“你们来找朕何事?”   弘晏:“我想去江南。”   弘曜:“我想去天堂。”   “什么?”康熙眉心一跳:“弘曜,你要去哪儿?”   “禀报皇玛法,四弟的意思是天上天堂,地上苏杭。他要去苏杭。”   康熙微微摇头:“吓朕一跳。你啊。”虚点点弘曜,“是不是你阿玛叫你们来的?”   “不是!”弘晏道,“我们问阿玛,阿玛说皇玛法要去苏杭。皇玛法,我们也想去。”   康熙看弘晋一眼:“你俩也想去?”   弘晋连连点头,满眼希冀:“可以吗?皇玛法。”   “可以是可以。”康熙瞥弘晏和弘曜一眼,“但是朕有一个条件,你们四个住一个屋。”   弘晋想也没想就点头。   弘晏和弘曜互看一眼:“谢谢皇玛法。”   “那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康熙问,“怎么还不回去?”   弘晏:“我们来陪皇玛法用膳啊。”   “朕用不着你们陪。”康熙想点头,又怕两个鬼见愁提别的,“梁九功,送他们四个回去。”   回到毓庆宫,弘晋就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讲给石舜华听。   石舜华想到康熙咬牙切齿又不能发火的样子,扑哧乐了,“你们皇玛法想给你们生几个叔叔,弘晏和弘曜每天晚上都在他帐中,你们皇玛法没法找后妃生儿子,所以不想带他俩去。”   “我都那么多叔叔了,皇玛法还要生?”弘晋震惊,“十一叔说,宫外都没他住的地方啦。”   石舜华:“你们皇玛法是皇上,他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三弟,四弟,你俩过来。”弘晋招了招手,“咱们去我屋里,我有事跟你们说。”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太子进门看到弘晋的小动作,“他又惹事了?”   石舜华笑道:“没事。小哥几个玩呢。别去太久,待会儿就过来用饭。”   “知道,知道。”弘晋出门就往东院跑。   太子看着石舜华想起来,连忙扶着她起来:“这俩到现在没一点动静,不会也选在月底出生?”   石舜华:“他俩和弘晏、弘曜的日子差不多,很有可能。”然而,正月的最后一天,石舜华并没有发动的迹象。   二月初一,康熙用早膳时想到儿媳妇又怀两个,看了看多宝阁上的日历:“明天是二月初二,那俩小家伙是准备明天再出来?”   “禀报皇上,太子妃要生了。”王以诚到门口就说。   啪嗒!   康熙手里的筷子掉了:“生了?”   “没,没有。”王以诚道,“太子妃痛一个时辰了,可是没有要生的征兆。谢嬷嬷就使小顺子请太医过去给太子妃看看。”   康熙皱眉:“朕记得上次还没用一刻钟,这次怎么用这么久,都是双胞胎。”   “上次是两个阿哥。”梁九功道,“这次可能是两个格格。”   康熙一喜:“格格好,格格好。梁九功,去找找朕这里还有没有人参,赶紧给太子妃送过去。”   梁九功无语又好笑,想说万一是俩更调皮的阿哥,您可不准怪奴才。话到嘴边,意识到康熙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宫,连忙去找人参。   弘皙领着弘晏和弘曜在东宫玩。可是两个小孩听说妹妹要出来了,什么都不玩,扒着门试图听西院的动静。   弘皙也想喊奴才把门打开,可是一想到石舜华交代他看住弘晏和弘曜,不准他俩去毓庆宫:“三弟,四弟,你俩别看了。妹妹一会儿就出来了。”   直到晌午,石舜华依然没生出来。痛了半天,远在宁寿宫的太后坐不住了。半天没见到石舜华的弘晏和弘曜无论弘皙怎么劝都没用,开始扯开喉咙大哭。   听到哭声很是不安的康熙走出日精门就问:“晋江,出什么事了?”   晋江指着东边:“殿下把三位阿哥关在东院,不准他们出来,三阿哥和四阿哥哭闹。”   “关多久了?”康熙问。   晋江:“早饭就在东院用的。”   “胡闹。”康熙皱眉,“赶紧把门打开。”   “皇玛法,我是弘晏。”弘晏听到熟悉的声音,使劲拍门。   弘曜跟着大喊:“皇玛法,弘曜想额娘。”   康熙推开门,迎面扑来两个小孩:“别怕,别怕,你们额娘没事。”   “我想去看看额娘。”弘晏哽咽道。   康熙想说不,感觉得两个孙子发抖:“朕抱你们过去。”一手抱着一个大胖小子。然而,刚进毓庆宫,两个小孩就要下来。   康熙见产房门紧闭,想了想,放他俩下来。   弘晏和弘曜拔腿就往产房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喉咙大哭:“额娘,额娘……”   “太子妃不好了?”刚刚进门的皇太后脱口而出。   康熙瞪她一眼:“皇额娘,别胡说!”   皇太后一凛:“呸呸呸,老天爷啊,哀家什么都没说。太皇太后啊,您得保佑太子妃平平安安。太子的额娘当初就是难产去的,太子妃——”   “皇祖母,您老别祷告了。”太子听得脑门疼,“太子妃生了。” 第110章 两个格格   皇太后倏然闭嘴, 反应过来连忙问:“阿哥还是格格?”   “我没进去,不清楚。”太子颇为失望,道,“听哭声应该是阿哥。”   皇太后眨了一下眼, 显然不敢相信太子的说辞:“凭哭声就知道?”   “四个哭声,里面的俩跟他俩的声音一样响。”太子指着扒着门,还在嗷嗷大哭的弘晏和弘曜,“你们没听见?”   康熙和太后经历过赫舍里氏难产, 两人见石舜华痛了四五个时辰还没生出来, 忍不住担心太子妃步皇后后尘。   弘晏和弘曜哥俩又哭的撕心裂肺, 把里面的哭声掩盖住, 康熙真没注意到,“你离得近,朕和太后离得远没听清楚。”说话, 冲梁九功使个眼色。   梁九功跑过去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接生嬷嬷抬眼看到康熙和太后往这边看,连忙说:“禀告皇上, 太子妃生两个格格。”   “格格?”太子三两步走过去,急急道,“确定是格格?”   嬷嬷心头一突,看到太子很兴奋, 不太明白他是真高兴, 还是被气疯了, 小心翼翼的说:“禀报太子爷,的确是格格。”   太子抬脚就想进去,意识到康熙和太后还在,连忙说:“快抱出来给孤看看。”   “还,还没收拾好。”嬷嬷道。   康熙走过来,笑着说:“保成,别着急。两个小格格的身体怎么样?”   “启禀皇上,两位格格的身体很好。”嬷嬷偷瞄太子一眼,见他笑的跟二傻子似的,很是疑惑,皇家不是喜欢多子多孙?太子妃生两个格格,按理说太子和皇上应该很失望。嬷嬷想不明白,该说的还得说:“只是太子妃太累,昏睡过去了。”   “阿玛,额娘没事?”房门打开就停止哭泣的弘晏仰着头问。   弘曜:“阿玛,小妹妹出来了?”   太子笑道:“你们额娘没事,给你们生两个妹妹,高兴不?”   “高兴,高兴。”弘晏没忘记初衷,“阿玛,我想额娘了。”   弘曜道:“阿玛,我也想额娘。”   “阿玛,我,我也想看看嫡额娘。”站在双胞胎身边,眼睛通红的弘皙没忍住。   太子:“再等一会儿。”话音一落,两个嬷嬷抱着两个小孩出来。   “给朕瞧瞧。”康熙不等嬷嬷开口抢先说。   太后好笑:“皇上,别着急,两个小格格又不会跑。”   “皇玛法,给我看看。”弘晏道,“我也想看看小妹妹。”   嬷嬷抬头看向康熙。   康熙微微颔首。   嬷嬷弯下腰:“三阿哥,奴婢怀里的是大格格。”   “奴婢这里的是二格格。”另一个嬷嬷跟着说。   弘晏下意识伸手。太子抓住他,“只能看,不能碰,妹妹还小。”   “妹妹好丑啊。”弘曜突然开口。   弘皙下意识点头。   太子扭头看个正着,顿时不高兴了:“哪里丑了?你们小时候还没她俩好看。”   “骗人。”弘曜瞥太子一眼,又转过头盯着闭着眼的小孩,想了一下,就说,“妹妹,我不嫌你丑。”   太子皱眉:“孤都说了不丑,找打是不是?!”   “本来就丑啊。”弘晏小声嘀咕一句。   太后“扑哧”笑喷:“妹妹还小,长大了就变漂亮了。”   “真的?”弘晏表示不信。   太后:“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十八变?”弘皙惊讶,“一年一个样?”   太后揉揉弘皙的小脑袋瓜:“对的。”   “那还好。”弘皙松了一口气,“一直这么丑,会嫁不出去的。”   太子心里的喜悦骤然消失:“弘皙!”   “阿,阿玛?”弘皙一哆嗦,“怎,怎么了?”   “没事。”康熙瞪太子一眼,“你吓着他了。”随即就对弘皙说,“咱们皇家的格格不愁嫁,无论长什么样都能嫁出去。”   弘皙想也没想:“是嫁去蒙古吗?”   “弘皙,怎么说话呢?”太子眉头紧皱。   弘皙张了张嘴,很不明白:“我,我说错了?四个姑姑都嫁去蒙古了,妹妹不用嫁?”   太子下意识看向康熙。   康熙脸颊微热:“妹妹不用。”   “为什么?”弘皙问。   康熙语塞。   太子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哪来那么多废话。”   弘皙瘪瘪嘴,泫然欲泣。   康熙头痛:“弘皙,妹妹还小,离她们嫁人还有十八年。你现在说这个有点太早了。”   “十八年后就不用嫁去蒙古?”弘皙好奇地问。   太子瞪着他:“没完没了了?”   “我就是想知道啊。”弘皙不明白四个姑姑为什么都要嫁去蒙古,“是不是因为蒙古比京城好?”   太子一窒:“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问问都不行。”弘皙嘀咕一句。   弘晏抬头想看他阿玛会怎么说,就看到他阿玛脸色不对,他皇玛法也没了笑脸,虽然不明白弘皙说错了什么,还是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二哥,我们去看额娘。”   “好吧。”弘皙看了太子一眼,不告诉我,我去问叔叔们。   康熙见状,不禁苦笑:“保成啊,你这几个儿子……”转头对太后说,“皇额娘,朕送你回去。”   太后平日里没少听身边人说,太子的儿子很聪明。太后一直认为宫人说的是弘晏和弘曜。今儿亲眼见到小弘皙把康熙和太子问的哑口无言,不禁摇头失笑。   石舜华生的艰难,也是跟她上次相比。在太医和接生嬷嬷看来痛几个时辰生两个格格,可以说非常顺利。以致于太后、康熙和太子都很着急,接生嬷嬷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给石舜华收拾好就出去领赏,顺便给太子父子四人腾地方。   太子进来看到弘皙的手从石舜华鼻子上移开,正奇怪他干什么,就听到弘皙说,“三弟,四弟,别担心,嫡额娘只是睡着了,没事的。”不禁踉跄了一下,“弘皙,小点声,别把你嫡额娘吵醒了。”   “阿玛也小点声。”弘晏回头说,“你的声音比二哥大。”   太子一趔趄。   阿笙连忙扶着他:“殿下,您慢点。”   太子甩开阿笙的胳膊,指着三个儿子:“带他们去洗洗脸。”   阿笙愣了一瞬,顺着太子的手指看去,三个阿哥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近看那白的黑的都是鼻涕,忍着笑把小哥仨劝出去。   弘皙到门口就说:“阿玛真烦人,犯了错还不准人说,就会大声吓唬人。”   阿笙下意识往屋里看,见太子没出来,小声说:“知道就好,别说出来,你们阿玛要面子。”   “阿笙!”太子的声音传出来。   阿笙浑身一颤,连忙喊嬷嬷把三个阿哥抱走。”   石舜华睁开眼就想起来,身体一动,倍感无力,紧接着却发现她坐起来了:“爷?”   “奇怪孤怎么在这儿?”太子扶着石舜华,“天都黑了。弘暖和弘晗没事,阿笛和阿箫看着她们。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石舜华扭头看向太子:“弘暖和弘晗?”   “太医说她俩身体好,不出大意外能顺顺利利长大。汗阿玛下午就给起了名字。”太子道,“奶嬷嬷说她俩长得一模一样,不能给她俩用一样的东西。   “你以前给她俩准备的东西一模一样,以免把她俩弄混了,孤就叫嬷嬷再给老二赶制一份,你准备的都给老大用。”   石舜华不禁眨眼:“身上也没有胎记?”   “没有。”太子道,“都是六斤半重。”   饶是石舜华当了两千多年的孤魂野鬼,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以后长大了怎么分?”   “长大了反倒好区分,弘晏就比弘曜胖一点。”太子道,“还有一个事,你睡着的时候,弘皙、弘晏和弘曜搬去东院了。”   “为什么?”石舜华张嘴就问。   太子道:“毓庆宫太拥挤。他们仨也大了。孤打算叫张廷瓒给他仨开蒙。”   “张廷瓒还在詹事府?”石舜华问。   太子道:“是的。孤已经吩咐奴才去詹事府收拾一件空房,留给他们仨个用,反正张廷瓒闲着也是闲着。”   石舜华不明白,她只是谁一觉,太子像换了个人:“这么着急?”   太子心想,不急不行:“急吗?孤早就想过这事。只是你大着肚子,孤怕你跟着操心才一直没讲。”   石舜华不明白出什么事了,太子为什么会说不急不行:“可是汗阿玛要带他们四个出去。”   “出去?去哪儿?”太子眉头一挑,“等等,你说汗阿玛南巡带着他们三个?不对,四个?你的意思还有弘晋?”   石舜华道:“汗阿玛已经同意了。”   “汗阿玛不是说不带他们?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太子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石舜华:“弘晏跟我说的,他们几个一起去的。”   “是不是你的主意?”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不答反说:“南巡诏旨下来,他们知道汗阿玛又要出去,就问妾身咱们能不能一起去。妾身跟他们说你去不了,我不能去。我见他们很失望,就叫他们去乾清宫问问。本来也想过他们能去,谁知汗阿玛愣是同意了。”   “估计是被你的俩鬼见愁儿子缠的不得不同意。”太子瞥她一眼,“孤跟你说,弘暖和弘晗是姑娘家,你不能像教弘晏和弘曜那样教她俩。否则会被你教的跟老八的福晋一样。”   石舜华笑道:“妾身巴不得她俩像八弟妹那么厉害。”   “石舜华,孤没跟你开玩笑!”太子道。 第111章 女人难当   石舜华笑了笑:“妾身也没跟您说笑。你闺女将来是公主, 纵然嚣张跋扈,心狠手辣,额驸也得忍着。她俩柔柔弱弱,通情达理, 反倒会受尽屈辱。”   “孤的闺女谁敢欺负?”太子看着石舜华问。   石舜华:“谁觉得她俩好欺负,谁就欺负她们。再说了,她俩以后嫁到蒙古,咱们一年见不到一次, 她们哪怕受尽委屈, 咱们也不知道。”   “汗阿玛说了, 她俩不去蒙古。”太子道, “你没注意她俩的名字?弘暖和弘晗,跟她们兄弟一样,凭这一点汗阿玛就不会把她俩嫁到蒙古。”   “注意到了, 还没来得及问您。”石舜华问,“是弘晏的弘?”   “弘晏的弘。孤拿到名字的时候也吓一跳。”太子道,“姑娘家知书达理才招人喜欢。”   石舜华笑道:“她俩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跟公婆住, 也不跟额驸住一块,需要讨好谁?”   太子噎住:“你……孤去看看饭菜怎么还没送过来。”   石舜华看着太子的背影,摇头失笑。随即喊阿笙过来:“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指的是哪些事?”阿笙问。   石舜华:“弘晏和弘曜,对了, 还有弘皙, 怎么突然搬去东院?”   “爷嫌三位阿哥太调皮。”   “闯祸了?”石舜华问。   阿笙:“闯祸倒也没闯祸。”随即把弘皙跟康熙和太子说的话大概说一遍, “爷被二阿哥气得不轻,可能觉得是您教的。所以爷就叫三位阿哥搬去东院,过两天去詹事府。”   石舜华想象着康熙被弘皙噎住,没法跟他计较还得绞尽脑汁想法子糊弄弘皙,顿时忍俊不禁:“去盯着嬷嬷给他们几个收拾行李。”   “阿笛和阿筝去不去?”阿笙问。   石舜华:“这次叫阿箫和阿笛去,一人再带两个嬷嬷。”   “奴婢知道了。”阿笙说完,看到宫人端饭进来,把方几搬到床上,伺候石舜华用饭。   二月十五日,宜出行。巳时,康熙走出乾清宫,看到东宫门口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边站着一群嬷嬷:“他们四个都在里面?”   太子:“没有。弘暖和弘晗一天一个样,弘晏和弘曜瞧着稀罕,正在缠太子妃把她俩带上。”   二月初一下午,太子妃生两个格格,而不是难缠的阿哥。康熙当时一高兴,大笔写下四个字。   名字送到东宫没多久,宫人摆饭,一口热汤下肚,康熙冷静下来就想反悔。可是,名字已传遍六宫。   事成定局,康熙捏着鼻子认下,却忍不住搁心里骂弘晏和弘曜,都怪他俩。这会儿又听俩小子闹还在坐月子的太子妃,想折腾两个嫡孙女,便对着站在门口的孙河说:“去告诉弘晏,再不出来朕就不等他们。”   片刻,弘晏和弘曜跑出来。   弘晋跟在后面大喊:“你俩慢点,小心门槛。”   弘晏和弘曜伸出手,孙河和晋江一人抱一个越过门槛。俩小子抱住康熙的大腿,异口同声:“皇玛法说话不算话。”   “朕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康熙问,“朕走了吗?”   弘晏和弘曜松开手,“没有。”   “赶紧上车。”康熙瞪两小孩一眼。   两人连忙吩咐嬷嬷把他们抱车上去。   太子跟着说:“汗阿玛,他俩若是不听话,您尽管揍。”说着,顿了顿,“罚他们不准吃饭也行。”   “阿玛,我们听话。”弘晏撩开车帘,“我给你买土仪。”   太子皱眉道:“赶紧坐好。弘晋,你是哥哥,照顾好三个弟弟。”   “阿玛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弘晋虽然不舍得家,一想到此行会在杭州呆上几天就难掩兴奋。   午时一刻,石舜华听到脚步声,扭脸看到太子穿着杏黄色龙袍进来,便问:“汗阿玛走了?”   康熙南巡,太子携文武大臣相送。一番仪式下来,太子背后都汗湿了:“走了。总算能清静几天。”   “您叫张廷瓒给他仨开蒙是认真的?”石舜华问。   太子:“当然。孤何时开过玩笑。你别多想,依孤看咱们还得再生一个。”   石舜华睁大眼:“什么意思?”   “弘晏和弘曜聪明归聪明,但喜欢玩闹,没一点稳重劲,不适合当太孙。”太子道,“更何况他俩太有默契。无论谁上来,在位的那个想做什么,另一个都能猜到。这对在位者是大忌。”   石舜华:“下次还是双胞胎呢?”   “继续生。”太子脱口而出,“反正汗阿玛正当壮年,咱们有十年八年时间。”   石舜华顿时不乐意了:“你当我是猪呢。”   “没有,没有。”太子道,“下次就算生两个,也是龙凤胎。”   “龙在前凤在后,龙凤呈祥?”太子点头,石舜华白他一眼,“天天想美事。对了,晋江今天下午去杂货店拿东西,吩咐他拿回来送妾身这里,妾身当成话本看。”   太子低头瞥她一眼:“你真会打发时间。”   “谢谢爷夸赞。”   太子点了点她的额头,就吩咐宫人摆饭。   午饭后,太子出去处理康熙扔下的奏折,石舜华卧在床上看晋江送来的消息。然而,京城贵人虽多,却因有自己的庄子、铺子,出去置办东西的人相对很少,能透漏出的消息自然也不多。不过,聊胜于无。再说了,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三月初二,石舜华出月子,御驾也抵达黄河岸边。   三月十八日,御驾临近杭州。身体恢复的石舜华带着双胞胎闺女前往宁寿宫陪太后唠嗑。然而,一进去却看到惠妃在里面坐着。   石舜华猛地停下来,正打算转身听到太后喊她。石舜华重拾笑脸:“皇祖母,惠母妃,你们聊什么呢?”走近一看,眉头微皱,“皇祖母,您数落惠母妃了?”   “哀家数落她做什么。”太后正头疼,看到石舜华简直像看到救星,“大福晋又病了,惠妃愁得慌。”   石舜华心里咯噔一下,大福晋要不行了?不可能!弘暖和弘晗洗三那天大福晋来过,气色虽然不怎好,也没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步:“侄女和侄子都有嬷嬷照看,惠母妃愁什么?”居然还愁哭了,太不可思议了。   “怕以后嬷嬷照看的不尽心。”太后说着话,看惠妃一眼,见惠妃没有开口的打算,不禁叹了一口气,“这里没外人,哀家也不瞒你,你大嫂的身子悬。”   石舜华已经猜到,可是真听太后说出来,惠妃又没反驳,依然觉得不敢置信:“大嫂有这么严重?我瞧着没有。”   太后:“她以前生下孩子,身子还没养好又着急生,把身子骨搞得一年比一年弱,现如今对她来说有点伤风就是大病。”   “我生弘暖和弘晗时,汗阿玛赏了一根百年山参,惠母妃,你拿去给大嫂用。”石舜华道。   惠妃擦擦眼角,苦笑道:“谢谢太子妃的好意,你的东西她不会用的。”   “我的东西掺了毒啊?”石舜华啧一声,“要我说不是大嫂生的太多,是她心思过重。你看荣母妃,也生好多个,多半都没养大,荣母妃不就好好的。”   惠妃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她是心思重。我虽说着急抱孙子,可你大哥后院这些年没添一个庶子庶女,我也从没说过她什么。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可是她,以前担心我会怂恿你大哥娶侧福晋生阿哥,如今又担心你大哥将来娶继福晋对几个孩子不好。太医还没说她不行,她倒先着急上火了。”   “那你多劝劝她。”石舜华道,“大嫂还年轻,身上的病又不是急症,放宽心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能养好的。”   惠妃道:“我怎么没劝。大格格和二格格洗三,我也去了。见你大嫂脸色不好,就叫她跟我回延禧宫,给她一盒燕窝,又劝她放宽心,几个闺女都大了,她就算不在也能照顾好阿哥。   “可她倒好,觉得我盼着她早死。第二天你大哥下朝后就去延禧宫找我,说我说话难听,以后别在你大嫂跟前乱说。我明明说的是实话。”   “实话有点伤人。”石舜华真不想笑,“惠母妃,你也别难过,大侄女如今十一岁,二侄女十岁,过几年就可以相看人家了。大嫂这个样子也没精力教她们管家,你不如把接到公主所,你替大嫂教教她们。”   惠妃反问:“接她俩进宫?”   “公主所只有五个主子,五妹明年就嫁了,她一走还有四人,空房子多得是,住得下。”石舜华道,“你若怕汗阿玛不同意,她们的用度从你这边出好了。”   惠妃想了想:“这倒也行。不过,我怎么听说小五闹着要去蒙古?”   “你问太子妃,她比哀家清楚。”太后冲石舜华呶呶嘴。   石舜华不禁咳一声:“隆科多的那件事闹得挺大,太子担心额驸也有隆科多的毛病,就让四弟去查了查。   “一查才知道,佟家那小子有三个通房。五妹听说这事,宁愿嫁去蒙古也不愿意嫁到佟家。汗阿玛迟迟没发明旨,估计是在给五妹挑合适的额驸。蒙古那边如果没有,五妹也只能嫁去佟家。否则,额驸家就跟佟家结仇了。”   “几个通房丫鬟?”惠妃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小五嫁过去处理掉不就完了。”   “惠母妃,在京的公主得住在公主府,平时不跟额驸住在一起。”石舜华道,“额驸不在跟前,处置掉三个还会有三个。纳兰明珠的夫人厉害,也没能防住丫鬟爬上床。更何况五妹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姑娘。”   惠妃:“蒙古那边就没了?”   “蒙古的主母地位高。”石舜华道,“额驸敢在蒙古包里养丫头,五妹就能拿着鞭子抽死。搁京城能这么做,还不够巡查御史上奏呢。”   太后道:“太子妃说的这点在理,蒙古没京城规矩多。哀家听宜妃说老四的额驸可听老四的话,叫他做什么做什么。”   “我怎么听说小四的额驸有点窝窝囊囊?”惠妃试探道。   太后:“要那么能干做什么?又不让他上阵杀敌,又不用他代理朝政,他们住的归化城里有归化将军,督统衙门,知道照看小四不就好了。   “你们女人啊,就是不知足。一边想着夫君能干,一边还想着夫君围着妻儿转,哪有那么好的事。”   石舜华“扑哧”笑出声。   “哀家说的不对?”太后瞪着眼问。   石舜华:“对对对,皇祖母说得对。”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搁心里笑哀家。”太后瞪她一眼,“不过,你笑哀家,哀家也不能说你什么,谁叫你的肚皮争气呢。”   石舜华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皇祖母,咱们刚刚说大嫂的事,现在说五妹的事,她俩当紧,您就饶了我吧。”   “惠妃,哀家觉得太子妃的主意可行。”太后道,“你跟宜妃、德妃和荣妃商量商量,就跟她们说,大福晋的病一好,就把人送出去。”   惠妃想了想:“我姑且试试吧。就怕老大福晋又觉得我盼着她早死。太子妃,你说说,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大嫂要是能想开,大侄女和二侄女也不会相差十来个月。”石舜华道,“女人生一次孩好比在鬼门关走一遭。说句不中听的话,阎王爷还没忘记她,她又去鬼门关一趟,阎王爷不记得她都难。”   惠妃:“可不就是这个理。唉,一提起孩子的事,我就愁得慌,老八成婚也有半年了,老八福晋的肚子没一点动静,我想请太医给她看看,又怕她跟你大嫂似的,心思重,再着急上火伤了身体。”   太后看向石舜华,“是不是因为老八没去他福晋房里?”   石舜华:“皇祖母,八弟后院只有三个女人,两个侧福晋快生了,八弟不去八弟妹那里也没地方去。”   “那,那老八的福晋的肚子怎么没动静,”太后问,“太子妃知道因为啥吗?” 第112章 路遇强盗   石舜华忍着没翻白眼:“上次见八弟妹还是在除夕家宴上, 八弟妹平日里也没去东宫找过我,我不甚清楚。”   惠妃:“你下次见着小八,不对, 我说错了,你跟太子说下次见着小八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福晋的身子不舒服, 咱就请太医调养。省得我跟卫氏什么都不知道, 整天跟着干着急。”   “行啊。”石舜华答应下来, 又在太后那里坐一会儿,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晌午, 太子回毓庆宫用饭。石舜华把大福晋、五公主以及八福晋的事说给太子听。太子忍不住感慨:“常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没说错。”   “我们唱戏了?”石舜华问。   太子:“大嫂身体不好, 你们能扯到五妹身上,连小八两口子也不放过。幸亏你在宁寿宫待一会儿。你若是呆上一天, 你们能把所有人说一遍。”   “跟你说正经事呢。”石舜华道,“你回头问问八弟, 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郭络罗氏跟老八吵架那次, 孤就看出来了,郭络罗氏要强。老八敢请太医给她诊脉, 她还敢朝老八脸上招呼。”   “为, 为什么?”石舜华不明白。   太子:“请太医调养等于老八嫌她生不出来。”   “不可能吧?就是查查哪里有问题。”石舜华道, “如果她没病,那一直没怀上就是时机未到。”   太子笑道:“你觉得不是事, 你跟他们两口子说去。”   “我怎么说?”石舜华很无语, “我跟老八的福晋拢共没说上五句话, 比跟三弟妹还陌生。老八那儿我这个当嫂子总不能说,你媳妇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是不是因为你没出力?胡扯不是么。”   太子:“所以这事你就不该管。”   “我倒是不想管。皇祖母眼巴巴看着我,我得给她面子啊。下次遇到什么事请她出面,她才会帮咱们。”石舜华说着,想了想,“我说就我说吧。”   太子扭头看她一眼:“这事闹不好老八的福晋会恨你。”   “说得好像没人恨我一样。”石舜华道,“反正我也得罪不少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愁。赶明儿见着八弟叫他过来一趟。”   太子摇头失笑:“这件事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比较麻烦。别急,听孤说完,你叫晋江在门口盯着,一旦看见老八的福晋去延禧宫请安,就使小顺子出宫接四弟妹,然后请太医过来给四弟妹诊脉。   “四弟妹和太医一块出来时,又正巧叫郭络罗氏看见。到那时郭络罗氏不问四弟妹,就叫四弟妹主动问郭络罗氏,要不要太医给她看看。”   “这倒是个法子。”石舜华琢磨一会儿,“可是这个法子太麻烦。我使人去接四弟妹的时候,还得使人去延禧宫跟惠母妃说,想个办法拖住郭络罗氏。”   太子:“你揽这事又不想遭恨,只能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我欠她啊。”石舜华满脸不快。   太子忍不住朝她脸上拧一把,“你向来聪慧机敏,答应的时候就没想到?”   “十个女人八个有女人病,怀孩子之前必须请大夫给看看。这么正常的事,我,我想那么多做什么。”石舜华说着,扔下筷子,“八弟的福晋真够事儿逼。”   太子好笑:“别说粗话,不想管就不管,延禧宫又不能把你怎么着。”   “皇祖母呢?”石舜华问。   太子:“她啊,你以后想借她的手整别人,是不可能了。”   “所以啊,我不管也得管。”石舜华皱眉道,“阿笙,去跟小顺子说,待会儿就去请四福晋。”   “奴婢遵命。”阿笙出去找小顺子。   太子挥退其他人,令张起麟守在门口:“跟你说个事,四弟打算带头弹劾违制的王公大臣,孤记得你阿玛当年承袭三等伯爵,你阿玛病逝后,三等伯用的东西有没有收起来?”   “这个,妾身没注意过。”石舜华道,“我给大哥写封信?”   太子:“下午就写。这事翊坤宫那边也掺一脚,估计会弄的挺大。”   “故意挑汗阿玛不在京城的时候?”石舜华问。   太子:“不是。去年年底就商量好,打算年后挑个日子奏禀,可汗阿玛启行南巡,户部和内务府筹办南巡供给,兵部也在挑随驾的侍卫,这事就给耽搁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四弟和五弟不想再等下去。”   “汗阿玛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石舜华问。   太子:“孤的四个儿子都在汗阿玛船上,孤这么信任汗阿玛,他不会疑心孤。”   “不怀疑咱们就好。”石舜华道,“说起汗阿玛,这时候应该到杭州了,希望他别乱逛。”   “堂堂杂货店?”弘晋看到右手边的铺子,“祖父,堂堂杂货店,杭州也有堂堂杂货店,好巧啊。”   康熙收起用来防身的铁骨折扇,笑道:“巧什么,这家店也是你们额娘的。”   “额娘好厉害啊。”弘晏轻呼一声,就说,“祖父,我想进去看看。”   康熙:“正好,我也想看看传说中日进斗金的杂货店。”话音一落,弘晏和弘曜挣开抱着他们的侍卫,拔腿往里面跑。   掌柜迎出来:“几位客官,里面看看,本店不大,但五脏俱全。有东洋的珍珠和燕窝,有西洋的自鸣钟和怀表——”   “西洋的自鸣钟?”康熙打断他的话,往里面看一眼,果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怎么听说杂货店的自鸣钟都是贵店的工匠自己做的?”   掌柜眼皮一跳,知道这事的可不多,好像只有石家人和皇家人。   石家大爷三十岁,二爷还没到三十。掌柜看了看面前的人,见其仪表不凡,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打手模样的人,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不知贵人驾到,望贵人恕罪。”   康熙猛地转向掌柜,见他拱手行礼,很是惊讶,“你知道他是谁?”指着身边的弘晋。   掌柜猜不准,但眼角的余光瞥到货柜边,两个一样高,穿着同样的马褂,戴着一模一样的瓜皮帽的小孩,肯定心中的猜测:“小人知道那两位小公子是谁。”   逛了半条街,第一次被认出来,康熙好奇:“怎么猜到的?”   “自鸣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掌柜不敢隐瞒,“杂货店里也只有小人一人知道。不过,现在都知道了。”   康熙挑眉,他这个儿媳妇真会做生意,自己的工匠做出自鸣钟,还假装自鸣钟是从西洋运来的,“我听说你们杂货店生意好,可你们店里怎么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掌柜:“禀报贵人,每月月初和月中到新货时会有客人过来。平时街坊四邻想买什么东西,会等到下午再过来。”   “这是为何?”弘晋问。   掌柜指着东边:“那边卖天南地北的零嘴。每日下午申时,他们会把快返潮的零食挑出来便宜卖出去。   “那些都是好东西,手头不宽裕的人家就会等到下午快关门的时候过来买。次数多了,大家也都习惯下午过来。”   康熙顺着掌柜的手指看去,见最东面零嘴货架前后站着有五个十来岁的小子:“怎么都是些小孩?”   “小孩卖小孩吃的东西好卖。”掌柜只忠于石舜华,面对康熙的疑惑,忍不住抖了一下,就说,“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康熙眼皮一跳,他这个儿媳妇倒是心善:“如果所有人都等到你们的东西快回潮的时候来买,你们岂不是得亏本?”   “禀报贵人,低价卖出时,小店会写个牌子立在门口。”掌柜道,“城中有钱人看到牌子,即便想贪便宜也不好意思上门。明知道下午回低价卖出去,他们也会选在上午过来买。”   “祖父,祖父,快过来。”弘曜的声音突然响起。   康熙三两步过去:“怎么了?”   “祖父,他说这个可以吃欸。”弘曜指着比他高很多的小子。   康熙看到又圆又黑的东西,伸手拿起来看了看:“椰子?”   “祖父吃过?”弘晋好奇,“好吃吗?”   康熙:“里面的水寡淡,不怎么好吃。”   “可是我想吃。”弘曜跟着说。   掌柜下意识看向康熙,本以为康熙会训斥弘曜,谁知却说:“那咱们就买几个。”说着,冲梁九功使个眼色。   梁九功常年跟在康熙身边,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椰子自然也不例外。知道椰是从海南岛运来的,路途遥远,便掏出一锭银子:“劳烦掌柜挑两个好的。”   “这,这不用了吧。”掌柜看向康熙。   康熙:“收下你们好记账。”   掌柜“哎”一声,挑四个椰子。转身见弘晏和弘曜盯着他,掌柜叫来跑堂小二,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小二哥到后院拿一把大刀,三两下找到椰子眼,又从货架上拿几个干净的细竹吸管,然后递给侍卫:“大人,用这个可以喝。椰子水喝完了,把椰子劈开,里面的椰子肉还可以吃。”   康熙看了看侍卫手里的小竹管,诧异道:“你们想得真周到。”   “这个也不是小人的主意,杭州竹子多,这种细竹到处都是。”掌柜道:“卖酸梅汁的铺子经常用这东西招揽生意。”   “祖父,给你喝。”弘晏抱着很重的椰子,试图递到康熙手里。   “祖父,我的给你吧。”弘晋觉得他是哥哥,“三弟,你的留自己喝吧。”   康熙笑道:“我不渴,你们自己喝。喝了咱们就回去。”   “可是里面还有肉啊。”弘皙提醒道。   康熙忍俊不禁,叫掌柜找个竹篮子,待四个孙子喝完,把椰子放竹篮里,祖孙五人继续逛街。   康熙和四个大孙子吃椰子肉的时候,太医来东宫看诊。意识到要诊脉的是四福晋,太医心中一凛,出什么事了?   “太医,四弟妹的身体怎么样?”石舜华听到太医想多了,也没解释,忍住笑问。   太医摇了摇头。   四福晋脸色骤变:“我有病?”   太医连忙摇头:“没有。下官的意思四福晋没事,只是观四福晋的面色,肝火有点旺。”   “四弟妹想再生个孩子,以她的身体,还能再生一个?”石舜华问。   太医:“四福晋本身就比旁人瘦,弘晖阿哥出生没多久,下官觉得再等上半年比较好。”   “那我听太医的。”弘晖太小,四福晋怕嬷嬷照看的不用心,也没想过这么快生第二个,“二嫂,我回去了。”   石舜华:“别急。”见晋江没过来,就说,“劳烦太医给大格格和二格格看看。”   阿笙到西暖阁里间把两位格格抱出来,刚刚放下,就看到孙河往这边走,“主子,大格格在吃自己的手,可能是饿了。”   “那下次再看吧。”石舜华道,“喊奶嬷嬷来喂他俩。”   太医见状,忙说:“下官告辞。”   “二嫂,天色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四福晋跟着说。   阿笙道:“奴婢送送四福晋。”到门口就看到八福晋带着两个丫鬟往南边走。阿笙戳四福晋一下。   四福晋反应过来,就喊:“八弟妹,你怎么在这里?”   八福晋回过头:“四嫂?”   “你来给惠母妃请安?”四福晋问。   八福晋道:“惠母妃叫我过去有点事。”看到一旁的男子,“这位是?”   “太医。”四福晋道,“我想再生一个,请太医给我看看。八弟妹,你跟八弟成亲这么久,不打算生一个?”   八福晋:“有这个打算。”   “那叫太医给你看看啊。”四福晋很热心,“太医刚刚说我想再生一个,为了身体考虑得再过半年。看看你得多久。”   “四福晋,这里不适合诊脉。”太医也没多想,误认为四福晋性子使然。   八福晋跟着就说:“下次吧。谢谢四嫂,府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了。”   四福晋张了张嘴,望着八福晋背影,不禁皱眉:“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跑这么快做什么啊。太医,没事了,您回吧。”   “四福晋,奴才关门了。”晋江提醒道。   四福晋回过头,叹了一口气:“记得跟二嫂说,没成啊。”   “奴才知道。”晋江关上门。   四福晋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就忍不住说:“二嫂一片好意,八弟妹躲什么?”   “主子,也许八福晋真有事。”四福晋的心腹宫女开口道。   四福晋撇撇嘴:“八弟府上人口简单,两个侧福晋还在坐月子,她有事才怪。以后找我帮她,我也不帮她。你帮我记住啊。”   “是是是,奴婢帮你记着。”   石舜华听晋江说完,不禁冷笑,“跟杂货店的人说,留意一下八弟府上的动向。”   “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晋江不太聪明,也不如小顺子会揣摩当家主母的心思,有疑惑便问出口。   石舜华:“太后和延禧宫还等着我回话,八弟妹不看太医,也不请大夫,我就跟惠妃和太后说,她暂时不想生。”   “惠妃娘娘一准得气得不轻。”晋江道。   石舜华冷笑:“管她生不生气。你明儿一早就出去,顺便去庄子上看看。”   翌日,晌午,太子正在跟石舜华用饭,晋江跑进来。   太子见其神色不对,放下筷子:“出什么事了?”   “殿下,主子,奴才出城时迎见几辆马车。”晋江道,“奴才瞧着赶车和坐车的人都像莽汉,车上的东西看起来不错,心下好奇就留意一下。隐隐听他们说什么买卖好做,不用本钱。   “奴才起先没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不用本钱的买卖不就是强盗。殿下,奴才回来的时候问过守门的兵丁,他们说那些人没出去,还在城里面。”   太子霍然起身。   石舜华连忙拉住他:“别急,爷,听晋江的意思他们出去做买卖,然后带着东西回来,是不是?晋江。”   晋江:“听口音也是京城人。奴才觉得他们的家就在城里。总共六辆车,每辆车上有三个还是四个人,一个个都很壮,不像穷的吃不上饭。”   石舜华:“强盗没穷人。你觉得是汉人还是满人?”   晋江看太子一眼。   太子瞪他:“汉人里面有好的,满人里面也有不成器的。孤还不至于这么护短。”   “身材高大,很像关外人。”晋江说着,瞥太子一眼,见太子皱眉,不禁腹诽,还说不护短,“奴才说完了,就这些事,奴才告退。”   太子:“站住!孤允许你走了?去找张起麟,就说孤要见九门提督。” 第113章 油尽灯枯   石舜华:“等一下。爷, 先别着急,咱们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强盗,您就令九门提督去查,万一不是呢?”   “不是就不是。”太子说的干脆, “天黑之前查清楚, 省得夜长梦多。晋江,快去。孤在文华殿等他。”估摸着九门提督不会这么快来, 太子就问,“老八那事怎么样了?”   石舜华摇头:“别提了,八弟的福晋讳疾忌医。”   “你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有病?”太子皱眉问。   石舜华:“我没见过她。晋江说她不让太医看诊。我已经吩咐杂货店的人盯着八弟府上,看她会不会偷偷请大夫。”   “肯定会。”太子道, “孤觉得她是死要面子。太医查不出来没事,假如查出来, 咱们就都知道她有病了。”   “女人病有几个女人没有。”石舜华道, “妾身以前在家时, 每月那个来了都痛的死去活来,调养一年多才好。   “以前在杭州时,那边湿气重,额娘怕我身上的湿气也重, 还教过阿笙拔火罐。对了,爷有一次问妾身背上怎么回事,就是拔火罐留下的痕迹。”   太子:“她有你一半懂事, 也不会大婚第二日就朝老八脸上招呼。你先叫人盯着, 不行孤找老八聊聊。明儿巡查御史会把奏禀违制的折子递上来, 孤这几天有点忙,你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先放着。”   “汗阿玛不在宫里,妾身不会给您惹事。九门提督该来了,你去南边吧。”石舜华提醒道。   太子到文华殿又等一刻钟,九门提督才到。   强盗进内城不是小事,太子也没绕弯子,见着他就把晋江描述的情况跟九门提督说一遍。然而,太子的话还没说完,却看到九门提督脸色微变:“你知道他们是谁?”   “下官听说过。”九门提督说着,偷偷瞟太子一眼,对上太子的视线,连忙说,“殿下也知道。”   太子食指指向自己,不敢置信:“孤知道?”   “那些穷困潦倒的八旗兵丁。”九门提督道,“这事是您上奏给皇上,皇上令四贝勒督办的,您忘了?”   太子点头:“这事孤知道。你的意思那些人是他们?不可能。他们如今应该在海上讨生活。”   “下官听说有两千人干着捕鱼的行当,其他人早就不干了。”   太子忍不住皱眉:“那他们做什么?”   “听说有次捕鱼时碰到几艘洋人的船,仗着是在海上没人知道,他们就打劫了洋人的货船。从那以后看到来钱快的门路,经常出海去碰运气。”   太张了张嘴,惊讶的合不拢嘴:“当海上强盗?”   “也,也不是。据说他们专挑来路不正的货船出手,就像绿林中的黑吃黑。没人上告,下官和顺天府尹知道了也没法抓人。就,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太子长叹一声:“孤知道了。孤会向汗阿玛禀报此事,你哪天见着他们,吓唬吓唬他们。省得胆子太大惹得洋人管咱们要人。”   “下官知道,下官告退。”九门提督退出去。太子就坐下写折子。   晚上歇息时,太子把守夜的奴才赶出去,就跟石舜华说这事。   石舜华愣了好一会儿,朝自己身上拧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喃喃道:“他们的胆子真大。”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上过战场见过血,朝廷没证据又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太子道,“甭说他们,就是孤,孤也忍不住黑吃黑。”   石舜华瞥他一眼:“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一点也不假。”   “嘲讽谁呢?”太子看她一下,掀开被子滚进去,“你天天早上涂两刻钟,晚上洗脸用掉一桶水,不嫌麻烦吗?”   石舜华:“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可我顶着一张妖媚的脸,跟后宫那些母妃对着来,早传出你被我迷惑,才由着我那么做的流言。如今这样多好,过些年可能还会传出我是‘大清的钟无艳’,这么好的名声,对爷您也有好处。”   太子枕着双手:“孤有什么好处?”   “你那些兄弟的嫡福晋都没我贤惠啊。”石舜华道,“汗阿玛会想他日你登基了,就凭我这么贤惠,一定会善待他的小儿子小闺女,换个人可就不一样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汗阿玛虽然最疼你,不表示心里没有其他儿子。我若是个心狠手辣,不识大体的,你登基之前,他也得替你把我废了。”   太子啧一声:“理他娘,睡吧。孤明儿卯时就得到武英殿。”   “上书房的时间改了没?”石舜华突然想到。   太子:“汗阿玛走后的第二天,孤就跟上书房的师傅们说了,夏天卯时,冬天卯时两刻。十一弟说,回头汗阿玛若追究起来,他去跟汗阿玛说,孤被他缠的没法才同意改上课时间。”   “汗阿玛如果默许了,就叫弘晋回上书房上课?”   太子:“弘晋如今才七岁,跟得上上书房的功课。”   四月初八,康熙的车架抵达江宁。   康熙望着滚滚长江水,不禁想到上次来江宁,接驾的还是曹家人。如今长江依旧在,曹府却人去楼空。   “皇玛法,你咋不下船?”弘晏抓着康熙的手问。   康熙回过神,关上窗户,抬手抱起嫡孙:“朕没见过长江,想多看一会儿。”   “咱们可以去望江楼看啊。”弘晏奶声奶气道,“阿玛说望江楼可漂亮了。皇玛法,下次能带阿玛和额娘一起来吗?”   康熙笑着问:“想你阿玛和额娘了?”   “也想小妹妹。”弘晏抿抿嘴,“小妹妹该不认识我了。”   康熙:“不会的。弘曜呢?”   “弟弟在车里等皇玛法。”弘晏抬手指了指南边。   康熙看到他的车架,忍不住想笑,他这俩大孙子真不跟他见外。   “皇上,京城送来的折子。”梁九功道,“太子殿下的。”   “我阿玛?”弘晏一喜,“皇玛法,是不是阿玛给我写的信?”   康熙知道弘晏识字不多,便把折子递给他:“你帮朕打开。”随即,康熙看到巡查御史弹劾皇亲国戚“违制”之事,不禁松了一口气,“朕还以为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阿玛给我们的信?”弘晏好生失望。   康熙:“这是你阿玛写给朕的信。这么点小事还向朕请示,你阿玛是越活越胆小,还不如你们俩。不过,朕回信的时候会跟你阿玛说,弘晏想他了。”   “谢谢皇玛法。”弘晏道,“还有弟弟,大哥和二哥,也想阿玛和额娘了。”   康熙笑道:“朕知道了。”   四月中旬,太子收到传回来的奏折,看到康熙叫他自己看着办,立刻令人去宣他的几个兄弟。   翌日,上午,礼部、顺天府、宗人府和内务府按照奏折上的名字挨个去查违制。   十几位朝廷命官带着几十个衙役,浩浩荡荡一群人,什么都不做,就往人家门口一站也够唬人的。   九皇子知道这事,也不去上书房,和十皇子带着各自的哈哈珠子出去看热闹。自己看热闹不算,还使他的哈哈珠子回宫禀告太子,一起乐呵乐呵。   石舜华听到太子的笑声走到前院,就问:“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九弟,咳,九弟说,那些宗室老王爷一听礼部尚书牵头查违制,慌得跑出来请礼部尚书进府喝茶。”太子轻咳一声,压下笑意,“结果内务府总管,宗人府和顺天府尹一块说,只请礼部尚书和侍郎,不请他们吗。被查的那个老王爷险些吓晕过去。”   石舜华笑不出来:“宗室老王爷,不是汗阿玛的叔叔就是堂叔,你派那么多人去吓唬他,这事传到汗阿玛耳朵里恐怕不好。”   “是郡王,不是王爷。”太子道,“除了几个铁帽子王和二伯,五叔,京城已经没有亲王了,即便住在亲王府里,也是郡王或者贝勒。只是大家伙儿习惯称年龄大的宗室子弟老王爷。”   石舜华:“他们会不会联名上奏汗阿玛?”   “不会,他们不敢。”太子道,“孤虽然没有跟汗阿玛一起去江南,但孤的四个儿子都去了。汗阿玛此行连十五弟和十六弟都没带,外人都以为汗阿玛看中弘晏和弘曜兄弟,捎带上弘晋和弘皙。听四弟说,有人还问他,汗阿玛准备立谁为太孙。”   “四弟怎么说?”石舜华忙问。   太子:“四弟说弘晏和弘曜还小,得等他们去上书房,谁才能出众早就立谁。他俩是双胞胎,前后没差一刻钟,如今先立哪个都不妥。”   “爷,谁都可以讨论太孙的事,赫舍里一族千万不能掺和。”石舜华想着说,“汗阿玛还在,他们就想着太孙,哪天汗阿玛生病了想起这茬,保不齐就觉得咱们巴不得他早点去见皇额娘。”   太子:“孤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孤。爱妃,放心吧。”   石舜华抿嘴笑了笑:“还有一件事,堂堂杂货店里同仁堂很近,这事您知道吧?”   “知道。”太子道,“福寿膏有害,还是同仁堂的大夫断定的。怎么了?”   “同仁堂一个坐堂大夫跟崔掌柜关系不错。”石舜华道,“前几天他去店里找崔掌柜,问八弟是不是跟咱们东宫闹僵了,怎么都不去宫里请太医——”   “等一下。”太子抬手,“你的意思八弟请了同仁堂的大夫?”   石舜华:“我昨儿叫晋江出去一趟,崔掌柜又去找同仁堂的大夫问的,是八弟妹请的。当时八弟并不在家。同仁堂的大夫说的很隐晦,八弟妹的身体不调养好,就算怀上了,也不见得能保住。”   “这么严重?”太子惊讶道。   石舜华:“说是什么脾气虚,血虚,肝郁,痰湿,反正挺多,还是她易燥易怒也跟身体有关。偏偏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只能慢慢养着。”   “你的意思郭络罗氏生不出来?”太子问。   石舜华摇头:“我没这么说,人家同仁堂的大夫也没这么说。大夫的意思好好调养,三年五载,身体养好也有可能,就怕她没那个耐性。”   “年龄不大,怎么落下这么多病?”太子说着,猛地睁大眼,“不会是安亲王福晋故意的?”   石舜华:“咱们没证据,爷别乱说。再说了,安亲王福晋也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太子道,“安亲王福晋是安亲王的第三个福晋,赫舍里氏嫁到安亲王府,安亲王的庶女,也就是郭络罗氏的额娘都十多岁了。你是女人,你觉得赫舍里氏容得下郭络罗氏的外祖母和额娘?”   石舜华:“这事妾身不清楚,不过,查查当年和硕格格的婚事就一清二楚了。”   “和硕额驸不是汗阿玛选的人,孤可以肯定。”太子道,“如果是汗阿玛圈的人,他一定会使人去查查。这个人选很有可能是安亲王自己挑的。”   石舜华:“也许是安亲王福晋挑的。”   “对的。”太子道,“孤不想这么想皇额娘的亲姑姑,可是赫舍里家的女人,孤还真不敢小瞧。”顿了顿,“这事你烂在肚子里。没凭没据的传了出去,徒惹是非。”   石舜华点头:“妾身知道什么话说了没事,什么话到死也不能说。八弟妹偷偷请大夫这事你来说吧。”   “孤见着八弟就跟他说。”太子道,“省得他日日盼夜夜想。”   四月二十日,上午,石舜华带着两个闺女坐在东院廊檐下乘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蹑手蹑脚进来:“你们二哥不在宫里。”   “二嫂,我们找你。”十一皇子走到婴儿床旁边,“哪个是大侄女,哪个是二侄女?”   石舜华:“手伸出来的那个是老大。上书房还没下课,你们跑出来做什么?”   “课间歇息。”十一皇子接过奴才递来的凳子,坐到石舜华身边,“二嫂,听九哥说八嫂和八哥又吵架了,你知道因为什么?”   胤禩脾气软和,但涉及到嫡子,他绝对不会妥协。石舜华早就料到胤禩还得跟八福晋吵一架,只是没想到来的有点晚:“你九哥怎么知道的?”   “九哥的宅子好了。”十一皇子道,“他趁着汗阿玛不在宫里,三天两头跟师傅请假去外面捯饬他的宅子,有一次听到女人的哭声,九哥趴到墙头上一看是八嫂。他知道八嫂骄纵,怕八嫂发现看一眼就下去了。二嫂,我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们吧。”   “那个你们还有谁?十三弟和十四弟?”石舜华肯定得问。   十一皇子:“十三弟那个没趣的,他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我少掺和。”   石舜华:“我也觉得你少掺和。”   “二嫂,我们是怕八哥吃亏啊。”十一皇子皱眉道,“您也知道,八哥一向与人为善,在我们看来不能忍的事,他都能忍。他和八嫂的婚事是汗阿玛赐的,凭这一点他也会忍着八嫂,不叫汗阿玛难做。”   石舜华:“他俩上次吵架,你二哥过去要替八弟休妻,把郭络罗氏吓得不轻,她不敢欺负你八哥,放心吧。”   “太子二哥真这么说?”一直没开口的十二皇子惊讶,“二哥太厉害了,不愧是太子。这话都能说得出来。十一哥,咱们走吧。”   石舜华烦的摆手:“去吧,去吧。”   “福晋,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阿笙问。   石舜华打个哈欠:“天快下雨了。”   “今天湿气重,下午不下雨,晚上也得下。”阿笙道,“八爷帮过咱们,特别疼大阿哥。”   石舜华:“八弟如今儿女双全,虽然两个孩子是侧福晋生的,但也有后了。没嫡子的也不是他一个,除了成亲多年的五弟,还有跟他前后成亲的七弟。有两个兄弟作陪,八弟不会因为没嫡子一个人偷偷哭的。对了,大嫂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阿笙道,“奴婢倒是听咱们宫里的小丫头说,惠妃把郡王府的大格格和二格格接进宫了。还有啊,十三爷的额娘身子骨不大好。”   石舜华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阿笙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油尽灯枯。能不能撑到皇上回来,全看天意。”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石舜华道,“上次咱们去宁寿宫,太后也没提这事。你听谁说的?”   阿笙:“三天两头请太医,后宫都传遍了。” 第114章 精明睿智   石舜华不禁坐直:“难怪十三弟没跟十一弟过来。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 明摆着没心情管别人家的事。阿笙,你去跟孙河说一声,瞧见十四弟落单, 请十四弟过来。”   章佳氏病重,胤祥下学就去看望章佳氏。胤祯不好意思打扰母子二人, 已有些日子没跟胤祥一块行动。   傍晚, 孙河坐在门口, 见胤祯自己出来,有点意外, 但没多想,跑到跟前拦住胤祯的去路。   胤祯不等他行礼, 就问:“二嫂找我?”   “主子在西暖阁。”孙河指着惇本殿西次间。   “二嫂找我来是想问十三哥的事吗?”胤祯进去就说。   石舜华:“十四弟聪明。我记得十三的额娘没多大,怎么生这么重的病?”   “是没多大, 今年才三十岁,比二嫂大六岁。”胤祯道, “不过, 她不是突然得这么重的病,以前就小病不断。您坐月子的时候, 天气一冷一热人容易生病, 她那次生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剩下的话胤祯不说了, 石舜华也明白什么意思。   石舜华:“以前生病的时候太医不用心?”   “十三哥去请太医,太医不敢不上心。”胤祯道, “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却不见好转, 我额娘说多半是因为思虑过重,忧虑成疾。就像大嫂那样。”   石舜华:“是不是因为一直没册封?”   胤祯点了点头:“她和我额娘以前都是内务府嬷嬷选上来的宫女,我额娘如今是皇妃,她却连个嫔都不是,还给汗阿玛生了两女一子,想不开在所难免。”说着,顿了顿,“二嫂,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你别跟外人说啊。”   “我又不是大嘴巴。”石舜华道,“我不方便去后宫看望她,你回头见着十三跟他说端午节晌午带他的两个妹妹来我这里吃饭。”   胤祯眼中一亮,正想问晌午做什么好吃的。石舜华先一步说:“你别想。你不去永和宫,你额娘能恨死我。”   胤祯撇一下嘴:“端午节又不是中秋节,我晚上去永和宫用饭也一样。”   石舜华不理他:“天快黑了,我就不留你了,请吧。”   “一顿饭都不舍得,小气鬼。”胤祯哼一声,走到门口脑袋上挨一巴掌。抬头就想骂人,一看对方比他高两个头,瘪瘪嘴:“太子二哥,您回来了。”   太子明知故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孤没听清楚。”   “好久没见到弘晏和弘曜,说我想他们了。”胤祯信口胡诌。   太子朝他后脑勺上一巴掌:“赶紧滚。”进来就问,“你找他还是他来找你?”   “我找他问问十三弟额娘的病。”石舜华道,“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太子:“隐约听奴才提一句。你忙着照看弘暖和弘晗,孤想着你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跟你说。”   石舜华:“妾身去宁寿宫给皇祖母请安时,她和惠妃也没提这事。”   太子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的耳朵:“后宫每年都有一到两位庶妃病故,皇祖母在宫里这么多年,这种事见得太多早习惯了。再说延禧宫那位的儿媳妇都快不行了,哪有心情管别人的事。”   “十三弟的两个妹妹,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八岁。这么小就没了娘。”石舜华说话间叹了一口气,“你的汗阿玛真是作孽啊。”   “石舜华!”太子低声呵斥,“据孤所知汗阿玛没强迫过任何人,都是她们自愿的。”   “我也没说什么,瞧你急赤白脸的样子。”石舜华说着,惹来太子一记怒瞪,“不说了,不说了,是她们咎由自取好了吧。”   太子:“整天嘲笑九弟、十四弟大嘴巴,你也差不多。”   “我大嘴巴?”石舜华指着自己,“我除了跟你说,还跟别人说过吗?”   太子一窒,这倒没有,“跟孤说也不行,隔墙有耳。”   石舜华心想,别人的耳朵早被她打发的远远的了。虽然毓庆宫里还有几个,但那几个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再提汗阿玛。”   “你最好一直记着。”太子道,“十三弟额娘的事你少管,他如果来找你,你就请皇祖母跟那四位说说。”   “知道,知道。”石舜华道,“妾身还有俩孩子要照看,没工夫管别人。”   太子不太相信她,趁着石舜华回后院,交代张起麟盯着石舜华,一旦发现她多管闲事,立刻向他禀报。然而,直到端午节,整个紫禁城上空弥漫着粽子的香味,石舜华都没插手后宫的事,这让太子颇为意外。   午时左右,太子从文华殿回来,看到西暖阁门口站着四个陌生的嬷嬷、宫女,招来晋江,“谁来了?”   “八公主和十公主。”晋江道,“还有十三爷,今儿晌午在咱们这里用饭。”   太子嗤一声:“你说你主子上辈子是不是笼中雀儿,这辈子终于被放出来,一天不找事都觉得白活了。”   “奴才不知道。”晋江偷偷瞄太子一眼,见他皮笑肉不笑,“您可以问问主子。”   太子低头瞪他一眼,抬脚回毓庆宫换下朝服。再回到惇本殿,膳房人正在摆饭。   “太子二哥。”胤祥感到身后一暗,回头看清来人连忙起身,不忘提醒两个妹妹喊人。   太子走到主位坐下,微微颔首:“坐吧。晌午吃什么?”   “都是些时苓蔬菜。”石舜华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两个小姑娘局促不安,紧张的只能听到心跳声,“十三弟,喜欢吃什么粽子就吩咐奴才给你们剥。白线绑着的是鲜肉粽子,蓝线绑的咸鸭蛋粽子,那个黑线绑的是红枣粽,大一点的里面放的豆沙。”   胤祥看向两个妹妹:“你俩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先看石舜华一眼,又偷瞄太子一眼。   公主所在后宫北面,太子几乎没往后宫去过。而皇宫家宴男女分食,以致于今天是太子第一次见到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发现两人真怕他,太子很是无语,堂堂大清公主,即便没小四胆子大——敢坑太子妃,也该落落大方:“她俩喜欢吃什么样的粽子,十三,你个当兄长的不知道?”   十三一窒,他天不亮就得去上书房,太阳快落山才下课,睡都睡不饱,哪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我——”   “什么样的都行。”八公主误以为她哥惹太子生气,连忙说,“红枣的。”   石舜华听到她心里说豆沙,心下奇怪,就看到站在太子身后的宫女正在给太子剥红枣粽:“膳房煮的粽子多,四种口味都尝尝。”随即吩咐宫人给她俩剥粽子,“吃不完就剩下。先喝点汤。”   “十一,我这里煮的粽子多,回头给十三送点过去。”宜妃见小儿子狼吞虎咽,像八辈子没吃过似的,“慢慢吃,吃太快不消化,回头又得闹肚子。”   “额娘,今年的粽子比去年好吃。”十一道,“这里面包的猪肉不错。”   九皇子替他丢人:“那是火腿。”   “火腿不是肉?”十一反问。   九皇子语塞。   十一像占到便宜似的,看他一眼,就说:“我和十三弟一起出来的时候,十三弟拐去东宫了。估计是跟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过节。”   “那两口子倒是会雪中送炭。”宜妃咽下嘴里的粽子,“你没问十三?”   十一皇子:“问了又不能怎么样,问那么多做什么。额娘,十三弟的生母真的快不行了?”   “听说有所好转。”宜妃道,“我估计好转也是回光返照。你汗阿玛挺喜欢十三,你对他好点,你汗阿玛看见了也会感到欣慰。”   十一皇子又夹一个粽子:“那也不如东宫做的好。”   “娘娘,奴婢刚收到消息,八公主和十公主也在东宫。”宜妃的心腹嬷嬷匆匆进来,“太子妃的大宫女阿笙去请的。”   “噗!”九皇子险些喷他弟弟一脸,“我这个二嫂,再也没有比她会来事的了。”   宜妃忍不住附和:“十三最在乎的除了他生母便是两个妹妹,太子妃今天这顿饭算是把十三笼络到东宫了。”   “二嫂不请八妹和十妹,十三哥也向着东宫。”十一皇子道,“额娘,别把二嫂说得机关算尽。”   九皇子:“你以为只是一顿饭?公主所那些子奴才,一贯跟红顶白,十三弟的额娘一走,指不定以后怎么克扣八妹和十妹的东西。   “太子妃二嫂名声在外,内务府管事嬷嬷都怯她。不用她插手,八妹和师妹每个月去东宫一次,就算什么都不讲,只去东宫坐一会儿,公主所的奴才也不敢偷奸耍滑。”   “额娘也可以这样做。”十一皇子道,“你们明知道十三弟最在乎两个妹妹,都没喊八妹和十妹一起过端午,只有二嫂这么做了,就别说她耍手段。”   “咱娘仨一块聊天,不过是话赶话,瞧你小子这德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子妃是你亲二嫂呢。”宜妃抬手给十一皇子一记爆栗。   九皇子:“额娘别怪他,他和弘晋两个跟亲兄弟似的,他不护着东宫才怪呢。说起来这都五月份了,汗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宜妃:“只有太子知道。”   十一皇子:“待会儿我得去跟太子二哥说说,帮我瞅着汗阿玛心情怎么样,汗阿玛高兴的时候再跟他说说上书房改时间的事。”   十一皇子身子弱,早年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以致于宜妃不敢要求小儿子跟三皇子胤祉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希望他能顺顺利利长大。   上书房改了时间,十一皇子早上能多睡一个时辰,宜妃乐见其成:“你见着太子的时候,说话别没大没小,对他恭敬些。”   “儿子不敢不恭敬。”十一弟道:“别看太子二哥这几年越发稳重,跟没脾气似的。你不知道,去年八哥和八嫂吵架,请他过去劝架,他可倒好,要替八哥休妻。   “我后来找人打听一下,当天安亲王福晋和玛尔珲兄弟都过去了。隔壁五叔府上的门房说,玛尔珲从八哥府里出来的时候耷拉着脑袋。估计是被太子二哥训的。”   宜妃:“我以前好像听你汗阿玛说过,他养太子是参照了始皇帝养扶苏,武帝养刘据,太宗养李承乾,再看看太子的那些师傅,前工部侍郎徐潮,《明史》总裁汤斌,还有如今辅佐太子代理政务的那些臣工……你们跟太子比起来,真像是皇上过继的。”   “额娘,正吃着饭,别说这些心堵的话行不行。”十一皇子道,“在培养储君这点上,二哥还真得向汗阿玛学学。弘晋养的跟东宫嫡长子似的,弘晏和弘曜哥俩如今还睡一块。四个儿子一样养,以后够他头疼的。”   “如今也够他头痛的。”九皇子道,“弘晋还好,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跟弘晏和弘曜在一块时,做什么都让着他俩。   “只是弘晏和弘曜前后没差一刻钟,无论立哪一个,另一个都不服。别看他俩如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康熙看着坐在左手吃粽子的两个嫡孙,见小哥俩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不禁犯愁。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太子叫到跟前:“听说你叫张廷瓒给弘晏和弘曜开蒙?”   盛夏时节,太子从东宫到乾清宫就热一头汗,擦掉额角的汗水才说:“还没开始。后天七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儿臣打算后天送他们过去。”   “他俩你看好哪一个?”康熙道,“朕快五十岁了,不知道哪天就起不来,你不安排好,朕走得也不安心。”   太子心中一凛,他爹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怎么突然说这些丧气话?难不成是因为比他小十六岁的章佳氏油尽灯枯,汗阿玛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老了:“儿臣拿不定主意。汗阿玛觉得弘晏和弘曜哪个合适?”   “朕瞧着他俩差不多。”康熙道,“他俩刚出生时,朕想着他们是皇家第一对双胞胎,只顾高兴也没想太多。谁知一眨眼,他俩也长大了。   “今年开蒙,再过三年就可以去上书房,到那个时候必须得把他俩分开教。”顿了顿,“这事你必须得好好想想,你比朕了解他俩。”   太子心想,我如今还只是太子,能不能活到登基都不知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可话不能这么说,不然他爹还以为他盼着他爹早死:“汗阿玛,不瞒您说,弘晏和弘曜对儿臣来说都一样。儿臣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也想过这个事,实在不知道该委屈哪一个,就琢磨着再生个嫡子。”   “再生一个?”康熙眉头微蹙。   太子:“儿臣是这么想的。老三若是个不成器的,干脆叫弘晏和弘曜自己写个纸条,自己抓阄决定。”   “这倒也是个办法。”康熙道,“朕是希望你的嫡子继位,但朕自己都不是你皇玛法的嫡子,你也不占着长,老三要是比那俩鬼见愁有出息,也不必拘泥于嫡长子。保成啊,你可得抓紧。”   “汗阿玛,这事得看天意。”太子苦笑道,“再说了,您的身体好,他五年后再来,您也能看着他长大。”   康熙摆手:“人这辈子啊,谁都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没的。李煦你知道的,没了。”   “什么?”太子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您怎么知道的?”   康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朕怕弘晏和弘曜以后韭麦不分,就带他俩去乡间看了看,不巧碰到李煦的儿子,说他父亲去年年底去的。”   太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康熙,恐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您怪儿臣吗?”   “朕怪你做什么?”康熙抬头,看到太子很是紧张,失笑道:“朕承认,朕以前挺气太子妃,但咱们以前都认为福寿膏是助兴的药。她如果不叫人亲自试试,就算说那东西有剧毒,朕也不信。   “再说了,也不是那东西要了李煦的命。朕听李煦的儿子说,如今没人敢卖那东西,李煦有钱买不到,就用烟草代替。他是抽烟抽死的。”   “曹,曹寅呢?”太子忙问,“你也见过他了?”   康熙:“没有。不过,下面的奴才说曹寅挺好。唉,不说他们了,再生个嫡子的事,你必须得放在心上。”   太子脸颊微红:“儿子知道了。汗阿玛,儿臣听弘晏额娘说,十三弟的生母身体不大好,你若是得闲就去看看吧。早些天儿臣碰到十三弟,快瘦脱相了。”   “朕知道了。”太子走后两刻钟,康熙才起身去后宫。   翌日晌午,太子一家正在用饭,胤祥进来。   石舜华给弘晋使个眼色,弘晋上去拉住胤祥:“十三叔吃饭了没?没吃一起吃吧。”   “不用了。”十三皇子道,“我吃过了。”转向太子,郑重道,“二哥,谢谢你。”   太子道:“你是孤的弟弟,孤帮你说一句话是应该的。更何况腿长在汗阿玛身上,他不愿意,孤也不敢把他绑过去。”   “弟弟知道。”胤祥扯了扯嘴角,“不打扰您了。”   石舜华拽一下太子的袖筒:“真不行了?”   太子微微点头。   石舜华道:“赶明儿叫剃头匠过来,你和他们几个剃个头吧。”   太子转向石舜华:“你说什么呢?”   “后妃病故,皇子百天以内不剃发,就算是为后妃守孝,我记错了?”石舜华问。   太子啧一声:“你真是什么都能想到。这个规矩不包括庶妃。一有庶妃病故,孤就要守孝的话,一年到头也不用剃头了。”   “爷说得对。”石舜华道,“不过,汗阿玛想一出是一出,万一想到那位以前的好,一激动要求你们守孝呢?”   太子:“汗阿玛是皇帝,精明睿智,不是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嗯,精明睿智,那怎么给你的两个闺女起名叫弘暖和弘晗?”石舜华问。 第115章 后妃病故   太子语塞。   弘晋捂嘴偷笑。   太子看到大儿子双眼亮亮的, 瞪他一眼。吓得弘晋旁边的弘皙连忙放下勺子, 问:“阿玛,咋了?”   “没事。”太子道, “吃你的饭。”   弘皙看了看他大哥, 又看了看两个弟弟, 见三人连头都不抬, 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这才拿起小勺子继续吃饭。   太子瞧他这样,十分看不上:“弘晋和弘皙都是李佳氏生的?”饭后就问石舜华。   “不知道。”石舜华道, “他俩出生时,妾身还在石家。”   太子转向她:“孤跟你说正事, 你没发现弘皙没出息?孤看他一眼, 他连动都不敢动。”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你希望他跟弘晏一样,对弘皙不公平。”石舜华道。   太子:“孤没要求他多聪明,是他怎么看都有点小家子气。就拿八弟来说,生母出身辛者库, 也没像他怕孤这么怕汗阿玛。”   “历史上那么多皇帝, 有几个像汗阿玛这样,成年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能干?”石舜华不答反问。   太子仔细回想一遍,竟无言以对。半晌, 又问:“孤对弘皙要求太高?”   “弘皙才五岁。”石舜华道, “成年后跟着能吏办差, 自然会变得有担当。咱们俩刚成亲那会儿, 弘晋都不敢开口说话。才几年时间,都敢整隆科多的爱妾。别着急,对小孩您得有耐心。”   太子沉思一会儿:“孤尽量对他不数落他,免得孤一找他,他就觉得孤要骂他。”   “明天你送他仨去詹事府,也别说什么不好好听讲揍他们的话。”石舜华道,“记得跟张廷瓒说一声,循序渐进,别揠苗助长。”   太子转向石舜华:“孤发现你怎么什么都懂一点?”   石舜华心想,飘了两千多年,棒槌也开窍了:“书看多了,在民间生活久了,自然就懂了。”   “那孤赶明儿带他们四个出去转转。”太子道。   石舜华:“弘晋十天歇一次,他们几天歇一次?”   “五天吧。”太子道,“弘晏和弘曜太小,不准他们出去玩,在詹事府也不会好好听讲。”   石舜华:“上书房没得歇息,弘晋十天歇一次,弘晏和弘曜若是知道他们五天就能歇一天,一准高兴的到处显摆。”   “殿下,剃头匠来了。”晋江进来禀报。   太子:“把弘晏、弘曜、弘晋和弘皙叫过来,跟孤一起剃头。”   “四位阿哥在前院。”晋江道,“奴才来的时候听到三阿哥要给二阿哥剃头。”   太子猛地起身:“这个弘晏,越大越调皮。”说着话就往惇本殿去。   一个时辰后,五个半光头出现在毓庆宫,一个比一个亮。石舜华见状,顿时忍俊不禁。太子气得抬手就要揍她。然而,还没迈开脚,双腿就被两个嫡子抱住。   “你们又干什么?”太子问。   小哥俩异口同声:“不能打额娘。”   太子愣了一瞬,不禁扶额:“孤什么时候要打你额娘?”   “阿玛的手。”弘晏指着太子刚刚放下的有胳膊。   太子浑身一僵:“你额娘脸上有个蚊子。”   “是吗?”弘晏还是小,立刻松开太子,跑到石舜华身边,“额娘,给你蚊子拍。”   石舜华接过来:“天气热,你们别往外跑了,就在屋里玩儿。弘晋,吩咐嬷嬷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再去国子监。等你皇玛法同意改上书房的上课时间,你再回宫。”   “嫡额娘,我不想去上书房。”弘晋说。   石舜华不解:“上书房的师傅都是大学士。”   “我有次歇息的时候,跟十四叔去过上书房。”弘晋道,“上书房的师傅授课很无趣,没意思极了,我想去国子监。”   太子坐到石舜华身边:“怎么个有趣法?”   “国子监的师傅授课时会讲民间故事。”弘晋道,“有时候还会领着我们去郊外,亲自感受一下古诗里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上书房的师傅就不会。”   太子不信:“国子监的师傅都这样?”   “不啊。”弘晋道,“只有教儿子的几个师傅这样。儿子隔壁班的师傅就不准他们玩。功课没做完,师傅就用戒尺打手心。”   太子:“教你的几个师傅是一开始就这样?”   “好像是。”弘晋蹙眉道,“又好像不是。”   石舜华:“弘晋去国子监时才四周岁多一点,国子监从未收过这么小的监生。但他是皇长孙,国子监祭酒不敢不收,可是收下弘晋,又不能按照大孩子来教,便挑几个授课有趣的师傅教他们。”   “好像是欸。”弘晋仔细回想,“大家都说儿子的师傅最好。还说他们是博士,都是正五品以上,除了祭酒,数我的师傅们官衔最高。”   石舜华:“看来国子监的好师傅教你们班。弘晋,你们班有几个人?”   “二十几个。”弘晋掰手指算了算,“好像是三十人,我没算过欸。”   “都有谁?”石舜华问。   弘晋想了想:“张英张大人的孙儿,康亲王的侄子,还有索大人的孙子,还有——”   “孤知道了。”太子道,“这些人以后无需参加科举,师傅才对你们这么宽松。”   石舜华:“去年十月份,朝廷令宗室及满洲诸生应乡试、会试,下次春闱时,估计也会令他们参加科考。”   “自从出了个卖官卖爵的纳兰明珠,七品以下的官可随意买卖。”太子道,“提前买个九品芝麻官也不用参加乡试、会试。”   弘晋睁大眼:“用银子买?”   “是的。”太子道,“你赶明儿回来,跟那些人一个班,以后学不了多少有用的。”   弘晋点了点头:“可是,可是像嫡额娘这么有钱,是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太子瞬间黑脸。   石舜华想笑:“是这样的。弘晋,想要个什么样的跟嫡额娘说,嫡额娘现在就可以给你买。”   “我,我才七岁啊?”弘晋伸出手指头。   石舜华:“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嫡额娘有银子又是太子妃,甭说七岁,即便你一岁,嫡额娘也能给你弄个九品芝麻官当当。”   “嫡额娘,您还是别说啦。”弘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脸黑如铁的太子。   石舜华扭头看向太子:“不能说真话啊?”   “气死孤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子盯着她问。   石舜华:“坐江山的那位又不是你,你生哪门子气。再说了,你生气也没用啊。卖官卖爵这一块汗阿玛不大刀阔斧整治,把纳兰明珠关起来,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纳兰明珠。”   “孤还用得着你说。”太子白他一眼,“孤去乾清宫看看。”   康熙托着下巴打盹,听到脚步声猛地惊醒,看清来人不禁揉了揉眼:“保成没睡午觉?”   “没有。”太子道,“儿子心里有事睡不着。早先御史上奏宗室‘违制’那事,后来儿臣令礼部和宗人府查了。‘违制’的王公大臣当时答应逾制的地方一定改,可他们大概觉得这事是儿臣经手办的,不是您下的诏旨,把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吏糊弄走就没动静了。”   康熙紧紧皱眉:“你令礼部去查查,把阳奉阴违的那些人记下来呈给朕。”   太子:“儿臣这就去办。”给康熙行了礼,转身就使人去找礼部尚书要名单,出出堵在心中的那口闷气。   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天早朝,康熙提到“逾制”一事,数半官员下意识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人。   康熙见状,满脸不快:“看太子做什么!?贝勒住亲王府邸,郡王也住亲王府第,贝子也住亲王府邸,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逾制这事是朕令太子严办。你们倒好,仗着太子年轻,欺上瞒下,好大的胆子!”   “臣等不敢。”康熙话音一落,王公大臣连忙低头请罪。   康熙听腻了这句话,正想开口就看到垂手站着的一众儿子,猛地想到他九儿子的宅子又窄又小,宗室子弟的宅子又宽又大,顿时怒上心头,令礼部和顺天府尹严查,不听令者严办。   太子偷偷往后看一眼,见许多大臣耷拉着脑袋,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顿时乐上心头。回东宫的时候走路生风,见着石舜华就说:“把孤的酒拿出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石舜华好奇。   太子道:“宗室逾制解决了。对了,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兵丁当海盗这事,孤一直没跟汗阿玛细说,只在奏折里大概提一下,他们找到别的赚钱门路。如今汗阿玛回来了,孤该怎么跟他说呢?”   “实话实话。”石舜华道,“那些兵丁种地不行,经商不行,噶尔丹一死也不用他们上战场,走科举之路也走不通,汗阿玛没别的办法。即便汗阿玛觉得当海盗丢人,也只能默许。”   “如果汗阿玛召他们回来呢?”太子问。   石舜华:“六七千人的俸禄可不是个小数目,汗阿玛愿意闲养着,兵部尚书也不同意,各旗旗主也有意见。”   “嗯,叫汗阿玛烦去。”太子道,“省得他一闲下来就想着年轻的庶妃。”用了早膳就去乾清宫禀报这事。   不出太子所料,康熙听到八旗兵丁当海盗,想也没想就要召他们回来。早有准备的太子便问,人回来了怎么安置,回来后养不活妻儿是不是朝廷养。康熙语塞,挥挥手示意太子退下,好几天没再提这事。   太子以为他爹默许了。七月十三日,胤禛来到东宫跟太子说,康熙吩咐他去一趟天津卫,处理八旗兵丁当强盗一事。   “汗阿玛要处置他们?”太子忙问。   胤禛:“不是。汗阿玛怕那些兵丁闯大祸,又抽几个务实的将军管着他们。二哥,如今京城好些人都知道那些兵丁在海上当强盗发了财,听说已经有人决定跟他们一起去了。长此以往下去‘强盗’比天津卫的水师还多。”   太子:“有圣旨吗?”   “这事哪能发诏旨。”胤禛道,“再说了,真有圣旨,汗阿玛使个太监过去就成了,哪还用我亲自过去。”   太子道:“既然这样,你过去把他们打散分到各个水师手下。”   “这样也行。”胤禛想了想,“有他们在海上,北边的红毛子,东边的倭寇,南边的洋人都不敢祸害咱们的渔民。要不要跟汗阿玛说一声?”   太子道:“你去禀报汗阿玛,别说是孤的主意。不然汗阿玛该以为孤先前故意隐瞒他。”   “弟弟知道该怎么说。”胤禛道,“我这一走得好几天,十三弟那边你看着点。”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尽管放心,转头就把这事推给闲不下来的石舜华。   石舜华第二天使小顺子去找专门给太子剃头的剃头匠。   太子听奴才说太子妃找她有急事,到东宫一看剃头匠正在给几个小儿子剃头,真想把人踢出去:“你疯了啊?”   “百天不剃头,爷想想会变成什么样。”石舜华问,“前面半寸,后面辫子,不伦不类,你就算长妾身这样也丑的刺眼。”   太子皱眉,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笃定汗阿玛会册封她?”   “汗阿玛喜欢十三弟。”石舜华道,“观十三弟长相,章佳氏应该是个美人。三十岁的章佳氏还年轻,汗阿玛看到她这么年轻就走了,还给他生两女一子,不封妃也会封嫔。”   太子:“孤那天提到十三弟担心他额娘都瘦脱相,汗阿玛当天就去看章佳氏,确实很在意十三弟。但仅此一次。半个月剃一次头,别人还以为孤疯了呢。”   “你的毛发长得快。”石舜华道,“一天不刮胡子都扎人,你十天剃一次头,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太子瞥她一眼:“孤打今儿起不刮胡子,非得把你的脸扎花不可。”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石舜华拿着拨浪鼓逗两个闺女,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猛地起身,就看到晋江跑进来:“主子,十三爷的额娘去了。”   “爷呢?”石舜华问。   晋江:“在詹事府。”   “谢嬷嬷,阿笙,去十三弟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石舜华道,“晋江,去找太子,记得跟太子去乾清宫,他知道什么意思。”   晋江:“皇上去后宫了。”   石舜华坐下:“看来被我猜中了。没事,汗阿玛不会在那边待太久,叫爷去乾清宫等着,他不方便去后宫。”   “奴才记下了。”晋江打个千转身就跑。   章佳氏只是庶妃,她病故的消息传出来,惠宜德荣也只是使管事嬷嬷过去,没有亲自过去送她最后一程。   康熙到章佳氏住的偏殿,就看到满屋子奴才看着胤祥和八公主、十公主趴在床边大哭。只需一眼,康熙就觉得屋里憋得慌,走到院里看到两个熟人,眉头微蹙:“你们怎么来了?”   谢嬷嬷:“禀报皇上,太子妃想着十三爷年龄小,没经过事,就使奴婢和阿笙过来搭把手。”   康熙望着毓庆宫的方向,叹气道:“太子妃有心了。”   · 第116章 讨价还价   太子和石舜华成亲四年多, 孩子生了四个,同床共枕上千个夜晚,对她不是十分了解, 也有个七八分。晋江的话没说完,太子就知道石舜华提醒他去乾清宫安慰他爹。   康熙死过三个皇后, 好几个妃子, 无数庶妃, 在太子看来早已习惯死女人的康熙至多难过一刻钟,不能再多。   太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并不是很伤心的康熙, 便回到东宫找石舜华。   章佳氏分位低,参加皇家家宴也是坐在角落处。石舜华身为太子妃, 坐在仅次于太后的位置。两人离得很远不说,有几次家宴正好赶上章佳氏生病没法去, 以致于石舜华嫁进皇家四年多,愣是不知道章佳氏长啥样。   听到太子问他都不知道章佳氏是黑是白, 该怎么劝康熙。石舜华脱口而出:“妾身也没见过啊。”顿了顿, “爷以前怎么安慰汗阿玛?”   太子:“除了太后太后病故,孤陪汗阿玛一起哭以外, 没安慰过他。”看到石舜华不敢置信, “后宫那些女人品级低的孤都没见过, 不知道她们生前做过什么,孤安慰汗阿玛也只能干巴巴说, 汗阿玛, 您是皇上, 保重龙体,江山社稷还指望你,别太伤心?这话你听着假不假。”   “佟额娘走的时候?”石舜华问。   太子:“那时候汗阿玛把老四交给孤,孤忙着安慰悲痛欲绝的老四呢。”   “这事……”章佳氏于石舜华就是三个字,乍一听到章佳氏病故,石舜华想到的是胤祥会多么伤心,康熙的态度,根本没想过死者本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爷就随便安慰汗阿玛几句,然后提醒汗阿玛十三弟兄妹三人都还小,章佳氏走了没人看顾他仨。”   太子:“这个可行。汗阿玛该回来了,孤出去看看。”到外面问当值的侍卫,果然,康熙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   太子看到康熙的脸色不像是很难过,一点也不意外。他爹这一年来不是去塞外就是去江南,身边又有年轻讨喜的庶妃伺候,要不是章佳氏病故,估计都想不起这个人。   太子顿时确定康熙去送章佳氏最后一程是因为胤祥,便不痛不痒安慰康熙几句,就转到胤祥兄妹三人身上。   康熙撩起眼皮:“谁照看胤祥和小八、小十?”说话间,脸上的黯然消失殆尽。   太子不得不承认,他媳妇儿说得对,他爹确实很不像样:“十妹才八岁,这么小的年龄,没个长辈照看,很容易被奴才养歪。”   “十三和十四的院子相邻,他俩也挺好,朕叫德妃照看一下。”康熙想了想说。   太子有点惊讶,他媳妇跟德妃可不对付,于是便说:“汗阿玛,您忘记四弟那时候,德母妃说四弟年龄大了,不用她照看。四弟那时候才十岁,比十三弟小三岁。”   康熙一窒:“你觉得谁合适?”   “儿臣本来想着佟母妃,她无儿无女想来也有工夫照看他仨。”太子说的佟妃是佟皇后的妹妹,康熙的表妹,“弘晏额娘说她没养过孩子,觉得宜母妃挺合适。她把四妹养得挺好,十一弟和十三弟年龄相仿,想来也能合得来。”   康熙不由自主地想到归化城传来的消息,四公主把额驸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事孤再想想。梁九功,使王以诚宣礼部尚书。”   太子闻言,愣了一下,到东宫就去找石舜华:“被你猜着了,汗阿玛有意追封章佳氏。”   石舜华:“很正常。七弟的额娘,八弟的生母,还是十二弟的生母,生前不升分位,死后也会追封。汗阿玛对他的女人很无情,但真在乎你们兄弟。”   “要不是这次的事,孤真没看出来。”太子道,“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石舜华:“第一次见八弟的时候。”   “这么早?”太子惊讶。   石舜华:“八弟生母身份低,出生在延禧宫偏殿,在和九弟、十弟相处时,八弟没有因十弟的额娘是贵妃,九弟的额娘是四妃之一而曲意迎合他们。   “人都有喜好厌恶,上书房的师傅也不例外。八弟的生母出身辛者库,那么多师傅总有几个瞧不上八弟的出身,偏爱九弟、十弟。   “八弟若是在上书房不受待见,他纵然不在乎,也不会真心跟九弟、十弟交好。妾身当时就在想,能让上书房的师傅一视同仁的只有汗阿玛。汗阿玛关心您的兄弟们,师傅便不敢不用心教导八弟,偏袒其他人。”   “所以你笃定为了十三弟面上好看,汗阿玛也会追封章佳氏?”太子肯定道,“就是不知道是妃还是嫔。”   石舜华:“无论是妃是嫔,看在十三弟的面上,您都得守孝。”   “是呀。”太子叹了一口气,“他们都守孝,只有孤一人顶着锃亮的脑门,十三弟明面上不敢说出来,以后也会远着咱们。这样一来,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打水漂了。”   闰七月初二,帝谕曰礼部:妃章佳氏性行温良……今以疾逝,深为轸悼,谥为敏妃。消息一出,后宫哗然。   生前无分位,死后直接封妃,太子纵然有所准备,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跟石舜华念叨:“汗阿玛是真喜欢小十三啊。”   “不喜欢也不会令敏妃亲养。”石舜华道,“十三弟和十四弟差不多大,按照以前的规矩,庶妃不能亲养皇子,十三弟怎么也得去钟粹宫。”   太子问:“为什么是钟粹宫?”   石舜华:“妾身听说七弟刚出生时令惠妃抚养,但他有点残疾,惠妃有点嫌弃,就叫七弟的生母照看七弟。八弟出生后,惠妃养了八弟,名下就有三个皇子了。   “当时宜妃有三个儿子,四公主也由她照看,德妃有两子一女,十弟的额娘身子骨不好,只有钟粹宫那位适合。”   “你说得对。”太子道,“说起十三弟,孤想到一件事,汗阿玛当初给十三弟和十四弟起名一个叫胤祥,一个叫胤祯,便是因为你祥祯乃吉兆的意思。”   “如果这是真的,汗阿玛看中十三弟和十四弟就更正常了。”石舜华道,“只是不知道汗阿玛令谁照看他仨。”   七月六日,上午,密切关注后宫动向的石舜华收到消息,康熙令佟妃照看八公主和十公主,令南三所最大的皇子十一皇子照看胤祥。   胤祥如今十三岁,胤禛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搬去宫外了,康熙没让四妃照看他,石舜华也能理解,但是佟妃是怎么回事?   佟妃乃佟国维的庶女,宫中家宴上石舜华见过她几次,存在感并不高。明明是康熙的亲表妹,却被惠宜德荣压一头。   “汗阿玛怎么想起来叫佟妃照看八妹和十妹?”太子一回来,石舜华就问。   太子摸摸鼻子:“孤提的醒。”随即就把当天糊弄康熙的话说给石舜华听。   石舜华无语:“隆科多犯事的根子在弘晋那儿,你可倒好,不防着佟家,还把八妹和十妹推到佟妃身边。”   太子:“孤当时只顾得想不能让德妃照看他仨,就没想那么多。更何况隆科多宠妾灭妻都成京城笑话,把佟国维的老脸丢尽了,佟妃说不定也很厌恶李四儿。   “弘晋干的那件事,除了咱们,佟家也不知道弘晋故意算计李四儿。弘晋那时候又那么小,佟妃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   “但愿如此。”七七四十九日除服,石舜华准备一桌素食,请胤祥、八公主和十公主过来吃饭。   石舜华见八公主和十公主依旧很拘谨,便没盯着她俩看,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说汗阿玛令佟母妃照看你俩,还习惯吗?”   八公主和十公主下意识看向胤祥,什么是习惯?   “挺好的。”胤祥道,“佟母妃前儿还去看她俩。”   “那就好。”石舜华道,“我以前也见过佟母妃几次,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佟母妃无儿无女,你俩多跟佟母妃走动走动,有事就去找她,不跟她见外,佟母妃必然视你们为己出。”   胤祥:“谢谢二嫂提醒。我跟她俩说过。额娘走的急,也没教她俩怎么管家,以后还得指望佟母妃提点。”最后这句是看着两个妹妹说的。   八公主拽一下十公主,提醒她向石舜华道谢。   石舜华浅浅笑道:“自家人无需这么客气。佟母妃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多,没事时也可以去佟母妃那里坐坐,看看她怎么处理事务。佟母妃都拿不定主意的事,你们就来找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太子瞥她一眼:“话这么多,还让不让她们吃饭了。”   “好好好,我不说。”石舜华一点也没生气,“吃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饭后,胤祥带着两个妹妹走出东宫。八公主小声问:“哥,二嫂挺好的。”   胤祥:“二嫂这个人啊,宫里没有比她更精明的了。她虽然挺厉害的,但也很通情达理。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我必犯人?”十公主问。   胤祥摇了摇头:“斩草除根。”   “好厉害啊。”小姐妹瞠目结舌。   胤祥:“听她的话没错。我没惹过二嫂,她不会害你们。咱们不跟东宫见外,以后遇到事,二嫂也乐意帮咱们一把。   “四嫂就是跟二嫂好,二嫂带她去上香,又请太医给她诊脉。八嫂跟二嫂不好,八嫂嫁给八哥快一年了,八哥还帮过东宫,二嫂都没说带八嫂上香求子。”   “你今天说得有点多啊,爱妃。”太子喝口水漱漱嘴,就把杯子递给石舜华。   石舜华接过来漱漱口:“不过是几句话。她们念着我的好,十三弟会更亲咱们,她们不听呢,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对了,弘晏和弘曜在詹事府听话吗?”   太子:“别提了。他们去第一天,见着张廷瓒还有点怕。孤跟张廷瓒说,别对他们太严,以免以后到上书房见着书本心生厌恶。   “张廷瓒早年去的地方多,山东、安徽两地的事更是信手拈来,给他们仨上课时便会穿插一些民间趣事。弘晏和弘曜大概觉得张廷瓒脾气好,都学会给张廷瓒讨价还价。”   “怎么个讨价还价法?”石舜华好奇地问。   太子:“詹事府离前门近,前门那边热闹。也不知道那俩小子听谁说的,有次课间歇息就缠着张廷瓒带他们出去玩。张英对儿子和孙子严,张廷瓒的儿子不敢这么没规矩,第一次碰到一个拽手,一个抱腿缠着他要出去的小孩,张廷瓒没办法,就要使人告诉孤。   “弘皙可能也想出去,跟着说要劳逸结合。那俩小子听到这句话就说,即便孤知道了,也不会训他们。张廷瓒想到孤跟他说过的话,信以为真就带着他们仨出去了。”   “天天叫张廷瓒带他们出去?”石舜华问。   太子:“外面太热,阴天凉爽的时候才闹着要出去。孤还没说完,张廷玉、沈竹和戴铎都在翰林院,最近没什么大事,他们闲得慌就往詹事府跑。   “听说弘晏和弘曜会缠人,张廷玉就故意逗他俩。那俩小孩跟汗阿玛去过塞外,去过江南,见的多不怯生,没多大会儿就跟张廷玉混熟了。瞧着外面不热就叫张廷玉带他们出去玩。现如今张廷瓒不同意他们出去,他们就使人去找张廷玉。”   石舜华:“难怪他仨比弘晋还喜欢上学。你提醒一下张廷瓒,别玩野了心。”   “张廷瓒有分寸。”太子道,“功课没完成,张廷玉也不敢带他们出去。”   石舜华:“说起张家人,张英该退了吧?”   “上次给汗阿玛递折子,汗阿玛没同意。”太子道,“管他退不退,反着张家长子已经打上东宫的烙印。”   “张英这辈子只忠汗阿玛,到老长子站到你这边,张英晚上睡觉前想起来,估计都睡不着。”石舜华幸灾乐祸道。   太子:“张英那个老顽固,监管詹事府事务,对孤都不假辞色。如今睡不着觉也是他活该。孤不但要他大儿子,也要他二儿子为孤所用,气死他。”   石舜华好笑:“张家老三和老四呢?”   “孤听叔公提过一次,忘了是老三还是老四,有才是有才,但品行不如他这两个哥哥。”太子道,“至于是传言还是真的,等以后叫弘晏或者弘曜试试。”   石舜华无语:“他俩才——晋江,出什么事了?”   “长泰大人的小舅子刚刚给奴才一个纸条。”晋江走进来,小声说:“杂货店那边叫奴才过去一趟。”   石舜华:“叫小顺子陪你一起去,到宫外叫小顺子去买四串糖葫芦。”   酉时三刻,弘晋正带着三个弟弟玩,小顺子拿着糖葫芦和糖人进来。有些日子没吃过这两样的四个小孩乐得欢呼一声。   石舜华吩咐小顺子帮着嬷嬷照看好他们,便去惇本殿。然而,一到东暖阁看到太子拍着桌子大笑,不禁纳闷:“天降祥瑞了?”   “不是的,主子。”晋江说,“杂货店里碧水的人今儿接一个客人,买许多鱼干和海菜,大概有二两银子。但客人是剃头匠,除了家用一个月也剩不了这么多银子。那几个小孩瞧着好奇,问他在哪儿发财。他很小声说从诚郡王府刚出来。   “探听消息的小孩不明白给诚郡王剃头又不是多大的事,干么一副怕人知道的样子,于是就去问崔掌柜。是崔掌柜叫奴才过去的。奴才怕弄错,在郡王府附近等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三爷戴着瓜皮帽出来。帽子很贴头皮,诚郡王确实剃头了。”   “这,这才除服,老三的脑袋被门夹了?”石舜华不敢置信,“没听说他很爱美啊。”   太子坐直身体,轻咳一声:“你有所不知,老三的头发长得比孤快。孤二十来天剃一次头,老三十天就得剃一次。每到夏天孤的头发长得特别慢。老三的头发是一年四季见风长。   “他不过五十多天没剃头,已有半寸,戴瓜皮帽都遮不住。如果是冬天还好,戴着暖帽什么都看不见。如今天气热,凉帽戴上都出汗。噗…不行了,孤又想笑,哈哈哈……”   “先别笑。”石舜华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想也没想:“什么都不做,看戏。”   “万一被他给蒙混过去呢?”石舜华问。   太子:“咱们能看出来汗阿玛看重十三弟,十三弟自然也能看出来他额娘被追封敏妃是因为他。仗着这一点,一旦十三弟发现,他就敢大闹。”   “十三弟不是十四弟。”石舜华提醒道,“以前跟十四弟去东院拿吃的,偶尔被我撞见了,十四弟一脸坦然,十三弟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太子晃晃食指:“孤的这些兄弟没有一个省事的。十三弟跟十四弟比好一点点。但他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瞧着吧,一旦被十三弟发现,他能闹得胤祉后悔没把头砍掉。” 第117章 宗人府   石舜华:“十三弟不见得会闹。荣妃是四妃之一, 协理后宫, 十三弟不为自己考量,也得为八妹和十妹和佟妃着想。”   太子眨了一下眼:“这倒也是。但胤祉不守孝仪是对母妃不敬,目无汗阿玛和十三弟乃不孝不悌,汗阿玛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会严惩三弟。”   “胤祉上朝时戴着凉帽, 汗阿玛也不会想到帽子下面脑门锃亮。”石舜华道, “十三弟天天去上书房, 见不着三弟, 没人提醒他也不知道。”   太子:“这事你别掺和, 还有五十天呢。胤祉总有露馅的时候。”   “不掺和就不掺和。”胤祉在前朝,石舜华在东宫,这事她也没法掺和,又不能找个人把胤祉的帽子拿掉。   又过几日, 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每年中秋节,皇子都有一天假,傍晚是皇家家宴。   申时三刻, 太子带着四个儿子到乾清宫就看到胤祉戴着瓜皮帽在院子里站着和胤禔、胤禛闲聊,而胤祥和胤祯在一处说话。   太子眼神一闪:“记住,待会儿无论出什么事,你们都不准插嘴, 也不准好奇多问。”   “会出什么事?阿玛。”弘晋很好奇。   太子:“孤也不甚清楚, 跟咱们东宫没关系。”   “什么跟东宫没关系?”胤禩走进来就听到这一句, “弘晋, 听说你再过些日子就回上书房?”   弘晋:“皇玛法同意把上书房上课的时间改晚一点啦。”   “你们真有福气。”胤禩道, “我就没赶上这么好的时候。这个给你们。”   弘晋接过来:“什么啊?”   胤禩:“我来的路上看到好些人去前门致美斋买月饼,说是什么酥皮月饼,全京城数致美斋做的最好吃。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你们掰开尝尝。好吃回头再去买点。”   “弘皙,你来拿着。”弘晋把盒子给弘皙就拆开盒子拿一块,想着待会儿吃饭便一掰四块,先给太子和胤禩,然后给弘晏和弘曜。最后才是他和弘皙。   胤禩看着欣慰:“弘晋越发懂事了。”   “哪有。”弘晋不好意思,低着头啃月饼,“咦,和我们家的一样欸。”   胤禩诧异道:“不会这么巧吧?太子二哥,致美斋也是二嫂的铺子?”   “你当你二嫂手眼通天呢。”太子睨了他一眼,“东宫的月饼是你二嫂的陪嫁丫鬟阿筝做的。阿筝以前跟做月饼的厨子学过。用料差不多,吃起来差不多很正常。”   胤禩:“我还以为二嫂又开一家铺子呢。对了,刚才听您说跟东宫无关,谁出事了?”   太子朝胤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胤禩不明白:“大哥?”太子微微摇头,“那也不可能是四哥,四哥有事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三哥怎么了?”   “你不觉得今儿有点热?”太子不答反问。   胤禩:“虽然立秋好些天了,确实有点热。听说汗阿玛打算过两天去畅春园。这跟三哥有什么关系?”   太子不禁扶额:“胤祉头上的帽子。”   胤禩扭头看了看,没看出胤祉的帽子有什么问题。正想跟太子他猜不出来,注意到胤禔和胤禛的毛脑袋,不敢置信:“他,他不会——”   “小点声。老大注意到这边。”太子道。   胤禩连忙装作跟弘晋说话:“他的脑袋被驴踢了?”   “可不是被驴踢了。”太子幸灾乐祸道,“小十三那个蠢货,在胤祉旁边站有一刻钟,居然还没发现。”   胤禩瞥他一眼,这位说话怎么还跟以前一个德行:“他没往那上头想。不过,太子二哥,您是怎么发现的?”   太子:“咱们兄弟都顶着辫子和半寸头,只有胤祉一人戴着帽子,孤想不注意他都难。”   “弘晋,回来!”胤禩忙喊,“你做什么去?”   “我,我想看看三叔的脑袋。”弘晋一脸无辜,“你和阿玛说三叔的脑袋被驴踢了,我想知道给驴踢成啥样了。”   太子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刚才怎么跟你们说的?”   “阿玛,我乖。”弘晏道。   太子嗤一声:“别以为孤没看见,你们四个都想过去。”   “太子二哥,出什么事了?”胤禛大步走过来,“大过节的打他做什么?”   胤禩:“弘晋不听话,欠揍!”   弘晋抿抿嘴,偷偷瞄太子一眼,见他板着脸,快速抓住胤禛的手寻求保护。胤禛抬手把小孩拉到身后,劝说:“好了,瞧你把弘晋吓的。弘晋,以后不准再调皮了。”   “我以后再也不调皮。”弘晋连忙开口保证。   胤禛:“弘晋知道错了。”不待太子开口,就说,“弘晋,带着弟弟们先进去,殿里凉快。”   弘晋向来怕太子,太子不发话他不敢动弹。   胤禩见状,轻轻拽一下太子的衣裳:“算了。”   “进去吧。”太子道,“宫人正在摆放方几,你们离远点。”   “儿子记下了。”脑袋还有点痛的弘晋连看都不敢再看胤祉。   小哥四个走后,胤禛便问胤禩:“因为什么事?”   胤禩:“小事。”   胤禛根本不信:“小事太子二哥会揍弘晋?二哥——”   “你是女人吗?”太子问。   胤禛:“当然不是。”   “不是就别当长舌妇。”胤禩见他没听明白,便好心为他解释。   胤禛抬腿就要踢他,然而脚抬起来,康熙从西暖阁出来。胤禛下意识收回去,太过着急没有站稳直直地往太子倒去。   太子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就像推开毒蛇猛兽似的推开胤禛。   胤禛登时懵了:“太子二哥怎么了?不想说就不说,冲我发什么脾气。”   “太子二哥不是生气,是嫌你蠢。”胤禩想到太子刚刚那句“蠢货”,看了看胤禔一眼。   胤禔眉头紧皱:“小八,老二给你吃了什么药?说话的口气跟老二一模一样。”   “没别的意思。”胤禩想笑,又觉得胤祉干的事不值得嬉笑,“我刚才的话是替二哥解释,免得四哥误会二哥。”   “还说?!”胤禛抬起脚。   胤禩后退两步:“不说,不说,进去吧,汗阿玛和二哥都进去了。”   男人们吃好了,才能轮到皇家的女人们。   大福晋的身体不中用,今天也过来了。此时就在延禧宫惠妃处。胤禔想着他媳妇还饿着肚子,便没拉住胤禩问个究竟。   太子和胤禩两人明显有事,估计还不小,胤禛想到这一点心里跟长了草似的,趁着太子没注意冲弘晏招了招手:“刚才你阿玛为什么打弘晋?”   弘晏摇了摇头:“阿玛不准说。”   胤禛:“连四叔都不能说?”   “阿玛没说。”弘晏年龄小,回想刚才的事无疑是对往胤祉那边看一眼。   胤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胤祉、五皇子胤祺和七皇子胤祐:“阿玛刚才说你五叔了?”   “五叔?”弘晏想了想,“没有欸。”   胤禛:“说你三叔?”   弘晏猛地睁大眼,正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捂住嘴巴。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胤禛不问了:“玩去吧。四叔没事了。”   弘晏“哦”一声,转身就走,想了一下又回头说:“四叔,我没有乱讲啊。”   “四叔知道,弘晏最乖最听话,什么都没说。”胤禛话音落下。坐在他身后的胤禩不禁捂脸。   胤峨戳一下胤禩的背:“你是不是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胤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胤峨也不跟他废话,挪到胤禛身边:“问出来了?”   “没有。”胤禛道,“不过,太子二哥打弘晋是因为三哥。”   胤峨下意识看胤祉一眼:“荣母妃又给太子妃二嫂穿小鞋了?”   “不清楚。”胤禛看到宫人端着盘子进来:“上菜了,回你位子上坐好。”   太子打弘晋那一巴掌没收力,啪一下,当时站在院里的主子奴才都听到了。而后太子和胤禛说话时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本想去问问太子出什么事的其他皇子便没过去,打算找个机会问弘晋。   胤峨回去,十一皇子就问:“因为什么?”   “三哥。”胤峨说出来。十一就往胤祉那边看:“三哥惹太子二哥了?不可能。犯到二哥手里,那巴掌不会落在弘晋脑袋上。十三弟,你干什么去?”   胤禩扭脸看到胤祥直直地往胤祉走去,轻呼一声:“坏了!”回头瞪胤峨和十一一眼,“没事找事!”   胤峨无语:“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看到胤祥的动作,胤峨睁大眼,“三哥,三哥剃头了?”   康熙猛地抬头,被胤祉锃亮的脑袋闪了一下:“十三,回去吃饭。”   胤祥岿然不动:“汗阿玛,三哥他——”   “朕叫你回去,没听见?”康熙拉长着脸。   胤禛连忙起来连拖带拽把胤祥拽到他位上,不禁懊恼,好奇什么不好,偏偏好奇太子为何管教儿子:“今天是中秋节,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惹怒汗阿玛对你不利。”小声劝告。   翌日早上,康熙令胤祉拿掉帽子。原本以为康熙昨儿没追究,不会再追究的胤祉拿着帽子的手不禁抖了抖。   康熙见他耷拉着脑袋,也懒得猜他是做给他看,还是真认识到错,便当着文武百官说:“敏妃丧未满百日,诚郡王胤祉不请上旨即行剃头,殊属无礼。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   胤祉大惊失色:“汗阿玛——”   “住口!”康熙看得他的脑袋,怒上心头,“来人,把诚郡王带下去。”随即就问,“谁告诉胤祥的?”   胤禛不知道康熙知道多少,就实话实说:“儿臣昨儿见太子二哥打弘晋,因担心弘晋就找弘晏问他出什么事了。   “弘晏说太子二哥不让他说。但他朝三哥那边看了一眼。儿臣猜大概是荣母妃又跟太子妃二嫂吵了。没想到十三弟猜到三哥剃头。十三弟把三哥的帽子拿掉,我们才知道。”   “太子,你怎么知道的?”康熙并不想追究,可他仔细回想儿子们的小动作,总觉得合起伙来骗他一个。   太子:“昨儿儿臣见三弟一人戴帽子就留意一下,发现帽子两边很贴头皮,就猜三弟可能剃头了。”   “汗阿玛,是这样的。”胤禩说着瞥太子一眼,“太子二哥还说我蠢。”   “后来八弟还说四弟蠢。”胤禔跟着站出来。   康熙见一向跟太子不对付的胤禔开口,算是相信儿子们的说辞,可胤祉做的事简直是打他的脸。转向太子:“以后再发现什么直接向朕禀报。”   “儿臣谨记。”太子道。   康熙扫儿子们一眼:“退朝。”   富察马齐张了张嘴,想说他还有本奏,见康熙脸色发黑,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康熙令十一皇子照看胤祥,五贝勒胤祺担心胤祥不知道前面的事,下了早课再找康熙闹,便使侍从去上书房给十一皇子报信,提醒他看住胤祥别乱来。   胤祥得知胤祉被关进宗人府,佯装不知,趁着十一皇子回去吃饭,跑到康熙面前就哭。   康熙看着儿子瘦瘦的小脸,泪眼朦胧,胸口堵得慌:“别哭了,朕会替你做主。”   “不是儿子。”胤祥哽咽道:“是我额娘。”   康熙颔首:“是你额娘。”   “汗阿玛,你一定得严惩三哥。”胤祥并没有行礼告退,而是仗着年龄小继续说,“太子二哥都没剃头,三哥他——”   康熙抬抬手,打断他的话:“朕知道,朕不会偏袒胤祉。”   胤祥见状,便知道康熙不远多谈,很是不甘,抿了抿嘴:“儿子告退。”出了乾清宫就往东宫去。   太子正在跟石舜华说他爹很生气,都懒得跟胤祉废话,说得正起劲,听到孙河过来禀报胤祥来了,不禁叹了一口气:“孤现如今是比你还忙。”   “快去吧。”石舜华道,“十三弟这时候找你肯定有急事。”   太子:“他估计已经收到消息。这时候来找孤一准没好事。”然而,看到胤祥还是吓一跳,“怎么哭上了,汗阿玛数落你?”   “二哥!”胤祥哇呜一声,朝太子扑过来。   太子踉跄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抱住比他矮一个头的弟弟:“有话好好说,哭什么?”   “二哥……”胤祥哽咽一声,“我,我求汗阿玛严惩三哥,汗阿玛叫我滚。”   太子僵住,不太相信:“不会吧?”就冲看你的面子追封你额娘敏妃,汗阿玛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十三弟,是不是听错了?”   “汗阿玛没说滚字,可他的表情就是那个意思。”胤祥仰起头。   太子看到他的鼻涕都出来,下意识低头,一看到杏黄色朝袍上面一块透明,不禁皱眉:“那汗阿玛说的什么?”   胤祥不怕太子知道,三两句说完,“就这么多。汗阿玛特别不耐烦,太子二哥,你得给我做主,三哥他,不,他以后不是我三哥,胤祉太过分,他就是个混蛋。”   太子心想,那也没你混蛋,孤的两个鬼见愁嫡子也不敢把鼻涕蹭到孤身上:“怎么做主?胤祉在宗人府,宗令是宗室王爷,他不可能听孤的。”   “我已经想到办法。”胤祥道,“太子二哥,你,你把我送进宗人府,汗阿玛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跟你没关系。”   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朝袍上的鼻涕,又忍不住皱眉:“孤二十五岁,你十三岁,孤比大这么多,出了事你觉得汗阿玛会听你的?别想这么多,汗阿玛如果不惩罚胤祉,只是关他几天,你再想法子教训他。”   “可是我一刻也等不了。”胤祥道。   啪!   太子扬起胳膊,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胤祥愣住,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你,你打我?”   “孤打的就是你,跟你还说不通了。”太子不假辞色,“现在忍得住了?好好说你不听。汗阿玛不想严惩胤祉,大不了叫他给你道歉,罚他点银子做个样子。根本没必要把他关进宗人府。”   胤祥张了张嘴:“上次他和宫女的事,汗阿玛就没追究。”   “那事发生在后宫,死的人是个奴才,传出去丢人的是整个皇家。”太子道,“如今是他自己,对你额娘不敬,无视汗阿玛,不顾你的感受,不敬不孝不悌简直枉为人子,汗阿玛不严惩,他下次能上天。”   胤祥擦擦眼泪:“真的?!”   太子道:“你不信孤,就自己去宗人府。你是皇阿哥,你硬闯宗人府,宗令也不敢拦着你。” 第118章 卖铺子   胤祥擦擦眼泪, 不小心碰到脸颊,痛得倒抽一口气:“那我回去等着。”   “不准再去汗阿玛跟前闹。”太子指着他说,“你和老三都是汗阿玛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别叫汗阿玛难做。老三那个脑子时不时犯一次病, 以后想整他有的是机会。”   胤祥点了点头:“我听太子二哥的。”   “在不在孤这里用饭?”太子道, “孤刚才正在吃饭。”   胤祥顿时明白他打扰太子用早膳了, 脸一热,不好意思道:“不了。你, 你去吃饭吧。”说着话向太子行了个礼,转身回去。   太子回到里间扯掉身上的朝服, 换上常服。   “怎么换衣裳了?”石舜华看到他身上的杏黄变成秋香色,很是诧异。   太子摆手:“孤现在不想说, 等孤吃好饭再告诉你。”   石舜华本来想听他的心声,观太子的脸色不像是什么好事, 便按耐住, 等太子告诉她。然而,听到胤祥抹他一身鼻涕, 扑哧笑喷。   “很好笑?”太子冷冷地问。   石舜华摆手:“不是很好笑, 是实在太好笑。十三弟, 十三弟知道吗?”   昨天晚上宫中家宴结束,胤祥找上康熙说胤祉的事。可是康熙没容他说完就说明天再议。   胤禛见康熙神色恹恹, 心情不大好, 连拉带抱把胤祥弄到南三所, 交代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看住胤祥。   胤祥被两个哥哥锁在屋里,没能出去再找康熙,也没闲着,连去宗人府给胤祉一刀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早上胤祥到乾清宫就要去找康熙,被几个兄弟生拉硬拽去上书房。以致于胤祥一直憋着气,下早课就找康熙讨公道。可是康熙又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胤祥登时气昏了头,当即就想去街上买几个毒蛇咬死胤祉。   太子两记耳光,胤祥冷静下来。出了东宫凉风一吹,胤祥回想到他干的事,哆嗦了一下,就问内侍:“太子二哥是不是生气了?”   “太子殿下,他,他应该很生气。”侍从小心措辞。   胤祥不明白:“什么叫应该?”   “太子爷先前没生气,但是您的鼻涕蹭到殿下朝服上,殿下才变脸。”侍从道,“不过,太子爷——”   “等等。”胤祥打断他的话,“我的鼻涕?”抬手一摸,鼻头湿漉漉的,顿时脸色大变:“完了!”哀嚎一声,拔腿就往南三所跑。   翌日,早上,宗人府宗令向康熙奏禀胤祉的罪名。康熙只看一眼就把折子合上,把诚郡王胤祉降为贝勒。   众臣互看一眼,转向站在最前面的皇子们。见太子没有出列,和胤祥关系不错的四贝勒也没有开口。   宗令咽下想询问康熙还有没有别的处罚的话,出列道:“奴才遵命。”   “太子二哥,汗阿玛对三哥太宽容了。”下朝胤禛就追上太子,“这跟没罚有他什么区别。”   太子:“郡王到贝勒区别还不大,你还想汗阿玛怎样?”   “俸禄少一半,看起来挺大。可是其他的都没变,这就好比罚他一点银子。”胤禛道,“三哥这次干的事摆明了没把汗阿玛和十三弟放在眼里。”   对于这个结果,太子也挺意外,本以为会把胤祉手中的权利收回去一些,谁知只是不痛不痒的降爵。   胤祉如果是宗室,降爵对他来说挺严重。可他是康熙的儿子,生母还是四妃之一的荣妃,无论胤祉是贝勒还是贝子,有这两位在,王公大臣就不敢因此落井下石。而正因降不降对胤祉影响不大,胤禛才会替胤祥不平。   太子倒是能理解:“追封章佳氏是看在十三的面子上,并不是因为汗阿玛有多喜欢敏妃。汗阿玛不可能为了她把胤祉一撸到底。再说了,汗阿玛真那样做,三弟和荣妃会恨死十三弟。兄弟阋墙,这是汗阿玛最不愿看到的。”   胤禛想了想:“难怪汗阿玛一直压着十三弟不准他闹。”   “十三弟闹大了,汗阿玛不想严惩胤祉也得那样做。”太子道,“否则就给外人一种汗阿玛太偏袒胤祉,不喜欢十三弟的错觉。”说着,顿了顿,“你去劝劝十三弟,这事就算了。”   胤禛:“十三弟和敏母妃的感情,就像十一弟和宜母妃,十四弟和我额娘。三哥对敏母妃不敬,十三弟能记他一辈子。我回头跟汗阿玛说一声,带十三弟去我府上住两天。”   “这样也行。”太子道,“省得他一见着汗阿玛就就想说这事。对了,老四,你妹妹的事定了没?”   胤禛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五妹?听十四弟的意思,额娘死活不同意五妹嫁去蒙古,好像是因为蒙古大夫的医术还不如乡野郎中。”   “嫁去佟家?”太子打心眼里不希望再给佟家添一助力。   胤禛:“五妹不愿意,说什么佟家那小子让她恶心。其实蒙古那边的男子十六七岁的时候也有通房。咱们离得远,不知道罢了。”   太子皱眉,“五妹怎么会这么说?”   胤禛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示意他和太子的随从离远点,“有个丫鬟怀了孩子,被佟国维的夫人做主打掉了。孩子没了,那个丫鬟就被佟国维的夫人卖了。”   “什么时候的事?”太子忙问。   胤禛:“弟弟起先也不知道。有一次跟隆科多喝酒,隆科多说漏嘴,还说幸亏五妹没同意嫁给他侄子。我找查一下,早些天佟府确有个丫鬟被卖掉。我跟额娘说起这事被十四听见,那个大嘴巴第二天就告诉五妹。”   “汗阿玛的心情不大好。”太子道,“快九月了,离原来圈定的婚期还剩一年。去掉内务府筹备妆奁的时间,没多少天了。”   胤禛:“五妹有皇祖母撑腰,汗阿玛和我额娘也不敢硬逼她。这事有的磨呢。反正五妹还不大,跟三姐、四妹比,五妹再过三年也不算晚。”眼看着到东宫,“二哥,我回去了。”   太子摆摆手,回到东宫没跟石舜华说五公主的事,把胤祉被降为贝勒的事告诉她。   石舜华乐不可支,随即就说:“阿笙,使人打听打听钟粹宫的消息。”   “唯恐天下不乱。”太子白她一眼。   石舜华反问:“不然我还能干什么去?”   太子语塞,好一会儿才说:“找两个戏班子唱两天戏?”   “那也得百天以后。”石舜华望着太子的头发,登时笑不出来,一言难尽道:“爷,你找个帽子戴上吧。”   太子:“孤可不想再被十三弟掀帽子。再说了,又不是孤一人这样,十几个兄弟作伴呢。不说这些了,摆饭,摆饭。孤上午还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石舜华好奇。   太子:“叔公病了,有好几日了,孤去看看他。”   “严重吗?”石舜华问。   太子:“应该是换季着凉了。孤正好劝劝他退下来,省得哪天汗阿玛把他和纳兰明珠关在一块。”   “纳兰明珠的夫人还闹吗?”石舜华问。   太子:“孤这些日子没问索额图。你若是想看戏,下次晋江出去的时候,叫碧水的那几个小孩打听打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珠府上的笑话也好打听。”   月中和月底的时候晋江才出去,这会儿刚过八月十五,离晋江下次出宫还有些日子,石舜华又实在无聊,于是,叫晋江送弘晋去国子监。   晋江把弘晋送到,就以去杂货店拿几个小玩意的名义,把这事交代下去。可是见第一次收到任务的五个小子很慎重,莫名想笑,便跟他们说打听纳兰明珠后院的事,只是主子太无聊,想听纳兰家的趣事。   五人不禁睁大眼,异口同声:“主子的爱好真特别。”   晋江笑道:“虽然这样,但也别拿没影的事糊弄主子。”   “总管放心。”有个小子看到崔掌柜过来,连忙说:“晋公公,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崔掌柜朝转移话题的小子肩膀上一巴掌:“连我都瞒?忘了谁把你们招进来的。”不等他开口就说,“晋江,回去跟主子说玻璃快做出来了,阿箫给的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庄子上的工匠说还需一笔银子。你回去跟主子说,叫阿箫来一趟,记下一下挪用的银子。”   其实库房钥匙有三把,崔掌柜有一把,石舜华那里一把,阿箫那里一把。三把钥匙三把锁三道门,只有三把锁都齐了,庄子上的库房才能打开。   晋江不知道这事,知道这事的只有崔掌柜、阿箫和石舜华。而阿箫管着东宫的库房,晋江听崔掌柜那么说也没怀疑,回到东宫就禀报这事。   石舜华闻言,想了一下:“晋江,下次出去的时候跟崔掌柜说写个告示把五谷丰登转出去。”   “为什么?”阿笙问,“奴婢听阿箫说挺赚钱的啊。”   石舜华笑了笑:“我嫌钱多,不行?”   阿笙噎住,却不甘心:“您是主子您说了算,奴婢无权置喙。”   石舜华瞥她一眼,冲晋江摆摆手。   晋江把石舜华的话当成圣旨,第二天就跟上送弘晋去国子监的马车。   八月二十,早上,太子回到东宫刚坐下,四贝勒、七贝勒和八贝勒敲响东宫的大门。   “三位贝勒爷,殿下在西暖阁用饭。”晋江做个请的手势。   异常通透的三兄弟脚步一顿:“太子二哥知道我们来?”   “殿下不知道。”晋江道,“太子妃说,几位爷这几天可能会过来。”   三兄弟互看一眼,胤禛开口:“二嫂知道我们来干什么?”   “奴才不知道。”晋江不甚聪明,当家主母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不通也懒得多想,“太子妃也在里面,您去问她。” 第119章 送子观音   胤禛看两个弟弟一眼, 七贝勒和八贝勒点了点头。   三兄弟拾阶而上。   太子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饿了, 不想回去吃了。”胤禛望着太子,问, “二哥,我们今儿早上在你这里吃, 成吗?”   太子轻哼一声:“孤说不成, 你们会走吗?”瞥三个弟弟一眼, 就吩咐宫人添三副碗筷,“弘晏,弘曜, 往你额娘那边坐一点。”   “我吃好啦。”弘晏把蛋白塞嘴里。弘曜放下勺子, 拿个包子冲嬷嬷伸出手。   嬷嬷把两兄弟抱下来。弘晏就说:“额娘, 我们去詹事府啦。”   “真吃饱了?”石舜华问。   弘曜拍拍肚子:“饱了。”饿了大不了叫张廷瓒带他们出去吃。   石舜华听到儿子的小心思,看小儿子一眼, 就说:“嬷嬷,给他们收拾几块糕点和果子,装食盒里面, 亲自交给张廷瓒。”   “额娘……”弘曜苦着脸。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还没吃饱是不是?嬷嬷,把他俩抱椅子上,继续吃,反正时间还早。”   弘曜哼一声, 拉着弘晏就走。   胤禩看着有趣:“太子二哥, 他俩每天都这么好玩?”   “孤不甚清楚。”太子道, “今天下朝早,他们跟孤一起吃。以往孤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快走了。弘晋这会儿都到国子监了。”说着,突然想到,“你们还没说来干么。”   七贝勒戳四贝勒一下。   胤禛扭头瞪他一眼,就转向太子:“听说二嫂要把五谷丰登盘出去,我们来问问是不赚钱,还是二嫂忙不过来。”   “五谷丰登?”太子思索一会儿,“就是那个冬卖青菜,夏卖冰饮的铺子?好好的卖它做什么?”   石舜华笑道:“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的工匠又琢磨出许多东西,庄子上缺人手,崔掌柜想把五谷丰登店的掌柜和伙计调庄子上去帮忙。”   “又做出什么了?”胤禛好奇。   石舜华:“正在做,还没做好。等做好再把铺子盘出去就晚了。”   “你们想要那个铺子?”太子肯定得问。   三人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非要买二嫂的铺子,只是二嫂的铺子比较出名,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嗯,名字听着也喜庆。”   “四哥说的也是弟弟想说的。”七贝勒道,“二嫂卖给别人也是卖,肥水就别往外流了。”   太子是无所谓,只是铺子是石舜华的,便问石舜华:“你觉得呢?”   石舜华看太子一眼,很意外他居然没替她答应。太子可是不止一次说她人都是他的,她的东西自然也是他的:“五谷丰登阔三间,你们打算一人一间?”   “没有。”胤禩道,“我们商量过,四哥出地和种子,七哥出种菜的人,我出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我们三家到年底平均分。”   太子蹙眉:“至于吗?不过是三间铺面。”   “不至于。”胤禛道,“可是我们以前买铺子都是租给别人,根本没自己弄过,还是三家一起弄,遇到事了有个人商量稳妥。”   石舜华摇头失笑:“开门做生意,东西比同行好就成了。掌柜可以去外面请,也可以自己买几个机灵的奴才交给崔掌柜调教十天半个月。至于账目,你们去户部待半个月,什么样的账目都甭想糊弄住你们。”   “就这么简单?”七贝勒不大相信。   石舜华:“别人想做点小生意,不但得有本钱,还得上下打点,铺子开起来还得防同行恶意打压。但是你们是皇子,除了你们的兄弟,没人敢找你们麻烦。”   “对了,孤记得老九还要养蒙古奶牛。”太子道,“也可以弄个铺子,一边杀牛卖牛肉,一边卖牛奶。”   石舜华:“不行的。爷,内城的铺子里不准杀牛,城外有专门宰牲口的地方。城内卖牛肉和牛奶倒是可行。”   “九弟的事还没影呢。”胤禩道,“他的蒙古牛养出来少说得两三年。二嫂,铺子的事我们回头直接找崔掌柜?”   崔掌柜名义上是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其实也是金玉满堂和五谷丰登的大掌柜:“你们决定好了就找他。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分开比较好。”   “二嫂,知道你想说什么。”胤禩笑道,“等我们府里的奴才上手了再分开卖。”   太子:“孤可不想有一日因为那家菜店被汗阿玛喊去乾清宫。”   “不会的。”胤禛道,“这一点太子二哥大可放心,我们彼此的人互不干涉。”   “包子都凉了,吃包子。”石舜华道,“膳房做的蟹黄包。”   七贝勒夹一个,放到嘴边突然想到:“我们还可以卖海鲜啊。”   “杂货店里就有。”胤禩小声提醒。   石舜华耳朵尖,听见笑道:“杂货店里的都是干货。你们怕跟杂货店抢生意倒是可以卖鲜活,只是你们卖恐怕赚不到多少钱。”   “为何?”胤禩一脸求知欲。   太子冲胤禛呶呶嘴:“他知道。”   “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兵丁时不时就把海产运到京城来卖。”胤禛道,“他们每次回来都弄一船,卖的比城里的便宜一半。咱们的人如果想买海产,也得有人出海才行。”   胤禩:“那还是算了。传到汗阿玛耳朵里,该数落咱们了。”   石舜华:“你们如今都是贝勒,内务府没补给你们庄子吗?”   “补了。”七贝勒道,“一个靠近天津卫,一个离京城近,靠近天津卫的都是良田,离京城近的有一小半是山地,什么都不能种。内务府叫我选哪一个,我想着天津卫离得太远,就选有山地的庄子。”   石舜华:“那你们想盘下五谷丰登是为了赚钱,还是想练手?”   “当然是赚钱。”七贝勒道,“我出宫时内务府给的银子不少,可一大家子吃穿用度,经不起几年用。”   石舜华:“你们以后一个个手上都握着六七个铺面,汗阿玛一准会说你们与民争利。不如这样,你们搁山上种果树,搁山下石子地里挖池塘养藕,养河鲜,养鸡鸭鹅。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太子放下勺子,“孤觉得你这个主意挺好。”   石舜华:“我听额娘说过,鸡鸭好生病,一生病就会死很多。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岂不是害了他们。”   “二嫂,咱们吃饭还会咬到嘴唇呢。”八皇子笑吟吟道,“大不了分开养,养少一点。反正山脚下的地没法种东西,倒不如养些鸡鸭鹅试一下。就算卖不出去,也不用买别人的。”   太子:“你们想做就去做,但不准耽误政务。”   “耽误不了。”胤禛道,“这事交给底下的奴才去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说起来果树,二哥,东院的葡萄还有吗?”   石舜华:“没了。前几天下大雨的时候,怕打坏全摘下来了。你们院里没种?”   “种了,还没开始结果。”胤禛道,“对了,二嫂,我福晋托我问您,什么时候再去上香,记得喊她一声。”   胤禩猛地转过头:“上香求子?”   胤禛脸颊微热,不太好意思说:“儿子闺女都成。”   “二嫂,什么时候去使人告诉我一声。”胤禩道,“我叫郭络罗氏跟你们一起去。”   太子擦擦嘴,接过宫人递来的水漱漱口:“你福晋去上香也是白忙活。”   “二哥说什么呢。”胤禩给太子使个眼色,不能说出来。   “别眨眼了。”胤禛悠悠道:“我听你四嫂说过。有次你四嫂来找二嫂唠嗑,碰到太医给二嫂诊脉。你四嫂请太医给她看看,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你福晋,问你福晋要不要太医给看看,她想都没想就拒绝。这里没外人,跟兄弟说实话,你福晋是不是生不出来?”   胤禩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太子,太子摆摆手,他没跟老四说过。   “别怀疑二哥。你没有问题,却一直没个嫡子嫡女的,问题一定是出在她身上。”胤禛肯定道,“这事都不用猜是谁说出来的。”   胤禩眼角的余光看到七贝勒点头,诧异道:“你也知道?七哥。”   “我又不是弘晏那个三岁小孩。”七贝勒理所当然道。   胤禩:“可是五哥——”   “五哥后院莺莺燕燕太多,五嫂一直没怀上,是因为五哥忙不过来。”七贝勒道,“你别看四哥,四嫂嫁给四哥时还没满十岁,想生也生不出来。再说了,四嫂生弘晖的时候还没你福晋现在大。”   胤禩张了张嘴:“二嫂——”   “我是你二嫂,不是惠母妃,也不是你额娘,别指望我劝你福晋。”石舜华道,“嫂子管小叔子房里的事,全天下也没这个道理。上次你二哥跟你说你福晋的事,以后若被你福晋知道,指不定怎么骂我和你二哥呢。”   胤禩转向太子。   太子走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你福晋明知道她有毛病,却一直没请太医给她开方子调养?”   胤禛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嫂子。   石舜华令阿笛在门口守着。   胤禩说:“我叫她请太医,可她揪着我嫌她怀不上,想休了她这一点跟我吵吵,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没再提过这事。”   “你还真以为世上有菩萨?”石舜华鄙视他一眼,“亏你还是天潢贵胄。”   胤禩张了张嘴:“我,我就想试一下,万一真有呢?”   “那也不会轮到你福晋。”石舜华道,“庙里每天求子的那么多,观音菩萨会让一个身体不好的女人怀孩子?八弟,别自欺欺人。”   七贝勒好奇:“二嫂,八弟妹能调养好吗?”   “太医看过才知道。”石舜华道,“胤禩,找我带她去拜菩萨,不如劝她赶紧吃药。年龄大了,怀了也不好生。还有一点,身子没调养好,就算怀了孩子,生下来也病病歪歪的。这一点四弟最清楚。”   胤禛脸色微变:“二嫂,说八弟两口子的事,你别往我心里捅刀子啊。”   “什么?”太子问,“四弟怎么了?”   石舜华:“四弟的长子去了。”   “李氏生的那个?”太子问,“什么时候的事?孤怎么不知道?”   石舜华:“你那么多兄弟,都跟你说也说不完。”   “二嫂。”七贝勒无语,“您说四哥就说四哥,别捎带其他人成吗?”   太子转向七贝勒:“你的庶子也夭折了?”   七贝勒一窒:“没有。只是三哥的庶子夭折了。跟四哥的庶子一前一后。我是怕下次轮到我。”   九月二十八日,七贝勒的嫡女出生,没几天夭折了。七贝勒胤祐看着只来得及看一眼的嫡女入土,真想把东宫的门砸了。   石舜华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随口一句话,谁曾想应验了。   十月底,石舜华和四福晋去上香,特意喊上七福晋。然而,七福晋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五福晋。浩浩荡荡一群人,抵达龙泉寺,寺里的高僧们全部出来迎接石舜华。   五福晋轻轻拽一下七福晋,小声地说:“我来过两次只见过一个高僧,今天沾了二嫂的光。”   站在石舜华身后,五福晋前面的四福晋听到,回头用最小的声音说:“自从上次我和二嫂回去,我生了弘晖,二嫂生了弘暖和弘晗,龙泉寺就成了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的寺庙。”   “可也没必要全部出来啊。”五福晋道,“他们是高僧欸。”   四福晋:“高僧也是人,也得吃饭穿衣。龙泉寺没有香客,他们得去别处化缘。”   “四嫂说得对。”七福晋连连点头,“快点,二嫂进去了。”   龙泉寺香火旺,每天上午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香油钱更是多得能把人的手数抽筋。但一接到太子妃来上香的消息,寺院想也没想,立刻贴出告示,龙泉寺需修整三天。头两天自然是打扫寺庙,第三天迎接贵人。   石舜华身为太子妃,又带三个贝勒福晋,她想低调也不敢低调。   石舜华进去,龙泉寺四周就被穿着常服的侍卫团团围住。寺庙附近的百姓见状,顿时猜出刚刚进去的一行女人是皇家人。再想几人的年龄,瞬间确定打头的那位是太子妃。   太子妃又来上香?   翌日早上,小和尚打开大门,险些被乌压压的脑袋吓晕过去——香客比大年初一还多。不过,这些事石舜华都不知道。当然,她知道也不在意。   当两千多年的鬼,除了她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她才不相信世上有菩萨。要不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七福晋,石舜华也不会跑龙泉寺拜石头。   太后当初把五贝勒胤祺叫到身边好一顿数落。五福晋上香回来的当晚,五贝勒就去她房里。   除夕家宴上,石舜华听到七福晋提醒五福晋慢点坐,眉心一跳:“五弟妹有了?!”   “是的。”五福晋满脸幸福,仿佛已经把孩子生出来。   “几个月了?”   “刚刚查出来。”五福晋说着,连忙起来,“谢谢二嫂。”   石舜华摆手:“我不是送子观音。”然而,三个月后,宫外传来喜讯,七福晋也怀了,不足两个月。   下了早朝,太子听到五贝勒和七贝勒向他致谢,回到东宫就使小顺子去请太医。   太医来到,石舜华直接叫小顺子送太医出去。   太子皱眉:“为什么?”   “妾身的那个来了,今天早上来的。”石舜华真不想说这话。   太子呼吸一窒:“你说说,每次上香都是你牵头,每次都是别人怀孕。下次别去了。”   “妾身本来就不想去上香。”石舜华嘀咕道,“要不是你的那些弟弟弟妹找我,我才不去呢。”   太子猛地抬头:“石舜华,老实跟孤说,你拜菩萨的时候是不是不诚心?”   “没有啊。”石舜华道,“我很诚心。”只是不是求子,而是保佑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祈求太子早点登基。”   太子盯着她:“真的?那为什么人家都灵,就你不灵?”   “也许菩萨觉得我太美。”石舜华道,“羡慕嫉妒我吧。”   太子嗤一声:“孤就听你鬼扯。一准是你没用心。哎,回头汗阿玛见外孤又该问,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明年才选秀,汗阿玛今年就开始给你挑秀女?”石舜华连忙问。   太子扭头看她一眼:“不是。弘晏和弘曜哥俩不相伯仲,汗阿玛同意孤的提议,老五要是跟他俩差不多,就立老五为太孙。”   “太孙?”   太子:“汗阿玛有这个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心腹一个接着一个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汗阿玛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会一睡不醒。”   “汗阿玛是闲的。”石舜华道,“今儿弘晏和弘曜歇息,等他俩起来,叫他俩去乾清宫逛逛。”   太子看了看自鸣钟:“快八点了,他们还没起?”   “听他俩的嬷嬷说,昨儿玩到很晚。”石舜华道,“反正他俩还小。对了,前天宫外送来的东西,爷,咱们去看看。”   太子和石舜华到东厢房,看到个三尺长两尺高的箱子:“什么东西?”   “镜子。”石舜华道:“妾身打算以后修葺惇本殿时,在纱窗外罩上玻璃,冬天不会进风。”   太子打开箱子,亮光一闪,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就看到许多包铜边玻璃镜,有婴儿拳头大,有成人巴掌大,还有几个一尺长半尺宽的镜子,看起来像是梳妆镜:“你庄子上的工匠做的?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石舜华:“送人啊。谁来东宫找我唠嗑我送给谁。”   “主子,四福晋来了。”孙河跑进来,“奴才想着殿下在后院,就请四福晋去前院西暖阁等主子。”   石舜华无语又想笑:“她真会挑日子。”   “不会是收到什么消息,来咱们这里碰碰运气吧?”太子道,“孤听说五谷丰登那个店铺子如今被老四他们几个搞得红红火火,每天赚的钱快赶上杂货店了。”   石舜华:“赶不上。内务府的工匠现在都会做怀表和自鸣钟,妾身打算把自鸣钟和怀表的法子卖出去。”   “这是为何?”太子不明白。   石舜华:“年后见我额娘一次,额娘说在内务府有亲戚的勋贵都请内务府的工匠做自鸣钟和怀表。趁着如今找内务府的工匠的王公大臣还不多,卖出去还能赚一大笔钱。再说了,这天下以后都是爷的,赚再多钱也没多大意思。”   “那你还叫工匠做镜子?”太子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石舜华笑道:“那些是给弘晏和弘曜准备的。爷,您把喜欢的都挑出来,我去看看四弟妹找我何事。”   “二嫂,快坐。”四福晋招呼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石舜华下意识看她的肚子,“别告诉我你也有了?”   “没有,没有。”四福晋脸通红,颇为窘迫,“是五妹的事。额娘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找我商量是叫五妹嫁去蒙古,还是留在京城好。”   石舜华问:“你怎么回的?”   “我能咋回啊。”四福晋道,“嫁人的是五妹,以后跟五妹一块过日子的是额驸,不是咱们。”   石舜华问:“你就这么说的?”   “是呀。”四福晋道,“额娘抬抬手叫我回去,我就来见你了。以后五妹的日子不痛快,额娘不会骂我吧?”   石舜华:“她凭什么骂你?这么多公主只有五妹可以随便选,可她还不好好的选,娘俩三天两头闹一出。汗阿玛也由着她们。”   “我听四爷说,汗阿玛其实想叫五妹去蒙古。”四福晋小声说,“以前额娘跟五妹说蒙古不好,五妹就跟皇祖母说她不要去蒙古。   “已经就有四个公主嫁去蒙古,汗阿玛这次就依着皇祖母。如今啊,汗阿玛巴不得五妹能说服额娘。”   石舜华:“公主到蒙古有公主府,可以住在城里,除了那边的大夫不如京城,其他的跟京城没差多少。四妹如今就住在归化城,听说将军和督统见着她都行礼。要是嫁到京城,额驸一家能对公主客客气气的就算顶好了。”   “五妹没有四妹厉害。”四福晋道,“额娘怕她降不住额驸。”   石舜华:“时刻记住自己是大清公主就行了。蒙古铁骑厉害,也不如咱们的火器。”   “嗯,下次我就这么跟额娘说。”四福晋想到她等了石舜华好一会儿,石舜华才过来,“二嫂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石舜华:“太子在后院,是有点事。”   “那我不打搅你了。”四福晋起身。   石舜华跟着她出去。谁知却看到大门敞开,晋江正在跟一个眼生的太监说话。于是,石舜华就问:“晋江,出什么事了?”   “禀报太子妃,直郡王请您过去一趟。”晋江走过来说。   石舜华转向四福晋,无声地问,你刚从外面来,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说大嫂不大行了。”四福晋小声说,“不知道这次是真是假,我就没敢跟你说。”   “看来是真的。”石舜华不解,“喊我过去做什么?”   晋江看向来人。   对方道:“禀报太子妃,不是郡王,是福晋请您去一趟。太子妃,奴才求求您尽快过去。福晋,福晋她……” 第120章 全家出游   石舜华听到来人心里说, 大福晋病入膏肓,请太子妃过去可能是托孤:“大嫂一向不喜欢我,怎么可能请我过去?”不待来人开口, 就说,“想来是病糊涂了。晋江,带他去延禧宫。”   “不是的,太子妃——”   石舜华指着四福晋, 打断他的话:“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忙。晋江,还有你, 快点去吧,别耽误大嫂的正事。”   “嗻!”晋江应一声,使劲把直郡王府的人拽出去。   四福晋看了看两人的背影, 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石舜华, 试探道:“二嫂,您不去?”   “朝野内外皆知太子和直郡王感情不睦, 我今天到直郡王府,明儿大嫂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把她给气走的。”石舜华道, “你去看看她找我做什么。”   四福晋觉得不会传出这样的流言, 可人心易变,谁也无法保证以后:“大嫂若是让我来找您呢?”   “那你就说我是太子妃,你请不动我, 我也不会听你的。”石舜华神情淡然, “如果要你给我带话, 你就说带话可以,但你没法保证结果。”   四福晋猛地抬头,看向石舜华:“您知道大嫂找你什么事?”   “不清楚。”石舜华道,“反正没什么好事。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没欠过她什么,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别替我答应就行了。”   四福晋抿抿嘴:“我知道了。二嫂,我回去直接去大嫂那里。”   石舜华点了点头,送走四福晋就吩咐孙河:“把大门关上。待会儿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在忙。乾清宫的人除外。”   两刻钟,延禧宫的管事嬷嬷过来,到惇本殿被谢嬷嬷拦下来。   谢嬷嬷以前是乾清宫的管事姑姑,如今是东宫后院管事嬷嬷,她挡在惇本殿明间门口,延禧宫的嬷嬷顿时不敢硬闯,只能请谢嬷嬷通融一下。   “太子爷和太子妃在商量要紧的事,不许老奴靠近。”谢嬷嬷岿然不动,“嬷嬷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延禧宫的嬷嬷张了张嘴,看着谢嬷嬷古井无波的脸,想到惠妃还等她回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谢嬷嬷见状,立刻回后院向石舜华禀报。   太子正打算出头,听到谢嬷嬷的话脚步一顿,转向石舜华:“你刚才说老大的福晋请你出去可能是托孤?惠妃使人来找你也是托孤?”   “不可能。惠母妃无病无痛,大格格和二格格此时就住在——”   “额娘?”弘暖颤巍巍站起来,扶着石舜华的肩膀,歪着头看着她,一脸懵懂。   石舜华想笑:“额娘没叫你和弘晗。”拍拍弘暖的小屁股,“跟妹妹玩去。额娘跟你阿玛说话。”   太子:“不是孩子的事,还能有什么事?”   “妾身没说不是孩子的事。”石舜华道,“妾身原本也以为是托孤,可惠母妃的人过来,妾身可以肯定不是托孤。至于什么事,四弟妹过来就知道了。”   申时两刻,四福晋再次进宫,大福晋病故的消息也传遍紫禁城。   除夕家宴上,石舜华见过大福晋,一脸病容,精神不济。大福晋想找石舜华说话。石舜华听到她的心声,便坐在太后身边和太后一起逗弘暖和弘晗。   家宴结束,石舜华起身就走,没给大福晋拉着她“叙旧”的机会。岂料躲了初一,险些没躲过十五。   这会儿听到四福晋说大福晋去了,石舜华叹了一口气,就问:“然后呢?”   四福晋盯着石舜华,见她一点也不难过,不禁问:“二嫂,大嫂死了。”   “我要哭吗?”石舜华问。   四福晋下意识摇头。   石舜华:“是不是觉得我无情?凭纳兰明珠和索额图是死敌,大哥跟太子不合,大哥的嫡福晋去了,我没拍手称快是给几个孩子面子。”   “那二嫂,大嫂走之前求我跟你说,别把她的四个闺女嫁去蒙古。”四福晋喃喃道,“您也不会答应?”   石舜华惊讶:“她找我就这事?”   “不然是什么事?”四福晋问,“请你帮忙照看她的四个闺女吗?”   石舜华微微摇头:“大哥如今三十来岁,以后肯定还会娶继福晋。我原本想她找我可能是怕继福晋对弘昱不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弘昱送进阿哥所,将来跟弘晏和弘曜去上书房读书,请我看着弘晏和弘曜别欺负他。”   “您,您怎么会想到这些?”四福晋很是好奇。   石舜华:“弘昱是她拼命生下来的,又和弘晏、弘曜同年。没想到她到死还是那么小心眼。”   “二嫂,您的意思答应了?”四福晋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嗤笑道:“我答不答应都没用。大格格和二格格再过四五年就可以嫁人了,汗阿玛年富力强,少说还能再活二十年,四格格的婚事也轮不到我和太子做主。”   四福晋有几年没见过康熙,但去年冬又有个小公主出生,虽然没到春节就夭折,凭这一点四福晋也知道康熙龙马精神,不会那么快驾崩。   “二嫂说的是。”四福晋道,“大嫂可能想着汗阿玛快五十岁的人了,撑不了几年乾清宫主人就是太子二哥,才想见你一面。”   石舜华:“所以我说她小心眼。话说回来,即便太子能做主,蒙古那边要是没合适的人,太子也不能随便挑个蒙古汉子就把她闺女嫁过去。甭说宗人府会不会答应,天下百姓也能骂的太子抬不起头。”   “大嫂是想多了。”四福晋顿时明白,蒙古也不是随便就能去的,“大嫂那边你过去吗?”   石舜华想也没想:“不去。我是太子妃,她是郡王福晋,使谢嬷嬷过去就成了。”   “惠母妃会不高兴吧?”四福晋提醒道。   石舜华:“她生气也不能把我怎么着。她一时高兴了,赶明儿大哥跟太子吵起来,她也不会向着太子。什么都得顾及到,明年的今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就是我。”   “二嫂,您的心真宽。”四福晋由衷佩服。   石舜华笑道:“你也可以。你是贝勒福晋,又住在宫外,四弟还不管后院的事,你想开了,日子比我舒服。”   “我尽量。”四福晋嫁进皇家的时候年龄小,很多规矩和人情往来还没来得及学,恐怕出错,做什么都小心谨慎。日久天长,胆子也变小了。   石舜华看到大门打开,弘晋进来:“天色不早了,你回吧。”   “弘晏和弘曜也快回来了吧?”四福晋站起来。   石舜华和她一起出去:“快了。对了,你们家弘晖明年也好开蒙了。”   “四爷今年就开始教他写字。”四福晋说起这事,就忍不住头痛,“我跟他说弘晖还小,四爷说我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   石舜华:“据我看你的头发没有四弟的头发长。”   “噗!二嫂,您千万别在他跟前说啊。”四福晋抿嘴笑道。   石舜华:“弘晖还没种痘,当前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熬过种痘。一两岁的孩子,瞎教什么写字,也不教点他能学的进去的。”   “我回去就跟他这么说。”四福晋望着石舜华,“二嫂,行吗?”   石舜华:“行啊。反正四弟又不敢来问我。”   四月底,大福晋入土六天后,太子的剃头匠来给太子和四个小阿哥剃头。   翌日早朝,直郡王盯着太子,恨不得把太子头上的凉帽看出个窟窿。   太子起先不明白,以为胤禔没睡醒,瞧他不顺眼。后来意识到胤禔盯着他的头,太子明白过来,顿时懒得理他。即便胤禔下了朝,直奔东宫。   胤禛发现胤禔往乾清宫方向去,追上太子,“二哥,您不过去看看?”   “孤看他做什么?”太子说着,拿掉凉帽,“胤禔去跟汗阿玛说我剃头了?”   胤禛一窒:“大嫂的三七还没过。”   “她就算头七没过,还没入土,孤想剃头也照样剃头。”太子抬头看着乾清宫方向,“孤是储君,又是嫡子,庶兄的妻子病故,孤给她守孝?他胤禔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行了,没你的事,该干嘛干么去。”   胤禛没走:“那我也可以剃头?”   “你试试看,汗阿玛会不会训你。”太子怂恿道。   胤禛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的头发刚长出来,还能再撑几天。”   “没出息。”太子鄙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到东宫门口,看到胤禔耷拉着脑袋出来。太子眼珠一转,贱兮兮问:“大哥,怎么了?汗阿玛训你了?因为什么?”   “关你屁事!”胤禔瞪他一眼,疾步往南去。   “这个直郡王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听到太子的声音,连忙跑过来开门的晋江正好听到这句,皱眉道,“活该当鳏夫。”   太子转身朝他屁股上一脚:“他不识好歹也是主子。”   晋江踉跄两步,捂着生疼的屁股:“爷,您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帮您说话,您怎么还踢奴才啊。”   “提醒你祸从口出。”太子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大嫂去了,撇下四女一子没人照看,大哥都这么可怜了,他心情不好,说几句就让他说几句。斤斤计较,你还是不是男人?!”   “不是!”晋江歪着脖子,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   太子一窒:“滚蛋!”   “滚就滚。”晋江跑走关门。   太子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还揉屁股,啧一声,抬脚回后院。   大福晋早年忙着生孩子,后来忙着养病,连跟她前后嫁进皇家的四福晋都不怎么熟,以致于她死的时候,除了直郡王一家、惠妃和太后,紫禁城的大小主子没有一个掉眼泪的。   胤禩倒是难过几天,可是,随着一儿一女会走路,会缠着他喊阿玛,没多久就把大福晋的死抛到脑后。   六月中,康熙前往畅春园,太子一家随他过去。弘晏、弘曜的课停了。太子一想弘皙也有六岁了,直接把他扔去无逸斋。   弘晏和弘曜四岁,比去年更懂事了,也更会玩了。石舜华干脆叫他俩照看弘暖和弘晗。   小哥俩不愿意,嫌弃两个妹妹是女娃。然而,石舜华跟两个闺女说,弘晏和弘曜特别会玩。两个会走会跑还会喊哥哥的小姑娘自己去找弘晏和弘曜。   哥俩试图把她俩甩开,可石舜华就防着他俩这一点,当时也没数落他俩。等太子回来就告诉太子,弘晏和弘曜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   太子指着哥俩说落一个时辰不带重复,打这以后哥俩再也不敢撇开妹妹自己去玩。   石舜华轻松了,反倒病了。   太子乍一听宫人说太子妃病了,顿时吓得手脚同步。   石舜华一年最多生两次病,往往是换季的时候忽冷忽热折腾病的。从未在夏天生过病,中暑除外。   太子扔下奏折就往讨源书屋跑,进门时听到太医说,太子妃天天呆在冰盆边受凉了。太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舜华痊愈,太子就叫她照看弘暖和弘晗,别整天窝在屋里一动不动。   弘晏和弘曜乐了,年龄小还不甚懂事的俩小子还偷偷祈求,让额娘多病几次吧。然而,石舜华这次病愈,一直到康熙三十九年底都没再生病。   康熙四十年,五月,巡幸塞外,太子一家随行。这也是太子大婚后第一次跟康熙去塞外。却不是石舜华第一次去。   石舜华当鬼的时候跟着客商来过蒙古。那时的蒙古给石舜华的感觉只有一个词——荒凉。   如今有草原的地方就有蒙古包,而看见蒙古包仿佛就能闻到马奶酒的味道。下车吃饭时,石舜华到太子的车边小声问:“咱们回头住蒙古毡包吗?”   “你儿子以前没跟你说?”太子纳闷。   石舜华:“说过,但没说女人住哪里。”   “咱们住一块。”太子说着,一顿,“你的脸色这么白?没化妆,不对,麻子还在,化妆了。是不是病了?”   石舜华道:“没有,只是晕车。”   “晕车?”太子惊呼一声,“你什么时候得了晕车的毛病?”   石舜华仔细想了想:“出京城的时候。也有可能水土不服。没事,不严重。” 第121章 太子妃又怀了   太子盯着石舜华, 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有了吧?”   “不会的。”石舜华肯定道,“上个月妾身的那个来了。”   太子问:“这个月什么时候来?”   “再过五六天。”石舜华记得很清楚,“妾身下了马车就好了,肯定不是。”   太子:“孤不管是不是,你脸色是真不好看,还是悠着点为好。过个七八日没来, 立刻请太医给你诊脉。”   “知道。”石舜华说:“孩子都生四个了,妾身比您了解。”   太子真不想说:“你只生两次。”   石舜华一窒:“一回生二回熟。”   “行,孤说不过你。”太子道, “太医查出有身孕, 你给孤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哪也别想去。”   石舜华笑问:“蒙古毡包里也不行?”   “抠字眼有意思?”太子白她一眼,就回身冲他的马车里喊, “弘晏, 弘曜,你俩赶紧下来领着妹妹玩去。”   以往跟康熙出来,马车一停立刻跑出来的俩小孩躺在他阿玛的马车里, 哼哼唧唧道:“阿玛,我们很累啊。”   太子:“孤数三声, 一, 二——”   “下来,下来啦。”弘晏钻出来, 冲驾车的太监伸出手。   两个太监给弘晏和弘曜穿好鞋, 抱着他们送到石舜华的马车边。   走在最前面的康熙往后看了看, 眉头微蹙:“太子喊什么?”   “禀报汗阿玛,太子二哥训弘晏和弘曜。”胤禩走过去说,“叫他俩陪弘暖和弘晗玩,那俩小子不愿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康熙大乐:“朕说怎么一路上这么乖,也没来烦朕,合着躲懒呢。活该!”   “汗阿玛,他俩才五岁。”胤禩提醒,没这么说嫡孙的。   康熙又往后面看一眼:“加一块十岁了。朕八岁登基,十岁不小了。”   “还可以这么算?”胤祥惊讶道。   康熙:“朕就这么算,你有问题?”   “没有,没有,汗阿玛英明。”胤祯拉胤祥一把,“汗阿玛,儿子有点饿,先去吃饭了。”说着话,拽着胤祥离去。   胤祥走远了,才说:“汗阿玛真是越活越回去,跟两个五岁小孩计较,怎么好意思啊。”   “弘晏和弘曜太会闹他。”胤祯道,“我听额娘说,有次汗阿玛跟听唠嗑的时候说,如果太子妃二嫂能生个聪明懂事又乖巧的嫡子,就立他为太孙。”   胤祥眨了眨眼,望着远处牵着弘暖和弘晗的弘晏和弘曜:“汗阿玛是有多讨厌他俩啊。”   “汗阿玛真讨厌,这次就不会同意二嫂带着他们出来。”胤祯道,“你没发现吗?除了大哥和八哥没带女人,其他几个兄长都只带一个庶福晋过来。”   胤祥:“难道不是因为二嫂是太子妃,身份尊贵?”   “汗阿玛真不想见到弘晏和弘曜,可以说弘暖和弘晗还小,不适合去塞外,叫二嫂留在京城照看她俩。”胤祯说着,一顿,“说起那俩小丫头,越长越漂亮,要不是鼻子像二哥,脸型像二嫂,我都忍不住怀疑那俩小孩是二嫂从宫外抱来的。”   胤祥打量他一番:“想要这么漂亮的闺女?那你回头叫德母妃给你挑个漂亮的嫡福晋。”   “不不不,十三哥,你不懂,漂亮的媳妇生出来的孩子不见得漂亮。”胤祯道,“据我观察,得挑个耐看的,就是像二嫂那样,乍一看不怎么样,越看越好看,生出来的孩子才好看。”   胤祥想笑:“你倒是看得仔细。对了,听说二嫂有两个庶妹,叫二嫂帮你留一个。”   “我倒是想啊。”胤祉道,“可是那俩小姑娘和十五弟差不多大,年龄太小了。太子妃二嫂的妹妹又不可能给我当侧福晋,只能便宜十五弟或者十六弟了。”   胤祥诧异:“这么小?”   “石文炳去福州时,石家太太得留在京城给二嫂筹备妆奁,没法跟石文炳去福州照看他,就选两个老实的丫鬟去照看石文炳。那俩小姑娘就是那时候出生的。”胤祯说。   胤祥很是无语:“你还真打听过啊。”   “十四哥打听啥啊?”十五皇子突然问。   胤祯吓一跳:“你从哪里窜出来的?”   “我一直在啊。”十五皇子抬手一指。   胤祯发现已来到他的马车旁边,而十五皇子的马车就在他后面:“我们在说二嫂有两个妹妹和你年龄相仿,以后给你当嫡福晋。”   “我可以选俩嫡福晋?”十五皇子伸出俩指头。   胤祯朝他脸上拧一把:“想得美。只能选一个。”   “那我要个漂亮的。”十五皇子道,“和二嫂一样疼我的。”   胤祯扑哧笑喷:“你这小鬼。想要去跟二嫂说去。”   “好啊。”十五皇子转身就朝石舜华的马车跑去。   胤祥瞪他一眼:“他万一当真了呢?什么话都说。”   “没事的。”胤祯笑道,“十五弟才几岁,二嫂不会当真的。”   石舜华的确没当真。然而,十五皇子当真了。当晚见着康熙就跟康熙说这事。   康熙原本以为是石舜华说的,仔细一问根在胤祯那里,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拿话哄十五皇子说他记住了。   六月底,回到畅春园,十五皇子从皇子读书的无逸斋出来,看到康熙在遛弯,就问康熙:“汗阿玛,我的嫡福晋呢?”   康熙踉跄了一下,震惊道:“你说什么?!”   “你答应我的嫡福晋啊。”十五皇子睁大眼,“十四哥说选秀开始了,我的嫡福晋咋还没来?”   康熙真想抓过胤祯给他一大嘴巴子:“你还没满八岁,你的嫡福晋也还小,她得再过十年才能嫁给你。”   十五皇子掰手指一算,哀叹道:“这么久啊?”   康熙不禁扶额:“你九哥和十哥还没成亲,你想赶在他们前头是不是?”   “没有。”十五皇子年龄不大,但也知道凡事都有先后,成婚这么大的事,必须得先让着哥哥们,“那我走了,汗阿玛别忘了啊。”   康熙摆摆手,揉揉额角:“没一个省心的。”   “皇上,太子妃肚子里的省心。”梁九功道,“听东宫的人说,太子妃怀孕两个月没吐过一次,吃嘛嘛香,一觉到天亮。”   康熙叹气:“太子妃怀弘晏和弘曜的时候也是这样。朕听太后说,太子妃怀弘暖和弘晗的时候整整吐了六个月,结果弘暖和弘晗一个比一个乖。”   “这……这次可能是一个,跟怀两个不一样。”梁九功急中生智。   康熙瞥他一眼:“但愿如此。对了,使人把太子找来,朕有事找他。”   太子朝大腿上拧一把,不敢置信道:“汗阿玛说什么?把弘晏额娘的妹妹许给十五弟当嫡福晋?”   “你不同意?”康熙不答反问。   太子艰涩道:“不是儿臣不同意。弘晏额娘有两个妹妹,一个未满八岁,一个刚刚七岁,她俩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您这个赐婚实在太早啊。”   “朕以前知道太子妃长什么样,相貌平平无奇,生的两个闺女不照样是咱们皇家最漂亮的小格格。”康熙见太子一脸不赞同,“朕已经决定,找你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   太子不禁摇头:“您忘了八弟和八弟妹了?”   康熙一窒,八福晋嫁进皇家三年,甭说生下孩子,都没怀上过:“老八的媳妇那是因为额娘和阿玛死的早,安亲王福晋照看的不用心。你回去跟太子妃说,叫她额娘对两个庶女用心点,以后怎么也得比老八的媳妇懂事知礼。”   “两个?”太子惊讶道。   康熙道:“你说的,她们现在还小,以后指不定什么样呢。小十五也说他要长得漂亮的那个,以后她俩参加选秀,哪个长得漂亮哪个留给十五。”   太子使劲忍着,才没说出脏话:“汗阿玛,弘晏额娘正怀着孩子。”   “又不用她教。”康熙道,“就这么说定了。太子,没事你就回吧。”   太子出了门低咒一声。   张起麟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外人,小声说:“爷,您心里不痛快,咱们回宫再发泄。”   “孤什么时候不痛快了?”太子瞪他一眼,大步往讨源书屋去。   坐在院里写字的弘晏看到太子进来,下意识迎上去。弘晋一把拉住他,不等弘晏开口就小声说:“阿玛脸色不对,别过去。”   弘皙回头一看,他阿玛此时就像一团火,连忙问:“大哥,阿玛怎么了?”   “不知道。”弘晋道,“赶紧写功课。回头阿玛见咱们没写完,可能会罚咱们。”   打算偷懒的双胞胎见情况不对,老老实实写张廷瓒布置的功课。   “怎么了?”石舜华纳闷,“汗阿玛骂你了?”看向张起麟。   张起麟:“奴才在殿外,没听清楚。”说完,打个千,站在门口守着。   太子把康熙跟他说的事讲一遍,就忍不住说:“你说说汗阿玛,四十八岁的人了,还由着性子来,想一出是一出。他真是越活越回去。”   “妾身还以为什么事呢。”石舜华松了一口气,“十五弟也是咱们看大的,十五弟又是皇子,妾身觉得无论她俩谁嫁给十五弟,都是她们的荣幸。”   太子:“孤的妻妹,无论嫁给谁都不会受委屈。”   “那也不如十五弟啊。”石舜华道,“无论是他们小夫妻谁欺负谁,咱们都可以随便打骂。还有啊,十五弟娶了妾身的妹妹,以后不方便交给四弟的事,交给他就行了。他不敢有外心。”   太子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哎,你说孤刚才对汗阿玛的口气是不是不太好?”   “很好。”石舜华道,“你欢天喜地接受,汗阿玛闲着没事一琢磨,可能又后悔了。”   太子:“汗阿玛这几年情绪越来越外露,也越来越难以琢磨。孤觉得他就是太闲。不行,孤得给他找点事做。”   “噗,您能给他找什么事?”石舜华笑着问。   太子:“东边沿海因为有‘海盗’出没,倭寇和西洋人不敢靠近,那边安分的很。蒙古被咱们打老实了,红毛子内部不稳,没工夫找事。嗯,孤想到了,西南边时不时发生暴乱,赶明儿孤就跟汗阿玛提这事。”   “那边不是一直由他们自己解决吗?”石舜华问。   太子:“还记得你以前说过,西南地区有人种阿芙蓉?”   “我是说过。可是那边种阿芙蓉是当药啊。”石舜华道。   太子:“孤就说那边有人弄福寿膏。”   “爷,没影的事,这要被查出来可是欺君。”石舜华道。   太子说:“那个东西价比黄金,京城查的严,百姓想钱想疯了也不敢在天子脚下种,西南离得远,孤敢肯定还有人偷偷种。   “李煦的死对汗阿玛触动挺大,他很担心曹寅也先他一步去阎王殿。如今孤再提起那东西,汗阿玛一准愁的睡不着。他能连着三天说不准,孤心里这口气就算出了。”   “你啊,跟汗阿玛差不多。他如果是三岁,你最多五岁,不能再多。”石舜华白他一眼,“跟汗阿玛较真,你忙得过来吗?”   太子道:“不能。但能找到机会,孤绝不放过。”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石舜华说着话,打个哈欠,“先吃饭,我困了。”   太子盼个嫡子盼了好几年,闻言,立刻吩咐宫人摆饭。   很怕太子发火的四个阿哥,吃了晚饭无需太子提醒,把暂时写好的功课拿过来,请太子检查。   太子估摸着他们没偷玩,十分满意:“剩下的写完再去睡觉。”   “儿子知道。”小哥四个异口同声。   石舜华觉得今天弘晏和弘曜乖的奇怪,但她困得睁不开眼,也没多想。   戌时睡下,辰时醒来,石舜华夜里都没翻身。   从塞外回到京城,太子第一次发现石舜华这么能睡,吓得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找来,挨个给石舜华诊脉,院使用脑袋担保太子妃没事,太子才放他们离开。   如今回来好几天了,太子下来早朝回来用饭,见石舜华还没出来,十分淡定的自己先用,也不管石舜华什么时候起来。   “爷,后天是十四爷的生时,太子妃忘了给十四爷准备礼物。”谢嬷嬷进来禀报。   太子放下筷子:“照旧。”   “还有一件事,五公主的婚事定下来,太子妃给五公主准备的东西也准备好了。”谢嬷嬷道,“但昨儿太后使人来说,她想送给五公主一面穿衣镜。”   石舜华这一胎异常,太子便交代下去,尽量别去打搅太子妃,谢嬷嬷这才趁着太子用饭,石舜华还在梳洗的时候禀报:“皇祖母什么意思?叫咱们准备。”   “太后的人给奴婢一百两银子。”谢嬷嬷道,“奴婢问过阿箫,去年太后她老人家六旬万寿节,咱们送给太后的六尺高的包铜边玻璃镜,一百两还不够本钱。”   太子:“差多少咱们自己添点,别叫杂货店那边不好做账。”说着,顿了顿,“也没差多少吧?”   “有二十两。”谢嬷嬷道,“这个要阿箫记下吗?”   太子摆手:“记下。定做镜子的时候把十四弟的生时礼物买了。东厢房还有半箱镜子没送出去?”谢嬷嬷点头,“孤的那几个妹妹过生时的时候,一人送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奴婢记下了。”谢嬷嬷道,“还有别的事?殿下。”   太子想了想:“看看还有没有一尺高的梳妆镜,佟贵妃生时的时候,以你主子的名义给她送过去。”   佟贵妃是康熙的表妹,去年年底封贵妃,同时还封八贝勒的额娘卫氏为良嫔。   年底,石舜华带着两对双胞胎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先聊到佟贵妃,说她还以为康熙不打算分封后宫了,没曾想一下子封了好几个。   石舜华便问太后,佟妃变成佟贵妃,后宫权利是不是也要从四妃手里收回来。   太后说她也不清楚。   石舜华就接着说,佟妃身体好,不像胤峨的额娘,常年小病不断,没法打理后宫。随即,又说后宫女人佟贵妃最尊贵,却是四妃协理后宫,也不知道佟家会不会有意见。毕竟,还有五公主那事。   太后想到五公主原本是要嫁去佟家,如今却要嫁去蒙古,还真怕佟家人心里不痛快。于是就跟康熙提了这事。   今年年初,康熙令四妃移权给佟贵妃。   石舜华当时跟太后说话时,没故意瞒着太后宫里的人。佟贵妃掌权后没多久,就从向她投诚的口中得知这些事。   太子的嫡子和嫡女过生时,佟贵妃送来四块羊脂玉。弘晋和弘皙过生时,移到景仁宫的佟贵妃也没拉下。   谢嬷嬷知道这些事,试探道:“有是有,会不会太小?殿下。”   “箱子里还有大的?”太子反问。   谢嬷嬷:“没有了。”   “就送那么大的。”太子道,“杂货店孝敬你主子的镜子,比店里卖的精致,佟家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得到。”   谢嬷嬷:“奴婢知道该怎么说了。”   进了八月,谢嬷嬷就托人打听佟贵妃的生时具体是哪一天。因为以前太子妃没跟佟贵妃来往过,东宫没人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佟贵妃掌权六宫的第一个生时,给她准备生时礼物的人着实不少,谢嬷嬷随便找个后宫的奴才就打听到了。   佟贵妃生时当天,谢嬷嬷去景仁宫,见着佟贵妃先向她问好,接着就说东西是太子妃亲自准备的。   佟贵妃也听说太子妃出手大方,谢嬷嬷一走,佟贵妃就令奴才打开,一看到是个可以立起来的梳妆镜,又惊又喜,见着康熙就拉着康熙看太子妃送她的东西。   康熙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看到镜子,暗暗腹诽,比朕的差远了。太子妃送给朕的镜子能照出全身。不过,见她表妹那么高兴,康熙就没说出来。   回乾清宫的时候,康熙看到左手边的东宫,就问梁九功:“太子妃近来如何?”   “启禀皇上,还和以前一样。”梁九功道:“吃嘛嘛香,太阳落山歇下,太阳高升起来。”   康熙掐指一算:“太子妃有四个月了吧?”   “快四个月了。”梁九功暗暗心惊,后妃怀孕的日子都没记这么清,看来皇上是打定主意立东宫的五阿哥为太孙。   康熙:“是不是能辨出太子妃怀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梁九功心想,我虽然不算是个男人,也不会注意到女人怀孕的事,“奴才跟太医说说,叫今儿当值的太医去给太子妃查查。”   康熙:“如果又是两个,就别告诉朕了。”   “那如果是三个呢?”梁九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康熙大怒:“住嘴!”   梁九功朝嘴巴上一巴掌:“奴才失言,奴才失言,一定是一个,还是个阿哥。”说着,拔腿就往太医住的地方跑。 第122章 太子妃又生了   石舜华看着面前的两个太医, 万分头痛:“你们昨儿不是刚给我诊过?我这次怀的是一个。”   “再看看也没啥?太子妃。”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   石舜华叹气:“脉枕拿出来。”   两个太医给石舜华看过,交换个眼神——和昨天一模一样。其中一人便对梁九功说:“太子妃这次的确只怀一个,不是两个也不是三个。”   梁九功一喜:“太子妃, 皇上还在乾清宫等着,奴才这就向皇上禀报。”   石舜华摆摆手:“去吧, 去吧。”随即, 揉了揉额角, 令阿笙去把阿笛、阿箫和阿筝喊来。待四人过来,石舜华就说:“你们四个打小跟着我, 如今都老大不小了。出宫后——”   “主子,奴婢不出去。”阿箫突然开口。   石舜华抬了抬手:“听我说完。阿笙和阿笛的绣活好, 阿筝做饭的手艺比一般的厨子要好,阿箫善管家, 出去后都不愁嫁。又都是我身边的人,凭这一点你们婆家就不敢委屈你们。   “我叫谢嬷嬷给你们准备一份嫁妆。阿笙和阿笛有父母兄弟, 婚事自有他们做主。阿筝和阿箫有家和没家一样, 出去后去找崔掌柜。以后婆家敢对你们不好,就去庄上找庄头, 他会给你们安排一份差事。”   “主子……”阿箫话说出来, 眼泪刷刷往下掉。   石舜华鼻头一酸, 笑道:“别哭。姑娘大了都得嫁人。知道你不舍得走,可我若是把你们留在身边, 后宫那些女人该以为我故意不放你们出去。   “再说了, 又不是明天就走。太太选的四个替代你们的人, 过几天通过内务府送进来。你们教会她们才能走。”   “主子,你生下小阿哥,我们再出去。”阿笙道,“我大哥在杭州给我挑一门亲事,我得去杭州。”   石舜华听她额娘说起过:“阿箫,你也是杭州那边的人,想不想回家看看?”   “十年前阿箫跟主子到京城,就跟家里断了来往。”阿笙道,“阿箫又离家二十年,跟她爹娘还不如跟守门的晋江亲,回不回去都一样。”   石舜华看向阿箫:“你如果想回去看一眼,跟着金银楼的车回去。回来的时候跟着杂货店运货的车回来。   “我叫崔掌柜给你们在城外买一处阔三间的小院,你们四个的连在一块。无论以后回京探亲,还是回京住,都不用住别人家。阿箫,阿筝,你俩如果打算在这边安家,到时候就从你们自己家出嫁。”   “奴婢也想回家看一眼。”阿筝道,“奴婢先陪阿箫回去,看过之后就去奴婢家,然后再来京城。”   石舜华:“这样也行。”   “奴婢跟阿笙想的一样。”阿笛道,“主子出了月子,奴婢再出去。”   石舜华听到她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笑道:“我答应你们,也不差这几个月。”   “谢谢主子。”阿箫破涕为笑。   石舜华道:“别谢我了。按照宫里定的年龄,阿笙去年年底就好出去了。”   “奴婢出去也是在家吃闲饭。”阿笙笑道,“不如待在宫里多存点嫁妆。”   石舜华看到四个陪她多年的丫鬟面带笑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是得多存点私房钱。将来生孩子的时候,婆婆不伺候你们,就请几个人伺候。”   “奴婢请人伺候奴婢?”阿笛睁大眼。   石舜华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阿笛道,“奴婢一想到以后也可以请人伺候,太,太惊讶了。”   石舜华道:“去看看你们存多少钱,够不够你们生俩孩子的。”   “哎,奴婢这就去。”阿笛福了福身,转身就往外走。   石舜华见状,摇头失笑:“你们也退下,我回房里歇歇。”   阿笙和阿筝出去,年龄最小的阿箫没动弹,直勾勾盯着石舜华,一脸的不舍。   石舜华招了招手,把她拉到身边:“阿箫,你们四个只有你是我在街上捡来的,我也最信你。你不想出去,我也不想你出去。可是,咱们阿箫前半辈子已经够苦的了,我不能看着你老无所依。   “崔掌柜,你很熟。他早年手里有钱就把老家的寡嫂和侄子接到京城。前些年庄子上招工匠,崔掌柜就叫他侄子跟着学。崔掌柜的侄子聪明是聪明,但坐不住。   “崔掌柜就把他侄子弄到金银楼当伙计。前年十九岁,该成亲了,崔管事想到阿笙快放出去了,就托晋江向我求这事。我想着阿笙比他大太多,就跟他说你俩年龄相仿,得等几年。”   “奴婢?崔掌柜从未说过。”阿箫惊讶道。   石舜华:“你个小姑娘家,崔掌柜也不好跟你说。他侄子一想能找个年龄相仿的,很是高兴。他嫂子知道你在我身边当差,就找崔掌柜借钱,又修几间厢房。反正,一家人都挺乐意你嫁过去。”   “谢谢主子。”阿箫眼角刚干又湿了。   石舜华拍了拍她的手:“嫁到崔家好好过日子,看着你男人别走歪路,以后他长进了,当不成大掌柜,也能去满庭芳当个小掌柜,你以后就是管家娘子了。”   “谢谢主子。”阿箫使劲抿抿嘴,眼泪依然没止住,“奴婢一定听您的话。”   石舜华笑道:“傻丫头。我还没说完呢。晋江也没见过崔掌柜的侄子,不知道人咋样。但他敢求到我跟前,想来也不差。还有啊,如果你不想嫁给崔掌柜的侄子,就直接跟崔——”   “主子,男人都一样。”阿箫打断石舜华的话。   石舜华一窒:“四贝勒和五贝勒一样吗?七贝勒和八贝勒一样吗?你这丫头啊。可不能这样想。对了,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没,没人跟奴婢说。”阿笑道,“奴婢说的一样是,是指男人都喜欢一妻多妾。”   “民间一妻多妾的不多。”石舜华道,“民间的妾和皇家的也不一样。皇家的侧福晋犯了错,嫡福晋可以说落可以教训,但不能随意买卖。民间的当家主母随意找个理由打死个妾,清官也不好断。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阿箫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看到石舜华打哈欠,连忙扶着她回东次间。出来碰见嬷嬷抱着弘暖和弘晗过来,又忙把她俩哄走。待弘晏和弘曜回来,立刻把弘暖和弘晗推给两人。   弘晏眉头紧皱:“我们得做功课。阿箫,你把她俩弄走。”   “三阿哥,您明天歇息。”阿箫提醒,“主子犯困,您不领两位格格玩,就得主子陪两位格格玩。”   弘曜叹了一口气:“弟弟怎么这么烦人,整天睡。”起身牵着弘晗的手,“哥带你出去遛弯。”   “你们去哪儿?”弘晏见状,走到弘暖身边伸出手,正巧对上弘暖的视线,小姑娘抿嘴笑了笑,看起来特别特别可爱,弘晏登时不觉得烦了,柔声问:“妹妹,你想去哪儿?”   弘曜:“我们去找皇太太,哥。”   “皇太太离得远。”弘晏道,“妹妹走不到那边。”   弘曜:“叫嬷嬷抱着她。”   “不要抱抱。”弘暖听懂了,攥着弘晏的手不松开。   弘曜回头看到弘暖的表情,就问:“弘晗也不要嬷嬷抱?”   “不要抱抱。”弘晗想也没想。   弘曜说:“那我们去西边。”   片刻,兄妹四个站在乾清宫门口,看到宫人正往西暖阁端菜,哥俩相视一眼,笑了笑。   康熙听到熟悉的声音手一抖,抬眼看到弘晏和弘曜正扶着弘暖和弘晗翻门槛,猛地想到以前弘晏和弘曜缠他的那一幕幕,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你们来得真巧,过来陪朕用饭。”   “谢谢皇玛法。”弘晏不客气,但他没忘记,“弘暖和弘晗也可以吃吗?”   康熙并不想留客,刚才那么问只是不给弘晏和弘曜开口的机会:“她俩的嬷嬷来了没?”   “在门外候着。”弘曜道,“没准她们进来。”   “叫嬷嬷进来喂她俩。”勾头看了看比方几矮许多的孙女,见弘暖和弘晗绑着冲天辫,非但不丑,还跟观音坐下的童女似的,得知太子妃怀一个孩子,心情不错的康熙更加高兴:“弘暖,弘晗,想吃什么再叫膳房给你们做。”   弘晏:“快谢谢皇玛法。”   “谢谢皇玛法。”两个一模一样,只是穿的不一样的小女娃异口同声。   康熙看了看坐在她们身边的弘晏和弘曜,忍不住想两对双胞胎都这么聪明,太子妃肚子里的一准也不失聪慧。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十五,晚上,康熙正在乾清宫吃汤圆,看到东宫的小顺子跑过来,一边舀汤圆一边问:“太子妃生了?”   “启禀皇上,太子妃生了。”小顺子道,“生了一个阿哥。”   康熙放下勺子,汤圆也不吃了,跟着小顺子往东宫去,凑着烛光看到孩子跟太子小时候很像,乐得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东宫的五阿哥聪明、懂事,他一个眼神,五阿哥就知道什么意思。   天亮了,梦醒了,康熙依然觉得梦里的场景早晚会变成现实。   四月十五,东宫的五阿哥百天,不好意思经常往东宫跑,两个多月没见过小孙子的康熙令石舜华把五阿哥抱到宁寿宫。   石舜华和太子带着小儿子到宁寿宫。   等候多时的康熙逗一会儿小孙子,发现不对劲,一吭不吭:“他,他不会说话?!” 第123章 商议南巡   石舜华下意识看向太子, 汗阿玛说什么呢?   太子也是无语:“汗阿玛, 弘晅(xuan)刚满百天, 不可能会说话。”   “朕当然知道他不会喊玛法。”康熙道, “可他不哭不笑, 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你就不觉得奇怪?”   太子:“习惯了。这孩子特别懒, 不渴不饿不拉不尿的时候连动都懒得动。今儿已经很给您面子, 平时醒来都懒得睁眼。”   康熙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小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在看他, 试探道:“弘晅,你饿不饿?”   小孩眨一下眼, 晃一下脑袋,找到石舜华, 伸出胳膊要抱抱。   康熙的胳膊一动,转一下小孩的身子,又让小孩面对着他:“弘晅, 玛法跟你说话呢, 你到底听没听见?听见就吱一声。”   小孩抬眼看康熙一下, 就继续找石舜华。   康熙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孩的脸, 这次注意到小孩好像很不耐烦,惊讶道:“他能听见朕说话?”   “弘晅不憨不傻,也不聋, 当然能听得见。”太后道, “皇上, 他才三个多月,什么都不懂,你把他给太子妃,别一会儿哭了。”   太子:“皇祖母,您多虑了,这孩子出生一百天,孙儿只听他哭过四次。”   “不,不会吧?”太后不禁坐直身体。   太子点了点头:“第一次是出生那天,第二次是又拉又尿嫌难受,第三次是饿了,第四次是弘晏和弘曜不信邪,捉弄他一个多时辰,终于把他给气哭了。”说着,见小孩扭头看他,“不用看,说的就是你,全天下再也没有比你更懒的孩子。”   康熙等着小孩不耐烦,岂料小孩转过头,伸出小拳头揉揉眼睛,躺在他臂弯里就睡,不禁问,“这就困了?”   “醒来快一个时辰,应该困了。”石舜华道,“睡一觉醒来刚好吃奶。”   康熙把小孩递给奶嬷嬷,转向太子,又忍不住看一眼石舜华怀里的小孙子:“保成,弘晅虽然还小,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懒,你们可得想办法给他改过来。”   石舜华抱着弘晅的手僵住。   太子一窒,张了张嘴:“儿臣记下了。”   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到东宫,石舜华就说:“汗阿玛好像有点犹豫。”   “犹豫什么?”太子不太明白。   石舜华:“您起先说如果妾身这胎生一个孩子,还是儿子,汗阿玛就立咱们弘晅为太孙。可汗阿玛的潜意思是这孩子的懒病改不过来,就不立他为太孙。”其实是石舜华听到康熙心里面在犹豫。   太子勾头看一下小儿子:“俗话说三岁看到老,早呢。再说了,有弘晏和弘曜那两个能闹腾的哥哥,这孩子想整天懒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可能。”   “额娘,我回来了。”弘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太子:“你看吧。等一下该是弘——”   “额娘,我回来了。”弘曜走到门口,“小弟又在睡觉啊。额娘,小弟上辈子是猪吗?”   石舜华瞥他一眼:“他若是猪,你和弘晏上辈子就是耗子。”   “三哥四哥是耗子。”弘暖扶着门槛进来。   “不是,是猴子。”弘晋说着,抬手把她抱过门槛,随后就抱弘晗,“嫡额娘,阿玛,我下午跟十一叔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太子问。   “大哥,带我一块去吧。”弘晏抢先道。   弘晋:“阿玛同意才行。”   “阿玛——”   “不行!”太子不等他说完,“弘皙也去?”   弘皙连忙问:“儿子可以去吗?谢谢阿玛。”   “扑哧!”石舜华没忍住,“到下个月五月初七,十一弟就满十七周岁了。即便再在南三所住两年,如今也该建府邸了,是不是?”   长成大小伙子的弘晋还像小时候那般害羞:“什么都瞒不过嫡额娘。内务府给十一叔几处宅子,叫十一叔自个选,选中哪一初就修整哪一处。十一叔就想出去看看,叫我跟他一块。”   “你向师傅请假了吗?”太子问。   弘晋:“我怕阿玛不答应,还没请假。”   “回头记得向师傅请假。”太子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你十二叔去不去?”   弘晋:“十二叔说,十一叔挑好他再挑。”   “阿玛,十二叔选宅基地的时候,我再陪十二叔一起去吧。”弘皙道。   太子:“可以。但是,弘晏,弘曜,你俩敢偷偷跟过去,明儿就把你们送去南三所。”   “他俩巴不得呢。”弘晋说,“前几天还问儿子,他俩什么时候才能搬去南三所。”   弘晋和弘皙大了,如今已去南三所住。弘晏和弘曜住在东院正殿,他俩以前的房间腾出来给弘暖和弘晗。而弘晅就住在两个双胞胎姐姐旁边。   石舜华轻笑:“你俩十岁之前不用想这事。”   “可是,二哥现在也没十岁,也去南三所了啊。”弘曜道。   石舜华:“你二哥懂事。你俩素行不良,我和你阿玛不放心。”话音一落,看到怀里的小孩动了一下,“这个小懒虫,又闭着眼装睡。”   “嫡额娘,给我抱一会儿。”弘晋伸出手。   石舜华:“小心点,看到他动弹就调一下姿势,不然他嫌你抱的不舒服,又得朝你脸上抓。”   “我知道。”弘晋被弘晅抓过几次,“嫡额娘,我去南三所告诉十一叔。”   石舜华:“快去快回,晌午搁前面用饭。”   弘晋抱着带着帽子的弘晅出去。弘皙跟上去,弘暖和弘晗抓住弘皙的手,异口同声:“二哥,我们也去。”   弘皙看向石舜华:“嫡额娘?”   “带她俩去。”石舜华见弘晏和弘曜很想去,却碍于太子没开口愣是不敢动弹,不禁想笑:“你俩也去吧。照看好两个妹妹。”   “好的。”话音一落,小哥俩出了正堂。   太子揉揉额角:“孤被他们吵得脑门疼。”   “您这才几个啊。”石舜华道,“儿子和闺女加一块还没汗阿玛的闺女多。”   太子瞥她一眼:“你怎么不说紫禁城有多大,毓庆宫又多大。要是孤一个人住乾清宫,甭说七个孩子,就算是十七个,孤也不嫌吵。”   “这话您在屋里说说就好了。”石舜华道,“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   太子:“这一点孤知道。对了,听说九弟和十弟的福晋快生了,贺礼备好了吗?”   “早备好了。还有五妹的。”石舜华道,“说起孩子,我又想说八弟,成亲整整四年,嫡福晋不能生,两个侧福晋也没影了。我生弘暖和弘晗那一年,她们生的,如今弘晅都三个多月了,按理说那俩侧福晋也该怀了啊。”   “不会是郭络罗氏搞的鬼?”太子问。   石舜华:“这事只有八弟知道。不过,这次你别问他了,他额娘如今已是一宫之主,儿子后院几年无所出,是良妃该操心的事。”顿了顿,“爷,听说汗阿玛今年南巡打算带你一起?”   太子道:“早几天汗阿玛跟孤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句,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这您先别管。”石舜华道,“带上我们吧。”   太子:“不行。弘晅还太小。”   “上半年还剩一个多月,南方九月份跟京城六月份差不多,热得很。汗阿玛不可能去那么早。汗阿玛极有可能过完中秋节才发诏旨筹备供给。到那时候弘晅就半岁了,可以带出去玩玩了。汗阿玛如果不同意,爷就说弘晅想去。”   太子嗤一声:“你儿子今天都没吱一声,他说?他就算三岁,汗阿玛也不相信他会说样的话。”   “你不带我和弘晅,那你就自己去。”石舜华:“弘晏和弘曜他们都不去。”   太子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   “妾身这点信心还是有的。”石舜华睨了太子一眼,“不信咱们打个赌,如果弘晏和弘曜留在京城陪妾身,就算妾身赢。”   太子想也没想:“可以!”待七个孩子回来,就问:“弘晏,再过些天你皇玛法去江南,阿玛也去,别急,听孤说完,你额娘得留在京城照看弘晅,你们是跟阿玛去江南,还是留在京城照看弟弟。”   “弘晏,额娘想你和弘曜留下。”石舜华道。   太子:“不准威胁他俩。”   “我们陪额娘。”弘晏和弘曜相视一眼,瞬间决定。   石舜华很是意外。   太子不禁挑了挑眉:“为什么?你俩一向很喜欢出去玩啊。弘晅有奶嬷嬷照看,累不着你额娘。”   “我们去过江南啊。”弘曜道,“皇玛法特别喜欢出去玩,这次不去,下次再去呗。”   太子哑然:“弘曜说得对。”   弘晋不解:“咱们从天津卫坐船,船上不颠簸,五弟现在这么大可以坐船。嫡额娘带上五弟就能去了啊。”   石舜华笑着把刚才打赌的事说给弘晋听。   弘晏和弘曜闻言,乐得一下子抱起身边的弘暖。   太子唬一跳,连忙过去把一脸茫然的弘暖接下来:“你才多大就敢抱妹妹,摔着她怎么办?”   “妹妹比我小三岁。”弘晏道,“我能抱起她。”   太子:“那也不行。暖暖,吓着没?”   “没有。”弘暖窝在太子怀里,“阿玛,我也去。”   太子笑道:“都去。”抬眼看到西厢房的门开着,“弘晋,到时候跟你额娘说一声,她也一块去。”   弘晋下意识看石舜华。   石舜华好笑:“看我做什么?这个家你阿玛说了算。”   “可是,阿玛说,东宫大小事都听您的啊。”弘晋一直记着这句话,也是从那以后东宫没有偷奸耍滑的奴才。   石舜华:“去江南可不属于东宫的事。”   “弘晋,讲道理,你们四个,不,你们七个加一块,也说不过孤的太子妃。”太子道,“更何况咱家老七还是个懒货。” 第124章 太子生病   弘晋不赞同道:“阿玛, 别这样说五弟。这么大的小孩都喜欢睡觉, 不哭不闹的不是只有五弟。弘暖和弘晗小时候也特别乖。”   “对啊, 阿玛, 您整天说五弟,次数多了,他这么小也能听懂。”弘皙跟着说。   太子看了看他俩:“孤是他老子,说他几句怎么了?不行啊。”   “阿玛,您这个样子就要变成皇玛法啦。”弘晏道, “你常说皇玛法近年来做事越发随心所欲,琢磨不透,有时候不顾及他人。难道你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吗?”   太子一窒:“孤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皇玛法?”   “你嫌弃皇玛法,不就是讨厌吗?”弘晏仰头问。   太子看向他:“孤也嫌弃你, 也是讨厌你?”   “不是!”弘晏脱口而出, 看到太子似笑非笑的样子,小脸微热, “我, 我饿了, 额娘。”   石舜华摇头失笑:“你呀, 别听见什么都当真。你阿玛还经常嫌你笨, 你笨吗?”   “我才不笨。”弘晏偷偷瞥太子一眼,见他爹往前面去, 小声说, “额娘, 我聪明着呢。”   弘晋“扑哧”笑出声:“聪明没看出来, 脸皮挺厚。”   “我没跟你讲话,你不要插嘴。”弘晏扭脸道。   弘晋:“我也不想听,可是你的声音太大,传进我耳朵里了。”   “我——额娘,你看大哥,他不讲道理。”弘晏拽一下石舜华,提醒她管管。   石舜华拾阶而上,闻到肉香:“你不饿了?”   “我……”弘晏正想说不,蹄髈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回头瞪弘晋一眼,哼一声,跑去隔壁西暖阁。   弘曜见状,也回头瞪弘晋一眼。   弘晋倍感好笑:“看来以后是不能呛弘晏了。”   “他俩还是小。”石舜华笑道,“再过两年大了,就知道你跟他开玩笑。”随即转向太子,“今年夏天汗阿玛还去畅春园吗?”   太子:“肯定得去。怎么了?”   “讨源书屋住不下了。”石舜华道,“咱们去年去畅春园,弘晋就跟弘皙睡一块,今年又多了这个小懒货,总不能叫他跟咱们住。”   太子仔细一想:“孤回头去找汗阿玛。”   翌日下午,太子把康熙交给他的事处理完,就去乾清宫找康熙,商量修葺讨源书屋一事。   康熙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比如早年把大儿子和三儿子送出宫,养在外臣家中。后来又把十二皇子送给太皇太后的宫女苏麻喇姑养。还有在胤禩十来岁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安亲王的外孙女是好是坏,就把她许给胤禩等等。但除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时,康熙又异常理智。   正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听太子说弘晅很懒,从太后那里回到乾清宫一边想着“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一边又琢磨怎么把弘晅的懒病改掉。   太子到乾清宫看到他爹撑着下巴,眉头紧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清之后顿时无语:“汗阿玛,等明年弘晅会说话,会走会跑了,还这么懒,儿臣打也得给他打过来。”   “不成!”康熙道,“弘晅还小,你得好好跟他说,千万不能打他。”   太子很想叹气:“好,儿臣谨记。弘晏和弘曜鬼主意多,到时候儿臣就把弘晅交给他俩。”   “不能交给他们。”康熙道,“他俩太皮,朕可不想又多个皮的上天的孙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自己教?太子险些没忍住:“交给他额娘。若是改不过来,儿臣就和太子妃再生一个。”   康熙:“太子妃不错,交给她朕放心。”   石舜华的庄子上的工匠做出玻璃镜子,康熙打算过个一年半载跟太子说,把做镜子的法子交给内务府。   期间,有一天康熙嫌紫禁城里闷,就出去透透气。晃悠到五谷丰登门口,看到里面人很多,康熙不禁感慨一句,老二的媳妇会做生意。   梁九功当时也没多想,就说五谷丰登换主子了,如今是四贝勒、七贝勒和八贝勒的铺子。   康熙听到很意外,便问梁九功好好的店怎么突然给他仨。   梁九功知道这事还是听王以诚说的,而王以诚自然是听晋江说的。于是,梁九功就把他仅知道的说给康熙听——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的工匠弄出玻璃,太子妃忙不过来,才把铺子盘出去了。   康熙早年最穷的时候国库一度只有百十万两银子,到年底盘账,所有的算一块也不过三百多万两银,其中一部分还不是现银。以致于深刻体会到当家难的康熙想起来自己当家的儿子们,就会问问儿子们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毕竟,以前有不少王工大臣管朝廷借钱度日。   胤禛等人自然不好意思跟康熙叫穷,因为内务府给的安家银子着实不少。   一众儿子都说没什么困难,康熙不信,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要银子买。便就派人去查,查到儿子们不但在自己庄子上种粮种菜,还养鸡养鸭养鹅留着府上吃。   康熙觉得儿子们长大了,同时也心疼以往只知道吃,甚至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的儿子们居然知道种菜养鸭了。可儿子太多,康熙不好拿国库的钱补贴儿子,心里就有点不大舒服。   听梁九功那么一说,康熙当时就觉得太子妃懂取舍,不贪,还知道帮衬太子的弟弟们。登时对太子妃满意的不得了,还不忘指着五谷丰登店跟梁九功嘚瑟:“太子妃不错,朕的眼光也不错。”   这一点梁九功不得不承认,当初他听说太子妃的相貌平平无奇,还曾替太子委屈过:“您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去看看。”康熙走进五谷丰登店,见里面全是些瓜果蔬菜,有许多他都叫不上名字,暗暗点了点头。   在铺子里站一刻钟,看到差不多有十两银子进账,忍不住佩服太子妃做事大气,这么好的铺子,说盘出去就盘出去。回宫后再也没提玻璃方子的事。   太子不知道这件事,看到他爹的表情不像作伪,有点诧异。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相信石舜华能把弘晅的懒病治好,就替石舜华推了:“如今添了小五,儿子在畅春园的住处就有点小了。”   讨源书屋修成时,康熙去看过几次,唯恐委屈了嫡子,仔细回想一遍:“弘晅没地方住?”   “是的。”太子心想,他爹知道这事就好办了。   康熙:“你那四个儿子都不小了,叫他们跟十四,小十五住去。不过,以后太子妃再生还是不够,回头跟内务府说一声,再修几间吧。”   “那弘晏和弘曜的师傅呢?”太子道,“他俩如今在上书房跟弘皙一处,到了畅春园也一样?”   康熙道:“弘晅的懒病如果治不好,太子妃又没能再给你生一个嫡子,等他俩十岁的时候,朕给他们另找师傅。按照你前年说的,由他俩抓阄决定。”   “还有一件事。”太子道,“您跟儿臣说南巡的事,昨儿晌午吃饭时,儿臣不由得人说出来,太子妃也想去。她,主要想看看杭州、苏州、江宁和扬州的几家铺子。”   康熙:“弘晅这么小能坐船吗?”   “咱们启行去江南时,弘晅也有五六个月大了。”太子道,“奶嬷嬷说可以。”   康熙:“那就一块去,出了山东多走水路。”   “山东?”太子疑惑,“您这次南巡先去山东?”   康熙道:“这次的路线跟朕第二次下江南时的路线差不多。从京城出发直接道德州城外的教场,在山东境内大概会停留半个月,然后再去江浙。”   “您都设想好了?”太子惊讶道。   康熙笑道:“朕又不是第一次去江浙,用不着想。”   “……儿臣一时没想到。”太子假装不太好意思,“那您什么时候启行?”   康熙:“这个朕还没决定好。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太子闻言,便行礼告辞。回到东宫就跟石舜华说这件事。   石舜华心里面想的是该怎么修葺讨源书屋。好在当初修讨源书屋时的图,内务府那边还留着。   拿到图纸以后,石舜华照着描一份,然后就把她想修改的地方圈出来,又令新来的宫女阿鼓把她的要求写下来,送到内务府总管手上。   “主子,八公主和十公主来了。”小顺子的声音在外门响起。   阿阮打开门,石舜华抱着懒儿子出来,看了看日头,“太阳快落山了,她俩怎么来了?”   “奴才没问。”小顺子道,“在惇本殿西暖阁。主子,上书房快下课了,奴才去请十三爷过来?”   石舜华:“不用。八妹在我面前不敢大声说话,十妹都不敢正眼看我,她俩能来找我,不知道犹豫多久。我去看看。”把小儿子递给奶嬷嬷,头上一痛,石舜华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儿子攥着她一缕碎发,连忙抱回来,“这个小混蛋,醒着也不知道睁开眼,我还以为睡着了呢。”话音落下,小孩睁开眼,一脸迷茫,仿佛在问,额娘,你干嘛打我屁股?   “打的就是你。”石舜华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吃了睡睡了吃,猪也没你这么懒。”   小孩脸色微变,盯着石舜华,干嘛又打人?   石舜华这次用点力,猜出他是觉得痛,“以后再装睡,我还揍你。”说着,抱着他去西暖阁。   到门口,石舜华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小姑子手拉着手,神色不安,心下纳罕:“好些日子没见了,你俩这是终于想起我这个二嫂了?”   八公主猛地起身,看到石舜华满脸笑容,意识到她说笑:“我们,十三哥说您忙,我们就没敢来打扰您。”   “那今儿怎么来了?”石舜华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八公主下意识看十公主一眼。十公主推八公主一下,看我做什么,快说啊。   石舜华看到姐俩的小动作,装作没看见,静静地等八公主开口。   八公主见石舜华不再问,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说:“今天早上,我们去给贵额娘请安,贵额娘跟我说了一件事。”   康熙令佟贵妃照看八公主和十公主,两人便喊佟贵妃额娘。石舜华微微颔首,表示她听见了:“然后呢?”   “我今年十五岁了。”八公主道,“贵额娘说过两年就可以相看人家,然后问我钟意什么样的男子。我不知道,就跟她说不知道。她就说她帮我找一个,是她,她侄子。”   石舜华:“叶克书的儿子?”   “不,不是的,是佟大人第三个儿子的儿子。”八公主说着,看着石舜华,喃喃道,“二嫂,佟大人的第三个儿子,我听说过,那个人很坏的。”   石舜华:“隆科多?贵母妃既然说对方是她侄子,只能是隆科多的嫡子岳兴阿。当年李四儿被顺天府打断双腿,割掉舌头之前,可是把岳兴阿的额娘作践的人不人鬼不鬼。   “隆科多非但不拦着,还由着李四儿作践嫡妻。因为这件事,岳兴阿特别恨隆科多,以后也不可能像隆科多那般宠妾灭妻。”   “二嫂,您的意思我该答应?”八公主问。   石舜华道:“你的婚姻大事,不能光想着要嫁个什么样的人,而是要问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如果你喜欢策马扬鞭,拿着套马杆驰骋在大草原,就把这事推到汗阿玛身上,汗阿玛一定很乐意把你嫁去蒙古。   “你如果想找个知心人,平平淡淡,顺顺当当,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岳兴阿倒是不错人选,起码不会宠妾。对了,这个岳兴阿好像不大啊。”   “跟我一样十五岁。”八公主道,“好像只比我大几个月。”   石舜华颔首:“年龄小,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会像叶克书的儿子,你五姐还没嫁过去,就弄出好几个通房。不过,这事汗阿玛会同意吗?”   “贵额娘说出了五姐那事,汗阿玛会同意我嫁去佟家。”八公主说着,想了想,“贵额娘跟我说的时候,我说得问问十三哥,十三哥叫我来找您。”   石舜华笑道:“这事还是看你自己。你问问自己的心。”   “我想留在京城。”八公主道,“离十三哥,离你们近一点。”   石舜华:“那就答应下来,汗阿玛那边就由她去说。回头汗阿玛问起你,你只管说但凭汗阿玛做主。”   “谢谢二嫂。”八公主站起来,看到她怀里的小孩动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把小侄子吵醒了?”   石舜华:“他一直醒着。”   “好乖啊。”十公主不禁说,“不哭不闹。”   石舜华笑道:“比弘晏和弘曜乖一点。哟,说曹操曹操到。”   八公主顺着石舜华的视线看过去,见几个高矮不一,穿着马褂的小阿哥往东院去:“时候不早了,二嫂,我们回去了。”   “我就不送你们了。”石舜华道。   八公主有些紧张道:“您,您留步。”   “主子,八公主是不是怕你?”阿阮望着险些手脚同步的八公主,很是诧异。   石舜华:“可能是你主子长得比较有威严。”   曾因为给石舜华卸妆而看直了眼的阿阮张嘴想反驳,话到嘴边意识到她主子这会儿是横眉和麻子脸,一声不吭时,倒是有点威严。于是,就说:“主子,摆饭吗?”   “爷回来再摆饭。”石舜华道,“你去东院看看,他们几个若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晚上,戌时三刻,太子洗了澡出来,听到石舜华说起八公主的事,心里泛酸:“汗阿玛对佟家可真好。”   “好也正常。”石舜华道,“佟国维是他亲舅舅,后宫还有个佟贵妃。”   太子:“你不知道。当初隆科多因为李四儿酗酒,汗阿玛撤了他的蒙古副都统,去年又让他兼着蒙古副都统。”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石舜华问。   太子:“这些事跟你说也说不完,每个月都有人上来下去。”顿了顿,“长泰舅舅如今还只是一等侍卫。”   “以后换了你,你想怎么加封怎么封。”石舜华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您一熬夜第二天脸色就不好。”   太子点了点头,算是赞同石舜华的话。   六月初一,石舜华吩咐宫人把夏天穿的衣裳全都拿出来,该晾晒的晾晒,小了的衣裳该丢的丢,收拾好了回头直接去畅春园。然而,一切准备就绪,康熙要去塞外避暑。还把太子和弘晏、弘曜带上。   石舜华气得好几天没搭理爷仨。盖因太子看着她忙前忙后,却不告诉她今年不去畅春园。康熙出发前五天,弘晋抱着弘晅玩的时候跟弘晅念叨一句,石舜华才知道。   并不是太子不想说,石舜华的消息灵通,有时候太子不知道的事她都知道。太子以为石舜华知道,没想过说后来意识到石舜华可能真不知道,再想找机会告诉她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阴差阳错,造成弘晏和弘曜去塞外的前几天特别乖,放了学就陪妹妹玩。   九月初,朝廷发布南巡诏旨,一切供给,由京备办。九月下旬,康熙启行,文武百官在永定河边恭送圣驾。   十月初,到山东境内就遇到一场小雪。   石舜华望着沾地即化的雪花,又回头看了看马车里,躺在厚厚的棉被上呼呼大睡,小脸红扑扑的小儿子,有些后悔跟过来:“阿鼓,待会儿车停了,你去跟弘晏和弘暖的嬷嬷说,看着他们四个别下车。”   “奴婢知道。”阿鼓道,“主子,这边的天比京城冷得多,奴婢把您的斗篷拿出来?”   石舜华:“也把爷的斗篷拿出来。对了,还有棉靴和帽子。”然而,还是拿晚了。当天晚上,抵达行宫,太子开始咳嗽。   石舜华立刻去请太医,太子喝了药,第二天不咳嗽了。石舜华以为好了,谁知第三天抵达德州境内,太子开是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   康熙的车离太子近,没听见后面咳嗽也以为太子痊愈了。没曾想晌午下车用膳时,太子下不来车,康熙见太子烧的迷迷糊糊,暗暗自责,明知太子身子不好还叫他跟过来。   草草吃点东西,康熙就下令赶路,当晚抵达德州城修整两天,太子却不见好转,康熙急了,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年前太子摔下马的那一幕。翌日就要回京。   石舜华听弘晋这么说,连忙掐醒太子跟他说这事。   太子知道他自己的状况,挥退左右,跟石舜华说:“孤以前在紫禁城里,整天绷着,出来一放松觉察到累,又赶上伤风,才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转。孤有感觉,再养几天就好了。咳咳,去跟汗阿玛说,孤没事。”   “爷别说了,喝点水。”石舜华倒杯清水,“真没事?”   太子:“真没事。孤还想听咱们家的小懒货喊阿玛呢。”   “妾身这就去找汗阿玛。”石舜华见着康熙便说:“汗阿玛,儿媳留在这里陪太子,您继续南行。”   康熙:“朕意已决,你不用劝朕。”   “汗阿玛,您因为太子终止南巡,他没法安心养病。”石舜华道。   康熙:“太子的病不见好转,朕也担心啊。”   “汗阿玛,您不用担心。”石舜华道,“太子跟儿媳说,万一,只是万一,万一他不能挺过去,您千万不能再立弘晅为太孙。”   “什么?!”康熙震惊道。   石舜华装作吓一跳:“太子说,您以前跟他说过立太孙的事。太子不愿看到咱们大清也发生‘靖难之变’,百姓流离失所,反复叮嘱儿媳把话带到。”   “朕去看看太子。”康熙想了想,站起来。   石舜华心中一突,去看岂不是得露馅:“汗阿玛,如今天气反复,您过去再把您传染病了,太子会更加自责。” 第125章 小七抓周   康熙脚步一顿, 迟疑片刻:“朕不进去。”   石舜华顿时放心下来, 跟着康熙回到他们一家住的院落。石舜华先一步进里间, 扶着太子坐起来:“爷, 汗阿玛来了。”   “汗,咳咳咳,汗阿玛来了,在哪儿呢?”太子一慌,扑通一声, 脑门磕在床柱上。   康熙的心一紧,连忙说:“保成,保成,别起来, 躺好。太子妃, 扶着保成躺下。”   “爷,您靠着枕头。”石舜华道, “妾身给您倒杯水, 润润喉咙。”   康熙听到水壶放下的声音, 就问:“保成磕着没?”   “禀报汗阿玛, 额头有一点点红, 没大事。”石舜华道,“爷, 您交代妾身的话, 妾身都跟汗阿玛说了。”   太子的喉咙极不舒服, 鼻子不通气, 喝点水感觉好了点:“汗阿玛,儿臣没事,您继续南行,再耽搁下去江南下雪了,河面上结冰路上就不好走了。”   “不好走朕就回来。”康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太子忍不住咳嗽两声:“汗阿玛,如今江南百姓都知道您会过去,您不到苏杭,百姓会很失望。咳咳,汗阿玛——”   “别说了。”康熙被太子咳得心里难受:“朕后天就走。明天召索额图过来,由他送你回去。”   如今纵然是太平盛世,也有宵小存在。太子不用想也知道康熙不可能让索额图独自过来,极有可能带一支百人组成的骑兵:“谢谢汗阿玛。”   “朕是你阿玛啊。”康熙叹了一口气,见弘晏和弘曜牵着弘暖和弘晗进来,颇为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弘晏:“来看阿玛啊。皇玛法,您也是来看我阿玛?你怎么在外间站着?”   “皇玛法年龄大了。”石舜华怕康熙为难,便出来说,“染上病比你阿玛还难痊愈。你们进去看看阿玛就出来。”   康熙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也就没怪石舜华说他老,对弘晏说:“皇玛法不如你们,头发都白了。”   “那,那皇玛法别进去了。”弘晏说着话,又想了想,“皇玛法,您穿厚点,多喝热水,嗯,出门就带上帽子。”   “行,朕听弘晏的。”康熙看着不调皮时异常懂事的嫡孙,眨了一下眼,“太子妃,去给弘晏和弘曜收拾收拾行李,朕后天带他俩一起去江南。”   石舜华惊讶:“汗阿玛——”   “汗阿玛,弘晏和弘曜不懂事,您别带他俩了。”太子打断石舜华的话。   康熙:“朕又不是没带他俩出去过,懂不懂事朕比你清楚。保成,安心养病。太子妃,你劝劝保成。”   “劝孤什么?”康熙走后,石舜华进来,很是纳闷的太子立刻就问。   “劝你别多想。”石舜华道。   太子皱眉道:“孤也不想多想。可你是知道的,这俩小子不怕汗阿玛,回头冲撞了汗阿玛,咱们又不在跟前,不知道怎么罚他俩呢。”   “皇玛法从不罚我们。”弘晏道,“阿玛,我们也会听话。”   太子:“孤知道你听话,可你们一去几个月,万一有次不听话呢?”其实是怕下面的人给康熙送美人,刚好被他的两个儿子撞见。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担忧什么,笑道:“爷,汗阿玛既然要带他俩出去,就表示已经有准备。再说了,汗阿玛乾纲独断,您也阻止不了啊。”   太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石舜华的说辞:“你去给他俩收拾行李,孤眯一会儿。”   石舜华故意夸大太子的病,除了想让康熙心疼太子,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康熙非要带弘晏和弘曜去江南,石舜华也就能确定即便太子的身子真不行了,康熙也会立他俩其中一人为太孙。   石舜华又特意提到“靖难之变”,康熙必会为太孙安排好一切,不会让叔侄兵戎相见的事发生。   启行时,看着两个儿子舍下他们自己的马车,钻进康熙车里,石舜华放心下来,也能安心照看太子。   康熙走后的第五天,太子痊愈,立刻给康熙去信。   太子天资出众,早年表现不俗,大婚以后更是一年比一年成熟。康熙看着太子能独当一面,有时连胤禔的挑衅也不在意,莫名感到心慌,恐太子受人挑唆,学唐太子李承乾。   随着太子疏远索额图,也没亲石家,跟几个哈哈珠子的关系不远不近,康熙不慌了。可是看着儿子们一个个长大,他一点点变老,康熙又忍不住慌了——怕死。   太子这次生病说出托孤的话,康熙不慌,反而害怕,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康熙宁愿自己先太子一步,也不愿意看到他寄予厚望,一手养出来的太子先他而去。以致于收到太子痊愈的信,康熙回了两封信,署名都是太子,事实上一封是给太子,一封是给太子妃。给石舜华的那封信,自是叮嘱她照顾好太子。   信送出去以后,康熙继续把两个嫡孙拘在身边,召见地方官吏,和随行的臣工商讨政务时,也从不避着他俩。   有时候弘晏或者弘曜露出迷茫的神情,康熙还会停下来跟他们解释。等康熙从江南回来,文武百官都以为康熙打算立太孙。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早朝过后,索额图追上太子到惇本殿:“殿下,皇上是不是有意立太孙?”   弘晏和弘曜回到紫禁城,太子问他俩有没有调皮捣蛋。弘晏和弘曜皱着眉头说这次南巡一点也不好玩,天天听皇玛法跟大臣商讨政务。   太子并没有往“立太孙”上面想,他觉得他爹是做两手准备,一旦弘晅的懒病治不好,不得不从弘晏和弘曜当中选出太孙,也无需从头再教。   康熙意属弘晅这件事知道的人没几个,太子也能理解索额图为什么会这么问:“没听汗阿玛说过。怎么着,汗阿玛跟你提过?”   “皇上没讲过。”索额图道,“可我听说皇上教三阿哥和四阿哥处理政务,不是打算立他俩其中一个为太孙,还能是什么?”   太子:“大概是汗阿玛一时兴起,又见弘晏和弘曜聪明,才指点他俩。叔公,您别多想。”   “不是我多想。”索额图道,“皇上就是这个意思。”   太子笑道:“即便汗阿玛有这个意思,也会等他们长大点再立太孙,弘晏和弘曜如今才六岁。”   索额图不这么认为:“皇上登基时才八叔,您被立为太子时才一岁,六岁不小了。更何况过了年皇上就五十岁了,早点立太孙,您的位子也会更稳。”   “孤如今也稳得很。”太子道。   “下官不这么认为。”索额图说,“皇上这次南巡令您、四贝勒和十三爷同行,为何独独命十三爷一人祭拜泰山?”   太子道:“孤病得起不来。”   “下官知道您当时身体不好,没法去泰山。”索额图道,“论尊卑嫡长也该四贝勒过去。更何况,三阿哥和四阿哥当时也在,皇上也可以命两位阿哥替他前往。”   太子:“叔公,正因为十三弟年龄小,又住在宫里,汗阿玛才会命他过去。四弟入朝多年,兼着佐领,如果命四弟过去,四弟不会多想,他手下那些人也会像您一样,汗阿玛对他较为满意。”   “太子——”索额图眉头紧皱。   太子抬抬手,打断他的话:“孤知道叔公为孤着想,但你真的想多了。”顿了顿,“叔公,孤以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索额图一愣:“什么事?”   “你生病的时候孤去看你。”太子道,“当时看到你躺在床上手都抬不起来,孤心里面特别难受,觉得应该放你回家颐养天年。”   索额图张了张嘴:“太子,下官越逾了。”   “叔公!”太子皱眉,“你上次生病的时候可从未提过立太孙的事。”   索额图猛地想到,的确没有。所以太子并不是嫌他烦?是真为他着想:“老臣回去就写奏章。”   太子眼中一喜:“你终于想通了?”   “想,想通了。”索额图低下头,笑了笑,“殿下,时候不早了,下官告退。”   太子:“孤送送你。”说着话把索额图送到门口就回毓庆宫用饭,顺便跟石舜华说说索额图打算致仕。   石舜华很清楚在她嫁给太子之前,太子最信任的人除了康熙便是索额图。虽然这些年有点疏远索额图,可索额图在太子心里依然是最为仰仗的人之一。   索额图能全身而退,石舜华即便不喜欢索额图,看到太子高兴的多吃半碗饭,也替太子高兴。   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东宫五阿哥一周岁生时。   元宵节上午,七点三刻,太子正在用饭,梁九功过来传达康熙的口谕,五阿哥抓周仪式在惇本殿举行。待东宫准备好了,康熙就过来。   太子看一眼躺在一边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的小儿子,对梁九功说,“回去跟汗阿玛说,巳时开始。”   “嗻!”梁九功回去禀报。   八点三刻,弘晅翻身爬到石舜华身边,抓住石舜华的衣衫,直勾勾盯着她。   石舜华是知道小儿子想做什么,故意装作不知,把他抱在怀里:“弘晅,找额娘有事?”   小孩伸手拍拍肚子。   石舜华:“肚子痛?别慌,额娘去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小孩皱眉,又拍了拍肚子。   石舜华:“要拉屎?”   “额娘!”小孩吐字清楚,“饿!”   太子“扑哧”笑喷:“孤就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小孩扭头瞥他阿玛一眼,坏人。转脸看向石舜华,咽下嘴里的哈喇子,“饿了。”   以往这时候弘晅早吃了饭躺回床上消食,若不是因为太饿,他绝不会爬起来,于是石舜华故意逗他:“谁饿了?”   小孩张了张嘴,想说弘晅,感觉说的跟石舜华说的不一样,就指着自己:“我啊。”   “待会儿再吃。”石舜华抱着他去惇本殿东暖阁。宫人正在往放桌上铺毛毯,放抓周用的东西,“你选一个最喜欢的,额娘给你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孩一喜,挣扎着要下去找一个。”   石舜华:“现在还不行,得等你皇玛法过来。”   “皇,玛法?”小孩歪头看向他额娘,那是谁?   康熙听到稚嫩的童音,踉跄了一下:“弘晅会说话了?”   “十个月就会了。”太子道,“上个月刚能站稳。他是先会说话,后会走路。”   康熙伸出手:“来给朕抱抱。”   石舜华把弘晅递给康熙:“弘晅,这个就是皇玛法,阿玛的阿玛。”   “弘晅,再喊一声玛法。”康熙诱哄道。   小孩闭上嘴巴,往四周看了看,找到石舜华就伸出胳膊。   石舜华走到康熙身后,站在太子身边,笑着说:“喊了玛法才有饭吃。”   小孩指着旁边的桌子,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怎么了?”康熙不懂。   太子:“太子妃刚才说,挑个他喜欢的东西,给他准备很多好吃的,如今又加一条喊您玛法,感觉自己被骗了。   “噗!”康熙笑喷,“好好好,不喊。对了,这个小家伙这么懒,你们平时怎么教他学说话?”   石舜华:“我们没教过,是几个孩子教的。有时候弘晏他们几个闹他,不准他睡觉。有时候把他的玩具拿走,有时候揍他的屁股。”   小孩下意识捂住屁股,却碰到康熙的手。   康熙见状,顿时乐不可支:“弘晅,喊玛法,不喊玛法我揍你屁股。”   小孩瘪瘪嘴:“额娘……”   “这位是额娘和阿玛的阿玛,额娘也得听他的。”石舜华道,“你必须得喊玛法。”   小孩回过身看康熙一眼,老大不乐意:“玛法。”   “真乖!”康熙一激动,亲了亲小孩的脸颊。   小孩伸手捂住小脸,仿佛受到莫大屈辱。   康熙眨眼:“这孩子……”   “汗阿玛,您的胡须扎着他了。”太子说。   康熙拿掉小孙子的手,看到脸色果然有点点红印,老脸一红:“不痛,不痛,玛法回去就把胡须剃掉。”   “汗阿玛,时辰到了。”石舜华适时说。   康熙顺势把小孙子放在毛毯上,同时把梁九功递来的东西放在上面。   太子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问:“汗阿玛,您这是做什么?”   “朕什么也没做。”康熙把刻着“受于天命,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而不是他平时用的玉玺和小章,放到弘晅跟前,“弘晅,这个好,抓这个。”   弘晅不喜欢逼着他喊玛法的人,转身给康熙个屁股,就要抓手边的东西。   “弘晅,额娘刚才说了,抓你最喜欢的。”石舜华道,“你敢随便乱抓一个敷衍额娘,今天没得吃。”   小孩手一顿,康熙见状十分讶异:“太子妃,他能听懂你说的话?”   “他不太懂。”石舜华道,“但他太懒,儿媳一天得跟他说好几次类似的话,他多少能分辨出来一点。”   康熙指着传国玉玺:“弘晅,你抓这个,不抓这个没饭吃。”   “汗阿玛,您别威胁他。”太子道,“太子妃,你也少说话,叫弘晅自己抓。”随即指着自己的私章,“弘晅,阿玛的这个好看。” 第126章 五阿哥哭了   康熙猛地回头:“保成, 你也闭嘴。”   小孩看到他阿玛闭上嘴巴, 感到很稀奇,阿玛怕玛法?歪着头看了看他额娘,想着额娘刚才说的话, 又看了看传说中的玛法,不禁皱眉。   康熙见状, 便问:“弘晅, 怎么了?”   弘晅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深深的看他一眼,冲石舜华伸出胳膊:“抱抱。”   “不行的。”石舜华道,“你必须选一个最喜欢的东西,额娘才能抱你去吃饭。”   东暖阁里人不多,除了还没方几高的弘暖和弘晗, 便是康熙、梁九功, 太子夫妇, 张起麟和石舜华的宫女阿鼓。   太子从未抱过弘晅,而弘晅跟张起麟和阿鼓不熟, 康熙和梁九功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弘晅只能悻悻收回手, 一屁股坐在毛毯上看看哪个东西好。   康熙忍不住跟着弘晅的视线动,见他盯着小弓箭:“弘晅,想好了再抓, 不然没饭吃。”指着他的小肚子。   弘晅瘪瘪嘴, 盯着弓箭看一会儿, 发现不如他哥哥的弓箭大,想了一下就往旁边看。看到一本书,弘晅眼中一亮,这个他认识,每次四哥拿这种东西坐在他身边,他就别想睡觉。   康熙见状,不禁扶额,这么多好东西,怎么偏偏看上了《论语》呢?还不如抓太子的私章。   啪嗒!   康熙循声看去,只见《论语》掉在桌子底下,弘晅十分淡定的收回脚。   “扑哧!”康熙笑喷。   弘晅转过头,又咋了?   康熙:“没事,没事,继续选。”   太子好生无语:“汗阿玛,把玉玺收起来吧。万一这小子再来一脚……”   “保成,你不用担心。”康熙道,“他踢不动。”   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一只脚踢不动,他可以用两只脚。话到嘴边意识到真说出来,显得他巴不得玉玺掉地上,便什么也没说。   弘晅勾头看到他阿玛又闭上嘴,转向康熙,阿玛真怕玛法欸。既然这样,那他就不抓阿玛指的东西了。   往四周看了看,弘晅找到了大家伙,爬过去就想抓起来,然而大家伙纹丝不动。   弘晅眉头微蹙,又推一下,也没推动。算了,算了,不要了。   “弘晅,怎么不拿起来?”康熙睁大眼,等着弘晅选玉玺,却见他又看别的,顿时忍不住了,“把这个拿起来,朕给你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   弘晅仰起头,满脸委屈,我也想拿起来,我也很饿,可是我搬不动它啊。   “太子妃,他这是怎么了?”康熙指着弘晅,“怎么还快哭了?朕说给他吃的,又没说要揍他。”   石舜华叹气:“汗阿玛,他手太小,拿不动玉玺。”   “弘晅,两个手拿起来,拿起来递给朕。”康熙道,“很多好吃都在等着你。”   又拿吃的骗他?弘晅很想说不吃,可是肚子好饿啊。   小孩盯着玉玺看了一会儿,决定趴在毛毯上,使出吃奶的劲抱起玉玺。   康熙看到玉玺离开毛毯,面露喜色。一见弘晅的手颤巍巍的,眼看着要掉下来,连忙接过来,不吝夸赞:“弘晅真厉害。太子妃,快去带弘晅吃饭。”   “汗阿玛,您这是连哄带骗。”太子道。   康熙:“你也骗了,太子妃也哄了,朕为什么不能哄?”   太子语塞:“这样抓出来的东西,您觉得能算数吗?”   “能!”康熙转手给梁九功。   梁九功把玉玺放进盒子里:“太子爷,奴才斗胆问一句,这会儿已巳时两刻,五阿哥怎么还没用饭?”   太子:“一旦让他吃饱,他什么都不抓。”   “所以,您和太子妃故意不让他吃东西,也属于骗啊。”梁九功道。   康熙连连点头:“说得对。朕走了。”   “汗阿玛——”   康熙扭头:“别说了。”   “儿臣的意思您别到处说。”太子道,“弘晅如今才一周岁,以后会长成什么,也得他五六岁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康熙:“朕知道。”   今年是康熙五旬大寿,据太子所知在京的大学士诸臣已准备了“万寿无疆”屏风。东宫也准备了东西,是刻有万个寿字的落地自鸣钟,足足有康熙高,东西如今还在石舜华庄子上。   太子正是怕康熙收到“万寿无疆”屏风,和万寿自鸣钟时一激动,把今天的事给秃噜出来。   五月端午,早朝,太子都没听有人说弘晅抓周抓个玉玺,悬着几个月的心才算放下。   石舜华听到太子心里不再惦记抓周那天的事,偷偷笑够了,才吩咐宫人摆饭。   吃晌午饭的时候,石舜华跟太子说:“妾身上午使小顺子给十三弟送粽子,十三弟跟着小顺子过来,说是八妹的婚事订了,隆科多的嫡长子。”   “孤听索额图说过。”太子道,“八妹如今还小,公主府还没动工,钦天监也没合算好日子,汗阿玛才没给他俩赐婚。”   “公主府?”石舜华问,“城里有地方了?”   太子:“早年查一次逾制,查出几处宅子。不过,如果先给八妹修公主府,十三弟和十四弟估计还得在南三所住两年。”   “十一弟和十二弟都还没搬出去,婚事还没定下来——等等,八妹是十三弟的亲妹妹,怎么着也得十三弟先成亲?”   太子:“按规矩应该这样,可内务府真找不出合适的宅子,十三弟又不愿意委屈,那只能先把八妹嫁出去。十一,十二,八妹,紧接着十三,十四,这两三年间得办五次婚事?修五处宅子?”   “是呀,怎么了?”石舜华问。   太子:“一个人的养家银子按照最少二十万两来算,一百万两。幸好这些年没打仗,汗阿玛除了去塞外,去江南也没怎么挥霍,国库有三四千万两。   “要是搁十多年前,养家银子加上修葺宅子,给他们买庄子和聘礼嫁妆,一年再跟噶尔丹交两次手,国库又该去个七七八八了。”   “可现在不是以前。”石舜华提醒道。   太子摇头道:“但那些都是民脂民膏。”   石舜华想叹气:“妾身听说,咱们大婚时内务府差不多用掉七八十万两,那时还没另外修宅子,也没补给您庄子呢。要是给您置办这两样,一百万两都不够。您当时怎么就没拦着点?”   太子一窒:“你,你——”   “我什么?”石舜华道,“您有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看看小五那个懒货,早上吃多了,这会儿不饿,还在睡呢。”   太子:“孤吃好再去揍他。”   未时左右,太子放下筷子到东厢房,撩开绣帘,就看到他小儿子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玩。太子走到跟前,居高临下,问:“你饿不饿?”   “不饿。”小孩都不带抬头的,继续摆弄手里的九连环。   太子弯腰抱起他。   小孩惊呼一声:“阿玛!”   “拿上他的鞋。”太子扭头跟嬷嬷说,“去正堂。”   小孩很烦:“阿玛,不饿。”   “不饿也得跟孤出去。”太子道,“整天窝在房里,你也不怕发霉。”   在西厢房陪李佳氏用了晌午饭的弘晋和弘皙看到小孩光着脚丫子,抿嘴笑了笑,蹑手蹑脚到太子跟前,就挠小孩的脚心。   “啊!”弘晅打了个激灵,低头一看,抬脚就踢:“坏人!”   弘晋用刚刚挠过他的脚捏他的脸:“刚睡醒?”   “趴在床上玩呢。”太子转手把小儿子递给大儿子,“你抱着。这小子看着不大,怎么这么重?”   十岁的弘晋如今已是偏偏少年,个头快到太子肩膀,常年练武的原因,拎两桶水走一里地都不带喘气的。抱着弘晅,轻松写意,“小五,跟哥去上书房好不好?上书房可好玩了。”   弘晅瞥他一眼,骗我没去过啊?继续摆弄小小的九连环。   “被鄙视了吧。”弘皙看热闹不嫌事大,“弘晅,大哥骗你,揍他!”   弘晏漱漱口走过来:“他不饿的肚子咕咕叫都懒得说饿,叫他揍大哥?你还是把他的九连环夺走挂在大哥耳朵上,他兴许还有可能朝大哥脸上抓一把。”   “就你鬼主意多。”弘晋瞪他一眼,“快两点了,还不去上课。”   弘曜扒着弘晏的肩膀:“不着急,师傅罚也有你和二哥跟我们作伴。”   石舜华不禁叹气:“您们几个在一块去,我这个脑袋就嗡嗡响,幸亏咱家还有三个不爱说话的。弘暖和弘晗,还有这个小懒货都像你们一样,这日子就不用过了。弘晋,把弘晅给我。”   “额娘,四叔说京城的小子都是又猴又贫。”弘暖拉着弘晗过来,“一个人就能演一出象声。”   弘晏睨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打趣你哥,小心以后在婆家受了欺负,我不帮你出气。”   “你四叔什么时候又来了?”太子问。   石舜华:“还是她俩生时那天。四弟非把她俩接到府上过一天,说是蹭蹭福气,来年生个闺女。”   “说起来四弟妹也不是不能生,怎么生了弘晖就没影了?”太子很好奇。   石舜华:“缘分没到。或者老天爷睡着了。再说,也不是四弟妹一人,他府上这几年添的也都是阿哥。”   “额娘!”弘晅一惊。   石舜华吓一跳:“怎么了?”   “三哥!”小孩指着弘晏。   石舜华顺着他的手指,看到弘晏手里的九连环:“你逗他做什么?还给他,都给我去上书房。”   “喊三声三哥就给你。”弘晏道。   弘晅转头看向石舜华,额娘,你帮我要。   “是你自己没拿稳。”石舜华道,“不是我给你三哥的,自己弄掉的东西自己要回来。”   弘晅看向太子。   太子轻咳一声:“小五,阿玛也帮不了你。”   “三哥,三哥,三哥。”弘晅伸出手。   弘晏递给他。然而,小孩拿到手里就感觉手里一空,再一看,“四哥?!”   “喊四声四哥。”弘曜晃着九连环,“回头我去宫外给你买好吃的。”   弘晅一听到宫外,双眼放光,很是痛快的喊四声四哥,就说:“我去。”   “可以。但是你得自己走,不能叫任何人抱你。”弘曜说。   小孩想也没想,立刻答应。   翌日下午,哥几个放学就命奴才备车在东华门外等着。   弘晅迈着小短腿,走到一半走不动了。眼巴巴望着两丈外的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以及奴才,小孩咬咬牙,又走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瘪瘪嘴就要哭。   “额娘听见你哭就不准你去了。”弘晏道。   不哭也不去了啊。小孩想到哥哥们一刻钟前重复过的话——不准任何人抱,泪眼朦胧。   弘晋走上前,弘晏拉住他,小声说:“大哥,不准心软。否则他以后都会用这种法子达到目的。”随即大声说,“小弟,叫嬷嬷抱你回去,你在家等我们?”   弘晅见哭也没用,吸吸鼻子,哽咽道:“好!”   石舜华见小儿子高高兴兴出去,哭着回来,很是好奇。问清缘由,又忍不住想笑:“弘晅,以后吃了饭多走走,下次就能跟哥哥们一起去了。”   “好!”小孩趴在石舜华肩膀上,一刻钟后,睡着了。   石舜华忍俊不禁,交代嬷嬷看到他醒了就把他抱下来,别再让他躺在床上玩。   “主子!”晋江的声音传进来。   石舜华挑眉:“你不是跟弘曜他们一起出去,怎么又回来了?”   “三阿哥命奴才等人在宫外等着他们。”晋江道,“奴才在东华门附近站一会儿,碰到石家二爷过来。奴才问二爷是不是进宫,二爷说他打算找相熟的侍卫,请他代为找一下太子爷……”   石舜华:“阿鼓,阿阮,你们先退下。”随即把张起麟找来守在门外,“现在可以了,说吧。”   “索大人可能要出事。”晋江道,“奴才问二爷出什么事,二爷不告诉奴才,只是使奴才去找太子殿下,二爷这会儿还在东华门外等着殿下。”   石舜华想也没想:“你现在就去找爷。” 第127章 索额图获罪   索额图答应太子致仕, 可一直没有递奏章, 太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听晋江说庆德找他, 太子立刻命晋江去告诉庆德到詹事府等他。   太子本想骑马过去, 宫中骑马怕传到康熙耳朵里,便假装随便逛逛,走着去詹事府。   正准备回家的张廷瓒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十分讶异:“石大人怎么来了?”   “太子爷让我来这里等他。”庆德话音落下,太子来了。   张廷瓒见太子穿着朝服, 而不是常服,便猜测他可能是从文华殿或者武英殿赶过来的,想了一下把其他人打发走,才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命霍林和随他出宫的侍卫守在门口:“庆德, 张廷瓒不是外人, 你说吧。”   “这事还得从元宵节说起。”庆德道,“去年年底朝野内外都在传皇上打算立三阿哥或者四阿哥为太孙, 正月十六额娘进宫看太子妃, 就跟太子妃提起这件事。   “太子妃跟额娘说, 皇上意属五阿哥。五阿哥年岁小, 以后长成什么样还未可知, 皇上才一直没立太孙。太子妃还说如果过个五六年,五阿哥跟这时候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不相伯仲, 皇上没有立太孙的意思, 再递折子提醒皇上。”   “这事孤知道。”太子道, “孤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跟索额图有什么关系?”   庆德道:“族叔石琳病重,奴才和大哥去看他的时候碰到族叔的一个至交好友,他说索额图召集人上书奏请皇上立太孙。”   “那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这些?”太子问。   庆德:“那人早已致仕,他的学生跟索额图走得近,他从学生口中得知此事,看见奴才还说两声恭喜。奴才和大哥回去就托人查这件事,昨儿才查到确有其事,索额图的奏章也递上去了。   “太子,皇上没有打算立太孙,索额图这样做简直是在逼皇上尽快立太孙。皇上会不会怀疑这事是您授意?”   太子来詹事府的路上一直琢磨,石家跟赫舍里一族的关系不远不近,庆德怎么突然关心起索额图?   庆德说完,太子登时明白,若不是索额图干的事可能连累东宫,庆德根本不会关心索额图是死是活。至于跟晋江说索额图出事,就更好理解,庆德并不知道晋江是碧水管事,不可能跟一个守门奴才说真话。又怕往小了说,晋江不及时禀报耽误了事。   太子:“孤这两天帮汗阿玛批一部分奏章,没看到索额图的折子,你能确定索额图的折子递上去了?”   “殿下,石大人不能确定,有个人能确定。”张廷瓒道,“奴才的弟弟年初入值南书房,沈竹虽然外放,戴铎还在翰林院,皇上如果真看到索额图的奏折,有心处置索额图,会找南书房行走商议。就算不找南书房的亲信,也会令翰林院起草诏书。他俩如果都不知道,就说明事情还没严重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太子:“你立刻使人去找张廷玉和戴铎。”   “嗻!”张廷瓒应一声就出去找人。   六点两刻,天快黑了,张廷玉和戴铎风尘仆仆赶来。听到张廷瓒的问话,两人很肯定没看到索额图的折子,也没听说康熙要处置索额图。   庆德:“索额图找了大概两三个朝中重臣和几个宗室,如果他们都有上书,至少得有五六本奏折,你们也没看到?”   张廷玉:“没有。太子爷,您一天有一半时间在乾清宫,您也没看到?”   “五六本奏章?”太子道,“要完全避开孤,一定是被汗阿玛挑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张廷瓒道,“殿下能确定皇上意属五阿哥,不是皇上一出去就带在身边的三阿哥和四阿哥?”   “五阿哥?”戴铎惊呼,“怎么会是五阿哥?”   太子:“张廷瓒教过老三和老四两年,应该清楚他俩不相伯仲?”张廷瓒点了点头,“汗阿玛觉得无论立哪一个,都会委屈另一个,干脆选老五。如今发生这件事,孤也不瞒你们,老五抓周那天,汗阿玛把传国玉玺带过去,哄着老五抓玉玺。”   “这事……”庆德忍不住叹气,“皇上肯定觉得是您授意的。”   戴铎连忙道:“等一下,殿下跟索相说过这事?”   “小五才一周零三个月,孤自己都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跟索额图说这么多做什么。”太子说着,一顿,“戴铎的意思索额图请立的极有可能是老三或者老四?”   戴铎:“奴才是这样想的,就怕索相的奏章太隐晦。”   “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庆德问。   太子想了想:“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顿了顿,“汗阿玛若不提这事,你们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权当不知道。”   “奴才遵命。”四人异口同声。   庆德却忍不住想说:“索大人上奏清立太孙也不跟殿下您商量,要不是奴才碰巧听说这事,哪天他被关起来了,咱们都不知道因为什么。索相精明算计一辈子,怎么到老开始糊涂了?”   太子叹了一口气:“他是老糊涂了。这件事你们不用管,汗阿玛问起来,尽管说不知情。”   弘晏揉着肚子:“额娘,阿玛怎么还不回来?”   “你们饿就先吃,我等你阿玛。”石舜华看到院子里挂出灯笼,月牙儿也出来了,心里很是着急,但五个孩子在身边,她急得上火也得装作没事,“你阿玛今天可能有点忙。你们出去没买吃的?”   弘曜:“外面的东西吃多了拉肚子,没太敢吃。咦,阿玛回来,快摆饭。”   太子带着一身凉气进来:“以后孤回来晚了你们就先用饭。”   “妾身叫他们先吃,他们非要等你。”石舜华忍到饭后,三个儿子和两个闺女都回到自己的房里,才问:“索额图怎么了?”   太子把索额图干的事跟石舜华说一遍,就看到石舜华不敢置信瞪大眼,不禁揉揉额角:“他一定觉得以后不能再帮孤,想着致仕前再帮孤一把。”   “他之前没跟你说过?”石舜华好奇。   太子:“他提过一句,孤跟他说别多想,谁能想到他没听进去。”望着两墙之隔,灯火通明的乾清宫,“如今只能求汗阿玛相信孤。”   康熙前天上午看到索额图奏请立太孙,康熙也没觉得意外,毕竟“立太孙”的传言他也听说了。然而,又翻出几本请立太孙的折子,连宗室也掺和进来,康熙怒了,索额图居然也学明珠结党,逼他立太孙。   康熙当时就想宣索额图,抬眼看到东南角的上书房,想到弘晏和弘曜在里面,继而想到小懒货抓周时,玉玺是他临时起意带过去的,弘晅抓到玉玺,太子还不想承认,就觉得这事可能和太子无关。   康熙按捺下来使人去查索额图,同时也不忘查索额图和太子最近一次私下见面是什么时候。   傍晚,亲信进来禀报,索额图有两个月没私下见过太子,而索额图四月中开始找交好的大臣和宗室商议请立太孙。   康熙翻出所有折子摊在桌子上,内容几乎雷同,不禁长叹一口气。   “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梁九功见康熙眉头紧锁,一会儿往南边看,一会儿往东边看,犹豫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康熙:“说吧。”   “奴才觉得索大人做的这件事跟太子没关系。”   康熙转过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心中一凛:“太子爷曾跟您说过,五阿哥的懒病治不好,他和太子妃再生个嫡子。奴才是凭这点觉得太子爷不会授意索大人上奏立太孙。”   康熙猛地想到,太子不止一次这么说过,心里着实轻松许多:“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索额图?”   “奴才不敢妄言。”梁九功缩着脑袋道,“太孙一事说大是国之大事,说小了,您也可以批五阿哥年幼,推脱——”   “等一下!”康熙看到奏章上写着,“童龀之年?”   梁九功顺着康熙的视线看到奏折,猛地睁大眼:“奴才记得童龀一般是指八岁孩童,三阿哥和四阿哥过了七岁生时,也可以说两位阿哥如今八岁,索大人请立的不是五阿哥?”   “没错,不是那个小懒货。”康熙又把宗室的奏折拿近一点,上面也写着“童龀之年”的字样,眉头松开:“这个索额图,正事不干,净想着给太子添乱,害得朕险些误会太子。”   翌日,早朝,太子时不时注意康熙的脸色,一见他拿起奏折,身体不禁紧绷。   站在太子身后的四贝勒胤禛察觉到,趁着康熙低头的空档,戳一下太子的背,用最小声问:“怎么了?”   太子放在袖子里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示意没事。然而,这个小动作被直郡王胤禔和三贝勒胤祉看个正着。   待太阳出来,七点左右,康熙拿出索额图的折子念了一段,便说立太孙乃国之重事,索额图妄议国事,该当何罪时。   太子抬脚出列。直郡王胤禔抢先道,理应收禁,交于宗人府议罪。   康熙微微颔首,太子收回脚。随即,太子就听到康熙命人把索额图抓起来。   索额图听到康熙念他的折子还挺高兴,以为这事能成。岂料急转直下,索额图傻眼了。两条胳膊被禁锢住,索额图才惊醒,下意识向太子呼救,话到嘴边意识到不能连累太子,猛地咽了回去,经不住咳嗽两声。   下朝后,胤禛和胤禩追上太子:“二哥知道这事?”   “孤也是昨儿才知道。”太子道,“你们也知道?”   胤禛和胤禩说出不,又点了点头。   太子不明白:“你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们原本也想跟汗阿玛提立太孙一事。”胤禛道,“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汗阿玛说,索额图先蹦出来了。”   胤禩:“这事是索额图背着二哥做下的,汗阿玛会不会认为二哥授意?”   “不会的。”太子已经从王以诚那里知道,康熙没有误会他,“你们以后别再提立太孙的事,这件事汗阿玛自有决断。”   胤禛:“索额图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敢再提。二哥,汗阿玛是不满意弘晏和弘曜,还是打算再看几年?”   “汗阿玛跟孤说过,等他们十来岁的时候再下决断。”太子道,“你们这几日没事不要去东宫找孤。”   “弟弟知道。”胤禩道,“索额图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太子:“孤到现在还没弄清索额图到底找了多少大臣请立太孙,也没弄清汗阿玛是真想要索额图的命,还是给他个教训,孤得先搞清楚这些。”   胤禛和胤禩相视一眼。   “太子二哥,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胤禛开口道。   太子:“孤不会跟你们客气。”挥挥手,示意两人回去。望着乾清宫西暖阁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回到东宫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饭,估摸着康熙的气消了,才去给索额图求情。   索额图结党逼着康熙表态,太子也没替索额图辩解,只是求康熙看在索额图年迈,早年立的功的份上饶他一命。   康熙从未想过换太子,索额图是被太子亲昵的称呼叔公的人,看在储君的面子上,康熙也不会要了索额图的命。   太子和他心意相通,康熙觉得太子还是跟他亲,于是,索额图在宗人府待半个月,就被放回去,官衔自然是被一撸到底。   赫舍里一族原本以为索额图这次有去无回,见他全须全尾回来,索额图的夫人第二天就递牌子求见太子妃,向东宫道谢。   石舜华并没有见赫舍里一族的任何人,她不想见是其一,其二,她正忙着琢磨怎么把纳兰明珠弄进去,还能把石家和赫舍里一族摘得干干净净。 第128章 明珠入狱   石舜华当了两千多年鬼, 见过的阴谋阳谋远比话本上描述的跌宕起伏,令人叹为观止。可纵然她心有千百计, 一个后宅女子算计朝廷重臣本人,还是有点不大可能。   石舜华琢磨几天, 没琢磨出能瞒过太子的可行的法子。   五月二十八日, 晚上,夜深人静时, 石舜华跟太子说:“爷还记得妾身曾说过,汗阿玛把明珠扶植上来是为了牵制索额图?”   “孤记得。”太子枕着双手, “明珠太贪,孤总觉得汗阿玛不会忍明珠太久,才一直跟叔公说致仕, 没想到却是孤害得他在宗人府待半个月。”   石舜华:“据妾身所知,索大人在宗人府也没受什么罪, 如今又回家颐养天年, 这件事就算过了。咱说纳兰明珠, 如果没人上书, 看在惠妃和大哥的面子, 汗阿玛顶多找个理由罢了明珠的官。   “您找人搜集明珠卖官鬻爵的证据上书汗阿玛, 纳兰明珠不死也得把牢坐穿。还有啊, 您可是跟妾身说, 索额图被收禁宗人府是大哥提议的。”   太子:“你心中有人选?”   “赵谦。”石舜华道, “妾身听说他如今在都察院。”   太子转过身, 似笑非笑地问:“爱妃啊, 这种事你怎么比孤还清楚?”   “因为啊,妾身特意查过都察院的大臣哪个可用。”石舜华道,“即便汗阿玛知道赵谦背后是您,也会以为您给索额图报仇。毕竟您和大哥两人,今天你踢我一脚,明天我踢你一脚的戏,汗阿玛也看习惯了。”   太子:“明珠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证据好查,当年郭琇奏明珠时,人证物证俱在。只是汗阿玛并不想看到孤指使大臣绊倒明珠。”   “这是为何?”石舜华道,“总不能想看到你和大哥好的跟你和四弟似的?”   太子:“汗阿玛的期望没这么高,只是怕孤将来把胤禔囚禁起来。”   “其实妾身原本还有一个法子。”石舜华道,“杂货店里的那几个小子听来往的客人说二伯到尽头了。汗阿玛跟二伯感情甚笃,抽出空来一定会去看望二伯,二伯临终之际跟汗阿玛说珠不能留,汗阿玛一准会听二伯的。可是您跟二伯关系不大好。”   太子:“五叔倒是会帮孤。五叔的身子也不好,但五叔跟汗阿玛不大和睦。”   “妾身也想到这一点。”石舜华道,“所以一开始没跟你说。”   太子仔细琢磨一会儿:“孤明儿找老四问问。”   翌日,下了早朝,太子冲胤禛招了招手,喊他去东宫用饭。   早膳摆在惇本殿东暖阁,太子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胤禛进去没看到他二嫂,也没看到几个侄子,太子也没命宫人伺候,小声问:“什么事?”   “二伯跟咱们兄弟谁最好?”太子不答反问。   胤禛想了一下:“八弟。”   “小八?”太子不敢置信,“胤禩?”   胤禛:“八弟那个笑面虎,见着谁都像是见着亲人。上朝下朝碰见二伯和五叔,叔叔伯伯的喊着,嘴巴像抹了蜜一样,二伯挺喜欢他。   “还有一件事,二伯前些天生病,胤禩拿一支人参去看望二伯。我觉得咱们这些兄弟,二伯只把胤禩当亲侄子。”   “拿什么东西看望病人,这种事你都知道?”太子好奇,“胤禩跟你说的?”   胤禛:“胤禩的那支人参是找我买的。”   “你家有很多人参?”太子随口问。   胤禛脸色微变。   太子放下筷子,盯着胤禛:“老四,行啊你,早两年想卖点菜都来向你二嫂请教,如今开始倒卖人参?”   “没有,没有。”胤禛摆手,“您别乱说,传出去可不好听。”   太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人参哪来的?”   “八旗兵丁海上漂那件事,弟弟过去安排时,是先问他们想去哪儿,按照他们的意愿打散分开。”胤禛道,“后来去关外的兵丁要招人手捕鱼,是真捕鱼,就请管着他们的将军写信问我。我也没为难他们就同意了。   “您知道的,关外人参多,刚好那段日子我福晋调养身子,想再给我生一个,我就托他们买人参。我按照京城的价买三支,他们给我六支年头差不多的,两支年头稍稍差一点的。我福晋见有这么多人参,瞧着八弟妹可怜就给八弟妹一支,留着她调养身子,然后老八就知道了。”   “郭络罗氏终于开始调养身子了?”太子问。   胤禛:“有一年多了。明年大选,她再怀不上孩子,又不准老八纳庶福晋,惠母妃和良母妃极有可能一起去找汗阿玛求他出面。”   胤禩后院的事,太子如今已懒得过问,叹了一口气,把他和石舜华商议的事说给胤禛听:“孤原本想着老九或者老十能跟二伯搭上话,没想到是老八。看来只能搜集纳兰明珠犯事的证据。”   胤禛笑道,“弟弟或许能帮你办。”   太子不太相信:“你?   “二伯不大喜欢你,我随便提一句,二伯都得怕您以后找他的儿孙麻烦。”胤禛道,“然后我说您没工夫跟他计较,您最厌恶的是纳兰明珠,恨不得抄了他的家。二伯只要还没糊涂,就知道该怎么讨好您。”   太子摇头:“你不了解二伯那个人,有时候很执拗。姑且试一试,不成孤还有后招。”   进了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恭亲王常宁的病也是一天比一天重。   六月初七,恭亲王常年走到尽头。   康熙兄弟不多,如今只有一兄一弟,跟常宁的感情不如福全,康熙也去送他最后一程。从恭亲王府出来,康熙拐去裕亲王看望福全。   胤禛那日从东宫回去,第二天就去裕亲王看望福全。而福全也没多想,自打他生病后,住在宫外的皇子都来看过他。   胤禛跟福全聊几句,就说等太子抽出空来就来看望他。   索额图上书请立太孙之前裕亲王福全就病了,但他听长子提过几句,本以为康熙会治索额图的罪,没想到又把索额图放了。   福全不懂康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康熙一直没来看望他,福全就问胤禛。   胤禛说弘晏和弘曜还小,他汗阿玛已经决定等几年再立太孙,索额图太着急,犯了忌讳,才把他关起来。   至于把索额图一撸到底,是怕索额图以后再犯糊涂,牵连到太子。   福全顿时确定康熙即便没有同意立太孙,太子的地位也稳如泰山。   胤禛见他皱眉深思,就故意问福全怎么了。   福全很清楚他自己的身子,撑不过夏天,就说他以前不喜欢太子,太子也曾骂过他,为此康熙还曾数落太子一顿,他担心太子怀恨在心。   胤禛便说出纳兰明珠。看到福全陷入深思,胤禛点到为止,绕到当时病入膏肓的恭亲王身上。   胤禛走后,本就对太子感官不好的福全越想越觉得太子可能秋后算账。初七下午见着康熙,福全主动说起太孙的事,见康熙提起弘晏和弘曜笑出褶子。   福全心里咯噔一下,便和康熙说起他们小时候。然后又说起当时多么艰难,自然而然聊到早年康熙的左膀右臂,索额图和纳兰明珠身上。   太子和福全关系不好,康熙做梦也想不到福全临死向太子低头。听到福全提醒他纳兰明珠留不得,康熙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福全的话。   太子从胤禛那里听说福全可能会帮他,也没全指望福全。恭亲王常宁的头七刚过,赵谦就收到一叠关于纳兰明珠的证据,来人跟他说的很明白,敢不敢随便你。   康熙在早朝上说索额图“议论国事”,如今索额图闲得喝茶逗鸟,啥事都没有。赵谦也看出立太孙一事,康熙并不是很生气,把索额图关起来,估计是嫌他管太宽。从而也说明康熙有意立太孙。   太孙都有了,太子登基还会远吗?   富贵险中求。   赵谦第二天就把证据和奏折递上去。   康熙自打听了福全的一席话,就看纳兰明珠不顺眼。看到赵谦递上来的证据里面还有人证,当即命人把纳兰明珠收禁,命顺天府详查。   “太子,是不是你指使赵谦做的?”下了早朝,胤禔拉住太子,满脸怒气,盯着太子问。   太子掰开他的手:“是孤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胤禔,你那拳头敢往孤脸上招呼,明天赵谦就敢奏禀你以下犯上。”   “大哥要做什么?”胤禩连忙抱住胤禔,“纳兰明珠被收押是他罪有应得,命令是汗阿玛下的,你,你干什么去?不能去找汗阿玛。你没看汗阿玛只看一眼赵谦的奏折,就命人把纳兰明珠拿下。说不定是汗阿玛授意都察院这样做的。”   胤禔脚步一顿。   太子嗤一声:“一脑袋浆糊。”   “你说什么?”胤禔指着太子,“有种再说一遍。”   太子笑吟吟道:“说你一脑袋浆糊。有种你打孤啊?”怕胤禔真出手,“刚好汗阿玛还没走远。”   胤禔的拳头猛地收回来。   胤禛无奈:“太子二哥,您快回东宫用早膳吧。”可别再刺激他了。   太子抬起下巴,睨了胤禔一眼,在胤禔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中,迤迤然离去。   “大哥,咱们也回吧。”胤禩使劲拽胤禔一把,怕他莽撞,一边走一边劝说,“这事也不能怪二哥。就算是太子二哥指使人做的,证据不是伪造。还有上次索额图的事,您就不该出头。汗阿玛真想治索额图的罪,无需任何人开口。”   胤禔道,“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乃重罪,要不是汗阿玛偏疼太子,根本不会把他放了。”   胤祉跟在后面听得头疼:“汗阿玛不想立太孙,去年太子生病,就不会把那两个小家伙带上。不但带上还准他俩跟汗阿玛同吃同住,接见地方官吏时还准他俩旁听,明摆着是想看看哪个更出众,日后好立太孙。   “太孙这种事只有汗阿玛示下,朝臣才能上奏折。像当年立太子,据说就是汗阿玛亲自透露出的风声,满朝文武上书立太子,汗阿玛才顺势立太子。”   “三哥,你不糊涂了?”九皇子诧异道。   胤祉冷冷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九皇子胤禟道,“以前见你急不可耐的剃头,以为你昏了头。没想到又痊愈了。”   胤祉一窒:“老九!你有种给我站住!”   “我又没昏了头。”九皇子说着,拔腿就跑。   胤禔跟胤祉没什么矛盾,见胤祉也这么说,胤禔也就没再挣扎。到宫外,胤禔身边只剩胤禩一人,胤禔才问他该怎么做。   胤禩的生母身份低,小时候却没受过什么大委屈,全赖惠妃看顾。看在惠妃的面子上,胤禩道;“你去问问明珠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然后再去找汗阿玛求情。放了明珠是不可能,汗阿玛没打算严惩索额图,但汗阿玛有心严惩纳兰明珠。”   胤禔拍拍胤禩的肩膀:“好弟弟,谢了。”   弘晏见太子心情很好,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好,便趁机道:“阿玛,皇玛法打算去塞外避暑,我和弘曜想跟皇玛法一起去,行不行?”   “撇下爹娘,出去乘凉。”太子睨了他一眼:“不孝子!”   “不孝子!”抓着勺子自己吃饭的弘晅重复一句。   弘晏愣了一瞬,才意识到他的懒货弟弟主动说话了:“小五,你刚才说谁呢?”   小孩头也不抬,仿佛没听见。   弘晏想了一下,伸手把他的勺子拿走。 第129章 出宫奔丧   小孩看着手里空空如也,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弘晏伸出手:“我的!”   “你说弘晅是个不孝子,我就给你。”弘晏晃着手里的勺子。   弘晅并不知道“不孝子”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听太子的口气很像骂弘晏,想到弘晏经常欺负他,才跟着重复一句。   “额娘, 我的。”小孩转向石舜华, 指着弘晏说。   石舜华笑:“你再夺回来。”   小孩想也没想:“好。”转身就抓弘晏。然而他胳膊太短,弘晏把勺子举过头顶, 小孩探出身子也够不到, 瘪瘪嘴就哭。   弘晏无语:“额娘,您这个儿子不但是个懒货,还是个哭包啊。”却没有把勺子还给他的意思。   石舜华给弘暖使个眼色,弘暖见状,隔着弘曜拍拍弘晏,给他使个眼色。   弘晏把勺子给弘暖, 随即, 弘暖就说:“小弟,我帮你要回来了。你是个男孩子, 不准哭噢。下次三哥再夺你的勺子,你就抓他的头发。”   小孩吸吸鼻子, 接过勺子放在他阿玛面前。太子纳闷, 给他做什么?就看到小儿子伸出手朝另一边的弘晏头上抓一把。   弘晏痛的哧一声, 太子顿时忍俊不禁:“你是一点也不吃亏啊。”   “好小子, 我以后出去玩不带你。”弘晏点了点他的脑门。   小孩看向弘曜:“四哥。”   “平时哄你都不喊哥,这会儿知道还有个四哥?”弘曜白他一眼,“跟你说话再爱答不理的,我也不带你出去玩。”   小孩一边挖吃的一边直勾勾盯着弘曜。   “看我做什么?”弘曜下意识摸摸脸,没有米粒也没有菜渣,抬头对上小孩乌溜溜的黑眼珠,“你到底看什么?”   弘晏猜测:“你答应带他去,他就不盯着你了。”   “下次出去玩带上你。”弘曜将信将疑,说完发现小孩咬着紫檀柄银勺盯着他,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我跟你说话你爱答不理的,我也带你去。”   小孩低下头,把碗推给太子:“阿玛。”   弘曜登时好气又好笑,指着他对面的小孩跟石舜华说:“这什么破孩子?!”   “你弟弟。”石舜华也是挺无语的。   太子明知故问:“喊阿玛做什么?”   小孩睁着大眼,望着太子。   太子不为所动,拿起紫檀嵌玉筷夹一片鸭肉,紧接着又夹一点菠菜,喝一口小米粥,仿佛没意识到有双乌溜溜的大眼盯着他。   小孩皱眉,这招对阿玛没用?于是,指着太子刚刚夹过的碟子,“我吃。”   太子心想,孤还以为你不说呢。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你还小,不能吃鸭肉。”夹一片嫩滑的鸡胸肉,用小孩的勺子把肉斩成小块,放他碗里,“吃这个。不要再看着孤,否则连这点都没得吃。”   小孩回头拽一下身后的宫人,指着鸭肉。   “殿下不准你吃。”宫女道,“奴婢不敢给你夹肉。”   小孩瞪她一眼,转向太子。   太子该吃吃该喝喝,根本不搭理他。   小孩又转向另一边的石舜华,“额娘。”   “喊我也没用。”石舜华道,“我也得听你阿玛的话。”   小孩望着碗里的鸡肉,一勺子挖完,全塞进嘴里,把勺子一扔,冲宫女伸出手。   “你吃饱了?”石舜华问,“饿了没东西吃,什么都没有。”   小孩转过头,看向他额娘,满脸写着“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今儿天气热,一会儿不吃就放坏了。”石舜华指着满桌子菜。   小孩哼一声,指指他房里。   宫女下意识看石舜华。   石舜华微微颔首:“哄着他玩一会儿再看着他睡觉。他如果装睡,你就把他抱回来。”   饭后,一碟子鸭肉还剩几块,石舜华吩咐奴才把鸭肉放在太阳下面。   巳时三刻,弘晅睡醒,肚子有点饿,没等嬷嬷开口就伸出胳膊,指着门外。   阿鼓听到东厢房传来说话的声音,把早上剩的几盘子菜端屋里。   弘晅到正堂看到很眼熟的菜就要吃。得了石舜华吩咐的阿鼓把晒得又干又变味的鸭肉放到弘晅面前。弘晅咧嘴笑了笑,伸手捏一个:“啊呸!”抬眼望着阿鼓,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些菜不能久放。”阿鼓指着另一盘子里只有三五块的鸡胸肉,“五阿哥,您如果不信,再吃一下这个,你早上吃过。”   小孩自然不信,于是抓一片鸡胸肉,塞到嘴里就皱眉,随即,不敢置信瞪大眼,这个也变了?   “是的。”阿鼓忍着笑,“五阿哥,你去睡一会儿,睡着就不饿了。”   弘暖跑到隔壁正堂门口看一会儿,回来就说:“额娘,小弟找你呢。”   石舜华正盯着弘晗握笔的姿势,头也不抬:“阿鼓怎么说?”   “阿鼓说您在歇息,不准任何人打扰。”弘暖拿起她的毛笔,“额娘,弟弟不会哭吧?”   石舜华:“你弟弟的眼泪来得快,但他这半年来几乎没真哭过,差不多都是面上掉眼泪,心里乐歪歪。”   “小弟好狡猾啊。”弘晗赞叹道。   石舜华:“不能说狡猾,是他聪明。他知道哭对你阿玛没用,在你阿玛面前哭过吗?”   “最近很少欸。”弘暖仔细想了想,“小弟真厉害。”   石舜华笑道:“以后有人跟你吵架,你如果知道吵不过就默默地哭给他看。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认为对方把你欺负哭了。这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使劲哭就对了。外人会帮你讨伐那个人。”   “额娘,您哭过吗?”弘晗问。   石舜华:“当然!哭一顿就能解决的事,干么不哭呢?”   小姐俩望着石舜华,很是崇拜。   石舜华抽走弘晗写满的纸,重新给她铺一张,就对旁边候着的阿阮说:“吩咐膳房午时开饭。再去跟小顺子说一声,叫他跟爷说晌午早点回来。”   “平时都是午时两刻,今天怎么早两刻钟?”弘暖问。   石舜华:“你弟弟饿。”   “额娘,真不给他吃的?”弘晗说着话往东边看一眼。   石舜华不答反问:“你三哥和四哥挑食吗?”   “不挑食。”弘暖道,“喜欢吃的多吃点,不喜欢吃的就少吃点。额娘,您意思三哥和四哥小时候也被这么饿过?”   石舜华点了点头:“下次你俩挑食,额娘也这样对你们。”   “我们不挑食。”小姐俩连连摇头。   一墙之隔,弘晅揉着肚子,盯着桌子上的几碟菜,不信邪的挨个尝一遍,早上明明很好吃的东西,如今一个比一个难吃,小孩终于相信他额娘没骗他。随即,双手袭向嬷嬷胸前。   嬷嬷连忙抓住他的手:“五阿哥,奴婢没奶。”   小孩不解,为什么?   “您不愿意吃奶,主子就把有奶的嬷嬷赶出去了。”嬷嬷道,“你忘了吗?这事经过您同意的。”   一岁零五个月的孩子不大记事,但几个一直奶他的嬷嬷不见了,小孩还是知道的,顿时想哭。   阿鼓看着不忍,可这事当家主母交代下来的事,必须忍着:“五阿哥,奴婢把你的七巧板拿过来,您玩一会儿,咱们就吃饭了。”   小孩很不甘心的往四周看了看,见屋里连一块糕点都没有,不得不点了点头。   太子和四个在上书房读书的儿子到毓庆宫,就看到正殿和西厢房都在摆饭。弘晋和弘皙见他额娘坐在饭桌前等他们,惊讶道:“今天怎么吃这么早?”   “福晋说早点吃,你们能多歇一会儿。”李佳氏出来看到两个儿子满头汗,“快去洗洗脸。”   入夏好些天,偏偏今天才想起来早点吃?太子不信,到正堂就小声问石舜华:“怎么回事?”   “阿玛,吃饭。”从不招呼太子的弘晅见他阿玛磨叽,大喊一声。   太子下意识往外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妾身跟他说你不来不开饭。”石舜华把拧干的毛巾递给太子,“那小子除了早上吃一点,半天没吃东西,饿了。”   太子擦擦脸,毛巾扔盆里,走过去,面前多出一双筷子,而筷子那端是一双小手,顿时乐不可支:“弘晅懂事了。”   小孩见他接过筷子,就抓起自己的小勺子,一口蛋羹,一口鸡肉青菜粥。   弘晏见状,故意说:“小弟,慢点吃,这里还有很多。”   蛋羹和肉粥下去一半,小孩吃个半饱,不像之前饿的心慌慌了,开始勾着头瞅哪个东西好吃。而知道小孩的臭毛病的一众人,都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   弘晅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哥哥姐姐,发现没人抬头看他,推一下旁边的人。   太子往石舜华那边挪一下,离小儿子远一点。   小孩傻眼:“阿玛?”   “有事。”太子问。   小孩一喜:“我吃。”指着放在正中间的东西。   太子转向石舜华,他可以吃吗?   石舜华颔首。太子用勺子给他盛一点。小孩见状,指着放在弘晗面前的东西。太子看向他,无声地问,你又要干么?   小孩眨了一下眼,我吃啊。   太子皱眉,“没看懂。”   “笨!”小孩看他阿玛一眼,“我吃那个。”   “那个你不能吃。”石舜华道,“那是糯米红枣,你吃着拉肚子。”   小孩转向另一边,这次不再用眼神和手语了,直接跟太子说:“阿玛,我吃。”   “给他夹一点。”太子对弘晅身后的宫女说。   弘晏和弘曜吃饱了,放下碗就往门外跑,扶着柱子笑弯了腰。   弘晋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咱家老七。”弘曜揉揉肚子,“太逗了。我这顿饭吃的肚子疼。”   弘晋勾头往里看一眼,对上太子的视线连忙缩回去:“他又做什么了?”   “你明儿中午过来吃,一看就知道。”弘晏揉揉脸,“不行了,我一看到他就想笑。四弟,我先去东院。”   弘晋往里面看一眼,跟上弘晏:“你的床借我一半。”   “行啊。”弘晏扒着弘晋的肩膀去睡午觉。   小孩转头看见,他四哥扒着他二哥的肩膀走在后面,眼角一亮,认为有好玩的:“阿玛,去去去。”指着快要消失的四人。   太子无奈地叹气,吩咐嬷嬷把他的小床搬过去。等他一走,太子就忍不住跟石舜华说:“这孩子像谁啊?”   “反正不像我。”石舜华道,“我要是像他这么懒,根本不会开铺子补贴家用。”   太子:“孤要是像他这么懒,早二十年前就被废了。”   “可能因为咱俩都是劳碌的命,老天爷就给咱们送来个懒货。”石舜华道,“说起铺子,九弟的蒙古牛该出栏了吧?”   太子:“你要牛肉?”   “弘晏他们四个都正长身体。”石舜华道,“牛肉那东西吃着人壮,妾身打算每天炖上几斤牛肉。这俩丫头也吃点,省得将来连一床棉被都抱不动。”   太子:“孤回头问问。不过,两个月吃不到了。”   “为何?”石舜华问。   太子:“二伯的身子不大好。孤明天随汗阿玛出去看看,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那您叫他走得安心点。”石舜华提醒道,“汗阿玛若是知道二伯走的时候很安详,心里多少会好受点。”   弘暖和弘晗互看一眼。小姐俩懵懵懂懂问:“又有人要死了?”   “是的。”石舜华揉揉小女儿的发顶,突然想到,“爷,你抽空去石家一趟吧。我叫杂货店的人留意过,族叔那边也不行了。”   太子点了点头,误认为石舜华担心石琳。六月二十二日上午太子到石琳家中,石琳的几个儿子十分激动,石琳整个人像回光返照似的,太子后知后觉石舜华的本意,顿时无奈又感动。   六月二十七日,福全病故,太子携一众皇子奔丧。   七月二日,曾经的两广总督,封疆大吏石琳走到人生尽头。石舜华趁着康熙因福全病故而伤心,请旨出宫。   康熙想也没想,就允许太子妃出宫送石琳一程。石琳的几个亲兄弟,儿子、女婿见太子妃顶着烈日过来,很是动容。   石舜华听到他们心里很感动,也就没硬撑着,看到她额娘和石琳的夫人泪流满面,也跟着哭一场。   石氏一族的老太太们看到太子妃哭得双眼通红,回家就忍不住跟小辈们念叨石舜华的好。   石琳和石舜华的祖父石华善是亲兄弟,两兄弟都有好些儿女,儿女又都有许多孩子,家里人多了,石琳那一脉和石华善这一脉就慢慢疏远了。毕竟自家一大摊子事还管不过来呢。   太子妃出宫奔丧,帮忙办丧事的石氏族人第一反应是太子妃怎么了?然而再一想,两家还没出五服。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石琳的儿孙,以及石华善这一房的小辈们。也是因为这次,两房人又走动亲了。不过,这是后话。   六月没过完送走两个兄弟,康熙心里不痛快极了。御门听政不发火,康熙都过不了一个早上。   七月初九,太子算着裕亲王福全的头七过去好几天了,就跟弘晏和弘曜说:“去提醒你们皇玛法,天气越来越热,好出去避暑了。”   “我们也可以去?”哥俩异口同声。   太子:“你皇玛法同意,孤没意见。”   “阿玛,我去。”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小孩主动开口。   太子瞥他一眼:“跟哥哥一起走着去乾清宫,然后自己问你皇玛法,皇玛法同意,孤就同意你去。”   小孩望着外面刺眼的太阳,转过头眼巴巴看着太子,必须走着过去吗? 第130章 开心果   太子:“去不去随便你。”怕他听不懂, 又补一句,“你想去就得你去说,孤不会帮你。两个哥哥也不会帮你。你也可以不去。”   小孩虽小也听懂了潜意思, 不去就别想出去玩。猛地想到以前出宫玩,不是他自己走到大门口,就得跟嬷嬷一起回来。   “去!”小孩懒得多说一个字, 随即盯着两个哥哥, 什么时候去?   弘晏和弘曜觉得今儿差不多了,也就没为难他们家小懒货, 弘晏道:“现在就去。”眼角的余光瞥到两个妹妹望着他, “弘暖,弘晗,咱们一起去。”   小姐俩欢呼一声,跳到弘晏身边。   弘晅不懂了,只是去乾清宫欸,干啥这么高兴?我都不想去的。   “走了。”弘晏冲小孩伸出手。   弘晅立刻把手递过去。弘晏扶着他跨过门槛。   小孩出了东宫热一身汗, 就想偷懒叫嬷嬷抱着。对他十分了解的弘晏一见他停下来, 立即说:“走不动了?你在这里等我们。”   “歇歇。”片刻,小孩再次抬起脚, 走到乾清宫西暖阁,后背全湿了。   弘晏和弘曜扶着小孩越过门槛时看到弟弟满头汗, 兄弟俩相视一眼, 装作没有看见, 教他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看到东宫的两对双胞胎和小懒货就想笑。   看了康熙好些天冷脸的梁九功见状, 不禁后悔没早点去东宫请人。随即,吩咐小太监去搬五张椅子,把开心果多留一会儿。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朕?”康熙笑着问。   弘晏:“我们想皇玛法了,就来看看你啊。”   “少拿这话糊弄朕。”康熙嘴上这样说,非但不生气,脸上还是笑出了褶子,“找朕什么事?”抬抬手,示意宫人把饭菜撤掉。   弘晏:“城里好热,额娘说暖暖身上都起痱子了。孙儿想来问问您啥时候去畅春园啊。”   康熙转向长得一模一样的孙女:“哪个是弘暖?”   “皇玛法,我是。”扎着红头绳的弘暖往前走一步,心里直纳闷,我起痱子了吗?   康熙紧接着就问:“看太医了没?”   弘曜:“看过了。皇玛法,我们想跟你一起去畅春园避暑。”   “朕今年不去畅春园。”康熙道,“过几日就去塞外。”想到他以前跟太子提过去塞外,“你们又偷偷跑来的吧?”肯定得问。   弘晏佯装十分淡定:“不是,我们跟阿玛说了。”   “朕信你才怪。”康熙道,“回去跟你阿玛和额娘说,咱们一起去。”   小孩顿时急了:“我呢?”   康熙正想开口,看到大孙子摇了摇头,便问:“弘晅,你问谁呢?”   “玛法,我呢?”小孩盯着康熙问。   康熙忍不住笑了:“难得啊,主动喊朕玛法。你怎么了?”   “我,我去玩。”小孩急急道。   康熙:“你也想跟朕出去?”   小孩点了点头。   弘晏揪住他的耳朵:“开口说话。皇玛法年龄大了,眼神不好,看不清你点头。”   “我想去。”小孩不得不开口。   康熙憋着笑:“行行行,带上你。天快黑了,都回去吧。”   “孙儿告退。”弘晏、弘曜、弘暖和弘晗给康熙行了礼,发现小孩不动弹,弘晏提醒道,“小弟,皇玛法是长辈,我们是晚辈,必须行礼,否则阿玛会生气的。”   小孩转向弘晏,皱眉道,“不会。”   “跟着我做。”弘晏道,“我只教你一遍,以后忘记我就不教你了。下次不记得行礼,阿玛要揍你,我们都不帮你。”   小孩哼一声,少瞧不起人:“我记住。”   康熙冲弘曜使个眼色。弘曜跟着哥哥弟弟到东宫,又跑回来,“皇玛法,啥事?”   “你哥只教弘晅一遍,他能记住?”康熙很好奇。   弘曜:“肯定能。”抬眼见康熙不信,“小五那个懒货懒得学第二次,使劲记也会记住的。”   康熙若有所思道:“朕记得你们像小五这么大的时候,太子说你额娘教你们识字,如今有没有教小五?”   “额娘没有教。”弘曜道,“我和哥两周岁才开始识字。大哥说我们像小五这么大,额娘经常给我们讲历史故事。”   康熙:“你额娘没给小五讲?”   “小五坐着或者躺着不动的时候就喜欢闭上眼睛。”弘曜道,“什时候睡着的我们也不知道。”   康熙头痛:“这个懒货。回去跟你额娘说,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叫小五听故事。”   “好的。”弘曜道,“孙儿现在就去?”   康熙抬抬手,弘曜跑回毓庆宫,看到小孩窝在他额娘怀里,戳戳小孩脸上的酒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弘晅抬手给他一巴掌。   弘曜的手瞬间红了,随即就把康熙交代的事讲给石舜华听。   石舜华看到小儿子睁大眼,一脸懵懂,也没给他解释。   翌日,上午十点,吃了早饭的弘晅睡个回笼觉醒来,就被石舜华抱在怀里。   小孩很喜欢待在石舜华身边,虽然石舜华经常不帮他。然而,一碗茶的工夫,小孩不乐意了,闹着要回他自己屋。   石舜华:“这是你阿玛交代的,你如果不听我念完,中午别想吃肉。”   “阿玛坏。”小孩嘀咕一句,瞬间老实下来。   石舜华:“待会儿你阿玛回来了,你当着他的面说他坏。”   小孩下意识捂着屁股。   石舜华看到他的小动作,摇头失笑:“下午听额娘念一个时辰,给你一片西瓜吃。”   小孩大喜:“哥哥那么大的。”   “难得啊,一次说这么多。”石舜华,“额娘答应你,给你一大块西瓜。”   傍晚,石舜华吩咐膳房多做些小孩爱吃的东西。饭后两刻钟,石舜华命宫人切西瓜。小孩不看弘晏,而是盯着弘晋,看到弘晋拿一块大西瓜,指着弘晋道:“额娘,我要。”   “比照弘晋的给他切一块。”石舜华答应的很干脆。   弘晋看了看他手里的西瓜又看了看三头身弟弟,不禁怀疑:“他能吃几口?”   “吃完。”小孩说得铿锵有力。   太子:“都听见了吧,他什么都懂。”   小孩表示没听见,抱着比两个手合一起还长的西瓜,大口吃了四口,不得不放下,转向石舜华委屈道:“额娘……”   “怎么了?”石舜华明知故问,“吃坏肚子了?”   小孩可怜巴巴道:“饱了。”   “你哥哥姐姐吃了饭都出去走两圈消消食,喊你去你不去,怪我吗?”石舜华问。   东宫的主子每天饭后都会去消食,小孩听得懂消食是什么意思,看到弘晋一会儿把一大块瓜吃完,急的想哭:“额娘,揉揉。”   石舜华往他肚子上按一下,小孩难受的想吐,连忙抓住石舜华的手,别揉了,别揉了。   弘曜“扑哧”一声喷出西瓜子,随即放下西瓜皮:“小弟,我领你出去走两圈,回来再吃好不好?”   “好!”小孩主动走到弘曜身边。   太子望着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忍俊不禁:“孤居然能生出这么逗的儿子。”   “阿玛,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弘晗很好奇。   “哭笑不得或者很无语。”弘晋道,“就是那种感觉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形容。”   弘暖似懂非懂:“小弟聪明,长得比十八叔好看,只是有一点点懒而已。额娘,您常说人无完人,小弟这样还好啊。”   “是挺好的。”石舜华道,“你们待会儿也出去逛两圈再回来洗漱。别往后宫去,就在咱们门口。”   弘晋开口:“我们知道。”   弘曜牵着弘晅从乾清宫东门绕到乾清宫西门,回来的时候跟去后宫的康熙碰个正着。康熙见着稀奇,细问之下,也是无语又想笑,启程去塞外那日,特意命人把弘晅抱他车里。   随行大臣看不懂了,下车歇息时,聚到一处交头接耳。   胤禛从旁经过,隐隐听到一个人说,“难不成皇上又看中东宫的五阿哥?”不禁嗤一声,心想凭他汗阿玛的身体那么好,你们能不能熬到太子登基还两说,居然担心汗阿玛改主意?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谁惹你了?”胤祥见胤禛面色不渝,关心道。   胤禛:“没事。对了,你来的时候说八妹留京,十妹以后极有可能嫁去蒙古,得趁机看看跟十妹年龄相仿的蒙古小子,不如叫弘晋帮你试试。他比十妹小一岁,他找比他大个一两岁的蒙古小子玩也不突兀。”   “我本来想去找二哥,但他和小五在汗阿玛车里。”胤祥道,“我打算跟二嫂说一声,就叫弘晋坐我的车。”   胤禛望着北方:“也不知道汗阿玛这次能到哪儿。来的时候额娘特意交代我去五妹府上看看她过得到底怎么样。”   “五姐给德母妃的信上说挺好。”胤祥道,“她总不能报喜不报忧?”   胤禛:“就怕这样。”   “那你不如跟我一块去找二嫂。”胤祥道,“假如汗阿玛此行能到五姐那里,请二嫂去五姐府上坐坐。二嫂见得比咱们多,眼光独,真被她发现有不好的地方,她也敢当场发作。”   胤禛怀疑:“可行吗?”   “放心。”胤祥道,“我可听说了,汗阿玛笑好几次,笑声还挺大,都是被二嫂的小儿子逗的,凭这一点汗阿玛就不会怪二嫂。” 第131章 走亲戚   石舜华听明十三皇子胤祥和四贝勒胤禛的来意,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胤祥张嘴结舌:“二, 二嫂, 您都不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石舜华反问, “这里没外人, 你们告诉我江山以后是谁的?”   胤禛不假思索:“太子二哥。”   “五妹在蒙古的日子顺心,十妹长命百岁,蒙古有这么多公主, 我家那俩小丫头也不用嫁到蒙古。”石舜华道,“不为别人,为了我亲闺女,我也会去公主府坐坐。前提得汗阿玛允许。”   算上将来的十公主,大清有六个公主嫁到蒙古部落,这些公主若是都能活个六七十岁, 弘暖和弘晗还真不用嫁到蒙古。   胤祥想了一会儿:“二嫂,汗阿玛那里我去说。”   康熙此行打算从喜峰口往东转一圈就回来, 没想过往北走。听胤禛说他和德妃都很担心嫁到蒙古翁牛特部的五公主, 担心的吃不下饭。康熙不由自主地想到五公主本该嫁到佟家,可佟家的小子太不争气……他险些害了五公主,便同意胤禛的请求:“在赤峰停留四五日够了?”   胤禛算了算:“谢谢汗阿玛, 不用那么久。翁牛特部离赤峰不远,早上出发晚上就能赶回来。汗阿玛,您这次先别让三姐、五妹接驾, 我们陪二嫂过去, 嗯, 来个突袭。”   “朕没想过往那边去,她们还不知道。”康熙说着话想了想,“离那边入冬还有两个月,倒是可以往北走走。”   “还往北,您打算去漠南?”胤禛问。   “你二哥若是留在京城,朕不但要去漠南,还得去漠北。”漠北离得远,康熙没怎么去过,对漠北的了解都是通过奏折,康熙一直想亲眼看看。   “汗阿玛,六妹如今已十八岁了,您还没给她指婚,不会就想把她嫁去漠北?”太子撩开门帘进来,身后蹦出个小孩。   康熙冲小孩招了招手,见他满头大汗:“又跑哪儿玩去了?”   小孩摇了摇头。   太子皱眉:“说人话。”   弘晅打了个哆嗦,连忙说:“没有去玩,在三哥那里。”   康熙把小孩搂在怀里,瞪太子一眼:“你吓唬做什么?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您是不是打算把六姐嫁去漠北。”胤祥说。   康熙下意识望着外面:“朕是这么想过,但不去看一眼朕不放心。”   “玛法,我去。”小孩突然开口。   康熙:“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一听说出去玩都没你着急。”捏了捏小孩的脸,“下次再带你去。”   小孩一喜,咧嘴就笑。   “弘晅!”太子喊一声。   小孩打个千:“谢谢玛法。”   “皇玛法!”太子提醒道。   “谢谢皇玛法。”小孩说完,扭脸转向太子:“不一样?”   太子瞪眼:“你说呢?”   三个字和两个字的确不一样,多了一个字呢。可小孩喊康熙玛法时,也没见康熙生气,所以很不明白为啥非得再加一个字。   “小懒货!”康熙低头看到他满脸不解,松开他,“找你额娘去吧。”   小孩起身就往太子身边跑,太子一瞪眼,小孩立刻转过身行礼:“皇玛法,孙儿告退。”   胤禛和胤祥盯着晃动的门帘,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太子二哥的这个嫡子,儿臣怎么觉得有点怪啊。”胤禛道,“可是又说不上来。”   胤祥:“听弘晋说他们家小七懒得很,一个字可以解决的事从不说俩字。”   “这么懒?”胤禛惊讶道。   康熙笑着说:“他是有多懒就有多聪明,不亚于他两个哥哥。”   “吐字清楚,条理分明,倒不像一周岁半的孩子。”胤禛说着,见康熙眼角笑出褶子,“您是怎么看出他不亚于弘晏和弘曜的?”   康熙:“刚才行礼告退,那小子只学过一次。你们二哥小时候跟着嬷嬷学三五次才像模像样。”   “果然是又懒又聪明。”胤祥不禁感慨。随即,两兄弟去找太子妃。听到太子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两兄弟也没再顾忌,进去看到小孩窝在太子妃怀里,闭上眼睛,手里还拿着一块果子。   胤祥乐了:“这孩子是真懒。”   “弘晅,你十三叔说你是个懒猪呢。”石舜华拍拍小儿子的脸。   小孩拨开她的手,继续闭着眼砸吧果子,仿佛没听到帐篷里多出俩人。   太子又想揍他,便没忍住,示意石舜华把他抱起来,朝弘晅屁股上一巴掌。小孩痛的“啊”一声,睁眼瞪太子一眼,你又干啥啊?   “你四叔和十三叔来了,不知道喊人吗?”太子问。   小孩气咻咻转过身,敷衍道:“四叔,十三叔。”   “孤没听见。”太子道。   “四叔!十三叔!”小孩张大嘴嚎一嗓子,转向太子,听见了没?   太子:“下次再不知道喊人,孤把你的屁股揍烂,就像你手里啃的果子那么烂。”   小孩一看果子上全是点点牙印,坑坑洼洼很是难看,吓得一哆嗦,保证道:“没有下次。”   “但愿没有下次。”太子看着他说。   小孩转向石舜华,委屈道:“额娘,阿玛不信我。”   “那你就证明给你阿玛看。”石舜华拍拍儿子的小脸,“继续啃你的果子,额娘跟你四叔和十三叔说点事。”   小孩转头冲着太子哼一声,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太子白他一眼。   小孩转身给他个后脑勺。   胤禛忍俊不禁:“这么大点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可真多。”   “那是他懒得说话。”太子看小儿子一眼,就说:“路上顺畅的话,再过四五日就能到赤峰,你们打算怎么去?”   胤禛:“来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五妹,我就只带点干货、镜子和两支人参。原本想着若是此行见不到,带回去下次再给她也一样。那点东西放马背上就行了,二嫂坐马车,我们骑马。”   “赤峰离三妹比较近。”石舜华道,“你们若让我出面,我必须先去三妹那里。都是太子的妹妹,大清的公主,没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胤禛知道理是这个理:“三姐赤峰东面,五妹在北面,咱们先去三姐那里,第二天再去五妹哪里?可是我带的东西不多。”   “路上置办点就行了。”太子道,“回头孤命霍林带几个侍卫先行一步拐去附近的城里,置办些当地特有的东西。反正你二嫂送什么,三妹都不会,也不敢嫌弃。”   “那我听太子二哥的。”胤禛说完,和胤祥出去就把弘晋和弘皙抓他们帐篷里。   康熙此行只带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皇子胤祥,十五皇子以及十六皇子。十五和十六跟弘晋年龄相仿,在上书房读书也是在一个屋里。这哥俩注意到弘晋去胤祥那儿,心下好奇就使奴才盯着。   弘晋和弘皙出来,两兄弟就堵上去问胤祥找他们干什么。   胤祥很疼两个妹妹,八公主的婚事有着落,胤祥关心十公主未来的额驸,两兄弟很能理解。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年龄小,康熙命他俩随行就是让他俩出来放放风,旁的什么事都没有。听弘晋说完,闲得发慌的两兄弟就要跟弘晋一块会会蒙古小子。   弘晋脾气好,也好说话,很像他八叔胤禩,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七月二十日,銮驾抵达赤峰,此时收到消息的蒙古各部落王爷不是正往这边赶,就是已经赶来。而三公主和五公主浑然不知,她们的汗阿玛就在她们身后。   七月二十一日,休整一日。二十二日,堪堪卯时,弘晏和弘曜洗了脸,喝点热牛奶,拿出书本听到马蹄声。   两兄弟走出来就看到马车停在隔壁帐篷门口,想也没想,跑过去:“额娘,您现在就出发?”   “是呀。”石舜华道,“到你三姑姑那里不耽误用早饭。对了,弘晅昨晚闹着跟我去,这会儿还在睡觉,等他醒来你们就说我喊他好几遍,他不醒我才走的。”   弘晏笑道:“额娘,我们知道该怎么趁机教训那个小懒猪。”   “蒙古各部的首领今天就能全部赶来,人多别到处跑,照看好弟弟妹妹。”石舜华叮嘱道,“等额娘回来,你们再跟你们十五叔,十六叔出去玩。”   弘曜扶着石舜华上车:“额娘,别担心,路上小心点。这里离三姑姑那里不甚远,您别着急,走慢点。”   “我儿真长大了。”石舜华伸出胳膊揉揉他的脑袋,等着谢嬷嬷、阿鼓和阿阮上来,石舜华冲太子挥挥手,“爷,天还早,您回去再睡会儿吧。”   太子:“孤知道,你也别太由着性子来。”   “三妹和五妹过得真好,妾身自然不会。”石舜华道,“您别担心,天塌了也有汗阿玛顶着。”   胤禛走过来:“二嫂,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   石舜华微微颔首,放下车帘。   康熙听到马蹄声,走出御帐,隐隐看到一阵尘土,忍不住说:“梁九功,你说太子妃此行顺利吗?”   “您上次见三公主的额驸,额驸说三公主很好。”梁九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三公主没受什么委屈,太子妃此行应该很顺利。”   康熙望着东方:“可朕总觉得不踏实。”   “三公主是咱们大清的公主,赤峰离京城又那么近,咱们早上召集兵丁,傍晚就能打到这里,额驸也不敢对三公主不好。”梁九功道。   康熙深吸一口气:“但愿吧。”转身回去。   梁九功冲守门的侍卫小声说:“快去把东宫的几个阿哥请过来。”   “皇上心情不好?”当值的侍卫小声地问。   梁九功点了点头。   侍卫冲巡逻的侍卫招了招手。辰时,弘晏和弘曜牵着弘晅过来陪康熙用早饭。   康熙第一次跟弘晅同桌用饭,看到小孩挤眉弄眼,示意宫人夹菜,一顿饭连一个字都没说,忍不住问:“他在家也这样?”   “他不敢。”弘晏道,“小弟,再跟个小哑巴似的,我就去找阿玛。”   弘晅瞥他一眼,除了找阿玛,你还会干啥?   “我还会揍你。”弘晏道,“额娘不在,今天你跟我们一起看书。你敢偷懒,晌午没得吃。别以为阿玛忙,额娘不在家就没人能管得住你。”   弘晅看向康熙,可怜巴巴道:“皇玛法,三哥欺负我。”   康熙:“有吗?弘晅,人张嘴巴是留着干嘛的?”   “吃好吃的。”小孩想也没想。   康熙:“不讲话?”   “不是,多吃好吃的,少讲话。”小孩想说不用讲话,又怕别人看不懂他,话到嘴边,给自己留点余地,“皇玛法,我说的对吧?”   康熙:“除了吃东西和说话,还用来念书。你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道江南在哪里,以后想出去玩,胆大包天的奴才把你弄到海上,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你阿玛和额娘了。”   “看书就不会?”小孩歪着头问。   康熙:“书上有些江南什么样,你知道了,奴才就没法骗你。为了以后长大了出去玩,你也得用嘴巴念书,然后把书上的东西记下。”   小孩抓了抓脑袋:“玛法,再说一遍。”   “哥回头说给你听。”弘晏见状,“把你碗里的小米粥喝完。”   胤禛和胤祥带着百余兵丁护着石舜华到公主府才辰时两刻。胤禛见大门紧闭,示意魏珠儿:“敲门!”   门房打开门就看到一位身着杏黄色彩云金龙纹袍,梳着两把头的女子,不禁睁大眼,“您,您是——”   “太子妃在此,还不快把门打开!”谢嬷嬷开口道。   门房连忙拉开门:“是是是,奴才给太子妃请安。”话音落下,跪在地上。   石舜华走进去,就问:“三公主起了没?”   “谁找三公主?”不太年轻的女声突然响起。   石舜华循声看去,西厢房的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穿着和胤祥的袍子颜色接近的秋香色旗袍的女子慢慢往这边来,不禁皱眉:“她是何人?”   “三公主的陪嫁嬷嬷,谢嬷嬷。”门房回答。   石舜华转头:“你本家?”   “主子,奴婢不认识此人。”穿着墨绿色旗袍的谢嬷嬷低下头说。   石舜华笑着问:“真不是?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真不是。”谢嬷嬷肯定道,“奴婢从未见过此人。”   石舜华等她走近,往前走一步,现出身形:“你说我是何人?”   中年嬷嬷张嘴想说我哪知道,定睛一看,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立刻行礼请安,全然不见先前的散漫。   胤禛和胤祥相视一眼,二嫂的威名传到了塞外? 第132章 气势磅礴   石舜华淡淡地瞥低着头行礼的谢嬷嬷一眼,也没说免礼:“三公主呢?”   “禀报太子妃, 三公主还没起。”谢嬷嬷说话间站直, “您稍后, 奴婢去后院通禀。”   石舜华挑了挑眉:“通禀?我身为太子妃不能直接进去?”   “不, 不是。”关内有谢嬷嬷的亲人,亲人来信的时候提皇城里的事,曾着重说过太子妃十分厉害。谢嬷嬷不信一个妇道人家能厉害到哪里去。   太子妃嫁给太子不过八年光景, 为皇家添了两对双胞胎,东宫也没进新人,皇上还没什么说法,凭这一点谢嬷嬷断定太子妃很得脸。谢嬷嬷不怕太子妃,也不敢忤逆太子妃,眼珠一转:“太子妃, 您里面请。”   石舜华拾阶而上,通往后院的明间门紧闭着。站在石舜华身后的谢嬷嬷想上前两步给她主子打开门。   “退下!”石舜华不等她伸出手就开口, 随即看向站在自己右前方的中年谢嬷嬷。   谢嬷嬷心中一突, 连忙打开门。   石舜华冷笑:“公主府的规矩真大!四弟,十三弟,你们在前院稍等片刻。”   “二嫂有事喊我们一声。”胤祥道, “我们哪也不去。”   石舜华微微颔首:“你们也可以到处看看,别出府,以防我待会儿找不到人。”   “知道了, 二嫂。”胤祥话音落下, 明间门关上, 冲围上来的奴才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后,和胤禛走到廊檐下阴凉处,小声说,“四哥,三姐府上不大对劲啊。”   胤禛:“我也看出来了。卯时两刻太阳就出来,那个谢嬷嬷刚才才起来。她要是搁东宫,早被二嫂赶出去了。”   “不不不,四哥,她起得晚是一点。”胤祥道,“您没注意到?她从厢房里出来。二嫂的那个谢嬷嬷是东宫后院管事之一,如今还住在厢房两侧的耳房里。”   胤禛看了看没关严实的厢房门,担忧道:“今儿不会见血吧?”   “不会吧?”胤祥想到他太子妃二嫂的手段,打了个哆嗦,冲魏珠儿招招手:“去挑二十个身手好的侍卫进来。”   魏珠儿躬身道:“十三爷,跟咱们一起来的兵丁是太子爷和东宫的几位阿哥亲自挑的,个顶个的好。”   “那就随便喊二十个。”胤祥道,“再跟他们说去街上买点吃的。公主府的奴才这么懒,早上是没饭了。”   胤禛:“这事是我起的头。魏珠儿,你跟上去付钱。”   “爷,奴才身上的银子不多了。”魏珠儿道,“只有几两金子和碎银子。”   胤禛转向胤祥。   “您别看我,跟着汗阿玛来塞外,我就没想过带什么银子。带了也没地方用。”胤祥道,“你身上没有?”   魏珠儿:“四爷身上的银票给三公主置办东西了。”   “去找二嫂要。”胤禛想一下,“弘晋那小子身上都有一张百两的银票,谢嬷嬷身上肯定不止这么多。”   魏珠儿“嗻”一声,到后院看到太子妃在院子里站着,冲谢嬷嬷招了招手,找谢嬷嬷拿了银票,小声问:“太子妃怎么不去屋里坐?”   谢嬷嬷:“公主正在梳洗。”   “老天爷啊,太阳升这么高,公主还没起?”魏珠儿望着日头,“你可看着点,别气晕过去。”冲石舜华的方向呶呶嘴。   谢嬷嬷瞪他一眼:“赶紧走!”话音一落,东次间的房门打开,穿着旗袍,素面朝天的妇人跑出来。   石舜华长这么大也没在院里等过什么人,看到三公主跑过来,冷冷地看她一眼,抬脚往正堂去。   阿鼓推开正堂门,石舜华转身坐下,就看到素未蒙面的三公主眼底乌青,一脸病态,心里的纳闷,脸色稍缓:“坐吧。”   “哎,二嫂。”三公主下意识想坐另一边主位,脚迈出去转到石舜华的左下首坐下,往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二嫂,就您一人,汗阿玛没来?”   石舜华面无表情道:“汗阿玛在赤峰,心里挂念你,可他年龄大了,不好到处奔波,命我过来看看你。你是不是病了?”   “没病,没病,挺好的。”三公主连忙说。   石舜华:“我们来的急,还没用早膳。”   “啊?”三公主一惊,连忙道,“谢嬷嬷,快去吩咐膳房做饭。”   石舜华挑眉:“膳房还没做饭?”   “还,还没做。”三公主乍一听太子妃驾到,整个人都懵了,这会儿还没回不过神,话说出来意识到石舜华的脸色很难看,不甚明白,“二嫂,您怎么了?”   石舜华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做饭?”   “我,我没起啊。”三公主脱口而出。   石舜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你是来探亲的,来探亲的:“你没起就不准备饭?”   三公主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做太早就凉了。”   “凉了就叫膳房重新做。”石舜华道,“你身为大清公主,一顿饭都浪费不起?!”   三公主抖了一下。   谢嬷嬷轻轻戳一下石舜华的胳膊,息怒,息怒。   “这事先不说,你怎么起这么晚?”石舜华问。   三公主从未见过石舜华,但她姨母也就是赵谦的夫人,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三公主来一封信。每次都会提到太子妃很厉害,后宫那些女子见着她都绕道走。以致于从未见过石舜华的三公主很是佩服她。   如今见太子妃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三公主有点莫名其妙,可她潜意识觉得不能隐瞒:“我,我寅时才睡着。”   “额驸在这里?”石舜华问。   三公主不懂,怎么突然转到额驸身上。   石舜华看向她身后站的很规矩的宫女:“额驸昨儿来了?”   “额驸好些日子没来了。”宫女是三公主的陪嫁宫女,在宫里的时候见过太后,也见过惠宜德荣四妃,其中最为爽朗的宜妃也不像太子妃这般气势凌人。在石舜华直视下,不敢有半点虚言,“立夏后就没来过。”   石舜华转向阿阮:“多久?”   “两个月了。”阿阮说出来,不禁诧异,这么久?!   石舜华:“半夜睡不着,想额驸想的?”   三公主的脸刷一下红了,喃喃道:“不是。”   “对了,我来这么久,怎么不见我那大外甥,也没起呢?”石舜华问。   三公主:“他跟额驸住。”   石舜华故意装作若有所思道:“那就是想孩子想的了。两个月没见过孩子了?”   “五六天前见过一次。”三公主已被石舜华问懵了,以致于早就忘了“家丑不外扬”,石舜华问什么她答什么。   石舜华见三公主一副神不附体的样子,指着站在三公主旁边的谢嬷嬷:“去请额驸和小世子,我要见见他们。”   “奴婢?”谢嬷嬷指着自己。   石舜华睨了她一眼:“你不去,我去?”   “奴婢不敢!”谢嬷嬷转身就走。   石舜华冲阿阮招了招手:“吩咐膳房,我只给他们两刻钟,做不好饭,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忌日!”   “二嫂?!”三公主惊呼。   石舜华仿佛没听见,冷着脸道:“跟我去前院见见你兄弟。”   “兄弟?”三公主重复一句。   谢嬷嬷提醒道:“四爷和十三爷也来了。公主府上只有一个守门的奴才起来,两位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这,这……”三公主顿时慌了,“谢嬷嬷向我禀报的时候,没说四弟和十三弟也来了啊。”   谢嬷嬷听到三公主说“谢嬷嬷”三个字,明知是说另一人,可总觉得膈应得慌:“三公主,即便没有主人家吩咐,府里的管事也该知道迎客奉茶。”   三公主脸上的红晕还没退下,再次爬满脸。   石舜华往四下里看了看,见好些奴才缩头缩脑,暗暗摇头,这就是额驸口中过的挺好。   “二嫂,这么快?”胤禛看到石舜华出来很是惊讶。   胤祥往她身后看了看,看到个眼熟的人:“三姐。”   “十三弟?”三公主不太敢认,“你都长这么高了?四弟,别站着,快坐啊。”   石舜华嗤一声:“往哪里坐?”指着空空荡荡的廊檐。   三公主喃喃道:“去,去屋里。”指向东边。   石舜华颔首,走进东次间,见里面的摆设像用来待客,然而,石舜华刚想坐下,一看到桌子上的灰尘,眼睛一闭,咬牙切齿道:“四弟,命所有奴才过来,膳房人除外。”   胤禛也看到桌子上的点点灰尘,顿时脑门生疼:“弟弟这就去。”   “二嫂?”三公主在石舜华后面,个头没石舜华高,导致她并没有看到桌、椅上的尘土。   石舜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屋里闷热,咱们去廊檐下。阿鼓,搬着椅子。”   “我来,我来。”胤祥在胤禛身后,个头比胤禛矮,以致于他也不清楚石舜华因为什么生气,但这种情况曾在东宫出现过,“二嫂,您先出去。”   石舜华看向他:“你是奴才吗?”   胤祥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什么,屋里有点热,我先出去啊。”说着,三两步跨过门槛。   石舜华转向三公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刚才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三公主只比太子小几天,比石舜华大一岁多,按理说喊石舜华嫂子也不会怕她。偏偏嗓门不高不低,甚至声音还有点软的石舜华愣是让三公主觉得气势磅礴,站在她身边喘不出气来,顿时不敢在屋里停留,低着头跟着她出去。   胤禛见识到三公主府上的奴才懒散,没想到连桌子都懒得擦,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公主府。出去后也懒得再给三公主和额驸留面子,直接命一半兵丁进府,把所有奴才集中起来,又把名单和账册全部翻出来,送到石舜华面前。   三公主眨了眨眼:“四弟,你这是做什么?”其实更想问,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翻出来了的。   “三姐只管看着就好。”胤禛回到石舜华身边站好,看到魏珠儿拎着油饼进来,“二嫂,先吃点东西。”   魏珠儿跑到石舜华面前:“太子妃,蒙古奶茶,刚刚出锅的。”   石舜华把记着所有奴才的名册放下:“不吃了,我等着吃膳房做的饭。嬷嬷,出去看看谢嬷嬷怎么还没回来。”   “驸马离这边有点远。”三公主提醒。   石舜华:“我们进城时跟守门的士兵说过去三公主府。过去快半个时辰,驸马就算住在城外,此时也该收到消息了。”   “弟弟使个侍卫去看看?”胤祥试探道。   石舜华颔首:“四弟,人齐了吗?”   胤禛大致数一边:“还没来一半。”   大概又过一刻钟,石舜华掏出怀表,“阿阮,去跟膳房人说饭没做好不用来见我了,拿刀摸脖子自了,省得过来污了我的眼。”   “二嫂,使不得。”三公主脱口而出。   石舜华转向她:“三妹,我是谁?”   “二嫂。”三公主想也没想。   胤禛小声提醒:“太子妃,奉汗阿玛口谕来探望你的太子妃。”   三公主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二嫂,您不是一时气话?”   “我虽然只是太子妃,准皇后,但也是金口御言。”石舜华凉凉道,“你若不把我当太子妃,那我立刻就走。”   三公主脱口道:“不敢!”   石舜华抬了抬手,阿阮福了福身,慢慢往膳房移动,给膳房人争取点时间,也省得她主子为外人坏了名声。然而,即便这样,阿阮到膳房,太子妃要的小米粥没熬好,要的六个素菜只炒了一半。十来个人加一块不如以前的阿筝一个人,深吸一口气,传达太子妃的命令。   片刻,石舜华就听到争吵声,一点也不意外:“四弟,命人把膳房人带过来。”   “二嫂,额驸来了。”胤祥走进来,“在门口候着。”   石舜华:“请额驸和小世子进来。”随即就说:“谢嬷嬷。”   “奴婢知道。”谢嬷嬷出去把四贝勒胤禛给三公主和小世子准备的东西拿进来。   三公主睁大眼:“她也姓谢?”   “比你的谢嬷嬷如何?”石舜华不答反问。 第133章 太子妃很累   三公主的脸又红了, 太子妃都没说什么事, 谢嬷嬷就知道太子妃要做什么, 她的谢嬷嬷跟人家的谢嬷嬷根本没法比:“二嫂的人厉害。”   “少恭维我。”石舜华看她一眼, 转过头,就见到一个中年汉子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孩,绕过影壁出现在她眼前。   中年汉子松开小孩,拱手道:“噶尔臧见过太子妃。”   “阿木尔给太子妃舅母请安。”小孩跟着说。   石舜华见小孩规矩挺好,招了招手。   小孩下意识看噶尔臧一眼。噶尔臧微微颔首, 小孩走到石舜华面前。   石舜华眼皮一跳:“这个长命锁好眼熟。”   “二嫂,这是您送给阿木尔的。”三公主道,“阿木尔小时候爱生病,自从戴上您送给他的长命锁, 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好。”   石舜华怕把自己气晕过去, 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听别人的心声,此时听到三公主心里真这么想的,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怕是你不会照看, 孩子跟额驸住了, 额驸照看的精心, 身子才一日比一日好。”   噶尔臧猛地抬起头, 对上十三贝勒的打量,下意识低下头。   “二嫂, 人带到了。”胤禛开口提醒。   噶尔臧循声看去, 只见是十多个膳房人被穿着甲胄的士兵押过来, 张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石舜华没理他, 拍拍阿木尔的肩膀:“去你额娘那里,舅母要处理点事。”   小孩转身站到三公主身边。   石舜华扭头看小孩一眼,见小孩脸上没有不耐,还抓住三公主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满意,便对阿阮说:“先念打扫房屋的名单。”   “姐夫,别站在那边了,过来这边。”胤祥提醒站在台阶下的噶尔臧。   噶尔臧听士兵禀报公主府来人了,他和阿木尔正在用饭,也就没当回事。侍卫紧接着又说其中两个男子身着蟒袍,噶尔臧一慌,匆匆吃几口就带着阿木尔去换衣裳。随即又把长命锁翻出来给阿木尔带上,以防三公主问起,两位皇子帮三公主质问他。   到达公主府,噶尔臧看到门口有一辆大马车,心里打了个突,太子来了?   为什么不是康熙?盖因噶尔臧的阿玛此时就在赤峰。康熙没宣噶尔臧,他即便是额驸,康熙的女婿也不能贸然过去。   蒙古各部首领都去赤峰,康熙不可能来这边。   噶尔臧见过太子几次,太子给噶尔臧的感觉高高在上,看起来脾气也不大好,所以就交代他儿子,进去后呆在他额娘身边。即便太子突然发火,看在三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孩子。   万万没想到,来的不是太子,而是皇室最厉害的女人,且来者不善。以致于噶尔臧纵然有满腹疑问,也不敢在此时开口,快速走到胤祥身边。   阿阮念完名字,站出来十来个人。石舜华抬了抬眼皮:“你们几个都是做什么的?”   “禀,禀报太子妃,奴婢/奴才是倒夜香的。”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和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站出来。   胤禛冲魏珠儿使个眼色。   魏珠儿皱眉,他嘴里还有油饼味呢。   胤禛眼一瞪,魏珠儿把手里的一壶奶茶递给旁边的侍卫,拔腿去找茅房。   石舜华眼角的余光瞥到:“你俩先站到右边。谁打扫庭院?”话音一落,出来四个人。   随即,石舜华就问谁打扫房屋,紧接着出来八个人。而不等石舜华开口,谢嬷嬷道:“主子,您和四爷给小世子准备的礼物,奴婢拿来了。”   石舜华猛地想到,这里还有个孩子:“阿木尔,随嬷嬷去后院。”   “快谢谢你舅母。”噶尔臧提醒道。   阿木尔如今已有八岁,进来看到院里来很多士兵,立即就知道出事了。可是看了看他阿玛又看了看他额娘,小孩满脸担忧地说:“谢谢舅母。舅母,您是来看望我额娘的吗?”   “是的。”石舜华笑着说,“你二舅和四舅给你准备很多东西,随嬷嬷去后院看看喜不喜欢。”   阿鼓走过来伸出手:“世子,奴婢送你过去。”   阿木尔不想把手给她,可是扭头看到噶尔臧一个劲使眼色,阿木尔只能任由阿鼓牵着他去第三进院子,也就是三公主的寝宫。   石舜华回头看一眼,第二进院子的明间门关好,又见魏珠儿跑回来,便问:“怎么样?”   “禀报太子妃,茅房还行。”魏珠儿道。   石舜华微微颔首。   阿阮见状,开口说:“除了这边倒夜香的两人,打扫的这些人每人二十大板。”   “二嫂!”三公主惊呼。   石舜华瞥她一眼:“行刑!”   一排身穿甲胄的士兵走向前,齐声道:“遵命!”   听到点名而站出来的一众人意识到太子妃没开玩笑,顿时不敢置信瞪大眼,看着士兵越来越近,仓皇跪下:“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太子妃——”   “嘴堵上。”石舜华淡淡道,“吵得我脑门疼。”随即就说,“阿阮,去给我倒杯奶茶。”   三公主霍然起身:“我去拿杯子。”   “我带那么多奴才过来,用得着你?”石舜华冷着脸睨了她一眼。   三公主僵住。   “奴才去找杯子。”胤祥的侍从开口。   石舜华颔首:“阿阮,继续。”   “嗻。”阿阮应一声,又念出十来个人。   转瞬间,院子里只剩下啪啪的板子声,公主府的管事们以及膳房人瑟瑟发抖而发出的声音。   石舜华喝了奶茶,吃半块油饼,洗洗手回到椅子上坐下,就问:“三妹,你的四个丫鬟机灵吗?”   “啊?”三公主愣了一瞬。   石舜华道:“看来不怎么机灵。来人,杖责三十大板!”   “二,二嫂,她们平时都很用心。”三公主忙说。   石舜华:“我先前在院里等你将近一炷香,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你上妆,这叫机灵?三妹,看来你理解的机灵和我心里的机灵不太一样啊。”   “这……”三公主喃喃道:“不一样?”   阿阮道:“一炷香足够奴婢和阿鼓伺候主子洗脸、刷牙、梳头、穿衣和上妆。三公主,据奴婢看您的头发没怎么梳就跑出来见太子妃。幸而今天来的是太子妃,他日是皇后娘娘,您也这么衣冠不整的见她吗?”   三公主浑身一震:“没,没有。是我太慌了。”   “我在京城就曾听人说蒙古人不拘小节。”石舜华瞥额驸噶尔臧一眼,“以前以为世人夸大,没曾想是我见得太少。”   噶尔臧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地血水,以为该差不多了,也没成想这才刚刚开始,想了想,便说:“是我没照顾好公主。”   “你有照顾吗?”石舜华反问。   噶尔臧噎住:“我,我——”   “听说额驸上次来公主府是暮春时节。”石舜华道:“如今已是仲夏了。我这个宫女阿阮每月还能见到一次家人,公主嫁给你两三个月见不得一面,我想请问额驸,是你太忙,还是对公主不满?”   噶尔臧张了张嘴:“都,都不是。”   “那就是额驸府上有人了,不需要公主?”石舜华话音一落,噶尔臧睁大眼,“怎么着?被我说中了?几个女人?生了几个孩子?”   噶尔臧低下头。   石舜华:“四弟,去把人带来。”   “太子妃!”噶尔臧大惊失色。   石舜华:“你要拦着四贝勒?”   “不敢!”噶尔臧颓废的低下头。   胤禛带着十来个士兵出去。   石舜华:“三妹,你和额驸之间的事,我这个当嫂子的不会多管。你的这些宫女和嬷嬷出自内务府,是皇家的奴才,如今怠慢公主,我身为太子妃亲手处置她们,你没意见?”   “没,没有。”三公主早已被满院子血水吓得脸煞白,给她个胆子也不敢拦着看着血水,吃了半块饼的石舜华。   石舜华道:“谢嬷嬷是吧?”   “老,老奴在。”谢嬷嬷哆嗦着嘴角说。   石舜华:“宫中规定无论宫女嬷嬷夏季只能穿绿色、淡绿、深绿,墨绿色衣裳,你身上这身秋香色衣裳是谁赏的?公主吗?”   “奴,奴婢自己做的。”谢嬷嬷倒想说公主,可她怕推给公主,太子妃更生气,话在喉咙里过一遍,“奴婢知罪。”   石舜华:“这是其一。其二,皇家的奴才住在耳房,公主府三进院子,耳房十几间,你却住在厢房,也是公主默许的?”   “二嫂,我,我想着这么多房屋,也住不下。”三公主小声道,“嬷嬷伺候我十几年……”   石舜华转向三公主,冷冷地问:“她伺候你十几年是没领月钱,还是你少了她的穿,短了她的吃?都没有?既然都没有,伺候你一辈子也是她应该的。这事先放一放。”指着四个宫女,“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四十大板,行刑!”   “刚,刚才不是三十?”三公主诧异道。   胤祥猛地想到多年前,关于太子妃惩治奴才的传言,顿时不敢看。   “愣着做什么?五十大板,没听见?”石舜华陡然拔高声音。   三公主张了张嘴,顿时意识到她再开口可能是六十大板,倏然闭上嘴巴。   “禀报太子妃,板子断了。”一个二等侍卫上前。   石舜华伸出手,阿阮把腰间的荷包递给石舜华,石舜华抽两张银票:“两百两,出去买,我不想再听到板子断了。剩下的留你们喝茶。”   “嗻!”累得满身汗的侍卫一喜。正在行刑的一众士兵顿时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啪啪啪”一声比一声响的传进三公主和额驸耳朵里。   本该是世间最亲密,如今却宛如陌路的两人此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复杂。   石舜华:“魏珠儿,去街上买车瓜,吃点西瓜歇歇再继续。”   “嗻!”魏珠儿看到阿阮给他银票,连忙说:“奴才这里还有几十两没用。”   阿阮:“去跟酒楼说一声,晌午送二十桌饭菜,荤多素少。”   “嗻!”魏珠儿大喜,走路生风。   石舜华看了看左边的三公主,又看了看右边的额驸:“你们若是没意见,我继续?”   “我们听二嫂的。”额驸抢先开口。其实很想说,他意见大了。可太子妃奉皇上口谕过来,皇上就在一百多里外的赤峰等着太子妃一行回去,噶尔臧心里头冒火也不敢说个不字。   石舜华翻开账册,不出她所料,账本也是一团糟:“三妹,你府上的这些管事和嬷嬷在城里有房子吧?”   “二嫂怎么知道?”三公主脱口而出。   石舜华:“我不知道,随口那么一说。十三弟,还有多少人闲着?”   “除了四哥带走的和外面的,还有不足三十人。”胤祥道,“二嫂有何吩咐?”   石舜华:“按照名单,挨个抄家。不准伤人,只抄东西,你亲自带人过去。”   “二嫂,这是为何?”噶尔臧真不懂了。   石舜华扭头看他一眼:“你要我给你解释?”   “不敢,不敢。”噶尔臧连忙说。   两刻钟后,胤禛带着四个女子和两个孩子回来,孩子最大的五六岁,小的三四岁,是个女孩子。   石舜华气乐了:“难怪额驸忙得顾不上公主。”   “二嫂,太子妃,孩子还小,求您放过他们。”噶尔臧头皮一紧,走到石舜华面前躬身求情。   石舜华:“我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不会为难孩子。至于你的女人们,你是额驸,你看上哪个女人,她们也不敢拒绝你,她们也是无辜的。”   “太子妃,板子买来了。”扛着十几个板子的侍卫进来。   石舜华颔首:“四弟,把几个女人和孩子拉开。”   “分开?”胤禛意有所指。   石舜华点了点头。噶尔臧就看到,女人站在四个趴在地上的宫女右边,两个孩子被拉到左边。   “额驸,他们听得懂汉语吗?”石舜华问。   “只会满语和蒙语。”噶尔臧老老实实说。   石舜华起身走到四个宫女正中间,看了看两边的女人和孩子,用满语说:“知道我为什么罚她们?因为她们不听话,尊卑不分,总是容易忘记自己是皇家的奴才。”说完,走出来,“开始吧”   啪!   一板子下去,噶尔臧就看到他的妾和两个孩子打了个哆嗦,登时意识到太子妃的用意,让这么小的孩子亲眼看见四个宫女被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太子妃,孩子还小……”   “你那个庶子出生时,你想过阿木尔还小嘛?”石舜华问。   噶尔臧呼吸一窒:“我,我……”   “你不想让他们看到血淋淋的一幕也不是不行。”石舜华道,“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还是承诺从此以后都不见他们?”   噶尔臧心头一松:“都行,我听你的。”   “可惜到我这里不行。”石舜华道,“你即便把他们赶去漠北,回头我走了,你照样能瞒着三妹把他们接回来。从此以后不见呢,你想照顾他们,也和如今没什么区别,对吧?额驸。”   噶尔臧语塞。   “公主嫁给你,朝廷也没规定你不准纳妾。”石舜华道,“两个月不进公主府,额驸,你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噶尔臧张了张嘴:“我,我也不是不想,可是——”   “这里是额驸你的家,你想做什么,公主能拦得住你?”石舜华道,“我知道,公主府的奴才不像样,你就算把他们全打死了,汗阿玛会怪你?   “公主都嫁给你了,还在乎几个奴才死活?别为自己找借口了。男人啊,我懂,东宫也有四个侧福晋。不过,太子爷比你诚实多了,从不为自己找借口。”顿了顿,“去跟你的两个孩子和几个妾说一声,睁开眼看着,再让我发现他们闭上眼,别怪我不给额驸面子。”   噶尔臧深吸一口气,冲侍从摆摆手,示意他过去说一声。   公主府的奴才只有两个还算尽职,偏偏还是倒夜香的。太子妃想到这一点就恶心。可她不能把所有奴才都打的不能动,三公主还得人伺候,于是才侍卫打到三十下的时候,石舜华喊了停。   噶尔臧的庶子和庶女早已吓得坐在地上。   石舜华瞥了一眼:“额驸,心疼吗?肯定心疼。哎,当初你留下他们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一幕。”   噶尔臧这辈子做过无数个梦,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迎来皇家最可怕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他无力反驳:“太子妃,够了吗?”   “你觉得呢?”石舜华反问。   噶尔臧:“我会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   “阿木尔还小。”石舜华道,“我不管你怎么处置他们,太子的外甥在成亲之前出一丁点意外,下次来这里的就不是百余兵丁。   “汗阿玛把三妹嫁到蒙古,是想满蒙两族更亲近,而不是把金枝玉叶送到这里任你作践,让两族生仇恨。你可知道?”   “我知道。”噶尔臧知道三公主嫁给他是为了抚蒙,所以才没怎么把三公主当回事。可如果因为他八旗兵丁挥师北上,他是整个部落的罪人,他的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以及侄子侄女也会被他连累,“我一定会好好待公主。”   石舜华:“这是你和三妹之间的事。阿木尔是汗阿玛的外孙,他不许,太子也不许,我也不允许有人威胁他世子之位。”   “不会的,不会的。”噶尔臧连连摇头,“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木尔。”   石舜华转向他:“只是照看好?”   “我有给阿木尔请师傅。”噶尔臧连忙道,“我,我明天再给他请几个。”   石舜华:“安置在哪里?”   “自然是公主府。”噶尔臧想也没想,“这里房子多,东厢房就挺好。”   石舜华微微颔首,转向膳房人:“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求太子妃饶命——”   石舜华:“你们不把主子说的话当成命令,我饶过你们,然后你们好继续无视主子的命令?”不待他们开口,继续说,“额驸,你府里的厨子是不是也像他们这般没规矩?”   “我府里的——”噶尔臧说到这里,“我这就使人去把他们找过来。”   石舜华瞥他一眼:“阿阮,写个告示招几个粗使的人,缺的嬷嬷和宫女回头命内务府补上。三妹,觉得呢?”   “我听二嫂的。”三公主心想,额驸府上的厨子都过来,是不是说额驸以后都住在公主府?眼角的余光瞥到趴在地上求饶命的一众人,连忙问,“二嫂,他们怎么处置?”   石舜华:“我累了,你处置。”看到胤祥进来,“连这些管事一块处置。胤祥,阿阮,给三妹搭把手。”说着话站起来,揉揉肩膀,“我去后院看看阿木尔。对了,额驸,我不希望明天听到太子妃血洗公主府的传言。”不等噶尔臧开口,抬脚往里去。   康熙的闺女不多,三公主出嫁前挺受重视。可三公主的生母布贵人身份低,经常提醒三公主要懂事,听康熙的话,别给康熙惹麻烦等等。   日久天长,三公主变得很能忍。膳房人不提前把饭准备好,而是等她起来再做饭,三公主虽然觉得膳房人懒,想着膳房又不是不准备饭菜,她也没饿过肚子,便放任不管。   先前看到石舜华动个手指,她的宫女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三公主很惊讶。后来注意到四贝勒胤禛一个眼神,他的侍从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三公主意识到她错的离谱。可是让一个不好叱责奴才的人下令打杀奴才,三公主觉得浑身发虚,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发出声音:“额驸。”   噶尔臧闭上眼,又睁开,仿佛下很大决心,冲他的几个侍从挥挥手:“拉下去。” 第134章 大换血   胤禛突然开口:“拉哪里去?”   “四贝勒?”噶尔臧猛地转过头, “拉出去处置。”   胤禛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挺宽敞的, 就在院子里。再说了, 十来个人全处置, 城中百姓不明真相还以为三姐出事了。”   “在这里?”噶尔臧指着满地是血的院子。   胤禛反问:“不行?”   “四弟……”三公主眉头紧皱。   胤禛看着三公主就头疼:“三姐乃金枝玉叶,还怕这些子刁奴不成?你怕也好办。魏珠儿,去买几条狗和猫过来。”   “黑猫?”魏珠儿问。   胤禛颔首:“黑猫镇邪,自然是黑猫。买不到黑猫就买些大鹅,相传鹅也能辟邪镇宅。”   “爷懂得真多。”魏珠儿怪笑一声, 喊两个侍卫去买狗买猫买大鹅。但还没完,胤禛继续说:“姐夫,命你的人处置吧。”   噶尔臧眉心一跳,在胤禛的注视下, 命他的几个随从把十来个膳房人全部处决。   虽然一刀毙命, 可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亲眼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噶尔臧见状, 心里很难受。当着两位皇子, 其中一个还是入朝办差多年的四贝勒, 噶尔臧假装没看见:“公主, 还有什么要办?”   “姐夫, 公主府的账册很乱。”胤禛指着堆放在门口的箱子柜子,“里面许多物件是汗阿玛赏给三姐的。”石舜华转身回后院的时候, 胤禛已经回来, 但他没开口阻止石舜华, 反而巴不得她走快一点, “有几样好像还是太子妃二嫂给置办的。公主府少这么多东西,姐夫毫无所觉?”   噶尔臧和三公主成亲后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可新鲜感过去,噶尔臧见三公主依然很无趣,连句软和话都不会说,就不爱来公主府。   嫡子阿木尔出生后,噶尔臧自觉对康熙有交代,从以前的两三天来一次变成六七天,再后来十天半个月,再后来想起来才过来看看。   甭说东西不见他没察觉到,三公主回京城玩几天再回来,噶尔臧也不见得能发现。   胤禛见他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心底冷笑,也没打扰正在对账的胤祥和阿阮,静静地等着噶尔臧回答。   噶尔臧倍感头疼:“是我失察。”   “失察?”胤禛嗤笑,“下次——”   噶尔臧连忙道:“没有下次。”   “但愿如此。”太子曾交代胤禛,拦着太子妃别太过分,否则日子难过的是三公主,胤禛睨了噶尔臧一眼,“姐夫的爱妾和庶子庶女呢?”   噶尔臧胸口一痛:“我立刻把他们送走。”随即,冲心腹使个眼色。   第一次见到血流成河的四个女人此时也已吓傻,任由噶尔臧的侍卫把她们提起来拎出公主府。   三公主性子软,看着两个小孩双目无神,心里不落忍。然而,胤禛并没有给她同情外人的机会:“三姐,这些奴才打算怎么处置?”指着一些奄奄一息的人问。   “我——”三公主面带犹豫。   胤祥抬眼看到:“三姐不知道的话,交给姐夫好了。”   “额驸来处置吧。”三公主知道石舜华是为她好,虽然觉得娘家嫂子的手段过于残忍,可见两个弟弟的表情仿佛还嫌不够,一时也弄不明白是她嫁出去太久,皇城里的规矩变了,还是她太软弱,干脆丢给噶尔臧。   噶尔臧看着日头:“先用晌午饭,下午再处置?”   “有吃的?”胤禛似笑非笑地问。   噶尔臧脸一红。   胤禛:“酒楼里的菜还得再过半个时辰才能送来,足够姐夫处置这些刁奴。”   “是,是够了。”噶尔臧点了点头。   石舜华到后院就问阿木尔冰窖在哪里,弄了两盆冰放正堂中间,就问阿木尔:“你怎么没跟你额娘住一块?”   “我和阿玛住一块。”阿木尔说。   石舜华:“是不是不喜欢你额娘?”   阿木尔下意识摇头:“没有。”想了想,“额娘这里不好玩,阿玛那里好玩,我才去阿玛那里。”   “那你想不想你阿玛和额娘住一块?”石舜华问。   阿木尔睁大眼:“可以吗?”   石舜华:“当然可以。”   “可是额娘说,公主不能跟额驸住一块。”阿木尔想了想,“阿玛也这样说过。”   石舜华:“朝廷给公主建公主府,是怕公主到婆家受了欺负无处可去,才命公主住在公主府里,但从未说过额驸不准住在公主府。你阿玛想在这里,天天住在府上也没人说什么。”顿了顿,“你额娘可曾赶你阿玛?”   “……不曾。”阿木尔道。   石舜华:“你额娘那样说是怕你多想,伤心。你阿玛那样说,只因他住在这里就必须跟他的四个妾分开,才这样骗你。”   阿木尔不相信,可他却无法反驳。   午时两刻,守在外面的侍卫进来禀报,在酒楼订的菜送到。胤禛盯着噶尔臧处置刁奴,闻言:“端两桌送去后院,其余的全放在外面留你们吃。”   “四哥,这地上呢?”胤祥提醒道。   胤禛:“姐夫府上的奴才快来了,他们自会把地刷干净。对吧?姐夫。”   噶尔臧连连点头:“十三弟,这些你就不用管。”   “账册一团乱麻,我管不管?”胤祥问。   噶尔臧一窒:“你若是信我——”   “不信!”胤祥道,“阿阮,收起来,下午再看,这里太热。姐夫,听说你阿玛如今就在赤峰,我们下午回到赤峰还能见着你阿玛呢。”   噶尔臧心中一凛,明明是酷暑,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十三弟,奴才处置了,人也打发走了,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胤祥:“不做什么。我三姐面色不好,望下次见到三姐时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刚才已经答应太子妃——”   胤祥:“太子妃是东宫的太子妃,我是三公主的弟弟,答应太子妃和答应我一样吗?”   噶尔臧很想问,你比太子妃还尊贵?可他知道一旦这话说出口,胤禛和胤祥绑也得把他绑去赤峰交于康熙处置。到那个时候,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像个死狗似的人便是他。   “我一定会照顾好三公主。”噶尔臧抱拳道。   胤祥说的也干脆:“我明年随汗阿玛过来的时候再来看三姐。”   “十三弟明年还来?”三公主忙问。   胤祥挑眉:“以前听姐夫说三姐过得好,我相信姐夫,没想到姐夫连汗阿玛都敢糊弄,哪里还能放心下来。三姐,汗阿玛喜欢带上我,以后我每年都来看你。”   “哎,不用这么麻烦。”石舜华不在跟前,三公主说话也顺畅了,“我其实也没受多大委屈。”   胤禛皱眉道:“三姐,你不过比二嫂大一岁,二嫂的皮肤还不如你白,可你看起来像比她大五六岁,这叫没受委屈?”说着话转向噶尔臧。   噶尔臧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吭哧好一会儿:“是我的疏忽。”   胤禛打量他一番,没再开口。用了午饭,胤禛、胤祥和阿鼓、阿阮把这两年的账簿重新整理一份出来,已快到酉时。   石舜华看着怀表里的时辰,又见噶尔臧府上的厨子都搬过来,粗使的奴才也找到,便跟三公主说:“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你好自为之。”   “谢谢二嫂。”三公主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面皮薄,拉不下脸,“我,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石舜华:“你不是我闺女,以后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无需向我保证什么。”顿了顿,“有一句俗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四弟,十三弟,咱们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公主府。   三公主追出去,听到胤祥说一声:“三姐,保重!”想回一句,你们也保重。骑兵卷起的尘沙遮住了胤祥和胤禛,也遮住了十分醒目的马车。   噶尔臧下意识拐走。   阿木尔大喊:“阿玛,你去哪儿?”   噶尔臧脚步一顿,瞬间清醒,尴尬地笑了笑:“我想回府收拾点衣物。”   三公主叹了口气:“你去吧。”   “不去了,不去了。”噶尔臧返回,“叫奴才去就行了。”说完,使两个侍从回去收拾行李。   胤祥打马到马车旁边,隔着车帘问:“二嫂,回去怎么跟汗阿玛说?”   “实话实说。”石舜华道,“我今天说太多话,嗓子不舒服,明天可能会哑,四弟,五妹那里后天再去。”   胤禛:“二嫂的身子当紧,五妹那里也不差这一天。只是噶尔臧会改吗?”   “不改也不敢像以前一样。”石舜华道,“又不能闹太僵。三妹要是像四妹那样——”   胤祥笑道:“三姐别说像四姐,她有四姐一半厉害,噶尔臧也不敢养四个女人。二嫂,四姐可是连你都敢坑。你瞧瞧三姐,在你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我厉害?”石舜华问。   胤祥连连摇头,意识到看不见她看不见:“二嫂您是太子妃,您不厉害点,可没人镇得住那群妖魔鬼怪。”   “十三弟说得对。”胤禛道,“二嫂,我们没别的意思。汗阿玛命佟贵妃出面,她也名不正言不顺。皇祖母又没那个魄力管。除了你也没人能管这事。”   石舜华扶额:“只怕我今天做的事传到京城,以后会害得我家那俩小丫头没人敢娶。”   “只因你厉害就不敢娶,这样的男子不嫁也罢。”胤禛道,“大清幅员辽阔,人那么多,总能找出两个胆大的。”   胤祥:“二嫂,弘暖和弘晗如今才四岁,离她俩嫁人怎么还得十四五年,到时候谁还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更何况今天跟咱们来的这些人都知道你为何生气,从他们家挑两个出来就成了。”   “太子妃,奴才不怕。”早饭喝一杯奶茶,吃一块油饼,还没吃个半饱的一等侍卫心里也有气,“要不是您吩咐不准把人打死,奴才今儿可不止打断十块板子,怎么也得打断二十块。”   “可不是吗。”另一个侍卫打马上前,试探道:“三公主她也太没点公主样了。”   石舜华:“也不能怪三公主,嫁的远,常年见不着娘家人,最亲近的只有陪嫁嬷嬷和宫女,便忍不住想对她们好点。长年累月下来才把她们纵容成如今这样。不说了,一说嗓子就痛。   戌时,太阳落山,天也快暗下来了,石舜华还没回来,快要变成望夫石的太子使侍卫沿路看看。   康熙的御帐离太子很近,听到太子的声音走出来,见几个孙子和孙女都望着石舜华走的方向:“还没回来?”   “没有。太子妃走的时候跟儿臣说三点回来。”太子道,“儿臣算过两地距离,走得再慢也该到了。”   康熙不想承认:“那就是被事耽误,此行不顺。”   “儿臣也想过。”太子并不是担心那边不顺,而是担心石舜华路上遇到事,比如狼群,“汗阿玛,您是知道太子妃的脾气,她此行若是过分,您别往心里去。”   康熙拍拍太子的肩膀,望着东方:“保成啊,弘晏额娘替朕的闺女出头,朕想怪她,有脸怪吗?”   “汗阿玛别这么说,她是太子妃,大嫂不在了,她如今又是长嫂,三妹在婆家受委屈,这是她应该做的。”太子道,“只是她没轻没重,儿臣怕您不好跟杜棱郡王那边交代。”   康熙面色一冷:“朕乃大清的帝王,跟他交代什么?老三真在那边受了委屈,太子妃替她教训了噶尔臧,朕也要找他爹好好问问。” 第135章 五公主府   太子暗自腹诽, 三公主嫁给噶尔臧十一年, 也没见你问过一次, 这会儿记起来了:“是得问问他怎么教儿子。”   “你小声点。”康熙往四周看了看, “先等弘晏额娘回来弄清楚,如今全靠猜测你就嚷嚷,到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呢?”   弘晏仰头道:“皇玛法,我额娘说她三点回来,三姑姑不舍得她, 额娘也会三点回来。额娘这么久不回来,肯定有事啦。”   “你知道?”康熙睨了他一眼,“你是你额娘肚子里的虫子不成?”   弘曜:“不是啊。但是我们是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我们了解额娘, 比皇玛法了解。”   康熙一窒, 失笑道:“朕说不过你哥俩,朕不说还不成吗?咱们打个赌, 如果没出事, 算朕赢, 出事了算你们赢。”   “赢了有什么好处?”弘晏和弘曜异口同声问。   太子微微皱眉, 不赞同道:“弘晏, 弘曜,怎么跟皇玛法说话?!”   弘晏扭脸看太子一眼, 见他爹没生气, 只是提醒他适可而止:“皇玛法, 出不起彩头啊?”   “赢了么, 以后朕出宫就带你们俩。”康熙感觉有事,可他不相信他亲自挑选的额驸敢作践三公主,便说个不大不小的承诺。   “玛法,还有我。”   康熙踉跄了一下,低头一看,一个小不点撞到他腿上,弯腰抱起他,捏了下小孩的胖脸:“你听玛法的话,玛法也带上你。”   “听话。”小孩使劲点了点头。   太子:“弘晅,下来。”   “没事。”康熙掂一下坐在他胳膊上的小孩,“弘晅又吃胖了啊。再这么吃下去,真成小胖猪了。”   小孩皱着眉头盯着他,很不赞同康熙的话。   康熙见状,故意问:“哪里不舒服?梁九功,去请太医。”   “我不是胖猪。”小孩很不高兴,“我没生病。”大声说完,挣扎着要下来。   康熙把他放下,小孩看康熙一眼,哼一声就走。走到一半,想到他如今跟两个哥哥住,转身回来,一手拉一个。   康熙摇头失笑:“这孩子脾气真大。”   “他以前不知道胖猪。”太子道,“下午跟十五弟和十六弟他们几个去城里玩,看到个卖猪崽的,弘皙跟他说那就是胖猪,他觉着丑,半天没理弘皙了。”   康熙笑道:“难怪生气——咦,好像回来了。”   太子顺着康熙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片黑影,随着影子越来越大还会动,太子下意识想往前走几步。眼角的余光瞥到康熙,太子生生止住脚步。   马车停下来,太子站在康熙身后,脸上颇为不快:“怎么回来这么晚?”   康熙扭头看太子一眼,见他好似有点生气,不赞同道:“保成,先叫太子妃回去歇歇,有事回头再问。”随即,就对胤禛和胤祥说,“你俩也回去吃点东西。”   “是,汗阿玛。”七月酷暑,一来一回,胤禛和胤祥身上的衣袍都有味了。   石舜华回到帐中就去洗澡,太子吩咐奴才去准备些清爽的吃食和瓜果。   亥时左右,石舜华放下筷子,舒服的半躺在椅子上,不大一会儿竟发出鼻鼾生。太子心疼又想笑:“弘晏,带弟弟妹妹去休息,你们额娘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弘曜:“额娘明儿不去五姑姑那里?”   “不去,后天再去。”太子等孩子们出去,把石舜华抱到凉席上,给她盖上丝被,起身往康熙那边去。   康熙听到侍卫禀报,直接宣太子进来。   不出太子所料,胤禛和胤祥也在,便问:“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太子妃像打了一场硬仗。”   “二嫂什么都没说?”胤禛问。   太子很是无奈地说:“吃着饭吃着饭睡着了。”   胤禛和胤祥也是刚来,散开的头发都还没干。胤禛怕太子责怪石舜华,就先说三公主府上的奴才多么懒散,瞧着太子变脸,康熙气得直喘粗气,又说额驸噶尔臧有个庶子和庶女,庶子只比他的嫡子小两岁。   啪嗒一声,胤禛抖了一下,循声看去,方几上的茶杯被康熙拍碎了。   胤祥见状,跟着说:“二嫂当时险些气晕过去。”随即才说怎么处置的,末了不忘又提一遍,“对噶尔臧的庶子和庶女,二嫂没打也没骂,只是让他们看到满院子血流成河。”   “太子妃做事向来周全。”康熙脸色稍缓,对石舜华的做法非常满意。噶尔臧的庶子也是杜凌郡王的孙子,真对稚子动手,显得皇家小气,噶尔臧心里有怨言,也敢到处跟旁人说皇家欺负人,“太子,替朕给内务府写信,命内务府即可把老三那里缺的奴才补上。”   太子接过康熙的私章,起身走到御案边。   胤禛问:“杜凌郡王那边呢?汗阿玛。”   康熙:“公主府的奴才懒散,是老三自己的事,怪不得别人。朕只能跟他说说噶尔臧对老三的态度。”长叹一口气,顿了顿,“老三要是有你二嫂一半的魄力,哪用得着朕出面找杜凌那个老东西。”   “汗阿玛,您是嫌儿臣的庶子少?还是觉得儿臣被太子妃管的死死的?”太子突然开口。   康熙一愣,没反应过:“朕说噶尔臧,什么时候说你了?”   “您说二嫂厉害。”胤禛提醒道,“自从二嫂嫁给二哥,太子二哥没纳过庶福晋,东宫那几个侧福晋也没给二哥添个一男半女。”   康熙恍然,继而皱眉:“瓜尔佳氏没嫁给太子,东宫那几个女人也没生出来。对了,李佳氏是生了俩儿子,要不是太子妃照看的用心,两个儿子她也养不活。保成,你是不是看中什么人了?”   太子很想翻白眼,我是怕你老人家多想:“您刚说太子妃有魄力,儿臣怕你觉得儿臣跟三妹一样。”   “你和她——”康熙停顿一下,“还真差不多。”   胤祥“扑哧”笑出声:“的确差不多。二嫂厉害的名头,就是早年惩治孙嬷嬷那次传的众人皆知。”   “闭嘴!”太子脸色爆红。   康熙睨了他一眼:“朕觉得十三没说错。好了,刚才说到哪里?”   “杜凌郡王。”胤禛说,“儿臣觉得您就算拉着杜凌郡王彻夜长谈,也不见得有用。”   康熙挑眉:“你有主意?”   “儿臣一时还没想出来。”胤禛道,“儿臣和十三弟用饭的时候,合计过三姐再受委屈,就跟噶尔臧和离。可是三姐的性子软,面皮薄,无论嫁到哪里都不会比现在好。再说了,她和噶尔臧还有个孩子,她也放不下。”   太子放下毛笔,等着墨迹晾干:“这有什么好烦的。回头咱们到京城,往这边增派点兵力,杜凌郡王一家得把三妹供起来。汗阿玛若是舍不得那点军饷,这个钱儿臣出。反正太子妃赚的银子除了平时送礼,也没地方用。”   “朕差你那点钱?”康熙这几年安逸惯了,能不动兵就不动兵,心事被太子说中一半,不禁瞪太子一眼,“这事不得外传。”   胤禛见康熙恼羞成怒,忍着笑:“儿臣知道。”   “写好了,汗阿玛要不要过目?”太子起身问。   康熙摆摆手。太子立刻把信装到信封里,递给梁九功:“连夜送出去,三妹那里等着用人。”   翌日,早上,石舜华醒来,嗓子果然说不出话来。   弘晏、弘曜和弘暖、弘晗兄妹知道石舜华没生病,喝点润喉的东西明日就能痊愈。弘晅不懂,窝在石舜华怀里,一会儿摸摸她的嗓子,一会儿喊一声“额娘”,恐怕中间隔太久,他额娘再也说不出话。   石舜华起初以为小儿子当她病了,跟他说没病,弘晅依然愁眉不展,很担心的样子,便问:“弘晅,你在担心什么?”   “额娘,话太多,就,就会变成哑巴?”小孩跪在石舜华腿上问。   石舜华不禁扶额:“不是,额娘是气的。怒火攻心,说了你也不知道。”   “额娘说,我就知道。”弘晅盯着她,你不说我更不知道啦。   石舜华:“好吧,额娘跟你说,有时候哥哥逗你,你会很生气,气得不想吃饭对吧?额娘呢,就是比你还生气,所以喉咙就变成现在这样。”   “额娘,谁气你?”小孩睁大眼问。   石舜华:“你三姑父,名字叫噶尔臧。”   “噶尔臧?”小孩重复两遍,“额娘,我记住,给你报仇。”   石舜华好笑:“行,等你长得像你阿玛这么高的时候,给额娘报仇。”   “好!”小孩说着话,转身捧起杯子,“额娘,喝水。”   石舜华接过来:“弘晅真懂事。”   “我最懂事。”弘晅道。   石舜华险些呛着:“是是是,弘晅最懂事,比你三哥和四哥都懂事。今天额娘没法给你讲故事,找你——”   “三哥四哥?”小孩问。   石舜华正想点头:“不,哥哥们在写师傅布置的功课,你去找皇玛法。记得跟皇玛法说,你想听故事。你不说,皇玛法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说。”小孩嫌弃道。“皇玛法笨笨,比阿玛笨。”   太子一趔趄,撩开门帘,小儿子迎面走来:“阿玛,我去找皇玛法。”说着话走出帐篷。   “汗阿玛跟这小子闹着玩,故意装作看不到他的眼神,他就觉得汗阿玛笨,你抽空跟他好好说说。”太子道,“可不能让他真以为汗阿玛笨。”   石舜华:“说也没用。汗阿玛早年英明神武,如今在这群小孩子眼中,就是个年过半百的祖父。除非哪天汗阿玛发火,把他们挨个揍一顿。”   “这是不可能的。”太子道,“明珠犯的事足矣抄家,汗阿玛也只是把明珠抓起来,都不舍得追究明珠的同党。   “弘晋最大,也不过十一岁。哪天真闯了大货,汗阿玛也不过骂他一顿。对了,嗓子好些没?”   石舜华:“没那么快。弘晋跟我说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卖野蜂蜜、罗汉果,枇杷膏的,我不叫他去,他不听,还喊上十五弟和十三弟跟他一起。”   “难为他有这个心。”太子道,“明儿到五妹那里由四弟出面,他是五妹的亲哥哥,就算把所有奴才打死,额驸那边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石舜华:“我有分寸。不过,皇祖母心疼五妹,我明儿什么都不做,哪天传到皇祖母耳朵里,她老人家可不高兴。”   “难怪呢。”太子恍然大悟,小声说,“孤原本还以为汗阿玛终于记起他的几个闺女,胤禛一去求他,他就同意停留四五日,合着是给皇祖母面子。”   石舜华笑道:“您才想到?”   “你原先说德妃担心五妹,孤还纳闷德妃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这次出来避暑都没带她和十四弟。”太子瞥她一眼,“你也不提醒孤。”   石舜华:“五妹是皇祖母看大的,妾身以为你能想到。不过,有皇祖母在,额驸那边也不敢委屈五妹。”   翌日,上午巳时一刻,石舜华抵达五公主府,走下马车,看到府门打开,下意识看胤禛:“你跟五妹说咱们今天过来?”   胤禛一脸茫然:“我,我没说过啊。”   “房门打开,等着迎客。”石舜华命谢嬷嬷上前敲两下,只敲两下,耳聪的石舜华就听到吱呀一声。眨眼间,二十出头的男子出现在石舜华眼前,石舜华转向胤禛,只见他和胤祥愣住,显然也被吓一跳,“五额驸?”   男子拱手道:“格日乐图见过太子妃。四哥,十三弟,里面请。”   “额驸知道我们今天过来?”石舜华边往里走边问。 第136章 驸马府   五额驸格日乐图张口想说知道, 话到嘴边一顿:“我阿玛在赤峰, 听说太子妃二嫂前儿去三姐那里,便使人提醒我们您可能会来看望公主。但是, 我们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所以你这两天都在公主府,便是为了迎接我?”石舜华问。   格日乐图呼吸一窒, 苍天啊, 这个太子妃说话怎么又直又噎人:“不是,不是,我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这里。”   “额驸都不回自己府上?”石舜华扭头问。   格日乐图想了一会儿:“偶尔回去看看。”   “看什么?”石舜华继续问。   格日乐图噎住:“我, 我——”   “二嫂?四哥,十三弟?”五公主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太敢相信, 可声音越来越近, 五公主坐不住了, 走出来一看, 不禁睁大眼, “你们真来了?”   石舜华:“汗阿玛在赤峰,想着离这边也近,心里挂念你便使我们来看看。”   “快进来。”五公主侧过身, “额驸跟我说您这几日会过来, 我还以为他骗我呢。咦,额驸, 你不是说回府, 怎么还在?”   石舜华似笑非笑地看格日乐图一眼:“额驸不住在公主府?”   “我——”   “当然不了。”五公主道, “额驸有自己的府邸。”见格日乐图欲言又止,后知后觉抢话了,“额驸要说什么?”   石舜华:“额驸想说以后都住在公主府。是吗?五妹夫。”   明明天气不好,太阳时有时无,一点也不热,格日乐图愣是觉得额头直冒汗:“我,我是这么想过,一直担心打扰公主歇息。”   五公主很是不解:“你晚上睡觉又不磨牙又不打呼噜,怎么会打扰我歇息?”   “可能是怕夜里说梦话。”胤禛悠悠道,“比如叫出别的女人的名字来。”   五公主脚步一顿,回过头试着问:“四哥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胤禛道,“只是你和额驸成婚时他已二十有二,我猜他房里也有伺候的人,所以才那么一说。”   五公主脸色微变,蓦然想到佟国维的孙子:“你也有庶子?”   格日乐图误以为另一个人是噶尔臧,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公主别听别人乱说。”   “我四哥是别人?”五公主目光灼灼,面色不善,盯着他问。   格日乐图昨天下午收到他阿玛的信,太子妃前天上午去看望三公主,天黑才回来。昨儿上午杜凌郡王被皇上臭骂一顿,可能是三公主在那边受了委屈,命他这几日往公主府跑的勤快点,对五公主殷勤点,以防惹公主不快,经太子妃传到皇上耳朵里。   太子妃其人,格日乐图听他额娘说过,敢把伺候太子二十多年奶嬷嬷打死,佟贵妃都得对她礼让三分,紫禁城中的女人除了太后她最大。   格日乐图觉得传言夸张,也没敢掉以轻心。可是万万没想到三人还没进正堂,就把五公主的火气挑起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下面那些不懂规矩的奴才。四哥是兄长,自然不是别人。”   五公主脸色稍缓:“你真没有庶子?”   “他有没有庶子或者庶女,五妹不知道?”石舜华故作诧异。   五公主:“草原这么大,城外的毡包又都差不多,我就算知道住在哪儿,也不见得能找到。他想瞒我,是再容易不过。”   格日乐图真想指天发誓:“真没有。”   “说起孩子,五妹嫁到这边也有不少日子,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石舜华话锋一转,“不会你阿玛不想五妹生出孩子,不希望小世子是汗阿玛的外孙,所以……”   格日乐图眉心一跳,猛地抬头:“没有,没有,太子妃,绝无此事。”   胤禛和胤祥互看一眼,二嫂不愧是二嫂,哪一点都能被她想到。   “五妹不能生,还是你不能生?”石舜华不待他开口,“一定是你。否则不可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个一男半女。”   五公主转过身,直直地望着格日乐图:“难怪我说起孩子的事,你总安慰我不着急,不着急,孩子会有的。好啊,格日乐图——”   “公主,我真没毛病。”格日乐图简直想给石舜华跪下,“太子妃二嫂,四哥,十三弟,咱们去屋里,外面挺热的。”   五公主转身就走。胤禛轻咳一声。五公主猛地停下,走到石舜华身侧:“二嫂,您请。来人,看茶。”   石舜华坐下,丫鬟端来一碟瓜果。胤禛和胤祥在她左下首坐下,五公主坐在石舜华右下首。格日乐图挨着五公主坐下。石舜华抬了抬眼,格日乐图霍然起身。   “坐,额驸,这里虽说是公主府,汗阿玛把五妹嫁给你,她整个人都是你的,这里自然也是你家。”石舜华抬了抬手,“汗阿玛很关心五妹,你是知道?”   格日乐图真不敢坐,即便坐下也会如坐针毡:“知道,知道。”   “那你知道皇祖母也挺惦记五妹?”石舜华又问。   格日乐图:“知道。我,我听公主说过,她小时候在太后她老人家身边长大。”   “从五妹出京城那一日起,皇祖母就念叨五妹能不能过习惯这边的日子。”石舜华道,“看见我们宫里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就在想,五妹的孩子会不会也像那俩那般调皮。”顿了顿,“皇祖母的年岁不小了,你们可得抓紧啊。”   五公主脸色爆红:“二嫂!”   “这里又没外人。”石舜华道,“我是你嫂子,胤禛是你亲哥,胤祥是你弟弟。这几个宫女和嬷嬷都是你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听说草原儿女不拘小节,五妹夫,这些话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出格的话吧?”   格日乐图的头又开始痛了,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也不是:“我们知道二嫂很关心我们。二嫂的好意我们收到了,我们一定加把劲。”   石舜华顺势道:“那我回去就给孩子准备东西。明年这个时候再过来,保不齐正好赶上大外甥满月。”   格日乐图脸色的尬笑僵住:“太子妃二嫂,这孩子的事,还是得看天意。”   “尽人事听天命。”石舜华道,“可是你俩若是都不尽心,那老天爷自然不会眷顾你们。五妹,你说我说的对吗?”   五公主还不知道三公主府上的事,见石舜华这么反常,来看她却把额驸噎的说不出话,真以为康熙和太后关心她的肚子:“二嫂说得对,我们谨记。”   石舜华瞥格日乐图一眼:“我们来之前汗阿玛还命我问问跟你过来的奴才尽不尽心,若有那不尽心的,你尽管打发出去。你自己买人也行,写信回去命内务府给你挑人也行。不拘嬷嬷还是宫女,想换尽管跟汗阿玛说。”   “她们都挺尽心的。”五公主道,“人是我额娘一个一个挑的。”   石舜华:“那就好。不要觉得她们是内务府的嬷嬷,就算是管事嬷嬷,也是个奴才。”   “我知道。”五公主道,“二嫂,您回去跟皇祖母说,我一切都好。”   石舜华脱口道:“有个孩子就完美了。”   格日乐图心中一突,张了张嘴,却见太子妃起身:“二嫂要回去?”   “我是想回去,不过——”   “天都快晌午了。”五公主道,“二嫂,您大老远过来,必须吃了晌午饭再走。不然,不然太子二哥还以为我连顿饭都舍不得。”   石舜华:“离晌午还早呢。”   “那也不能走。”石舜华的手段狠,但别人不惹到她头上,她不会整治别人,太子是看谁不顺眼就会整治谁。五公主不怕传言十分凶狠的太子妃,却很怕太子,“来人,吩咐膳房准备晌午饭。”   石舜华道:“不走也行。说实话,我出来这么多天还没往蒙古族的城里去过呢。五妹,陪我去街上逛逛?”   格日乐图直觉不好,可又说不上来:“太子妃二嫂,外面那么热——”   “外面没太阳,不怎么热。”石舜华道,“热了也有伞。阿鼓,遮阳伞带了吗?”   阿阮道:“在车里,奴婢这就去拿。”   石舜华微微颔首:“五妹,走吧。对了,四弟,十三弟,你们去不去?”   “去。”胤祥虽然不明白石舜华为什么要去街上,不过,她这么做总有她的理由,“听说这边的牛肉干味道特别好,买点回来留着路上爵。”   格日乐图跟上去:“十三弟爱吃牛肉干?我知道哪家做的最好吃,我使人去买?”   胤祥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颔首。   “谢谢姐夫。”胤祥笑容可掬。   格日乐图顿时确定,三个人以太子妃为首,他只有把太子妃招呼好了,他阿玛才不会挨训:“二嫂,不知三阿哥和四阿哥喜不喜欢吃牛肉干,我使人多买点?”   石舜华佯装思考:“我也不清楚,忘了问他们。”   “那就多买点。”格日乐图道,“不喜欢吃就不吃。”说完,冲侍从使个眼色,又伸出三根手指,命赶紧去。   石舜华眼神一闪:“五妹,你跟我说说,这街上都是卖什么的。”   “我来给二嫂说。”格日乐图擦擦脑门上的汗水,三两步跑到太子妃前面。   胤祥扯一下胤禛,小声问:“二嫂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大概能猜出来一点。”胤禛冲魏珠儿招了招手,耳语一番,大步跟上石舜华。   牛肉包子吃了半个,烤羊肉吃了一点,哈达饼吃了半个,馅饼吃了一点,石舜华吃了半饱。三刻过去,格日乐图以为她真是好奇到处逛逛,便放松下来:“太子妃二嫂,回去好用晌午饭了。”   石舜华笑道:“不着急。”转过身问,“四弟,额驸的宅子在这附近吧?”   前半段石舜华是漫无目的逛,后半段胤禛指路,石舜华忍不住摇头失笑,太子的兄弟果然足够聪明。亏得她原本还想着遛够格日乐图再问路人,驸马府在哪儿。   “前面拐个弯就到。”胤禛指了一下,“妹夫,二嫂逛这么久也累了,咱们去你府上歇歇脚?” 第137章 如花似玉   格日乐图张了张嘴, 艰涩道:“四哥, 我走前面带路。”眼睛却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微微颔首, 格日乐图才敢走到前面。饶是五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格日乐图的样子也觉得不好,轻轻扯一下石舜华的衣袖,小声问:“二嫂,出什么事了?”   “没事。”石舜华笑着说,“听你太子二哥说额驸的府邸也在城中, 我们就打算过来看看,省得日后有哪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你的人。”   五公主将信将疑,正想开口,额驸府到了。   格日乐图敲敲门, 吱呀一声, 门房打开门:“额驸,您回来了。咦, 来客人了?”说着把两扇门全部打开。   “二嫂, 您请。”格日乐图抬脚就想进去, 跨到一半连忙收回来靠边站。   石舜华瞥他一眼, 笑吟吟道:“额驸是主, 我们是客,自然是主人先请。”   “您是贵客, 您先请。”格日乐图刚才听见“太子”的字眼, 潜意识认为来他府里是皇子们合计好的, 这会儿甭说石舜华跟他客气, 就算石舜华心里真这样想的,格日乐图也不敢先进去,“你累了,您先进去歇歇。”   石舜华嗤一声,现在老实了?   “额驸,您怎么才回来啊。”   石舜华脚步一顿,抬眼看到一个穿着水蓝色旗服的女子袅袅走近,嗔道,“说好的去去就来,天快晌午了还不见人影,人家还以为您不来了呢。咦。这位夫人是?”   “额驸的表嫂。”石舜华说着,看来格日乐图一眼,就看到两滴汗水从他额头上落下,“这位是我妹妹,这两位是额驸的兄弟,我们从这边经过,在街上碰见额驸,额驸非要我们过府歇歇脚。”   女子看到石舜华皓腕上绿得滴翠的镯子,耳垂上的东珠,又见石舜华仪态不凡,不疑有他,笑道:“表嫂请进,额驸他这人啊就是太热情。”说话间攀上格日乐图的胳膊。   五公主猛地睁大眼,就感觉胳膊上一痛,清醒过来,看到石舜华瞪她:“嫂子,我——”   “进去吧。”石舜华笑容可掬,“站在门口不像话。”   格日乐图拨掉胳膊上的手。石舜华见状,拿出手绢,眼唇嗤笑:“额驸还不好意思?”   “没,没有,不是。”格日乐图额头上直冒汗。   女子给他擦擦汗,很是不解:“爷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石舜华笑看女子一眼,“有你这么贴心照顾,额驸好得很,可不会不舒服,对吧?额驸。”   女子微微蹙眉:“表嫂这话说的,我怎么不太明白呢。”   “额驸明白就成了。”石舜华笑着走下大门台阶,来到走廊下,转过身正对着大门,“额驸府上的妾侍应该不止眼前这一位,都叫出来我瞧瞧吧。”   格日乐图心中一凛:“二嫂,我,我——”   “听不懂我的话?”石舜华转身看向他,脸上的笑跟着消失殆尽。   格日乐图连忙说:“没有的事。”随即命侍从去喊人。   谢嬷嬷跑到屋里搬张椅子,放在廊檐下,用手绢擦一遍,请石舜华坐下,不忘说:“四爷,十三爷,屋里还有椅子。”   四贝勒双手环胸:“我们站着就好。”   “爷,他们是……”女子终于意识到不对,且来者不善。   石舜华想着三公主嫁给噶尔臧十一年,娘家人从没过去公主府,为表重视便换上杏黄色龙纹袍。五公主嫁给格日乐图没两年,五公主又是德妃的闺女,太后看着长大,石舜华觉着格日乐图一家不敢作践她,今日就没那么大张旗鼓。   青色旗服和牡丹纹坎肩,东珠耳环,象征着她身份的鎏金点翠七尾凤钗,没曾想她今儿这身打扮太低调,有眼无珠的女人没认出来,还喊她表嫂。石舜华乐了:“刚才不是已说过,我是额驸的嫂子,他们是额驸的兄弟。”   “二嫂……”格日乐图满眼乞求,看着石舜华,见她不带眨眼的,推开身边的女子:“跪下!”   石舜华笑吟吟道:“千万别。娇滴滴的美人儿若是给跪坏了,我不心疼,额驸也得心疼的寝食不安。回头再借此怪到公主身上,公主可承受不住额驸的怒火。”   “太子妃——”   “太子妃?!”女子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瞪大眼。   石舜华挑眉,颇为不快:“我还是喜欢你喊我表嫂。”   女子眨了眨眼:“她,她是——”   “五公主。”站在五公主身边的胤祥笑着问,“是不是很意外?很惊讶?”   女子瞠目结舌:“你——”   “十三皇子胤祥。”胤祥笑道,“这位是我四哥,四贝勒,也是五公主的兄长。按理说你也得喊声四哥。”   格日乐图道:“十三弟说笑了,她一个奴才何德何能——”   “奴才?”石舜华打断他的话,“不是爱妾?”   格日乐图抬眼对上石舜华似笑非笑的眼眸,打了个激灵:“伺候我梳洗的奴才。”   “不是暖床的吗?”胤祥好奇地问。   格日乐图严肃道:“自然不是。十三弟误会了。”   “嗤!”石舜华不屑地笑出声,“五妹夫啊,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哦,又来四个伺候你梳洗的奴才。额驸,你身边的奴才着实不少,比太子爷身边还多。”   格日乐图头皮一紧:“不敢!”   “有何不敢?”石舜华道,“你和五妹成亲时,你已二十出头,身边有几个伺候的人,我能理解。五妹呢?”   五公主也没指望男人为她守身如玉,只是不想看到庶子和庶女。如今虽然看到五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心里老大不舒服,也没有太膈应,便点了点头。   “额驸,看到了吧。”石舜华道,“公主又不是不准你纳妾,干么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呢。你就算直说,我又能把她们给怎么着。虽然非常讨厌缠足的女子,不过,她又不是伺候我。”说话间,瞥一眼其中的两个女子。   胤禛和胤祥看过去,只见先前穿着水蓝色旗服,和后来的一个浅绿色旗服的女子的脚很小,两兄弟互看一眼,二嫂的眼真毒。   格日乐图有点懵,不懂石舜华什么意思。   石舜华见他有些茫然,很瞧不上他,还不如噶尔臧那个胆大包天的机灵,便故意问:“额驸怎么了?”   “没,没怎么。”格日乐图眼角的余光瞥到跪在地上的五个妾,“我,我一开始不说,是怕公主多想。”   石舜华好笑:“公主多想什么?你二十多岁的人了,身边要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公主才会多想——你是不是打小就知道自己日后会尚公主。”   “不不不,我不知道。”格日乐图是嫡长子,之所以二十来岁还没成亲,是他阿玛和额娘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没成想就因为太挑,被康熙给发现了。   石舜华:“那你怕什么?怕公主误会你有庶子或者庶女?”话音一落,肩头一动,石舜华转头,就看到胤祥的手在她肩膀上面指了指,顺着手指看去,水蓝色旗服的女子脸色煞白,不禁睁大眼,“额驸,你的爱妾好像很不舒服。”   格日乐图低头一看,身边的女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你,你怎么了?”   “肯定是病了。”石舜华道,“来人,去请大夫。”   “我没事,我不看大夫!”女子拔高声音道。   五公主吓一跳,嗫喃着,“她,她怎么了?”   “鬼上身。”石舜华道,“额驸,还不命人抓住她?”   格日乐图一个激灵,连忙命府里的婆子抓住爬起来就想跑的女子。   “堵上她的嘴。”石舜华道,“太吵。”   格日乐图立刻说:“堵上!”话音落下,院里安静下来。   石舜华问:“额驸,你猜她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一说请大夫她就激动的跟疯了似的,难不成真是心中有鬼?”   格日乐图看到爱妾满眼乞求,还有什么不明白,可他在公主府里信誓旦旦地说,他没有庶子也没有庶女:“大概真被鬼上身。”   “男人啊。”石舜华赞叹,“他的名字叫薄情。”   胤祥顿时不乐意:“二嫂,他不代表所有男人。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你是例外?”石舜华扭头看着他,“你房里的那俩宫女也是伺候你梳洗的?”不等他开口,就说,“也许真是,只不过不是洗脸和梳头。”   胤祥脸色爆红:“二嫂,你,你——”   “我什么?”石舜华白他一眼,“你不是天天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这个长嫂说你几句都不成?”   胤祥低下头:“不敢!”   石舜华略过胤祥,看向胤禛:“四弟,你说我说的对吗?”   “二嫂说什么都对。”胤禛早就领教过石舜华多厉害,能管得住她的太子不在跟前,借给四贝勒一个胆子也不敢摇头。   石舜华扯扯嘴角,很是无趣,转身坐好就说:“我渴了。”   “我去给您沏茶。”格日乐图连忙说。   石舜华:“有劳额驸。”   “应该的,应该的。”格日乐图不会沏茶,跑到后院就命管事婆子拿茶叶。沏一壶茶,又煮一壶奶茶。   两户茶和点心端上来,大夫也到了。   大夫看到额驸站在一个夫人旁边伏低做小,直接走到夫人面前请安。   石舜华指着跪坐在地上的五个女子,“她们有点不舒服,你给好好看看。”   格日乐图猛地转向大夫,很希望大夫说她们只是受到惊吓、然而,一炷香没到,大夫起身禀报,其中两位已有身孕,其中一个一个多月,另一个两个多月。   石舜华的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托着下巴,重复格日乐图半个时辰前说过的话。   格日乐图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向五公主,希望她能说句话。五公主看出格日乐图不知道她们有孕,可心里依然像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二嫂,我听你的。”五公主开口。   石舜华笑道:“这是额驸府上的事,不是你公主府里的事,也不是东宫的事,我不能插手,你也不好管,要让额驸来处置。额驸,我说的话在理吧?”   “二嫂,您说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格日乐图犹豫一下就说。   石舜华:“额驸,我只是太子的嫡福晋而已。你是蒙古部落世子,将来是郡王,如今又是驸马爷,我还真不敢管你的事。”   “咳!”胤祥实在忍不住,咳嗽一声压下笑,“五姐夫,天快晌午了,你赶紧处置处置,我们好回五姐府上用饭,天黑之前赶到赤峰。”   格日乐图从未处置过身边的女人,思索一会儿看向太子妃,见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大夫,劳烦你开两幅打胎药。”   大夫是胤禛使人去请的,来的路上已经叮嘱大夫,如果额驸吩咐他开打胎药,必须开最厉害,见效最快的。当时大夫没打算听他的,然而,意识到对方是太子妃的人,大夫不敢不听。   午时三刻,打胎药灌进肚子里,两个女子脸色煞白煞白,五公主转过身不敢看。   格日乐图眼角的余光瞥到五公主,就去看石舜华,只见太子妃脸上挂着淡笑,眼皮不带眨一下的,不禁叹气:“太子妃二嫂,您看?”   “我看什么?”石舜华道,“她们是你的妾,不是我的。”   格日乐图转向胤禛和胤祥,“四哥,十三弟。”太子妃到底要怎样?”   胤禛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胤祥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干脆做个摆手的动作。   “二嫂,把她们卖出去?”格日乐图问。   石舜华问:“左手卖给右手?”   “不不不,当然不是。”格日乐图咬了咬牙,“卖去勾栏院如何?” 第138章 无毒不丈夫   石舜华心头猛一跳, 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勾栏院?!”   “不,不行?”格日乐图诧异, 如果这样还行, “那我使人把她们丢沙漠里。”   石舜华重复道:“沙漠?”又看了看异常震惊的五人, 很想扶额, “果然无毒不丈夫。怎么处置随便你,我们先回去。”起身往外走。   “太子妃二嫂——”   石舜华摆摆手:“喊我太子妃就行了, 二嫂,不敢当。”走出额驸府,回头看一眼, “男人狠起来,是真狠呐。”   “二嫂,我, 我该怎么办?”五公主不安地问。   石舜华:“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 也不是你逼着他做决定。再说了, 他狠也不敢对你狠。除非哪天这江山易主。不过,就当前来看, 你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可是额驸连勾栏院的话都说得出来。”五公主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石舜华笑道:“五妹啊, 那五个女子是府上的奴才, 额驸别说卖掉, 他直接打死, 咱们也管不着。再说了, 怀孕两个多月还瞒着额驸, 摆明想着把孩子养大,不能打掉直接生下来。   “你在这边同情她,她说不定前一刻还嘲笑你,公主又怎样,金枝玉叶又怎样,额驸还不是被她攥着手心里。”   “二嫂说的在理。”胤祥道,“像咱们北面的红毛子,咱们的兵从没过界,可他们呢,腾出手来就侵扰大清的百姓。   “话说回来,无论姐夫多狠,他对你好就行了,别想这么多。即便日后他对你不好,你也可以给汗阿玛写信。自有我们收拾他。”   五公主试探道:“由着额驸把人卖去勾栏院?”   “额驸只是那么一说。”石舜华道,“他跟勾栏院的老鸨说,人先放她那里几天,过几天再带走,你也不知道。”   五公主不禁睁大眼:“不会吧?”   “这世上啊,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石舜华道,“你以后不能太好说话,不然额驸会当你软弱好欺。你乃大清公主,你婆婆见着你都得客客气气,天塌下来还有汗阿玛顶着,别做什么事畏首畏尾。”   胤祥点了点头:“二嫂说得对,你得跟你四姐学学,强硬一点,回头将军见着你都得行礼。听十一哥说,四姐夫被四姐收拾的跟鹌鹑似的,别说庶子庶女,连个小妾都没有。就因为这个,四姐嫌四姐夫懦弱。”   “你四姐眼界太高。”石舜华嗤一声,“别学你四姐,太厉害也会把男人逼的跟你离心。该强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得软。”   五公主转向石舜华,眼巴巴望着她:“二嫂,怎么硬,怎么软?”   “自己琢磨。”石舜华道,“或者平时没事的时候多上街上看看人家夫妻怎么相处。”   胤禛摸一下肚子:“五妹,别指望二嫂教你,她对付太子二哥的法子,你这边没用。太子二哥不屑说谎,你的额驸谎话一箩筐。   “太子二哥说一是一,顶天立地有担当。你的这个额驸,我说实话也别不高兴,虚伪至极。比佟家那小子好的,也就好在心够狠,知道取舍。”   “我怎么没看出来?”胤祥问。   胤禛:“佟家那小子的妾怀上孩子,佟老夫人叫他把孩子打掉,他不舍得。佟老夫人才出手,后来也是佟夫人出面把人卖掉。五妹,我又渴又饿,快回去吧。”   “还有一点四弟没说。”石舜华道,“你如果在京城,我是别想出面帮你逼着额驸处置他的人。这也是蒙古比京城好的一点。别光想着额驸心狠,那些糟心的事。”   五公主点头:“这一点我知道。今天就算那几个人死了,也不会传到坊间。要是在京城,公主府掉一块砖都能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你当初问我,我就跟说好好想想。”石舜华道,“类似的话我也跟八妹说话,八妹选留在京城。”   五公主望着广袤的天空,长叹一口气:“二嫂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我没有后悔,只是心里有点不安。”   “你离三妹不远,改天额驸不过来,你去三妹那里逛逛,或者请她过来。”石舜华道,“朝廷又没规定公主之间不能相互走动。”   五公主猛然想到:“二嫂,三姐那里没事吧?”   “噶尔臧也有几个妾。”石舜华道,“不过,他比格日乐图干脆,我还没说什么他就要把人打发的远远的。你三姐性子软和,我怕回头噶尔臧甩脸子,也没敢太逼噶尔臧一定要把人怎么怎么着。   “还有一点,噶尔臧的嫡长子是你三姐的儿子,那孩子如今懂事了,闹太僵孩子搁中间为难。你不同,赶紧生个嫡子,有了孩子,以后向汗阿玛请旨越过额驸,封你的儿子为郡王或者贝勒。”   五公主诧异道:“还可以这样?”   “我祖父是和硕额驸,曾祖父石延柱病逝,便是我阿玛承袭三等伯爵。”石舜华道,“孩子成年了,是可以这样做。他日你儿子有爵位,你有了依靠,额驸他想去哪儿去哪儿。”走到公主府,挥退左右,才继续说,“哪天看额驸不顺眼,去勾栏院挑几个有病的姑娘给他送过去。”   “噗!”胤祥的一口茶全喷了,“你真狠,二嫂。”   石舜华瞥她一眼:“所以你不要惹到我,小心我往你府里塞几个这样的人。”   “二嫂,您可别吓唬我。”胤祥一脸怕怕。   石舜华撇嘴笑了笑:“瞧你那点出息。我是劝你五姐别怕额驸,想整治他,法子多得是。”   “二嫂,我懂了。”五公主暂时还不想守寡,“谢谢二嫂来看我。”   石舜华:“别谢我,我们是奉汗阿玛口谕来看你,回去还得向汗阿玛复命。”   饭后,石舜华也没问格日乐图怎么处置那几个女人,稍作歇息就打道回府了。   酉时两刻,太阳还没落山,石舜华回来了。这次和上一次一样,也是胤禛和胤祥去向康熙禀告,石舜华回去歇息。   康熙听两个儿子说这次石舜华也没动手,而是让五额驸自己动手,对太子妃的做法十分满意,不好把儿媳妇叫过来,把太子叫到跟前好一顿夸赞。   两个闺女府上都碰到糟心事,远在归化城,由宜妃养大的四公主强势,无需康熙担心。康熙便没有往西去,而是往北走一点,命大公主纯禧和二公主荣宪前来迎接圣驾。   大公主纯禧是康熙养女,生父是恭亲王常宁,但她小时候被抱进宫里时,康熙的儿女屈指可数,以致于缺儿少女的康熙很疼这个养女。   二公主荣宪的生母是荣妃,她小的时候荣妃很受宠,康熙也很疼这个闺女。七月底,康熙见到这两个闺女先跟她俩说三公主和五公主府里的事。随即,就问额驸对她俩怎么样。   这姐俩起初以为康熙随口一问,又听到康熙说太子妃噶尔臧和格日乐图把妾打发的远远的,把太子妃好一顿夸赞。   纯禧和荣宪才确定,康熙真要为她们做主。这才敢对康熙说实话。   石舜华很好奇大公主和二公主府上的事,叫太子打听打听。太子觉得石舜华管得够多,嘴上答应他,出门就把这事丢开。   御驾回銮,石舜华也不知道纯禧、荣宪跟康熙说的什么。不过,听十五皇子说两人走的时候很是高兴,倒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两人原本想来看望石舜华,被太子以石舜华身子不适挡下了。石舜华直到回到紫禁城才知道这事,便问太子:“为什么不准我见大姐和二姐?”   “一个是五叔的亲闺女,一个是荣妃的闺女,见她们做什么?”太子反问,“万一她们求你去府上坐坐,你还真去不成?适可而止吧,爱妃。”   石舜华跟着太子出去时散心,不是跟人家吵架,自然不想整天天不亮就出发,太阳落山才能回来:“我还得谢谢你为我考虑?”   “不用谢。”太子睥睨着她,“你是孤的太子妃,为你着想是孤应该做的。对了,孤一直忘记说,你的威名没传遍草原,但传进蒙古各部首领的毡包里。”   石舜华反问:“所以呢?”   “你今年二十八,过两年三十岁整寿的时候,孤觉得各部首领夫人都会送来贺礼。”太子笑着问,“高兴不?”   石舜华白他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皇祖母六十大寿都没怎么过,我一个三十岁生时,大收贺礼,你是不是想换个太子妃?”   “孤逗你呢。”太子道,“送贺礼也得先请旨,他们真要送,孤也会帮你推了。”说着,顿了顿,“一晃眼你都嫁给孤八年多了。看着你这张脸,孤总觉得咱们昨儿刚成亲。”   石舜华抿嘴笑了:“爷还没看习惯?”   “没有。”太子道,“白天这么丑,晚上又另一番模样,再过个十年八载,孤也没法习惯这种反差。”   石舜华抓住他的手,“你明年就三十了,太子爷。”   “孤已经做好从太子直接到太上皇的准备。”两人成亲多年,太子知道石舜华要说什么。以前或许不甘心,如今儿子聪明机灵,闺女懂事贴心,还有个威震八方异常能干的媳妇儿,太子觉得跟历史上那些太子比,他应该知足。 第139章 叔叔太多   石舜华忍不住笑了:“你这样想, 汗阿玛可不会这么干。”   “为何?”太子问。   石舜华:“自己太长寿, 逼得儿子从太子跨到太上皇, 言官不敢说什么, 后来人也会笑他。汗阿玛很要面子,他才不会给后人嘲笑他的机会。”   “孤——”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晋江过来,咽下到嘴边的话,转身问,“什么事?”   晋江呈上来一叠纸:“您和太子妃这些日子不在京城, 外面传来的消息堆得有点多,奴才就先把要紧的拿过来了。其中江宁、安徽、山东和河南四地的消息最多,京城反倒没多少。”   “这几个地方出事了?”太子肯定道。   晋江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靠近, 正堂里也只有石舜华和太子:“秋闱还没开始, 碧水的人就听到作弊的传言,不过, 碧水的人当时没当回事。   “秋闱结束后, 有个秀才去江宁府的杂货店里买些特产带回家, 跟碧水的那几个小子闲聊时, 言之凿凿今年秋闱有人作弊。那几个小子这才上心。后来又跑出去打听打听, 这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每次秋闱和春闱都有人作弊。”太子伸手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说, “这次作弊的人可能有点多才传到坊间。”   晋江:“那奴才该怎么做?”   “和往常一样, 不用刻意打听, 你们不小心暴露了, 孤也会跟着吃挂落。”太子道。   石舜华问:“这事不管?”   “孤倒是想管。可是无论是江宁,还是安庆府,都离孤很远。孤就算有证据也没法给汗阿玛解释。”太子道,“顶多跟汗阿玛提一句,设在江宁府的堂堂杂货店里的跑堂听说那边秋闱有秀才作弊。晋江,河南和山东这两地出了什么事?”   晋江:“贪污很严重,有些地方民不聊生。”   “不可能啊。”太子皱眉,“汗阿玛南巡时在山东境内停留很久,情况真有这么严重,汗阿玛不会毫不知情。”   石舜华:“粉饰太平。”   “也有可能。”太子思索道,“晋江,交代碧水的那些小子不准多管闲事,现如今不收拾他们,只是时候未到。”   晋江:“奴才记下了。殿下,没事奴才就回前院了?”   太子摆摆手:“路过东厢房把弘晅那小子喊过来。”   片刻,小孩走进来:“阿玛,干啥?”   “没事就不能找你?”太子招招手,“阿玛给你请个师傅,从后天开始,阿玛送你去跟师傅读书习字。”一见他皱眉,连忙说,“不准说不好。”   小孩苦着脸,可怜巴巴说:“额娘,阿玛欺负我。”三两步扑到石舜华腿上。   石舜华弯腰抱起他,“小懒货,再过四个月就两周岁了。农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都会帮家里洗菜、烧火了。”   小孩犹豫一下,就说:“我也洗菜,烧火。”   “宫中那么多奴才,用不着你烧火。”石舜华道,“你阿玛跟师傅说好,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不耽误你饭后睡觉,也不耽误你玩。”   小孩睁大眼,不相信:“没有骗我吗?”   “骗你作甚。”石舜华看到儿子的眼睛滴流圆,好气又好笑,“师傅给你讲故事,讲三刻陪你玩一刻。你如果不去,在家也没人跟你玩。   “哥哥们得去上书房,姐姐们也得读书习字学规矩,学女红。额娘得看账本,你阿玛得处理政务。”   小孩琢磨好一会儿:“好吧。师傅啥样?”   “你阿玛会带你过去看看。”石舜华道,“你如果不喜欢他,再给你换一个,直到换成你喜欢的为止。”   小孩搂着石舜华的脖子,奶声道:“我最喜欢额娘。”   “小嘴巴抹了蜜啊。”石舜华刮一下他的鼻梁,“乖乖听师傅的话,晌午准你吃牛肉。”   弘晅摇了摇头。   “那你要吃什么?”石舜华也没听他的心里话,直接问。   弘晅仰头想一下:“大虾。”用手比划一下。   太子正想说没那么大的虾,猛然想到从塞外回来的时候拐到天津卫,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送来一箩筐大虾,一个虾里面的虾肉有一碗:“又懒又贪吃,你小子上辈子一准是猪。”   “你才是猪!”小孩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猪,“我是小猪,你是大猪。”   石舜华噗嗤笑喷:“对对对,只有猪才能生出猪儿子。”   “承认自己是母猪了?”太子问。   石舜华:“爷都是猪了,妾身有什么不好承认。”   “额娘不是母猪。”弘晅坐在石舜华胳膊上,转向太子,认真道,“额娘是额娘。”   太子瞥他一眼:“你额娘真没白疼你。赶紧下来吧,小猪,再坐下去,你额娘的胳膊就被你压断了。”   “好的,大猪。”小孩一点也不吃亏。   抬脚往外走的太子踉跄了一下,转身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没大没小。”   小孩捂住屁股,不敢置信瞪大眼:“你,你说我小猪,你你不讲理。”   “孤是你老子,不讲理怎么着了?”太子点了点头他的额头,“孤可以说你,你不能说孤。”   小孩揉着屁股,仰头,一脸不服气:“凭啥?”   “凭孤把你养这么大。”太子道,“再让孤听见一句,孤就把你的屁股揍的像向日葵。”   小孩瘪瘪嘴,转向石舜华:“额娘——”   “你阿玛没说错。”石舜华道,“没人敢欺负你,大家都疼你,是因为你是你阿玛的儿子。你如果变成普通百姓的儿子,每天都得穿着带补丁的衣裳。”   小孩不懂:“为啥?”   “爹娘没本事赚钱,或者赚得只够吃饭的,就没钱买布做衣裳了。”石舜华道,“只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弘晅:“额娘有钱。”   “可是额娘如果嫁给别人,坏人每天都回去铺子里捣乱,让额娘赚不到钱。”石舜华道,“只有嫁给你阿玛,坏人怕你阿玛,不敢去捣乱,额娘才能赚钱,给你置办很多很多衣裳,一天一套一年不重样。”   小孩望着远去的背影:“阿玛厉害?”   “当然啦。”石舜华道,“不信就去问你十五叔。”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件事,抱着小儿子到院里,喊阿鼓过来,“十一弟和十二弟有没有搬出去?”   小顺子走过来:“禀报主子,今年夏天比往年热,您和爷刚一去塞外,嫌城里热的十一爷和十二爷就搬出去了。奴才听人说,当时宅子里的花园都没收拾好。”   石舜华想一下:“你去把阿琴找来。”   前年年底,内务府送来四名宫女,分别叫阿鼓、阿阮、阿琴和阿埙,石家教养四个人时,阿阮是按照阿箫教养,进来也接阿箫掌管库房。   石舜华发现阿琴最为忠心,待阿箫出去,就把库房钥匙交给阿琴,把阿阮调到身边。富察氏并没有给她们四人说过谁管着什么,阿阮不知内情,倒也没什么怨言。   “主子,找奴婢何事?”阿琴匆匆过来。   石舜华看到她衣裳有一滴墨:“又理账呢?”   “没有。”阿琴道,“过些日子天就冷了,奴婢见今儿日头好,就和嬷嬷把大格格和二格格的东西搬出来晾晒。开春给两位格格做的衣裳,如今有点小,奴婢正在写得给格格置办多少衣裳、鞋袜和首饰。”   石舜华:“你们倒是比我这个当娘的用心。弘晅的呢?”   “东院摆满了,明天再把五阿哥的衣裳拿出来晾晒。”阿琴道,“谢嬷嬷这会儿在阿哥所,记下四位阿哥要置办的衣物。”   石舜华:“先停一下去库房拿六千两银子,金子也行,交给小顺子。”   “奴婢该怎么记?”阿琴问。   石舜华:“送礼。这种礼是不用还的,就别写送给谁的。”   “奴婢遵命。”到东厢房,阿琴一边开箱一边小声问,“小顺子公公,送给谁啊,这么多?”   小顺子往外看一眼,见当家主母抱着小主子去前院:“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搬出宫住,主子给的贺礼。”   “直接给?”阿琴入宫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很是惊讶。   小顺子:“当然不是。三千两银子交到十一爷手上的时候,十一爷很高兴。赶明儿用完了,慢慢就会忘记这事。换成三千两银子的摆件送到十一爷府上,无论十一爷看到其中哪一个,都会记着主子的好。”   “主子想得周到。”阿琴佩服。   话说回来,下了早朝,住的比较近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便一块回去。路上经过满庭芳,十一望着铺子还没开门,却能闻到从里面传来的胭脂香味,便问十二皇子:“当年八哥出宫时,太子妃二嫂曾说过,以后不管哪个弟弟出宫,都送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会给咱们吗?”   十二皇子微微摇头:“如果二嫂没有忘,应该会给咱们。我听说杂货店以前只卖梳妆镜,如今不但把镜子放在自鸣钟上面,还放在胭脂盒里面。   “对了,还有一种老花镜,就是得老花眼,拿着那个镜子就能看到书上的字。据说杂货店即便不卖洋人的东西,一天也能这个数。”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十一皇子脱口而出。   十二皇子扶额:“不愧是我十一哥,口气就是大。一天一万两,杂货店把库房修到顺天府大牢里也不安全。”   十一皇子仔细想一想:“你说得对。哎,你说二嫂会不会把玉茗轩盘出去?”   “为什么盘出去?那家铺子不赚钱?”十二问。   十一道:“当初工匠琢磨出镜子,二嫂说忙不过来,才把五谷丰登给盘出去。如今杂货店这么赚钱,弘晋和弘皙帮着一块花,这辈子也花不完她赚的钱,还留着不怎么赚钱的玉茗轩做什么?”   “不赚钱也会留着。”十二皇子道,“你别想打二嫂铺子的主意。金玉满堂缺一个就不是金玉满堂了。”   十一皇子啧一声:“你说得对。我也得想法子弄点银子,不能坐吃山空啊。”   “京城最赚钱的铺子是二嫂的。”十二皇子道,“其次是四哥、七哥和八哥的五谷丰登,还有就是九哥刚开的的牛肉铺子。你想从他们口中夺食,挺难的。”   十一皇子皱眉:“你说汗阿玛啊,生这么多儿子做什么。这都排到十九了。我听额娘说又有个庶妃怀了,希望这次是个格格。”   “要不咱们去问问二嫂?”十二皇子道,“她去的地方多,又把铺子办的这么红火,手下的掌柜也都有能耐,一准能想出好主意。”   翌日,早上,太子回东宫的时候身后多两天尾巴,不得不把早膳移到前院。   太子昨天下午去乾清宫找康熙,没有提秋闱,而是先说事关百姓,山东河南两地贪污的事。杂货店开到济南府,这事康熙听太子提过一句。   康熙也没怀疑,今儿早朝上便讨论这事,随即又派钦差前往两地查看。   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去,太子觉得查不出什么,但也没当着满朝文武出列提醒康熙的做法不对。沉默等到下朝,已是辰时两刻。   弘晏、弘曜、弘晋和弘皙都已去上书房。石舜华牵着小儿子,后面跟着两个闺女到前院就看到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在廊檐下站着:“怎么不进去?”   “等二嫂呢。”十一笑着冲弘晅拍拍手,“还记不记得十一叔?”   弘晅看一下石舜华,见她额娘微笑着,便任由十一抱起他,指着旁边的人,“他是谁?”   “你十二叔。”十二笑道,“出去一趟连叔叔都不认识了?”   小孩摇了摇头:“叔叔太多。” 第140章 运通八方   十二皇子动了动嘴巴, 竟无言以对。   “小懒虫。”十一皇子笑着捏了捏小孩的脸颊,“回头叔叔们一块过来, 你是不是都懒得的看了?”   弘晅摇了摇头。   太子想叹气:“说话,别摇头,你十一叔不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有。”小孩掰着手指, “太多,脸差不多。”   石舜华好笑:“净说实话, 都是你皇玛法的儿子,长得不像才怪。好了, 别搁门口站着,进去用饭。十一弟,十二弟, 你们来有事?”   十一皇子把弘晅放到太子身边的椅子上:“有点小事。九哥和十哥在庄子上养蒙古牛蒙古羊, 我和十二弟不想坐吃山空, 便向二嫂讨个主意。”   “衣食住行, 你们打算做什么?”石舜华巴不得皇子们忙得不可开交,“或者喜欢做什么?”   十二皇子:“下面的人做,我们喜不喜欢无所谓,能赚钱就行。”   “衣这块想赚钱, 不自己养蚕就得买别人的生丝,织布染布,运到各地卖。不但得有钱还得有人, 你们不好掺和。”石舜华道, “买别人的布搁铺子里卖, 还不如把铺子租给别人。”   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小儿子竖起耳朵听,也就没打断石舜华,只是提醒她别忘了吃饭。   石舜华吃个蟹黄包:“食物呢,每个酒楼都有自己祖传的方子,街边卖馄饨的都有自己的小秘方。”   “所以杂货店只卖各地特产干货?”十一皇子说。   石舜华颔首:“再说住,你们比我清楚,城里没什么空地,想开客栈也只能去城外。来到皇城跟前,不进城而在外面住的大多数都没什么闲钱。”   “我跟九哥学,养鸡养鸭再养鹅呢?”十一皇子问。   石舜华笑道:“抢兄长的生意,不怕你额娘揍你?”   十一噎住:“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我怎么会有这么多哥哥!”   “这事得去问汗阿玛。”石舜华道,“不过,我还没讲完。”   十一皇子不禁坐直:“二嫂快说。”   石舜华吃口菜,喝点汤,才说:“刚才说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其实你们可以养珍珠。”   “养珍珠?!”一直安静吃饭的弘暖惊讶道,“额娘,珍珠还可以养?”   石舜华:“珍珠是从蚌里取出来的。苏杭两地盛产珍珠,你们在那边包下一块湖养珍珠,好珠卖给金银楼,次等珍珠你们自己想法子。珍珠做成珍珠粉,卖给药铺和满庭芳也行。只是养珍珠的前几年往里面贴钱,这一点你们得有准备。”   “我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钱全帖进去也没事。”十一皇子道,“反正没银子用就找九哥。”   石舜华:“听我说完,养珍珠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在杭州时听当地人说过,太湖那边有人养珍珠。有这么大手笔的,都有自己的门路。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你们过去养珍珠抢他们的生意,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我们是皇子。”十二提醒道。   石舜华瞥他一眼:“还有一句俗语,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十二皇子哑口无言。   太子笑了:“法子你二嫂说了,怎么做全看你们自己。”   “还有一点,只怕汗阿玛不同意。”石舜华道,“苏杭那边的金玉满堂四家商号的掌柜每个月都得来京城两三趟,如果有专门运货的商号,那边的掌柜年底拢账的时候来一次就行了。”   十二皇子听明白了:“二嫂让我们开镖局?”   “跟镖局差不多,但是又不一样。”石舜华想了想,“镖局都是押贵重东西。你们开镖局可以运茶叶、胭脂水粉,也可以运金银首饰和各地特产。不值钱的东西按箱收钱,贵重的就写个契,丢了你们赔钱。”   太子:“汗阿玛不会同意。”   “是不可能同意。打比方往苏州走,路上没有劫匪,也至少六七个人。”十一皇子道,“江宁、苏州、杭州、扬州、安庆府、济南府,洛阳,只往这些有堂堂杂货店的地方运东西,一个镖局也得上百号人。这么多人聚在一块,汗阿玛会多想的。”   石舜华笑道:“你们如今兼着佐领,手下也有几百号人。再说了汗阿玛疼你,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去求他,说不准就同意了。   “镖局开在城外庄子上,尽量离皇城远一些。自己养马,马和走镖的刀剑在官府登记清楚,别让汗阿玛误会你图谋不轨,也许能成。”   “这个法子倒比养珍珠简单。”十二皇子有点心动。   石舜华:“你们兄弟多,亲戚也多,无论是养珍珠还是开镖局,你们都不方便亲自过问。否则没法拒绝找你们行个方便的亲戚朋友。”   “这点九哥说过。”十一皇子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养珍珠稳妥。”   太子:“珍珠也不稳妥,假如有人使坏,你们极有可能血本无归。”   “我改天找汗阿玛问问。”十一皇子道,“汗阿玛要是不同意,赶明儿我的银子用完了,就找他要。”   太子瞥他一眼:“想得美。你穷的管国库借银度日,汗阿玛也不可能给你。你后面还有八个弟弟呢。”   十一皇子噎住,揉揉脑门,长叹一口气:“真替十九弟担心。”   康熙四十三年暮春,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在离皇城三十里的庄子上办个名为“运通八方”,押运货物的铺子。   哥俩担心只能运送金玉满堂店的东西,然而,铺子开门第二天,迎来十几家商号的掌柜,皆是托“运通八方”运送货物的。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已入朝办差,白天不方便过去。酉时,从理藩院出来,哥俩就骑马去郊外。   到庄子上看到院里的草棚下堆满东西,哥俩吓一跳,问清掌柜,十一皇子还有点不敢置信:“咱们还没开始运货,他们怎么就敢叫咱们运送?”   “那边是金银楼的箱子。”掌柜指着最里面,“昨儿金银楼往这边送东西,别人问金银楼的掌柜怎么下午出门,金银楼的掌柜跟别人说,这里开个专门给人运货的铺子。   “金银楼的东西都是些金银珠宝,他们敢用咱们,别人运茶叶,布料的自然敢用咱们。奴才还托杂货店的崔管事帮咱们说说,除了会喘气的,咱们什么东西都收。”   “有七八车,够一趟了,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十二皇子问。   掌柜:“水路慢,给的钱多就走旱路,给的钱少就走水路。”   “不错。”十一皇子道,“这些东西都不着急,别急着赶路把东西颠坏了。”   “奴才问过金银楼的掌柜一趟得多久。”掌柜说,“奴才还有件事向十一爷禀报,咱们的人到苏州,回来的时候捎一趟货,但咱们在苏州没有地儿,到时候人家送货送到哪儿?”   十一皇子仔细想了想:“我的疏忽。你们到苏州就去找金玉满堂的人,托那边的掌柜租个院子,再托他们给找两个看院子,接货的人。”   “奴才亲自去一趟?”掌柜问。   十二皇子道,“头几个月你亲自跟着去一趟,把各地的点都弄好。我回头再请崔掌柜找个二掌柜看着这里。”   掌柜一听“二掌柜”三个字,顿时不担心他一走,掌柜的位子没了。   “十一弟和十二弟真弄个运通八方的铺子。”晚上歇息时,太子坐在床上跟石舜华说,“汗阿玛居然还同意了。哎,你这么为他们着想,怎么就没为你的几个儿子想想?”   石舜华不明白:“想什么?”   “他们一来问你赚钱的法子,你就真给出主意。孤那么多弟弟,等弘晋出宫,他想弄点什么补贴家用,你还有办法?”太子问。   石舜华:“运货才能赚多少钱。赶明儿你搬去乾清宫,把织造和盐铁收回来,别说你四个儿子,就算再来四个,这么大一块他们也吃不下。”   “等等,你的意思叫他们出去?”太子道,“不行,他们一旦到地方就成了土皇帝了。”   石舜华:“你那么多弟弟,单单他们的嫡子,将来也得三十四个,把这么多人留在京城,京城也住不下。   “到时候把他们安排在一处,关系再好,不是一个爹的,也不会一条心。弘晏想当土皇帝,也得看看弘晖承不承认。”   “这倒也是。”太子道,“盐铁、织造还有漕运,一处安排十来个孤的侄子,就算有心瞒着孤,日久天长也会出纰漏。”   石舜华:“不担心你儿子将来穷得管国库借钱度日了?”   “不担心,不担心。”太子笑道,“孤一时没想到。嗳,你说孤上辈子做多少好事,老天爷把你送到孤身边呢。”   石舜华心想,是老天爷看我可怜,想让我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都说了,爷您是十世善人。睡吧,后天是你三十岁生时。”   “孤的生时也是皇额娘的忌日。”太子道,“还跟往常一样,大后天再过吧。”   石舜华道:“皇额娘因为你病故,汗阿玛有没有迁怒过你?”   “没有。”太子道,“汗阿玛和皇额娘虽说是少年夫妻,最困难的时候相互扶持,但那时候朝廷急需一个太子。即便皇额娘好好的,后来遇到什么事,让汗阿玛在孤和皇额娘之间选一个,汗阿玛也会毫不犹豫地选孤。   “更何况皇额娘走了三十年,汗阿玛早忘记她长什么样。孤整天在汗阿玛身边,已故的人哪能比得上活的人。”   石舜华:“妾身以前在家时,曾听长辈们说汗阿玛和皇额娘伉俪情深,还以为——”   “汗阿玛可是有三个皇后。”太子打断她的话,“伉俪情深这个词用在孤和你身上还差不多。”   石舜华心中微甜,意有所指:“再过两个月又到大选了。”   “你怎么不嫌烦呢?”太子瞥她一眼,躺下就说,“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咱再生一个。等到选秀开始的时候,太医查出你怀了,孤想选几个庶福晋,汗阿玛也不见得允许。”   石舜华:“自打开春天气变暖和,汗阿玛得空就把弘晏、弘曜和小懒货叫去乾清宫,再生个儿子出来,汗阿玛的头发能愁白。”趴在太子身边,“爷,说起朝堂上的事,山东和河南那边的贪污怎么没影了?”   “别提了。”太子道,“孤当时就觉得什么都查不出,从九月查到腊月,钦差向汗阿玛禀报,民不聊生是谣传。户部年底拢账,两地税收一点也没少,汗阿玛就丢开不管了。”   石舜华:“去年二伯和五叔去的时候,汗阿玛没一点精神,妾身还以为他要倒下。到塞外逛一圈回来,又变得精神抖擞。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你。那两地不整治,早晚会出现官逼民反。”   “孤这些日子也在琢磨这事。”太子道,“必须派个孤相信,又得汗阿玛看中的人去一趟,而且还能能震慑住两地巡抚,可是一直没挑出合适的人。”   石舜华:“妾身有人选。” 第141章 微服私访   太子猛地转向石舜华, 忽然心中一动, 福至心灵:“孤也想到了。”   石舜华很意外:“谁?”   “你先说。”太子道。   石舜华没客气:“四弟。”   “老四是不错, 做事周全, 有勇有谋。但他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汗阿玛说过他好几次,他就卖个耳朵给汗阿玛。”太子道,“老八是个笑面虎,心比老四细,长袖善舞, 他俩一块去最合适。”   石舜华:“爷刚才说钦差什么都没查到,朝中肯定有那群贪官污吏的人。四弟和八弟此次过去须秘密前往。”   “汗阿玛经常派老四出去,即便他和老八一起去,也没人会往那方面想。”太子道, “再说了, 孤那么多弟弟,少了两个, 一时也没人会注意到。”   石舜华忍不住笑了, 也不得不赞同:“兄弟多也是有好处的。”   翌日, 太子把胤禛和胤禩喊去惇本殿说这事。   四贝勒胤禛和八贝勒胤禩做梦也想不到, 堂堂杂货店里有几个伙计是遵照前朝探子培养。胤禛对太子的说辞便有些怀疑:“太子二哥怎么能确定河南、山东两地有大贪官, 安徽那边也有些贪官,钦差可是什么都没查到。”   太子自然不能说实话:“你二嫂的杂货店开到安庆府, 开封府和济南府, 这事你们知道?”   “知道。”胤禩道, “等等, 二嫂又给那边的贪官下套?”   太子很想翻白眼:“你二嫂没这么闲。去年年底拢账济南府杂货店的掌柜过来,曾说那边的人有钱。开封府的掌柜说他那边的有钱人也不少,且开封、济南两地去年赚的钱并不比京城少。   “按理说济南府的人有钱,也没法跟京城比。可事实确实如此。你二嫂命杂货店的掌柜留意,杂货店最大的客人并不是当地商人,而是官吏。孤肯定钦差有所隐瞒。”   “太子二哥,如今我在户部,先不说安徽,河南和山东两地的税银一文没少。”胤禛道,“照你这么说,当地官员私自加赋?”   太子:“孤是这么想的,有没有还得你们去一趟。”   “二哥特地把我俩喊到这里来,是想我和四哥去跟汗阿玛说这事?”胤禩肯定道。   太子刷一下合上折扇:“老八,孤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我聪明也不如二嫂。”胤禩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也没见你讨厌二嫂。”   胤禛:“这事汗阿玛已经撩开,太子二哥再去跟汗阿玛提这件事,汗阿玛难免会觉得二哥跟他顶着干。赶明儿咱们真查出事来,汗阿玛脸上无光,心里也会恼二哥。”   “你俩不愿意揽这事,孤大不了再等几年。”太子道,“弘晋如今已十二岁,再过四五年,孤命弘晋去查,可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胤禩笑看着他:“你命弘晏去查,肯定没我什么事。至于弘晋,你确定?”   太子点头:“弘晋是你二嫂养大的,你二嫂不准他说,你确定弘晋会告诉你?”   胤禩噎住。他不止一次听弘晋说,吃了石舜华十来盒各种燕窝,还有沙参、野山参、灵芝等物,他那条小命就是他嫡额娘给的。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这事我俩接下。太子二哥,回头我就跟汗阿玛说,我发现户部的账目不对,命人查一下发现他钦差被骗了。到时候查不出巨贪,就找几个小贪官顶罪。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污吏。”   太子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胤禛和胤禩怕康熙往太子身上想,也没立即去乾清宫。五月初八,下午,天空飘洒着小雨,哥俩去乾清宫禀报此事。   公主府那么大点的地方都有刁奴,山东和河南乃中原大省,钦差往那边去一趟回来禀报没发现异常,康熙当时就不信。   康熙南巡时经过山东,看出百姓精神很好,便觉得有贪官也不算严重,这才丢开不管。如今两个儿子信誓旦旦地说那边有些地方民不聊生,胤禛更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不准他去就像要他的命,康熙摆摆手,算是默许了。   胤禩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乾清宫跑腿太监王以诚来了。   三刻后再次站到乾清宫西暖阁,胤禩不太明白他老爹搞哪一出:“出什么事了?汗阿玛。”   “你四哥性子急躁,你们去的时候你劝着他点。”康熙很疼太子,也重视其他儿子,不然也不会把儿子们养的一个比一个能干,自然也了解每个儿子的秉性,“你们要微服出访就不能带太多人,发现情况不对务必先写信向朕禀报,然后再行动。”   胤禩拱手道:“儿臣谨记。”   出了乾清宫就觉得他爹年龄越大越怕事,能出什么事么。不过,有个敢纵容八旗子弟当海盗的兄长同行,胤禩也没敢托大。   五月十二上午,天空放晴,胤禩和胤禛带十来个人骑马前往山东。   快马加鞭,五月十七日下午,一行人抵达济南府。怕打草惊蛇,分批进入开在济南府的堂堂杂货店。   胤禛把印有石舜华私章的信给杂货店的掌柜,两兄弟就在杂货店后院客房里住下。   翌日早上饱餐一顿,两兄弟挑两个机灵的跑堂,直奔郊外。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胤禛看到遍地金黄,不禁感慨:“今年收成挺好。”   “收成不错也不够交税的。”两个跑堂正是碧水的人,山东贪官遍地走,也是他们向京城禀报,两个探子看到胤禛和胤禩就猜出他俩此行目的。   胤禩故作好奇:“此话何意?我记得赋税并不高,且新开垦的土地前两年并不用交税。”   “田赋这上面不好做手脚,就从别的地方收。”跑堂小子说,“挖河、修路,就咱们刚刚走的那条路,今年还没过一半就修四次了。”   胤禛回头看了看离他有四五十丈远的大马路,看到路上坑坑洼洼:“修四次就修成那样?”   “是的。”跑堂继续说,“衙门说百姓不会修路,叫百姓交钱,衙门请人修路。实际上收上来一百两银子,用在修路上面的银子不足一两,能修好才怪。还有什么挖河,建桥等等,收钱的名目多着呢。”   胤禛出门前曾叫两个跑堂跟他们讲讲这边的事,但跑堂这么清楚,胤禛不禁问:“你都是听谁说的?”   “城里城外的百姓都知道。”跑堂小子刚进杂货店时才十三岁,如今都已成家。这么多年下来,早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奴才在城外置办一处小院,天天都会从那边过,亲眼见过衙门请的人修路有多敷衍。”   胤禩挑眉:“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跑堂,年龄也不大,居然能置办一处院子。”顿了顿,话锋一转,“杂货店还缺跑堂吗?”   误以为胤禩发现什么,险些吓一跳的跑堂不自在地笑了笑:“八爷真会跟奴才开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了。”胤禩道,“月钱多少?”   跑堂:“不多,一两银子,刚好够一家人用一个来月的。”   “我傻啊?”胤禩指着自己问。   “奴才还没说完。年底有赏钱,少的能拿到十两银子,多得能拿到上百两。去年掌柜领两千两赏钱。”   胤禩张了张嘴:“……快赶上我的俸禄?!”   “这,怎么能跟您比呢。”   胤禛:“别贫了。除了修路、挖河、修桥,府衙还以什么名目收赋税?”   “住在城里面的,每个月都得给府衙打扫街道、倒夜香的钱,百姓就交服役——”   “等一下。”胤禩道,“这几年又没打仗,服役,服什么役?”   跑堂道:“每个村夜里都有两个人巡夜,本来百姓是不用交钱,每家每户出几个壮劳力,轮着守夜、打更就行了。如今这一块被府衙收上去,必须给钱。也不多,每家每年十文钱。可济南府人多,十文十文搁一块就多了。”   胤禛惊讶:“还可以这样做?”   “这只是济南府。奴才前些日子接个客商,听说他老家多买一些布都得多交银钱。”   “还真是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胤禩冷笑道,“这些都是这个知府来之后加的?”   “如今这个知府才来两年,这种事有五六年了。听说是知府手下的人干的,知府不怎么贪,但他也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才估计他想打算混到明年回京述职。”   胤禛道:“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对了,收税有账册吗?”   “肯定有,不然小吏从中昧去他们也不知道。”   五月二十一日早上,天蒙蒙亮,胤禩和胤禛一块出城,直接往西南,也就是河南而去。   太子算着日子:“胤禛和胤禩此时该到济南府了,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样。”   “如果没有收获,他俩过几天就该回来了。”石舜华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弘晅,快点吃,别玩了,待会儿得去你皇玛法那里。”   小孩放下勺子:“额娘,我不想去。”   石舜华擦掉他脸上的米粒,“为什么不想去?是皇玛法不好,还是皇玛法对你太严格?”   小孩皱眉道:“皇玛法好烦。”   “烦?”太子好奇,“怎么烦你?”   小孩想了想,“就是很烦。”   “不说清楚,今儿孤亲自送你过去。”太子一看小儿子挠头,就知道他懒得说。   小孩皱了皱鼻子:“皇玛法叫我背《论语》,明明人家都会了,皇玛法还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说烦不烦呐?额娘,我不想去。”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么长的话都能一口气说完,真不错。”石舜华不吝夸赞。   小孩抿嘴笑了笑,继而一想:“额娘同意啦?”   “我同意没用。”石舜华道,“皇玛法是你阿玛的阿玛,是他把你阿玛养这么大,没有皇玛法就没有你阿玛,我们都得听他的话。你不想读,自己跟你皇玛法说。”   小孩烦躁:“皇玛法他,他好固执,不说。”   “我教你个法子。”弘晏道,“但你得说两句好听的。”   小孩一喜:“三哥,三哥,你最好。”   “完了?”弘晏眨了眨眼睛。   小孩点了点头,完了啊。不然还要怎样啊?   “太短了。”弘晏道,“我给你说的办法一劳永逸,再夸我两句。”   小孩想了想:“三哥聪明,三哥读书好,三哥写字好,三哥长得好,比四哥好看。”   “你四哥长得像额娘,我长的像阿玛,夸我比他好看,亏不亏心啊,小鬼。”弘晏瞥他一眼,心里很受用。   太子嗤一声:“孤很丑?”   弘晏一凛:“阿玛自然不丑。可是我全遗传了您的缺点,哪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好看啊。”   小孩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弘晏:“三哥胡说八道。”   “还想不想我帮你了?”弘晏问。   小孩甜甜一笑:“三哥最好!”   “机灵鬼。”弘晏虚点了点头,“无论皇玛法跟你说什么,也别管有没有听懂,你都说不懂,然后问皇玛法什么意思。把皇玛法烦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就不盯着你背一百遍了。”   小孩眨巴着大眼:“真的吗?”   “一试便知。”弘晏道。   随即,石舜华就看到越来越不想去乾清宫的小孩主动命嬷嬷抱他过去,“你皇玛法会把弟弟当成小蠢货。”   “不会的。”弘晏道,“小弟不懂藏拙,原先表现得很聪明。突然变成榆木脑袋,皇玛法能猜出他是装的。小弟如今才两岁半,皇玛法知道他装,也不好意思训他。”   太子看着不知不觉长成大小伙子的俩儿子:“你们知道你们皇玛法为什么三天两头命弘晅去乾清宫?” 第142章 舌灿莲花   弘晏的眼都不带眨的, 悠悠道:“皇玛法打算立小弟为太孙呗。”   “按照嫡长应该立你或弘曜。”太子道,“你俩如今已八岁,都懂事了,弘晅还小, 不知道什么是太孙, 孤和你额娘也没跟他提过。你们如果改变主意,孤去跟你们皇玛法说, 反正弘晅出生前,你们皇玛法打算从你们俩当中选。”   “阿玛,我们从没想过跟小弟争。”弘曜开口说。   太子:“这不是争不争的问题。你们比弘晅年长, 也不比他笨,立你们谁都是应该的?”   “皇玛法怎么会想到小弟呢?”弘晏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石舜华:“你们阿玛觉得你和弘曜前后还没差一刻钟,无论选谁都委屈另一个, 才想着弘晅那个小懒货。”   “那就立小弟那个懒鬼吧。”弘晏道,“我想好了。”   太子盯着弘晏:“日后你们是臣, 弘晅是君, 你们见他虽然无需跪地行礼, 也必须自称微臣。”   “像四叔、八叔见着您一样呗。”弘曜道, “也没什么不好的。”顿了顿,“阿玛要是怕委屈我和哥, 封我俩铁帽子王吧。”   太子呼吸一窒:“口气不小啊。大清立国以来,铁帽子王两把手都能数的过来, 你一口气要走两个, 你咋不上天呢?”   “儿子就那么随口一说。”弘曜道, “本来还想着享双俸呢。一想那么多叔伯兄弟要养,小弟也够累得,我才没说。”   太子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说出来:“孤和弘晅还得谢谢你为我们考虑?”   “不用谢。”弘晏道,“你是我阿玛,小懒货是我小弟,尊老爱幼应该的。”   弘暖瞥他一眼:“三哥,四哥,你俩可以去天桥上说书了。”   “连你哥都敢打趣,找揍啊。”弘晏点了点她的脑袋,“阿玛,就这么说定了啊。”   太子白他一眼:“你阿玛如今还只是储君。”   “不会我俩出宫了,您还是储君吧?”弘曜试探道。   太子脸色微变:“说不准。”   “那儿子回头找皇玛法说说去。”弘晏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嫡长孙,出宫分府怎么也得封我贝勒。”   太子嗤一声:“你们九叔如今还不是贝勒,你们十一叔和十二叔如今还是光头阿哥,封你们贝勒?想得挺美。”   “不给个贝勒爵?我和弘曜缠的他心烦睡不着。”弘晏道,“我才不管九叔、十叔是贝子还是光头阿哥呢。”   石舜华叹气道:“你们别搁这儿气你们阿玛了。有本事你们就去乾清宫要。”   “等我出宫必须得要。”弘晏顿了顿,“额娘,十九叔没了,你听说了吗?”   石舜华颔首:“去的那天当值的太医都过去也没救过来。你们虽然跟他不熟,对他的死没什么感觉,也别在外面打闹嬉笑。毕竟是你们皇玛法的老来子。”   “我们知道。”弘晏道,“民间有句俗语,小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   太子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老头子?”   弘晏浑身一僵。   弘晗不客气的笑道:“舌灿莲花的三哥,继续啊。”   “继续什么?”弘晏转向她,“万寿无疆叫做老,至高无上可以称为头,天父与地母是皇玛法的父母,故而叫子,说皇玛法是老头子,我说错了吗?”   偌大的正堂忽然变得寂静。   弘晗更是瞠目结舌。   石舜华忍俊不禁:“诡辩。”   “阿玛,儿子说得对吗?”弘晏问。   太子无奈地叹气:“你行。孤真该去跟你皇玛法说一声改立你为太孙。”   “千万别。”弘晏道,“皇玛法不喜欢别人忤逆,您是太子也不行。再说了,皇玛法敢立小弟为太孙,小弟不会轻易放过他,您一去说,他老人家真改主意,就变成我和弘曜每天晚膳后去乾清宫了。”   太子虚点了点他俩:“你们也是懒货。孤听说你们四叔家的弘晖,和老大和老三家的那几个如今也在上书房?”   “好像是,不过我和弘曜不跟他们一起。”弘晏道,“皇玛法命师傅单独教我俩,等等,阿玛,皇玛法没放弃我俩?”   太子:“弘晅那小子还没种痘,熬过种痘,离他六岁进上书房还有三年,在他进上书房之前,你俩都是候补的人。”   “我和哥一直以为皇玛法命师傅单独教我们,是因为我俩是东宫嫡子。”弘曜眨了一下眼,“合着小弟的位子不稳啊。”   太子:“悬得很。”   哥俩打了个激灵。弘晅掉下去,就得他俩补上去?两兄弟相视一眼,第二天清晨,从南三所出来,按理应该去上书房上早课,弘晏和弘曜拐到东宫东院把撅着屁股呼呼大睡的小孩弄醒。   太子正打算去乾清门上早朝,听到弘晅的哭声,推门到东院,就看到弘晏和弘曜架着小儿子的胳膊正往门这边来:“你俩做什么?”   “天快亮了,他还在睡懒觉。”弘晏放下弘晅的左胳膊,“小弟,一天之计在于晨。”   小孩擦干眼泪:“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是夏天。”   弘曜不禁翻白眼:“这话谁教你的?”   小孩懒得搭理他,跑到太子跟前,抱住他的腿:“阿玛,三哥打我屁股,四哥捏我脸,阿玛,你去打三哥屁股。”   太子叹气:“你额娘起来了。去找你额娘,孤也得去做事。”   “听见没,小懒货。”弘晏道,“所有人都起来,就你一个还在睡,你好意思吗?”   小孩瘪瘪嘴:“我小。”   “你小不是理由。”弘晏抓住他的胳膊,“太医说小孩子每日睡四个时辰,你已经睡五个时辰,我不把你打醒,你能睡六个时辰。整个皇宫都没有你这么懒的小孩,真给阿玛丢脸。”   小孩掰掰手指:“我睡四个时辰。”   弘晏踉跄了一下:“你,你会算数?”   “会啊。”小孩张嘴就说,“一个时辰俩小时,我昨儿晚上九点睡着的,你看啊,三哥,现在是五点。”打开挂在脖子上的怀表给弘晏看。   弘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那就是我记错了,四个时辰刚刚好。你不准再睡,困了晌午吃了饭再睡。我们去上书房。”   “刚到辰时,你们把他弄醒做什么?”石舜华听到前院闹哄哄的,过来弄清什么事,倍感头疼。   弘曜:“绕着东宫走两圈,出一身汗,身体结实点,赶明儿就给他种痘。”   “这个理由还行。”石舜华道,“弘晅,额娘陪你一起走。”   小孩困劲过去也不哭了,把手递给石舜华。   石舜华牵着小儿子走到宁寿宫,见宫门紧闭,太后还没起来,一大一小也没停留,就走回东宫。   五月下旬的天已经很热,娘俩走五个来回,出了一身汗。各回各屋洗漱一番,石舜华出来不见小儿子,到东院一看,小孩趴在床上睡着了。   弘晅从没起这么早,石舜华见状也没舍得叫醒他。不过,第二天早上,不等弘晏和弘曜过来闹他,石舜华就把他喊醒。   小孩原本不乐意起来,石舜华指着怀表,提醒他五点钟,弘晏和弘曜快过来了,小孩感到屁股一痛,立刻爬起来跟着他额娘去走圈。   又过几日,小孩习惯辰时睁开眼。胤禛和胤禩抵达洛阳郊外。在一处农家住三天,第四天下午,哥俩分批进入洛阳城。   哥俩带的侍从能文能武。在济南府时,胤禛命侍从潜进贪官的院子里偷账册,这次打算故技重施,然而,侍卫刚一进院子就被吊起来。   站在墙角等人的胤禛听到声音,抬腿就要翻墙进去,胤禩下意识拉住他:“别慌!先看清楚状况。”   “那是汗阿玛的亲卫,要是有个好歹,汗阿玛能骂死咱俩。”胤禛道,“你去搬救兵,我进去命他们放人。”   胤禩问:“他们若是把你当成贼人呢?”   “怎么可能。”胤禛道,“我带着可以证——”   “谁?!”里面传来一声呵斥。   胤禩拽着他就走:“先回客栈,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的身份,否则,他们会把所有账册全烧了,咱们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他俩怎么办?”胤禛边退边问。   胤禩:“汗阿玛的亲卫不是怂蛋,他们也没带证明身份的文书,随便想个法子都能蒙混过去。明儿一早,咱们直接去大牢里要人。”   “然后明晚再去?”胤禛道。   胤禩摇头:“不妥,他们会防的更加严。”   “那还怎么进?”胤禛问。   胤禩一窒:“你怎么这么多话?四哥,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说正事。”胤禛翻身趴在屋顶上,躲过追上来的家丁,小声问胤禩,“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胤禩揉揉额角,见家丁走远,和几个侍从跳下来:“我没想过洛阳知府会在自家后院设陷阱,先前根本没想过还得再混进去一次,你现在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胤禛道:“既然你没办法,那咱们再去一次。”   “什么?!”胤禩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开什么玩笑?咱们已经折进去俩人。”   胤禛认真道:“我没开玩笑。知府此时一定会认为咱们在暗处躲着,做梦也想不到咱们会去而复返。如今才子时,人最困的时候是寅时左右。咱们在他们家屋顶上睡一个时辰再行动。” 第143章 简单粗暴   胤禩张口结舌, 盯着胤禛问:“你认真的?四哥。”   “我有跟你开过玩笑?”胤禛反问。   胤禩倍感头痛:“我如果不去呢?”   “带着你的人回客栈收拾东西, 等我拿到账本咱就走。”胤禛说。   胤禩叹气:“我跟你一起。”冲其中一个侍卫招招手, “去通知客栈的人, 把行李收拾好,随时准备启程。”   “这才是我兄弟。”胤禛面露微笑。   胤禩不想说:“我真不想认你这个亲哥。”顿了顿,“咱们从哪里走?”   “院里不知道设多少陷阱,咱们不能从院子里过,直接翻屋顶上, 从屋顶上跳下来。”胤禛边想边说。   胤禩皱眉:“你还真打算在屋顶上睡一个时辰?”   “有何不可?”   胤禩很是无力,顿时后悔与他同行:“你是我哥,我听你的。”说完,又忍不住说, “想我堂堂大清贝勒, 居然有当梁上君子的一天。人啊,真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别说了。”胤禛拽着他的胳膊, “先躲起来, 更夫来了。”   胤禩仔细听了一下, 已到丑时, 离胤禛所说的寅时刚好一个时辰。又见胤禛和他的几个侍卫三两下翻到屋顶上躺好,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躺在他身边:“四哥, 你不嫌瓦片硌得慌?”   “矫情!”胤禛瞥他一眼, 很是不屑。   胤禩呼吸一窒:“下次再有这种事, 我要是跟你一起出来, 我就不叫胤禩。”   “八贝勒,小声点,大半夜的听见有人说话却不见人影,更夫会以为撞见鬼了。”侍卫小声提醒道,“咱们别把这家人给吵醒了。”   知府院里灯火通明,胤禛一行没敢靠近,便随便挑一家房屋不甚高的爬上去。然而,打算睡觉的胤禛并没有一丝困意,盖因为了今晚的行动,他白天睡大半天。反倒是胤禩听到胤禛说他不困他守夜,放心睡了过去。   离寅时还有一刻钟,胤禛拍醒胤禩:“行动!”   胤禩揉揉眼跳下来:“一有不对立刻撤退,四哥。”   “我知道。待会儿进去之后,无论遇到男人女人还是孩子,直接敲晕。”胤禛道,“不准心慈手软。”   胤禩白他一眼:“我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去过野外打过猎的,别瞧不起人。”   “但愿吧。”胤禛打量他一番,颇有点鄙视道,“被个女人压得死死的,还好意思说这话。”   胤禩噎了一下,瞪眼问:“我什么时候被个女人压得死死的?!”   “成亲六年,后院三个女人两个孩子,别跟我说你没银子养不起,所以才不生?”胤禛道,“或者清心寡欲改食草,这话你自己信吗?”   胤禩脚步一顿:“爷不伺候了。”转身就要走。   侍卫伸手拉住:“正事当紧,正事当紧。四贝勒,你少说两句吧。八贝勒就算无儿无女,也是他的选择,他高兴就好,又没管四贝勒您府上。”   “怎么没管我府上?”胤禩道,“我福晋三不五时地就在我跟前说,看看人家八弟,后院就三个女人,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话里话外我的女人多。我府上才几个女人,除了福晋,也就李氏、宋氏、武氏和两个格格,拢共六个女人。”   胤禩:“六个女人还嫌少,你还想要多少?”   “不是我想要多少。”胤禛道,“你福晋调养身子,你四嫂好心带着东西去看她几次,她不说感谢,还给你四嫂支招跟我闹,不准我再纳新人。胤禩,你自己说,你福晋这样做合适吗?”   侍卫提醒道:“四贝勒,咱们到了。”   胤禩无言以对,率先爬上屋顶,往下面扔一块石头,不见有人出来,冲随后上来的众人招招手,小声说:“我去书房,四哥去卧房,你俩去找库房,你俩去救咱们的人,你们三个在下面盯着,你们三个在上面望风。”顿了顿,“四哥,这事我回去说说她。”   “你说的她听?”胤禛瞥他一眼,“算了吧,省得你们两口子再打起来,反正你四嫂也不敢真跟我闹。”   胤禩一噎:“我这次说她,她一定听。四哥,咱们快点吧。”   “干这种事不用你提醒。”胤禛到知府的卧房里,直接把床上的两人敲晕,然后光明正大的搜花瓶、墙角,砖头缝里找一遍,连挂在墙上的花后面都翻开看看,什么也没找到,胤禛诧异,卧房干干净净的,连块金子都没有,不正常啊。   “四哥,好了没?”胤禩闪进来。   胤禛不答反问:“你呢?”   “在一个元青花里面找到一叠书信。”胤禩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胤禛问:“暗格看了吗?”   “书房里没有暗格,书架也没贴着墙,一目了然,没有半点可疑之处。”胤禩道,“咱们是不是查错了?”   胤禛摇了摇头:“正常人会在院子里设陷阱?”   “不会。”胤禩肯定道,“卧房有什么发现?”   胤禛:“我找过了,没有。如今没找的地方只有床上。”   “你怀疑在床里面?”胤禩走到床边,凑着月光看到床上的两人毫无知觉,“你把他们打昏了?”   胤禛:“打昏才好办事。这床是架子床,床里面是空的。我以前在南三所时,往床里面塞过东西。”   “你怎么不怕老鼠给你撕了?”胤禩很想问藏的什么东西,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连忙转移话题。   房里太暗,胤禛看不清胤禩的表情,没发现他明显噎了一下:“我隔几天看一次,老鼠没机会。你拿着火折子,我把这两人弄下来。”   “知府和他夫人?”胤禩问。   胤禛:“不是。睡在外面的女人二十岁不能再多,知府能当她祖父。”话音落下,把两人丢在地上,掀开被子敲两下床面,“空的。”   “给你匕首。”胤禩把插在靴子上的匕首递给他。   胤禛撬开一块木板,倒抽一口气。   “有发现?”胤禩勾头一看,惊讶道,“我的天呢,全是黄金?”   胤禛微微颔首:“账册在黄金底下,库房估计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说话间翻开看了看,上面不但记录时间和地点,还记着行贿之人名字和亲属,“走了。”   “这些黄金呢?”胤禩眼底毫无波动,只是眉头微皱,显示出他很不喜欢眼前的一幕。   胤禛:“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待会儿咱们亮出身份出城,他即便知道证据被咱们拿去,想带着这些黄金跑路,也无处可藏。”   “中原大地虽多平原,但也有山。”胤禩道,“随便找个山藏个一两年,咱们往哪里找?”   胤禛把账册和书信裹好:“义士有人包庇,贪官可没人会收留。放心吧,一文钱也不会少。”到门外吹个口哨,就看到几个人搀扶着两人过来,“怎么了?”   “腿上有刀伤,血流不止必须立刻找大夫。”其中一侍卫回答。   胤禩转身回房拿十块半斤重的黄金:“四哥,你带他们去医馆,寅时四刻城门口汇合,我去找一辆马车。”说着,递给胤禛两块黄金。   胤禛找到大夫后,命大夫先给两人止血,然后把人带到城门口,就看到一辆马车。亮出身份出了城,命大夫在马车上给受伤的侍卫仔细包扎好,才放大夫下车。   “知府府里应该有护卫,咱们出来的时候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胤禛整个人放松下来,才想到忙中被忽视的事。   “你说不管老幼妇孺,见了先敲晕,我们是先把所有守卫敲晕绑起来,才去救他俩。对了,四贝勒,这是在库房里发现的。”   胤禛接过来一看:“御赐之物?”   “不是,是宫中的东西。”侍卫道,“宫里可能有知府的人。”   胤禩看向胤禛:“庶妃?”   “也有可能是掌事太监或者嬷嬷。”胤禛道,“回去到内务府一查便知。咱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再绕去开封府?”   胤禩:“咱们此行目的是证明钦差包庇两地的官员,有这些账册和书信就够了,余下的是汗阿玛的事。”说着,把剩下的黄金拿出来,推给驾车的侍卫,“这些是你们的赏钱,回去自个分。”   于太子来说,胤禛和胤禩迟迟不归是好消息,于康熙来说,胤禛和胤禩越晚回来,民间的事越大,也侧面证明钦差和地方官员勾结,企图瞒天过海。   六月初八,早上,带着两个伤者行路缓慢的胤禛和胤禩回来了。哥俩回去洗漱一番,吃些点心就回宫复命。   两人隐去半夜当梁上君子的经过,只说账册和信件是侍从扮作送菜,倒夜香的仆人潜入府里偷出来的。   胤禛和胤禩入城时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亮出身份,丢失账册的官员知道是他二人派人所为,不敢声张,更不敢向康熙禀报。   失主不说出真相,康熙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儿子的手段如此简单粗暴,直接去偷。不疑有他,康熙还对两人说:“一路上辛苦了,回去歇两天,过些日子随朕去塞外。”   “遵命!”胤禩出去就问胤禛,“四哥,咱们抄录的那一份什么时候给太子二哥?”   胤禛:“你叫弘晋去你家,让弘晋把东西给二哥。”   康熙很信太子。熟读史书的胤禛和胤禩却不怎么相信他们的皇帝爹,以防康熙怀疑他俩事事都向太子禀报,提前把太子当成君,直到康熙去塞外,两人都没私下里见过太子。   六月二十三日,御驾启行,除了太子一家随行,还有胤禛、胤禩、胤祥和十五皇子、十六皇子,去年跟康熙一起来的直郡王胤禔没来。   康熙把胤禛和胤禩带回来的账册、信件交给胤禔,命他和三贝勒胤祉、五贝勒胤祺督办此事。   纳兰明珠如今被关在牢里,直郡王像断了双臂,康熙又决定立太孙,太子的地位比早年还稳固,直郡王不甘心,也不敢再找太子的麻烦。   如今连比他小很多的八贝勒都被委以重任——查贪污,被弟弟追的有了紧迫感的直郡王难得没有因康熙不带他去塞外而不平,继而搞事,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盯着康熙交代他的事。   张廷玉如今还在南书房,康熙前往塞外,随行的臣工当中也有张廷玉。别的大臣是给康熙分忧、献计,而张廷玉却是给小阿哥当师傅。   御驾抵达喜峰口,停下歇息两天。张廷玉用过早饭就去弘晅帐中,看到小孩儿趴在竹席上呼呼大睡,张廷玉问伺候的嬷嬷:“五阿哥昨晚没睡?”   “五阿哥说夏日清晨最适合睡觉。”嬷嬷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张大人先喝杯茶,奴婢喊五阿哥起来。”   张廷玉以往是在马车里给弘晅上课,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小孩睡得很香:“不如再让五阿哥睡一会儿?”   “那五阿哥能睡到晌午用饭。”嬷嬷走到弘晅身边,“五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来了。”   小孩翻身给嬷嬷个后背。   “你三哥和四哥来了。”嬷嬷再次开口。   小孩睁开双眼,一个激灵,爬起来:“哪儿呢?”   张廷玉惊讶的睁大眼,看到小孩脸上没有一丝睡意,不敢置信:“这……”   “又骗我。”小孩往竹席上一趴,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嬷嬷饶是经常见到这一幕,依然想笑:“奴婢不骗你,你就骗奴婢装睡。张大人来了,五阿哥,该跟张大人读书习字了。”   “额娘说,我上午学一个时辰。”小孩翻身躺在席子上,左脚放在右膝盖,抓着脚丫子,悠闲自在,“九点开始,十一点结束,刚刚好。张师傅,你出去玩一会儿,九点再来找我。”说着,一顿,“我的怀表给你用,你看着时辰。”   张廷玉哭笑不得:“五阿哥,咱们从现在开始,学到十点你就能出去玩了。”   “你不懂,十点就热了,没法出去玩,睡觉也热。”小孩挥着小胖胳膊,“这个时候,帐篷里不放冰都凉快,睡觉最好啦。你,你不想去玩,就在这里,别吵我睡觉啊。”   “昨晚没睡?”太子的声音突然传进来。   小孩打了个寒颤,猛地站起来:“阿玛?”   “孤就知道你又找法子偷懒。”太子弯腰把穿着短裤和浅黄色肚兜的小孩拎到张廷玉面前,“再被孤发现你偷懒,孤亲自教你。”   小孩连连摇头,像个拨浪鼓,抓起书,正襟危坐:“张师傅,我们开始吧。”   张廷玉一会儿看了小孩好几副面孔,险些笑喷出声:“殿下有事?”   “孤怕他不听话,特意过来看看。”太子盯着弘晅,“孤待会儿再来。”   小孩仰头道:“阿玛忙去吧,我认真听讲,不用来了。”   “可惜孤不信你。”太子瞥他一眼,转身前往胤禛住处。撩开帘子,从里面出来一人,直直地撞在太子身上。太子下意识挡开,扑通一声,地上多出一个人。   太子定睛一看,穿着浅粉色旗服的女子,微微皱眉,就冲里面喊,“老四?”   胤禛三两步跑过来:“你怎么来了?太子二哥。”   “孤正在用早饭的时候,魏珠儿问孤上午有没有事,没什么事叫孤在帐中等你。”太子道,“孤跟他说得空来找你,你问孤?” 第144章 拈酸吃醋   胤禛揉揉额角:“差点忘了。二哥,您先去, 去八弟那里坐一会儿, 弟弟这里还有点事。”   “看出来了。”太子瞥地上的人一眼, “去年出来一个人不带,今年一次带三个, 怎么没把你的脸给抓花呢。”   胤禛呼吸一窒,尴尬道:“她们不敢。”   “她们如果敢,你早没法见人了。”太子道,“快点, 没规矩就送回京城。”   地上的人哆嗦一下。太子眼角的余光瞥见, 不屑地哼一声,冲守在门口的魏珠儿招了招手。   魏珠儿下意识看他主子胤禛一眼。   胤禛颔首。   魏珠儿跟上太子:“殿下找奴才有事?”   “怎么回事?”太子直接问,“那地上的女人是宋氏还是李氏?”   魏珠儿:“都不是,是月中刚入府的钮钴禄格格。”   “争宠呢?”太子问。   魏珠儿:“差不多。来之前爷问福晋要不要去塞外, 福晋问爷府里的大阿哥去不去, 爷说不带大阿哥去。福晋不放心大阿哥, 就命宋氏和武氏伺候爷。李侧福晋要过来,武氏就没来。   “奴才也不知道钮钴禄格格怎么跟爷说的, 临出发前爷命钮钴禄格格随行。这几日都是钮钴禄格格伴爷左右。李侧福晋先前还忍着,今儿大概忍不了了,您来前一刻李侧福晋正指着钮钴禄格格骂其狐媚子。钮钴禄格格气得眼圈痛红,哭着跑出来刚好撞上您。”   太子听着好笑:“一句狐媚子就哭了?够矫情。”   “这个, 新人面皮薄。”魏珠儿也觉得新来的格格会做戏, 可他主子好像挺喜欢, 魏珠儿身为胤禛身边第一人,也不敢跟着太子附和,“更何况年龄也不大。”   太子嗤一声:“多大了?”   “十三岁。”魏珠儿道。   太子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问:“多,多大?!”   “十三。”魏珠儿不禁眨眼,“有,有问题?”   十三皇子胤祥的额娘不在了,康熙打算从秀女中给十三皇子选嫡福晋,他又想来塞外避暑,今年选秀便比往年早一点。   太子先前听魏珠儿说钮钴禄氏是新人,也就没感到惊讶。选秀的规矩太子也知道,十三到十六岁的秀女。但很少有爹娘把十三岁的闺女送进宫的,大多数是等着三年后,十六岁的时候参选:“钮钴禄氏家里很穷?这么急慌慌把闺女送进来。”   “……奴才不知道。”魏珠儿初见钮钴禄氏时,见她出落的挺好,也为胤禛高兴,后院终于多个满人。后来一听说再过三四个月才满十三岁,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多怕闺女没人要?   太子见魏珠儿低着头装死:“胤禛的这个格格不是个省油的灯。”   “此话怎讲?二哥。”胤禩撩开门帘问。   太子转身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胤禩帐篷边。   胤禩心里并不怎么喜欢他的嫡福晋郭络罗氏,很尊重郭络罗氏不过是给康熙面子,免得他爹难做。来塞外散心,胤禩不想带嫡福晋,怕郭络罗氏跟他闹,也就没带侧福晋,帐中没有女子,太子直接进去说在胤禛那边遇到的事。   胤禩笑道:“我和四哥出去的时候,他还抱怨四嫂不准他纳新人,这么快就添人了?德母妃选的?”   “听说是皇上选的。”魏珠儿道,“不过,奴才觉得是德妃娘娘跟皇上说的。否则,不可能只给四爷添人,问都不问八爷。”   太子转头就对胤禩说:“不用羡慕你四哥,孤下次提醒一下汗阿玛,给你选两个。”   “别,您的好意弟弟心领了。”胤禩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可能是四哥来了。”话音一落,胤禛掀开门帘进来。   太子挑眉:“处置好了?”   “让二哥见笑了。”胤禛不好意思道,“那个李氏以前瞧着挺懂事,现在学的拈酸吃醋,都是跟你福晋学的。”   胤禩不敢置信指着自己:“我?你说四嫂不准你纳新人,怪我福晋,我无话可说,她的确跟四嫂说过。你的妾侍闹起来,冲撞二哥也怪我?我上辈子欠你的?!”   “吵吵什么。”太子皱眉,“老四,别看孤的女人没你多,但孤比你了解女人。你那个钮钴禄格格,冷上她两天,什么事都没有。”   胤禛不解:“她又没犯错,我干么冷着她?”   “走路不长眼,撞到孤身上。”太子道,“要不是孤反应快,一巴掌把她扇开,指不定闹出多少流言呢。这还叫没犯错?以孤的脾气,直接把她送回京城。”   胤禛撇撇嘴:“你的脾气那么大,我可不敢给你比。”   太子见状,真不想说:“钮钴禄氏就是个戏精。”   “戏精?”胤禛不懂,“什么意思?”   太子:“太会做戏,都成精了。”就像他的太子妃,说变脸就变脸,“这样的女人孤见得多了。不是东宫,是后宫,孤小时候见的。”   胤禛将信将疑:“你那么了解女人,还能被二嫂吃得死死的?”   “孤和你二嫂之间的感情,你不了解。”太子起初并不喜欢石舜华,见到石舜华的真面目,喜欢她那张脸,而石舜华在床上从来都是落落大方,几乎没跟太子玩过欲擒故纵,太子喜欢石舜华的诚实。后来发现石舜华并不是空有一副好相貌,太子才把石舜华当成他的妻子,跟他携手一生的人。   弘暖和弘晗出生那日,太子紧张的手心里冒汗,比石舜华第一次生孩子的时候还紧张,事后太子忍不住怀疑,石舜华要是有个好歹,他极有可能挺不过来。   太子虽说经常嫌弃弘晅懒,嚷嚷着要石舜华再生一个,但他只是开玩笑,从未想过再生个嫡子出来,端是怕年龄越来越大的石舜华生产时有个好歹。   随即,太子又说:“汗阿玛也问过孤,东宫要不要添新人,孤当场拒绝,都没回去问你二嫂。哪像老八,想要不敢要,怂的不像男人。”   八贝勒胤禩想骂人:“你和四哥是来挤兑我的吗?如果是,不欢迎。”   “这得怪你四哥,也怪你。”太子道,“他觉得你怕郭络罗氏,就以为孤也怕太子妃。”   胤禩急眼:“这件事过不去了是不是?!”   “好好好,孤不说你。”太子道,“老四,你的那个格格真不安分。你如果想里外都舒心,对待女人就别只看表面。”   胤禛瞥他一眼:“说得好像你真懂。”   太子心想,你的嫡福晋要是有几幅面孔,一不小心就被糊弄,你也懂女人,“蒙古各部首领在赤峰迎驾,其中一个是六妹的额驸,老四,找孤是不是想说这件事?”   “是的。”胤禛道,“这事是汗阿玛交给我的。他说您和他都不方便出面,叫我会会那小子。不能像噶尔臧那么胆大包天,也不能像格日乐图那么虚伪。我没干过这事,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太子:“孤也没干过。老八,你呢?”   “我,换做是我,我绝对把六妹供起来。”胤禩道,“想不出怎么作践皇家公主。”   太子鄙视他一眼:“你也就这点出息。老四,真没主意?”   “我也不是没主意。”胤禛道,“就算有法子,我也没法判断他日后会怎么对六妹。更何况我也不会像噶尔臧和格日乐图那样对自己的妻子。”   胤禩看看太子:“要不让二嫂试一试?”   “你二嫂是孤的太子妃,准皇后,一国之母。”太子道,“她出面会会策凌,是叫这个名字?给他脸了。”   胤禛叹气:“咱不是没主意么。再说了,二嫂名声在外,噶尔臧和格日乐图都被她吓得跟孙子似的,那个策凌一听说二嫂见他,都不用二嫂问,他就该全招了。”   “弟弟虽然没跟二嫂去,但十三弟不止一次跟弟弟说起去年的事。”胤禩道,“弟弟也赞同由二嫂出面。”   胤禛:“也不用私下里见他。回头我把策凌叫过去,然后你过去,二嫂去我那里找你,就见着他了。”   “不行!”太子道,“不是孤不给你们面子,他策凌没这么大脸。孤回去问问你二嫂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胤禛和胤禩互看一眼。   胤禩点了点头。   胤禛:“那好吧。”等太子走远,就对胤禩说,“太子二哥不出面,回头把弘晅抱我那里去。”   “二哥事后知道能拿鞭子抽死你。”胤禩给他提个醒,“先看看二嫂的主意,如果不行的话另想办法。”   太子跟六公主不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不想把两个贴心懂事的闺女嫁去蒙古,便希望姊妹在蒙古过得好,最好都能活七老八十,嫡孙女也不用嫁去蒙古。所以对六公主的事很上心,从胤禩这边出来就去找石舜华。   石舜华正在教弘暖和弘晗看账本,见只有太子一人,也没叫俩闺女回去,直接问:“有事?”   “孤没事就不能过来?”太子反问。   石舜华道:“刚到巳时,您不可能闲得无聊找妾身唠嗑。”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太子转向两个闺女,“可别学你额娘,聪明的让男人都害怕。”   弘暖抿嘴笑了笑:“阿玛怕吗?”   “孤是太子,孤当然不怕。”太子道,“你们将来的夫婿不是太子,没孤胆子大,他们会怕的。”   石舜华诧异:“你还真是闲的无聊找我唠嗑?”   “不行?”太子问。   石舜华看他一眼,放下假账本:“唠谁家的事?”   “六妹的事。”太子把康熙指派给胤禛的事说一遍,“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石舜华:“他有心隐瞒,我真没办法。”   “如果他能放松警惕呢?”太子问。   石舜华:“四弟过去找他,他不可能放松警惕。等等,也有可能。”   “什么情况下?”太子忙问。   石舜华:“酒桌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敬酒、喝酒以及醉酒。”   “你的意思四弟把他灌醉?”太子摇头,“你不知道,策凌是漠北人,靠近红毛子那边的蒙古人个顶个能喝,三个胤禛也不见能喝过他一个。” 第145章 小五出马   石舜华好笑:“爷怎么还这么实在啊。由四弟出面自然不能真喝。”   “那也不能一点也不喝。”太子道, “老四的酒量孤知道, 策凌四杯, 他喝一杯, 他也会比策凌先倒下。”   石舜华:“如果策凌的酒全是烈酒, 四弟的就是最淡的酒, 像水一样, 还能醉吗?”   “分开倒酒?”太子问。   石舜华:“四弟是皇子, 也是贝勒, 他日抵达赤峰, 蒙古部落首领齐聚一堂, 四弟肯定是与他们同坐, 万万不会和策凌这些没爵位的世子们坐一块。   “到时候给蒙古人上烈酒, 四弟自带酒壶过去,蒙古人喝的畅快淋漓,不会注意到两瓶酒不一样。即便注意到, 也会认为四弟的酒较好,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呢。”   太子想一会儿:“孤明儿跟胤禛说说。”   胤禩觉得办法可行,四贝勒胤禛却有点担心。到了赤峰, 康熙设宴款待蒙古众人时, 胤禛便拉上胤禩和他一起去找策凌。   康熙这个老父亲和全天下当爹的一样, 觉得自家儿子最好,也不吝别人知道。跟蒙古老王爷们唠家常时, 没少拐弯抹角显摆太子, 从而提醒蒙古一众, 别瞎折腾,大清后继有人,太子比不朕差。   早年太子是真精明能干还是昏聩,蒙古一众不清楚。但康熙亲征噶尔丹,一走好几个月不问朝政,京城没出乱子,蒙古部落首领不敢小觑太子了。   去年夏天太子妃去三公主和五公主府,蒙古王爷都知道,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御驾回銮,蒙古各部落首领托人打听,三公主府血流成河,五额驸格日乐图的五个妾被卖掉。没过多久关外又多一万精兵,蒙古各部首领虎躯一震,太皇太后走没几年,紫禁城又出个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二十来岁的时候,可没太子妃这么横。蒙古各部首领虽说不想承认,可依然嘱咐妻儿见着太子妃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有可能尚公主的策凌更是被家中长辈反复叮嘱——来到赤峰好好表现,没事别出去瞎转悠。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尽量绕道走,绕不过去主动过去请安,多听少说。这对天家夫妇若问他什么问题,知道就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说不知道。   策凌觉得长辈们太过紧张。太子妃厉害,也管不到他一个蒙古世子身上。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策凌也就没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嫌帐中太闷,也只是在帐篷附近走走。   晚宴开始前,策凌远远看见太子想上去打招呼,太子转身去别处了。后来看到太子,中间隔着七八张桌子,策凌顿时觉得长辈们多虑,只要他不主动找太子,待圣驾回京他也没机会跟太子搭话。   策凌放松下来,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四贝勒和八贝勒联袂而至,策凌不禁睁大眼,险些被嘴里的肉噎到。   蒙古额驸无需太过聪明,只要不笨,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就成了。   胤禛见策凌慌慌张张起身,脸上的表情堪称滑稽,明明快二十岁的人,应变还不如胤禩十六岁的时候,瞬间确定其不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以后骗不了六公主。   胤禩和策凌喝酒时,策凌一脸惶恐,胤禛暗暗满意,胆子不如噶尔臧大,想必以后也不敢欺负六公主。但是,胤禛满意了,也没放过他。   胤禛和胤禩的随从各拿着一坛酒,胤禩的一坛酒喝完,策凌喝两坛烈酒。胤禩脸颊通红,策凌双目清明。   胤禩揉揉额角小声说:“四哥,我去出恭。你先顶着,我把十三弟找来。”   “十三弟过来太明显,别叫他了。”胤禛来之前特意找别人问过策凌一家的事,胤禛劝策凌喝酒时先跟他套近乎,不知不觉策凌的两瓶酒就见底了。   正当策凌以为胤禛还会劝他喝酒,听到胤禛说他那边还有事,策凌松了一口气——这个贝勒真是太能侃,说了三炷香愣是不带重复的。连忙端起酒杯,把酒当成水喝,清醒一下头脑。   康熙去年来到赤峰,策凌也有过来。席间和别的部落的青年拼酒,六坛酒下肚没大事。如今总共才喝五坛,策凌的脑袋有点懵,觉得是被胤禛念叨的,没往喝多了这上面想。接着又喝两杯,眼前出现重影,策凌意识到不对,连忙问旁边的人:“今天的酒比上次的酒劲大?”   “有点。”蒙古青年喝酒素来喜欢一口闷,少有人仔细品。更何况很多人搁一块吃饭,大家都端起酒杯就喝,你一人仔细品酒,也显得娘了吧唧,没一点男子的豪迈,以致于策凌不提,其他人都没意识到,只觉得今年的酒够味。   策凌倒半杯,仔细品一口:“何止一点,以前的酒跟水一样,没点酒味,这次明显好很多。不行了,不能再喝了。”说着话放下杯子,站起来,身子一趔趄。   “你喝醉了?”旁边的人连忙扶着他,“没见你喝多少啊。”   策凌扶着对方的胳膊站稳,“是没喝多少,是今天的酒后劲太大,你,你也悠着点。”说完,就喊站在远处的侍从。   胤禛一直盯着策凌这边,见他被搀扶走,冲胤禩使个眼色,两兄弟以“出恭”为由离席,直奔蒙古部落暂居的地方而去。然而,帐篷四周都有蒙古兵丁把守,两人不敢靠近。胤禩便跟胤禛说:“策凌住在里面,咱们必须到跟前才能看到他会不会耍酒疯。”   “二嫂说有的人一喝醉就会打人,咱们是得想法子过去。”胤禛扭头看向身边的人,“你喝醉耍不耍酒疯?”   胤禩:“我没喝醉过,头晕就不喝了。你呢?”   “我喝多了就睡觉,一直睡到酒醒。”胤禛盯着策凌消失的方向,“今晚的酒不能白喝。”   胤禩:“那些蒙古王爷带的兵丁不多,但只凭咱们两个想避开他们有点苦难。”   “回去想法子。”胤禛道,“策凌刚才喝的急,酒劲应该还没上来,不着急。”   两兄弟回去找太子商议,却看到他爹拉着太子的胳膊跟几个老王爷唠家常。胤禛不禁啧一声:“汗阿玛一准又跟那些人显摆二哥,年年如此也不嫌烦。”   “要不咱们直接去找二嫂?”胤禩说。   胤禛:“大晚上的,咱俩背着太子二哥去找二嫂不大合适吧。”   “那就叫上十三弟、十五弟和十六弟?”胤禩道,“咱们一块去,巡夜的侍卫和当值的奴才也不会多想。”   胤禛思索一会儿:“也只能这样。”   石舜华听明胤禛和胤禩的来意,张嘴想说叫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过去,一想两人都大了,不好由着性子来:“这样把,十六弟,你带弘晅过去说弘晅闹着要见见把你四哥和八哥灌醉的策凌。”   “可是四哥和八哥没醉啊?”九岁的十六皇子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胤禩。   石舜华:“当值的蒙古兵没见着你四哥和八哥,他们不会怀疑,毕竟策凌的酒量好。弘晅两岁半,小孩心性,好奇过去看看也属正常。明日策凌酒醒了,即便知道你扯下的慌,也不敢把你怎么着。”   “弘晅跟我去吗?”十六皇子问坐在石舜华身边,打他们进来就没抬头,只顾得玩垒房子的小孩。   石舜华拍拍小儿子的屁股:“跟你十六叔出去一趟,明儿准你睡到辰时三刻。”   “巳时。”小孩吐出两个字。   石舜华顿时气乐了:“不用早膳了?”   “吃了再睡。”小孩道。   石舜华无语:“行,睡到巳时。不过,咱先说好,明儿得跟张师傅学到吃晌午饭。”   “好啊。”小孩伸手把垒到一半的小木房子推倒,爬起来挤到石舜华怀里,“额娘,穿鞋。”   石舜华接过嬷嬷递来的鞋:“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找策凌,你们让开。”小孩挥一下胳膊,“额娘,是不是这样?”   石舜华:“做得对。如果把守的士兵说,五阿哥,策凌歇息了,你明天再来。嗯,叫你再跑一趟,你又会怎么说?”   “滚开!”小孩板着小脸站起来。   石舜华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不错。他们如果再跟你叽叽歪歪,你就说找你阿玛去。”   “当然啦。”小孩冲十六皇子伸出胳膊,“抱抱。”   石舜华无语:“你十六叔抱不动你。十三弟送他俩过去,小心别撞上回去歇息的蒙古王爷。否则那些人又会多想。”   “二嫂放心,我们会小心。”十三皇子胤祥弯腰抱起弘晅,“大侄子,你又重了。”   弘晅转向他:“我不是小胖猪,不准说我胖猪,不然,不然我就不去啦。嗯,你跟我阿玛讲,我也不去。”   “我哪有说你胖猪?”胤祥想笑,“我是想说弘晅胖胖的可爱。”   小孩微抬起下巴:“我喜欢十三叔。”   “谁夸你,你喜欢谁?”石舜华问。   小孩正想点头,对上他额娘的视线:“额娘说我胖猪,我也喜欢额娘。”   “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胤禛看着喜欢,“弘晅,你帮四叔看看那个策凌有没有变成疯子,赶明儿四叔带你去打猎。”   弘晅好奇地问:“打猎好玩吗?”   “好玩。”胤禛打破,“我们出去打猎,张廷玉就没法盯着你写字了。”   小孩一喜:“十三叔,快去。”   “别乱动。”胤祥如今已有十八岁,大小伙子了,允文允武,力气不小,可他没抱过孩子。刚抱起弘晅觉得有点重,小孩往他胳膊上一坐,不禁佩服抱着弘晅,走路带风的石舜华。小孩一动弹,胤祥险些脱手,“搂住十三叔的脖子。”   “好的。”小孩到蒙古首领聚集地,下来就把手递给十六皇子,“牵着。”   十六皇子无语:“你真懒。”   小孩脚步一顿,仰头看着他:“你说啥?”   “我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快点走。”十六皇子道,“你真慢。等咱们回去,二嫂都歇下了。”   小孩将信将疑:“是吗?”   “是的,是的。”胤祥道,“快去,我在那边树后面等你。”   十六皇子和弘晅带着四个随从过来,当值的蒙古兵出面拦着,理由跟石舜华说的差不多。不过,是十六皇子率先开口说弘晅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这会儿蒙古各部的王爷和世子都没回来,当值的士兵怕两人乱走,继续劝十六皇子回去。小孩指着蒙古兵,大声道:“让开,不让开,我去找我阿玛。知道我阿玛是谁?我阿玛是太子。”   “太子”二字一出,士兵犹豫了:“要不这样,十六爷,五阿哥,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策凌喊出来?”   “我不要等。”弘晅不同意。   十六皇子见状,猜到面前的士兵职位不低,不然不会直呼策凌的名字:“你如果不放心,大可跟着我们。”   “得罪了。”   弘晅瞪他一眼:“十六叔,我们快跑。”   十六皇子心想,你的小短腿飞起来,人家也能追上你:“你知道策凌住哪儿吗?”   小孩脚步一顿,指着身后的蒙古兵:“前面带路。”   “不用他带路。”十六皇子没想到小孩这么聪明,那样说只是逗逗他,“咱们问问那边的人。”   每个帐篷前都有两个蒙古兵,这些小兵可不敢糊弄皇子皇孙,本想带着十六皇子和弘晅绕弯子的蒙古兵计划落空,不等十六皇子去问,主动跟他们说策凌住哪儿。   片刻,十六皇子到策凌帐篷门口,掀开门帘要进去,脚边多出个铜盆。   随行侍卫连忙抱起弘晅,拉开十六皇子。另一个侍卫卷起门帘,就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弘晅睁大眼:“四叔好厉害啊,策凌真疯啦?!” 第146章 活着真好   侍卫连忙捂住弘晅的嘴巴, 怕他暴露了此行目的:“怎么回事?”   跟着弘晅过来的蒙古兵正想问什么叫“四叔厉害”, 听到问话勾头往里面看一眼, 连忙退出来把门帘放下。   “出什么事了?”十六皇子说着话, 再次掀开门帘,打算进去。   蒙古兵转身挡住:“十六爷,你不方便进去。”   搁在以往十六皇子还真不进去,但他来之前胤禛反复交代, 看清楚策凌会不会耍酒疯, 冲侍从使个眼神。侍卫伸手抓开蒙古兵, 十六皇子趁着空档进去, 瞪大双目,不敢置信:“你在做什么?!”   “出去!”策凌脱口而出, 一看他穿着蟒袍,再他看个头不高, 意识到来者何人,顿时瞠目结舌,“十, 十六皇子?!你, 你怎么来了?”   弘晅跟着进来:“十六叔,咋了?”一看里面好几男人,“谁叫策凌?”   “五阿哥?”策凌连忙扯一件袍子裹在身上, “你们怎么来了?”   十六皇子指着摔倒在盆架边的女子:“我们如果不来, 还不知道策凌你是这样的人。亏得汗阿玛打算把六姐嫁给你。哼, 幸亏汗阿玛没有发明旨。弘晅, 咱们走。”   “等等,等等。”策凌一家归顺朝廷后,康熙把策凌留在京城,名曰在京学习,其实是当质子。漠北这几年没出什么乱子,他阿玛要把首领的位子传给策凌,策凌才被允许回来。   漠北离京城太远,鞭长莫及,康熙不信漠北是一定的。策凌在京城多年,看到京城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也清楚认识到八旗子弟有多么骁勇善战,跟朝廷作对没什么好果子吃,回到漠北策凌就把所见所闻告诉他阿玛。   策凌的阿玛一直想法子安朝廷的心,因为他也不想跟朝廷起冲突,日后被赶去跟红毛子抢地方。可惜没什么可行的办法。隐隐听出康熙打算把公主嫁给策凌,策凌的长辈们别提多高兴,跟皇家联姻康熙就不会总惦记着漠北。这才反复交代策凌必须好好表现。   策凌安安分分,跟胤禛和胤禩喝酒时也不敢多言。千算万算没算到,一向酒量很好的他被两人灌晕了。   意识到不好,策凌就回来,撑到帐中就忍不住吐了。女仆进来伺候策凌梳洗,策凌整个人晕乎乎的,便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发觉不对,女仆的手摸到他小腹。   策凌猛地想到他阿玛曾说“三公主府血流成河”,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抬手推开女仆,怎奈在水里泡的有点长,又喝的太多,浑身使不上力气。   女仆踉跄了一下,又跑过来,策凌又推一把就翻出浴盆,随便抓一条里裤套在身上就喊人。守在门口的侍卫进来,女仆也用嘴巴堵住他的嘴巴。   蒙古女子作风大胆,策凌使足劲推开她,女仆撞倒盆架,咣当一声,盆滚出去,刚好滚到弘晅旁边。   策凌虽说在京城待好几年,但他不喜欢京城那些娇小姐,反而很欣赏作风大胆的蒙古女子。可此时此刻策凌恨不得弄死眼前的蒙古少女:“十六皇子,五阿哥,你们误会了,是我喝多了不小心把她撞倒。”   “我瞎吗?”十六皇子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指一下衣冠不整的女子,“这事你去跟汗阿玛解释。”   策凌抓住十六皇子的胳膊:“真没有的事。来人,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   “她犯了什么错?”弘晅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策凌瞧,“你没有疯啊?策凌。”   策凌头痛:“我倒是想疯了算了。”眼看着他和公主的婚事要成,却在这档口发生这种事,回头他阿玛能打断他的腿。   十六皇子:“你抓住我没用的。”   “我松开你也行。”策凌道,“但是你得先听我解释。”   十六皇子点头:“行啊,你解释吧。不过,你先把衣裳穿好。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呢。”   策凌心想,要不是有这个小孩在,我才不拦着你:“十六皇子,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这个奴才没关系。她,她还是处!”   “那不一定。”抱着弘晅的二等侍卫突然开口。   策凌听到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瞪大眼:“格尔芬?怎么是你?”   索额图虽然被一撸到底,他的几个儿子却没事。太子一家随康熙巡塞外,索额图便动用他的人脉把儿子调到太子身边。   石舜华不喜欢索额图,但赫舍里氏对太子的忠心,石舜华不怀疑。先前往这边来的时候,当值的格尔芬自告奋勇,石舜华想也没想,就同意他陪弘晅过来。   格尔芬笑道:“是不是很意外?台吉大人。”   赫舍里一族乃下一任帝王的母族,策凌看不惯索额图的为人,也没少去索额图“看望”索额图,对他的儿子自然不陌生。此时却没心情跟他叙旧:“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格尔芬笑道,“只是蒙古女子一向大胆,你没碰她,不能说明别人没碰她。话说得太满,不给自己留余地可就不美了。”   十六皇子点了点头:“格尔芬说得对。”   “我身边的奴才没那么大胆。”策凌倒。   十六皇子指着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女子:“这还不算大胆?”   策凌眼前一黑,无力地说:“你们如果不信,命嬷嬷过来验身好了。”   十六皇子是来看他有没有耍酒疯,这一幕实在太超出预料,他也不敢做主:“我回去问问二嫂。”   “太子妃?!”策凌惊呼,“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弘晅早慧,可也被眼前的一幕搞糊涂了:“十六叔,他到底有没有疯啊?”   “没有。”十六皇子瞥策凌一眼,“不过,离疯也不远了。你离他远一点,小心吓到你。”   小孩奶声道:“我才不怕呢。”   “咱们弘晅是个小勇士,不怕。”十六皇子见策凌当真打开箱子找衣裳,“天色已晚,我二嫂歇息了,你去找太子二哥吧。”   策凌的手一顿,想一下:“可以,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十六皇子不明白。   格尔芬笑道:“怕你在太子妃面前说这事,怕太子妃明儿找机会收拾他。”   “他这么怕我二嫂?”十六皇子惊讶道。   格尔芬:“恐怕没有额驸不怕你二嫂。”   “我额娘很厉害的。”弘晅跟着附和,“皇玛法,阿玛不怕额娘,都怕我额娘。”   格尔芬:“是的。十六爷,您别问我,您想知道就去问十三爷,他亲眼见过太子妃有多厉害。”   “那也得等到明天。”十六皇子扭脸道,“策凌,你快点。”   策凌没找到干净的毛巾,直接抓一见干净的衣裳擦擦湿了的头发,跟着十六皇子出去。一路上边走边整理仪容,到太子跟前已看不出狼狈。   太子大概猜到他为何而来,便低声跟康熙说一声,就把人带到他处理政务的帐篷里:“弘晅怎么在这儿?”   事情到这份上,十六皇子也没再隐瞒,和盘托出,就看到策凌睁大双目,不敢置信的样子:“怎么了?”   “你们是故意去找我?”策凌后知后觉,“四贝勒和八贝勒故意把我灌醉?”   太子:“这事是孤让他们做的。”   “为什么?”策凌不懂。   太子:“噶尔臧瞧着人模人样,格日乐图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可他俩一个胆大包天,一个是伪君子。孤怕六妹嫁给你以后变成三妹那样,便叫老四和老八去会会你。酒桌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这不,你来了。”   策凌张了张嘴,发现竟无言以对:“可是就因为这事,我,我差点就……”   “差点就什么?”太子瞥他一眼,“男人喝多了自己弄出不来,你当孤不知道?再说了,小十六刚才说了,当时还有两个侍卫在呢。他们不去,你真不想要的话,大可命人把那个奴才拉出去。或者他们去的不是时候,耽误了你的好事?”   策凌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还有别的事吗?”太子问。   策凌反问:“太子殿下相信下官?”   “孤相信你是真想娶六妹。”太子道,“至于把人娶回家会不会对六妹好,以后才知道。”   策凌一喜:“下官和六公主的婚事?”   “六妹要嫁的是台吉。”太子道,“这一点你要清楚。”   策凌连连点头:“阿玛说他此次过来便是跟皇上说这事。”   “那你回去吧。”太子道,“孤不希望再有下次。”   策凌:“绝对不会再有。”出了帐篷,看到满天星光,不禁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活着真好。”   “主子怎么那么怕太子殿下?”不放心跟过来的侍从小声问。   策凌:“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太子不相信我,八旗子弟打到漠北,牧民到处东躲西藏,无家可归。”   “皇上不想再动武,就算今晚的事成了,皇上想安抚咱们部落,也会把六公主嫁给你。”侍从道,“您真没必要对太子这么伏低做小。”   策凌瞥他一眼:“你懂什么。格尔芬那个混蛋抱的小孩极有可能是太孙。我对太子不敬,以后太子放过我,他儿子也不一定放过咱们部落。”   “太,太孙不是东宫的三阿哥?”   策凌:“张廷玉是皇上最看重的大臣之一,他还是张英的儿子。可张廷玉不帮皇上分忧解难,偏偏去教不足三岁的五阿哥读书习字,皇家那么多皇子皇孙,除了五阿哥,谁还有这个待遇?!”   “皇上怎么会跳过三阿哥和四阿哥立五阿哥为太孙?不合理啊。”   策凌:“皇上做事只认对,才不管合理不合理。再说了,我对太子不够恭敬,太子妃就敢跟皇上说,想见见蒙古各部首领的夫人,借机刁难我额娘。”   “不,不会吧?”   策凌:“搁别人是不可能,但太子妃干得出来。”   “额娘,那个策凌没疯欸。”弘晅好失望。   石舜华问太子:“策凌那个人怎么样?”   “只凭一面看不出来。”太子道,“不过,喝懵了还能守住,比噶尔臧强。瞧他跟孤说话,有点怕孤,应该不错。你如果不放心,明儿借着领着弘晅去玩会会他?”   石舜华:“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要嫁给策凌的是六妹,策凌再好,六妹过不了他的日子也白搭。” 第147章 六公主   太子不解:“此话何意?”   “没别的意思。”石舜华道。   太子摇头轻笑:“你跟孤用得着这样吗?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孤绝不说你想太多。”   “那妾身说了?汗阿玛希望五妹嫁到佟家, 五妹却嫁到蒙古。虽说格日乐图的某些做法挺不像男人, 可是经过去年那一次, 如今守着五妹一人过日子。十三弟前天去看五妹, 回来说五妹比去年胖一圈。   “假如五妹留在京城, 去年闹那一出, 京城流言就能逼得她寝食不安。她在蒙古这边, 虽然离家甚远不假, 可城中除了守城将军, 数她和额驸最尊贵, 没人敢说公主府的闲话。起码这点就比在京城好。   “再说四妹, 听十一弟说一直嫌额驸窝囊, 就她那个性子,换成爷这样的男人,夫妻俩一天能打八次。得亏额驸没什么大脾气, 看在她嫁去没几年添了一双儿女的份上,如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合适的并不一定适合。”太子若有所思道,“看起来不般配的两人也许就很适合。”   石舜华点头:“爷再想想如果把八弟妹和四弟妹换一下?”   “老四的性子犟, 老八的福晋敢像管老八那样管他, 不把人打死, 老四也得把人赶回安亲王府。”太子都不用想。   石舜华:“如果妾身的性子换成大嫂那样呢?”   “那她得整天拉着脸。”太子道,“孤若是再对弘晋和弘皙好一点, 她得以泪洗面。真不知道老大怎么受得了她。”   石舜华笑道:“大哥不但受得了, 还很喜欢呢。”   “说正事。”太子道, “一旦策凌受封台吉,要不了多久汗阿玛就会赐婚,万一老六真不乐意,嫁过去没几年跟后宫那些庶妃似的郁郁而终,这桩婚事就没什么意义了。”   石舜华:“妾身先前那样说,真是话赶话顺嘴说出来的。并不是因为我知道什么。”   “孤信你。”太子道,“可是除了小八,孤只有三个妹妹可用,这三人婚后的日子若是不好过,咱们的弘暖和弘晗长大,怎么也得有一个嫁去蒙古。”   石舜华想到住在隔壁的俩闺女,叹气道:“要不等回到宫里,妾身使人问问六妹?”   “那孤明儿就去找汗阿玛,尽量把策凌和小六的事往后拖一拖。”太子道。   石舜华:“你跟汗阿玛说的时候注意看他脸色,汗阿玛如果觉得您杞人忧天,您就跟他说五妹和四妹的事。”   “孤知道怎么说。”太子话没说完打个哈欠。   石舜华见状,命嬷嬷把趴在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孩抱回去。   翌日,早饭后,太子瞅准康熙帐中没外人,就过去跟康熙说策凌的事。   康熙听太子说策凌不错,很是得意,正想跟太子显摆策凌是他选中的人,却听太子说六公主和策凌不一定合适,张嘴就问:“太子妃告诉的你?”   “太子妃?”太子楞了一下,“不是,不是。”   康熙:“你怎么知道他俩不合适?”   太子先说四公主和五公主大婚后的日子,然后才说:“儿臣知道六妹下嫁的意义不亚于四妹,正因为这样,儿臣才觉得最好先问问六妹的意思。她若是不想去漠北,您把她嫁过去,她和策凌变成一对怨偶,到那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你们兄弟试过策凌,都说他不错,小六有什么不满意的?”康熙问。   太子:“舜安颜是佟大人的嫡孙,允文允武,一表人才,五妹怎么不愿意嫁给他?”   康熙语塞:“保成,跟朕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求到太子妃面前?”   “真没有。”太子道,“儿臣听说红毛子那边安定了,红毛子的秉性您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国内安稳就会侵扰边关百姓。策凌和妻子的感情好,才会帮着朝廷平定战乱。”   康熙打量太子一番。太子神色坦荡,任凭康熙打量:“太子妃叫你来的?”   “儿臣昨晚就想过来。”太子道,“只是想起你昨晚喝得有点多,没好打搅您歇息。”   康熙:“不是朕不同意,是只能小六嫁去漠北。”   “为什么?”太子不解。   康熙:“当初朕跟佟国维说把小五嫁给他的嫡孙,小五闹着不愿意,为此还请出太后。朕不得不同意。   “佟妃跟朕说把小八嫁给隆科多的儿子岳兴阿,小八自己也愿意,朕就同佟国维说别给岳兴阿定亲。小六不嫁去漠北,小八和佟家的婚事不能再生变故,你说谁嫁过去?”   “九妹?”太子脱口而出。   康熙瞥他一眼:“小九的生母是个汉人,小六的生母是个满人,策凌会怎么想?以为朕对他不满。”   “这倒也是。”太子说着一顿,“小十呢?”   康熙:“小十如今才十三岁,你叫策凌再等三四年?”   “如果策凌愿意呢?”太子道,“汗阿玛您先听儿臣说,小六的生母是没有品级的庶妃,小十的额娘是敏母妃,还是十三弟的妹妹,策凌不见得不同意。”   康熙看着太子笑了笑:“你去问问策凌,他同意朕无所谓。”哪个闺女嫁过去对康熙来说都一样。   “儿臣昨晚刚跟策凌说是儿臣使胤禛和胤禩去试探他。”太子道,“儿臣替您把这事扛了,今儿再跟策凌说这事,儿臣可拉不下脸。”   康熙:“朕又没让你替朕抗。”   太子呼吸一窒:“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问这个做什么?”康熙看向他。   太子:“回去后叫太子妃问问六妹和十妹,六妹愿意的话,就当儿臣没说过。您暂时先拖着。”   “保成!”康熙皱眉,“你拉不下脸,朕就能拉下脸?!”   太子想一下:“要不儿臣去叫十三弟问问?”   康熙扶额,无奈地说:“你能说通策凌,这次朕就听你的。”   “儿臣试试。”太子看着康熙,“汗阿玛,您没生儿臣的气吧?”   康熙叹气:“你也是为了几个妹妹好,朕至于因为这事跟你生气?京城送来的奏报,看完再去找策凌。”   太子看到那厚厚一叠,顿时感到眼晕:“这么多?”   “多?”康熙挑眉。   太子一凛:“还好,还好,天黑之前能处理好。”   康熙冷笑一声,走出御帐,往蒙古各部首领歇息的地方而去。   太子瞧着康熙走远,冲霍林招招手:“去把十三找来。”   胤祥刚刚用过早饭,太子这么早找他,胤祥以为有什么急事。匆匆到康熙帐中听太子说完他的打算,胤祥的眼睛都直了:“太子二哥,您昨晚没喝多少啊?”   “孤清醒得很。”太子道,“又不是真把小十嫁过去。孤的意思万一小六不愿意去漠北,再换成你妹妹。”   胤祥嗤笑:“六姐不愿意,就得我妹妹去,凭什么?!”   “别以为孤不知道。”太子道,“你去年就开始帮十妹挑额驸,今年也没闲着,整天上蹿下跳比孤还忙,挑出合适的人选没?”   胤祥语塞,脸上的嘲讽消失殆尽:“身份差不多的,不是长得太磕碜就是不成器。有几个像样的,可是身份又太低。要不就是比十妹大好几岁的。”   太子合上一本奏折,又翻开一本,边看边说:“策凌呢?”   “策凌如今还不是台吉,听说他阿玛已把部落交到他手上。”胤祥道,“他又在京中学习好些年,学识武功自然都没得挑。”   太子:“那你还有不满意?”   “可是他想着娶六姐啊。”胤祥皱眉道,“他纵然再好,我妹妹也不能捡姐姐剩下的。”   太子瞥他一眼:“策凌从未见过六妹,都不知道她是黑是白。汗阿玛只说把六妹嫁到蒙古,没说嫁给谁,这怎么能叫剩下的?再说了,孤说万一,万一六妹也想嫁给策凌,还真没你妹妹什么事。”   “那你把我叫过来做什么?”胤祥问。   太子:“当然是你去问问策凌,是不是只要公主娶谁都行。”   “合着在这儿等着我?”胤祥惊叫,“你,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哥。”   太子:“策凌若是说他的婚事但凭汗阿玛做主,你就直接回来。如果他觉得娶敏妃的闺女比娶庶妃的闺女好,孤就叫你二嫂去找六妹问个清楚。”   “我妹妹自然比六姐好。”胤祥道,“这事不用问,有脑子的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太子轻哼一声:“你妹妹才十三岁,策凌选你妹妹,至少得等三年,他这么大的人等三年,搞不好会憋出病来的。”   “憋出病?”胤祥眨眼,“怎么会憋出病?”   太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为什么没?”话说出口,胤祥猛然想到昨儿策凌那副怂样,“怕二嫂?他在漠北,就算二嫂想过去,离那么远也没法过去。”   太子:“事实上他的确怕你二嫂。行了,该说的孤都说了,去不去问随便你。没事了,你回吧,孤这里还有很多事。”   胤祥见御案上还有很多奏折,起身出去。   “汗阿玛找你何事?”胤禩过来问。   胤祥往后看一眼:“汗阿玛不在。”   “太子自己?”胤禩见他点头,望着不远处的御帐,“以前都是太子二哥把无关紧要的挑出来,要紧的由汗阿玛批阅,如今汗阿玛当甩手掌柜了?”   胤祥:“都打算立太孙了,也该让放手给太子二哥。八哥找汗阿玛有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胤禩是去给康熙请安,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要他办,“你的意思是太子找你?”   胤祥把太子说的话叙述一遍,就问:“你觉得太子二哥的主意怎么样?”   “策凌不错。”胤禩道,“昨晚喝的步履不稳,还能记着把大胆的丫鬟推开,换成我也不一定能做到。你倒不妨去问问。”   胤祥皱眉:“显得皇家女嫁不出去一样。”   “我和你一起去?”胤禩笑着说。   六公主是胤祥的姐姐,十公主是胤祥的妹妹,但人心都是偏的,一个是拢共没见过几次面的姐姐,一个是看着长大的妹妹。   十三皇子虽然觉得这事有点丢脸,还是随胤禩去了。   策凌昨晚从太子那里回到帐中,立刻命侍从把带来的丫鬟全部送走。随即又到他阿玛那里说一声,回来洗洗躺下,已到子时。   辰时醒来,用了早饭就在帐中待着,不见康熙或者太子宣他,策凌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刚下去,侍从禀报,八贝勒和十三皇子到了。   策凌眼前一黑,好想昏死过去,没完没了了?   胤禩见策凌一脸尬笑,表情不变,像见到亲兄弟一样拍拍策凌的肩膀:“昨晚得罪了。”   “没,没什么。”策凌头皮发麻,还得佯装淡定,“换作是我也一样。不知道八贝勒和十三爷找策凌有什么事?”   胤禩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紧张,诚实回答就行了。”   果然没好事。   策凌笑道:“十三爷请说。”   “我也有两个妹妹,你知道吗?”胤祥问。   策凌点头:“您继续。”   “我妹妹也到了嫁人的年龄。”胤祥道,“听说汗阿玛还没决定把谁许给你,只是六姐年龄最大,才最先想到六姐。   “我琢磨着以你如今的身份,极有可能把我妹妹许给你。所以就过来问问你是怎么想的。你如果钟意六姐,我直接去跟汗阿玛说,别思前想后,赶紧把这事定了。你如果觉得娶谁都无所谓——”   “有所谓,有所谓。”策凌连忙说,“无论是谁我都会以诚待她。”   胤禩险些笑喷:“说了别紧张,瞧你吓的。漠北离京城太远,而我们的姐妹又很少,所以才这么在意她们的额驸。你只要顺着自己的心回答就行了。”   “是太子还是太子妃叫你们来的?”策凌问。   胤祥和胤禩互看一眼,两兄弟“扑哧”笑出声。   策凌一脸茫然:“我,我问错了?”   “太子妃二嫂不知道我们过来。”胤祥道,“我是作为一个哥哥来找你。”   策凌却没敢放松:“皇上跟我阿玛说我还小,别急着给我定亲,我们就猜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胤禩问。   策凌:“皇室嫁女至少得提前一年多定下,否则太仓促内务府没时间准备妆奁。可六公主如今已十九岁还没定亲,显然是因为我。”   “所以你没想过其他人?”胤祥道,“只把六姐当成你妻子。”   策凌点了点头。   “那行,我回去就跟汗阿玛说。”胤祥有点失落,“你可要好好对我六姐。”   策凌小声说:“我也不敢对她不好。”   “你说什么?”胤禩没听清楚。   策凌:“我说,必须好好待她。”   胤禩瞥他一眼,出去就拍拍胤祥的肩膀,“别不高兴了。和十妹年龄相仿的蒙古子弟没有合适人选就往上找,十七八岁的也行。”   “你说汗阿玛为什么非把闺女嫁来蒙古呢?”胤祥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头,“大清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大清。”   胤禩:“不把公主嫁过来,红毛子扰民,蒙古一众可不会主动出兵。”   “大清人口众多,也不是非得蒙古人才行。”胤祥道,“汉人喜欢安定的生活,不喜欢战乱,他们弓马娴熟了,上阵杀敌不比蒙古人差,还比蒙古族人好管。”   胤禩望着大大小小的蒙古帐篷:“你说的汗阿未尝不知,可是汉人念旧,不会离开故土来到边关的。除非在老家活不下去,不得不去别处讨饭。更何况蒙古包,咱们都住不习惯,更别说汉人了。”   “今年黄河下游有没有发洪水?”胤祥突然问。 第148章 故土难离   八贝勒胤禩:“还没到雨季。”说着, 一顿, “十三弟,你不会是想把受灾的难民弄到这边吧?”   “不行?”胤祥问。   胤禩:“按理说可行, 但故土难离。”   “即便在黄土高坡上一年有半年食不果腹,也不愿意来这边?”胤祥再问。   胤禩:“别盯着我说。我没往那边去过,对那边的百姓不是很了解。等等,咱们在说你妹妹的事, 怎么突然扯到黄河上面?”   “太子二哥只有两个闺女。”胤祥道,“照如今这个情形, 日后二哥也会把闺女嫁去蒙古。可暖暖和晗晗都嫁去蒙古, 也只有两位公主抚蒙。你觉得太子二哥不会把手伸到咱们院里?”   胤禩眉心一跳:“收养咱们的闺女?”   “大姐的生父是五叔。”胤祥提醒道, “如果蒙古这边有一半汉人,蒙古族人想生乱, 喜欢安定的汉人不同意, 他们乱不起来,还用得着公主抚蒙?八哥, 我说的这件事暂时看没必要, 长远来看很有必要。”   胤禩只有一个闺女, 即便是侧福晋生的也疼得不得了, 十年二十年后, 朝廷需要公主抚蒙,他闺女说不准还真得过继给太子:“要不咱们去找太子商议商议?”   “太子二哥答应, 蒙古这边不答应也没用。”胤祥道, “这种事就得从根上给它断了。”   胤禩思索片刻:“此事干系重大, 咱们去问问四哥?”   “问四哥也行。”胤祥道,“反正四哥也只有一个闺女。他和太子二哥最要好,二哥需要公主抚蒙,第一个想到他。”   胤禛乍一听胤祥说把受灾的难民迁到蒙古大草原,觉得他异想天开,再听太子有可能得收养他闺女,胤禛脱口道:“凭什么?!”   “凭你是大清的四贝勒。”胤祥道,“你闺女是皇家的格格,姓爱新觉罗。四哥,你不同意,宗室也会逼你同意。大侄女如今还小,一切还来得及。”   胤禛想了想:“我现在就去找二哥。”   “二哥在处理奏折。”胤祥道,“我来的时候案几上还有这么高一摞。”用手比划一下,“你过去他也没工夫搭理你。”   胤禩不同意:“咱们先跟太子说一声,太子二哥如果说方法可行,咱们再去找汗阿玛。回头汗阿玛不同意,太子二哥还能帮咱们一起劝汗阿玛。太子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他跟着汗阿玛一起反对,这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俩都不清楚每年有多少百姓受灾,汗阿玛一问三不知,怎么说服他?”胤禛看着胤祥,“别想一出是一出。”   胤祥:“虽然我是临时想到,但我觉得可行。”   “我没说不行。”胤禛道,“我的意思既然向汗阿玛禀报,得让汗阿玛无法反驳。”   胤禩若有所思道:“亲自去一趟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不用刻意去。”胤禛道,“黄河水患一直是汗阿玛心头大患,咱们把赈灾的事揽下,顺便跟汗阿玛说说看看黄河治理的怎么样,汗阿玛一准同意。”   胤祥算一下日子:“得七月底或者八月初?”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胤禛纳闷,“你连个侧福晋都没有,慌什么?”   胤禩笑道:“我知道,他不想十妹嫁到蒙古。”   “十妹身子骨不太好。”胤祥道,“额娘走得时候,我答应额娘一定会照顾好她。蒙古大夫医术不行,再碰到个噶尔臧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十妹有个好歹,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胤禛跟五公主的感情一般般,不能理解胤祥这种把妹妹当成嫡女的心情:“回到京城我就跟汗阿玛说这事。”   八月初,圣驾回銮。   黄河水患近年有所改善,今年不算太严重。胤禛请命前往山东赈灾,还要把十三皇子胤祥带上,康熙希望胤祥出去历练一番,交代胤祥几句好好跟胤禛学,也没多想。   九月初八,重阳节前一天,上午,胤禛带着厚厚一叠纸来到东宫。   太子打眼一瞧:“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这是打油诗?”   “不是。”胤禛说,“这是一首民谣,说的是山西那边的人生活艰难。我们回来的时候沿着黄河岸边查看黄河治理的怎么样,听那边的百姓说的。我和十三弟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那边富裕点,到了城门口都没想到可行的法子。   “回家用饭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蒙古牛肉,想到了蒙古大草原,人烟稀少。草原荒在那里,不如把晋北、陕北那边食不果腹的百姓迁到那边去。我找兵部要的地图,迁移的路线,我和十三弟都弄好了。太子二哥您看一下,可行的话我就把这个呈给汗阿玛。”   太子翻开看了看,见写的很是详细:“为什么不直接给汗阿玛?”   “怕有不足之处。”胤禛道,“你觉得没问题,到汗阿玛那里一准能行。”   太子:“孤先看看,你下午,下午申时过来拿。”   “谢谢太子二哥。”胤禛一喜,起身告辞。   太子等他走远,就拿起那叠纸去后院,递给石舜华:“你看看这个。”   “什么?”石舜华翻开,“把陕北百姓迁到草原?好大的手笔,谁的主意?”   太子挑眉:“不能是孤的?”   “爷的字我认识。”石舜华道,“你哪个弟弟弄的?”   太子:“老四和十三,意不意外?”   “不意外。”石舜华道,“九弟整天一副吊儿郎当样,都会说红毛子的话,你的弟弟们哪天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觉得正常。”   太子忙问:“红毛子的话?老九?”   “弘皙说的。”石舜华道,“有一天九弟歇息,去城外卖牛肉的摊子上转转,遇到几个红毛子,叽里呱啦说一通,九弟没听懂,觉得人家仗着他听不懂在骂他。   “回到府里就着人去打听有没有会说汉话的红毛子,他要学俄文。半年,半年就能跟人家交流。你啊,以后记得把他弄去理藩院,他比十一弟合适。”   太子笑道:“先别说九弟,先把这个看完。可行吗?”   “没什么不可行的。”石舜华道,“四弟特意提到由八旗兵丁送陕北百姓去蒙古。百姓路上不用担心贼人、野兽,朝廷还管吃,到了那边还管半年的粮,前两年还不用交税,如果是我,我一准去。只是蒙古各部同意汉民在那边开荒种地吗?”   太子:“蒙古首领肯定不同意,但有个蒙古首领不敢不同意。”   “谁?”石舜华问。   太子:“四额驸。”   “是的。”石舜华道,“归化城的将军见着她都得行礼,额驸更是对她言听计从,归化城那边荒地也多,第一波灾民倒是可以先放在归化城外。灾民到那边生活好了,消息传到山西,不用朝廷出面,他们自己就跑过去了。”   太子:“封策凌台吉的诏旨已送往漠北,策凌想跟咱们交好,叫他帮着安置几千灾民,策凌也不会拒绝。”   “您回头跟四弟说一声,把这两条加进去。”石舜华道,“四弟写的很详细,连陕北那边一亩地能见多少黄米都写的清清楚楚。”   太子接过来,翻开后面的内容,不禁感慨:“孤的这些弟弟啊,个个都是人中之龙。”   “嗯,爷是龙头。”石舜华笑道,“您别感慨了,我只是大致看一下,四弟的语言有点激烈,你帮他润色一遍,免得汗阿玛还没看完就气晕了。”   太子颔首:“老四说话太直。他要有八弟一半圆滑,也不会和德妃弄的跟仇人似的。对了,你有没有去找过六妹?”   “策凌都说了,他一直把六妹当成他的妻子,我还找六妹干么?”石舜华问,“六妹误以为东宫给她做主,真跟妾身说不想去漠北,只想呆在京城,策凌那边怎么说,六妹不想嫁给他,换成十妹?胡扯不是么。策凌如今已是台吉。”   太子拍拍额头:“孤一时没想到这么多。暖暖?”转身看到闺女扶着门框站在门边,“找你额娘有事?”   “阿玛,我和妹妹是不是也要嫁到蒙古啊?”弘暖仰头问。   太子牵着她进来:“听谁说的?”   “我们去宁寿宫给皇太太请安,六姑姑在宁寿宫。皇太太说六姑姑要嫁去漠北了。”弘暖道,“六姑姑一个劲哭,皇太太劝六姑姑别哭,还跟六姑姑说我和妹妹是阿玛的嫡女,以后也得嫁去蒙古,不止六姑姑一个。”   石舜华把两个闺女揽到身边:“你们跟额娘去过蒙古,你们想去吗?”   “她俩那么小,哪能知道想还是不想。”太子道,“你俩放心,阿玛不会把你们嫁去蒙古,但是这话不能跟任何人说。”   弘晗很好奇:“为什么不用啊?”   “问你额娘。”太子道,“孤去前院了。”   弘暖和弘晗转向石舜华:“额娘,阿玛在打哑谜吗?”   石舜华没想起来听太子的心里话:“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俩别担心,就算嫁到蒙古,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我们知道,蒙古额驸都怕额娘。”弘暖道。   石舜华失笑:“是的。敢娶你们的蒙古汉子都是真勇士。额娘赶明儿给你们找几个会功夫的女师傅,教你们舞刀弄剑,以后额驸敢欺负你们,直接给他一刀,不小心弄死弄残了,也有你阿玛为你们做主。”   小姐俩打个哆嗦,异口同声;“额娘,您是真厉害!”   “不厉害也生不出你们。”石舜华道,“你们皇太太再说什么话,听过就算了,别搁在心上。当家人是你皇玛法和你阿玛,她说再多都没用。”   弘晗问:“这么说六姑姑不用嫁去蒙古?”   “她必须去,但这事是你皇玛法定下来的,不是太后定的。”石舜华说着话,想了想,“太后有没有说你们六姑姑为什么哭?”   弘暖仔细想了想:“好像说漠北天寒地冻,一年有一半是冬天。对了,六姑姑还说此去再无还家日。额娘,嫁到蒙古就回不来了?”   “可以回来。”石舜华嫁到皇家九年,却没见有哪个公主回来过,怕两个闺女把这事搁心上,“只要自己愿意,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第149章 卤煮火烧   “额娘, 你出去玩为啥不喊我?”   石舜华听到声音很意外:“你终于起来了。”   “小懒货。”弘暖跑过去, 扶着弘晅的胳膊帮着他翻过门槛, “太阳都晒屁股啦。”   弘晅不理他姐姐, 直直地走到石舜华身边, 仰头望着她:“我也去。”   “去什么去?”石舜华道, “额娘喊你起来吃饭, 你连理都不理, 还好意思怪我不带你。”   小孩语塞:“你, 你说去玩, 我就起来啦啊。”   “叫看书习字你装听不见, 去玩都没你着急。”石舜华颇为无语, “额娘骗你呢。哪儿也没去。我们在说你的几个姑姑, 嫁到蒙古就没回来过。”   弘晅好生失望,随口问一句:“为啥不回来?”   “路途遥远,舟车劳累, 一来一回又太费时。”石舜华说着话把小儿子抱起来,“张廷玉的病还没好?”   弘晅:“没有欸。皇玛法说,以后都不要张廷玉教我了。”   “那叫谁教你?”石舜华问, “额娘吗?”   小孩老大不高兴, 苦着脸:“才不是呢。皇玛法自个教我。”   “你皇玛法教你还不高兴?”石舜华轻轻捏一下他的小脸, “上一个有这个待遇的是你阿玛。你阿玛如今这么厉害,就是你皇玛法教的。”   小孩歪着头问:“真的吗?”   “所有人都知道。”石舜华道, “你皇玛法一天抽出两个时辰教你, 就没时间处理政务了。你阿玛帮你皇玛法处理政务累得腰酸背痛, 你可得好好学。”   小孩每次从前院绕去东院都能看到太子伏案写写画画,几乎没见过他抬头,以前一直不知道太子忙什么,如今知道了,使劲点了点头:“额娘,我不懒。”   “咱家弘晅长大了。”石舜华不吝夸赞,“回头我就跟你阿玛说,弘晅懂事了,知道体贴他了。”   小孩抿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你不要讲。”   “必须得说。”石舜华道,“不然啊,你阿玛会一直以为你是个不听话的小懒货。”   小孩眉头微蹙,沉思一会儿,做出个重大决定:“额娘,那你一定要说清楚啊。”   弘暖和弘晗捂住嘴巴。   石舜华猝不及防,扑哧笑出声,险些把怀里的小孩扔出去:“我还以为你不准我说呢。”   “要的,要的。”小孩急切道,“阿玛不知道,还得喊我小懒猪,明明人家都不懒了。”   石舜华笑道:“额娘记下了。弘暖,去把张起麟找来。”   张起麟坐在西厢房南边的耳房门口乘凉,弘暖出去就看到他,冲张起麟招了招手:“额娘找你。”   张起麟连忙穿上鞋,跑过来:“主子找奴才何事?”   “去跟佟贵妃说一声,帮我挑四个会功夫的女师傅。”石舜华道,“佟贵妃问起来,你就说给弘暖和弘晗找的师傅。她如果不问,你也别多嘴。”   张起麟:“奴才记下了。”而他刚出去,晋江进来了。   “有什么事?”石舜华问。   晋江:“四福晋来了。”   “好事还是坏事?”石舜华抱着弘晅没动弹。   晋江:“奴才觉得不是好事。”   石舜华挑了挑眉,看他一眼,等着下文。   “杂货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四爷买下一间铺子,您没听错,是一间铺面。”晋江道,“上个月月底开的,卖炸果子,鸡蛋糕,红枣糕之类的。   “奴才没听你和爷提起这事,宫里好像也没人知道,于是就自作主张叫外面的人留意一下。早几天小顺子去宫外给五阿哥买糖人,奴才跟他一起出去,拐到杂货店问问查的怎么样。杂货店的人说是四爷府上钮钴禄格格开的,刚开始生意挺好,这几天不行了。”   石舜华没太明白:“上个月月底开的,如今才初八,十来天生意就不行了?”   “是的。”晋江道,“奴才怕那几个小子弄错了,昨儿亲自过去看过,店里的招牌是鸡蛋糕,听说也是四爷的店最先卖的。可能是做法比较简单,好几家糕点铺子也跟着卖鸡蛋糕。   “奴才买了几块,四爷店里的鸡蛋糕的确不如几家老字号糕点铺做的。新鲜劲过去,生意不好实属正常。四福晋找您过来,可能就是说这事。奴才原先也打算向您禀报,只是爷在这里,奴才就打算等到下午您没事的时候再说。”   弘暖不懂:“额娘又不会做糕点,四婶找额娘有什么用?”   “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石舜华把胖墩儿子放下,牵着他去前院,看到四福晋坐立难安的样子,莫名想到多年前的一幕,不禁想笑,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没点稳重劲,“出什么事了?”   四福晋霍然起身:“二嫂,你可来了。咦,弘晅好像长高了?”   “这么大的孩子一天一个样。”石舜华指着椅子,“坐下说,天又没塌。”   四福晋:“天是没塌,可我们府上快乱套了。”   “钮钴禄氏?”石舜华问。   四福晋猛地睁大眼:“二嫂知道?”   “不知道。”石舜华道,“我也没见过她。听太子提过一句,不是个省油的灯。”   四福晋疑惑不解:“殿下怎么知道的?”   石舜华把当初钮钴禄氏险些撞到太子身上的事说一遍,就说:“听说钮钴禄格格开一间铺子,生意还挺好。”   “好什么啊。”四福晋皱眉道,“当初刚开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爷说鸡蛋糕好吃,城中没人卖,去山东赈灾之前,就把这事交给府里的管事了。刚开始几天的确挺好,如今啊,门可罗雀。”   石舜华:“厨子的手艺不行?”   “厨子做菜的手艺是不错。”四福晋道,“可是做糕点的手艺没法跟糕点店的师傅比。”   石舜华:“一点技巧都没有?”   “有的,把鸡蛋打出泡。”四福晋道,“可是厨子在店里做,钮钴禄氏个没脑子的特意把厨房的墙换成玻璃,客人勾头看一眼就能看出玻璃墙里面的门道。这不,没过几天就被人学会了。”   石舜华不懂:“为什么换上玻璃?”   “钮钴禄氏说什么透明化,客人一眼就能看到厨房里多干净。”四福晋揉揉额角,“东西好吃就成,谁管它干不干净。再说了,除了耗子也没别的。   “做糕点用的是白面,生意再好的铺子也不舍得糟蹋白面。真发现有老鼠,店里的伙计夜里不睡觉也得把老鼠抓到,东西自然不可能不干净。”   石舜华也不懂钮钴禄氏怎么想的,“店里只卖鸡蛋糕?”   “还有绿豆糕,豆沙饼什么的。”四福晋道,“可是这些人家糕点店里也有。她的那个豆沙饼,我使人买过,还不如街角的子火烧好吃。”   石舜华:“钮钴禄氏既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就把铺子盘出去。瞧你,这么点事愁成这样。”   “她愿意盘出去,我哪会来打扰您。”四福晋道,“如今又要做卤煮火烧,就是一些猪下水放在大料锅里煮。偏偏四爷由着她折腾。”   石舜华好奇:“老四很喜欢钮钴禄氏?”   “四爷对她和李氏差不多。只是我们府上没有会做生意的,终于来一个,四爷挺高兴。”四福晋看着太子妃,“不怕你知道,四爷早些天还跟我说,钮钴禄氏要是真成,她的糕点铺就是第二个堂堂杂货店。也不看看她几斤几两,也敢跟你比。”   石舜华摆手:“别这样说,杂货店那么红火可不是我的功劳。”   “那哪个是您的功劳啊?”弘晗扒着石舜华的大腿好奇地问。   石舜华:“卖胭脂水粉的满庭芳,铺子刚开的时候也是不死不活,不过你们外祖那时候是杭州将军,想跟石家交好的太太就跟你们外祖母说,胭脂水粉怎么做才好。听了她们的建议,铺子改一下才赚到钱。金银楼也差不多。   “你们外祖升了副都统,你们外祖的阿玛又是和硕额驸,玉茗轩有他们做靠山,掌柜下去收茶几乎没人敢跟他争。铺子里有好茶,玉茗轩自然就不愁生意。也是因为有石家,没人敢去铺子里捣乱,路上也没人敢截货,这几家铺子才算起来。”   “杂货店呢?”四福晋忙问。   石舜华:“京城大商号不屑跟洋人打交道,杂货店帮洋人卖东西,铺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洋玩意,有钱的官商贪鲜经常往杂货店跑,百姓看到有钱人都去,也跟着去杂货店,堂堂杂货店的名声才传出去。要论功劳,得记在洋人身上。   “金玉满堂四家商号,我只管查账,从不过问掌柜进什么货。真叫我自己打理铺子里,不见得能赚钱。”   “可是九弟的牛肉铺子,也是您的主意。”四福晋道。   石舜华笑道:“动动嘴巴谁都会说。九弟要是没那个脑子,我说破天,他也不见能弄把蒙古牛肉铺子给开起来。”顿了顿,低头看向两个闺女和小儿子,“你们一定要记住,术业有专攻,别自己强行上。”   “额娘,我记下了。”弘晅伸出胖胳膊。   石舜华弯腰把他抱腿上:“还要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不要学你们皇玛法,认为自己对,别人的都不对。”   “我才不学玛法呢。”弘晅搂着石舜华的脖子,笑眯眯的说,“我学额娘。”   石舜华好笑:“就会糊弄你额娘。钮钴禄氏要卖猪下水,就让她卖,这次再不成,四弟也无话可说。你犯不着因为一间铺子跟四弟叨叨。”   “不是的。”四福晋道,“自打盘下您的五谷丰登,家里多一笔进项,日子比早先宽裕,我也不会在乎一间两间铺子。可是那个女人跟四爷说,她也会做玻璃,央求四爷招人手。”   石舜华眉头微蹙:“她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知道玻璃是什么吗?”   “她说她知道,您能做出来的,她也能做出来。”四福晋说起这事就头痛。   石舜华:“玻璃不是我做的,是洋人跟工匠提几句,那些工匠琢磨出来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玻璃怎么做。四弟怎么说?”   “四爷这几日天天在书房里,不知道忙什么,不准任何人打扰。”四福晋道,“钮钴禄氏找的我,一天三次,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石舜华:“嫌烦就禁足。或者扇两巴掌,一个格格,连庶福晋都不是,你也太给她脸了。”   “可她是为府里好,只是有点不知天高地,我就罚她,也说不过去。”四福晋不是没想过,可是一看钮钴禄氏那么热心,就觉得不好意思。   石舜华嗤一声,指着四福晋对两个闺女说:“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们明白了,额娘。”弘暖和弘晗异口同声。   四福晋脸色微红:“二嫂,您别借我的事教他们几个,您帮我出个主意啊。”   “我的意见,一顿板子了事。”石舜华道,“一顿还不听劝,那就打两顿,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她自然老实。”   四福晋满眼希冀:“不打行不行?”   “那你就给她算糕点铺子赔了多少银子。”石舜华道,“再给她算建个做玻璃的庄子得多少银子。你们自己的庄子不能动,得种瓜果蔬菜。她想做玻璃,就得另外买庄子。   “最后跟她说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上百个大小工匠,其中有三四十人专门做和玻璃相关的东西,你问她街上已经有这么多的玻璃物件,谁还买她的玻璃物件。”   四福晋问:“她如果要把玻璃方子卖出去呢?”   “我弄死她!”石舜华脱口而出。 第150章 蒙古挺好   四福晋哆嗦一下:“您别生气啊, 二嫂,我这是话赶话说出来的。您刚才说了, 玻璃方子是洋人的主意, 工匠琢磨出来的,她一个小丫头也不见得真能弄出玻璃方子。”   “不管她是真有还是吹牛讨你和四弟欢心,我先把话撂这儿, 我不拦着你们府上琢磨玻璃方子, 也不拦着你们卖玻璃,敢卖方子圈钱,别怪我心狠。”石舜华道。   四福晋点头表示知道:“这一点您放心, 赶明儿四爷腾出空来同意给她招工匠, 也没工夫细问。上次买铺子都是经过我支的银子。我说账上没钱,钮钴禄格格什么也做不了。不对,二嫂,咱们说远了, 我觉得她不靠谱,请您帮我出个主意断了她的念头。”   “你先按我刚在说的做。”石舜华道, “她如果觉得那是一笔小钱,叫她掏银子, 以后日进斗金, 你也别眼热。”   四福晋嗤一声:“当初进府的时候只有两箱嫁妆, 听说还都是些衣裳首饰, 即便留点空地装银票, 也没有多少。   “再说了, 她真有这等本事,她阿玛也不会这么急着把她送进宫。以前我想不通,钮钴禄凌柱好歹是四品典仪官,家里又不是穷的吃不上,如今算是明白了,一准她在家瞎折腾。”   “到家记得跟四弟说我找他有事。”石舜华道,“别说什么事。”   四福晋:“我来的时候碰到四爷,听四爷的意思他下午还得进宫。”   “那你就别说了。”石舜华道,“回去就跟钮钴禄氏算账。她执迷不悟,就叫她把玻璃方子写出来,你拿去给杂货店的崔掌柜过目。”   四福晋一喜:“崔掌柜说不行,她再不知阴阳,我就关她禁闭。”   “去吧,去吧。”石舜华道。   四福晋站起来,眉头一皱。   “又怎么了?”石舜华问。   四福晋:“六妹来了。”   石舜华抱着弘晅起来,看到六公主在院子里站着,顿时觉得头痛:“阿鼓,跟六公主说我不舒服。”   “二嫂哪里不舒服?”四福晋连忙问,“要不要宣太医?”   石舜华抬头看到四福晋眼底的焦急,腾出手揉揉额角:“一想到六妹因何而来,我这脑门就一抽一抽的痛。”   “啊?这样呀。”四福晋缩回伸出的手,试探道,“要不我去问问六妹?”   石舜华:“你回家去吧。她不会跟你说的。”   “那好吧。”四福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能用的上我,您就使人跟我说一声。”   石舜华摆摆手。   四福晋走出去,弘暖就问:“额娘,六姑姑是不是找你说她不嫁去蒙古的事啊?”   “是呀。”石舜华道,“这事是你皇玛法定下来的,找我真不如找太后。来了,你们仨是在这里,还是去东暖阁找你们阿玛?”   弘暖和弘晗还没开口,弘晅道:“我跟额娘。”   “怕你阿玛教你读书是不是?”石舜华肯定道。   小孩眨一下眼:“才不是呢。我最喜欢最喜欢额娘。”   “二嫂。”六公主进来。   石舜华指着四福晋刚刚坐过的椅子:“有事?”   “我听说汗阿玛要把我嫁去漠北?”六公主说着话偷偷瞥石舜华一眼。   石舜华脸上的不耐早已收起,微笑着说:“是的,嫁给漠北的台吉,名字叫策凌。和你年龄相仿,挺好的一个后生。”   “二嫂见过?”六公主很意外。   石舜华并不知道策凌长什么样:“不但我见过,弘晅也见过。弘晅,跟你六姑姑说策凌人怎么样?”   弘晅觉得策凌是个疯子:“我阿玛说策凌好。”   “太子二哥?”六公主不禁睁大眼。   石舜华把胤禛和胤禩灌策凌酒的事讲给六公主听:“人品比你三姐夫和五姐夫好,如今又是台吉,比你四姐夫能干,这样的后生满京师也找不到。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六公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听说漠北很冷,我怕到那边过不习惯。”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咱们才入关多少年,你就不习惯了?这种话切莫让汗阿玛听到,否则会觉得你忘族。”   六公主心中一凛:“谢谢二嫂提醒,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石舜华故意问:“你怕冷就多堆些柴火,一天到晚烧着炕,策凌身为台吉供得起。”   “听说那边都是烧牛粪?”六公主说着,眉头微皱。   石舜华:“汗阿玛每次到了塞外,膳房给汗阿玛做饭也是用牛粪。汗阿玛可从未说过什么。”   “不是用炭?”六公主好奇地问。   石舜华:“一走几个月,一天三顿饭,都用炭的话,拉五车十车也不见得够用。一般是就地取材,拉的炭都是以备不时之需。六妹,你要嫁的人是策凌,不问我策凌咋样,怎么净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只是好奇。”六公主很不好生意,“我没去过漠北,有点怕。”   石舜华挑眉:“有什么好怕?除了四妹,其他人离你都不远,有什么事使个奴才过去,半天就到了。”   “这么近?!”六公主惊呼。   石舜华:“漠北离京城还没有京城到江南远呢。你就当自己嫁到塞外江南好了。”   “嗯,我知道了。”   “还有事吗?”石舜华问,“没了我该教弘晅读书习字了。”   六公主连忙起身:“没了,谢谢二嫂跟我说这么多。”福了福身,带着宫女嬷嬷离开。   弘暖很是不解:“六姑姑怎么没哭?”   “六姑姑也没说不嫁给策凌。”弘晗也不明白,“咋回事啊?”   石舜华嗤一声:“还能怎么回事,听我说策凌比你几个姑父都好,心里美了,才没提这事。”   “可是六姑姑跟皇太太说,此去再无还家日啊。”弘暖道。   石舜华:“当然不是。你六姑姑是公主,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塞外,都没人敢委屈她。那边除了不方便置办金银首饰,胭脂水粉,跟这边没什么差别。”   “冷呢?”弘晗问。   石舜华:“夏天比这边凉快。天天都能吃得上牛羊肉,喝牛奶和羊奶。那边的鱼也比这边的好吃。”   “额娘吃过?”弘暖好奇地问。   石舜华:“在你三姑姑和五姑姑府上吃过。”   “蒙古也挺好的。”弘晗跟着说。   石舜华笑道:“哪里都有好的和不好的,不能只盯着不好的。再说了,蒙古若是真不好,你四叔也不会把黄河岸边的人迁到那边去。”看到三个孩子睁大眼等着她继续说,“那边的人啊,每到二三月份就没吃的了,挖野菜,切树皮,只要能下肚的,都弄回家煮了吃。”   “好可怜啊。”弘暖抿抿嘴,“额娘,他们到蒙古就会好吗?”   石舜华道:“当然。蒙古水草肥美,牛羊遍地,想放牧就放牧,想种粮食就开荒,不出两年日子就会变好。”   “真好。”弘暖赞叹,“四叔也很好,就是那个钮钴禄格格不好。”   钮钴禄氏?石舜华眨了一下眼,“你们仨回后院,额娘还有点事处理。”等三个孩子出去,就说:“阿鼓,去请郭布罗贵人,说我找她有急事。”   “郭布罗贵人?”阿鼓问,“奴婢去哪儿找她?”   石舜华猛地想到,“我忘了你不知道,她住在钟粹宫旁边的景阳宫偏殿,是我表妹。”   “您表妹?”阿鼓楞了一下,“没听太太说过啊。”   石舜华:“我额娘不喜欢她额娘。她自打生个公主,就缩在景阳宫里没怎么出来过,我都差点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   “就是那个跟咱们大格格和二格格差不多大的十二公主的生母?”阿鼓问。   石舜华颔首:“是她,去吧。”   郭布罗秀逸当初下定决心找康熙,正是因为听了石舜华的嫁给皇阿哥,不如入康熙的后宫。孩子出生后,郭布罗秀逸一见是个格格,很是失望。   康熙的闺女少,见郭布罗秀逸生个格格却很高兴。郭布罗秀逸见康熙是真高兴,虽然不懂他乐个什么劲,也算把悬着的心放肚子里。   宫里没有皇后,不用去给皇后请安,太后那里想去就去,不去的话太后也不会说什么,又因为她表姐是太子妃,满宫奴才没一个敢克扣她的东西。郭布罗秀逸终于相信,当皇妃比当皇子的庶福晋好。   石舜华怕郭布罗秀逸瞎折腾,把小命给折腾没了,曾使人告诉她关起门过日子,少惹事。而郭布罗秀逸上辈子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了,重活一世惜命着呢。   乍一听石舜华找她,郭布罗秀逸先想到的是她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回想一圈发现没有,才问:“太子妃找我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阿鼓说,“不过,主子说挺急的。”   郭布罗秀逸稍稍收拾一下:“咱们快走。”   片刻,到惇本殿。石舜华挥退所有人,命阿鼓在院子里看着别有人靠近,就小声问:“秀逸,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   “啊?!”郭布罗秀逸瞪大眼,“你,你你怎么知道!?” 第151章 不自量力   石舜华神色坦然, 仿佛在说晌午吃什么:“我知道有个人和你一样记得上辈子的事。”   “谁?!”郭布罗秀逸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石舜华睨了她一眼:“蠢!”   郭布罗秀逸呼吸一窒:“表姐……表姐, 你,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世间之大, 无奇不有。有什么可惊讶的。”石舜华说。   郭布罗秀逸盯着她:“表 …表姐, 你不会和我一样吧?”   “我上辈子也是在大婚第二日把孙嬷嬷打个半死?”石舜华试问。   郭布罗秀逸犹豫道, “应该不敢。”   “也敢把德妃的亲弟弟扔进顺天府大牢?”石舜华继续问。   郭布罗秀逸连连摇头:“那个太子妃听说很是贤惠——”   “我不贤惠?”石舜华打断她的话。   郭布罗秀逸摇头又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她贤惠过头, 连太子都不敢劝诫。”   “继续。”石舜华以前对郭布罗秀逸的前世不怎么感兴趣, 但一直记着这件事, 端是怕她仗着自己知道一星半点儿乱蹦跶。然而, 郭布罗秀逸这些年太安分, 日久天长, 导致石舜华就把这事给忘了。   堪堪十三岁的钮钴禄氏要做玻璃,行事作风也实在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石舜华才想到她有可能和郭布罗秀逸一样。   郭布罗秀逸问:“太子还是太子妃?”   “先说你。”石舜华道。   郭布罗秀逸:“我, 我上辈子十九岁那年额娘给我定一门亲事。我,我说了你别再骂我蠢啊。”   “活了一辈子还没活明白,我才懒得说你。”石舜华道, “快点, 天快晌午了。”   郭布罗秀逸:“我嫌那家人小门小户, 就想攀高枝,然后进了一个老郡王府, 是在盛京那边。后来有一年我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了, 太子就被废了。”   石舜华心头一悸:“因为什么?”   “我能见到的人除了老郡王的儿子贝勒爷, 就是一些丫鬟婆子,那边离京城远,消息不通,除了贝勒爷和他身边的人,没人能知道因为什么。”郭布罗秀逸见石舜华脸色不好,心里犯嘀咕,她还真不知道,“没过几年又听说复立太子。可是又再次被废。隐约听别人说,太子被直郡王逼疯了。”   “老大?”石舜华冷笑,“这事他干得出来。后来立四弟为太子?”   郭布罗秀逸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你在我家住几日,天天找阿笙打听四弟的事,入宫后还偏偏要去永和宫,稍稍动动脑子都能猜到。”石舜华瞥她一眼,“后来呢?”   郭布罗秀逸:“其实也没立四贝勒。太子被废,您别瞪我,我是说那个太子被废,朝廷举荐八贝勒,皇上没同意,好像还骂八贝勒一顿,大意是他异想天开,就算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也不会立他为太子。   “直郡王又因为把太子逼疯了,被皇上厌弃,三贝勒被打发去编书,成年的皇子当中就数四贝勒身份最为尊贵。也只有他最安分,勤勤恳恳做事,后来皇上驾崩,正是四贝勒当了皇帝。”   “汗阿玛活多大?”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康熙六十一年走的。”   “六十一年?”石舜华张了张嘴:“难不成太子还得再等十八年?”   郭布罗秀逸点了点头:“不出意外是得这么久。我还听人家说,要不是出了太子被废,皇子们想夺嫡,伤了皇上的心,皇上还能再活几年。”   “再活几年?我和太子也该入土了。”石舜华叹了一口气,“你呢?”   郭布罗秀逸“嗯”一声,“我第三年就,就跟着皇上去了。”   “然后一睁眼发现自己带着记忆投胎了?”石舜华说。   郭布罗秀逸:“不是的。我十岁那年生一场大病,病好了就发现脑袋里多了这么一段。表姐,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总该告诉我,你前世是谁吧?”   “武则天!”石舜华道。   郭布罗秀逸打个哆嗦:“武皇?!”   “不信?”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摇头:“没有。难怪你这么厉害,七八岁就开个满庭芳,初入宫就敢收拾后宫那些女人,还把太子吃得死死的。表姐,您是不是还想当皇帝?”   “你以为我愿意?”石舜华见她就这么信了,很是无语,“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有弘晋懂事,我也用不着自己上。再说了,汗阿玛这么长寿,等他驾崩,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哪还有那个精力。”   郭布罗秀逸赞同:“皇上的确挺长寿的。表姐,我以前觉得你不喜欢我,没想到您真为我着想,谢谢你啊。”   “我是不喜欢你。”石舜华道,“你阿玛是旗人,家里也不是太穷,虽然没个一官半职,也能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呢,非要参选,还选择跑到永和宫伺候人,要是有别的选择,我真不想认识你。”   郭布罗秀逸脸色一白,继而一红,喃喃道:“不是人人都能像您一样,前世在太宗和高宗身边,这辈子又成了石家女。两辈子都是高门贵女,两辈子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个别的选择,当然想试一下了。”   “四弟府上的钮钴禄格格你知道多少?”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惊讶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她?她的事我不知道,只是以前听我娘家嫂子说过,她生个好儿子。”   “什么意思?”石舜华问。   郭布罗秀逸:“四贝勒的嫡子夭折后,四福晋就没能再生。四贝勒府上钮钴禄格格是唯二的满人,她后来生的儿子还被接到皇上身边待些日子,母凭子贵吧。”   “你的意思四弟立钮钴禄氏的儿子为太子?”石舜华问,“弘晖何时死的?”   郭布罗秀逸:“我不太清楚,反正很小的时候。不过,我死的时候四福晋还在。四贝勒也不止一个儿子。更何况四贝勒最喜欢的人是年侧福晋。   “年遐龄的女儿,她的哥哥年羹尧可厉害了,四贝勒有可能会立年侧福晋的儿子。对了,四贝勒当了皇帝,年侧福晋是贵妃,生了两个儿子的李氏只是妃。”   “你说的倒也有可能。”石舜华想了想,“不过,你这辈子是看不到太子被废了。”   郭布罗秀逸笑道:“当然,有您帮衬太子,以前的事都不会再出现。表姐,那个钮钴禄氏做什么了?”   “想跟我抢生意。”石舜华道,“正央求四弟招工匠做玻璃。”   郭布罗秀逸不懂:“为什么?”   石舜华并不知道钮钴禄氏是不是跟郭布罗秀逸一样,但十三岁的小姑娘敢跟她叫板,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是有别的依仗。这个依仗来自家族,钮钴禄凌柱也不会只是个四品典仪官,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大概觉得我跟她一样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我扭转以前的事,她也能再拨回来吧。”   “不自量力。”郭布罗秀逸嗤一声,“表姐,钮钴禄格格会不会跟四贝勒说你的事?”   石舜华:“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就是我,无论找哪个高僧或者喇嘛看,也不会看到我身上多个魂。”   “您是投胎过来的,的确看不出。”郭布罗秀逸道,“那钮钴禄格格那边,您打算怎么做?”   石舜华:“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吗?”   “我以为只有我自己。”郭布罗秀逸微微蹙眉,“前世十一皇子没了,这辈子十一皇子好好的,我以为宜妃跟我一样。可是我使人打听宜妃的事,她又不像。”   “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石舜华道,“梦里也不能说。”   郭布罗秀逸笑道:“我晚上睡觉从不做梦。”   “果然傻人有傻福。”石舜华见她还引以为傲,很是好笑,“钮钴禄氏的事你不用管,我收拾她。”   郭布罗秀逸起初见到石舜华,觉得她不一般,好像还看不起她,不过她也没生气,那时心里想的是,如今尊贵又怎样,日后照样成为阶下囚。   入宫后见识到石舜华的手段,郭布罗秀逸隐隐意识到这个表姐和上辈子的太子妃不是一个人,认为石舜华跟她一样。可是又觉得不像,就算重活一世,也不能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如今得知她上辈子是武则天。郭布罗秀逸如醍醐灌顶,解开迷障,以前不想承认石舜华比她厉害,如今由衷佩服:“表姐——”   “喊我什么?”石舜华盯着她。   郭布罗秀逸心中一突:“太,太子妃,我一着急给忘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石舜华见她欲言又止,“你有?”   郭布罗秀逸:“听我宫里的嬷嬷说,皇上打算把六公主嫁去漠北。您能不能跟太子说一声,别把我闺女嫁过去?”   “你觉得汗阿玛会听太子的?”石舜华道,“有工夫担心日后嫁到塞外受委屈,不如多花点精力把她教成四公主那样。”   郭布罗秀逸每日吃饱等饿,闲得无聊就跟奴才们侃大山,听挑水的奴才说过几句四公主的事:“我不会啊。”   “内务府给公主配的教养嬷嬷。”石舜华道,“不是要你自己教。你盯着她们别欺负你闺女就成了。”   郭布罗秀逸点了点头:“还有呢?”   “跟公主说,无论她的生母是谁,她都是皇帝的闺女,金枝玉叶,大清的公主。”石舜华道,“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别唯唯诺诺的跟个小妾的闺女似的。”   郭布罗秀逸动了动嘴,想说她就是小妾生的,话到嘴边意识到可能会被骂:“没了?”   “没了。”石舜华道,“教养嬷嬷不尽心,你就去找佟贵妃换人。但是别一见着佟贵妃就说你是我表妹。后宫没人不知道你是谁。”   郭布罗秀逸“哦”一声:“谢谢你。没事我回去啦?”   “回吧。”石舜华道,“别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郭布罗秀逸想了想:“就说十二的事?”   “还算有点脑子。”石舜华望着郭布罗秀逸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到钮钴禄氏。眼瞅着她儿子要当太孙,她从太子妃直升为太后这事板上钉钉,突然出个搅屎棍……这日子,怎么就没一天顺心如意呢。   太子站在窗户边,见石舜华眉头紧锁:“你那个没脑子的表妹又气你了?”   “爷?”石舜华惊醒,“她不敢,她还指望我护着她母女呢。”把四福晋求她的事说给太子听,可她还没说完,就见太子一脸不快,“怎么了?”   太子撑着窗户翻进来。   石舜华连忙扶着他:“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有没有摔着?”   “孤的身手翻墙都没事。”太子道,“你不觉得奇怪?钮钴禄氏才多大,十三岁,不但敢怂恿老四给她开店,卖蛋糕,卖穷人才吃的猪下水,还敢要做玻璃。这事你之前都没敢想过。”   石舜华:“她可能有什么奇遇。比如救个洋人,洋人为了谢他,把玻璃方子给她。”   “不可能。”太子道,“她真有这样的奇遇,做玻璃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老四。午时了,别琢磨了,下午老四过来,孤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申时两刻,四贝勒胤禛来到东宫,接过太子递给他的东西,翻开一看添了好些字,说明太子认真看过,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太子二哥,我回去重新抄录一遍。”   “别急着走,咱哥俩聊聊。”太子道,“你福晋上午来找你二嫂,知道什么事吗?”   胤禛老实说:“我没问。”   “她跟你二嫂说,你府上的钮钴禄格格要你福晋买庄子,招人手做玻璃,跟你二嫂打擂台。”太子道,“这事是你许可的?”   胤禛楞了一下:“她还没死心?!”   “你不知道?”太子眉头微皱,盯着胤禛问。   胤禛:“她要弄个卖吃食的铺子,我觉得她不行,她跟说一定行,我就使人买一间铺子。结果真不行,要改卖猪下水,还说什么薄利多销。一间铺子而已,她有心就让她试一下。   “前几日叫府里的厨子做猪下水,府里的厨子不会,她教厨子做,猪肺做的难吃的没法入口,猪大肠臭的没发闻。猪下水做不成,跟我说做玻璃,我当时跟她说先把这家铺子救活,再来跟我谈玻璃的事。我还以为她知难而退了。”   “显然你的这个格格没死心。”太子道,“孤在赤峰时就说过,钮钴禄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还不信孤。如今怎么着,你福晋被她烦的都求到你二嫂跟前了。”   胤禛颇为不好意思:“我,我回去就让她死了这条心。”   “先把手上的事处理好。”太子指着胤禛手里的那叠纸,“这个当紧。年前妥当了,年后到蒙古那边刚好开始春播。”   百姓事无小事,自家的事也不能忽视,更何况已经闹到宫里。   胤禛从宫里回来,把东西放到书房里,就西跨院找钮钴禄氏。然而,还没走进就听到咣铛一声,吓得胤禛跑过去,推开门一看,桌子上盆盆罐罐好些东西:“你在干什么?!” 第152章 不是东西   钮钴禄氏手上的活儿停下来, 抬眼望到天还大亮,又惊又喜:“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问你,你在干什么?”胤禛一字一顿。   钮钴禄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朝胤禛走去。   胤禛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她, 指着那五颜六色的爪子, 嫌弃道:“离我远点。”   “啊?妾这就去洗洗。”钮钴禄氏低头一看连忙跑去洗手,不忘跟胤禛解释,“在做肥皂。”   胤禛没听清楚, 微微皱眉:“什么皂?”   “洋胰子啊。”钮钴禄氏道, “快做好了。”   胤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又不做玻璃了?”   “福晋说做玻璃得另外买庄子,还得请几十个工匠。”钮钴禄氏道,“至少得先投进去三五千两银子, 府里没这么多钱。爷, 咱们很穷吗?”   五谷丰登从当初的三间铺面扩至六间,虽然是和七贝勒和八贝勒合伙, 胤禛一个月也能分到四五百两银子,足够一家老小吃喝。   内务府给的庄子能见些东西, 城外还有三个铺子租出去,算上俸禄,胤禛不穷:“你当三千两银子是多少?三百文么。一亩地见的粮食也不能卖一两银子, 一口气就要三五千两, 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这么花。”   “粮食这么便宜?!”钮钴禄氏很吃惊。   胤禛:“以前不便宜。这些年朝廷减免田赋, 鼓励开垦, 荒地越来越少, 见的粮食越来越多才会变这么便宜。嗳,我说,你连这都不知道?”   “妾,贱妾每天忙着,忙着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呢。”钮钴禄氏险些说漏嘴,不禁哆嗦一下,“爷,你看贱妾做的洋胰子能赚钱吗?”   胤禛瞥她一眼,见她满眼希冀,真不想说:“堂堂杂货店里一块洋胰子三五文钱,最好的也不过十多文,你这个打算卖多少?”   “怎么卖这么便宜?”钮钴禄氏惊呼,“就是太子妃的杂货店?”   胤禛颔首。   钮钴禄氏眼神一闪,意有所指道:“太子妃真厉害,会做自鸣钟,会做玻璃,还会做洋胰子。”   “那些东西不是二嫂做的。”四福晋听说胤禛回府就往钮钴禄这边来,恐怕他被钮钴禄氏缠烦了松口同意,连忙过来看看,“二嫂的庄子上养几十个洋人,那些东西洋人知道点皮毛,然后告诉工匠,工匠琢磨出来的。二嫂至今不知道玻璃是用什么做的,比不了你。”   钮钴禄氏脸颊微红:“福晋,贱妾也,也不太行。”   “你居然还知道不好意思?”四福晋不等她开口,就说,“既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别瞎折腾,把东西都收起来。李侧福晋跟我说了,你半天没消停,吵得她脑壳痛。”   钮钴禄氏下意识往正堂那边看一眼:“人家也是为了爷。”   “谢谢你这么为爷着想。”四福晋没好气道,“你有精力弄这些盆盆罐罐,不如想想你的那间铺子。我听说已经往里贴钱。我给你五天,不能转亏为盈,我就把铺子租出去。”   钮钴禄氏脱口道:“不行!”   “不租出去也行,那就卖掉。”四福晋道,“我没跟你说笑。除非你把自己的月钱拿出来,补上每天亏的钱。”   钮钴禄氏脸色微变:“多给几天行不行?”   四福晋看胤禛一眼:“十天!”   “十天就十天。”钮钴禄氏豪情万丈,“爷,十天后赚钱了,那个铺子由妾做主?”   胤禛扯了扯嘴角:“你还是先赚到钱再说吧。福晋,我还有点事,晚饭送书房里。”   “爷忙去吧。”四福晋怕钮钴禄氏不听,板着脸,指着一片狼藉的桌面,“收拾干净。”   钮钴禄氏应一声,就命她的两个丫鬟打扫干净。随即就开始琢磨卤煮火烧不能卖,还能卖什么。   石舜华本以为胤禛不准钮钴禄氏做玻璃,钮钴禄氏会跟胤禛说她有问题。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四福晋和四贝勒都没来找她。   一日晚膳过后,石舜华忍不住问太子:“四弟这几天忙什么呢?”   “你找四弟有事?”太子问。   石舜华:“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他府上的格格有没有瞎折腾。”   “明儿早朝孤问问他。”太子道,“四弟向汗阿玛禀报,把汉中的百姓迁到蒙古,四妹那边肯定会同意,策凌指望娶六妹,不敢不同意。他和十三弟这几日就忙这事呢。”   石舜华关心道:“百姓已经同意迁过去?”   “有吃有喝的肯定不愿意。”太子道,“穷得没别的出路,这就是一条活路,不同意也不行,这事十拿九稳。对了,孤听说你给弘暖和弘晗挑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嬷嬷?”   石舜华点头:“爷听谁说的?”   “汗阿玛。”太子道,“是不是很意外?景仁宫那位跟汗阿玛说的。昨儿下午孤在乾清宫帮汗阿玛整理奏章,汗阿玛还夸你想得远呢。”   石舜华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这样做。可她们以后嫁那么远,我一年也见不着她们一次——”   “别说这种丧气话。”太子道,“她俩的婚事孤可能做不了主,但孤只要去塞外,一定带上你。”   石舜华笑道:“谢谢爷。”   “孤只有俩闺女,你心疼,孤也心疼。”太子道,“拳脚功夫要学,琴棋书画也不能拉下。”   石舜华:“我盯着你。”说着,走到太子身后,“刚才用饭的时候见你总是忍不住捏胳膊,不舒服?”   “有点酸痛。”太子道,“还有脖子,酸胀酸胀的,改天得请太医给孤看看。”   石舜华不由自主地想到郭布罗秀逸说过的话——康熙活到快七十岁:“明儿就宣太医。”   “你的性子怎么跟四弟似的,说风就是雨。”太子倒抽一口气,“别太用力,痛痛痛,石舜华,松手!”   石舜华非但没松手,还把他的马褂扒掉,袍子解开:“忍过去就舒服了。”   “你到底会不会?”太子呲一声,“循序渐进,慢慢来,别一下子用那么大力气——孤痛……”   弘晅勾头往里面看了看,转身问守在门口的小顺子:“额娘是在打阿玛吗?”   “不是。”小顺子道,“爷天天坐着,疏于活动,肩膀酸痛,太子妃正在帮殿下按肩。”看了看小孩,故意说,“五阿哥,您如果吃饱了也坐着不动,以后啊,肩膀也会酸痛。”   小孩又往里看一眼,试探道:“额娘也会帮我按?”   “肯定的。”小顺子道,“太子妃最疼你,你不舒服,太子妃必须得给你按按,还得使劲按。”   小孩打了个寒颤,转身就叫他的嬷嬷陪他出去走走。   康熙远远看到个小孩一蹦三跳,不禁眯着眼:“梁九功,打南边来的小子是弘晅?”   “是五阿哥。”梁九功问,“要不要奴才去喊五阿哥?”   康熙:“不用,朕往那边走走。”到跟前看到小孩跳三步走两步,还甩甩胳膊踢踢腿,心下好奇:“弘晅,你在干什么呢?”   “皇玛法?”小孩停下来,“我在遛弯啊。”   康熙:“就你自己,你额娘和姐姐没陪你?”   “姐姐跟嬷嬷学拳脚功夫,很累很累,吃了饭就去睡觉啦。”小孩道,“我额娘在给我阿玛按背。我跟你说啊,皇玛法,过来。”冲康熙招招手,康熙蹲下,小孩趴在他耳边,“阿玛快被额娘给按哭了。”   康熙下意识看向弘晅的嬷嬷:“怎么回事?”   弘晅自认为声音很小,其实嬷嬷听得一清二楚:“殿下的肩和脖子酸胀,太子妃稍稍一碰殿下就觉得痛。其实没用多大力气,殿下也没哭。”   “快哭了啊。”弘晅歪头看向嬷嬷,随即又对康熙说,“我不能像阿玛那个样,皇玛法,你也不能跟我阿玛学,可痛了。”   康熙见他很是认真,笑道:“嗯,朕听弘晅的,朕多动动。走,咱俩一块。”   小孩见状,很是高兴,拉住康熙的手:“皇玛法,你跟我学,动动手,动动脚,痛痛就没啦。”   弘晅一丁点大,又长得虎头虎脑,无论怎么动都看着特好玩。   康熙跟着他学,显得不伦不类。可他停下来,弘晅就拉着他的胳膊提醒他要动起来。康熙不得不跟着他走出汗。   翌日,除了东宫的人,都以为康熙疯了。傍晚,太后估摸着康熙不忙了,使嬷嬷去请他。   太后很少找康熙,康熙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听完太后的问话,康熙忍俊不禁,随后把弘晅说的话跟太后说一遍。   “这个小机灵鬼,他才多大点啊。”太后摇头失笑,“皇上没跟他说,他过两年也得跟着师傅学拳脚功夫?”   康熙笑着说:“那孩子太懒,难得自己愿意,朕才不告诉他。”然而,他不说,弘晅却把这事告诉了石舜华。   弘晅精神好,饭后不困就缠着弘暖和弘晗陪他玩。如今弘暖和弘晗没精力陪他玩,他就缠上石舜华。于是,石舜华就跟弘晅说:“你皇玛法每天饭后都会遛弯,你俩一块。”   小孩昨晚的确碰到康熙,跟石舜华说一声,就带着嬷嬷去乾清宫找康熙。   康熙乐意陪小孙子玩,可不想成为满宫的笑话,于是爷孙俩就在乾清宫里打转,但康熙也没闲着:“弘晅,你额娘是不是特别有钱?”   “很有钱。”小孩想也没想。   康熙其实并不喜欢皇家人经商,觉得他们与民争利。可是他得知金玉满堂四家商号是石舜华的,是在石舜华往外撒钱之后。后来又得知八贝勒胤禩出府,东宫给他三千两银子的东西,康熙就不好意思不准儿媳妇经商。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出宫,东宫也没拉下,康熙好几次想跟太子说,别给弟弟妹妹们置办那多东西,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口。   康熙便问:“你有没有见过?”   弘晅年龄小,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也没想:“见过啊。”   “是银子还是银票?”康熙问。   小孩:“都不是,是金子。”   跟在后面的嬷嬷脚步一顿,张了张嘴,却看到梁九功瞪她,顿时不敢坑声。   康熙转身面对着弘晅,倒着走:“是一箱还是两箱?”   “我想想啊。”小孩掰着手指数一下,“五箱。”伸出一把手。   康熙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朕猜都是这么大一点的箱子。”   “才不是呢。”弘晅张开手,“是这么大,有我高,还有我的两个胳膊这么长。”   康熙挑了挑眉:“你额娘真有钱。”   “没有皇玛法有钱。”小孩脱口而出。   康熙呛了一下:“朕?谁跟你说的?”   “我额娘啊。”小孩道,“额娘说天下都是皇玛法的,皇玛法是最最有钱。不对,不对。”   康熙好奇:“怎么不对了?”   “阿玛说,皇玛法没钱。”小孩抓抓脑袋上的冲天辫,不好意思道,“我给忘啦。”   康熙慢下来:“你阿玛还说什么?”   “阿玛说,皇玛法没有盐商有钱。”小孩仰头问,“皇玛法,盐商是啥东西?比我额娘还厉害吗?”   康熙噎了一下:“盐商他不是个东西。这个呢,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咦,你也会这样说。”小孩很嫌弃,“我问额娘事,额娘不想告诉我,就说,你长大就知道啦。哼,我不陪你遛弯,嬷嬷,咱们走。”说着话,转身就走。   康熙楞了一下,看到小孩来真的,无语又想笑:“过来,朕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啦。”小孩拔腿就跑。 第153章 三万物资   康熙“扑哧”笑出声, 笑着笑着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皇上。”梁九功关心道。   康熙:“你说太子为何当着弘晅的面说朕没盐商有钱, 是不是就想让朕知道?”   “奴才觉得是五阿哥年龄小不懂事, 太子和太子妃闲聊的时候就没避着他。五阿哥虽小, 可记性好, 就给记下了。”梁九功小心措辞, “太子爷也不知道您会问五阿哥这事啊。”   康熙“嗯”一声:“这倒也是。朕问弘晅是临时起意。嗳, 不对, 太子怎么知道盐商有钱?”   “你忘了当初洋人托杂货店卖那害人的东西的事?”梁九功道, “当初只有杂货店卖那个东西, 如今虽然没有了, 杂货店里有玻璃啊。   “盐商不想去金玉满堂买镜子, 他们家的女人也会去。什么梳妆镜, 穿衣镜,放在荷包里的小镜子,一人三块, 一家有五六个女人,花在镜子上的钱可能比当初盐商买那些东西的钱还多。”   康熙想一想:“还有一点你没说,盐商把家中的窗户全换成玻璃, 也得一大笔银子。”   “可不是么。”梁九功道, “您当初照名册处置了大盐商, 没有动只买几盒那个东西的小盐商。这么多年过去,小盐商也该成大盐商了。   “盐商当初有钱买害人的东西, 他们的家眷也不会没银子, 经常去金玉满堂四家铺子, 伙计肯定会问别人,这是哪家夫人怎么这么阔气。这就知道了。”   康熙笑看着他:“你这奴才懂得不少。”   “奴才长于乡野,对民间的人和事比较了解罢了。”梁九功说完不再多言。   康熙望着东面,幽幽道:“太子都忍不住和太子妃聊起这事,想必是对盐商极为不满啊。”   梁九功看了看康熙的表情,犹豫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而康熙也没再问,转身回了东暖阁。   弘晅回到东宫,看到有个陌生人在惇本殿东暖阁门边站着,跑过去盯着对方看一会儿,发现不认识:“额娘,他是谁?”   “五阿哥,下官是太医。”立在门边的太医回答。   弘晅“噢”一声:“额娘病了?”   “不是我。”石舜华道,“太医来给你阿玛针灸。你不是去乾清宫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孩皱了皱鼻子:“皇玛法是个大骗子,我以后都不跟他玩了。额娘,我去看看阿玛啊。”不待石舜华开口,钻进里间。   石舜华对着太医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五阿哥还小。”太医看了看案几上的自鸣钟,“差不多了。”   “额娘!”小孩搜一下跑出来,抓住石舜华的胳膊,“阿玛身上好多针,额娘,我喊阿玛,阿玛不应,你快去看看阿玛。”   石舜华弯腰抱起他:“你真是越来越重了。你阿玛睡着了。”   “睡着啦?”小孩瞪大眼,“阿玛不嫌痛?”   石舜华:“太医医术好,扎的不痛。要不让太医给你扎几针?”   小孩连连摇头:“不痛也不扎。”到里间就看到太医把太子背上的针全部拿掉,而太子没有醒来的迹象,“真不痛?”很是怀疑。   石舜华:“额娘从不骗你。”   “额娘,你说的话就在骗我啊。”小孩瞥她一眼,“我不让你抱。”   太医的手一抖,险些没拿稳针:“五阿哥真是个开心果。”   “人小鬼大。”石舜华放下他,“喊嬷嬷伺候你洗澡,早点睡,明儿早点起来。”   小孩淡淡地看她一眼,搬来小杌子,自个脱掉鞋,吭哧吭哧爬到太子床上:“我要陪阿玛,我不喜欢你。”   “那也得洗澡洗脸。”小儿子的不喜欢睡一觉就会忘记,石舜华也懒得哄他,“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嬷嬷适时走过来:“五阿哥,奴婢抱你过去,然后再送你回来?”   弘晅下意识看石舜华。   石舜华盯着他。小孩撇撇嘴,冲嬷嬷伸出手。   洗漱过后,嬷嬷把小孩抱到床上,把他睡前玩的小玩意全拿出来,小孩瞬间忘了先前的承诺。   石舜华在前院等了有半个时辰,见小儿子没来,太子没有醒来的迹象,给太子盖好被子就转身回后院,“唐氏,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么呢?”   “听说太医来了,爷没事吧?”太子几次生病,把石舜华吓得不轻,也把他的四个侧福晋吓得够呛。   唐氏在院子里打圈转悠,其他三人也在门口等着消息。   石舜华听到四人心里都担心太子活不长,很是无语:“太累了,歇两天就好了,你们别去打搅爷。”   太子是东宫女人的依靠,太子有个好歹,生再多孩子出来也是跟着遭罪。以致于唐氏很想找太子睡一觉,此时也不敢乱来,忍不住又往前面看一眼,才回屋歇着。   至于有没有睡着,石舜华不关心,也没工夫关心。她正吩咐阿阮把她的燕窝全找出来,打明儿起,每天给太子炖两碗燕窝,早晚各一份。   时隔多年,太子又天天喝燕子的口水,纵然他如今不讨厌燕窝,连着喝两个月也很烦。偏偏他喝进肚子里的燕窝都是石舜华珍藏的,太子不好辜负她一番好意,只能捏着鼻子喝进去。   十一月初,陕北的贫穷户挑出来,户部向康熙奏明,康熙命四贝勒胤禛和十三皇子胤祥总理百姓迁徙一事。   前往陕北的路上,遇到一场大雪,胤祥望着满天茫茫一片,很是担心:“四哥,这么冷的天,百姓愿意迁去蒙古吗?”   “朝廷虽然会发放一些救济粮,可那些粮食只能保证他们不饿死。”胤禛道,“他们不愿意去,在家里窝着也会被冻死。   “早点到草原,领到朝廷准备的粮食,住进四额驸使人建的土坯房里,天晴了就去开荒,下雨下雪就窝在房里猫冬,熬几个月苦日子就彻底到头了,他们愿意去的。”   胤祥:“咱们上次去的时候,当地百姓说冬日里取暖全靠抖,陕北离归化城那么远,会冻死吧?”   “不下暴雪就不会。穿上麦秸编的衣裳鞋,一天有两顿热汤,他们能熬过去。”胤禛说着,顿了顿,“这次迁移有两三万人,前前后后得用掉两三百万两银子,年后还有一批前往漠北,还得再用掉一大笔,朝廷也不容易。”   “户部去年拢账不是说有四五千万两?”胤祥问。   胤禛:“军饷不能动,用来赈灾的银子也不能动,你们出宫的安家银子不能动,天下官吏俸禄也不能动,除去这些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胤祥哑口无言。   十一月中旬,两兄弟抵达陕北,当地的将军已把要迁徙的贫苦百姓聚到军营附近,就等着两位皇子过来把人接过去。   百姓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饱穿暖。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朝廷不管不问,百姓也认为自己命苦投生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几乎没想过反抗。   如今朝廷大发善心,百姓心里只有感激。胤禛来的时候担心这么多百姓聚在一块会借机生事,亲眼看到一个个露出感激的目光,胤禛心口发闷,在聚集地稍稍待一会儿就出去了。   到达驿站,胤禛远远看到个十分眼熟的人:“小崔掌柜?”   “四哥认识?”胤祥问。   胤禛:“崔掌柜的侄子,二嫂的宫女阿箫的男人。”走到跟前就问,“你来这边做什么?收货。”   “不是,是送货。”小崔掌柜递给胤禛一张纸,“东西太多,守门的士兵不准进城,如今东西都堆在城外。”   胤禛接过来:“棉衣棉裤?三万件?给我的。”   小崔掌柜:“九月下旬太子妃命奴才们尽快置办出三万套棉衣,然后送到陕北亲自交到您手上。至于用处,太子妃没跟奴才说,奴才觉得可能是给要迁去蒙古的百姓准备的。”   “二嫂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过来?”胤祥很好奇。   小崔掌柜:“太子妃不知道。奴才十月底就到这边,一直等您。”   “大概是太子二哥跟二嫂说的。”胤祥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如果我和四哥再晚些日子过来,你岂不是得一直等下去?”   小崔掌柜:“那些棉衣是运通八方的伙计送来的,百姓都知道运通八方的主子是十一爷和十二爷,地痞无赖不敢捣乱,当地官员不敢找麻烦,也会帮衬一二。就算不留人看着,棉衣也不会少。等你出京,奴才再过来也不会耽误。”   “怪不得。”胤祥道,“走,我跟你去看看。有了这些棉衣,明儿就能上路。”   胤禛和胤祥到城外一户农院里,掰开一点线头,发现里面全是白花花的棉絮:“这么多棉衣不好弄吧?”   “还行。”小崔掌柜道,“奴才请山东、安徽、河南三地的掌柜帮忙找人做的。四爷,东西您收到了,奴才就回去了。”   胤禛:“这么急?”   小崔掌柜不好意思道:“奴才的妻子快生了。”   “阿箫快生了?”胤祥道,“那你快回家吧。”   小崔掌柜前脚走,胤禛就向康熙禀报此事。   康熙收到胤禛的来信,京城迎来入冬后第一场大雪。看到儿子信上写到太子妃准备的棉衣很厚,穿在身上走一里路就出一身汗,望着窗外的雪花,康熙把信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捧在手里,想看不敢看,颤巍巍问:“皇上,您这是,这是几个意思?”   “太子妃太精明了。”康熙道,“弘晅小人儿藏不住话,肯定跟他额娘说朕问太子妃有没有银子。太子妃不声不响就弄出三万件棉衣,把朕堵得哑口无言,还得谢她。”   梁九功苦笑:“这事好事啊。”顿了顿,“太子妃不精明,也没银子置办这么多棉衣。您十几个儿子,有十一个儿媳妇,行事如此大方的也只有太子妃。”   康熙叹气:“你不懂。”   “您是怕太子妃以后干政?”梁九功问,“奴才觉得不会。太子妃如果是这个性子,咱们在塞外的时候,她也不会整天呆在帐中,连大公主和二公主都不见。”   康熙仔细回想一番:“好像也是。”   梁九功心想,什么叫好像,本来就是:“东宫的几个阿哥虽然大了,两个格格和五阿哥还小,太子妃整天照看他们,也抽不出工夫管别的啊。”   砰!   康熙心头一跳,脸色骤变:“地龙翻身?!梁九功,快,快去东宫喊太子赶紧出来。”   “皇上,不是地龙翻身。”梁九功跟着跑出来,发现脚下没动,“不是地龙翻身。”转身对宫女说,“赶紧把皇上的大氅——”   砰!砰!   石舜华走到院里:“怎么回事?爷,是不是地龙翻身?”   太子拍拍石舜华的手:“别担心,不是。张起麟,去宣九门提督,太子妃,照看好弘晅,孤去乾清宫看看。” 第154章 钮钴禄氏   太子急匆匆跑出东宫, 看到康熙出了日精门正往他这边来,大步走过去:“汗阿玛,没事吧?”   “朕没事。”康熙见太子连个斗篷和帽子都没带,皱眉道, “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太子一边拍身上的雪花一边说:“儿臣已使张起麟去宣九门提督,外面冷, 您去殿内,儿臣去南边等他。”   康熙:“不是地龙翻身, 应该没大事。朕刚刚觉得可能是打雷, 仔细想了想,又不太像。”   “这个时节没有惊雷。”太子道, “肯定是哪里出大事了。”   九门提督听到三声巨响, 吓得忙不迭往外跑, 看到街上空无一人, 不像是出乱子, 回家牵着马出来,九门挨个查看一遍, 确定都没事才转向顺天府。   顺天府尹也被三声巨响吓得不轻, 派出所有衙役出去查看, 刚刚接到消息, 九门提督就过来了。   九门提督听顺天府尹说完, 立刻进宫面见康熙:“禀报皇上, 是四贝勒府出事了。”   “胤禛府上?”康熙疑惑, “胤禛此时还在陕北, 他能出什么事?”   太子突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是不是老四府上的钮钴禄格格?”   “殿下知道?”九门提督诧异道。   太子抬眼看到康熙盯着他:“汗阿玛,儿臣不知道,但儿臣知道老四的那个格格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了,这个人还是您给老四挑的。今年选秀的时候选上来的。”   “有吗?”康熙摇头,“朕不记得了。”   太子很想送他一对白眼,不过,使劲忍给忍住了,转身问九门提督:“出什么事了?”   “下官听顺天府的差役说的。”九门提督道,“好像是一个院子倒了。具体因为什么,四福晋没说。这事还得您或者皇上去问四福晋,下官不方便出面,毕竟四贝勒不在家。”   康熙想到了,他今年夏天给十三儿子挑福晋的时候,德妃跟他说过,老四后院的女人少,他当时瞧着一个秀女长得挺精神,就把人指给老四。   太子见他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揉额,也猜出他可能想起来了:“汗阿玛,儿臣叫太子妃过去一趟?”   康熙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石舜华想骂人:“鹅毛大雪,叫我去四弟府上?!”   “你不去总不能让皇祖母去。”太子亲自为她系上斗篷,“或者让佟贵妃和德妃其中一个过去,宫妃出宫像话吗?老四不在家,汗阿玛和孤也不好进去。”   石舜华瞪太子一眼,很是气恼:“你们家怎么什么事都能找到我。”   “同生共死,这话可是你自己跟孤说的,这会儿又分你我了。”太子道,“孤就知道你当时这么说是糊弄孤,怕孤追究你把自己弄丑的事。”   石舜华白他一眼,哼哼道:“我敢做就不怕你追究。”   “现在有五个孩子傍身,你硬气了。”太子小声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见着孤就生扑上来,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   石舜华迈出去的脚一顿:“何止八百年,我两千年没见过男人了。”   “别跟孤贫了。”太子道,“快去吧。”   弘晅跟着嬷嬷站在东厢房廊檐下,看到石舜华从东次间出来,就问:“额娘,干啥去?”   “去玩,就不带你。”石舜华说。   太子无语:“你别逗他了。弘晅,你额娘出去有点事,不能带你。改天雪停了,孤领你出去玩。”   “说话算话。”小孩脱口而出。   太子走过去:“君无戏言。你额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去东院找姐姐玩去?”   小孩摇了摇头,指着西面。   太子想到:“皇玛法今儿有点不舒服,没法教你读书习字,今天就不去了。”   “皇玛法病了?”小孩忙问,“请太医了?”   太子:“请了。”牵着他的小手,把他送到弘暖和弘晗房里,就命小顺子告诉所有人,刚才三声巨响没什么大事。   李佳氏看到太子一点也不担心,暂且放心,却不敢再往屋里去,端是怕待会儿还有。   路上的积雪有半尺厚,马车不敢走太快,到胤禛府上快午时了。然而,纵然石舜华有心理准备,看到西跨院全部塌了,依然不敢置信:“八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二嫂怎么来了?”带着家奴过来帮忙的胤禩连忙走过来。   石舜华:“我们先前以为地龙翻身。后来得知你四哥府上出事,汗阿玛不放心,命我过来看看,你四嫂呢?”   “府里的几个孩子吓得不轻,四嫂在照看几个孩子。”八福晋过来说。   石舜华看她一眼,就问胤禩:“你四哥不准钮钴禄氏弄玻璃,她偷偷弄的?”   “玻璃可没这么响。”胤禩道,“钮钴禄格格的丫鬟说她早两天嚷嚷着要制火器,丫鬟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没有一样成的,就没当回事。今天早上变天,丫鬟搁屋里生个火盆,可能是火星子飞到火器捻子上面,三个黑疙瘩全炸了。”   石舜华:“人呢?”   “丫鬟出来拿东西逃过一劫。钮钴禄氏当时坐在床上,屋子塌了就把她埋在底下。”胤禩道,“当时在屋里的除了她,还有住在正堂的李侧福晋,住在偏殿的几个庶福晋和格格。四嫂说先把李侧福晋和庶福晋救出来,最后再救她。这不,刚挖到她那儿。”   石舜华小心走进去:“你四嫂没事吧?”   “四嫂当时在东次间,离得远没事。”胤禩道,“只是正院这边的西厢房塌了,西次间是四哥的书房,靠近西边也塌了。”   石舜华走到正堂,就看到李氏坐在椅子上直哆嗦,大夫给她清理额头上的伤口:“她怎么了?”   胤禩小声说:“腿断了,房梁掉下来砸的。大夫已用竹板定住,可能会瘸。”   “八爷,钮钴禄格格出来了。”管事跑过来禀报。   胤禩问:“还活着?”   “好好的,只是额头上有一点伤。房子塌的时候,她躲到墙角处了。”管事说完,就感觉头皮发麻,抬头一看,李氏死死的盯着他。   石舜华转身看过去,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人带来。”   片刻,钮钴禄氏被拉过来,整个人木木的,好似魂不附体。   “二嫂,这是吓傻了吧?”胤禩问。   石舜华听她的心里话,什么都没听到,走过去抬手朝她脸上甩两巴掌。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钮钴禄氏顿时清醒:“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掌嘴!”石舜华开口。   阿鼓上前一巴掌:“太子妃在此,还不请安?”   “你说什么?”钮钴禄氏问。   阿鼓:“这位是太子妃。”   “你大声点,我听不清。”钮钴禄氏说着,猛地睁大眼,满脸惊恐,“我,我,我的耳朵听不见了?”   石舜华道:“胤禛回来了。”   “四哥?”胤禩下意识往外看。   石舜华盯着钮钴禄氏,见她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往外看,顿时确定:“真聋了。”   胤禩张了张嘴:“四哥府上的武氏和宋氏都因为她丢了性命,几个格格也凶多吉少。四嫂跟我说,她受伤了也不要大夫给她看,让她自生自灭。现在怎么办?”   石舜华:“送去宗人府,该怎么判怎么判。”   “那我去跟四嫂说一声。”八福晋开口道。   石舜华:“不用跟她说,直接把人送走。八弟,使人去找泥瓦匠,雪一停就把院墙垒起来。”   “我已经使人去找了。”胤禩道。   钮钴禄氏被带下去,石舜华才说:“跟你府上的奴才说,清理瓦砾的时候仔细点,看看能不能把钮钴禄氏弄的火器方子找出来。一旦找到立刻给汗阿玛送过去。”   “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胤禩很是懊恼,“能把西跨院炸成一片废墟,威力比得上军中用的。”   石舜华颔首:“我过来主要是因为这事。汗阿玛还等着我回话,这里你盯着。”   “是,二嫂。”胤禩道,“路上慢点。”   石舜华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八福晋盯着石舜华的背影:“不愧是太子妃,跟太子一个样,又狂又傲,目中无人。板着脸,好像谁都欠她的一样。”   “四哥府上都成这样子了,不板着脸难到还笑给你看?”胤禩瞥她一眼,“这边有我盯着,你去东院跟四嫂说一声,二嫂来了又走了。”   八福晋哼一声:“就算不能笑,可我跟她说话,她也应该应一声。”   “二嫂心情不好。”胤禩道,“再说了,她刚才不是跟你说,不用支会四嫂,直接把人送走。”   八福晋噎了一下:“可是这里是四嫂的家,又不是东宫。”   “二嫂说不用就不用。”胤禩说,“你替四嫂抱不平,四嫂不需要。不信你去问问四嫂。”   八福晋觉得如果有人在她家里这样,她一准得气得肚子疼,看了胤禩一眼,就去东跨院找四福晋跟她说这件事。   四福晋没等她说完,就问:“二嫂来了?你咋才告诉我。”说着话就往外走。   八福晋呼吸一窒:“四嫂,二嫂走了。”   “怎么来了就走?”四福晋可惜道,“二嫂都没来过,难得来一次连杯水都没喝到。唉,二嫂——”   八福晋深吸一口气:“四嫂,二嫂急着向汗阿玛禀报。”   “啊?”四福晋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她嫌府里太乱呢。八弟妹,谢谢你和八弟过来帮忙。弘晖,照看好弟弟,额娘去正院看看。”   弘晖在上书房上课,一听说是他家出事,都没来得及向师傅告假就往外跑。比石舜华早来两刻。看到院子里几具尸体,弘晖一下子吓哭了。   四福晋连忙把儿子送去东跨院,让他跟几个庶子和庶女呆一块。   弘晖见他额娘没事,这才收住泪水:“额娘,您忙去吧。但是,你别离西院太近。”   “没事的。”四福晋走出去,看到西面一片狼藉,简直想学弘晖痛哭一场。   石舜华没有骗胤禩,康熙的确等着,还不是在乾清宫,而是和太子在乾清门等着。都没容她下车,康熙就问石舜华怎么回事。   石舜华老老实实地跟康熙说一遍,就说:“儿媳做主把钮钴禄格格送去宗人府了。”   “这种人还需要宗人府出面?”太子不赞同道,“你当时就应该做主把她打死了事。”   石舜华叹气道:“殿下,那是四弟的妾,四品典仪官钮钴禄凌柱的闺女,不是宫里的奴才。”   “太子妃,别听他的。”康熙道,“你做得对,回去歇着吧。保成,朕还以为你的脾气好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喊打喊杀。”   太子转向康熙:“汗阿玛,四弟的府邸毁了,还死几个人。如今府上只有四弟妹一个女人完好,这些都是因为钮钴禄氏。不给予严惩,下次再出个车钴禄氏,四弟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康熙看着他:“你怪朕?”   “儿臣不敢。”太子道。   康熙道:“朕知道你怪朕没查清楚,就把人指给老四。下次选秀,朕一定查清楚。”   “那你可得给四弟挑几个像样的。”太子道,“八弟的两个侧福晋是满人,三弟的侧福晋也是满人,五弟的也是,只有四弟一院子汉军旗。除了那个李氏,还都生不出来。”   康熙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太子说的很对:“那些女人都是德妃挑的,除了老四的福晋,没有一个是朕挑的。”   “钮钴禄氏呢?”太子问。 第155章 忧国忧民   康熙噎了一下,色厉内荏:“你想气死朕?!”   “儿臣不敢。”太子拱手道, “儿臣不过是陈述事实。”   康熙深深的看他一眼, 冷嗤一声, 转身回乾清宫。   张起麟很是担忧:“爷, 您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呢。”   “孤早就想这样说了。”太子望着漫天大雪, “今儿终于说出来, 舒坦!”   梁九功连走带跑追上康熙:“皇上, 您慢点, 地上滑。”   “朕摔死正好, 如太子的愿。”康熙怒气腾腾, 非但没停还加快步伐。   梁九功叹气:“太子爷和四爷一向要好,如今听说四爷府上死好几个人, 院子塌一半, 眼瞅着还快过年了,难免替四爷生气。一时口不择言, 您别往心里去。”   “他那叫口不择言?”康熙猛地停下, 转身盯着梁九功, “分明是故意的。你这奴才是不是也巴不得朕早点死, 好去东宫伺候你主子?”   梁九功苦笑:“太子爷身边有那么多人,哪能用得着奴才。更何况奴才这把老骨头, 指不定哪天就先您一步去了, 奴才纵然有心, 老天爷也不给奴才这个机会啊。”   康熙看到梁九功头上的白发, 没有言语, 继续往乾清宫去。   梁九功伺候康熙多年,立刻明白康熙不再疑心他,“皇上,四贝勒后院的女人的身份,的确有点不像样。”   “你也觉得是朕故意为之?”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梁九功:“奴才跟在主子身边多年,比谁都清楚您在乎的只有阿哥们的嫡福晋,很少过问阿哥们后院又添了几个人。可别人不知道。比如太子爷,他就不清楚。”   “那是他没用心。”康熙下意识往东宫看一眼。   梁九功心想,太子过于用心,您又该觉得人家别有用心:“太子爷身子骨不好,精力有限,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康熙蓦然想到:“太子穿的薄,叫太医去给太子看看别受凉了。”   梁九功就知道会这样,不禁庆幸没跟着他一块讨伐太子:“皇上,太子爷不舒服,太子妃会宣太医。”   “也对。”康熙道,“朕那么多儿媳妇,都没她仔细。”   梁九功很无语,这会儿又是仔细?不是太过精明,“四爷府如今只有四福晋一人没事,是不是叫内务府过去帮衬一二?”   康熙颔首:“你去跟内务府说先把死的那几个庶福晋的后事料理了。”   “嗻!”梁九功不想再看康熙一会儿一个态度,也没使人去,自己跑去内务府,顺便,顺通透透气。   石舜华瞧着太子春风满面的样子,极为纳闷:“四弟府上出事,您就这么高兴?”   “你把孤想成什么人了。”太子白了她一眼,就忍不住把刚才堵得康熙哑口无言的事说给石舜华听。   石舜华很意外:“爷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   “孤的胆子本来就不小。”太子道,“以前不敢顶撞汗阿玛是心有顾虑。今儿四弟府上出事,让孤明白生命无常,谁也不知道谁能活多久。   “孤把汗阿玛气得吐血,也不过是他直接传位给弘晅。毕竟他的身体好,足矣撑到弘晅长大。既如此孤当然不能再委屈自己。”   石舜华想到郭布罗秀逸说,经历两废太子,十分悲痛的康熙还活到六十一年,很是赞同太子的话:“你也别太过分。”   “汗阿玛要面子,孤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堵得他语塞。”太子道,“你要不要挑两个人去四弟府上帮四弟妹料理后事?”   石舜华:“我一回来就使谢嬷嬷去永和宫了。德妃有心的话,这会儿已使人过去。”   “主子,殿下,十五爷和十六爷来了。”孙河过来禀报,“在前院西暖阁。”   太子:“肯定是来问四弟府上的事。对了,使人跟皇祖母说一声。”   “你去吧,我来安排。”三声巨响吓得宫里的主子奴才都不敢进屋,石舜华不但派人去宁寿宫,还使人去延禧宫、翊坤宫,连最后面的钟粹宫都没拉下。对外没有说火器,而是说钮钴禄氏偷偷弄玻璃,不知道胡乱添了什么东西,把整个西跨院全炸了。   火器乃国之重器,这东西对后宫的女人来说太过遥远。皇妃们纵然怀疑东宫奴才的说辞,想不出别的也只能信她。   胤禩惦记着火器方子,看到内务府总管带人过来帮忙,怕被他们发现,便一直盯着众人清理废墟,晌午饭都没回屋吃。不明真相的内务府诸人,误以为四贝勒和八贝勒兄弟情深。   胤禩看着木梁,大块的石头全被搬开,却不见笔墨纸砚,忍不住怀疑没有方子,那东西是钮钴禄氏乱搞出来的。然而,当他府上的奴才把裹在泥土里的丝被拽出来,从里面飘出一张纸,胤禩眼中一亮:“别动,把那个给我。”   “钮钴禄格格还会画符?”内务府总管勾头看一眼。   胤禩:“这不是符。这上面的字是英吉利语。”   “八贝勒还懂英吉利语?”内务府总管惊讶道。   胤禩:“我不懂,我在太子二哥书房里看到过。二哥跟洋人学过几天西洋数字和西洋话,他书房里有洋文书。你们快点清理,雪越来越大了。我进宫见汗阿玛。”   钮钴禄氏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居然会洋文?内务府总管觉得里面定有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又见胤禩着急,便叮嘱手下人此事不得外传。   申时两刻,胤禩抵达乾清宫,把翻出来的那张纸呈给康熙。   康熙认识上面的数字,不认识文字,一边抄下来,一边夸胤禩办事仔细。   胤禩谦虚道:“得亏汗阿玛提醒,不然儿臣也不会注意到那东西还有配方。”   “朕提醒?”康熙不明白,“朕提醒你什么?”   胤禩蹙眉:“不是您跟二嫂说,清理废墟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方子?不对,二嫂是说找到就送过来,儿臣潜意识认为是您吩咐的。”   “你二嫂啊,什么事她都能想到。”康熙把纸上面的词,分几张纸抄下来递给胤禩,“朕听说她庄子上有几十个洋人,什么西班牙,英吉利,葡萄牙的都有,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胤禩收好:“汗阿玛不觉得奇怪么?”   “京城懂洋文的人不少。”康熙道,“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的工匠,应该都懂洋文。朕奇怪的是她居然能弄出火器。”   胤禩:“钮钴禄氏此人儿臣知道一点,看到堂堂杂货店的生意红红火火,就跟四哥说她要卖蛋糕,后来要卖猪下水,再然后说她会做玻璃,四嫂叫她把玻璃方子写出来,她写不出来才打消念头。   “再后来听说弄洋胰子,又弄一些艾草搁西院小厨房里熬,说是做什么风油精。折腾半个月,什么都没做出来,四嫂把她的铺子关了。还以为她老实了,没曾想不声不响弄出三个惊天雷。起初都没当回事。”   “你的意思她误打误撞?”康熙问。   胤禩:“估计是听谁说过一点,可能是教她洋文的人,然后她就试着做。儿臣看过方子,虽然不认识,但上面的字不多,想必挺简单,凑巧倒也能弄的出。”   “这么说除了南怀仁,还有别的洋人懂火器?”康熙思索道。   胤禩:“儿臣以前听四哥说过,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曾跟四哥说,英吉利、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国家都有火器,这东西在西方很普遍。那边的勋贵家中都有。”   “他们怎么知道?”康熙问。   胤禩:“好像是咱们南边那些国家和小岛都被洋人占了。分到海南那边的八旗子弟出海捕鱼,经常能碰到金发碧眼的洋人。”   “全被洋人占了?”康熙心中一惊。   胤禩微微摇头:“儿臣不甚清楚,只听四哥提几句。”   “你,你找人把那些洋文译出来。”康熙道,“你亲自去审钮钴禄氏,审问清楚就把人处理掉。”   胤禩觉得康熙的话没说完,但钮钴禄氏的事当紧,便没继续问。   腊月十八上午,走了一个多月的胤禛和胤祥回来。   胤祥还住在宫里,胤禛便让胤祥向康熙禀报,而他直接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胤禛总觉得京城百姓看他的眼神不对,心下奇怪,难道是因为他没刮胡子。   “爷,您去哪儿?”四福晋十天前接到胤禛的信,不出意外今天能到家。虽然不知道是下午还是半夜,吃了早饭,四福晋就在门口等着,看到胤禛从她身边经过,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连忙喊他。   胤禛“吁”一声,从马上下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四福晋苦笑:“爷,这是咱家。”   胤禛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看东边,又看看西面,最后看了看正门,越看越眼熟,越看越不对:“我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西半个全没了。”四福晋侧身,“您进去一看便知。”   胤禛抬手把缰绳扔给门房,走进去往西边一看:“地龙翻身了?你们有没有事?弘晖呢?”   “没有发生地龙翻身。”四福晋怕一下说太多吓着他,“弘晖没事。是钮钴禄氏弄出来的……她如今已被宗人府处决。”   胤禛吃惊:“死了?”   “快一个月了。”四福晋道。   胤禛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快:“你怎么不告诉我?”   “怕您担心。”四福晋道,“除了她,宋氏和武氏也去了?”   胤禛猛地睁大眼:“怎,怎么回事?”   “那日下大雪,天气冷,她们都在自个房里,有的睡觉,有的在唠嗑。那事发生的太快,我听到响声出来,房子就已经塌了。”四福晋一边说一边走到胤禛身边,恐怕他气晕过去摔在地上,“李氏断了一条腿,如今在东厢房养着,您过去看看她?”   胤禛抬抬手:“你……容我缓缓。”   直到掌灯时分,胤禛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出去一趟把几万百姓安置好了,他家毁了?府里的女人除了离得最远的福晋没事,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四福晋推开书房门,看到胤禛躺在椅子上发呆:“吃点东西吧。”   “汗阿玛怎么说?”胤禛问。   四福晋:“汗阿玛没说什么,西面的院墙是内务府帮着砌的。您早点休息,明儿去问问汗阿玛?”   胤禛本来可以在家歇息几天,然而,翌日早朝就进宫了,见到太子便问康熙的态度。   “那个钮钴禄氏也算做一件好事。”太子道,“她弄的那个东西比军中的还厉害。方子是用洋文写的,汗阿玛很清楚你不懂洋文,没往你身上想。”   胤禛一晚上没睡好,放心下来就跟太子说:“待会儿汗阿玛过来,你跟他说我身子不舒服,回府歇着去了。”   “去吧。”太子见他眼底乌青,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   申时左右,胤禛正在用迟来的午饭,乾清宫跑腿太监来了,康熙请他过去一趟。   胤禛心中纳闷,他太子二哥忘了说?可是到了乾清宫,太子也在,胤禛下意识看向他,又出什么事了?   “胤禛,是朕找你。”康熙道,“朕听你跟胤禩说,南边那些国家和小岛都被洋人占了?”   胤禛点了点头:“是呀。好多年前就被洋人霸占了。皇玛法在时南边岛上的王还向皇玛法呈献燕窝等物,后来没了,正是因为那边的王成了阶下囚。”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康熙问。   胤禛:“没了。这事也是儿臣听他们说几句猜到的。汗阿玛,怎么了?”   “孤使人问过你二嫂庄子上的洋人,他们说百年前英吉利侵入当时的莫卧儿国,建立个东印度公司,如今整个国家都成了洋人的地方,莫卧儿国也成了英吉利的附属国。”太子道,“孤就在想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洋人来咱们大清,他们是不是盯上咱们了。”   胤禛张口结舌:“不会吧?”   “看到来咱们大清的洋人,在汗阿玛面前很是谦卑,是不太像。”太子道,“可是,若不是汗阿玛跟孤说起这事,孤使人去打听,也不敢相信那些洋人在外面如此嚣张。”   胤禛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那,汗阿玛怎么打算的?”   “朕没想好。”康熙道,“快过年了,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都该回来了。你去跟他们说,年后从福州那边找几个洋人同他们一起去南洋打听打听,英吉利人是在那边做生意,还是把那边的人当成奴隶。”   胤禛拱手道:“儿臣谨记。”   “没事了。”康熙摆摆手,示意胤禛退下。   太子跟着胤禛出去,就冲胤禛使个眼色,哥俩到惇本殿。   胤禛就问:“二哥还有吩咐?”   “陕北百姓迁到蒙古不是长久之计。”太子道,“百姓走了,田地无人打理,只会越来越荒。你和十三弟这次在那边呆好些天,对那边比较了解,有想过怎么处置那边的地?”   胤禛被问懵了:“没有。太子二哥有办法?”   “孤只想到地不能荒废。”太子道,“年后把晋北的百姓迁到漠北,那边也会有很大一片荒地,你年后过去多留意,必要时也问问当地百姓。”   胤禛点头:“我记下了。还有吗?”   “暂时没了。”太子道,“府上的事你别难受,孤跟汗阿玛说了,年后内务府出人把你的院子重新修葺一番。”   胤禛:“谢谢二哥。”   太子盯着从康熙那边要来的中原地图看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后面毓庆宫。   东次间里烧着火炉,太子进去就把斗篷拿掉,看了一眼正在学女红的弘暖和弘晗,就把石舜华手里的书抽走。   “怎么了?”石舜华起身拿掉他的帽子,“汗阿玛训你了?”   太子:“不是。咦,你看的什么?”   “额娘说是一个叫徐霞客的写的游记。”弘暖放下针,揉揉眼睛。   太子见状:“你俩歇会儿,会用针线就行了,又用不着你俩做衣纳鞋。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你前天夜里做梦,念叨着陕北晋北的事。”石舜华道,“我一夜被你吵醒两三次,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   太子:“那边干旱少雨,高土黄沙,碱卤难耕,这上面即便记载,也不会写如何改良那边的田地,你看这个也没用。”   “假如蒙古是俄人的地儿,晋北的百姓无处可去,就只能在家等死了。”石舜华思索道,“我觉得老天爷不会这么做。如今穷也只是暂时,是咱们没有找到助百姓脱贫的法子。”   太子:“你觉得有老天爷?那请问老天爷,你想到法子了吗?”   “别嘲讽我。”石舜华道,“我只是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至于法子,我不是正在找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   太子:“这可不是你开杂货店,找到稀奇古怪,别人没有的货物就能赚钱。此事得交给懂农事的官吏。”   “爷交代下去了?”石舜华问。   太子往炕上一趴:“给孤捶捶肩,孤就告诉你。”   “不用你说,我知道了。”石舜华嘴上这样说,依然跪坐在太子身边,给他揉肩捏背,“汗阿玛不同意?”   太子:“年底了,满朝文武等着过年,即便交代下去,他们也没心思做。年后再说。”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初六下午,太子去乾清宫,没容他跟康熙提关中的事,康熙就先跟太子说,他打算南巡。   太子险些被他爹给呛着,以前南巡会提前准备,这次居然这么突然:“儿臣也去?”   “你留在京师。”太子上次在德州生病可把康熙吓得不轻,如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朕带弘晅过去。”   太子:“弘晏和弘曜不去?”   康熙想说不,到了嘴边又想到只带弘晅,文武百官又该琢磨他打算立弘晅为太孙:“他俩也去。老大、老三,十五和十六跟朕一块去。”   “什么时候启行?”太子问。   康熙:“二月份。对了,你找朕是不是有事?”   太子说明来意。   康熙看了看太子,感慨道:“你有心了。朕年前也在琢磨这件事,过几天胤禛和胤祥去晋北,你来安排。”   太子出了乾清宫就往南边去。而他还没出午门,王以诚就向康熙禀报:“不出皇上所料,殿下去户部了。”   “他真是着急。”康熙沉沉叹了一口气。   王以诚下意识看梁九功,师傅,皇上啥意思?   “太子爷忧国忧民。”梁九功道,“奴才觉得殿下身子骨不见好,跟这点有关。”   康熙:“朕何尝不知。”   “那您不如给太子爷找几个帮手。”梁九功道,“八爷,九爷,十爷,十一爷,十二爷,手上都没多少事。”   康熙沉思一会儿:“也不是不可行。” 第156章 上天眷顾   什么地里种什么庄稼, 太子不知道, 这事只能交给户部懂农事的官员。他下午又正好没什么要紧的事, 从乾清宫出来便直奔户部。   户部诸人大多是经过科考上来的, 以前只顾得读书, 耕过田的人寥寥无几。甭说关中贫瘠之地如何改善,他们当中有些人连什么下蛋什么抱窝都不清楚。   太子很失望,脸上就表现出来了。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 儿子都快被立为太孙,下一任皇帝只能是他。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上来, 即便百官不愿意, 也挡不住以后太子把他中意的人提上来。基于这一点如今文武百官见太子如见康熙。端是怕惹太子不快,太子来个秋后算账。   户部的尚书、侍郎把所有人喊过来,可没有一个知道如何助关中百姓脱贫……偌大的正堂顿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太子坐在主位, 似笑非笑地看向众人, 好奇地问:“朝廷养你们做什么的?”   众人低头装死。   太子走到掌管农事的官吏面前:“孤给你们个机会, 随四贝勒前往晋北实地察看, 回来后再拿出解决办法, 这样成吗?”   “下官遵命。”几位管农事的官吏心中没底。可是当着储君的面, 几人胆敢说不, 他日新皇继位就是他们返家之日。   太子又看众人一眼, 才说:“汗阿玛已把此事交给孤,回头直接向孤禀报。”话音落下, 心存希冀的官吏脸色微变。太子眼角的余光瞥见, 搁心里冷哼一声, 抬脚出了户部。   晋北离漠北甚远,为了不耽误春播,过了正月十五,胤禛和胤祥就前往晋北。他们抵达晋北的当天下午,再次见到崔掌柜的侄子小崔掌柜,这次也是来送棉衣。   天气越来越暖和,棉衣并没有因此而比去年的薄。胤禛拿出一套掂量一下,不禁咂舌:“太子妃二嫂真实在。”   “二嫂不差钱。”胤祥道,“以后天下是二哥的,陕北和晋北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哪能厚此薄彼么。再说了,少一点棉花也剩不了几文钱。”   胤禛转向胤祥:“去年前往归化城那边的百姓知道身上的棉衣出自二嫂?”   “肯定知道。”胤祥道,“棉衣运到百姓手中时,车上还有运通八方的字样,随便问一下运通八方的伙计就知道了。”   胤禛挑眉:“二嫂假如不想让百姓知道,把棉衣卸下来,咱们派人过去拉就成了。”   “二嫂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胤祥道,“以前八哥出府,她送给八哥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东西还没运到八哥府上消息就传到后宫。   “二嫂偷偷摸摸的就不是二嫂了。说到这里,四哥,我突然想到你府上被炸成那个样,二嫂就没什么表示?”   胤禛:“太子二哥先前跟我说钮钴禄氏不安分,我没当回事。后来出那件事也是我自找的。二嫂送我东西,太子二哥也会说,送什么送,那是他活该!”   “噗!”胤祥以拳挡住嘴,“跟咱们过来的那几个人怎么办?”   胤禛:“回来的时候从这里捎上他们。”   “一群读书人连小麦和韭菜都不分,他们能想到什么法子么。”胤祥皱眉道,“搁这边住着也是浪费朝廷的钱。”   胤禛:“此事已交给二哥,你是知道他的脾气,他们想不出法子,二哥暂时忍着,以后也会找个机会把他们全处置了。”   “难怪他们到驿站就找当地百姓带他们去城外看看。”胤祥道,“我还以为做给咱俩看的呢。”   胤禛看着棉衣全部卸掉,笑着说:“我是贝勒,你是个阿哥,汗阿玛的儿子太多不值钱,人家可不怕咱们。”   “四弟此时该到晋北吧?”石舜华问。   太子颔首:“怎么了?”   “户部的人也到了,妾身觉得不能全指望他们。”石舜华道,“食不果腹,家徒四壁的百姓迁到蒙古,那边还有很多百姓每日只能吃个半饱。日后出个天灾人祸,他们都跑去关外讨生活,那边没人了,户部琢磨出解决的法子,也没人去耕田种地。”   太子:“孤又何尝不知,可是这事急不得。耐心点,这么多年过去,不差三五年。”   “妾身如今有四个庄子,庄子上会种地的男人有五六百口,不如从中挑二十来个去那边看看。”石舜华道,“他们愿意在那边,我买一片地交给他们,前三年地里见的东西都归他们。”   太子笑道:“你的主意不错,可是地里见得东西够他们自己吃的吗?”   “爷有所不知,以前妾身刚买下庄子时,他们每亩地给妾身两石粮食。”石舜华道,“妾身跟他们说,地里无论见多少,即便是六石,我也只要一石粮食。前提把我划出种蔬菜瓜果、玉米、番薯和地蛋的地伺候好。   “第二年所有田地都见五石以上,以前一亩地最多见四石。这么多年过去,庄子上的百姓家家都能盖起新房。前三年就算什么都不见,也饿不着他们。”   “他们愿意去?”太子很怀疑。   石舜华:“他们相信妾身不会出尔反尔,胆大的,家里男人多的愿意一试。”   太子沉思片刻:“如果愿意留在那边,你交代下去,给他们建房子,每家每户再给一头牛。”   “要想马儿跑,必须得让马儿吃草,这个道理妾身懂。”石舜华道,“万一真成了,汗阿玛不会觉得妾身故意的吧?”   太子:“管汗阿玛怎么想去,反正孤已经做好从东宫搬去慈宁宫的准备。”   “还是算了吧。”石舜华道,“你跟九弟他们说说,他们都不愿意试,妾身再派人过去。”   太子想一下:“这样也成。”   二月初八日,康熙前脚出京城,太子就把八贝勒,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叫到东宫。   “今儿什么好日子?”九皇子胤禟进门就问,“二嫂请客吃饭?”   太子鄙视他一眼:“天天守着牛肉摊子,你还没吃够?”   “自家的和别人家的能一样么?”九皇子扭脸问十皇子,“你说呢?”   胤峨笑道:“肯定不一样。吃别人的能省下自家的。”顿了顿,“不过,今儿请客的恐怕是二哥,不是二嫂。”   太子一直以为老十不如老九精明,不如老八圆滑,搁他们兄弟当中算得上很普通一个,看到胤禩有些意外,不禁挑了挑眉,真不愧是他弟弟,都长着一副七窍玲珑心:“ 不错,今儿孤做东。”随即,吩咐膳房上菜。   直到太子拿起筷子,石舜华也没出现,众兄弟才相信太子也变大方了。   “这顿饭可不是白吃的。”胤禩嗅嗅酒香,好酒。随即放下杯子,“太子二哥不妨有话直说。”   太子很少拐弯抹角,吃个半饱就把他和石舜华商量的事说给弟弟们听。话音一落,五兄弟面面相觑。   率先反应过来的九皇子胤禟问:“陕北的百姓一出生就给黄土地打交道,可是依然穷得吃不饱,要去蒙古讨生活。不可能因为我们出面把地买下,就能种出庄稼吧?”   太子:“所以孤跟你们说,挑一些种地好手去那边试试。不拘陕北还是晋北,反正离黄河近就成了。”   “太子二哥,弟弟知道您心系百姓。”胤禩道,“老天爷不会因为你有这份心,就把黄河的水变清。”   太子白他一眼:“去不去随便你们。不过,你们二嫂也说了,你们不愿意,她派人过去。”   十一皇子眼中一亮:“太子二哥,二嫂是不是已经想到法子?你告诉弟弟,弟弟回去就招人。”   “孤有法子,还会同意百姓迁去蒙古?”太子瞥他一眼,“你二嫂不差钱,就算买七八百亩地,再使人过去,一年花费也不过是杂货店一个月的收益。”   八贝勒胤禩:“既然这样那您为何还问我们,直接同意二嫂招人好了。”   太子:“你们二嫂得上天眷顾,她想做的事没有不成的——”   “二哥,虽说这里没外人,您好歹也收敛些。”胤峨说,“我们都知道二嫂的好,您不用这么吹。”   太子嗤一声:“孤还没说完,急什么。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太赚钱,汗阿玛眼热——”   “什么时候?”九皇子胤禟忙问。   太子叹气:“还让不让孤说了?”   “您说,您说。”胤禟闭嘴。   太子:“汗阿玛找弘晅那个小懒货打听过。不然,你以为你二嫂真银子多得没处花,给迁往塞外的百姓准备棉衣。你二嫂是怕这事真成了,汗阿玛又眼热,才推给你们。”   “我的铺子能开起来,多亏了二嫂。”胤禟表态,“按理说我应该支持二嫂。可是,二哥,这事不靠谱,即便二嫂得上天眷顾。”   十一皇子道:“九哥不掺和?不如我试试。”   太子很意外:“你不用勉强。”   “没有勉强。”十一皇子道,“运通八方虽然赚钱,这钱赚得我担心受怕,不如买地稳妥。”   太子不明白:“担心受怕?”   “每次押运贵重货物,我和十二弟都怕路上出什么岔子。”十一皇子道,“比如金银楼的金银珠宝,万一路上碰到个不要命的把东西全抢了,我们半年白干。”   太子:“你们真想做?”   “我听十一哥的。”十二皇子露出憨厚的笑,“我相信二嫂运气好。”这话对胤峨说的。   十皇子胤峨皱眉:“看我做什么?我的意思运气好也得分什么事。”   “八哥,九哥,十哥,你们不掺和?”十一皇子道,“以后真成了,你们想掺和进来,我可不会便宜你们。特别是九哥。”   胤禟见状,忍不住犹豫:“要不我就先包五十亩地试试?”   “孤真看不起你。”太子摇了摇头。   九皇子胤禟的脸微热:“五十亩不少了,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十一皇子好笑,“你以为那边的地是关外的黑土地?一百亩地顶天五十两。”   胤禟吃惊:“这么便宜?”   “可能还不用。”太子道,“五十两也许能买两百亩。”   胤禟张口结舌。   胤禩和胤峨互看一眼。八贝勒胤禩开口:“真这么便宜,我就买两百亩。”   太子:“先别急。那边不能种庄稼,能种别的东西你们再买。真是什么都不能种,你们要买孤也不同意。”   “我回去就去庄子上挑人。”十一皇子道,“抓紧一点还能赶得上春播。”   太子点了点头:“你们到那边,若是发现当地官员贪污,欺压百姓,尽管搜集证据向汗阿玛禀报。”   “汗阿玛知道?”十一皇子问。   太子:“汗阿玛走时跟孤说,你们手上都没多少事,让孤给你们安排点事做,省得钻钱眼里出0不来。”   “二哥,您别看我,您的太子妃可比我有钱。”胤禟道,“坊间都在传二嫂是京城第一有钱人。”   太子:“第一有钱人是汗阿玛。”   “噗!”十一皇子嘴里的肉全喷出来,满桌子都是,“这不怪我。二哥,您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以为您会反驳,谁知道你……”   太子冷笑:“怪孤。”随即吩咐奴才把桌子上的菜撤下去,把还没上的汤全端上来。   “不怪你。”十一皇子擦干净马褂上的肉沫,“怪九哥。”   胤禟抬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是谁弟弟?”   “你是谁弟弟?”太子问。   胤禟顿时蔫了。   太子喝完汤就起身送客。   五兄弟望着身后紧闭的大门,胤禩后知后觉:“太子二哥不大高兴?”   “还不是十一弟,喷二哥碗里了。”胤禟说着话,瞪他亲弟弟一眼。   十一皇子笑了笑:“他不高兴才不是因为我,是你们不给太子二哥面子,叫你们去黄河岸边买地像求你们一样。他是气这个。”   “十一哥说得对。”十二皇子道,“二哥又不是非咱们不可,他把咱们喊过来是把咱们当成弟弟。可你们呢,不同意不说,二哥夸二嫂两句,十哥还笑他。真是给你们几天好脸,就忘了他还是太子。”顿了顿,“小心他记在心里,以后再给你们算账。”   胤禟呼吸一窒:“不,不会吧?” 第157章 烟花三月   十一皇子哥俩好的搂着九皇子胤禟的脖子:“别担心, 太子二哥给你算总账的时候, 我会帮你求情。谁让你是我亲哥呢。”   “滚蛋!”胤禟一把推开他, 转向胤禩,“八哥, 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   胤禩:“自然是越快越好。幸亏太子不是叫咱们去山东、河南和安徽北部买地。”   “去那边会怎样?”十二皇子问。   胤禟:“黄河水域虽说比以前好很多,下游还是会时不时发生不大不小的洪水。去年四哥和十三弟去山东赈灾, 沿路查看黄河治理情况,发现和晋北、陕北相比山东、安徽北部算是很不错,这才决定想把陕北和晋北特贫穷的百姓迁出来。   “在晋北买地可能见不着东西, 到山东、安徽临近黄河的地方买田地, 一旦碰上黄河决堤, 种庄稼的百姓也会被洪水冲走。”   “九哥,你的话我不赞同。”十一皇子道,“假如咱们在蒲州府或者运城那边,一年赚的钱极有可能抵得上在晋北三年。”   十二皇子疑惑道:“蒲州府?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去年地方上进献的柿饼里有一种桔蜜柿饼, 就是来自蒲州府的万荣。”十一皇子道,“咱们去那儿种柿子,每年得的柿饼放在杂货店,或者八哥的五谷丰登店里寄卖, 比咱们在京城种庄稼合算。”   十二皇子脱口道:“那咱们也种柿子好了。”   “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十二皇子连连拍额头, “那边的地不适合种庄稼, 咱们可以种柿子, 大枣, 或者耐旱的瓜果。也不知道蜜瓜和葡萄行不行。”   十二皇子:“赶明儿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对了,十一哥,咱们去哪儿?”   “汾州府吧。”十一皇子道,“我听十三弟说,今年迁往漠北的百姓,有一半来自汾州府。百姓一走,地空在那里,我总觉得五十两银子能买三百亩。”   十二皇子仔细想了想:“汾州府离太原府挺近,赶明儿咱在太原府设个点,以后汾州府见的东西直接拉到京城。”   “可是往太原府走货的商号不多。”十一皇子道,“一个月顶多一趟。”   十二皇子:“那边晋商多,不愁没生意。”   八贝勒胤禩见两人越说越远,冲胤禟和胤峨使个眼色,三兄弟先一步出宫。   十二皇子冲三人的背影呶呶嘴:“不跟他们一块?”   “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十一道,“他们也不是没银子,管他们做什么。我今儿没事,你呢?”   十二皇子:“我也没事。”   “那咱们出城找人。”十一说完,十二皇子点了点头,哥俩直奔城外的铺子。   石舜华见太子拉着脸,肯定道:“他们不愿意?”   “太气人了。”太子大致跟她说一遍,“以后再有什么事找你,不要搭理他们。”   石舜华笑道:“好,我听你的。”抱着他的胳膊把人拉到屋里,“汗阿玛走之前和皇祖母唠家常时提到弘晅,皇祖母的意思汗阿玛从江南回来就给弘晅种痘,熬过种痘就把他移到东院,弘暖和弘晗搬去公主所。”   “不舍得?”太子肯定道。   石舜华嗯一声:“她俩太乖,叫比她俩小好几岁的弘晅搬去南三所我都不担心。”   “孤回头就跟汗阿玛说,弘晅的嬷嬷管不住他,把他移到东院,他天天得玩到半夜。”太子道,“等弘晅去上书房,暖暖和晗晗也大了。”顿了顿,“就这事?”   石舜华:“这事还不算大事?汗阿玛真有那个意思,我现在就得去公主所给她俩挑院子。”   “过两年再说。”太子打个哈欠,“孤睡一会儿,未时两刻喊孤起来。”说完,就躺在罗汉床上。   石舜华直到申时才去喊太子。   太子洗洗脸掏出怀表一看,瞪石舜华一眼,急忙忙跑去文华殿,和辅佐他的王公大臣商讨政事。   有点想下雨,屋里很闷,弘暖和弘晗便移到廊檐下跟着教养嬷嬷学画。看到太子的表情,弘晗很担忧:“额娘,阿玛生气了。”   “你阿玛的气性跟弘晅一样,过一会儿就好了。”经常惹太子生气的石舜华一点也不担心,“也不知道弘晅个小懒货有没有惹你皇玛法生气。”   烟花三月下江南。而康熙选在二月南巡,便是算准三月能到江南。   三月初二,圣驾抵达苏州。康熙见过苏州当地官员,晚上瞧着天气很好,便决定第二天去虎丘。   康熙以前来过苏州,那时不像现在,半年不理朝政也不会乱。近几年太子越发稳重,而康熙打算南巡时想过带走弘晅,不怕太子在京师乱来,很是放心的康熙就打算此行好好玩玩。   大文豪苏轼曾言:“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康熙一直记着。翌日,卯时两刻,康熙就起来了。   辰时,康熙已换好常服,坐进马车里等弘晅。没错,就是三岁的弘晅。所有人都在等他。可是直到辰时两刻,他还没来。   康熙眉头紧皱。   弘晏试探道:“皇玛法,我去喊他?”   “别去,朕要看看他能磨叽到何时。”康熙也不下去,就在马车里盯着弘晅的院子。   巳时左右,康熙的耐性快耗尽了,大门吱呀一声,出来两个嬷嬷。   康熙深一口气,正想开口就看到嬷嬷身后的小孩正揉眼睛,顿时呼吸变得急促,不敢置信地问:“他才起来?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弘晅和弘晏、弘曜住一块,这话是问双胞胎。   弘晏:“我俩戌时睡的时候他就睡了。”   “那怎么才起来?”康熙眼瞅着越来越近的小孩,“你属猪的?”   小孩对“猪”这个字眼格外敏感,循声望去:“皇玛法,你说我是猪?”   “是朕,说错你了?”康熙反问。   小孩皱眉:“我没有懒。”   “你抬头看看日头。”康熙道,“有没有晒你的屁股吗?”   小孩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日头高升,脸上闪过一点不自在,依然倔强的说:“去玩,不是有事,干么起那么早啊。”   “你起这么晚还有理了?”康熙简直无语。   弘晅:“我早起来啦。”   “那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康熙居高临下看着站在地上的小孩。   小孩:“我吃好饭,还得睡个回笼觉啊。”话音一落,四周传来喷笑声。小孩往四周看了看,见侍卫光明正大的小,太监宫女低着头笑,一脸茫然,“我说错啦?”   “上车!”康熙后悔跟他计较。   小孩转身冲嬷嬷伸出手,指着康熙后面的马车。   康熙:“坐朕这边。”   “我不要。”小孩见嬷嬷看康熙,转身往后走,指着弘晏的侍从,“你,抱我上去。”   康熙勾头往后看:“弘晅,连朕的话都不听?”   “不准睡懒觉,还叫我看书习字,连我坐哪儿你也要管吗?”小孩奶声道。   四周忽然寂静。   弘晏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跟皇玛法说话。”   “我没有不好好说话。”小孩来之前石舜华曾当着他的面对弘晏和弘曜说,弘晅要是不听话,你俩尽管揍,以至于小孩不敢跟弘晏顶,“皇玛法说我是猪。”   梁九功说:“五阿哥,皇上跟你开玩笑。咱们昨晚说好的,今儿出去玩,要早点起来。你起得实在太晚了。”   “虎丘又不会跑。”小孩不懂,“干么这么急啊。”   胤祉抱着胳膊等着康熙训弘晅,见他爹对这个小孙子格外宽容,很是没趣,便想回他车上,听到小孩的话猛地停下来:“你知道咱们要去虎丘?”   “知道啊。”小孩一脸“你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的表情,“我又不是傻子。”   胤祉噎了一下:“你的意思我傻?”   “我有说你傻?”小孩转向他哥弘曜,“我说啦?”   弘曜忍俊不禁:“没有,没有。皇玛法,咱们走吧。”   康熙摆摆手,算是同意。   “那弘晅跟谁坐?”弘晏问。   梁九功指着他身后:“五阿哥已经上车了。”   弘晏回头一看,果然,侍卫刚把小孩放到他和弘曜的车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上车就跟他说:“皇玛法是长辈,你不能当着那么多人跟他顶嘴。”   “是他说我是猪。”小孩一副“他不先惹我,我才懒得说他”的模样。   弘晏换个说法:“那你就让着他。皇玛法是大人,很要面子,你不给他留面子,他会很生气的。”   “我小,我不要面子啦?”小孩问。   弘晏噎住,推弘曜一把。   弘曜身上把小孩拉到腿上:“小弟,忘记额娘怎么说的?你听话,赶明儿我跟皇玛法说,咱们去吃太湖三白,坐在船上吃。”   “拉钩!”小孩伸出手指头。   梁九功坐进马车里,给康熙倒杯水:“主子,您消消气,五阿哥才三岁,想到什么说什么,您跟他生气,他也不知道你气什么。”   “朕就不该等他。”康熙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梁九功又添一杯:“五阿哥巴不得您不等他,他正好在屋里躺一天。”   “他想得美。”到达虎丘,康熙下车就喊,“弘晅,给我过来。”   胤祉听到声音,走到胤禔身边:“阿玛气消了?”   “阿玛何时真跟东宫生过气。”胤禔口气很酸,盯着不远处的马车,看到康熙牵着小孩的手,“那小孩敢跟阿玛顶嘴,也是他自己惯的。”   小孩下车前被弘晏叮嘱,不准再跟长辈顶嘴,喊“皇玛法”为“玛法”。等着游太湖吃美味的小孩也没让嬷嬷抱,跟着康熙越过剑池,到斜塔边,康熙驻足。弘晅问,“怎么不走啦?”   弘晏:“咱们就来看这个。”   小孩盯着高高的斜塔,很是费解:“这有啥好看的?三哥,我饿了,咱们去买好吃的吧。”掰开康熙的手,就抓住弘晏的手。   康熙第二次后悔:“弘晅,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我饿了。”小孩真不懂一个塔有啥好看的,还不如龙泉寺好玩,“玛法,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好吃的。”   弘晏看着康熙等他点头。   康熙这会儿很烦弘晅,连连摆手:“快去快回。”   “格尔芬,你去找船,我要坐船。”小孩紧接着说。   康熙眉头微皱:“坐什么船?”   小孩指着下方:“我看见船了。我要坐船去买好吃的。”   “主子,那边河边有几条乌篷船,听说这个河也能通往外面。”格尔芬道,“奴才找找看,不走远,半个时辰一定等能回来。”   康熙沉沉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把你给带来了呢。”   “你下次想开点吧。”小孩冲格尔芬伸出手,格尔芬抱着他下去,同去的还有弘晏、弘曜兄弟和十来个侍卫。   弘晅其实并不是饿了,他不懂斜塔有什么好看,不想像个二傻子似的呆在上面,才闹着要坐船。   苏州城中的河流四通八达,坐上船真找到一条小吃街。   弘晅还没下船,就看到卖糖葫芦和糖人的。上了岸,弘晅眼花缭乱了,海棠糕、梅花糕、粽子糖,小笼包,豆腐干等等,单单饼就有好多种,比京城还多。小孩大喜,拿掉挂在脖子上的荷包,倒出几个金裸子塞给格尔芬:“买!”   “我的爷,用不着这么多。”格尔芬被小孩的豪爽吓一跳,“三少爷,有铜板吗?”   弘晏像弘晅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出宫玩,对市井之事十分熟悉,早已准备好一袋子铜钱:“小七,要啥?”   “你咋喊我小七?”弘晅好奇。   弘晏是怕别人一下子就猜出他们的身份:“你是咱家老七。”   “哦,是的。”小孩点了点头,“三哥,我要这个糖,快给我买。”   弘晏:“知道。”和弘曜两人,一个付钱,一个拿东西。不大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七八样,“还要什么?小弟。”   小孩勾头看了看他四哥手里的东西:“包子,要,要十个。”   “买太多吃不完。”弘晏提醒他。   小孩想也没想:“给玛法吃,玛法可能吃了。还有那个红红的肉,我也要,要两块。”   弘晏顺着他的手看去,是四四方方的红烧肉,一块至少有半斤:“玛法吃不完。”   “那个我吃。”小孩道,“晚上吃。”   康熙冷笑一声:“你真疼我啊。”   小孩一惊,回头一看:“玛法?你咋来了,不看塔了?”   “不看了。”小吃街人太多,康熙说着话冲侍卫们打个手势,格尔芬心中一动,把怀里的小孩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去,抱着小孩就往外面走。   “等一下啦。”小孩拍拍康熙的肩膀,“我的月饼。”   康熙脚步一顿,诧异道:“什么东西?”   “那边有个卖饼的铺子。”格尔芬道,“铺子门两旁写着‘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怡’,小少爷问啥意思,奴才跟他说讲的是苏州的月饼。小少爷就要吃。掌柜说,这时候不是中秋,做多了没人买,他们都是收了定钱再做。这会儿还没做好。”   小孩点头:“玛法,我给额娘和阿玛买的。”   “给你自己买红烧肉,给你阿玛和额娘买鲜肉月饼,到我这里就是包子?”康熙气乐,“信不信我一下子把你扔护城河里。”   小孩下意识抱紧康熙的脖子,解释道:“包子里也有肉。”   “把你的红烧肉给我,我就原谅你。”康熙盯着他说。   小孩思索片刻:“你不原谅我,会咋样?”   康熙险些被他气晕:“我现在就把你扔河里去。”   “我帮你,阿玛,扔远点。”胤禔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孩深深看他一眼,转而对康熙说:“好吧,好吧,红烧肉给你。”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康熙眼前一黑,脑门一抽一抽的疼:“我下次要是再带你出来,你要去哪儿,我领你去哪儿。”   “我记住啦。”小孩怕自己忘记,回到行宫就叫识字的嬷嬷把这句话记在纸上,回到家就拿给石舜华看。   石舜华:“明年你皇玛法去塞外,我会提醒你的。”   “今年不去了?”弘晏问。   石舜华:“你十一叔说,理藩院接到俄人在边境活动的消息,暂时不清楚俄人想干什么,你皇玛法今年不会再过去了。”   “儿子记得阿玛去年还说,俄皇平定内乱,一旦国内稳定,就会滋扰边境百姓,这也太快了吧。”弘晏很是诧异。   弘晅睁大眼:“额娘,要打仗吗?”   “不大可能。”石舜华道,“咱们有火器,俄人跟咱们打起来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弘晏不解:“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俄人国内不是铁板一块。”石舜华道,“大多数人不愿意打仗,还有一些人想打仗。是不是想不明白?俄人那边冷,很多地方不能种庄稼,俄人又懒,便想着掠夺别人的。不像咱们大清的百姓,河边地头只要有土的地方,全栽树种菜。”   弘晏皱眉:“好无耻!咱们跟他们签订的《尼布楚合约》还在,他们这是要毁约了?”   “合约和口头约定没区别。”石舜华道,“就像你皇玛法说下次再带弘晅出去的话,他就什么都由着弘晅。即便你皇玛法带他出去,不遵守约定,弘晅,你会怎么做?”   小孩一脸懵懂:“啥意思?额娘。”   “你皇玛法不遵守这个,你会怎么做?”石舜华把纸还给他。   小孩想了想:“我不跟他玩。”   “如果因为这个打你呢?”石舜华又问。   小孩:“我也打他。”   “你打得过吗?”石舜华问,“或者哭给他看,让你皇玛法同情你。”   小孩连连摇头:“我才不要哭。我,我就好好吃饭,天天溜弯,长得高高的,再跟他打。”   “你皇玛法如果不等你长大呢?”石舜华又问。 第158章 阳奉阴违   弘晅张了张嘴:“那, 那咋办啊?”   “找你几个哥哥帮忙。”石舜华说。   “对呀, 我咋没想到呢。”小孩懊恼,“额娘好厉害啊。皇玛法再吓唬我, 我就去找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   石舜华看两个大儿子一眼,见他们微微皱眉, 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出言打扰,而是把小儿子拉到身边:“我听你三哥说, 你一路上非常不听话。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想跟皇玛法去江南。”小孩瘪瘪嘴, “是你要我去的。”   石舜华不解:“当时跟你说的时候, 你不是挺高兴吗?”   “刚开始是挺高兴,在路上呆几天不见你和阿玛险些哭鼻子。”弘晏道,“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要不说您跟我说,不听话尽管揍他, 他能上天。”   小孩转向弘晏:“我才没有。”   “嗯, 你是没上天, 皇玛法险些被你气上天。”弘晏瞥他一眼,继续跟石舜华说,“我跟他说好几次皇玛法是长辈,说话不能太直接, 要给皇玛法留些面子,他就是不听。得亏皇玛法不跟他计较, 要是跟他计较, 腿都给他打断了。”   石舜华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你们那么多兄弟, 皇玛法最疼你,为什么不想和皇玛法在一块?”   “皇玛法对阿玛不好。”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乾清宫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咱们这边送,这样还不好,怎么才叫好?”   “皇玛法叫阿玛干活。”小孩掰着手指,闷闷道,“阿玛天天干活。”   石舜华:“你阿玛不干活,皇玛法就得做事,他就没工夫教你读书习字啊。这些你是知道的。”   “才不是呢。”小孩哼一声,“皇玛法天天玩。”   石舜华看向两个大儿子:“怎么回事?”   “皇玛法是天天玩。”弘晏不太好意思说,“在苏州的时候,上午在虎丘,下午就乘车去太湖,在船上用过饭,陪坐的官员就叫来评弹,他都睡着了,还没散呢。先前在杭州的时候差不多。后来拐到扬州,也差不多是这样。而且,而且还有不少女人,儿子就碰到过一次。”   石舜华轻笑一声,然后问:“只有这些?”   “才不是呢。”小孩道,“有个人问皇玛法,皇上,啥时候回去。皇玛法说,不着急,再过些日子。”   石舜华好笑:“你皇玛法是不是还说,有太子在京城,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关系?”   小孩点了点头:“额娘,别叫皇玛法教我好不好?”   石舜华弯腰把他抱到腿上:“不知足的小鬼。你大伯和三叔家的哥哥们见你们皇玛法一面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你,亲自教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这小懒货,也不怕折寿。”   “叫阿玛教我啊。”弘晅搂着石舜华的脖子,撒娇道,“额娘,我听阿玛的话。”   石舜华真不想说:“你敢不听你阿玛的话吗?”   小孩噎了一下,拿头撞石舜华的肩膀:“我不喜欢额娘了。”   “不喜欢我别腻歪在我怀里。”石舜华作势松开他。小孩紧紧抱住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无语又好笑:“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人家就不想去皇玛法那边么。”小孩哼哼唧唧道,“天天叫阿玛干活,他自个天天玩。”   石舜华笑道:“你皇玛法没日没夜做了四十四年,儿子长大了,终于能松快几天,孙子不愿意叫他休息,这可是大不孝啊。”   “额娘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弘曜惊讶,“皇玛法五十有二了。”   石舜华:“可不是么。搁在普通人家,正是含饴弄孙的年龄。”   “额娘说啥?”小孩没听明白。   石舜华解释道:“你皇玛法年龄很大了,不能再干活,只能领着你到处玩。”   “才不是呢。”小孩撇撇嘴,“张大人说汗阿玛龙马精神。我问过嬷嬷,嬷嬷说龙马精神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石舜华看向弘晏:“哪个张大人?”   “河道总督张鹏翮。”弘晏道,“皇玛法见张大人时,我们仨都在。皇玛法说这次南巡可能是最后一次,张大人说的这句。”   石舜华问:“你阿玛说过的那个大清廉吏张鹏翮?”   “是的。”弘晏道,“我原本以为是个挺迂腐的人,没想到一点也不清高古板。”   石舜华:“这才是真正的能吏。像早年的刘不语,看起来正直清廉,敢于直谏,实则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我们听八叔说过刘不语。”弘晏道,“八叔说刘不语被查,是额娘您在后面推波助澜?”   石舜华笑道;“没有的事。他们一贯喜欢往我身上想。弘晅,你不想阿玛帮皇玛法做事,等你阿玛像皇玛法这么大年龄,你是不是也不帮你阿玛做事?”   “我会帮阿玛的。”小孩想也没想。   石舜华又问:“你在京城做事,我和你阿玛出去玩,你也不生气?”   “不生气。”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所以你更没理由阻止了啊。你是你阿玛的儿子,你阿玛也是他阿玛的儿子。”   “我,我不讨厌他了。”小孩想了一会儿才决定下来。   石舜华好笑:“真是为难你了。”   “不讨厌谁?”太子看到小儿子很是认真的样子,“跟谁闹别扭了?”   石舜华:“和你阿玛。”随即把小孩刚才说的话讲给太子听,然后又递给他一张纸,“汗阿玛说,以后都不带弘晅出去。要是再忍不住带他出去,弘晅叫他做什么他做什么。”   “这小子还给记下了。”太子好笑,“你可真是个小心眼。弘晏、弘曜,带弟弟妹妹出去玩会儿,我和你额娘商量点事。”说着话把腻歪在石舜华怀里的小孩抱下来。   石舜华看着太子阿鼓和阿阮全赶出去,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孤先前听到个流言,本来以为是假的,后来派人去查,才确定确有其事。”太子道,“罗马的教化王颁布几个规定,所有在大清的天主教徒一律不得拜祭孔子,甚至在旁边观看拜祭典礼都不行。   “还有一条是大清的天主教徒不得祭拜自己的祖先,扫墓上坟也不行。孤把这事说给汗阿玛听,汗阿玛不信,要派人去罗马问个清楚。俄人那边的事还没弄清楚,汗阿玛非要派人出海,孤说得口干舌燥都没劝下来。”   石舜华:“爷其实心里已有主意了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太子很意外。   石舜华:“爷并不是很着急啊。”   “罗马的教化王远在罗马,而且又不是罗马的皇。”太子道,“咱们大清信那个天主教的人就算祭拜孔子,祭拜自己的祖先,他也不知道。即便有一日罗马的教化王来了,把他丢在海里,罗马的国王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真没必要派人过去问个清楚。”   石舜华问:“如果汗阿玛执意派人过去呢?”   “孤是这么想的,南海那边岛屿众多,叫他们在那边呆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的再回来。”太子道。   石舜华颇为意外:“回来怎么说?”   “罗马的教化王对他们很是无理,险些没能回来。”太子道,“汗阿玛若是不信,大不了再找几个人教会他们洋文。”   石舜华不禁扶额:“爷,您这是阳奉阴违,一旦被查出来就是欺君之罪。”   “孤身上已经背一条欺君之罪。”太子指着石舜华的脸,“虱多不痒,不差这一条。”   石舜华:“随便你。”   “孤还没说完。”太子道,“你庄子上那么多洋人,肯定也有天主教徒,孤担心回去之后就不再回来。所以就想把他们当成大清的子民,给他们田地,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家,西洋那边就像你们女人的娘家。”   石舜华摇头:“这么大的事别跟妾身商议,汗阿玛那边如果同意了,妾身没有任何意见。洋人回去把西洋的东西带回来,获益的是金玉满堂四家商号。”   “不不不,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归你管了。”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点头:“那些洋人知道该跟谁交好,妾身不担心他们以后会找别人。”   “既然这样孤就向汗阿玛禀报。”太子说着话,见石舜华再次点头,便去乾清宫。   五月底,康熙派往罗马的官员抵达天津卫,从天津卫坐船前往罗马。然而,船只到南海最南端的小岛上停下来。   几位官员和几个同行的洋人十分诧异,便问船员怎么不走了。话音落下没多久,没得到答案的几人就看到岛上多出一群人,。   前往罗马的官员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会儿事。而他们也没疑惑太久,船员就跟他们说,大清不禁止崇奉儒家的人信奉天主教,罗马归化王却不准天主教徒崇奉儒家,还不准祭祖,实在是心胸狭隘,他们此去罗马极有可能回不来。   太子殿下不想他们白白丢掉性命,便让他们在岛上过三五年再回去。随后又跟他们说,岛上这些人是在海上捕鱼的八旗子弟,都是京城人士。   康熙指派去罗马的官员的确不想去罗马,上面有太子担着,岛上还都是自己人,几人便同意住下。可是和他们同去罗马的几个洋人不乐意,非闹着要去。   船员劝说无果就打算给太子去信,询问太子该怎么办。然而,第二天早上,几个洋人全部消失了。   几名官员怕洋人出海去京城告密,一看人不见了,立马命船员开船去追。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不得不说,那几个洋人被他们扔海里喂鱼了。   此话一出,几个官员一阵后怕,而送他们过来的船员更是吓得不轻,本来还想着偷偷回家看看,顿时不敢再说一句,主动把船交出来。   这群八旗子弟见状,笑了笑:“你们想去罗马也行,我们不拦着你。”   “不不不,我们不去。”船员和几名官员都知道太子是为他们好。不知好歹的下场就会和那几个给他们指路的洋人一样,还不想死的一众人老老实实呆在岛上,一呆就是三年。   三年后回到京城,故意把自己弄成野人的几人见着康熙就哭,大骂罗马教化王目中无人。不忘告诉康熙,教化王就相当于大清的典仪官。   康熙一直以为教化王在罗马不是王,也相当于大清的亲王。听他派出去的人说只是罗马的典仪官,顿时怒不可遏。要不是太子拦着,他得把所有信天主教的洋人驱逐出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前往罗马的一行人在南海安顿好,太子就盯着俄人那边的动静。   七月中,太子一家随康熙前往畅春园避暑,没过几日,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俄人越界杀人。   太子早已看出俄人不安分,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康熙因俄人背信弃义,不顾《尼布楚条约》而大发雷霆。   太子趁机向康熙提议,屯兵边境。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文臣和宗室强烈反对,不少武将也提议先由理藩院出面向尼布楚官员问个清楚。   “问不问结果都一样。”正当太子准备再次向康熙谏言时,九皇子胤禟出列,“汗阿玛,儿臣会俄文,儿臣想去边关当面问个清楚。”   太子诧异:“九弟,你——”   “这事由理藩院致函,尼布楚那边肯定推得干干净净。”胤禟道,“他们可以说边关百姓喝醉了,才越过边境,顺手杀了大清的百姓。或者天黑没看见,误伤。   “最后再不痛不痒道个歉,咱们不接受道歉,反而显得斤斤计较。接受道歉,这事就了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下次还会这样做。我到那边也不跟他们废话,杀人偿命,他们下次就不敢了。”   康熙摆手:“别慌,先让理藩院问问。”   “汗阿玛,理藩院致函没用的。”胤禟道,“儿臣学俄文的时候听俄人说过,他们那边的人善斗,只有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会服气。致函谴责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八贝勒胤禩出列:“汗阿玛,儿臣也觉得理藩院致函没多大用。儿臣愿和九弟一同前往。”   “儿臣也愿随九哥一同前往尼布楚。”十三皇子胤祥跟着站出来。   太子后退两步,回到他自己的位子上,想了想,瞥身后的胤禔一眼——找孤的麻烦都没你积极,俄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不见你出头。怂货!   胤禔脑袋里翁一声,两步站出来:“汗阿玛,儿臣愿带兵前往!”   康熙猛地抬起头:“胤禔,你说什么?”   胤禔瞬间清醒,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噶尔臧和格日乐图欺负三妹和五妹,您不过是往那边增一点兵,你们就恨不得把三妹和五妹供起来。”胤禔道,“儿臣觉得这次大可学上次,屯兵边关,吓唬吓唬俄人。”   胤禩看得很清楚,他的大哥是被二哥给激出来的,便说:“儿臣附议。”顿了顿,“也可当做是一次练兵。” 第159章 孩子长大   康熙的目光从太子移到直郡王胤禔, 越过八贝勒胤禩, 九皇子胤禟和十三皇子胤祥, 最后停留在三贝勒胤祉身上:“你是怎么想的?”   早年康熙亲征噶尔丹,胤祉也曾上阵杀敌, 不怕动武,可他更倾向坐下来谈判。然而兄弟们都要亲自前往尼布楚, 他若摇头说不,以后还如何立足:“儿臣觉得九弟说的在理。”   康熙看出胤祉犹豫,他不想看到儿子们因一点小事之间产生分歧, 望他们和和睦睦, 便装作没发现:“既如此你和胤禟一起去向尼布楚官员问个明白。”   “儿臣?”胤祉惊呼出声。   康熙:“不愿意?”   “不是。”胤祉只是太意外。   康熙:“胤禔也一同前往, 朕给你一千骑兵。”   “儿臣遵命!”兄弟十几人,唯有跟胤禔针锋相对的太子能激怒他,胤禔意识到上当就后悔了,可听到康熙派胤祉和胤禟过去的一瞬间, 胤禔又有点失望。岂料峰回路转,胤禔不自觉露出笑,下朝就跟太子说,“谢谢啊, 二弟。”   太子瞥他一眼, 蠢!   “你什么意思?”胤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胤禩连忙挤到两人中间, 掰开胤禔的胳膊:“太子二哥没别的意思。大哥, 我找你有点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冲胤禟使个眼色, 两兄弟拉走他。   瞧着离太子很远,胤禔扯开喉咙吼,太子也不见得能听见,胤禩才说:“大哥,你怎么还这么容易冲动。”   “他故意激我!”胤禔说着话回头瞪越来越远的太子一眼。   胤禩扶额:“你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怎么还往里面钻啊。”   “我,我——”   胤禟:“我来说吧。大哥,二哥是咱们兄弟,可他也是太子。二伯和五叔敢这么跟汗阿玛说话吗?”   “他又不是汗阿玛。”胤禔脱口而出。   胤禟噎了一下:“当我没说。太子二哥秋后算账,弟弟们不会帮你求情。你呢,好自为之。”宜妃和惠妃之间不怎么和睦,胤禟很小的时候,胤禔就出宫了,两人年龄差得多,也玩不到一块,导致胤禟和胤禔的关系一般般。看在胤禩的面子上劝几句,见他很是执拗,松开他又看胤禩一眼,和他亲弟弟十一皇子出去了。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等人见状,也跟着出去。   转瞬间只剩下胤禩和胤禔。   别人不管胤禔,很孝顺的胤禩不能不管他养母的儿子:“大哥,汗阿玛以往南巡多是看看各地情况,这次南巡以游玩为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胤禔下意识问:“什么?”   “汗阿玛在慢慢放权。”胤禩道,“汗阿玛走的这段日子,二哥交给我和九弟、十弟不少事,听太子的意思是汗阿玛叫我们帮他分担一些。   “据我所知,汗阿玛南巡期间,给太子的信中几乎没提到政务。这在以往也不曾有过。”顿了顿,“你没发现文武百官对太子的态度变了?”   胤禔:“变了还反对他?”   “汗阿玛不想动武,那些人精看出这点才敢出声反对。”胤禩道,“汗阿玛若没提理藩院,而是直接问二哥,太子说屯兵边关,一准没人敢反对他。”   胤禔望着清溪书屋的方向:“汗阿玛五十多岁不见老态,他会退位?”   “汗阿玛这几年行事越发随心所欲,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退位。”胤禩道,“只是你对太子的态度该慢慢收敛。对了,听说大侄女的婚事定了?”   胤禔“嗯”一声:“嫁到科尔沁,离大姐挺近的。”   “这次前往尼布楚,倒是可以拐去那边看看。”胤禩道,“你瞧着不像样,请惠额娘出面跟汗阿玛商量一下,再等两年,把你的那个女婿收拾老实了再嫁过去。反正她现在才十七岁,和六妹比起来,她也不大。”   胤禔点了点头,算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胤禩怕他不上心,过会儿又把大福晋搬出来,胤禔看起来有些难过,直言一定会好好考校一番未来女婿,胤禩这才放心下来。   石舜华听到太子说胤禔气得跳脚,不由自主地想到胤禔的长女:“爷,大哥府上大丫头的婚事定了,虽然具体日子还没定,我估摸着明年上半年能完婚,到时候妾身该怎么添箱?”   “老三的福晋假如给一个簪子,你就出两个。”太子道,“太多了咱们真添不起,这次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夸大。”   石舜华:“妾身知道。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婚事,本来是早该办的,他俩因为住在宫里,嫌南三所地方小就不愿意那么早成亲,再拖下去也不像样,就定在了今年年底。年底他俩成婚,年后是六妹、八妹和九妹,总共五份重礼,福州的杂货店一年白干了。”   “后年选秀,你给弘晋挑门亲事,这礼就收回来了。”太子道。   “大哥要成亲啦?”   太子循声看去,看到多宝阁下面的柜子里有个小不点:“你在里面干么呢?”很是莫名其妙。   “跟两个姐姐躲猫猫呢。”石舜华道,“弘暖和弘晗没想到他会躲柜子里,正到处找他呢。”   太子看小儿子一眼:“孤记得那里面原本是香炉吧?”   “香炉在方几上面。”石舜华呶呶嘴,示意太子看过去,“弘暖和弘晗都说认输,他还在里面坐着。弘晅,热吗?”   小孩擦擦额头上的汗:“热。”   “热你还不出来?”石舜华问。   小孩摇头:“大姐和二姐说,我躲一炷香,就给我做荷包。”   “你缺荷包啊?”石舜华走过去,“快点出来,别中暑了。”   小孩扒着柜子边:“不,还差一会儿。大姐姐给三哥做,我没有,我也要。”   “没你不要的。”石舜华点了点他的额头,命宫人摆饭,然后打水等着给热得大汗淋漓的小孩洗澡。   弘暖和弘晗找遍后院找前院,找完前院找膳房,找了膳房就去找太子的书房,可是依然没找到弘晅。   弘晋远远就瞧见两个妹妹像无头的苍蝇似的,命背着箱笼的侍从先去无逸斋,跑到两个妹妹跟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小懒货找不到了。”弘暖很是着急。   弘晋:“怎么回事?”   弘晗也挺着急的,大概说一遍就要继续找。   弘晋往四周看了看,到处是树没法藏人:“你们在后院跟他玩躲猫猫,他肯定还在后院。以他那个性子也不会往外跑。问后院的奴才没?”   “大清早的所有人都忙着做事,他又把嬷嬷打发出去,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弘暖道,“大哥觉得他会躲去哪儿?”   弘晋:“我觉得还在后院。走,我陪你们回去看看。别着急,晗晗,擦擦额头上的汗。别人都忙,嫡额娘不忙,你们问嫡额娘了吗?”   “我们,我们忘了。”弘暖说出口,猛地想到,“我们出来的时候额娘笑得很古怪,额娘一定知道他藏在哪儿。”   弘晋:“嫡额娘若是不知道,早该派人找他了。”说着跨进后院,指着走廊下,光溜溜坐在澡盆里的小孩,“不是在那儿么。”   弘暖和弘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姐俩大惊,异口同声:“你跑哪儿去了?!”   “笨笨!”小孩扮个鬼脸,“我在屋里,哪也没去。”   石舜华走出来:“别玩水了,赶紧把衣裳穿上。弘晋,吃饭了没?”   “吃了。”弘晋道,“跟二弟、三弟和四弟一块吃的。牛肉饼、牛奶和白米粥。快上课了,我走了。”   “大哥,啥时候成亲?”小孩连忙问。   弘晋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他:“我成亲?”   “我和你阿玛说笑,这小子当真了。”石舜华把和太子说的话讲给弘晋听,“你如今还小,再过五年也不晚。要是有钟意人,直接跟我说,赶明儿选秀的时候,我给你留意着。”   弘晋脸色微红:“嫡额娘,我如今才十三岁,早呢。”   “也不小了,女孩儿这么大都可以选秀了。”石舜华道,“弘晋,我可告诉你,娶妻娶贤,嫡福晋品行端正,贤惠大气,后院才少生事。像你八婶那样,貌美如花也不能要。”   弘晋的脸发烫:“嫡额娘,我真的还小。”   “又没叫你现在找。”石舜华道,“平日里多留意。和你年龄相仿的十五弟的福晋已经定了,我大妹妹,十六弟又比你小好几岁,下次和下下次选秀都没人敢跟你争,看中哪个就是哪个。”   弘晋转向太子,满眼乞求,阿玛,快管管你的太子妃。   “咳咳,你嫡额娘说得对。”太子道,“你是孤的长子,也是皇长孙,无论看中谁都不过分。”   弘晋眼晕:“阿玛,嫡额娘,快迟到了,我走了啊。”打个千,转身就跑。   “哈哈哈哈,大哥吓跑啦。”小孩不客气的笑出声。   弘晋踉跄了一下,暗暗起誓这个夏天都不去讨源书屋。   弘暖走过去捏住他的脸:“小懒货,你躲哪儿去了?”   “放手!”弘晅连忙掰她的手。   石舜华看着仨孩子闹一会儿,才说:“暖暖,晗晗,过来吃饭。弘晅,再不起来饭就被你阿玛吃完了。”   小孩一下子从盆里站起来。   弘暖朝他耳朵上拧一下:“不知羞的小鬼。”   三岁的弘晅的确不知羞,光溜溜的站在盆里,任凭别人打量,任由嬷嬷给他擦身体,慢慢给他穿上衣裳。   太子扭头看一眼:“要是有个什么给他记下来就好了。”   “画下来。”弘晗出主意。   太子:“太麻烦,画好也不用吃饭了。要是像镜子一样,照下来就能印在纸上……”   “快别异想天开了。”石舜华道,“俄人有火器,汗阿玛只给大哥一千人,两方一言不合打起来,吃亏的可是咱们。”   太子坐到主位:“你的意思叫他们带上火器?”   “妾身是这么想的。”石舜华道,“既然去一次,自然要吓住俄人。可妾身记得咱们现在的火器还都是当年南怀仁活着的时候做的,多年不打仗还能用吗?” 第160章 心诚则灵   太子不能确定:“大概可以用吧。”   “南怀仁死六七年了。”石舜华道, “准噶尔那边的事是在他死前平定的。噶尔丹死后,火器就没再也没用过, 妾身觉得都该生锈了。”   太子转向她:“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石舜华道, “咱们做饭的锅三个月不用就生锈,妾身是凭这一点猜的。”   太子抓了抓额头:“孤改天去看看。”抬头发现小儿子盯着他,“弘晅, 竖着耳朵听什么呢?”   “阿玛也有不知道的事?”小孩十分好奇。   太子:“你阿玛我是人,不是神, 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对了,以后你皇玛法再问孤和你额娘的事, 要说不知道。”   “不告诉皇玛法?”小孩问。   石舜华:“我和你阿玛经常讲笑话,你全告诉你皇玛法,他不知道我们说笑话, 会和你一样把笑话当成真, 所以你什么都别说。”   “好的。”小孩晃两下脑袋,“额娘, 今天好热。”   石舜华扯扯嘴角,瞥他一眼:“你皇玛法那里有冰, 热不着你, 吃了饭你阿玛送你过去。”   饭后,十一皇子来了。   弘晅大乐:“阿玛,快忙去吧。”   “张起麟, 亲自把他送到汗阿玛手上。”太子道, “你以为孤没工夫送你, 就不用去了?”   十一皇子捏两下小孩的脸:“跟你阿玛说,你还小,六岁再读书习字也不晚。”   “十一叔,你帮我说啊。”小孩抬头望着他,“求求你啦,十一叔。”   十一皇子噎住:“太子二哥,你这个儿子早慧,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一天只学两个时辰可惜了,得让他学四个时辰。”   小孩从十一皇子脚上跑过去,直奔清溪书屋。   十一皇子倒抽一口气,盯着小孩的背影,忍不住说:“这不吃亏的性子到底像谁啊。”话音落下,转向太子。   太子白他一眼,转身往书房去:“像你二嫂。”边走边问,“找孤何事?”   “您以前跟弟弟说的事,我交代下去,早前传来消息,我忘了跟你说。”十一皇子道,“汾州府的确不适合种庄稼,但适合种核桃、大枣、地蛋、山药。我派过去的人还说,地蛋秧可以喂牲口。我已经买三百亩地,如今也已种上地蛋,只是还没跟汗阿玛提这事。”   太子肯定道:“想让孤出面替你说?”   十一皇子不太好意思:“您了解汗阿玛,不喜欢咱们与民争利。当初九哥养蒙古牛,他就有点不大高兴。九哥跟他说没银子用,汗阿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是知道我买地,还不得把我骂的不知道我额娘是谁。”   “请的长工是当地百姓?”太子问。   十一皇子:“是的。其实那边的百姓也有种过地蛋和山药,但卖不出去,又吃不惯洋玩意,就没再种。我的人跟他们说,出钱请他们干活,把我的地当成自家的地伺候,就允许他们一起种山药、地蛋,赶明儿跟我们一起卖。”   “结果呢?”太子问。   十一皇子道:“本来可以买四五百亩,有些百姓一听我的人这么说,就不愿意卖地了。只买三百亩。十二弟买两百亩,还分得很零散。听说有几块地什么都不能种。两百亩地保守估计,一年也就赚六七十两银子。说实话,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那几块地树也不能种?”太子问。   十一皇子楞了一下:“什么?您,您的意思在田地里种树?”   “地荒着也是荒着,即便种最不值钱的树,过几年长大了,树干也能卖给棺材铺,树枝也能当柴火卖。”太子道,“看不上这一点钱?”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我们根本没想过在田里种树。”   “枣树、核桃树都能种,杨树、槐树不能种?”太子道,“说起来,孤前些天还吃过洋槐花。没想到味道挺好。”   十一皇子不禁眨了一下眼:“就那个白花花的槐花?太子二哥,我的哥啊,您可是太子。”   “御花园有颗槐树,你嫂子领着暖暖和晗晗放风筝时看到就命奴才弄一点。”太子道,“孤也没想过那东西可以吃,和在面里蒸熟,淋点芝麻油,甜中带香挺不错的。   “孤听张起麟说,他小时候每逢槐花盛开的时候都会去弄槐花,一时吃不完,就晒干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十一皇子啧一声:“太子二哥,赶明儿你一准是个明君。”   “你什么意思?老十一。”太子拧眉,“讽刺孤呢?”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绝对没有。您以前就像那天山雪莲,没有一点人气。大婚后您身上不但多了人气,如今还多出烟火气。比起以前弟弟更喜欢现在的你。不过,说正事,汗阿玛那里就拜托您了。”   “你自己去说。”太子道,“跟汗阿玛说请当地百姓种地,百姓多一份进项,日后还能带着百姓把东西卖出去,汗阿玛听到这两样非但不生气,还会夸你。”   十一皇子将信将疑:“汗阿玛不会骂我抢百姓的地?”   “不会。”太子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除非老糊涂了。”   十一皇子“扑哧”笑出声:“您这话可别让他听见。”   “孤又不傻。”太子道,“你八哥那边呢?”   十一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八哥是个干大事的人。”   “说人话。”太子瞪他一眼。   十一皇子:“我们那天商量着不能种庄稼就种树,八哥就盯上各种果树。上个月听九哥说,他在陕北弄四百亩地,其中三百亩放着没动,一百亩全种阿月浑子。九哥还说如果能结果,赶明儿那四百亩地全种阿月浑子。”   “种活了?”太子忙问。   十一皇子:“不清楚。瞧着八哥不愁不急,应该没大事。阿月浑子在京城卖的可贵了。太子二哥,您说说这人跟人怎么就差这么多的。我只想着种地蛋,他想着种那玩意。”   “所以他是你八哥。”太子也挺意外,“你九哥也跟着种了?”   十一皇子:“树苗太贵,九哥怕打水漂,和十哥种的不多,也就几十亩。”   “跟着老八学其他的地都荒在那里?”太子皱眉,“孤叫你们去干什么的?”   十一皇子:“我和十二弟的地没荒。您还叫懂农事的人过去,在那边呆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琢磨出来,能在地里种地蛋和山药,还是当地百姓提醒呢。”   “那些人孤早晚得收拾干净了。”太子咬着后槽牙,“还有事吗?”   十一皇子笑道:“一点小事。听说二嫂要带弘晅去龙泉寺——”   “你福晋要去?”太子打断他的话。   十一皇子晃一下手指:“我的那个嫡子也该种痘了,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去。”   “种痘这事孤改天得跟太医院说说,想个稳妥的法子。”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赶明儿我跟你二嫂说一声。如今天热,早着呢。”   十一皇子:“我也是怕忙起来给忘了。”   八月二十五,上午,天气晴朗,微风和煦,石舜华抱着小儿子下车,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   “额娘?”弘晅下意识抱紧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转过身,就看到大门外两旁全是百姓,拍拍弘晅的背:“别怕。”转身问,“方丈,那边是怎么回事?”   龙泉寺方丈笑着说:“前天我们寺里贴出告示修整三天,附近百姓就猜这几日有贵人到。百姓不知您过来,这几天没事就在门外盯着。昨儿上午的人比今天还要多。”   “是来看我额娘吗?”弘晅好奇地问。   方丈:“百姓是想看见太子妃。”   “为什么?”嫁进皇家没几年的十一福晋不懂,很是好奇地问。   方丈笑道:“太子妃第一次来上香的时候,附近百姓知道了,第二天都跑来拜太子妃拜的菩萨。有许多香客回去就生个孩子,便认为本寺的菩萨灵。到后来百姓一看到告示,就来确定是不是太子妃来上香,如果是太子妃,她们明日就过来。”   “难道因为二嫂拜过的菩萨特别灵?”十一福晋忙问。   石舜华摇头:“打个比方,平时龙泉寺每日接待是个女施主,我来后的第二天接待一百个,十个里面有一个怀孕,百姓会觉得巧合。一百个里面有十个,百姓一想到十来个有孕,就觉得菩萨很灵。大师,是不是这个原因?”   方丈颔首:“太子妃所言极是。”   “那龙泉寺的菩萨到底灵不灵?”十一福晋迷糊了。   石舜华:“心诚则灵。”   方丈张了张嘴,准备的长篇大论咽了回去,忍不住看石舜华一眼,感慨道:“心诚则灵。”   “听说你今儿被很多人围着险些出不来?”太子一听石舜华回来,就扔下政务跑回毓庆宫,“顺天府派人把你解救出来的?”   石舜华拿掉发簪:“这么不靠谱的话您也信。”   “搁别人孤自是不信,换做是你,孤不得不相信。”太子好奇,“老八的福晋没跟你一块去?”   石舜华不懂:“她跟我做什么?”   “求子啊。”太子脱口而出。   石舜华冷笑一声:“自己不能生还拦着不准别人生,她去拜菩萨,菩萨也不会搭理他。”   “什么意思?”太子一脸好奇。   石舜华看他一眼:“爷今儿没事?怎么突然对八弟的事这么好奇?”   “你以前不是说火器的事么,孤跟九弟说,带几个火器以防不测。”太子道,“孤又跟他说,瞧着别生锈。九弟当时一副看傻子似的看着孤,就差没明说火器怎么可能生锈。   “他从火器营回来就跟孤说,真有个炮生锈。问孤怎么知道,孤说很久没用就生锈了。九弟当时问孤,那怎么办?孤跟他说不方便出面,叫他自己解决。   “三天后八弟奏禀汗阿玛,火器营的大小官,连兵部尚书都没落下,全被他弹劾了。有理有据,引据经典,一个人舌战七八人,汗阿玛都被他给惊到了。”   石舜华不信:“这不是八弟的作风。是不是你授意的?”   “不是!”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四弟?”   “你怎么知道?!”太子吃惊道。   石舜华:“没人在八弟跟前敲边鼓,八弟不会出这个头,还一下子得罪整个兵部。”   “下了早朝,汗阿玛把我们全叫去乾清宫,开口就问八弟是谁的主意。”太子道,“八弟说是他自己。汗阿玛接着就问孤和老四。”   石舜华:“妾身都能看得出来,汗阿玛肯定能猜得出来,他年龄大了,但没糊涂。这和老八的福晋去不去上香有什么关系?”   “孤关心他,随口一问。”太子本想跟石舜华说,他这个弟弟日后可为贤王,不想看到他的贤王弟弟连个嫡子都没有,“你刚才说老八的福晋怎么回事?”   石舜华:“听四弟妹说八弟府上有个侧福晋怀了,两个月流掉了。老八的那两个侧福晋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身体也没毛病,孩子突然掉了,你不觉得奇怪?”   “这个女人够作孽的。”太子颇为鄙视,“老八知道?”   石舜华:“知道也不能休妻,不如装不知道。哎,正说着,你干什么去?”   “一点小事。”太子到前殿就使孙河去找十四皇子胤祯。   胤祯如今十七岁,和胤祥同样住在宫里,不同的是胤祥跟着兄长们办差,胤祯还没什么正儿八经的事。   胤禩和胤禟等人买地种果树一事,胤祯是知道的,可他没出宫,身边用得着的人除了嬷嬷就是几个一直伺候他的太监,纵然想参一份也找不出个跑腿的人。   乌雅氏一族倒是有不少人,可这事是太子牵的头,乌雅氏一族都快恨死太子妃了,胤祯怕他们知道后找人捣乱,坏了太子的事,连累百姓跟着受苦,于是就没跟着掺和。   可是整日无所事事,胤祯都快闲出病了。一听太子找他,精神大振,麻溜跑过来,还没进门就问:“太子二哥有何吩咐?”   “帮孤查几个人。”太子道,“玛尔珲几兄弟。”   胤祯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安亲王的儿子玛尔珲?八嫂的舅舅?他,他怎么得罪您了?”   “孤一直看他们不顺眼,这个理由如何?”太子问。   胤祯:“搁别人我会觉得他吃饱了撑得。搁您身上,这个理由就足够了。不过,太子二哥,您儿子这会儿在乾清宫跟着汗阿玛读书习字,送往乾清宫的奏折都在你案几上,您确定您能腾出手收拾玛尔珲?”   “十四,孤以前跟老八说过,孤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太子道。   胤祯肯定道:“八嫂惹二嫂生气了?”   “跟你二嫂没关系。”太子道,“别一有什么事就往你二嫂身上想。她没这么闲。”   胤祯打量他一番:“真是因为你看玛尔珲不顺眼?”   太子点了点头:“当初你八哥和郭络罗氏吵架,孤把玛尔珲叫过去,从那天起孤就看他不顺眼。只是以前孤瞧着汗阿玛对安亲王一家挺好,如今快不记得他们家,才准备收拾他。”   “我就说您不会无缘无故整治玛尔珲。”胤祯瞥他一眼,“顺便为自己铺路?”   太子摆手:“汗阿玛没一点那个意思,别乱说。”   胤祯以前以为康熙打算立弘晏或者弘曜,如今经常能听到身边奴才说,乾清宫的太监又去东宫接五阿哥,胤祯断定要不了多久弘晅就会成为太孙。如今康熙又放权给太子,胤祯觉得立太孙之日,就是他爹退位之日,也是太子登基之时。   只是太子不急不躁,没见他召见亲信,也没跟他们兄弟透露些什么,胤祯看不懂:“难不成汗阿玛这次放权只是试探你?”   “可能。”太子吐出两个字。   胤祯睁大眼:“汗阿玛,汗阿玛想什么呢?您都当三十年太子了。”   “孤又不是第一个当三十年太子的人。”太子浑不在意。   胤祯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可是历史上那些当三十多年太子的没有一个好下场啊。我的二哥,趁着汗阿玛有这个意思,提醒他一下,把这事坐实了。”   “万一汗阿玛过几天反悔呢?”太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问。   胤祯拉张椅子坐下:“他反悔也没用。”顿了顿,“二哥若是怕汗阿玛反悔,趁机把他的那些心腹拔掉就是。”   “理由呢?”太子问。   胤祯啧一声:“还用什么理由。文武百官干净的寥寥无几,有的弄权,有的贪钱,有的喜欢美人儿,一查一个准,只要您敢动。”   “你别怂恿孤犯错。”太子道,“三十年都等了,再等三十年孤也等得起。”   胤祯:“你确定你的身体还能再等三十年?”   太子噎住:“霍林,送客!”   “开玩笑,开玩笑。”胤祯道,“我们看到汗阿玛放权,也在私底下说过,等着你上来带着兄弟们大干一场。”   太子呼吸一窒:“孤没听明白。”   “太子二哥,这就没意思了啊。”胤祯道,“弟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您还跟弟弟装糊涂呢?”   太子:“孤确实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   “你真没发现,汗阿玛近几年越来越心慈手软?”胤祯压低声音,“说好听点仁厚,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昏庸了。”   啪!   太子手边的扇子打到胤祯锃亮的脑门上。   胤祯反射性捂住,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子二哥,我为你好,你还打我?!”   “打你的胆大包天。”太子瞪着他说,“孤当没听见。再让孤听见一次,孤还打你。闲着没事赶紧去办孤交代你的事。”   胤祯哼一声,起身走人。到门口碰到石舜华,笑着跑过去:“二嫂,去东院啊。”   “你笑的真假。”石舜华道,“有事找我?”   胤祯:“没有。许久不见二嫂,就是觉得二嫂又漂亮了。”   “直接说什么事。”石舜华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胤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摸摸额头:“你看,太子二哥打的。”   “去金银楼挑个扳指,就说我送你的。”石舜华开口道。   胤祯一喜:“谢谢二嫂。”当天下午就跑去金银楼挑玉扳指。不过,也没忘记找人查安亲王一脉。   康熙以前对安亲王一脉十分优厚,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还把郭络罗氏这个孤女嫁给胤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安亲王一脉的有些子弟便仗着康熙恩宠,近些年行事愈发猖狂。   胤祯知道玛尔珲不太好动,又怕打草惊蛇,便没直接查玛尔珲兄弟,更何况这几人还是索额图的外甥。   于是胤祯就挑软柿子,事实上还是软柿子好捏,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出一叠有用的东西。   九月十三,胤祯带着东西去东宫:“太子二哥,有几人跟赫舍里一族交往甚密,你动安亲王府的人,可能会自断筋骨。”   “假如你身上得了疮,太医说要想根治必须割掉一块好肉,你是治还是不治?”太子反问。   胤祯提醒道:“您身上可不止这一个疮。再过几年很有可能千疮百孔。”   “不需要你提醒。”太子没好气道,“孤知道孤在做什么。”   胤祯笑道:“瞧您急的。我原本以为你是真看玛尔珲不顺眼,后来想起你跟我说的话,您不知道汗阿玛放权是故意还是真有此意,干脆挑个不顺眼的试探汗阿玛?太子二哥,我猜对了吧。” 第161章 置身事外   太子看着胤祯, 一副为他好的模样:“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十分聪明使七分, 且留三分给儿孙。”   “……”胤祯张了张嘴,“书房里没外人,我也不会到处说——”   太子打断他的话:“你确定你不会到处说?”   “我又不是傻子。”胤祯脱口道,“这里就咱俩, 我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太子:“你是不傻, 特别聪明。赶明儿几杯黄汤下肚,还能管住你这张嘴?”   胤祯语塞。   太子睨了他一眼:“你刚说谁跟赫舍里一族的人交往甚密?”   “玛尔珲的几个堂侄子。”胤祯把他查到的东西全部摊开, “玛尔珲大概知道您不喜欢他,这几年比以前收敛多了。他惹出的事都是早些年的,如今再翻出来就显得过于刻意, 所以我才只查他们家的小辈。”   太子坐直看了看:“欺凌百姓, 强抢民女, 赌钱斗殴?你没查错?”   “二哥为何这样问?”胤祯不解。   太子拿着扇子指了指摊在案几上的纸:“他们都是宗室子弟。”   “看来您对宗室子弟误解颇深呐。”胤祯叹息道。   太子:“孤是知道八旗子弟近年来越发骄奢淫逸, 但是宗室跟八旗子弟不同。”   “没什么不同。”胤祯道,“八旗子弟包括宗室。这几个还算是好的, 起码能文能武,不至于一无是处。更多的是游手好闲, 混吃等死。”   太子微微颔首, 赞同胤祯的话,“这一点孤知道, 你四哥安置穷困潦倒的八旗兵丁的时候跟孤说起过, 孤本以为宗室会好上许多。”   “宗室比其他人更猖狂。”胤祯道, “他们整天无所事事,仗着家中长辈地位显赫,还喜欢惹事生非。听说有些去海上谋出路,到海上待几天就闹着要回来。回来后继续斗鸡走狗,搅得京城百姓见着他们都绕道走。”   太子:“你四哥说把他们赶出关外——”   “这个主意好啊。”胤祯眼中一亮,话说出来顿时意识到,“不对,四哥什么时候说的?”   太子:“跟孤闲聊的时候。这事在汗阿玛那里行不通,你就别多想了。”   “你问过汗阿玛?”胤祯问。   太子看他一眼:“你了解汗阿玛还是孤了解汗阿玛?”   胤祯呼吸一窒,大着胆子瞪他一眼:“这几个人怎么办?”   “使人把东西交给宗人府。”太子道,“自会有人耐不住火上浇油。”   胤祯:“二哥的想法极好,可是谁敢接这个?”   “交给戴铎。”太子道,戴铎以前在翰林院,孤叫你查安亲王一脉时跟汗阿玛说过,把戴铎调往都察院。汗阿玛知道张家兄弟跟戴铎关系好,张家兄弟是孤的人,汗阿玛猜到戴铎是孤的人,想一下就同意了。”   胤祯大喜:“汗阿玛允许你提携自己的人?”   “一个巡查御史,又不是左都御史或者右都御史,汗阿玛不会在意。”太子道,“记得跟戴铎说明年再弹劾安亲王一脉。”   胤祯叹了一口气:“您真是好耐性。”   “半年而已。”太子道,“日子快得很。”   康熙四十五年,元宵节的花灯还没收起来,戴铎就在早朝之上弹劾玛尔珲兄弟纵容家中小辈欺男霸女,狎妓招伶,且证据确凿。   戴铎的话音落下,康熙看向张廷玉。   张廷玉一脸不解,正偷偷瞟戴铎,他怎么回事?   康熙看到张廷玉的表情,转向太子,只见太子微微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随即转向稍稍靠后的胤禩。   八贝勒胤禩非常吃惊,盯着戴铎。   四贝勒胤禛很是困惑,戴铎是太子的人怎么会冲胤禩下手,难道是太子授意的?老八何时得罪的太子?   康熙看清楚一众儿子的表情,心里有谱便命宗人府彻查戴铎所奏之事。   下朝后,康熙冲太子招招手。太子跟着康熙去乾清宫。八贝勒胤禩被一众兄弟围住,直郡王胤禔率先开口:“你怎么得罪老二了?”   “大哥,你要喊他太子。”胤禩提醒道。   胤禔怒其不争:“他都这样对你,你还当他是太子?!”   “我不当他是太子,二哥也是太子。”胤禩道,“咱们兄弟十几人,太子二哥不会无缘无故只跟我一人过不去,我信他。”   胤禛:“我也信太子不是针对八弟。”   “朝野内外都知道戴铎是太子的人,你们信他,刚才的事怎么解释?”胤禔问。   十一皇子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哥,戴铎上奏的是玛尔珲兄弟,不是八哥本人。也许玛尔珲兄弟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惹过太子,您这样说可就挑拨之嫌。”   “玛尔珲是八弟妹的舅舅,弹劾他们兄弟跟参奏八弟有什么区别?”胤禔盯着十一皇子问。   十一皇子轻笑:“玛尔珲的额娘和八嫂的外祖母不是一个人,中间隔一层,跟直接弹劾八哥差远了。”   “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胤禔问。   十一道:“就事论事。八哥在这里瞎猜,不如回家叫八嫂去一趟安亲王府。”   “十一弟说的在理。”胤禛道,“八弟,先回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康熙也在问:“太子,跟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事实都在戴铎的奏折里。”太子指着案几上的折子。   康熙冷笑:“保成,你是朕看大的,你觉得这话朕信吗?”   “汗阿玛不信儿臣也没办法。”太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康熙气得牙痒痒,抄起奏折就砸他。   太子一动不动。   啪嗒!   奏折散落一地。   康熙呼吸紧促,脱口而出:“怎么不躲?!”   “儿臣不敢!”太子拱手道。   康熙看到太子脸上有两条红印子,怒气骤然消失,揉了揉额角:“玛尔珲怎么得罪你了?”   “玛尔珲没得罪儿臣。”太子道,“只是他额娘故意把八弟妹养得不能生,儿臣看到八弟膝下荒凉,心里不太舒服。”   康熙不大明白:“老八的福晋不孕不是因为身体不好?”   “八弟妹的身体看起来很好,但内里有病。”太子道,“儿臣听太子妃说过几句,安亲王福晋若是用点心,八弟的嫡子如今都该进上书房了。”   康熙蹙眉:“太子妃还说什么?”   “太子妃还说一句玩笑话,跟谁家有仇就教坏闺女嫁给他儿子。”太子道,“安亲王府自然不敢这样做,可八弟妹不是安亲王福晋的亲外孙女,安亲王福晋肯定不会像石家太太教太子妃那般用心。”   康熙看了看他:“保成,朝廷上的事牵扯到妇人身上,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八弟对儿臣甚是恭敬。”太子道,“儿臣跟他说在陕北买地,他在陕北种上四百亩阿月浑子,赶明儿挂果,赚得钱可能比他一年俸禄还多。儿臣年前对他这么好,没理由年后跟他过不去。”   康熙盯着他:“真是为了给安亲王府一个教训?”   “儿臣如果针对玛尔珲,就不会命戴铎参他纵然家中小辈,而是直接弹劾他本人。”太子本来没想往安亲王福晋身上推。有一日和石舜华闲聊的时候,石舜华提醒太子,太子才决定用安亲王福晋应付康熙,“安亲王福晋姓赫舍里。”   康熙不禁重复:“赫舍里?索尼的闺女?”   太子点了点头。   康熙张口结舌:“你,你等着索额图上门找你吧。”   “儿臣不宣他,他进不来。”太子一点也不担心,“格尔芬兄弟几个跟玛尔珲兄弟关系一般般,不会替他们出头。”   康熙像第一次认识太子:“保成,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朕记得朕没教过你啊。”   “跟弟弟们学的。”太子很想说太子妃,“汗阿玛,您不用为儿臣担心,即便玛尔珲真求到索额图府上,格尔芬替他阿玛传话,儿臣也可不见。”   康熙盯着太子,见他不像开玩笑,说起躲索额图还颇为自得,无力地摆摆手:“去把弘晅叫来。”   “汗阿玛怎么说?”石舜华见着就问。   太子挑眉:“汗阿玛那边没事,安亲王府怎么也得脱一层皮。玛尔珲兄弟要是能从郡王降到贝勒,腾出一处宅子,九妹的公主府就不用愁了。”   石舜华:“要不要我给大哥写封信添把火?”   “没必要。”太子道,“当年安亲王支持皇玛法变革,得罪很多人,那些人就够他们一家受的。对了,弘晅呢?”   石舜华:在书房里。”说着话到书房把拿着毛笔乱画的小儿子扔给太子。   太子带着弘晅去乾清宫,康熙盯着他背书写字,太子坐在一旁仿康熙的笔迹批阅奏折。   戴铎列举的事不是无的放矢,他说证据也确实有证据。而安亲王一脉的小辈犯的事,对八旗子弟来说不算什么事。可真追究起来,随便一起都够他们蹲三五年狱。   玛尔珲没上早朝,等他知道戴铎弹劾他兄弟放任家族子弟惹事生非,那几人已被宗人府拘走。   正如胤禔所说,朝野内外皆知戴铎和太子走得近,玛尔珲也想到戴铎一个小小的巡查御史敢动郡王是太子授意。于是,玛尔珲直接去拜会索额图,请索额图出面问问太子想要个什么结果。   索额图一介白身,没有康熙口谕,领侍卫内大臣也不敢放他进去。不得已,索额图只能让他儿子格尔芬带话。   格尔芬人到东宫,求见太子。晋江开门道:“殿下在乾清宫。”   “晋公公知不知道太子爷什么时候能回来?”格尔芬问。   晋江得了石舜华吩咐:“皇上把所有事都交给太子殿下,殿下很忙,怎么也得天黑用晚膳的时候吧。”   天黑后格尔芬身为一等侍卫也不能在东宫这边逗留,要么出宫,要么回到他的位子上值夜。又不敢直接去乾清宫找人,格尔芬只能回去。   连着三天没见着太子,格尔芬明白太子故意躲他。得到这个结果,格尔芬哭笑不得,堂堂太子殿下躲他一个侍卫?   索额图和他的儿子都见不到太子,玛尔珲只能去石家找傅达理和庆德兄弟。   傅达理见玛尔珲神色焦急,还带着重礼过来,十分不解:“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几个小辈犯事,何至于此?”   “那你也应该听说此事是太子授意戴铎做的?”玛尔珲道,“我来不是请你代我向太子求情,而是想拜托你帮我问问太子妃,是不是那几个小子冲撞了殿下。”   傅达理想一下:“可以。不过,东西你带回去。否则,我不会帮你。”   玛尔珲知道石家不缺钱,叹了一口气,也没多坐,带着东西就回去了。   回到府上,听到一阵哭声,玛尔珲心中一凛,连忙问家人:“出什么事了?”   “十九爷被宗人府带走了。”门房开口说。   玛尔珲踉跄了一下,险些晕倒:“因为什么?”   “说是因为一个在勾栏院唱曲的。”门房道,“夫人说朝廷有令,伙众开窑诱取妇人子女,为首照光棍例斩决,为从发黑龙江等处给披甲人为奴。老夫人听夫人说完晕了过去。醒来后一直哭,快半个时辰了。”   玛尔珲叹气:“她多什么嘴啊。”   “不是夫人多嘴。”门房道,“老夫人听到宗人府说因为戏子抓十九爷,就说太子,太子殿下针对咱们家。一个下九流的,死了就死了。夫人才跟老夫人说,没人追究的话事不大,一旦追究起来,事很大。”   石舜华接到他大哥的来信,没有跟太子说,而是叫来晋江:“立刻去杂货店通知碧水的人,盯着玛尔珲兄弟和八贝勒府。”   “八爷?”晋江诧异,“他怎么了?”   石舜华:“先别问这么多,先盯着他那边。”   “奴才遵命。”晋江出去后,石舜华才给傅达理去信。   傅达理看完信,烧掉之后,就命家人去请玛尔珲。   玛尔珲被老娘哭得脑门疼,一看石家来人,帽子都没戴就过来了。   正月的天还狠冷,傅达理见他的鼻子冻得通红,亲自给他倒杯热茶:“你的那几个侄子没得罪太子,只是太过张狂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才命戴铎奏禀皇上,给他们一个教训。”   “就因为这个?”玛尔珲不信。   傅达理:“还牵扯到赫舍里家的几个小子。如今朝野内外都知道皇上放权给太子,因为这一点赫舍里家的几个小子行事越发猖狂,有人甚至在外自称皇舅,太子很不高兴,便想收拾赫舍里家的小子,你家那几个大概是顺带的。”   玛尔珲这几天只顾得捞自家人,傅达理这么一说,突然想到昨儿宗人府把他弟弟抓走,还抓了几个人,好像就是赫舍里家的:“我弟弟也是被他们连累的?”   “据我所知,告发你弟弟的另有其人。”傅达理并不知道是谁,石舜华给他的信中写着太子只授意戴铎上奏,余下发生的事跟东宫没关系,“你再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玛尔珲经他提醒,意识到这几日发生的事很像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如果是太子,他没必要这么拐外抹角:“多谢!”   “客气了。”傅达理亲自把玛尔珲送出去,就命大管家把没出五服的石家人全部喊过来,不拘男女老少。 第162章 一箭三雕   玛尔珲来找傅达理未曾遮掩, 被不少石家人看在眼里。石家一众聚集一堂,便相互询问傅达理把大家伙喊过来是不是因为安亲王家的事。   石华善是长子,石琳是石华善的弟弟, 而傅达理是石华善的嫡长孙,又是太子妃的亲哥哥, 基于这些石家几房人早已把傅达理当成两房的主事人。虽然傅达理的叔叔以及堂叔都还健在。   傅达理如今官衔不高,但他手中有实权, 是年轻一辈中仅有的一位手里有兵的将军, 凭着这一点在小辈很受尊重。他又是石家长子嫡孙, 他一出来,没容管家开口,院内就安静下来。   湖广总督石文晟的长子和傅达理差不多大, 长辈们不在京师,有点什么事也是几房的嫡长子相互商议, 于是他率先问:“出什么事了?”   “安亲王府的事大伙儿听说了吧?”傅达理开口。石家的男人应一声, 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于是傅达理又说, “我收到消息, 太子授意戴铎弹劾玛尔珲, 主意是整治和他的几个堂侄子走得比较近的赫舍里家的小辈。”   庆德不解:“这是为何?”   “皇上慢慢放权给太子, 看似太子的位子比以前更稳, 其实是最要紧,也是最易出变故的时候。”傅达理道, “皇上身体好, 太子还没登大宝, 母族和妻族就先猖狂起来,皇上还能放心太子吗?”   庆德:“皇上对太子很放心,不放心的是咱家和赫舍里家。为了太子不被外亲所累,皇上退位前势必会帮太子扫清障碍。   “太子先一步敲打赫舍里家,皇上以后就不会再盯着赫舍里一族。像早年太子命索额图退下来,索额图不听劝,最后把自己给折进去了。那次险些连累太子。后来索额图能全须全尾出来,听说还是太子求的情。”   “堂兄喊我们过来说这事?”石琳的孙子开口问。   傅达理颔首:“在太子搬进乾清宫之前,你们在外面不但要谦虚谨慎,也不能多管闲事。要是被我发现谁狎妓招伶,我亲自把他送去顺天府。”   “堂兄尽管放心,咱家没那种人。”石琳的长孙开口,“就这事吗?”   傅达理颔首:“只有这件事。皇上对太子妃很满意,你们别闯祸,皇上不会为难太子妃的娘家人。对了,额娘,太子妃使人捎来口信,命二妹妹明年参加选秀。”   “二丫头明年才十三岁。”富察氏提醒道。   傅达理点头:“我知道二妹妹多大,明年参加选秀,她也不会这么早嫁人,少说也得再过五六年。”   “这么久?”庆德道,“干么让她这么早参加选秀?”   傅达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怕出什么变故,早点把十五爷和二妹妹的婚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还能生什么变故?”富察氏好奇,“难不成有人跟二丫头争?”   傅达理:“自然是没人敢跟太子妃的妹妹争,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早点定下来,咱们也能安心。”   “可是,我,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学啊。”站在富察氏身后的小姑娘弱弱地说。   傅达理摆手:“规矩不出错就成。管家、女红那些以后慢慢学。太子妃已经开始帮你物色教养嬷嬷,你和三丫头一起学。”   “三妹也嫁给皇子?”庆德问。   傅达理摇头:“不大可能。不过,太子妃的妹妹即便不嫁进皇家,也会嫁到宗室,怎么着也得是个郡王福晋。   “额娘,赶明儿请同仁堂的大夫给她俩看看,好好调养身子,以免再出个八福晋。”   “主子,外面有消息了。”晋江走到后院左右看了看,看到书房里只有石舜华和弘暖、弘晗姐妹,便直接说:“玛尔珲去一次石家,回到府里就把所有人叫进院子里,至于说什么事,奴才无从知晓。八福晋那边跟八贝勒吵了一架,声音大到她后院的人家都能听见。”   石舜华手下不停,继续挥毫:“有没有听见吵什么?”   “没有。”晋江道,“奴才觉得和安亲王府上的事有关。您有所不知,外面的人一听说戴铎参奏玛尔珲是太子授意,好些被他们家的人欺负的百姓就去顺天府告状。玛尔珲那堵墙还没倒,就出现众人推的情况了。”   石舜华放下毛笔,抬眼看到两个闺女勾着头听:“弘暖,弘晗,做事且不可一心二用。”   “是,额娘。”小姐俩异口同声,连忙继续画画。   石舜华倒杯茶,啜一口:“你可知为什么?”   晋江点头:“因为殿下。”   “是也不是。”石舜华道,“咱家爷的位子不稳,授意戴铎参玛尔珲,百姓非但不敢去顺天府,百官还会向着安亲王府。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正说明百姓也能看得出来,咱家爷的位子固若金汤。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越要谨小慎微。记得把我的话告诉金玉满堂四家商号的掌柜,迎来送往要比以前更加周到客气。”   晋江:“奴才记下了。八爷府上还继续盯着吗?”   “不用。”石舜华道,“汗阿玛最喜欢恭孝宽和、通情达理的儿媳妇,八弟妹秉性泼辣霸道,汗阿玛若知道她本性这样,万不会把她指给八弟。汗阿玛以前不管,不表示他不知情,她这次太过分,只要惠妃稍稍提一句,汗阿玛就会出面。”   弘暖若有所思道:“听说十三叔的福晋就特别温柔。大伯母也很温柔,三婶和四婶也是,额娘,只有你一人骗过皇玛法吧?”   “你额娘何止骗你皇玛法,连孤一起骗。”太子瞧着天快黑了,便带着小儿子回来,推门进来就说,“孤到现在都没看清你额娘的真面目。”   石舜华:“彼此彼此。”   “孤做事一向坦坦荡荡。”太子道,“不像你,干点什么都藏着掖着。”   弘晅好奇道:“额娘藏啥了?”   “你额娘藏了很多金银。”太子道,“我至今都不知道你额娘有多少钱。”   弘晅跑到石舜华身边,仰头问:“额娘,你有多少钱?”   “额娘不会告诉你的。”石舜华把他抱起来,“那些钱是留给你几个哥哥和姐姐的。”   弘晅皱着鼻子:“为啥不给我?”   “因为你阿玛的钱都给你了,没给你哥哥姐姐。”石舜华道,“等你长大了才会给你,现在别着急。”   弘晅很好奇:“阿玛,你有很多钱吗?”   “非常多,多到你不敢想象。”太子道。   弘晅很开心,抱着石舜华的脖子咧嘴傻乐。然而,多年以后,弘晅站在国库门口,望着里面堆成山的银子,他用一两都得记账,简直想抱着银子大哭一场。   不过,这么一说就远了。   太子最初打算收拾安亲王府,的确是替胤禩不平,后来才有试探康熙之意。至于牵扯到赫舍里一族的人,太子都舍得劝索额图退下,就更不在乎几个不成器的族人。何况还能起到敲打赫舍里一族的效果。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太子没想到,他只是授意戴铎出面,就把玛尔珲逼得求索额图出面。于是太子问:“晋江,今天格尔芬没来找你吧?”   晋江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去找我哥了。”随即,把傅达理给她的信找出来给太子看。   “你怎么回的?”太子问。   石舜华“我说东宫不是针对玛尔珲,他们家那几个是被赫舍里家的几个连累的。玛尔珲估计相信了。”   “主子,八爷来了。”孙河跑进来。   太子转身问:“找孤还是找太子妃?”   “找殿下。”孙河道,“奴才听霍公公说东暖阁有奏章,就请八爷去西暖阁等着。八爷脸色不好,估计是为安亲王府的事来的。”   太子皱眉:“一准是八弟妹叫他来的。”   “爷,玛尔珲的亲弟弟,安亲王的第十九子务尔占被宗人府带走了。”晋江道,“奴才觉得八爷是为他而来。”   太子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晋江道。   太子“嗯”一声表示知道,到西暖阁便问胤禩是不是因为务尔占而来。   胤禩露出苦笑:“太子二哥既然只能,能不能跟宗人府说一声,把他放了。”   “老八,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太子道,“所有人都知道戴铎干的事是孤授意的,孤转身叫宗人府放人,岂不是往自己脸上打。”   胤禩叹气:“我也知道你很为难,可是安亲王福晋这会儿还在我府上,和我福晋一起哭,您不把人放了,这家我都没法回了。”   “没法回就不回去。”石舜华道,“南三所有不少空房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胤禩转过头,看到石舜华站在门口:“二嫂,您别说笑了。”   “我没说笑。”石舜华道:“十三弟和十四弟都成婚了还住在南三所,你怎么不能住?”   胤禩:“我躲一时不能躲一世啊。”   “弘晅,去跟你皇玛法说,你八叔哭了。”石舜华道,“就说被安亲王福晋气哭的。能记住吗?”   小孩眨了一下眼:“额娘,再说一遍啦。”   石舜华重复一遍。小孩转身就跑。   胤禩张了张嘴:“二嫂,您这是……” 第163章 虎符兵符   石舜华没理他, 转身对守在门口的阿鼓说:“去膳房找块姜。”   “找姜做什么?”太子不明白。   八贝勒胤禩苦笑连连:“二嫂,我一个大男人, 那样做着实不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太子看了看石舜华又看了看胤禩,“能不能跟孤解释一下。”   石舜华笑了笑,没有解释,等阿鼓过来把姜递给胤禩。   胤禩不接, 石舜华转手给太子:“抹八弟眼上。”   “你——你可真是……”太子简直没法说她, 无可奈何地指了指她,掰开姜走到胤禩跟前, “别乱动。”   康熙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抬起头往外看,门口多出个小孩:“弘晅?不是刚跟你阿玛回去, 怎么又回来了?”   “皇玛法, 八叔哭了。”小孩像发现一件天大的事, 翻过门槛就跟康熙比划, “哭的可厉害可厉害了。”   康熙没听懂:“你八叔胤禩哭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对哦, 八叔在我家。”小孩指向东面。   康熙给梁九功使个眼色,就问小孩:“谁叫你来的?”   小孩瞪大眼:“皇玛法咋知道的?”   “朕猜的。”康熙道, “是你阿玛还是你额娘?”   小孩抿抿嘴, 不大乐意说:“额娘。”   康熙正想开口,看到梁九功进来, 冲他点了点头, 八贝勒此时就在东宫, 便问:“你额娘有没有说你八叔因为什么哭?”   经康熙打断,小孩险些忘记,抓着光光的脑门想一会儿:“安亲王福晋气的,嗯,额娘是这样说的。”   “安亲王福晋怎么能气着你八叔?”康熙皱着眉头问。   小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欸。皇玛法,我说完了,回家了啊。”   “等一下,跟你八叔说朕要见他。”康熙道,“走慢点,别跑摔倒了。”   小孩说一声:“我知道啦。”话音落下,跑到外面。   “弘晅,这么着急做什么去?”十五皇子看到突然出现的小孩,连忙后腿两步避开他。   小孩猛地停下来,踉跄了一下:“十,十——”   “我是你十五叔,又忘了吧。”十五皇子佯装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十五叔?”   小孩连忙摇头:“才不是呢。”   “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你皇玛法罚你了?”十五皇子问。   小孩皱了皱鼻子:“皇玛法才没罚我。”   “平时太阳还没落山就跑回东宫,今儿怎么回事?”十五皇子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模样,“又趁着你皇玛法没注意偷懒了吧。”   小孩哼一声:“我从不偷懒。我是帮额娘传话呢。”   “二嫂?二嫂叫你说什么?”十五皇子很好奇。   弘晅:“八叔被安亲王福晋气哭了。”   “弘晅,乱说什么呢。”康熙吩咐侍卫去查安亲王福晋,想到胤禩哭着出来会被奴才看见,就命梁九功等人留在乾清宫,他去东宫见胤禩。到门口听到小孩的大嗓门,“小十五,你怎么在这里?”   十五皇子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汗阿玛,八哥怎么了?”   康熙瞪弘晅一眼:“快回去。”   小孩莫名其妙,送康熙一对白银,跑到门口使劲敲门:“晋江,给我开门。”   “来了,来了。”晋江打开门,顺便把他抱过门槛,正打算关上,看到康熙和十五皇子,“皇上,十五爷,你们这是?”   康熙抬脚进去。   十五皇子不顾康熙的瞪视,跟着进去,就听到小孩喊,“额娘,皇玛法来了。”   石舜华抬手把太子手里的姜夺走,打开后面的窗户扔后院里,随即又把其他窗户打开,室内的一点点姜味瞬间消失殆尽。   小孩进来瞧着胤禩眼皮通红,张大嘴巴:“八叔真——”   太子连忙捂住他的嘴:“阿阮,抱弘晅回毓庆宫。”看到康熙走过来,明知故问,“汗阿玛怎么来了?”   “胤禩在里面?”康熙不答反问。   太子点了点头,把两扇门全部推开。   夕阳的余晖洒进来,胤禩下意识捂眼。   康熙进门看到八儿子羞于见人的模样,胸口烦闷,故意问:“眼睛怎么红了?”   胤禩的脸刷一下红了,喃喃道:“没事。”   这幅样子看在康熙眼中,便是胤禩不好意思告诉他。于是转向石舜华:“太子妃,到底怎么回事,朕要听实话。”   “安亲王福晋如今有四个嫡亲的儿子,听太子说戴铎参的是老大和老二,您命宗人府严查,宗人府查到安亲王福晋的四儿子,也是小儿子常去城外的烟花之地,还有个女子因为他死了。”石舜华道,“宗人府把人拘过去问话。安亲王福晋思儿心切,叫八弟来找太子把她小儿子放了。八弟不愿意,她和八弟妹在家里哭,八弟被她们哭的没办法只能来找太子。就这些事。”   康熙转向胤禩:“是这样?”   胤禩:“是这样,不过,我——”   “你什么你?”康熙瞪他,“堂堂大清贝勒被个女人拿捏住,还好意思来找太子,还好意思哭?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太子眉头紧皱:“汗阿玛,你别骂八弟,郭络罗氏是你指给八弟的。她和八弟成亲之前,泼辣的名声就已经传出来,可你依然叫他俩成婚。八弟能怎么办?抗旨不遵么。   “再说八弟妹,八弟不忍着他,给她两巴掌,把她打的回娘家,玛尔珲兄弟几个会放过八弟吗?真把人打了,您脸上也不好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忍着她。”   “怪朕?”康熙问。   太子:“汗阿玛一向圣明,儿臣不敢。”   康熙噎了一下:“圣明还说不敢?说明还是怪朕。”瞪太子一眼,转向胤禩,“你先回去。朕明儿就叫太后宣安亲王福晋。”   石舜华:“汗阿玛有所不知,安亲王福晋此时还在八弟府上,看样子是宗人府今儿不放人,她就不回去了。”   康熙呼吸一窒:“好大的胆子!”   “这个胆子还是您借给她的。”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拽一下他的袖筒:“爷,少说两句。”   太子扭头瞪她一眼,石舜华下意识松开他的胳膊。   康熙看到儿媳妇后退一步,小媳妇似的低眉垂眼,立在太子身后,就想跟胤禩说,你看看二哥。话到嘴边意识到当着儿媳妇的面不像话,轻咳一声:“太子妃,你先回后院,这事朕来处置。”   石舜华“嗯”一声,走两步停下来,很是关心道:“八弟,你别难过了,汗阿玛会为你做主的。”   胤禩张了张嘴,想说他不难过。可还没容他说出来,石舜华就带着宫女阿鼓离开了。   翌日,下午,石舜华正在试宫外送来的胭脂水粉,张起麟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石舜华稍稍收拾一下,便开门出去:“何事?”   “殿下命奴才跟主子说,皇上看在安亲王的面子上没有处罚安亲王福晋,多罗郡王玛尔珲被降为贝勒。太后上午宣八福晋入宫,她老人家和惠妃一起数落八福晋一顿。”张起麟道,“爷说这事算到此为止。”   石舜华:“玛尔珲的弟弟呢?”   “该怎么判怎么判。”张起麟道,“爷这会儿在乾清宫,八爷也在,估计还是在商讨这件事。”   石舜华颔首,表示知道了:“下去吧。对了,把晋江找过来。”   “嗻!”张起麟领命下去,就去耳房喊昨晚值夜,这会儿还在睡觉的晋江。   石舜华见着晋江便说:“告诉宫外的人,盯着八弟府上。”   晋江揉揉眼:“主子,这事不是已经完了吗?”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石舜华道,“爷很看重八弟,没事最好,有事……”   晋江大着胆子问:“有事会怎样?”   “皇家没有休妻的,她又是汗阿玛选的,为了汗阿玛的颜面八弟也不能休妻。”石舜华道,“但我能让她后悔来这个世上。”   晋江打个哆嗦:“奴才这就去办。”   五月份,康熙巡幸塞外,带走了直郡王胤禔、十三皇子胤祥、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以及十八皇子。   太子留守京师,石舜华不意外,让她倍感意外的是弘晏、弘曜和弘晅哥仨都没去。   石舜华大为不解:“汗阿玛怎么没让弘晅随行?”   “去年九弟和老大去边关讨个说法,尼布楚的官员不知道九弟懂俄语,九弟也装作不懂,俄方就找两个死囚犯出来顶罪。后来被九弟听出来,九弟当时装不知道,回来就跟汗阿玛说这事。汗阿玛此行前往漠北,可能会去两国交界处。”太子荷包里掏出两个东西,递到石舜华面前,“认识吗?”   石舜华接过来,越看越难以置信:“不会是虎符吧?”   “禁军虎符和神机营兵符。”太子笑着问,“意外吧?”   饶是石舜华当了两千多年孤魂野鬼,见多识广,也忍不住一个劲点头:“怎么会给你?”   “不知道。”太子道,“孤又听不到汗阿玛的心里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既然给了,孤就拿着。”   石舜华很关心:“赶明儿汗阿玛回来,要不要还回去?” 第164章 总理选秀   太子想也没想:“肯定得还回去。”   “那还不如不给你呢。”石舜华说。   太子笑道:“虎符兵符不过是个象征。只要汗阿玛在紫禁城,孤拿着虎符也甭想命令禁军。不如还给汗阿玛, 省得他以为孤不舍得。”   石舜华很是意外:“爷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你以为孤还是十一年前的孤?”太子鄙视地看她一眼, “这十一年来, 孤可不是只长皱纹。话说回来, 汗阿玛此次巡幸塞外有五千兵丁随行, 俄方如果还敢挑衅,可能会打起来。”   石舜华诧异:“五千人够干什么的?”   “足够保护汗阿玛。”太子道,“孤有那么多妹妹嫁去蒙古, 可不只是抚蒙。如今用得着他们, 胆敢不出兵,朝廷连着他们一块收拾。”   石舜华:“汗阿玛干么还把十八弟带过去?妾身没记错的话, 十八弟好像才六岁。”   “大孙子小儿子, 老头子的命根子。”太子道,“这话你儿子才说多久, 你就给忘了。即便真打起来, 汗阿玛也是坐镇后方。当然,不打起来正好带着小儿子到处玩玩。”   康熙年龄大了,提起不起劲折腾, 俄人若不越界滋事, 他便绕去归化城,看看从关中迁到那边的百姓。可他往西面绕一圈, 来回至少的三四个月, 太子手中无人, 京城出点什么乱子连禁军都无法调动可不行, 所以才把禁军虎符给他。   虽然相信太子无谋反之心,可康熙不信太子身边的人。他一走三五个月,有人在太子身边乱讲,把太子蛊惑的心动,逼得他这个皇帝有家不能回。所以他还留一手,只給神机营的兵符。   八月底,康熙平安归来,紫禁城和他走时一模一样,康熙十分满意。   翌日,太子把虎符和兵符还给康熙,康熙并没有要,不是跟太子客气的那种。   太子看出他爹真要给他,心里没有欢喜,反而有些纳闷,回到东宫就问石舜华:“汗阿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退位?”   “妾身听说内务府赶制一件龙袍,前后至少得三个月。汗阿玛若是退位,内务府怎么着也得给爷赶制七八件用来换洗。汗阿玛真打算退位,内务府那边不可能没一点动静。”石舜华道,“弘晅那个小懒货还没被立为太孙。”   太子扶额:“孤净想美事。”   石舜华“扑哧”笑出声:“过几天六妹出嫁,然后是八妹和九妹,内务府下半年忙得团团转,汗阿玛不会找他们说龙袍的事。说起这个,玛尔珲那边还没把宅子腾出来?”   太子颔首:“八妹的公主府修葺完整。九妹还没住的地方,十四弟也等着搬出去,可是内城找不到像样的宅子。唉,你说汗阿玛生这么多做什么。”   “忘了告诉你,爷,庶妃高氏已经生了。”石舜华道,“听说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一定能养大,这可是您二十弟了。”   太子脸色微变:“再这么生下去,重孙比小儿子还大像什么样。他就不能避孕么。”   “咱们房里还有一盒荷兰小帽,你给汗阿玛送过去。”石舜华笑眯眯的说。   太子朝她脸上拧一把,结果拧掉一块粉,抬手搁石舜华身上擦擦,剜了她一眼:“别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懒得避孕就让他使劲生,孤倒要看看他还能给孤生多少个弟弟。对了,明年选秀,给他留几个人。他不是龙马精神么,叫他使劲精神。”   “选秀妾身可说不上话。”石舜华道,“再说了,妾身敢给汗阿玛挑人,后宫那些女人得不约而同地诅咒妾身。”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中,户部尚书向康熙禀报选秀一事。   “此次选秀由太子妃总理,名册送到太子处。”康熙也没命梁九功把名册拿过来,直接说。   户部尚书下意识抬头,以为没听清楚,试问:“太子妃总理选秀?”   “是的。”康熙眼角的余光瞥到小孙子抬起头,竖起耳朵听,“弘晅,认真点。”   小孩连忙低下头继续写字。   “以后直接向太子禀报。”康熙道,“出去的时候把内务府总管和敬事房总管喊过来,朕有事吩咐。”   户部尚书心中一动,拱手道:“嗻!奴才告退。”   “皇玛法,为啥交给我额娘?”五岁半的小孩依然和小时候一样,白白胖胖,除了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像他额娘,其他地方跟太子一模一样。   康熙看到小孙子就像看到太子,跟孙子在一块总觉得自己回到二十多年前,还很年轻:“朕为什么不能交给你额娘?”   “我额娘很忙的。”弘晅道。   康熙走到他身边,抓个绣墩坐下,看到小孩的字似模似样:“你额娘除了忙着赚钱,还有什么可忙的?”   “额娘看宫外送来的账册,还得教姐姐管家,还得给我做衣裳。”弘晅放下比,侧开一点,“皇玛法,我写完啦,可以出去玩了吗?”   康熙想也没想:“不行。弘晅,朕听说杂货店在郊外盖一大片房子,你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知道啊。”弘晅道,“但是我就不告诉你。”   康熙噎了一下:“小混球,亏得朕得一点好吃都给你留着。还想不想吃岭南送来的荔枝了?”   “你不给我留荔枝,我也不给你榴莲吃。”小孩仰头看着他,“还有山竹,我们家有很多很多,堆成山了。”   康熙扭头看向梁九功:“真的?”   “奴才日日在乾清宫,这事还真不知道。”梁九功苦笑道。   康熙轻笑:“你以为朕没吃过,榴莲太臭,给朕吃朕都不吃。”   “才不是直接吃呢。”小孩道,“膳房人做的榴莲饼和榴莲蛋糕可好吃了。我一次能吃这么大一块。额娘说吃多上火,然后叫我吃山竹,就不上火了。”   康熙眉心一跳:“然后被你一顿吃完了,对吧?”   “才不是呢。”小孩道,“膳房的冰室里还有好几十个。阿玛说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运来一船,托杂货店帮他们卖。特意给阿玛挑四十个送来。”顿了顿,“皇玛法,我阿玛没给你吗?”   康熙脸色骤变。   梁九功憋着笑:“太子爷提过一句。皇上不喜欢那个味就没要,只留下一点山竹。”   “要你多话!”康熙瞪他一眼,“别打岔,快跟朕说说你额娘在城外盖房做什么用。”   弘晅:“大哥说做眼镜。”   “做眼睛?”康熙震惊道。   弘晅嫌弃地看他一眼:“戴在脸上就能看见书上的字的眼镜,给老花眼用的。皇玛法是不是也想要,我去告诉额娘,给你留一个。”说着,就要起身。   康熙一把抓住他:“小混蛋,三天不气朕就难受是不是?哪个眼看到朕需要戴那什么老花眼镜?朕的眼睛好着呢。”   太子拿着选秀名册到东宫还没回过神。   “出什么事了?”石舜华担忧道。   太子把名册给他:“后宫有贵妃,宁寿宫有太后,汗阿玛居然命你总理选秀,他又想干什么?”   “反正是好事。”石舜华道,“今年选秀什么时候开始?”   太子:“今年天气反复,二月底还下大雪,这才六月中就跟往年三伏天似的,户部提议六月二十开始,七月前选好,孤同意了。”   “初选也要妾身过去?”石舜华问。   太子:“孤问过敬事房,以前初选佟贵妃会过去看一眼,你到时候也去看看吧。只是以前复选是佟贵妃和那四位一起看,每天看两旗,她们五人轮着来,倒也轻松。如今命你总理,你也没法喊她们过去帮你。赶明儿多准备些冰吧。”   “只能这样了。”石舜华翻开册子,“这次秀女好像不多。”   太子摇头笑了笑:“别想美事了。你和孤出生的时候,正是朝廷最为艰难的时候,八旗子弟有一大半在战场上,那几年新生儿很少。这些年日子好了,有工夫娶妻纳妾,秀女只会比以前多。你仔细看看,一页写了多少。”   “对了,这大半年也没听说老八的福晋闹腾,可他的两个侧福晋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你回头给老八挑几个人。”   “我挑?”石舜华指着自己,“爷别说笑了。”   太子:“老八如今只有一儿一女,以后老八老了,他的那个庶子弘旺连个搭把手的兄弟都没有,像样吗?”   “不像样。”石舜华道,“外人还以为汗阿玛不喜八弟呢。可是,惠妃和良妃还在,我一个当嫂子的出面,名不正言不顺啊。”   太子:“孤不管,老八膝下荒凉,这事你必须得搁在心上。”   “我掐死你得了。”石舜华朝他胳膊上拧一下,起身就走。   太子心中一慌,顾不得痛,连忙抓住她:“孤开玩笑呢,别生气,咱们再想想办法,总能想到个万全之策。”   “松手。”石舜华掰开他的手,“我去找皇祖母。”   太子松开:“请皇祖母出面?”   “只能是她。”石舜华道,“我第一次总理选秀,良妃是老八的生母,也甭想跟着我一块选人。”   太子:“先别着急,孤赶明儿问问八弟。”   翌日,下了早朝,太子当真叫住八贝勒胤禩,跟他说选秀一事。   玛尔珲被降为贝勒,娘家失势,八福晋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以往的张狂霸道不在,变得异常温顺,而且还通情达理。心细如尘的胤禩隐隐意识到,太子命戴铎参奏玛尔珲是因为他。   太子对外说看玛尔珲不顺眼,可玛尔珲降为贝勒,太子就没再出手整治安亲王一脉,根本不像他恶之欲其死的秉性,胤禩才这么认为。只是太子不想让他知道,胤禩便装作不知道,对太子却越发尊重。   胤禩不是重欲之人,听到太子提到选秀,胤禩想说他府里有三个女人就够了,再一听太子妃总理选秀,不好佛了他的意,胤禩便说:“给二嫂添麻烦了。”   “不麻烦。”太子道,“喜欢什么样的跟孤说说,赶明儿你二嫂好直接挑。我看过户部的名册,这次秀女挺多,想要几个?”   胤禩想也没想:“两个足矣。” 第165章 妻凭夫贵   天气甚热, 初选当日石舜华并未过去,而是命谢嬷嬷告知敬事房的太监和嬷嬷, 面选时把裹足的秀女剔除。   大清选秀和汉唐宋明时期选秀有所不同,秀女当中宫妃的亲戚和上次选秀留牌子,这次复选的秀女,阅选的太监和嬷嬷扫一眼就过了。新选送的秀女会严苛点。当然, 如果仪态不端庄的秀女正好是宠妃的亲戚也能通过初选。   户部圈定秀女时极为严苛, 后面又还有两次复选,以至于初选就是走个过场。若是哪个秀女被为难, 那只有一个原因,宫里无人且门第低微。   主选的太监和嬷嬷经过几次选秀,便想像以往一眼扫十个那种选法, 早点选完早点回去歇息。然而, 谢嬷嬷的话音落下, 热得头晕脑胀的太监和嬷嬷们浑身一震, 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个一个相看。   所有秀女看过一遍,已是第二天卯时。秀女陆陆续续出了神武门回家歇息, 太监和嬷嬷却不能歇,把通过初选的名册送去东宫。   翌日, 辰时一刻, 石舜华用了早饭,谢嬷嬷把名册递给她:“主子, 您先看一下这张纸。”   石舜华已经注意到名册上面有一张, 拿起来就问:“写的什么?”   “您说缠足的秀女一概不要, 敬事房面选时发现缠足的秀女当中有几个是后宫那些主子的亲戚。”谢嬷嬷道,“敬事房不敢自专,就先把人留下来了。”   太子勾头看了一眼:“佟家的姑娘?”幸灾乐祸道,“爱妃,等着御史参你吧。”   “你很开心?”石舜华睨着他。   太子:“您是孤的太子妃,您被欺负就好比打孤的脸,孤必须不开心。”   “您既然记得我是太子妃,就该记得我还是准皇后。”石舜华道,“如今不是十二年前,甭说小小的御史不敢出头,督察御史也不敢跟我过不去。嗯,妻凭夫贵,谢谢爷啊。”   太子哑然失笑:“牙尖嘴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不想啊。”石舜华一脸无辜。   太子瞧着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手有点痒,然而一看到她脸上的粉,犹豫一会儿,终究没伸手拧她。   “主子,佟贵妃有请。”晋江站在门口禀报。   石舜华嗤一声:“她还真着急。”   “你不过去?”太子问。   石舜华宛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急什么。刚吃过饭,妾身总得消消食。”   巳时两刻,佟贵妃以为太子妃不过来了。石舜华迤迤然到了,还未进门就问:“佟母妃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佟贵妃笑着起身,“坐下说。”   石舜华转身坐到右边主位上。   佟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想到她如今只是贵妃,连皇贵妃都不是,太子妃跟她平起平坐还真不是她张狂,笑容堆满脸:“我听说初选结束了?”   “是的。”石舜华道,“卯时才出结果。”   佟贵妃笑着问:“这次秀女怎么样?”   “我还没见,过几天才知道。”石舜华道,“佟母妃见过?”   佟贵妃噎了一下:“我每日呆在宫里不出去,哪能见到她们啊。”   “我想也是。”石舜华若有所思道。   佟贵妃跟着说:“当然。”   石舜华嗯一声,表示赞同。   一室寂静。   佟贵妃看向石舜华,眼中尽是“你快问我找你干啥”,可是石舜华只顾得摆弄手上的翡翠戒指,没发现佟贵妃的心思。   石舜华以往给人的感觉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佟贵妃便以为她是个急性子。如今见她不急不躁,佟贵妃微微蹙眉——传言误我。   康熙若是能听到佟贵妃的心里话,一准嗤之以鼻,急性子会给底下的人三五年的时间做自鸣钟?急性子能让太子收敛脾气?   一炷香过去,石舜华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佟贵妃憋不住:“听说你跟内务府说不要缠足的秀女?”   “我不喜欢。”石舜华没有否认。   佟贵妃再次噎住,很想大声吼,你不喜欢就可以把缠足的秀女剔出去?!   如果说先前还不能确定康熙打算退位,命太子妃总理选秀,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康熙确实有退位的打算,而且不会让大清臣民等太久。   石舜华还是太子妃,宫里的奴才心里已把她当成皇后。为了自己,为了娘家,佟贵妃心中有气也得忍着:“岂不是有好些秀女落选?”   “大概吧。”石舜华道,“汗阿玛跟他太子说他今年不留人,就算过了初选也是回家自行婚嫁。”   佟贵妃惊讶:“今年不留人?”   “汗阿玛是这么说的。”石舜华道,“佟母妃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佟家人本以为今年选秀是佟贵妃主理,打算让佟贵妃找康熙,给他们家姑娘找门好亲事,最好是康熙亲自赐婚。   万万没想到选秀开始前,康熙把这事交给太子妃。家人也不担心,他们家的姑娘相貌和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好。因此初选刚开始,佟贵妃就想好初选结束请太子妃过来一趟,跟她说说请康熙赐婚的事。   缠足的秀女一概不留。   消息传遍后宫,佟贵妃昨儿一夜没睡安稳。卯时,最后一个秀女离开,佟贵妃就使人去打听消息,得知她侄女通过初选,佟贵妃也没敢大意,端是怕赶明儿太子妃复看时撂牌子。   “没大事。太子妃,那么多缠足的秀女一概不留,王公大臣可能会觉得你故意的。”佟贵妃瞧着快午时了,不敢再拐外抹角,唯恐她来一句,“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石舜华:“朝野内外皆知我不喜欢缠足的女子,王公大臣和天下百姓早已习惯,不会觉得我故意为之。佟母妃,多谢关心。”   佟贵妃呼吸一窒,谁关心你啊。   “是我没想到。”佟贵妃道,“你第一次总理选秀,我怕你不知道,就想着提醒你一下。”   石舜华:“凡事都有第一次。”顿了顿,“我也是第一次当太子妃,做的就挺好。选秀这种小事不会出纰漏的。佟母妃尽管放心,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会去请教皇祖母的。”   佟贵妃本以为石舜华说她,一听是皇太后险些呛着,干干巴巴说:“太后她老人家确实很了解。”   石舜华搁心里嗤笑一声:“佟母妃找我来就是这事?”   佟贵妃在封为贵妃以前,惠宜德荣四位协理后宫事务也不敢为难她,盖因她是康熙的表妹兼着妻妹。以致于入后宫佟贵妃从未求过人。   不太会求人,佟贵妃犹豫好一会儿,始终没说出求石舜华对她侄女网开一面的话。由着石舜华起身离去。   出了景仁宫,阿阮笑了:“佟贵妃可真逗。”   “佟贵妃不是你能议论的。”石舜华瞥她一眼,“要说也等回到东宫再说。”   阿阮一凛:“奴婢猖狂了。”   炎炎夏日,动一动就一身汗,太子爷懒得出去,就命人把奏折送到东宫。听到一众脚步声,太子走到玻璃窗边,看到石舜华进来,冲她招了招手。   石舜华进屋见弘暖和弘晗也在,很惊讶:“她俩怎么在这里?”   “孤这里宽敞凉快。”太子道,“公主所那边闷热,孤就使人把她俩接过来。佟贵妃怎么说?”   石舜华笑道:“什么也没说。暖暖,晗晗,房里热就找内务府要冰,想要多少要多少。等夏天过去,额娘会补给内务府银子。”   “知道了。”弘暖道,“我和妹妹住一块,用不了多少冰。”   石舜华:“想住一块就住一块,不想住一块就分开睡。东厢房里的银子足够你们用三辈子冰。”转向太子道,“这次只给八弟选两个人?”   “还有十五弟和你妹妹的婚事。”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说:“这个我不会忘记。赶明儿他俩的婚事定了,您大可放心用十五弟。”   众皇子除了四贝勒胤禛,包括太子在内成婚都很晚。而皇子们十七八岁就可入朝办差。太子的心腹少,才把主意打到十五皇子身上。   “十五弟的生母身份低,汗阿玛又很宠他额娘王氏,才决定让十五弟娶你妹妹。”太子道,“孤先前一直没想明白,十五弟当时才十来岁,这么着急做什么。后来仔细琢磨,汗阿玛是怕孤把他的小儿子晾起来。”   石舜华楞了一下:“妾身一直以为汗阿玛看中石家,才命十五弟娶我妹妹。”   “有你这个太子妃姐姐,你妹妹长得真平平无奇,霸道如郭络罗氏也会有百家求。”太子道,“汗阿玛这是想让孤跟他的小儿子们亲上加亲呢。”   石舜华不禁感慨:“他老人家真是算无遗漏。对了,除了八弟,您的其他兄弟还添人吗?”   “不添,省得生一堆出来。”太子说着一顿,“给大哥挑两个身份高的侧福晋,给八弟挑身子骨好的,相貌普通点没关系。”   石舜华很好奇:“大哥得罪你了?”   “没有。”太子道,“女人多了,后宅乱了,他就没精力想些不该想的了。”   石舜华笑道:“照您这么说,两个有点少,怎么也得挑四个温柔贤惠,身段好,相貌美的。”   “你看着办。”太子道,“孤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石舜华也相信自己:“汗阿玛要不要给宗室子弟赐婚?如果有这个打算,复看的时候我多留几个人。”   太子喊来张起麟,命张起麟去乾清宫问问。而正教小孙子下蒙古象棋的康熙险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命梁九功出去找宗人府要卷宗。   下午申时左右,康熙揉揉眼角,正想吩咐梁九功去东宫跟太子说不用了,抬眼看到弘晅趴在方几上呼呼大睡,抬手把卷宗扔出去。   啪!   弘晅猛地坐起来,摸着生疼的脑袋,对上康熙满是怒火的眸子,咩一声,扯开喉咙就哭,一边哭一边往外走:“额娘,阿玛——”   “回来!”康熙大喊。   弘晅拔腿就跑:“阿玛,皇玛法打我,额娘,我的头破了。”   东南角,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们齐刷刷站起来,勾着头往外看,就看到弘晅前面跑,他们汗阿玛/皇玛法在后面追。   弘晖戳戳十五皇子的胳膊:“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坐在窗户边的十五皇子道,“我听见哭声就看到这些。咱们出去看看。”   弘晖瞥他一眼:“上次八叔哭,你跑过去看热闹,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八叔在东宫哭的眼睛都肿了,八叔逮到你揍一顿,还敢看热闹?”   “是你问我的。”十五皇子道,“说得好像我多想知道一样。都坐下,继续上课。弘皙,干么去?给我回来。”   弘皙看他一眼,拽着弘晋,回头对另一个房间里的弘晏和弘曜喊:“快点,书本交给奴才收拾。” 第166章 选秀继续   太子忙不迭往外跑:“出什么事了?”见弘晅泪眼朦胧, 弯腰抱起他, 抬头又看到康熙, 疑惑, “汗阿玛?”脖子上的小手一紧, 太子顿时意识到, “你打弘晅?”   康熙身子骨很好,也是五十有四的人,一口气从乾清宫西暖阁追到东宫门口累得气喘吁吁,指着弘晅:“你问他朕有没有打他。”   “弘晅,告诉三哥皇玛法有没有打你。”弘晏的声音突然响起。   康熙转过身,东宫的几个孩子都来了, 奇怪道:“上书房这么早就下课?”   “我们听见你要打弘晅,好奇弘晅犯什么错了, 便过来看看。”弘晋开口, “师傅允许了。”   康熙冷哼:“你开口师傅敢不同意?这里没你们的事, 都给朕回去。”   “小弟很少哭,您真打小弟了?皇玛法。”弘曜问。   康熙拉下脸,面无表情:“朕说不算你们是不是?”   “弘晏,弘曜, 你们先回去。”石舜华道,“汗阿玛, 您先进来。爷, 把弘晅给妾身。”   康熙走进来, 晋江把大门关上, 弘晏等人自然是被关在门外。   石舜华拿出手绢给小儿子擦擦眼泪:“皇玛法为什么打你,跟额娘说实话,不说实话额娘可就不疼你了。”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小孩瘪瘪嘴,低下头,“额娘,你看,肿了。”   康熙一慌,勾头看了看只有个红印子,抬手给他一记爆栗:“现在痛还是刚才痛?”   “汗阿玛!”太子无语,“他再哭个不停,你哄啊?”   康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再揍他一顿就不哭了。别以为朕不知道,弘晅,你就是怕朕数落你睡觉才先声夺人。”   小孩趴在石舜华肩膀上,给康熙个头顶,一副“我头痛,我难受,我委屈,你不要跟我说话”的模样。顿时把康熙给气得,扬起巴掌。   太子抓住他的胳膊:“汗阿玛,有话好好说。弘晅,午膳过后你睡半个时辰,还没睡够?”   “睡了。”小孩偷偷瞥康熙一眼,“可是人家还困。”顿了顿,“皇玛法也在睡。”   康熙瞪眼:“朕什么时候睡的?”   “你打哈欠了啊。”小孩理直气壮地说,“你是大人,你都犯困,我是小孩,我就睡了。”   康熙张了张嘴:“一堆歪理。朕跟你说看书习字的时候,困也得忍着。”   “不想忍。”小孩脱口而出。   康熙深吸一口气,指着他的额头:“还想挨揍是不是?”   “额娘,阿玛,你们看皇玛法又要打我。”小孩苦着脸泫然欲泣,望着太子,“我不要皇玛法教我,我要换个师傅。”   太子冲石舜华摆摆手:“把他给汗阿玛。汗阿玛,您想怎么揍就怎么揍,儿臣不管了。”   小孩使劲搂着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呼吸不畅,眉头紧皱,艰涩道:“松手!”   “松开你额娘!”太子板着脸陡然拔高声音。   小孩吓得哆嗦一下,下意识松手。   “你吓唬他做什么?!”康熙瞪太子一眼,抬手把大孙子夺过来,“跟皇玛法回乾清宫,咱们不在这儿。”说话间抱着弘晅出去。   太子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孤,孤里外不是人?!”   “以前爷在汗阿玛心中是最特殊的那个。”石舜华看一眼敞开的大门,“如今您已沦为和您的兄弟们一样。”   太子望着西边,沉沉叹了一口气:“孤本想等他退下来就叫弘晅搬到他那边,省得那边太静,他闲得发慌。如今看来孤还是不够了解汗阿玛。”   “你不同意,汗阿玛也会命弘晅搬过去。”石舜华说,“这事你无权置喙。”   太子冷笑两声:“赶明儿给他挑几个人。”   “啊?”石舜华没反应过来,“挑人?汗阿玛说他不要人了。”   太子:“儿子和儿媳妇孝顺他的。反正他老当益壮,瞧着还能再活二十年。二十年后,那些庶妃的儿子也都长大了。”   “你不怕汗阿玛再给你生十几个弟弟?”石舜华笑着问。   太子噎了一下:“孤宁愿他再给孤生几个弟弟,也不能看着他把孤的儿子给养歪了。”   石舜华嫌御花园太热,把复选地放在静怡轩。而留哪些人石舜华心里有谱,过两天便吩咐内务府每天看四旗。   以往选秀主选人每日看两旗,满八旗、蒙八旗和汉八旗和在一块得看十二天,第二次复选结束,前前后后用时接近一个月。内务府诸人和敬事房以及禁军侍卫也会跟着忙上一个月。石舜华要看四旗,底下人很乐意,只怕她累着。   石舜华对敬事房总管顾问行道:“我的身体很好,一天四旗,就这么安排。”   康熙如今下了早朝,不是教弘晅读书习字便是去上书房或者宁寿宫逛逛。还没退位,就提前过上太上皇的日子。   顾问行身为敬事房总管,是除了梁九功第二个清楚康熙行程的人,康熙这番作态也让他意识到说不定哪天醒来皇帝就换人了。自是把石舜华当成紫禁城的女主人。都没向康熙禀报这件事,顾问行就去安排了。   六月二十六日,上午,通过初选的秀女进宫。   石舜华拿着她圈出来的名册,依次对照秀女的名牌。一次进来六名秀女,两刻钟看完一旗,十分干脆利落。   谢嬷嬷见状,小声提醒:“太子妃,太快了。照您这样下去,不到午时就全部看完了。”   “这么快不行?”石舜华问。   谢嬷嬷:“也不是不行。像纳兰大人家的姑娘,您别管怎么着也得跟人家说句话。不然,传到惠妃娘娘耳朵里,还以为您不喜欢她娘家的姑娘呢。”   “我就是不喜欢啊。”石舜华脱口而出。   谢嬷嬷噎了一下:“当奴婢没说。”   石舜华知道谢嬷嬷为她好,省得选秀结束就传出太子妃不近人情、严肃等等类似的流言。于是,镶黄旗的秀女进来,石舜华便装模作样打量一番,瞧着有个秀女有点眼熟,一问才知道对方的额娘和她是同一批参选秀女,便把对方叫到跟前说话。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内心欢喜,便不由自主显露出来。然而,还没高兴一碗茶的工夫,看到她的名牌回到太监手里的托盘中,小姑娘愣住,太子妃不喜欢她?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笑呵呵道:“你们先出去吧。”   “主子,您怎么没留下?”阿鼓很好奇。   石舜华:“留什么?她家世太好,如今后宫不需要身份高的皇妃。指给八弟当侧福晋又不太合适,我只能让她回家。谢嬷嬷,继续。”   谢嬷嬷到门口引秀女们进来。等镶黄旗看完,才堪堪过去三刻钟。   正黄旗一个没留,镶黄旗留三个,正白旗留两个,正红旗留六个。四旗阅完,堪堪午时,选出十一人。   晌午用饭时,太子听谢嬷嬷说完,很是好奇:“爱妃,你这是怎么选的?”   “我数胤礽两个字的比划选的,你信吗?”石舜华问。   太子颔首:“你干得出来。”   “那额娘岂不是乱选?”弘晗好奇地问。   太子:“你十五的嫡福晋已定,是你姨母。无论是给你皇玛法选庶妃,给你大伯选格格,还是给你八叔选侧福晋,满八旗的秀女都不合适,下次复看时都会撂牌子。”   “为啥?”弘暖不懂。   太子:“孤的弟弟们的母妃身份越低,孤越好拿捏他们。你的叔叔伯伯们的侧福晋身份低,以后也不敢瞎折腾。”   “除了大伯和三叔,也没人敢找事啊。”弘暖道。   石舜华放下筷子:“你阿玛这是防着以后。再说了,人心易变,谁也无法确定十年二十年后会发生什么。咱们如今既然有法子能阻止,自然从根上给他们断了。”   “就像汗阿玛对安亲王出手,把安亲王一脉打压下去,八婶觉得皇玛法和阿玛不喜欢安亲王一脉,没了仰仗不敢跟八叔闹,怕惹怒皇玛法把她休了。”弘晗问,“是这样吗?”   石舜华颔首:“你们切记,以后谁敢给你们脸色看,不用跟他吵吵,拿捏住他的软肋,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听你们额娘的没错。”太子道,“你们以后嫁人了,孤不好管你们府里的事,否则显得咱们皇家欺负人。只能你们自己为你们做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找你们叔叔和兄长。”   小姐俩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阿玛,我们记下了。”   “阿玛,我也记下了。”两只手抱着鸡腿啃的小孩悠悠说一句。   太子的手一抖,莫名有个不好的预感:“你记住什么了?”   “你刚才说的话啊。”弘晅道。   太子好笑:“没人敢欺负你。”   翌日,下午,又忙半天的石舜华在房里歇息,太子在惇本殿处理政务,突然听到小孩的哭声。不禁皱眉:“汗阿玛又打弘晅了?这爷孙俩整日里是干什么。”   “启禀殿下,不是。”霍林跑出去看一眼,“您快过去看看,五阿哥把十八爷打了。”   “你说谁?”太子霍然起身,吃惊道:“比弘晅大半岁的十八弟?!” 第167章 抵死不认   霍林点了点头, 证明他没听错。   太子扔下奏折,到大门口猛然停下来, 指着今儿当值的孙河:“出去看看。”   “殿下,五阿哥和十八爷就在墙外面,日精门门口。”孙河道,“霍林向您禀报时皇上已经到了。”   太子挺意外:“他比孤还快?开门, 开门。”顷刻间走到外面, 看到他儿子站在他爹右边,他弟弟站在左边, 前者满脸怒气,后者正抹眼泪,板着脸问, “弘晅, 为什么打你十八叔?”   “我没打十八叔。”小孩三两步跑到太子身边, 抓住太子的手, 仰头道,“我跑得快, 没看见十八叔,一下子把他撞倒了。”   太子想过很多种可能, 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转向十八皇子关心道:“摔着哪儿了?”   “你还真信他?”康熙十分诧异地问。   太子楞了一下:“难道,难道不是?”   “小十八, 你说弘晅有没有打你。”康熙道, “别怕, 汗阿玛给你做主。”   小孩看了弘晅一眼,委屈地说:“他把我撞摔倒,还朝我后脑勺打一巴掌。师傅看见了,太子二哥,不信你问师傅。”   太子到跟前就发现有旁人,观其衣着猜出是上书房的师傅:“武师傅?”   “是的。”中年男子道,“下官下午应当教十八爷认识弓箭,刚带十八爷到门口,五阿哥就跑过来,没等下官反应过来,五阿哥就把十八爷撞倒了。”   小孩道:“我看见十八叔就想停下来,可是我跑太快停不下来,真不是故意撞十八叔。”   “那你承认打他了?”康熙问。   小孩很坚持:“我没打十八叔,皇玛法,不能因为十八叔是你儿子就帮他。阿玛,你得帮我。”   “孤帮理不帮亲。”太子道,“十八,过来让孤看看你的头皮有没有红。”   十八皇子下意识走过来,一看到弘晅在他身边,转弯走到太子另一边,离弘晅远远的。   太子见小孩没犹豫,也不见心虚,瞬间确定他儿子有打人,拨开十八皇子的头发,没有红印,猜测可能力气不大:“弘晅,你十八叔的头皮被你打红了,你要作何解释?”   弘晅睁大眼,很是震惊:“红了?可是我真没打十八叔。”   “事实摆在眼前,还敢狡辩?”太子被他儿子惊到,见了棺材还不落泪的德行,真是跟他亲娘一模一样,“来人,把弘晅给孤关书房里,罚他晚上不准吃饭。”   弘晅眨了一下眼,盯着太子,发现他认真的,脸色骤变,转身跑到康熙身边:“皇玛法,我阿玛冤枉我,你给我做主啊,皇玛法。”   太子拨开十八皇子的头发时,康熙也看见了,头皮的确没红,本以为太子能炸出来,看到大孙子很是委屈,饶是康熙年过半百,为君四十多年,一时也分不清俩孩子哪个撒谎,或者都没说谎,弘晅只是不小心碰小儿子一下:“十八,头痛吗?”   十八皇子摇了摇头:“屁股痛。”   “弘晅,向你十八叔道歉。”太子懒得跟儿子废话。   小孩想也没想:“对不起,十八叔,我不是故意的。”   “十八,弘晅已经道歉了。”康熙提醒道。   十八皇子瘪瘪嘴:“我,我原谅你。你下次别跑那么快,也别打我。”   “我没打你。”弘晅瞪着十八皇子大叫,“不准再冤枉我!”   十八皇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太子抬手朝儿子后脑勺一巴掌:“年龄不大,还敢吓唬人?!”   “你打他做什么。”康熙听到“啪”一声,弘晅光光的后脑勺红一片,皱眉道,“十八,跟着师傅去练武场。”说着话不忘给大孙子揉揉脑袋。   小孩抬手拨开康熙的手:“不要碰我。”拔腿就往东宫跑,还没进门就大喊,“额娘,阿玛不帮我还打我。皇玛法也欺负我,额娘……”   “汗阿玛?”十八皇子一脸担心,“弘晅,他,他——”。   太子:“他装呢。汗阿玛,您别瞪儿臣,儿臣的儿子什么德行,儿臣比您清楚。十八弟,你最近有没有惹过弘晅?”   “没有。”十八皇子道,“我上次见弘晅侄儿还是端午节的时候。”   太子:“别担心,回头孤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又打他。”自个看大的嫡子和嫡孙之间,康熙选择相信太子,见太子很肯定,并不是为了安慰十八儿子故意说的,“让朕知道你再打他,朕,朕就打你。”   太子很想翻白眼:“儿臣谨记。儿臣告退。”回到东宫就往后院毓庆宫去。到门口看到小儿子窝在石舜华怀里,一脸委屈,不禁冷笑,“没外人了,还不跟孤说实话,等着挨揍是不是?”   弘晅哼一声,给他个后脑勺。   石舜华捏捏他的小脸:“为什么打你十八叔?”   “看他不顺眼。”小孩脱口而出。   太子张了张嘴,不敢置信:“这就是你故意把他撞倒的理由?弘晅,等等,你不是应该在乾清宫,怎么会出现在日精门?”转向弘晅的侍从,“怎么回事?”   “五阿哥说他要拉屎,奴才见他往东边跑,以为五阿哥回这边,没曾想到门口碰到十八爷往外走,五阿哥就从旁边撞过去了。”   太子无语:“合着你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老老实实地跟孤说,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不顺眼就是不顺眼。”弘晅道,“没有为什么。”   石舜华一直听儿子的心里话:“是不是你皇玛法揍你,所以你就揍他小儿子?”   小孩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一脸震惊。   “真的?”太子看到小儿子目瞪口呆,忍不住朝他脸上拧一把,“怎么想得出啊。”   小孩呲一声,回过神,大怒:“阿玛!”   “小点声。”石舜华提醒,“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是不是?”   弘晅捂住嘴巴。   石舜华瞧他这样好气又好笑:“你皇玛法无论是训你还是打你,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识好歹,报复到你十八叔身上啊。你十八叔还是个小孩子。”   “我也是小孩子啊。”弘晅道,“我比十八叔还小呢。”顿了顿,不服气道,“我没用力。是他太娇气。小爷们比个小姑娘还骄气,下次皇玛法再揍我,我还把他撞摔倒。”   太子瞪着他:“你敢!?”   “我就敢。”小孩仗着有他额娘护着,不怕他阿玛,“你再打我不帮我,我以后也不帮你。”   太子不屑地瞥他一眼:“孤是太子,天下就没有孤解决不了的事。用不着你帮孤。”   “我长大了不帮你干活。”小孩道。   太子呼吸一窒:“你一丁点大哪来这么多花花肠子啊。”   “不要你管。”小孩搂着石舜华的脖子,“额娘,我困了。”   石舜华笑道:“撒娇没用。赶紧去把下午该写的字写完,别说你想睡觉了,你想出去玩,只要有人敢带你去,额娘也不会拦着。”说话间站起来,把他递给嬷嬷。   小孩苦大仇深:“不想去,额娘。”   “不去?额娘去跟你皇玛法说你为什么打你十八叔。”石舜华问,“好不好?”   小孩瞬间蔫了。   太子叮嘱道:“下不为例。”   “听不懂。”小孩冲着太子挥挥手,“我还小,没学过下不为例。”   太子噎住,指着弘晅,一脸无奈:“这什么孩子啊。”   “您的孩子。”石舜华道,“别看他不大,手上有分寸,下次别再搁外面揍他。犯了错领回来慢慢教,否则他会觉得你不给他面子。”   太子转向石舜华:“孤不给他面子?他才几岁,知道什么是面子?依孤看,弘晅如今这样都是你惯得。”   “不如汗阿玛惯得很。”石舜华道,“还有啊,他去年就知道要面子。虽说如今才五岁半,也是六岁的人了。这么大的孩子懂事了。”   太子赞同最后一句,只是很不明白:“汗阿玛罚他,他不敢跟汗阿玛顶嘴,也不敢跟汗阿玛对打,可他怎么会想到打十八弟?”   “你和弘晏都说过小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石舜华道,“汗阿玛巡幸塞外又带着十八弟,那小子随便找个奴才问一句,确定汗阿玛很疼十八弟,就盯上十八弟了。”   太子:“他这个聪明劲用在背书习字上面,汗阿玛也不会时刻盯着他。”   “不着急,他还小。”石舜华道,“以后去了上书房,自有师傅时时刻刻盯着他。汗阿玛没生气吧?”   太子:“你儿子抵死不认,小十八头上连个手头印都没有,汗阿玛可能还怀疑他小儿子撒谎。”   弘晅给康熙的感觉就是太子冤枉死他了。于是回到西暖阁,康熙就命日精门那边的侍卫和奴才都过来,问个清楚。   弘晅的手太快,日精门侍卫只看出弘晅故意撞十八皇子,还真没发现他是怎么出手的。等弘晅再次回来,康熙就旁敲侧击炸他。然而,经过爹娘那一关,小孩不跟康熙废话,无论康熙说什么他都说没有。   酉时三刻,上书房下课,小孩扔下毛笔就跟康熙说:“皇玛法,我饿了。”   康熙:“回去跟你额娘说,朕七月初二去畅春园,你和朕一起过去,叫你额娘给你收拾行李。”   “我阿玛和额娘不去?”小孩问,“我也不去。我舍不得阿玛和额娘。”   康熙嗤一声:“朕信你才怪。你阿玛先过去,选秀结束了,你额娘再过去。”   “这样的话,我就去吧。”小孩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瞥到他三哥和四哥出来了,冲康熙打个千就往外跑,跑到院里就说,“三哥,四哥,我的头被阿玛打肿了。”   打算出去松松筋骨的康熙踉跄了一下,连忙扶着案几,咬咬牙道:“这个小混蛋。”   “五阿哥也就是说说。”梁九功笑道,“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大了,一看就知道他撒谎,不会信他的。”   弘晏问:“又偷懒了?”   “没有。”小孩伸出手,“你看,红了,写字写的。”   弘曜跟着问:“阿玛为何打你?”   “因为十八叔。”小孩指着后面的十五皇子,“十五叔的弟弟冤枉我。” 第168章 年家有女   十五皇子连忙走过来:“怎么回事?”   小孩三言两语说完, 不忘告诉十五皇子:“我给十八叔道歉, 十八叔还怪我打他。十五叔, 十八叔就是个娇气包。”   “我也觉得小十八太娇气,都是我额娘惯的。”十五皇子皱眉道,“只是摔在地上就哭个没完,以后叫他上阵杀敌, 岂不是得吓尿裤子。”   弘晅点了点头:“肯定得吓尿裤子啦。”   “回头我教训他。”十五皇子道, “弘晅,别生气,赶明儿你十八叔再欺负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你阿玛就不好揍你。”   “好的,十五叔。”小孩笑眯眯说,“谢谢十五叔。”   十五皇子不好意思道:“应该的。”   弘晏看弘晅一眼,等哥几个回到东宫,就问:“十八叔真欺负你了?”   “三弟什么意思?”弘皙和弘晋也跟过来,弘皙不明白,“难不成怀疑五弟撒谎。”   弘晏:“我不怀疑他,但我更信阿玛,他如果真没错, 阿玛不会揍他。小五, 这些小把戏都是哥小时候玩剩下的。在哥面前弄鬼, 你还嫩着点。”   “那你咋不告诉十五叔啊?”小孩仰头问。   弘晋走过来揪两下他的冲天辫:“因为你是我们的弟弟。以后不准再欺负十八叔。”   “我才没欺负他。”小孩觉得自己的主意挺完美, 没曾想他额娘一下子猜出来, 哥哥们也觉得错在他,想了一会儿,“我和十八叔玩呢。”   弘曜抬脚朝小孩腿上一下。   小孩踉跄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懵了。   弘曜居高临下看着他:“痛吗?”   小孩瘪瘪嘴。   “不准哭。”弘曜又伸手把他拉起来,拍拍他屁股上面的尘土,“捉弄人的法子千千万,你居然选最容易留下把柄的法子,亏得皇玛法夸你聪明,我看都没你笨。”   “我才不笨!”小孩大声喊。   弘曜笑了笑:“你扯破喉咙也不会变聪明。”   “五弟,为什么要捉弄十八叔?”弘晋很好奇。   小孩不想承认,可是哥哥们根本不信他,撇撇嘴:“人家就想是欺负他啦。”   “你和阿玛还真像。”弘晋颇为无语,“御花园里有很多知了,下次再想捉弄十八叔,叫奴才给你挖几个还没脱壳的知了猴,趁着十八叔去练武场,放在他书里面或者墨盒里面。东院菜地里的青虫也行。十八叔即便害怕也是哭一场,不会伤筋动骨。”   弘晅眼中一亮,甩开弘曜抓住弘晋的手:“谢谢大哥,大哥,我最喜欢你啦。大哥,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会捉弄人啊?”   “你们哥五个,你们大哥最乖。”石舜华听到声音走出来,“你三哥四哥聪明,但也很听话,从不忤逆长辈,只有你颠倒黑白还能说得理所当然。谁借给你的胆子?”   小孩摇头晃脑,有四个哥哥在身后,一点也不怕他阿玛和额娘揍人:“我阿玛是太子,我额娘是太子妃,你们给的胆子啊。”   “鬼灵精。”石舜华朝他鼻子上拧一下,“弘晋,你如今也有十五岁了,房里要添几个人?”   弘晋攥着弘晅的手一紧,“添,添什么人?”   “滕妾。”石舜华道,“要的话我给你留意一下。”   李佳氏走过来,笑着说:“太子妃费心了。”   “额娘。”弘晋扭头瞪她一眼,别添乱。转身说,“嫡额娘,不用。过两年再说,我如今还小。”   “这次秀女不错,年龄也不大,我挑十来个,你瞧着哪个好,回头当你嫡福晋。”石舜华道,“再挑两个侧福晋。”   弘晋苦笑:“嫡额娘,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祖母啊。”   “我要当叔叔啦?”小孩忙问。   弘晋想也没想:“不是。”   小孩好生失望,又忍不住问:“大哥,十四叔有好几个福晋,你和十四叔一样高,为啥不要?”顿了顿,“是不是不喜欢女的啊?”   弘晋咳嗽一下,吞吞口水,连忙说:“别胡说。十四叔比我大好几岁,等我像十四叔那么大的时候也会有嫡福晋。”   “弘晅,听谁说的你大哥不喜欢姑娘?”石舜华问出口,李佳氏的心提到嗓子眼,直勾勾盯着弘晅。   小孩蹙眉:“男的都喜欢女的,大哥是个大男人,不要女的就是不喜欢啊。”   “真不是。”弘晋哭笑不得,“不要有很多原因,我如今还在上书房,不想分心也是原因之一。”   石舜华:“我把名册给你,你先挑出来,下次选秀复看时再让你皇玛法指婚。那时你已十八岁了。”   “您早说啊。”弘晋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选秀结束就成婚呢。”   石舜华:“你容我说完了吗?”   弘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没想到可以等到下一次。”   “当然有下次。京城像模像样的人家就那几家,这次不留着,下次你到适婚年龄,没有合适的秀女,民间还以为我故意不给你挑嫡福晋。”石舜华道,“再说了,我才三十二岁,可不想这么早当祖母。阿鼓,把我写的那个名单拿过来。李佳氏,侧福晋的家世必须比嫡福晋低,别眼皮子浅只盯着贵女。”   李佳氏神色不自然:“不会的。”   “弘晋,别由着你额娘。”石舜华根本不信他,“侧福晋的身份跟嫡福晋相当,赶明儿你后院别想安生。”   弘晋笑道:“嫡额娘,我知道。听说五叔的侧福晋和嫡福晋就三天两头吵吵。”   “你五叔不长脑子。”石舜华道,“自打你五婶生个嫡子和嫡女,觉得对太后有交代,又故态复萌,把侧福晋惯的跟嫡福晋似的。也不动脑子想想,以后嫡子承袭爵位,他那些庶子还不是由着嫡子整治。”   弘晋点点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眼角的余光瞥到身边的小孩仰头听,不禁想笑,“五弟,听得懂吗?”   “三叔也不长脑子。”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朝他嘴巴上拧一下:“他再不长脑子也是你三叔,我是他们嫂子可以说,你是晚辈,你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小孩道,“我也不喜欢三叔。”   听到后院闹哄哄的,太子忍不住出来看看,听到小儿子的话大乐:“孤也不喜欢他。”   “阿玛!”小孩像找到盟友,“四哥踢我。”说着话弯腰卷起裤脚,“你看,红了,我没撒谎。”   太子弯腰抱起他:“回头阿玛帮你揍他。”看到弘晋手里的纸,“好好看看,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   “爷会派人查查吗?”李佳氏忙问。   石舜华:“我会吩咐底下的人盯着。”   “谢谢嫡额娘。”弘晋有几次来东宫请安,碰到晋江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可他嫡额娘习以为常,而且晋江还经常去杂货店,弘晋心下奇怪,便往杂货店去几次,隐隐发现杂货店里的伙计不一般。不过,他见弘晏和弘曜不知情,便没告诉任何人。这会儿猜出是命杂货店里的伙计查,弘晋顿时放心下来。   石舜华上午听一上午秀女的心里话,便懒得再用在家人身上,也就没听说弘晋话里的深意:“不用谢我,我也不想要个搅家精。”   翌日,上午,弘晅回东宫用饭,远远看到十八皇子,立刻想到太子昨儿为了十八皇子打他一巴掌。   申时,小孩命侍从去御花园挖知了。   酉时,小孩写完字就跟康熙说他回东宫。康熙虽然疑惑小孩今儿格外认真,也没多想,还以为他被太子一巴掌打安分了。   小孩出了乾清宫就往东南角去,看到他十八叔教室里空无一人,心中一喜,站在门口盯着奴才把知了放十八皇子墨盒里。   十五皇子看到小孩从旁边过去,很是纳闷,放学就问弘晋:“小五怎么来了?”   弘晋心中一咯噔,不禁暗骂,这个小懒货,平时能坐绝不站,为了捉弄人居然亲自过来:“大概是来找隔壁的弘晏。”   “难得太子二哥又训他?”十五皇子也没等弘晋开口,就说:“我昨儿回去问十八弟,十八弟说他没错。搞得我也不清楚他俩到底谁错。但你记得跟二哥说,他俩都还小,咱们不跟着计较,过几天就忘了。”   弘晋嗯一声,很是不自在:“听说十八叔昨儿还哭了,听我嫡额娘说像这么大的小孩,晚上会发癔症,待会儿十八叔回来,你把十八叔带你那里,叫他跟你住几天吧。”   “二嫂说的?”十五皇子小的时候来东宫,石舜华经常抱着他,导致十五皇子跟石舜华很亲。长大一点从哥哥们口中得知石舜华很厉害,如今简直把石舜华的话当成圣旨,“我等着十八弟回来。”   十八皇子去练武场时,侍从已把他的书本和文具收拾好。十五皇子从教室里出来,便命侍从把十八皇子的东西拿过来,直接在日精门门口等他。   金乌西坠,炊烟升起,十五皇子算着时辰,觉得还得晚饭还得再等三刻,便命弟弟把文具打开,做师傅布置的功课。   啊!   弘晋哆嗦一下,想也没想就对弘皙说:“去看看是不是十八叔。”   “十八叔怎么了?”弘晏也听到尖叫声,啃着刚出锅的羊排,“被十五叔揍了?”   弘晋微微摇头:“不是,小五干的好事。”   “噗,那个小懒货!”弘曜猛地想到,险些被羊肉呛死,“我去看看。”跑到前面十五皇子住的地方,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哇呜哇呜的哭声。   十五皇子很是头痛:“两个知了猴,你至于吗?”   “十五哥!”小孩泪眼朦胧,“是不是你放的?”   十五皇子:“我吃饱了撑的。”   “那你咋不奇怪呢?”小孩觉得就是他。   十五皇子叹气:“东宫的小五放的。”   “是他?!”   “就是他。”十五皇子道,“你以后见着他绕道走。”   十八皇子擦擦眼泪:“他咋这么坏?十五哥,额娘说你要娶他姨母,你别娶他姨母好不好?他这么坏,他姨母一定也很坏。”   “我坏吗?”弘曜倚在门口问。   十八皇子打了个嗝:“不,不坏。弘曜还给我烧鹅吃呢。”   “我可是弘晅的亲哥哥。”弘曜笑看着他,“十八叔,想清楚再说。”   十八皇子认真想了想:“太子二哥还帮我打弘晅,你们都不坏,就弘晅最坏。嗯,也最懒。”   “额娘,你儿子又调皮捣蛋了。”弘晏跑去东宫,“这个小混蛋不揍一顿,他能上天。”   石舜华:“他身边的奴才已经向我禀报。呐,在墙角站着呢。不要看,晚上没得吃。”   “额娘!”小孩苦着脸。   石舜华:“昨儿还说他是个娇气包,今儿又作弄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皮的上天。欺上瞒下,颠倒黑白还能理直气壮啊。以后再敢调皮,我就把你关小黑屋里。”   “那我以后不欺负十八叔了。”小孩道。   石舜华瞥她一眼:“然后欺负你十七叔是不是?我警告你,弘晅,我这几天忙得很,你再给我找事,我把你吊起来打。”   小孩打个哆嗦:“我不惹事。”   “过了这段时间也不行。”石舜华能听到他的心里话,“我生气起来,你皇玛法也拦不住。不信去问问皇太太。”   石舜华打起精神看汉军旗的秀女时,弘晅拽着康熙去给太后请安,见着太后就问她额娘是不是很厉害。   小孩干的事,宁寿宫的奴才当成乐子讲给太后听。太后便问他是不是被太子妃揍了。   弘晅要面子,不好意思说前天晚上没吃饭,半夜偷偷跑去膳房找吃的这么丢脸的事,就没吭声。   太后当他默认,便跟他说石舜华以前干的事:“不信问你皇玛法,生气起来比你阿玛还厉害呢。后面那些人都怕他。”   “十五叔的额娘?十四叔的额娘?三叔的额娘?”小孩挨个问。   太后点了点头。   小孩打了个哆嗦,不紧张大嘴:“我额娘原来这么可怕啊。”   年氏望着眼前笑眯眯的人,心想太子妃一点也不可怕,到底是谁瞎说啊。害得刚才太子妃叫她抬头,她还以为犯了错,太子妃要罚她呢。   石舜华听到她的心里话,险些笑喷:“你阿玛是湖广巡抚年遐龄?”   “启禀太子妃,是的。”年氏恭敬道。   石舜华:“我有个叔叔是湖广总督,应该跟你阿玛很熟。”   “臣女听大哥说过几次,是石大人吧?”年氏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你大哥是叫年希尧?”   “太子妃也知道我大哥?”年氏心中很惊讶,但没敢表现出来。   石舜华笑道:“我还知道你二哥叫年羹尧,如今是内阁学士,你二嫂是纳兰性德的闺女,纳兰明珠的孙女。你二嫂没少在家说东宫的不是吧?”   “没有,没有。”年氏连忙说,“二嫂很少说娘家的事。”   石舜华摆摆手:“瞧你急的。纳兰明珠以前都敢当着太子的面说,你二嫂就算说了,我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我和太子又不是黄金白银,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我们。即便是真金白银,也有不爱铜臭的文人清官。”说话间把年氏的牌子从托盘里拿出来,递给一旁的谢嬷嬷。 第169章 贼心不死   谢嬷嬷把牌子递给记录太监。年氏心中一喜, 看到谢嬷嬷冲她做个请的手势,福了福身退回去。   汉军旗看完, 石舜华留下十七人。算上满八旗和蒙八旗,有三十三人留到最后。其中并没有佟家姑娘。   三十三名秀女回到家中。佟家姑娘“撂牌子”的消息传遍京师,王公大臣,贩夫走卒终于相信当朝太子妃非常不喜欢缠足女子。   四天后, 三十三名秀女同时进入静怡轩, 最终十六名秀女被留牌子,其中四人被送往位于翊坤宫后面的储秀官, 剩下十二名秀女返家等着朝廷诏旨。   石舜华跟佟贵妃说康熙不留人,宜妃、庶妃王氏等人见着康熙时也曾旁敲侧击,康熙很是肯定的说他年龄大了, 精力不济, 今年不留人。   四名秀女住进储秀官东西厢房, 石舜华还没回到东宫, 惠、宜、德、荣就到宁寿宫,找太后打听怎么回事。   太后听明四人来意, 莫名其妙:“你们都不知道,哀家就更不知道了。皇上从不会跟哀家说后宫添人的事。”顿了顿, “很想知道的话, 哀家把太子妃喊来,你们当面问清楚。”   四人脸色微变, 连忙说不必了。   宁寿宫的管事嬷嬷把四人送出去, 回来就问:“主子, 那四位又招惹太子妃了?”   “很有可能。”太后道,“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一个个儿子媳妇一大家子,多花点心思搁小辈身上,老八也不至于到如今还只有一个庶子和庶女。”   嬷嬷:“八爷跟东宫走得近,太子妃虽说有点睚眦必报,但对亲近东宫的人都特大方。”   “是的。”老太后颔首,“皇上跟哀家说过好多次,太子妃除了精明过火,其他哪儿哪儿都好。”   管事嬷嬷止不住笑了:“太子妃不精明,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啊。”   “可不是么。”老太后说着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哀家以前听说过一句话,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太子妃不聪明,东宫的几个孩子也不会一个比一个聪明。”   管事嬷嬷:“就是五阿哥有点太调皮,十八爷怎么说也是他叔叔。”   “七岁八岁猫烦狗也嫌。”老太后道,“哀家觉得挺正常。还有啊,小五要是乖的跟东宫的弘晋似的,以后太子老了,他可镇不住他的那些叔叔和堂兄弟们。”   管事嬷嬷猛然想到:“您不是奴婢都没意识到,五阿哥有十六个叔叔,嫡亲的堂兄弟至少也得三四十个,老天爷呢,皇上可真厉害!”   “噗!”老太后笑呛着,“这话在哀家跟前说说就算了,不能在外面说。”   太后说的事,石舜华早就想到,因而不怕弘晅胆大,而担心他妄为。此时的弘晅又正是容易长歪的时候,选秀结束后石舜华就开始盯着弘晅。   弘晅从老太后那里得知她额娘真厉害,乾清宫的奴才提起他额娘也是一脸佩服,整日里被石舜华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挨一顿狠的,导致弘晅连懒觉都不敢睡。   七月初八,上午,万里无云,内务府总管带着圣旨前往年遐龄府上宣读赐婚诏旨。随后,又前往同样属汉军镶黄旗的施琅之子顺天府尹施世纶府上宣读圣旨。   片刻,年遐龄的庶女,施世纶的庶女赐婚于八贝勒胤禩的消息传遍京师。   留在紫禁城的惠妃和良妃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反复问传话的奴才有没有听错。同时,八贝勒府上的八福晋更是惊得六神无主。   申时左右,石舜华托着下巴看教养嬷嬷教两个闺女规矩,晋江走进来:“主子,八爷来了。”   “有点慢啊。”此次选秀石舜华总理,她也没喊皇妃们帮忙,从而导致选秀结束好几天,愣是没人知道除了四个入后宫的秀女,其他秀女都指给谁。   八贝勒胤禩知道其中两个是给他留的,但他万万没敢肖想湖广巡抚和顺天府尹家的姑娘。晌午回到府里看到八福晋眼眶通红,胤禩叹了一口气,就跟她说一切是康熙的主意,他也是刚刚知道。   胤禩给八福晋的印象是不屑说谎,而贝勒娶侧福晋这么大的事,太子妃肯定做不了主,便没有怀疑胤禩的说辞。   实际上这次就是石舜华的主意。   康熙看到年遐龄和施世纶两个格外眼熟的名字,险些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又问张起麟一句有没有写错。   当年阿箫教东宫的太监识字时,张起麟也跟着学好些日子,知道纸上写的什么,便十分肯定,跟康熙说没有弄错。   康熙抽出第二张,看到上面给大儿子胤禔挑的四个格格,家世一个比一个低,不禁感慨,太子妃真是喜恶分明。   “皇上,您的意思?”张起麟小心翼翼的问。   康熙:“朕没别的意思。”随即吩咐梁九功宣翰林学士起草诏旨。   胤禩除了向康熙禀报政务和给他生母、养母请安,无事不入禁宫。但架不住他和弘晋关系好,找人传个话弘晋就出去了。   选秀之初,胤禩曾问过弘晋,他的侧福晋是康熙选还是太子妃选。弘晋很肯定的说他嫡额娘做主。以致于胤禩是除了东宫一众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弘晋是个老实孩子,这边告诉胤禩,转身就去向石舜华禀报。石舜华本以为胤禩上午就会来找他,等到下午有点出乎石舜华意料。   “那两个侧福晋不满意?”胤禩进来,石舜华就问。   胤禩苦笑:“二嫂,她俩都是镶黄旗,家中长辈还都是汗阿玛极为倚重的人,有点不合适啊。”   “汉军镶黄旗,不是镶黄旗。”石舜华提醒道,“难道你不想要两个出身高的儿子?”   胤禩叹气:“这样一来我的嫡福晋就,就——”   “就什么?”石舜华明知故问,却没等他开口,“如今已经昭告天下,你想改也没办法。不过,有一点你可放心,施世纶的庶女身子骨很好,只是相貌平平。年遐龄的闺女长得挺好,身子骨有点弱,她俩一个负责美,一个负责生,我考虑的妥当吧。”   太子笑道:“老八,快快夸夸你嫂子。”   胤禩一惊,循声看去,只见北边窗户边的榻上躺着一人,颇为惊讶:“太子二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今儿无事。”石舜华道,“八弟放心,这俩姑娘老实也是真老实。”   胤禩不信:“二嫂,你只见过两次。”   “我见过一次就能看出那人的本质。”石舜华道,“施家家风极好,后院相对来说很干净,施世纶的这个庶女纵然有心计,在施家也没她施展的地方。嗯,属于纸上谈兵那种,别那么紧张。”   胤禩扶额:“不是弟弟紧张,年遐龄的闺女虽然是庶出,但年家——”   “年家门第高?”石舜华道,“可她也是庶女。我找人查过,年夫人有俩儿子,阖府上下又想要几个姑娘,年夫人四十多岁实在生出来,便给年遐龄挑几个妾。   “年夫人瞧着这个姑娘长得好,一出生就抱到跟前当成嫡女教养,便是留着日后把她送进宫。不过,年家的这个姑娘资质一般,心机还不如施世纶的闺女。”   石舜华说到资质一般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胤禩想笑:“二嫂,心机深沉在您面前也施展不出来啊。”   “你的意思我心机深沉?”石舜华问。   太子嗤一声:“老八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坐到石舜华旁边,指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石舜华起身走到他身后,把太子的头发散开重新梳,一边给太子梳头一边问:“你福晋又闹了?”   “没有。”胤禩瞧着眼里只有头发的石舜华,心中颇为羡慕,“她嫁给我有九年了,今天看到她哭红了眼,我心里不大好受。”   石舜华:“八弟,说好听点你重情重义,说难听点你妇人之仁。你不是没给过郭络罗氏机会,是她不知道珍惜。   “幸而玛尔珲兄弟几个被你二哥整治老实了。不然,这个时候你就不是来跟我说两个侧福晋家世太好,而是在府里劝安亲王福晋别哭。”   太子打个哈欠:“老八,江南盐课和漕运你了解多少?”   “这,我只听说过一点,不怎么了解。”胤禩不知太子何意,小心措辞,“太子二哥为何突然提起盐课和漕运?”   太子道:“孤以后想动动这两块。盐课和漕运上面的人是又狠又滑,你这个样子孤以后真不敢把事情交给你。”   “二哥,我,我……”胤禩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想过太子这么器重他。   太子抬了抬手,呲一声:“轻点!”   “谁让你乱动的。”石舜华拍拍太子的肩膀,“说话用的是嘴,不是身体。”   太子撇撇嘴,继续说:“孤有十六个弟弟,十八弟和二十弟太小,孤不指望他俩。除了他俩孤还有十四个弟弟,这些人当中孤最看好你和老四。   “老四是个犟种,虽说家有犟子不败家。孤真把这事交给他,老四看到盐课、漕运账目乱如麻,他能把所有人给孤弄掉,让孤无人可用。所以孤就想到你。”   “可是我,我有时候也挺羡慕四哥的。”胤禩想说他不如胤禛,又怕日后太子真把这事交给胤禛,“要不我跟四哥一起?”   太子摆摆手:“老四不会听你的劝,你把他说急了,还有可能揍你一顿。石舜华,孤的头发是长在孤脑袋上,你能不能轻点?!”   “白头发。”石舜华放到他眼前,“三十三岁居然有白头发,你好意思吼。阿鼓,吩咐膳房磨一碗黑芝麻和蜂蜜调匀,爷每天吃一勺。”   胤禩不禁睁大眼:“以后就不会长白头发?”   “黑芝麻有乌发的疗效。”石舜华松开,擦擦手,便说,“八弟,太子没跟你说笑,回去好好想想。这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特别是清溪书屋那边。”   胤禩认真道:“弟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晋江?怎么了?”石舜华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很是纳闷。   胤禩站起来:“太子二哥,二嫂,我先回去。”   “八爷听听无妨。”晋江道,“奴才刚刚接到个字条,是二爷托人传进来的。”其实是杂货店那边托出宫采买的奴才带来的,夹在糖葫芦里面,“二爷早两天遇到几个倭国人,因没听说倭人过来,便留了个心眼找人打听一下。   “天津卫那边出现一条倭国的大船,没有皇上旨意,那边不敢同意他们靠岸,出现在京城的这些人可能是换成小船偷偷进来的。二爷问殿下要不要向皇上禀报。” 第170章 前来借种   太子思索片刻:“老八, 去把老四叫过来。”   “四哥知道?”胤禩问。   太子:“安置八旗子弟那几年老四经常去天津卫, 那边他熟悉。或者你找到他直接跟他说,叫他去那边看看。”   “船还在海上飘,四弟过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石舜华提醒。   太子:“老四过去了, 必须得登船。船上的人不让老四上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对了, 理藩院有会日本语的吗?”   “估计没有。”胤禩道,“日本二字虽说是千年前的武则天赐的,可咱们这边的人到现在依然喜欢称他们倭国。百姓这么瞧不上他们, 甭说理藩院,整个京城都不见得能找得到学日本话的。”   太子道:“先让老四去天津卫, 你找人盯着他们。去跟老九说, 叫他去找会日本语的人。”顿了顿,“实在找不到就叫他去给孤学。”   “我去喊四哥和九弟,您亲自跟他们说。”胤禩瞧不上日本, 觉得九皇子胤禟肯定不乐意。   胤禟听太子说倭人鬼鬼祟祟来到京城,最后又听到太子叫他学日本语,因会俄语听懂尼布楚官员拿死囚犯做替死鬼的九皇子胤禟没直接拒绝,而是说:“我先使人去打听打听。”   胤禛和胤禟出去之后, 胤禟先去理藩院, 胤禛回家稍稍收拾一下直接骑马去天津卫。   酉时四刻,太阳快落山了, 太子才起身去清溪书屋先向康熙禀报倭人偷入京城, 然后才说他已叫胤禛过去查个究竟。   自打八旗子弟去海上讨生活, 只要不是大清百姓的渔船,他们是见一个扣一个,见两个扣一双。有文书自然没事,偷偷摸摸的过来十之有九有去无回。   大清的邻国多多少少知道这群人的存在,因从未主动入侵过邻国,盘踞在印度的洋人也不好说什么,更别说高丽和倭国这等小国。   正因如此倭国此次过来,老老实实派人去见天津卫的水师将军。可他们忘了沿海百姓有多么痛恨早年的倭寇,没有文书,也没有来自京师的口谕,水师就是不准他们靠岸。百姓更是恨不得他们死在海上。   胤禛抵达天津卫也没命倭人靠岸,而是乘船到倭人的船上,见里里外外没有火器,兵器也非常少,便告诉会汉语的船长他即可向康熙禀报。   船长见状,就问胤禛能不能先靠岸。   胤禛想说不行。话到嘴边换成没有皇上手谕,他身为皇子也不敢同意他们靠岸。   船长冲随从使个眼色,随后一小箱金银珠宝拿出来。   水师将军下意识看胤禛,没让他失望,胤禛脸色骤变,气氛也跟着陡然一变。   船长不懂怎么回事,便问水师将军。   将军请胤禛先回到他们船上,才告诉船长四贝勒最痛恨贪污受贿。你们触到逆鳞。我即便同意你们先靠岸修整,四贝勒也不会同意。   船长的一口汉话赶得上京城百姓,对大清臣民有所了解,在京城时见过不少贪官,便认为大清的高官都爱钱。皇子亲自经商,肯定更爱真金白银。听水师将军说完,整个人傻眼了,连忙问将军,四贝勒会不会阻止他们靠岸。   水师将军很肯定的说,四贝勒不会这样做。   船长觉得极有可能。可如今他们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又不能返回日本,只能继续在海上飘着,一边等自己的人,一边等手谕。   胤禛回到家洗漱一番,便去畅春园向康熙禀报。   康熙听到是一条载满日本艺伎的船,思索片刻便同意船靠岸,但也命天津卫那边的水师盯紧他们。   胤禛从清溪书屋出来就去讨源书屋,到书房里见太子居然在指点两个闺女画画,很是奇怪:“太子二哥怎么这么闲?汗阿玛不会又把权收回去了吧?”   “不是农忙,边关无事,自从河道总督换成张鹏翮,黄河水系改善许多,今年到目前为止连小洪涝都未曾出现,孤闲得很啊。”太子道,“查的怎么样?”   胤禛:“我觉得没事,又觉得很奇怪,可是真让我说吧,我又说不上来。”   “暖暖,去把你额娘喊过来。”太子道。   弘暖跑出去。胤禛问:“太子二哥,二嫂知道?”   “她去过的地方比孤多,石文炳还在福州呆过几年,福州那边早年经常遭到倭寇侵袭,石文炳可能跟她说过那边的事。”太子道,“你二嫂的脑袋跟常人也不一样,叫她过来一起听听。”   书房离太子一家住的两进院子有点远,一炷香后,石舜华才过来。   她一到,胤禛就开始说:“我刚一上船 ,船长就跟我说他们是日本艺伎来这边表演。我进去之后也的确看到女多男少,还有很多女子的衣服首饰,以及表演用的东西。   “船是两层,女子住在上面,男子住在下面,上面不但有歇息的地方,还有几个小小的茶室,正是这个茶让我觉得奇怪。茶这个东西在日本很贵,贵族家中才会经常喝茶。不像咱们京城,天桥附近到处是茶摊。”   “这个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太子问。   胤禛摇头:“女子的箱子里也有茶罐。我怕她们私藏兵器,叫她们打开箱子的时候,我闻到一点点茶叶味。”   “听说日本艺伎跟咱们这边的妓院不一样。”石舜华道,“那边的艺伎好像不卖身。”   胤禛笑道:“二嫂,以前的妓院也多是卖艺,说都不卖身全是骗人。倭国那些东西都是从咱们这边学过去的,学的东西下九流,过了海也不会变成上九流。”   “等一下。”太子道,“孤突然想到一件事,忘了是在哪儿看到的,还是听奴才说的,在倭国当艺伎的多是男人。”   胤禛心中一凛:“您的意思少有女子当艺伎?”   “孤记不清了。”太子道,“孤隐隐记得孤当时好像还不信。堂堂男儿,随便找个事做也用不着当什么艺伎。你赶紧去查查。”   “汗阿玛还命我去天津卫。”胤禛道。   太子:“明儿再去,或者后天再去。汗阿玛若是问起来,孤帮你说。”   “是!”七月酷暑,顶着烈日,胤禛很想回家歇歇,可是意识到那艘船有大问题,依然跑去理藩院。   石舜华:“妾身刚刚听四弟的意思,日本艺伎以前来过,史书上有没有记录?”   “孤去找找修《明史》的那些官员。”太子道。   石舜华不赞同:“明初和明末战火不断,中间那些年倭寇没少侵扰沿海百姓,不可能来这边表演。艺伎这行妾身觉得是盛唐时传过去,那时好些日本人过来跟咱们学,查宋朝吧。他们如今的那个点茶,据说是宋朝时传过去的。”   “你说的有道理。”太子道,“唐朝那会儿刚传过去,他们也不好来这边表演。”   太子点名要倭国来这边的记载,史官们连夜翻看史料,在宋史中查到有倭人来过,不过是女子过来的记录。   翌日下午,胤禛带回来消息,倭国艺伎开始于明末,至今艺伎行当中依然是男多女少,和史料记载完全不一样。   太子使人去宣先前向他禀报的官员。   对方没想到太子另派人查,便老老实实说:“其实是在一本书上查到的,下官觉得有点荒诞,就没敢跟殿下说实话。”   “什么书?”胤禛忙问。   “宋朝的一本名叫《清波杂志》记载:倭国一舟飘泊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下官回家问过亲戚中的长辈,他们当中有的人也听说过此事,还说船上都是些倭国贵女。”   胤禛张口结舌:“怎么可能?!”   “有可能。”太子笑道,“倭国意思猥琐矮小之国。咱们的百姓一致称日本的贼寇为倭寇,也和日本人身材矮小有关。那个民族在唐朝时对咱们俯首称臣,唐朝灭亡,不过百余年就开始侵扰被他们当成兄弟的汉人,借种一事干得出来。至于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   胤禛好奇:“怎么试?”   “挑些无病不痛,相貌不好,身量不高的男子,再挑一些染上梅毒之类的病,相貌周正,高高壮壮的男子一起去看表演。”太子道,“盯着她们选哪个。”   胤禛想笑:“二哥,有眼睛的人都会选长得好的,靠这一点试不出来。”   “如果长得好家贫,长得不好富有,她们会选哪个?”太子问,“你别又跟孤说,她们来这边不为了多赚些银子回去。”   “殿下,不为赚钱就是为了别的。”一直没离开的官员道,“人他们带不走,靠着卖艺度日却不乐意伺候有钱的主,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   胤禛:“弟弟明儿必须得去天津卫,这么短的时间,我到哪里找这些人?”   “相貌不好的从八旗子弟里挑。至于有病的,直接去城外烟花之地,或者医馆里挑。他们比谁都清楚谁有病谁没病。”太子道,“此事必须保密。别忘了告诉天津卫那边的将军,倭人在的这几天任何人不得出去。”   胤禛:“弟弟只是个贝勒。没有汗阿玛的手谕,他们不听弟弟的话。”   “孤的宝印给你。”太子道,“孤会向汗阿玛禀报。”   胤禛:“汗阿玛一准觉得咱们想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史官道,“他们若是真来这边表演赚银子,就不会像四爷先前说得那样先使几个人偷偷上岸了。”   太子颔首:“孤不想把人想的不堪,可孤是大清的太子,必须对大清百姓负责。有机会杜绝不好的事发生,却视若不见,孤寝食难安。”   啪!啪!   太子猛地回头,霍然起身:“汗阿玛,您,您怎么来了?!” 第171章 义愤填膺   康熙放下手, 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太子:“你们这几天一会儿出一会儿进,朕巧遇就碰到两三次, 你说朕为什么过来。”   “来看看阿玛搞什么鬼。”小弘晅跟着说。   太子瞧着康熙没生气, 指着弘晅问:“你皇玛法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也想知道阿玛搞什么鬼啊。”小孩说着话, 抬头看向康熙,“皇玛法, 我阿玛搞什么鬼?”   康熙笑道:“日本鬼。”   “啊?”小孩觉着好玩才故意问康熙, 万没想到他真说出来, 不禁傻眼, “日本鬼是啥鬼?”   康熙:“朕见得不多。弘晅若是想知道,叫你四叔带你过去看看。”   “汗阿玛, 儿臣去天津卫不是去玩。”胤禛眉头紧皱, 很不赞同他想一出是一出。   小孩下意识看太子,见他阿玛没阻止:“四叔,我特想看看日本鬼,你就带我去吧。”   “你想见在京城就能看到。”太子开口说,“赶明儿叫你八叔带你过去。”   小孩睁大眼:“京城也有日本鬼?”   “那些人还在京城?”康熙颇为意外。   太子:“今日早朝八弟见着儿臣跟儿臣说,入城的日本人这几天满城转悠,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又不像。”   “老八有没有查到他们怎么混进城的?”康熙道, “突然出现几个生人,守门士兵不可能看不出来。”   太子:“儿臣使人去找老八。”   “不用了。”胤禩听说康熙在这里, 也没让今儿当值的门房孙河通禀, 便直接进来, “那几个人会说汉语, 乔装商人混进来的。儿臣挑几个拳脚功夫好的跟着他们,你们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太子皱眉:“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直接说。”   “他们在标记皇城。”胤禩话音一落,康熙呼吸骤停。   太子张了张嘴,不敢置信:“标记?”   “画皇城的地图。”胤禩道,“连一条街上有多少家铺子,每家铺子都卖的什么东西都写在纸上。毛笔不方便,他们还去杂货店买洋人用的笔,回到客栈再抄到标准的地图上。   “汗阿玛,儿臣派过去的人趁他们半夜睡着时查过,比咱们的地图还详细。儿臣估摸着天津卫也早被他们画下来了。他日从天津卫靠岸,士兵不抵抗的话,无需半日即可到达紫禁城。”   “皇上,这些倭国人是从未放弃过掠夺咱们的东西啊。”候在一旁的史官脸色煞白,“一定不能放他们回去。”   胤禩:“人已经被儿臣控制起来。只是天津卫那边还有一船日本人等着,这事处置不好,会造成两国纷争。战火再起,苦的是沿海百姓。”   “战火不起,放纵下去苦的是天下百姓。”太子道,“汗阿玛,儿臣认为当杀鸡儆猴。”   康熙摇了摇头:“不成。胤禩,日本人画的图——”   “汗阿玛,图上面的字是汉语,不是日本语。”胤禩道,“这个证据日本人大可推给反清复明的人。那些人不但会说京城话,还会福州那边的地方话。”   石舜华疑惑:“为什么是福州?”   “估计是早年把福州那边的百姓抢回去,跟着福州百姓学的。”胤禩道,“汗阿玛,九弟和儿臣一块去的,九弟此时已到处找会日本话的人。一旦找到,九弟还想向汗阿玛禀报,容他去国子监挑些人学习日本话,也好知己知彼。”   康熙抬抬手:“这事以后再说,当下你们仨是怎么想的?”   “儿臣觉得把被八弟控制起来的日本人就地解决。”胤禛道,“船上的人既然跟儿臣说来表演,就容他们靠岸五天。这五天时间派咱们的衙役盯住他们,对外就说保护他们。他们走后立即排查日本人。”   太子赞同:“他们可以造个假的文书,衙门里却不行。不过,这事得悄悄进行。十三弟和十四弟近来无事,汗阿玛,不如交给他俩来办。”   “交给十一和十二。”康熙道,“太子,这事你盯着。”   太子:“儿臣遵命。”   “皇玛法,我呢?”弘晅连忙问。   康熙楞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四叔说八叔带我去看看日本鬼长啥样啊。”弘晅抓住康熙的手,“您想反悔啊?”   康熙赏他一记爆栗:“明儿上午跟朕学两个时辰,下午许你出去。”   小孩本以为可以歇一天,顿时拉下脸,不太高兴道:“好吧,好吧。”   “不想去就算了。”康熙故意说。   小孩顿时急了,甩开他跑到胤禩身边:“八叔,您听到了吧?”   “听到了。”胤禩好笑,“瞧你急的。汗阿玛,儿臣先去安排。”   康熙颔首。胤禛走后,石舜华牵着弘晅出去。书房里只剩太子和康熙两人,太子才说:“汗阿玛,倭国真有此心,他们挑一处猛攻,沿海水师不见得能抵抗住。”   “你是怎么想的?”康熙道,“直说无妨。”   太子:“招兵,增加沿海火器。”   “这样一来会造成百姓跟着害怕。”康熙道,“火器可以增加,招兵一事得缓缓。”   太子低下头:“儿臣听您的。”   “保成,你没让朕失望。”康熙拍拍太子的肩膀,就带着梁九功回清溪书屋。   翌日,胤禛带着身着常服的士兵以及特意挑出来的四五十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前往天津卫,胤禩把在京城乱窜的日本人处决。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前去户部,跟户部诸人商讨人口重新登记一事。九皇子胤禟挑善于学语言的八旗子弟学日本话。   八月中旬,人口登记还在继续,日方派使臣请求康熙帮他们找丢失的日本人。康熙还没说话,胤禩先提醒日本使臣,但凡进入大清的外国人,沿海各口岸都会登记在册,据他所知最近半年没有日本人上岸。   前些天停留在天津卫的那艘船上的日本人并未允许下船,只是命他们在船上表演。日本使臣想到这一点顿时语塞。   胤禩故意问,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偷偷潜进来的日本人已被大清百姓害了?不待对方开口就问日本使臣要证据。   当日先下船的那几人是偷偷潜进来的,别说证据,他们都不能承认人是偷偷潜入。胤禩抓住这一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怀疑起日本使臣是假,故意找大清要人是想挑起两国纷争,随即建议康熙允许他前往日本问个究竟。   自从胤禩那次弹劾兵部诸官,康熙已经见识到八儿子的厉害。康熙觉得弹丸小国,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可是打眼一瞧,十几个儿子当中有一半闲着无所事事,便同意胤禩的请求,命三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和他一同前往。   八月下旬,胤禩一行押着“假日本使臣”从天津卫出发,船上除了有不少火器,还有几个会一点点日本话的八旗子弟,同时还有两船八旗兵丁护着胤禩一行。   胤禩此行找日本掌权者问个究竟是假,看看当年倭寇生活的地方是真。虽然两条护卫船没有靠岸,但一次来四个皇子,日本掌权者也吓得不轻。   日方派人潜入京师画地图,其实并不是想卷土重来,而是日本国内情况非常不好,看到大清蒸蒸日上,想偷偷学习改变现状而已。   胤禩兄弟几个听不懂日本话,看到日本官员和百姓的状态,看到款待他们的宴席还不如京城酒楼席面,更别说国宴了。一致认为日方真要掠夺大清的东西,改变国内现状的打算。回到京师,胤禩就向康熙禀报此事。   早朝之上谈到此事,多数大臣建议关闭各口岸。太子认为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主动迎战,一击致命更好。其他皇子觉得关闭沿海各口岸,显得大清怕倭人,也不同意群臣意见。   太子只是命戴铎上奏,就把安亲王一脉打压下去。兼着闲职,靠着俸银过日子的宗室郡王、贝勒们怕太子登基后把他们一撸到底,想了一下就支持太子。   康熙看了看文臣武将,又看了看儿子侄子们,思索片刻,便说改日再议,先退朝。   下朝后,王公大臣出了紫禁城,以太子为首的诸皇子到了乾清宫西暖阁。康熙瞧着十四皇子胤祯脸上怒气未消,很是无奈,多大点事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逼朕同意。”   “儿臣不敢。”太子道:“儿臣望汗阿玛三思。”   康熙冷笑:“看到你们,朕吃饭都没胃口,怎么思?!”   太子呼吸一窒:“儿臣先行告退。”   “二哥!”胤祯提醒道。   太子经过胤祯身侧:“孤饿了。”   胤祯噎住,晚一会再吃饿不死你。   紧随着太子的胤禛瞪他一眼,走出西暖阁。   顷刻间,西暖阁里只剩康熙和梁九功。康熙揉揉额角:“梁九功,你说朕如果不同意,他们兄弟会不会把朕给架空?”   “太子素来孝顺,殿下不会同意。”梁九功笑道,“皇上,传膳吧。待会儿五阿哥该过来了。”   康熙眉头舒展:“小五天天跟在朕身边,凭太子那么疼他,也不会干出逼宫的事。”   “皇上,禁军虎符在太子爷手里。”梁九功道,“太子爷真有此心早那样做了。可如今除了您和奴才,没人知道您把虎符给殿下了。”   康熙扭头看他一眼:“这倒是实话。不过,你漏掉一个人,太子妃。”   “太子妃知道?”梁九功问。   康熙:“太子身边多出两个东西,他稍稍大意一点就有可能被太子妃发现。别忘了,朕的那个儿媳妇简直是女中诸葛。”   辰时四刻,西暖阁外面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康熙抬起头,不用猜都知道来人只有弘晅,走走跳跳,没个正行。   这么想着,康熙便盯着门口,不大一会儿,门口多出个小孩,看到小孩领着两包东西,不禁站起来:“拿的什么?怎么没叫奴才帮你拿。”   “八叔种的阿月浑子结果啦。”小孩递给康熙,甩甩手臂,深深吸一口气,“累死我了。”   康熙打开:“在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小孩道,“八叔给的。”   康熙转身回到御案后面坐下把比拳头大一点的小布袋子里的阿月浑子全部倒出来:“你当朕没吃过这东西?起码得六年才能结果。”   “也许八爷买的是快结果的树。”梁九功提醒道。   康熙冲大孙子招了招手:“真是你八叔送过去的?弘晅,跟玛法说实话,明年玛法去塞外还带你。”   “真的。”小孩仰头道,“不信我去问我大哥啊。” 第172章 水师出征   下午上书房快放学的时候, 康熙堵住弘晋问他东宫的阿月浑子是买的还是胤禩种的。   弘晋老老实实说胤禩种的阿月浑子只有几颗树结果,其他的全是幼苗。康熙回去便问弘晅:“你八叔种的树结果, 为什么不送给朕反而往东宫送?”   弘晅眨了一下眼:“皇玛法, 可以先吃饭再说嘛?我饿啦。”   康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命宫人传膳。   饭后,小孩掰开个果子递给康熙:“皇玛法, 好不好吃?”   “朕总觉得有陷阱。”康熙塞嘴里, 挺香的, “还行吧。”   小孩撇嘴:“好吃就是好吃, 非得说还行。哼,不好吃都给我, 你别吃了。”   “瞧你额娘把你给惯成什么样了。”康熙虚点他两下。   小孩搬来绣墩, 跪在绣墩上一边剥果仁一边说:“额娘说,我现在这样都是皇玛法惯的。皇玛法,你疼我,我也疼你,给你。”又递给康熙一个。   康熙接过来:“弘晅,是不是把你阿玛交代的事忘了?”   “啥事?”小孩下意识问。   康熙扶额:“你阿玛为什么叫你给朕送阿月浑子, 朕这里有很多, 东疆那边送来的。”   “哦,我阿玛说, 皇玛法向着阿玛, 嗯, 我就给你剥十天果子。”弘晅问, “皇玛法,你向不向着我阿玛啊?”   康熙睨了他一眼:“朕怎么觉得你阿玛不是这样说的呢。弘晅,你阿玛的原话是朕向着他,你就天天给朕剥果子,对不对?”   小孩心惊,他额娘知道他咋想的,他皇玛法居然也能猜的差不多:“没有。我阿玛说的是十天。”   “朕信你才怪。”康熙有时虽然不喜大孙子骗他,但太孙无需太乖,弘晅如有本事能让所有人都怕他,怯他,康熙这辈子就瞑目了,“快点给朕剥果子。”   小孩一边剥一边问:“皇玛法,你没吃饱吗?”   康熙经常吃到八分饱,今儿也没例外:“朕吃饱了,但几个小果子还是能吃得下去的。”   “梁公公,去给我皇玛法倒杯茶。”小孩又递给康熙两个,“喝点茶灌灌缝。”   康熙险些呛到:“你也不用再给朕剥了,是不是?”   “你看我的手啊。”小孩伸出手指头,“红了。”   康熙伸出四根手指:“朕才吃这么几个,你就想着偷懒,小心朕现在就使人去告诉你阿玛。”   “我的手都累红了啊。”小孩说着话又拿个果子,“皇玛法,你不疼我了吗?”   康熙噎了一下:“你现在长大了。”   “我才五岁。”小孩道,“五岁欸。”伸出五根短又粗,肉乎乎的手指头。   康熙捏了捏他的脸:“你呀,得亏投身到东宫,要是在普通百姓家中,你得一天挨三次。”   “我不是在百姓家中,也天天挨打啊。”小孩道,“以前我阿玛揍,后来我额娘罚,四哥也打我,你又想打我。还不如百姓家呢。”   康熙松手:“行了,回去吧。”   “还没答应我,我不走。”小孩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康熙。   康熙瞥他一眼:“不走就自个在这里呆着。”   “才不。”小孩爬下来,“皇玛法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康熙无语:“朕真是欠你们爷俩的。回去跟你阿玛说,朕向着他。”   “谢谢皇玛法。”小孩欢呼一声,打个千就往外跑。   康熙望着小孩欢喜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太子可是让朕刮目相看,这种法子都能让他想到。”   “额娘,皇玛法同意啦。”小孩跑到毓庆宫就对石舜华说,“阿玛,你说额娘的法子没用,皇玛法不会同意。你输了,明儿领我出去玩。”   太子:“明天孤不得闲。早在乾清门等着你十四叔,叫他带你出去,他近来无事。”   “十四叔?”叔叔太多,又不太来东宫,小孩苦恼,“长啥样啊?”   石舜华笑道:“小笨蛋,直接喊十四叔,他就应了。”   “对哦。”弘晅一喜,继而一想,“额娘,我一点都不笨。”   石舜华很是敷衍:“不笨,不笨,聪明的五阿哥快去叫嬷嬷给你洗澡,早点睡,明儿早点起来去找人。”   弘晅想说天还没黑,不着急睡,一想到玩,倏然把话咽回去。   太子这几天都在琢磨日本人的事,睡的不踏实,如今得知康熙站他这边,放松下来就忍不住打哈欠。   石舜华见状,吩咐宫人伺候洗漱。躺在床上,石舜华没有困意,坐起来问:“真跟日本人打?”   “开战的话有点理亏,毕竟潜进来的人已经没了。”太子道,“可是倭国人反复无常,毫无信用可言,更不会因咱们心慈而感恩戴德。孤觉得无论是真打还是假打,都应该放几炮吓破他们的胆。”   石舜华:“火器打不到那边啊。”   “孤听老八说了,咱们和倭国之间有很多小岛,岛上几乎没人。”太子道,“到时候就把士兵拉到那边,以后结束了,那边还可以当成渔民歇息的地方。”   石舜华赞同:“这点好。对了,汗阿玛会不会派大哥过去?”   “肯定会。”太子道,“他怕孤亏待他小儿子,于是就让你妹妹嫁给十五弟。怕孤以后整治胤禔,绝不会放过让胤禔立功的机会。军功在身,孤以后想整治胤禔也得想想言官和百姓答不答应。”   石舜华撇撇嘴,躺下说:“十三弟弓马娴熟,您叫十三弟跟他一块去。”   太子转向石舜华:“孤本想叫老十过去。”   “十三弟的两个妹妹是他的软肋,而您的态度关乎着她俩以后的日子。”石舜华道,“十弟看似老实,不一定对你忠心不二。妾身并不是说十弟有二心,而是说碰到你和大哥之间的事,他极有可能会隐瞒对大哥不利的。毕竟您和大哥都是他的兄长。”   太子若有所思道:“是孤考虑不周。听说老八种的阿月浑子一棵树能见七八十斤果仁。一斤十文钱,一棵树就是七八百文。一亩地少说也得十几颗树吧?”   石舜华:“六年后才能见银子。八弟明年娶施世纶的闺女,后年娶年羹尧的妹妹,府里的人越来越多,您就别惦记他的四百亩阿月浑子。”   “说起老八的两个侧福晋,你这次居然都没给四弟选人。”太子挑眉,“让孤出乎意料啊。”   石舜华白他一眼:“八弟的福晋能生个一儿半女,还能像四弟妹那样随便李氏生,我才懒得给他挑人。再说了,人是你叫我挑的。”   “孤没说你不对,只是你居然都没问问四弟。”太子道,“孤是对这一点意外。”   石舜华抿嘴笑笑:“过两年选秀,你问问汗阿玛要不要给四弟添人。”   “…汗阿玛会觉得孤故意嘲讽他。”太子道。   石舜华:“爷没发现么,四弟的府邸修好了,德妃也没提四弟后院的女人太少。”   “他们是被钮钴禄氏吓着了。”太子道,“当日孤也吓得不轻,凌柱是怎么把她养成那个样子的啊。”   石舜华心想,凌柱估计比你还奇怪,嘴上说:“日本那事定下来,从这里拉一万两白银出去,就说您犒赏将士们。”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太子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时候不早了,睡吧。”   翌日,早朝,康熙听完太子的提议,便命太子总理此事。   文武百官还想劝康熙,一听交给太子,大多数人都老实了。少数几个老臣执拗地说师出无名,也被康熙一副“此事到此为止”的表情给拒绝。   下朝后,几个老臣想劝太子,太子装作没听见,大步往东宫去。   几位腿脚不如太子利索的老臣望着太子的背影唉声叹气,回到家就跟家里人念叨,太子难当大任。   太子揉揉发烫的耳朵,嗤笑一声,下午就去兵部和神机营。而携胤禔和胤祥抵达神机营,就说要八台火器。   管着火器的翼长吓一跳,连忙提醒:“殿下,皇上的意思是吓唬吓唬倭国人,无需这么多。”   “这个呢?”太子当即掏出兵符。   胤禔和胤祥瞪大眼,异口同声问:“怎么在你这里?!”   “汗阿玛早就给孤了。”太子道,“怕火器不够用,就去户部支银子再造。反正能放个十年八载,指不定哪天就用到了。”   翼长小心道:“下官要不要请示皇上?”   “你说呢?”太子反问。   翼长下意识摇头。   “知道就好。”太子道,“老大对鸟铳拿东西熟,你来挑。”   “水师那边的兵器不需要从这边挑,我手下现如今有三千人。”胤禔道,“除去火器用的人,人人一把鸟铳。”   翼长眼前一黑,不愧是太子的兄长,比他还狠:“直郡王,神机营没那么多鸟铳。”   “连这么一点鸟铳都没有?”太子瞪眼,“跟底下的人说再做三千把。”   翼长:“殿下,您没跟下官说笑吧?如果没有,下官必须得奏禀皇上。”   “现在就可以去。”太子话音一落,翼长犹豫了。不过,神机营的鸟铳少,胤禔最后只拿走几十把。   胤禔和胤祥出了京城,神机营才向康熙禀报赶制火器一事。搁在以往康熙不会同意,如今两个儿子带兵去海上,谁也不能保证倭国人会不会抵抗,担心火器不够用,康熙想一下就同意了。   康熙如此干脆,超乎神机营诸官预料,潜意识认为太子跟康熙说过此事。而康熙同意太子的提议,在神机营诸人看来是对太子的信任。   当皇帝的都不担心交给太子的神机营扩大,神机营诸官再也没质疑过太子。不过,这是后话。   胤禔和胤禩抵达天津卫,出发当日,胤禔命人把随后而来的银子打开,当着众将士的面承诺回来有重赏。   胤祥见他故意不提太子,暗暗叹了一口气,便跟着说银子是东宫出的,并不是康熙赏的。   大清臣民都知道东宫有钱,有人甚至猜太子妃可能比国库还富有。每当这时,许多人都很羡慕,却没法嫉妒,盖因金玉满堂四家商号日进斗金时,太子妃还是石家女。   不少臣民也听说太子妃出手大方,少数知道内情的相信,大多数人是不信,如今看到五箱银子,他们五千将士分,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   水师抵达离日本最近的小岛上休整时,京城来了七八个洋人。   洋人刚刚到来的当天,石舜华就接到碧水的人传进宫的消息。纸条烧掉,石舜华就使人去请太子。 第173章 深明大义   太子听石舜华说完, 不禁叹气:“一个个都把大清当成一块肥肉,有事没事就过来踩点。”   “还是红烧肉。”石舜华道。   太子转向她:“别跟孤贫了。碧水的人怎么看出洋人身份不一般?”   “手心里有很多老茧。”石舜华道, “手背细皮嫩肉, 不像干重活的手。只有一种可能, 经常拿刀枪剑戟。”   太子:“除了这一点呢?”   “穿的很寻常,帽子上却有宝石。”石舜华道, “他们去杂货店买特产时, 出手非常大方, 恨不得把所有特产全买回去。”   太子:“将军充当商人?”   “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查过, 印度那边的确被洋人占了。爷还说他们跟土匪没两样,既然能当土匪, 自然也能从商。”石舜华道, “他们敢囤货,还不怕引人注意,显然是光明正大来的和偷偷潜进来的日本人不一样,不能按照处置日本人那样处置他们。”   太子颔首:“命金银楼的掌柜去找他们,探探他们的底。”   “金银楼不成。”石舜华道,“玉茗轩还有可能, 洋人看见茶叶如同咱们早年看到自鸣钟。”   太子:“你来安排, 回头孤跟汗阿玛说一声,晋江频繁出入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九月二十八日, 上午, 大雨磅礴, 天津卫传来消息。   胤禔带兵在倭国海边放一声炮, 倭国掌权者即使人出来议和。饶是十三皇子胤祥聪慧不亚于四贝勒胤禛和八贝勒胤禩,碰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泱泱华夏,几千年间除了元朝那个短命的朝代,华夏人几乎没主动侵略过别国。而元朝之所以那么短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肆意扩张。元朝的事不可借鉴,史上便无前例,胤祥只能向京城求助。   康熙看到胤祥的信,也没想到早年让大明朝廷头痛的倭寇如今这么没出息。可明史资料上详细记录着倭寇数次侵扰沿海百姓,也让康熙并未因倭国一时认怂而大意。于是,宣王工大臣乾清宫西暖阁议政。   天气突然变冷,太子有些不舒服,早上喝了药依然咳个不停。   石舜华望着窗外的雨,听到耳边的咳嗽声:“张起麟,去乾清宫一趟,说爷病得说不出话了。”   穿上蓑衣和雨鞋,太子从东次间出来:“孤没事,咳咳……”   “这样都没事,怎么才叫有事,咳出血吗?”石舜华说着话就要把他身上的蓑衣拿掉。   太子抓住她的手:“外面下的睁不开眼,汗阿玛此时宣孤过去肯定是有大事,别闹。咳——孤的额头不烫了。撑不住就回来,不会硬撑着。”   “霍林,看着爷。”石舜华不放心,太子走后她就命膳房煎药。   东宫离乾清宫最近,太子却不是最先到的。他到西暖阁时,今儿当值的臣工已经到了。太子可以说姗姗来迟。   康熙正想问太子怎么这么慢,就看到他摘掉蓑衣,拿掉披风,脸色潮红:“怎么穿这么厚?”   “有点冷,咳咳……”太子下意识用拳头挡住嘴。   康熙眉头微皱:“又病了?”也没等太子回答,“宣太医看了吗?”   “看过了。”太子道,“小病。每年换季的时候都会生病,过几天就好了。汗阿玛,出什么事了?”   康熙把信递给太子:“你看看,朕已经同他们说了。”   “您是怎么打算的?”太子反问。   康熙看一眼张廷玉。   张廷玉:“强行登岛难免会有伤亡,即便把岛拿下来,将士们的家眷也会怨恨朝廷。就此回来此行又没任何意义,不如命倭国和高丽一样纳贡。”   “下官赞同张大人的提议。”兵部尚书傅绅跟着说。   太子转向康熙:“儿臣这段日子也查过关于倭国的记载,如果命倭国向咱们纳贡,不如就要铜和铁。但儿臣觉得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   “何出此言?”康熙问。   太子:“二十四年,朝鲜边民越界杀人,您出面迫使朝鲜方面处死相关官员。二十八年,朝鲜使臣的奏表内故意不避讳儿臣名讳,再次遭到严惩,可是他们依然没改。   “这些年偷偷越界猎杀咱们的东西时有发生,因一直未涉及到人命,您才跟朝鲜方面计较,可事实是存在的。高丽对您称臣都这样,倭国更不可能因纳贡就此安分。儿臣以前听八弟说日本和咱们中间有很多小岛,不如派士兵前往岛上盯着倭国,顺便保护出海捕鱼的百姓。”   “只怕没人愿意去。”户部尚书董国礼提醒道。   太子:“京师的八旗兵丁自是不愿意,惨遭倭寇侵袭的沿海百姓会非常乐意前往。汗阿玛,明年开春招兵时不如去沿海各省招兵,会凫水的青壮劳力优先。他们若是愿意携家眷过去更好。不愿意呢,每一年轮换一次。”   “台湾省离日本近,在台湾省和日本之间也有不少小岛,有的岛可以住人。”胤禩道,“儿臣觉得还是得派些八旗子弟过去,正好盯着台湾岛上郑家余孽。”   康熙转向文武重臣:“你们意下如何?”   “奴才/臣听皇上的。”众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康熙颔首:“太子,太子你好好养病。老八,你和老四尽快拿出个章程。”   “大哥那边?”太子问。   康熙:“先回来,反正倭国人会安分一段日子。”   十月底,胤禔一行抵达京城,不过来之前没忘记交代天津卫水师经常出海逛逛。   胤祥想到胤禔干的事,越想越觉得那事早晚会传进东宫。犹豫好几天,还是找个天气好,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的日子向太子禀报。   太子听胤祥说完,连连冷笑,看到胤祥脸色微变:“孤不是冲你。孤早就想到老大那个没脑子的会犯浑,只是怕他不顾及将士们的身家性命。”   “这一点太子二哥大可放心。”胤祥道,“大哥真敢那样做,我就算打不过他,也得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绑起来。只是这次的事,您能不能别跟大哥计较?”   太子睨了他一眼:“孤跟他计较,计较的过来么。”   “弟弟就知道二哥深明大义。”胤祥笑笑。   太子瞥他一眼,不得不相信石舜华,这件事如果换成老十胤峨,他一准会帮胤禔隐瞒下来。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初,在沿海各省招的新兵交予天津卫水师训练。因水师三天连头出海,甭说倭国人,连朝鲜人也不敢再越界搞小动作。   与此同时,碧水传来消息,经过几个月探查,年前来京师大肆囤货的洋人的确怀有别的目的。   茶树不是华国独有,炒茶技艺却是这边独有,洋人来到大清到处收特产时就在打听炒茶技艺好的师傅。   四月份位于福州的杂货店遇到几个特殊的客人。并不是长相特殊,而是其衣着普通,却大肆购买华夏各地特产。伙计心中起疑,便问几人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还多是吃食。   几人也没多想,跟伙计直接说他们过些日子跟洋人出海。洋人在印度种活几株茶树,可长势不好,请他们过去种茶,每月有十两银子。   当时杂货店的伙计就提醒几人,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劝他们三思。   几人没放在心上,还跟伙计说这世上向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更何况洋人出这么高的工钱,是因为没人愿意跟他们去。   伙计怕搞错,托关系打听好些日子,确定洋人不是第一次招茶师傅,以往没人愿意去,月钱才会涨到十两。可伙计还是觉得跟着洋人出去不靠谱,便写信告诉京城。   太子收到碧水的信并未向康熙禀报,只因几个茶师傅想混出去,除了关闭沿海各口岸,否则,他们总有法子出去。于是就没管这件事,而是命早年派往罗马,实则藏在南海小岛上的官员回来,按照太子交代的话向康熙禀报罗马那边的情况。   可是,没等“派往罗马”的官员回来,康熙就打算巡幸塞外。   康熙如今不担心太子逼宫,太过放心便说走就走。五月二十决定,二十七日早上就准备动身。康熙也没有忘记把他的大孙子弘晅带上。可临到出发时,侍卫向康熙禀报,少一辆车。   康熙掀开车帘:“少了什么车?”   “启禀汗阿玛,十八弟没来。”胤禔跑过来,“儿臣前前后后查两遍,只有十八弟没来。”   康熙皱眉:“这个小子搞什么。十五,小十五,过来。”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十五皇子还没到跟前就开始行礼。   康熙:“朕不安。小十八怎么回事?”   “十八弟昨儿问儿臣都有谁随您去塞外。”十五皇子道,“儿臣说除了大哥、三哥、十三哥,还有弘晅。十八弟一听弘晅也去,就说他不去。儿臣当他开玩笑,岂料他是说真的。   “儿臣劝他别耍小性子,他就跟儿臣哭,儿臣被他哭的没办法,就命一直在门口等着的车夫先回去。儿臣正准备向您禀报,大哥先说了。”   康熙不信:“弘晅去他就不去?弘晅,又打你十八叔?”下了马车走到后面问。   小孩儿靠在靠枕上,瞧着二郎腿,吃着嬷嬷剥的瓜子仁,悠悠道:“我从没打过十八叔,皇玛法,不要冤枉我。”   康熙根本不信:“有没有威胁过你十八叔?弘晅,朕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还不说实话,被朕查出来,朕打的你屁股开花。”   小孩脸色不变,边吃边说:“不信你去查啊。”顿了顿,“明明是十八叔骄气,不想去塞外就赖到我身上,您居然还信。果然最疼十八叔,一点也不疼我。” 第174章 胡说八道   康熙盯着小孩问:“真没有?”   “没有。”小孩擦擦手, 揉揉有点酸的腿,“十五叔和十八叔住得近,您问十五叔有没有见过我打十八叔。”   十五皇子:“没有打过。”   “没有打过?”康熙转向小孩, “意思是你没少吓唬他?”   小孩盘腿坐着,托着下巴望着康熙, 沉沉叹了一口气:“皇玛法认为我有吓唬十八叔,那就有吧。你的心是偏的, 不会向着我了,我说啥也没用。”   康熙噎了一下:“弘晅, 你给朕等着。”转身就问, “十五, 十八在哪儿呢?”   “在他房里。”十五皇子道,“汗阿玛,你过去小十八也不会去。”   弘晅爬到车窗边, 吐出三个字:“娇气包。”   “你给朕闭嘴!”康熙回头瞪他一眼,就往南三所去。   太子望着康熙走远, 才往弘晅那边去:“真没打你十八叔, 也没吓唬他?”   “没打过。”十五皇子替弘晅说, “但也没少吓唬十八。”   太子挑眉,扭头看向十五皇子:“比如呢?”   “往十八弟书里面放虫, 找奴才编个草蛇放十八弟文具盒里,或者走在十八弟身后故意吓他一下。”十五皇子看着弘晅很是无奈, “你这孩子怎么就挑他一个人欺负呢?”   弘晅认真想一下:“好欺负。”   啪!   太子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很得意是不是?”   小孩捂住脑袋往里退几步, 估摸着太子够不着他, 大声说:“你又打我?我跟十八叔玩,他自己胆小要哭,也能怪我啊?”   “你可真是孤的好儿子。”太子虚点了点他,“再也没有比你更不要脸的小孩。给孤下来,去给你十八叔道歉。”   十五皇子拦住:“千万别,太子二哥,你这边打了他,他赶明儿就得找十八弟报复回来。长此以往下去十八弟会越来越怕他,如今还只是不愿意跟他一块。”   “胡说八道。”弘晅瞪十五皇子一眼,“阿玛,不要听十五叔讲,十八叔是十五叔的弟弟,他只会向着十八叔,不会向着我。”   十五皇子好笑:“你是我侄子,以后也是我外甥,对我来说你和十八就是我的手心和手背,我不会偏帮你俩任何一个。”   “皇玛法还说最疼我呢。”小孩道,“你们大人满嘴谎话,我才不信你们呢。”   十五皇子揉揉额角:“那你说说小十八为什么不怕别人,偏偏怕你?”   “那你有啥证据是我做的?”小孩反问。   十五皇子呼吸一窒:“我缠不清你,待会儿你皇玛法回来,他自然会找你。”   康熙到南三所十八皇子的住处,推开门听到小孩的笑声,看了看左右,疑惑道:“这笑声是小十八的?”   门房点了点头。   康熙纳闷:“十五刚刚不是说十八在哭?”   “禀报皇上,十八爷前一刻还在哭。”门房道,“估摸着您已经出宫,他不用去塞外,就开心的笑了。”   康熙看他一眼,到小十八房里见小儿子眼皮通红,显然刚刚哭过,看到他来了,嘴边的笑凝固,“怎么了?”   “汗,汗阿玛,你你咋来了?”小十八霍然起身。   康熙:“朕等你一起去塞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不想跟朕一起去?”   “不是。”小十八脱口而出,“汗阿玛,别问儿子啦,您快去吧。”   康熙蹲下,面对着他:“怕弘晅揍你?跟着朕,他不敢揍你。”   小十八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犹豫起来:“儿子嫌马车颠,塞外没有宫里舒坦,反正儿子不去塞外。”   “你不去,朕可就真不等你了。”康熙起身威胁道。   小孩使劲点了点头:“快走吧。”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跟去的。   康熙见状,叹了一口气:“小十八,你不能躲弘晅一辈子。”   “等儿子大了,搬到宫外就不躲他了。”小十八接的干脆。   康熙无奈又好笑:“行行行,朕走了,回头给你带牛肉干。”   “谢谢汗阿玛。”小孩送康熙到门口,看着康熙消失,眼眶里蓄满泪水。   门房看着不忍:“主子,五阿哥再欺负您,就去告诉太子殿下啊。”   “你不知道啦,弘晅那个坏家伙往我书里面扔虫,正是因为太子二哥为了我揍他一顿。”小十八道,“我告诉太子二哥,他还会想法子捉弄我,我才不要告状呢。”   门房:“可是您不告状,五阿哥也会欺负您啊。”   “不会了。”小十八道,“我十五哥说,汗阿玛给那个坏家伙请好几个师傅,等他从塞外回来,会忙得跟我一样,放了学就去吃饭,吃了饭就想睡觉。”   弘晅看着康熙一个人回来,趴在车窗边,笑眯眯的问:“皇玛法,冤枉我了吧。”   “你十八叔给朕看了你吓唬他的草蛇。”康熙道,“你还有何话说?”   弘晅眨了一下眼:“蛇上面有我的名字?”   康熙楞了愣:“蛇上面怎么可能有你的名字?”   “没我的名字,咋知道是我的?”小孩反问,“我还说是十八叔自己编的,诬赖我呢。您给不给我做主?皇玛法。”   康熙回过神,忍不住叹气:“弘晅啊弘晅,以后再让朕瞧见你作弄十八,朕不跟你废话,直接揍你。”   “皇玛法,您越来越老,我越来越高,你追不上我的。”小孩说着,连忙往后退两步。   康熙拍个空,手还险些撞到木板上,不禁指着弘晅:“给朕过来。”   “汗阿玛,天快晌午了,文武百官还在外面等着呢。”十三皇子胤祥开口,“先出去,走到半路上二哥和二嫂不在,您想怎么揍他就怎么揍他。”   弘晅心中一凛:“十三叔,你家弘昌多大了啊?”   “你问这个——小弘晅,你敢欺负我家弘昌,我就打你。”十三皇子指着他,“你阿玛也拦不住。”   弘晅瘪瘪嘴,哇一声,大哭道:“阿玛,阿玛,十三叔要打我,我不要去塞外,我不要去塞外。”   “我,我只是吓唬吓唬你。”胤祥心一慌,连忙跟太子解释,“太子二哥,我就是吓唬一下他,您看到了,我没动手。”   太子头痛:“闭嘴!弘晅,你十三叔跟你说笑呢。”   小孩闭上嘴巴,脸上干干净净,连一滴泪水也没有:“我也跟十三叔开个玩笑。”   胤祥仔细看了看他,连连摆手:“我是惹不起你。汗阿玛,太子二哥,我去前面。”说完,掉头就走。   “现在高兴了?”太子盯着他问。   弘晅抿抿嘴,很是不服:“明明是十三叔先惹我,也能怪我啊。”   “你呀,以后是没人敢惹你。”太子道,“你皇玛法年龄大了,到了外面替孤好好照顾你皇玛法。哪个叔叔再惹你,你很生气,就去捉弄蒙古小子,不准回来捉弄弟弟们。”   小孩眼中一喜:“真的可以?”   “可以。”太子道,“不过,你如果打输了,你皇玛法也不会帮你。因为小孩子打架,大人不能跟着掺和。不然就是两个大人打架了。你皇玛法年龄大,打不过别人。”   弘晅瞥他一眼:“我皇玛法是皇帝,谁敢打他么。阿玛,你又骗我。”   “蒙古族人和咱们不一样,谁的拳头硬,他们听谁的。”太子道,“你皇玛法不敢跟他们打,他们明面上服气,心里也不服,就像你一样。”   小孩忙说:“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太子道。   小孩噎了一下,终于尝到被噎的滋味,气得往车里一躺,都不跟太子告别了。   康熙就在旁边看着,见状笑出声。   小孩听到笑声,翻身爬起来。太子怕他又说个没有,走到车窗便问:“还有事?”   小孩张了张嘴:“我给额娘买东西,就不给你买。”   “你额娘的东西就是孤的。”太子道,“真不想给孤买,就都别买。”   小孩再次噎住,转身对嬷嬷说:“放下帘子,我不想看到阿玛。”   康熙摇头失笑,冲太子点了点头,回到他马车上。   太子骑马随康熙出去,带领王公大臣目送他走远,叫住胤禛,两人直接去胤禛府上。   九月份,从沿海各省招的新兵会前往东边小岛上驻守。洋人来大清挑茶师傅这件事让太子想到,大清东面只有朝鲜和日本,而大清的南边全是洋人。   比起大清的附属国和暂时国力不行的倭国,在南海那边的洋人威胁更大。由于洋人没侵扰过大清的百姓,往南海增兵,太子怕康熙不愿意,便另辟蹊径。   到书房里,四贝勒胤禛命魏珠儿守在门口,才问:“太子二哥有何吩咐?”   “京城还有八旗子弟愿意去海上讨生活吗?”太子问。   胤禛:“嫡子嫡孙是没有。有不少庶子倒是愿意去,汗阿玛一直压着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太子反问。   胤禛:“还能为什么啊。当初同意是因为吃不上饭的太多。如今好多人家的日子宽裕了,汗阿玛怎么可能放皇玛法从关外带来的八旗子弟当渔夫啊。等等,二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第175章 蔫坏蔫坏   太子:“日本人那边咱们已开始布防, 海南那边也得注意些,否则洋人到家门口,咱们都不知道。”   “您的意思不派兵,而是让八旗子弟过去?”胤禛问。   太子:“海南那边小岛众多,先让在京城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到小岛上, 想自己种粮食就种粮食,不想种就捕鱼, 总比在京师好。”   “没什么出路, 受嫡母打压的庶子到海南再苦也比在京城好。”胤禛道,“可是弟弟先前也说了, 汗阿玛不同意。”   太子:“如果汗阿玛不知道呢?”   “您, 您——”胤禛不敢置信瞪大眼,“这…这以后要是传到汗阿玛耳朵里, 您可会吃挂落。”   太子摆手:“孤既不招兵买马, 也没偷制火器, 只是把吃闲饭的弄去海南, 汗阿玛生气也不过是数落孤一顿。再说了, 汗阿玛真气得茶饭不思, 孤还有弘晅。”   “您这个儿子了不得。”胤禛道, “能把汗阿玛气得跳脚,也能逗得他哈哈大笑。您如果已经决定下来, 弟弟明儿就去吩咐, 当天就能把人招齐。”   太子抬手:“不急。孤只知道海南那边小岛多, 至于有多少孤可不知道。你跟在海南的八旗子弟熟悉, 先命他们标记一下总共有多少岛可以住人种菜,能安置多少人,然后再找人。”   胤禛算一下日子:“一来一回起码得到明年开春。”   “又不是过了今年,明年洋人就对咱们出兵。”   “您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   “孤整日在宫里,能收到什么消息啊。”太子笑道,“倭人连‘借种’那么下三滥的事都能想出来,孤又听到西洋人把南边的小国全占了,俄人得空就越界挑衅,孤意识到大清就像一块肥肉,被群狼盯上。”   胤禛张了张嘴,很是感慨:“还真跟你说得一样,朝鲜近些年也不安分。”   “那边就没安分过。”太子道,“还有西疆和西藏,只是暂时臣服。”顿了顿,“孤本以为天下太平,要不是日本人过来,孤到现在还跟个井底之蛙似的。”   胤禛不赞同道:“别这么说,太子二哥,弟弟时常跟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来往也没想到这些。你呆在宫里不常出来却能看到这点,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洋人如今还没露出爪牙,咱们就开始防备,以后会越来越好。”   太子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对了,赶明儿人齐了,送到水师那边训练一个月,提前跟他们说好,吃住都是自己的。这样一来南边的水师将军就不会特意向汗阿玛禀报。”   “八旗人多,其实都沾亲带故。”胤禛道,“若不是汗阿玛压着不放,先前在海上的那些人早把人带出去。甭说吃住自己出,管他们要报名的银子,他们也乐意出。   “海南的椰子、菠萝摘下来可以存放许久,一船运到苏杭赶得上在京一年月钱。说起这个,去年入秋从那边又运来两船,果子是放在冰室里面,一路上没怎么颠簸,个个像刚摘下来一样。运过来都没下船,就被人分完了。我福晋的侄子还给她送一盒咖啡,找葡萄牙人买的,价格赶得上西湖龙井。”   太子好奇:“咖啡?”   “对,颜色和洋人送给汗阿玛的巧克力差不多。”胤禛道,“弟弟喝一点,特别苦,就叫她收起来了。您好奇的话,弟弟拿给你。”   太子摆摆手:“不用,孤觉得你二嫂应该有。”   “二嫂也有?”胤禛颇为惊讶。   太子:“你福晋给的。”   午时一刻左右,太子回到东宫一问石舜华,四福晋果然给她半盒。太子好奇:“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四弟妹说把那个黑豆磨成粉,冲泡着喝。”石舜华道,“冲出来的水很黑,阿鼓那几个丫头不准妾身喝,妾身就没喝。对了,一直在房里放着。爷想喝?”   太子:“孤喜欢茶,不喜欢那东西。不过,赶得上西湖龙井的东西,孤得尝尝。赶明儿再问问洋人咱们这边能不能种,可以种那个咖啡豆,就叫洋人教咱们种。”   “吃喝上面,洋人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不多。”石舜华道,“既然卖那么贵,肯定不乐意教咱们种。”   太子:“咱们虽然把西洋人统称为洋人,但西洋有很多国,葡萄牙、西班牙、英吉利、荷兰。罗马等等。孤以前听传教士说过,一个西洋小国也就山东、安徽那么大。西洋那边可不是铁板一块。   “找茶师傅的人是英吉利人。无法阻止英吉利卖茶叶,咱们就找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咱们教他们种茶,制茶,他们教咱们种咖啡豆啊。”   “茶师傅愿意?”石舜华怀疑。   太子:“西湖龙井的当家人肯定不愿意茶园的老师傅出去,技艺很一般的茶师傅准乐意。洋人里面真正懂茶的人不多,教会他们,饿不死咱们。   “大清幅员辽阔,不能种茶,不好种庄稼的地方全种上咖啡,到那时焦急的可就不是咱们。还有一点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有茶园,你觉得英吉利人会放过他们?”   “让他们内斗?”石舜华眉头微蹙,“就因为一点茶叶?”   太子:“先前咱们还说茶叶在西方等同于早年的自鸣钟,一两好茶叶运到西方,少说也能换一两白银。一船又一船的白银送到西方,是人都会眼红。   “他们如今占的地方都是抢来的,你可以抢,我也可以抢,咱们也可以抢。不过,大清的臣民喜欢安稳日子,咱们不抢,只能趁他们争抢的时候排兵布阵,把大好河山围成铁桶。”   “爷想的很好,前提是大清的将士得听您的。”石舜华道,“文武百官,贩夫走卒也得听您的,才会有人自愿选送一批茶师傅去教洋人种茶。”   “所以今儿跟四弟说起海南的事,只说先派闲散的八旗子弟过去,没有提派兵的事”太子叹了一口气:“孤以前跟汗阿玛提议,弘晅六岁时再立他为太孙,如今弘晅已六岁了,内务府和礼部没一点动静,他估计是想当着皇帝过太上皇的日子啊。”   “明年再不立太孙,妾身就叫娘家提醒汗阿玛。”石舜华道。   六月初,御驾抵达承德。康熙五年前命下面人修建的避暑山庄如今只修好一半,但也足够康熙和几个皇子皇孙住的,至于随行官员,自然是住驿站。   康熙心无牵挂,在承德住好几天才启行前往赤峰。   六月十三日傍晚,康熙抵达赤峰。早早接到消息的几个公主和蒙古各部首领已等候多时,因康熙有些累,一众人便没去拜见康熙。   翌日,早上,弘晅像以往一样用过早饭就去找康熙。到帐篷外面听到里面很是热闹,小孩冲不远处的侍卫招招手:“谁呀?”   “额驸们和蒙古各部台吉。”侍卫说完就问,“五阿哥要见皇上,下官帮你禀报?”   小孩摆摆手:“不用。”他皇玛法忙得不可开交更好,今儿就不用看书习字啦。正打算回去,听到个熟悉的名字,再仔细一听,是在说他。小孩眼珠一转,拿出康熙让他挂在脖子上,用来防身的小匕首,朝着帐篷就是一刀。   侍卫惊呼一声:“五阿哥!”   “谁在外面?!”康熙霍然起身。   “皇玛法,是我啦。”   康熙循声看去,之间左边多出一双眼睛,心中一紧,三两步走过去,又多个鼻子和嘴巴。   “你在干什么?!”康熙头痛不已。   小孩理直气壮:“偷听你讲话啊。”   “进来。”康熙看到小孩手里的匕首,万分后悔,“不准再割,从正门。”   小孩悻悻收回匕首放套里,挂回脖子上:“好吧,好吧。”   “这位是东宫的五阿哥?”格日乐图问。   康熙颔首:“最调皮,最调皮,没有比他更调皮的了。”话音一落,小孩进来,“你来干什么?”   “皇玛法叫我来的啊。”弘晅道,“您说的,迟到一刻钟就多写一篇大字。”   康熙走到主位上坐下:“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我以前小,不懂事啊。”小孩走到他身边,看到桌子上有好些蜜瓜,挑一块小的,“皇玛法,我听到我的名字,你刚才是不是在说我啊?”   康熙朝他手背上一巴掌:“朕准许你吃了吗?”   “也没说不准啊。”小孩咬一口,递到康熙面前,“还你。”   康熙扬起巴掌。   小孩下意识闭上眼,脑袋不痛,又睁开眼,看到康熙已转过身坐好,抓个垫子挨着康熙坐,边吃边问:“皇玛法,他们都是谁啊?”   “这边的是你大姑丈,二姑丈和三姑丈,这边的是你四姑丈,五姑丈和六姑丈,那边的几位是蒙古郡王。”康熙怕他记不住,也就没说名字。   小孩盯着一众人看了看:“我知道。”   “你知道?”康熙很意外,“你知道什么?”   小孩道:“我额娘说过啊,三姑丈和五姑丈对姑姑不好,阿玛最喜欢六姑丈。”   此话一出,偌大的帐中忽然变得安静。   噶尔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早年不懂事…不过,不过,后来臣已经改了。”   “不懂事?”弘晅睁大眼,“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啊?皇玛法,别再说我最不懂事,我才不是最不懂事的。”   康熙冲梁九功使个眼色,梁九功连忙递过来一个湿毛巾。康熙夺掉弘晅手里的瓜,给他擦擦手擦擦嘴:“你懂事还能吃一身?朕这里有事,没工夫教你读书习字,找你十五叔领你玩去。”   弘晅心中一喜:“真的?”   “赶紧出去。”康熙正跟女婿们唠家常,他一句话弄的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康熙是真不敢留他。   小孩打个千:“皇玛法,我下午再来找您啊。”说完起身就跑,路过格日乐图停顿一下。格日乐图正想问是不是有事,就感觉到脚趾头一痛。倒抽一口气,转身就看到小孩消失不见,张目结舌:“他,他——”   “谁啊?”康熙明知故问。   格日乐图嘴角抽了抽:“没,没事。” 第176章 太子妃教子   十五皇子瞧着弘晅欢天喜地的模样,万分好奇:“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才没干坏事。”小孩道, “皇玛法叫你领我玩去。”   十五皇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师傅知道吗?”   “皇玛法说他教我, 可是他现在不得闲。”小孩指着远处的大帐篷, “不信我就去问皇玛法啊。十五叔,我跟你说啊,皇玛法帐中有好多人。”   十五皇子看向弘晅的侍从, 他说的是真的?   侍从:“皇上原话是叫十五爷领五阿哥玩去。”   “你想去哪儿玩?”十五皇子问。   弘晅以前跟康熙出来, 弘晏和弘曜都在,那时弘晏和弘曜领着弘晅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跟弘晅说哪里不能去。   弘晅来过赤峰好几次, 虽说才六岁半,也有印象。哥哥不会骗他, 什么都明白的弘晅想着阿玛和额娘不在身边,唯一靠得住的皇玛法在忙, 叔叔们一个比一个“坏”,出点事一准没人帮他, 便没嚷嚷着要骑小马:“去城里。”   “我就不该问你。”十五皇子道,“这里比京城凉快, 晌午也热。咱们去城里, 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晌午, 你真要去?”   小孩连连摇头:“你说去哪就去哪儿, 我听你的。”   “我哪儿也不想去。”十五皇子如今还在上书房, 跟康熙来到塞外每日也得做功课, 不过比在上书房少多了。好不容易能松快几天, 恨不得窝在帐中睡个够,“你几个姑姑把她们家的孩子都带来了,我送你去跟他们玩。”   弘晅只关心:“我大还是他们大?”   “有比你大的,也有比你小的。”十五皇子说出来,猛地意识到,“小弘晅,你又想作弄别人是不是?”   弘晅:“才不是呢。你不要乱说。”顿了顿,“他们在哪儿啊?”   “在那边蒙古包里。”十五皇子道,“我知道你一向胆大,就不陪你去了。”   弘晅:“好啊。待会儿皇玛法问我都去哪儿玩了,我就说哪里都没去,十五叔不喜欢我,不领我玩。”   “我真是怕了你了。”   八月初七日,上午,康熙回到紫禁城。   太子携百官出城迎接圣驾,到东宫门口下了马车就问弘晅的侍从:“他有没有调皮捣蛋?”   “这个……”侍从看向弘晅,“殿下还是问五阿哥吧。”   弘晅嫌弃道:“你胆量真小,我阿玛又不会吃了你。”抬头看到石舜华,眼中一喜,拔腿跑过去,“额娘,额娘,我想死你啦。”   “不想我?”弘晏问。   小孩跳起来:“想三哥。”   “又吃胖了啊。”弘晏踉跄了一下,“我都抱不动了。”   弘晅朝他肩膀上一巴掌:“不会讲话,我明明是又长高了。”   “就你会讲话。”弘曜捏捏他的小脸,“赶快下来,三哥要累脱力了。”   小孩滑下来,转向石舜华:“额娘,我帮你报仇了。”   “报什么仇?”石舜华楞了一下。   弘晅:“我见到那个格日乐图,朝他脚上踩一下,听说他的脚趾头肿了。还有啊,额娘,阿木尔表兄带我去他阿玛噶尔臧帐中玩,我在噶尔臧枕头上放几个带刺的小毛球,是从野地里摘的。毛球第二天跑到他头发里面,他拽掉好几根头发才把毛球弄掉。额娘,我厉害吧?”   “……很厉害。”石舜华一脸复杂,“小五,额娘只跟你说两次格日乐图,说三次噶尔臧,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啊?”   弘晅:“额娘的话我一直记得啊。额娘,你要咋赏我?”   “你皇玛法没揍你?”太子好奇这点。   弘晅:“没有,也没数落我。”说出来,想到不对,“额娘,是不是我欺负蒙古人,皇玛法就不会揍我?”   “你十八叔虽然骄气,可他也是你亲叔叔,是自己人。”石舜华道,“小五,家里横不算横,在外面横着走,你不欺负你十八叔,他也怕你。”   弘晅眼中一亮,连忙问:“真的吗?”   “必须是真的。”石舜华道,“后天你去上书房,你的书房和你十八叔相邻,你可不准再欺负他了。”   弘晅抿抿嘴:“我尽量吧。”   在东宫歇息一天,八月初九,卯时,弘晅揉着眼坐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教室里。早读过后,去东宫用了早饭,辰时两刻,继续回上书房上课。   汉语、满语和算术,上午结束,弘晅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到东宫就往石舜华怀里扑,可怜兮兮道:“额娘,可不可以不去上书房?”   “无论民间还是皇家,六岁的小孩都得进学堂。”最近一年多,弘晅勤快了,可石舜华了解儿子,小孩依然很懒,听他这样说一点也不意外,“弘晅,你如果不学算术,以后身边的人拿银子给你置办东西,中饱私囊,你也看不出来。”   弘晅点头,赞同他额娘的话:“我会说汉语和满语,可以少学一点吗?”   “哥哥们都学,假如哥哥们聊天的时候聊《论语》,只有你听不懂,你心里会咋想?”石舜华问。   小孩想了想:“可以聊别的吗?”   “聊早上吃的啥,晌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饭?”石舜华问。   小孩枕在她大腿上:“额娘,皇玛法也说过,可是好累啊。我的手好酸好酸。”   “爷,下午是什么?”石舜华见太子进来准备用膳,便问他。   太子:“孤看过弘晅的课表,下午是画画、蒙语和库布。小五,你学的这些,你十八叔去年就学了。你如果不学,以后就会被你十八叔比下去。你再作弄他,他挥拳头打你,你可打不过他。”   “十八叔敢打我?”小孩指着自己。   太子:“他暂时不敢,学好了就敢。”   “那,那十八叔啥时候能学好?”小孩下意识站直。   太子:“两三年。你如果想想追上他,必须从今天起就认真学。你十八叔比你早学一年。”   “额娘,我饿了,吃饭。”小孩握紧小拳头,“敢打我?我揍的他满地找牙。”   太子撇嘴笑笑,走到儿子对面,认真说:“弘晅,再过二十多年,你就是这天下的主人,不但要让百姓吃饱穿暖,还能防着北边的俄人,东边的日本鬼,南边的洋人别欺负咱们的百姓。为了以后不被外人打,你也得好好的学。”   “我,我为啥要管那么多?”小孩不懂,“阿玛,谁说我跟皇玛法一样的?”   太子:“你皇玛法说的,大家都知道,只是还没昭告天下。”   “凭什么啊?”小孩急道,“咋不问问我?我不同意!”   太子:“你皇玛法立孤为太子的时候,孤才一岁。你如今都快七岁了,弘晅,孤比你可怜多了。”   “一岁?”弘晅伸出小指头,“就像住在十八叔另一边的二十叔那么小?”   太子点头:“是的。你阿玛已经当三十三年太子,以后还得再管天下百姓二十年,你难道想看着孤日复一日,一直忙下去吗?”   “可是,为啥不是大哥和三哥?”弘晅道,“他们比我大啊。”   弘晏和弘曜相视一眼。弘晏开口说:“因为我们没你聪明。只有聪明人才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我和你四哥太笨,大哥和二哥太老实,选他俩会被俄人和日本鬼欺负,只能选你。”   “我,我也很笨,我也老实。”小孩说到最后两个字,格外底气不足,下意识看太子和石舜华一眼,试问,“阿玛,额娘,可以再生个弟弟吗?”   太子无语:“你额娘年龄大了,不能生了。不然也不会选你。”   “弘晅,额娘已三十三岁。”石舜华道,“搁在寻常人家,这个岁数已经当祖母了。”   小孩挠挠头,苦着脸说:“额娘,可是我不想啊。”   石舜华抬手把小孩抱怀里:“小五,你呢,先把师傅交给你的都学会,以后谁都骗不了你,你就把事情交给叔叔们做。你有十六个叔叔,一个人做一件事,就是十六件事。你就整天盯着他们干活,看着他们别出岔子就行了。”   小孩顿时精神了:“额娘好聪明啊。”   石舜华笑道:“可是你得罪了好几个叔叔,他们以后不会听你的,比如你十八叔。”   “啊?”小孩此时还不知道“君命不可违”,着急道,“那我该咋办?”   石舜华:“咱们东院的葡萄紫了,下午你摘两串葡萄,送给你十八叔。宫里种的葡萄咱们家的最好吃,你十八叔看见葡萄会原谅你,等他长大了,也会帮你做事。”   “好啊。”小十八如果看到文具盒里面的知了不哭,而且还把知了扔地上踩死,弘晅会觉得没成就感。可每次弘晅捉弄小十八,他都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弘晅觉得有趣才会盯着他一个人,“小顺子公公,去摘葡萄。”   小顺子笑道:“好,奴才这就去。”   弘晅午睡醒来,一手拎着一串葡萄走到十八所在的教室。   十八霍然起身:“又来干啥?”   “给你送葡萄啊。”弘晅也不看左右堂兄们,直直地走到十八跟前,把葡萄往桌子上一放,“我家的,吃吧。”   十八“啊”一声,拔腿往外跑:“十五哥,十六哥,弘晅又欺负我!” 第177章 太后病重   十五皇子连忙往外跑, 跑的太急险些撞倒十八。突然收力,踉跄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弘晅呢?”   “在那边。”小十八一脸怕怕,躲到他哥身后,指着隔壁教室。   弘晅看看葡萄, 看看窗外,又看看堂兄们, “十八叔咋了?我没欺负他啊。”   “你真没欺负他?”七贝勒胤祐的嫡次子问。   弘晅:“你咋也这样说?我好心给十八叔葡萄, 他还冤枉我,不识好人心。”指着葡萄, “你们吃, 不给他。”   “不上课来这边做什么?”十五牵着十八进来就问。   弘晅想故意说欺负你弟弟,话到嘴边意识到以后还指望叔叔们干活:“我额娘说葡萄熟了, 叫我给十八叔送两串。”   十五皇子捏一个, 试着放在嘴里尝了尝:“葡萄皮不苦, 里面还没虫,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十五叔, 过分了啊。”弘晋走进来, 抬手把弘晅抱起来, “小五好心,你们不吃就给别人, 还怀疑他别有用心。我们家小五是那样的人?”   弘晅:“不是!”搂着弘晋的脖子, “大哥, 我们走。”   十五皇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瞪十八一眼:“也不看清楚就瞎嚷嚷。”   小十八很是赧然:“我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啊。”看弘晅一眼,“谁知道他会突然好心呀。”   “我好心也有错啊?”小孩白他一眼,拍拍弘晋的肩膀,“快走,快走,我得再想个法子作弄他,不能被他白白冤枉了。”   十八皇子脸色微变,抓住十五皇子的手,仰头看着他,泫然欲泣。   “他逗你呢。”十五忍不住叹气,“没瞧着他一脸坏笑么。你啊,怎么就这么不禁逗呢。”   十八傻眼,勾头看去,正好看到走到门口的弘晅冲他挤眉弄眼:“十五哥……弘晅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十五皇子不太懂。   十八皇子:“捉弄我几次,突然好心一次,故意让我冤枉他啊。”   “你想多了。”十五皇子道,“估计是二嫂训他了。”   十八皇子用“你傻了吧”的眼神看着他哥:“太子二哥揍他都没用。”   “相信我。”十五皇子道,“二嫂轻易不出手,一出手除了汗阿玛和太子二哥,没人不怕他。”   十八忙问:“哥也怕?”   “如果我碰到了,我大概会怕。”十五皇子不能确定,“下次弘晅再来找你,看清楚再叫我。”   小十八“嗯”一声:“我记住了。”   傍晚,弘晅从上书房回来,一见着石舜华就连忙跟她说:“十八叔好没出息,额娘,他以后真能帮我干活啊?”   石舜华弄清楚怎么回事,没有说落弘晅,而是说:“不能干大事,也可以做小事。比如带人去吓唬吓唬偷偷来京城的日本鬼。”   “额娘,十八叔不行。”弘晅道,“叫他去吓唬人?我觉得他会先被吓住。”   石舜华:“管账本呢?”   “账本?”弘晅不解,“咱们宫里的账本?”   石舜华好笑:“笨儿子,当然是天下账册,都在户部放着。”   “这个,这个再不行,我就使劲揍他。”小孩道,“额娘,我听说十姑姑也要嫁去蒙古?”   石舜华:“婚事定了,明年秋嫁过去。还有什么事?”   “没有啦。”弘晅胆大聪慧,因年龄小,心性未定,太子怕奴才们管不住他,便一直让他住在东院,同石舜华行了礼,便去东院做功课。   阿鼓担忧道:“五阿哥捉弄十八爷好几次,十八爷不太容易原谅五阿哥吧?”   “不原谅也不敢记恨。”石舜华道,“弘晅乃东宫嫡子,汗阿玛的嫡孙,日后也是太孙,小五送给他两串葡萄是看得起他。   “早年爷还骂过他二伯,汗阿玛也不过是数落爷一顿。小十八真因为这点小事记在心里,汗阿玛为了他将来考量,也会亲自出面开解小十八,让他跟东宫和和睦睦的。不过,十八弟的确有点骄气。弘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照看弘暖和弘晗了。”   阿鼓:“后宫那位疼得很,皇上也宠着,只是骄气点,奴婢觉得还挺正常。”   “汗阿玛也惯着弘晅。弘晏和弘曜放学就逗他玩,弘晋和弘皙哥俩一得闲就抱着他到处转悠,也没把小五惯得一碰就倒。”石舜华说着,一顿,“他额娘王氏还年轻着,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对了,去把晋江叫来。”   晋江一个看大门的整日往后院跑,东宫的主子奴才都觉察出他很有问题。可石舜华和太子不解释,无论谢嬷嬷、张起麟,还是几个侧福晋,都不敢多嘴。   阿鼓也同样不敢问。把晋江叫过来,她就廊檐下守着。   “主子是想问玉茗轩那边的事?”晋江进来就问。   石舜华颔首:“进展如何?”   “老崔掌柜和玉茗轩的刘掌柜亲自去找在京城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也想让咱们出人教他们种茶、做茶,而且主动跟刘掌柜说,产咖啡豆的那种树只能在比较热的地方种。”晋江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奴才怕记不住,都写在纸上。”   石舜华:“继续念。”   “葡萄牙人还想种桑养蚕,刘掌柜说交给他们可以,但欧洲有什么新鲜东西,他们也得交给咱们。”晋江道,“葡萄牙人便说,咱们派二十个茶师傅和养蚕好手去南边,就给咱们安排二十个人去西洋学东西,想学什么学什么。吃住是他们的,还保护咱们的人平安归来。”   石舜华挑眉:“西洋人跟咱们长的不一样,但脑袋一点也不比咱们笨,可是这笔买卖听起来很像咱们占便宜。”   “刘掌柜和老崔掌柜也觉得不大对劲。”晋江道,“怕您和殿下忧心,便跟奴才说过几天再出去一趟,确定真没事再向您禀报。”   石舜华:“西班牙那边怎么说?”   “西班牙人听到葡萄牙人开的条件,也愿意送咱们的人去西洋,过两年学成了再接回来。”晋江道,“崔掌柜说,如果没阴谋,那就是茶叶运到西方比咱们知道的价格还要高。”   石舜华:“我觉得是这样。你先下去,赶明儿出去的时候跟刘掌柜说,盯紧洋人动向。去西洋的人从庄子上挑,庄子上的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子都会洋文,到西洋也不会被洋人骗。”   “不跟殿下说一声吗?”晋江问。   石舜华:“必须得跟爷说,这事我来说,你不用管。”   “奴才遵命。”晋江出去继续守大门。   石舜华刚变成鬼的时候以为自己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事实上她只能跟着人移动。而当鬼的日子太枯燥,石舜华没事就试试,离人三丈米远,她就只能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离人约莫一丈,她就不能再靠近人身。   基于这个原因,盛唐时期石舜华见到倭人,想去倭国看看,怕倭人不再来大唐,愣是没敢跟去。以致于她飘了两年多年,最南端到过岭南,最北端到过塞外,最西面到过喇嘛在的地方,最东面到过海边。   若是知道不但能转世,还能成为太子妃,石舜华怎么着也得跟着郑和下西洋,看看西洋那边的情况。然而,世上没有早知道,石舜华除了后悔,只能把洋人提的要求告诉太子。   大清的女人十个有七个会养蚕织布,剩下三个不会,也会针线活。种桑养蚕以及制茶,在大清不是什么稀罕物。大清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洋人有心的话,封锁沿海各口岸,他们也能从俄人和朝鲜那边把人弄出去。   太子想也没想就跟石舜华说,答应洋人的要求,但去西洋学西洋工艺的人从二十增加四十,还不算跟过去保护他们的人。   西班牙和葡萄牙人觉得有点多,毕竟,大清总共才给他们两国二十个制茶和种桑养蚕的人。可是又怕西洋的茶商都找英吉利人买茶,时间就是真金白银,没过多久就同意了。   康熙本身喜欢西洋学,听太子派会洋文的人去西洋学工艺,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出来回花费,不用朝廷的银子。康熙并没有直接同意,而是问太子:“是不是太子妃的主意?”   “儿臣的主意。”太子道。   康熙摆手:“不要骗朕。你的那个太子妃向来无利不起早。对她没一点好处,她会出这个花费?”   “选去西洋的那些人的家眷都在金玉满堂四家商号里做事。”太子道,“有的当跑堂,有的在作坊里做工。他们学成归来,也是先把学会的东西教给四家商号的工匠。”   康熙嗤笑一声:“朕就知道是这样,以朝廷的名义为她自己牟利。”   “人还没启程,您就想到这一点?”太子好笑,“能不能学到有用的东西,洋人自己都不敢保证,汗阿玛,您啊,想的着实有点远。”   康熙瞥他一眼:“你的太子妃是个有福的人,她想做的事几乎没有不成的。朕相信这次也能成。不过,她若不是太子妃,别说盖眼镜作坊,金玉满堂四家商号都不见得能护得住。保成,要记住这一点。”   “太子妃很早以前便跟几个孩子说过类似的话。”太子笑道,“她很有自知之明。”   康熙意外:“是吗?”   “是的。”太子道,“她说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您和儿臣给的,她若不是太子妃,杂货店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平安无事。正因为她知道这点,弟弟妹妹们成亲时,她置办很多贺礼,却一点也不心疼。”顿了顿,“儿臣知道她有多少银子。”   康熙连忙问:“有多少?”   太子眼皮一跳:“有多少您应该比儿臣有谱?那四家商号每年交多少税银,户部都有记着,您找户部一问就知道啊。”   “不想告诉朕就直说,甭跟朕绕弯子。”康熙摆摆手,“退下。”   “皇上!”王以诚出现在门口。   康熙和太子齐刷刷看过去,异口同声:“出什么事了?”   “皇太后病了。”王以诚道,“张太医先过去的,刚刚又把当值的太医全喊过去,奴才瞧着他们脸色不对劲就跟上去看看。到宁寿宫看到太子妃,一问太子妃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这次病得有点重。” 第178章 太后崩逝   皇太后的身体一向很好, 突然病的严重,康熙和太子心中很慌,忙不迭往宁寿宫跑,到门口见院子里全是人,站在正中间的是太子妃。太子率先开口:“皇祖母怎么了?”   “嬷嬷说皇祖母用膳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 睡一觉醒来就起不来了。”石舜华道,“太医刚刚给皇祖母查了, 身子不能动, 嘴也不会说话,说是半身不遂, 可是瞧着又比医术上记的严重。这会儿太医正在给皇祖母下针。”   康熙很注重养生, 饭后还会慢走两刻钟,更是时常看医书, 听到“半身不遂”四个字已猜出大概:“太后吃的什么?”   “禀报皇上, 牛肉汤、烤羊肉、红烧鸡翅、猪肉香菇包子和几道时苓蔬菜。”太后倒下, 宁寿宫膳房人就被太医叫去问话, 康熙话音落下, 在院子里候着的膳房总管就跑过来, 说话间把膳食单子递给康熙。   康熙叹气:“朕就知道会是这样。太后平日里是不是喜荤厌素?”   “是的。”膳房总管应道。   太子不明白:“听您的意思, 汗阿玛,皇祖母的病跟吃的东西有关?”   “太过油腻。”康熙揉揉额角, “朕有次陪太后用膳, 见她很少食素, 曾提醒过太后。太后一向很听朕的话, 万万没想到她……”   太子:“这也不能怪您。您也没少提醒儿子饭后多走动走动,儿臣却经常忘记,何况皇祖母都那么大年龄了。”   “皇上,皇太后她老人家——”院使走出来,小心看了看康熙的表情,见其面色哀伤,不禁咽口口水,吐出五个字:“皇太后崩逝。”   康熙身子一趔趄,太子连忙扶着他:“汗阿玛,您可得保重龙体啊!”   “汗阿玛,儿媳去找佟母妃?”石舜华询问道。   太后的身子骨很好很好,一年到头没生过病,活个七年八年没问题,以致于皇太后身后的东西一样没预备。   康熙听出太子妃话里的深意,长叹一口气,揉揉眼角:“你来安排。跟佟佳氏说一声,以后由你总理宫务。”   “汗阿玛!”   “皇上!”   康熙回头看到佟贵妃进来,微微颔首:“既然你已经听到,太子妃也无需过去了。”   “是!”佟贵妃福了福身。   康熙携太子和石舜华进去送太后最后一程。随后,石舜华便出来使人去宣内务府总管和礼部尚书。   九月底,皇太后葬于孝陵之东。乾清宫和东宫也因此直到来年开春才听到笑声。   康熙四十八年,五月初六上午,石舜华正在处理宫务,当值的孙河走到书房门口:“主子,八爷来了。”   “八弟?”石舜华放下笔,起身走到前院便看到胤禩在廊檐下站着,不由自主地想到很多年前,每当胤禩有事求她的时候,就在门口站着,奴才千请万请,他就是不进去:“怎么了?”   胤禩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说:“我来是想跟二嫂说说我娶侧福晋的事。”   “侧福晋?”石舜华不解,“你福晋不准你娶?”   胤禩:“咱们给皇祖母守一年孝,我想明年再让她进门,可她们是汗阿玛亲自赐婚的,弟弟如果跟汗阿玛直接说,汗阿玛估计会不怎么高兴,想烦请二哥帮我说说。”   “你的婚事不是在下半年?”石舜华道,“过了九月就出孝了,为什么非得推到明年?”   胤禩脸色微变:“弟弟说了,您别生气啊。”   “你二哥来了,找他说去。”石舜华冲他身后呶呶嘴。   胤禩就看到太子和胤禛一块进来,不禁挠头:“太子二哥怎么这会儿回来啊。”   “这里是孤的家。”惇本殿不大,胤禩的声音不大,往这边走来的太子听得一清二楚,“你四哥从你四嫂那里听说,太医说你福晋的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琢磨着一出孝就给你生个孩子,就求你明年年底再娶侧福晋,是也不是?”   胤禩看一眼胤禛,颇为不满:“四嫂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我是她男人,她只能告诉我。”胤禛走到书房门口,挥退所有侍从,“这里没外人,我就说实话,咱们兄弟几个虽然跟皇祖母不亲,可那也是咱们的皇祖母。你福晋以守孝为由把侧福晋进门的日子往后推,可真不像样啊。   “再说了,守孝一年是泛指,虚数,咱们都知道九个月就出孝了。也就是这个月月底。甭说你八九月娶侧福晋,就算你六月娶侧福晋,礼部和御史也不好说什么。少在这里烦二哥。”   胤禩被他呛的脸色微红:“那你又来做什么?”   “你哥我如今是内务府总管。”胤禛道,“我赴任的第二天,汗阿玛就宣我去乾清宫,命内务府画师给太子二哥画龙袍式样、给二嫂画凤袍式样,和小太子的龙袍式样。”   胤禩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汗阿玛,汗阿玛要退位?”   “不知道。”胤禛道,“反正今年不可能。画师画好呈禀汗阿玛,汗阿玛选中之后才能去采买布料,然后再挑绣娘,怎么也得大半年。更何况二嫂和小弘晅的一起做,少说也得一年。”   胤禩诧异:“一年?你就这么着急告诉二哥?”   “好消息当然得第一时间告诉太子二哥。”胤禛说着话,拱手道,“太子二哥,太子妃二嫂,弟弟先在这里提前恭喜二位。”   太子笑笑:“但愿能和你说的一样。汗阿玛整日里这么吊着孤,再过个三五年,指不定还真走在他老人家前面。”   “呸呸呸!别胡说。”石舜华紧紧皱眉,“八弟这事怎么办?”   太子瞥胤禩一眼:“老四,给他一巴掌。”   啪!   胤禩眼前一花,下意识捂住右脸,不敢置信瞪大眼:“四,四哥,你——”   “太子二哥叫我打的。”胤禛揉揉手,“君命不可违。八弟,希望你别怪哥哥出手重啊。”   胤禩转向太子:“我——”   “回去就跟郭络罗氏说,汗阿玛打的。”太子没容他说完,打断道,“趁着脸还没肿起来,赶紧回去找块冰敷敷,否则明儿早朝留下印记,汗阿玛问起来,孤就说是你福晋打的。”   胤禩瞠目结舌:“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信不信我现在就去——”   “请啊。”太子道,“汗阿玛此时就在西暖阁,去跟汗阿玛说你四哥为什么打你。”   胤禩呼吸一窒,转身就走。   “没事吧?”胤禛担忧道。   太子:“欠揍!”   “四弟过来不会就向我和你二哥报喜吧?”石舜华肯定道。   胤禛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二嫂。我福晋的娘家侄女如今十五岁,明年正好参选。不知道什么时候见的弘晋,可能是在弟弟府上,也有可能是在杂货店里,见他之后就念念不忘,所以就想请您,那个一下。”   “你福晋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石舜华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胤禛:“不是,不是,她觉得这事挺丢人,不太好意思跟你说,就让我替她跟你提一句。”   “回去跟她说,别想了。”石舜华道,“弘晋的嫡福晋和两个侧福晋已经挑好。弘晋还说只要这三个,多一个都不要。”   胤禛怔住:“挑好了?”   “是的,上次选秀挑的,明年选秀结束,你二哥就请汗阿玛赐婚。”石舜华道,“记得跟你福晋说,明年选秀还是我总理,她娘家姑娘初选就会被刷下去,现在就可以给她想看人家了。”   太子挑眉:“初选就刷掉?你也太狠了吧。”   “不然留给弘皙?”石舜华挑眉道,“四弟,你觉得合适吗?”   胤禛摇头:“不合适。二嫂考虑的周到。我回去就告诉她。你也跟弘晋说一声,出去的时候少跟姑娘家搭话。”   “合着这事还怪我们家弘晋了?”太子不高兴了。   胤禛连忙说:“弟弟不是这个意思。弘晋那孩子打小被您和二嫂当半个嫡子养,才十七岁就快有我高,器宇轩昂,仪态不凡,长得还不丑,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肯定会看上他。”   “照你这么说,看上弘晋的小姑娘得多不胜数。”太子道,“为什么旁人没求到你二嫂跟前,独独你福晋托你跟你二嫂说这事?”   胤禛噎住:“算弟弟没说,成了吧?”   “不成!”太子道,“以后少掺和这事。”   胤禛也觉得不合适,所以先给太子报喜,可早年岳家帮衬他许多,第一次求到他跟前,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弟弟记住了。”   “主子,不好了。”孙河猛地推开门跑进来。   胤禛心中一慌:“汗阿玛怎么了?”   孙河猛地停下来:“皇,皇上,皇上没事啊。”   “那你慌什么?”胤禛道,“天又没塌。”   孙河咽口口水:“不是的,四爷,太医说十八爷得了伤寒,还会传染的那种。今儿早上奴才送五阿哥出门的时候,恰巧碰到十八爷去上书房。瞧见五阿哥给十八爷打招呼来着。主子,十八爷刚刚被十五爷背回南三所,咱们是不是也把五阿哥接回来?”   “十八弟早上就病了?”石舜华问。   孙河:“奴才,奴才忘了问。”   “这……爷,您过去还是妾身过去?”石舜华询问道。   胤禛:“当然是二哥过去。二哥,弟弟和你一起去乾清宫,咱们先问问汗阿玛今儿有没有见十八弟。” 第179章 流感来袭   太子转向胤禛, 像第一次认识他:“老四,你真令孤意外。”   “弟弟说的不对?”胤禛反问。   太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往乾清宫去。   康熙正往外面走,迎面碰到太子和胤禛,下意识问:“你们怎么来了?”   “儿臣听闻十八弟得了伤寒, 好像还会传染,和四弟担心您的身体。”太子拱手道。   康熙叹气:“有心了。朕无碍, 小十八的病不是传染病。只是较为严重的伤风, 身体虚弱者易被传染。”   “既然是这样,儿臣和太子二哥去南三所看看十八弟。”胤禛试探道。   康熙摆摆手:“朕也过去。”   胤禛拍一下太子的胳膊, 冲康熙的背影呶呶嘴, 又往上书房方向看一眼。   太子微微颔首,路过毓庆宫的时候瞧见孙河站在门边, 冲孙河指了指里面, 又指了指上书房方向。饶是孙河比晋江机灵也不懂太子比划什么, 怕耽误主子的事, 立刻去后院禀报。   石舜华也不懂, 便问:“太子去哪儿了?”   “殿下随皇上前往南三所看望十八爷去了。”孙河答。   石舜华蹙眉深思, 忽然心中一动, 霍然起身,“几点了?”   “禀报主子, 快十一点, 午时了。”阿鼓扭头看了看自鸣钟。   石舜华道:“阿阮, 去日精门等着弘晏哥几个, 一旦他们出来就跟弘晏说小十八病了,去南三所看过小十八再回来用饭。”   “嗻。”阿阮领命出去。   孙河忍不住佩服:“主子,这一点您都能想到?”   “我差一点就没猜出来。”石舜华道,“阿鼓,挑一些适合十八弟的补品,明儿一早送过去。”   师傅正上课的时候,十八皇子突然病倒,太医拎着药箱跑来,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也急吼吼跑出去,动静如此之大,弘晅认真听讲也发现了。   下课了,弘晅见着从另一边出来的弘晏就问:“十八叔那个娇气包咋了?”   “生病了。”弘晏道,“听说很严重,乾清宫这边的太医,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过去了。”话音一落,瞧见阿阮疾步走来。   兄弟几个听阿阮说完,弘晏便开口道:“小五,跟三哥一起去。”   “只是伤风,会有多严重啊。”弘晅很饿,很想回东宫用饭。可是惹怒兄长,两个双胞胎哥哥说揍他一点也不含糊,小孩嘀咕一句就跟上去。   到达南三所,弘晅看到梁九功在院里,惊讶道:“皇玛法也在这里?”   “是的,五阿哥。”梁九功道。   弘晅跑进去:“皇玛法!”   “小声点。”康熙回头提醒,“你怎么来了?”   弘晅:“我来看十八叔。阿玛,四叔,十八叔喝药了吗?”   “没有,药还有点烫。”胤禛指着窗户边。   弘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宫女正拿扇子扇药,轻声问:“怎么不把碗放在冰里?”   “冰窖离这边远。”太子低声说,“一来一回还不如用扇凉。”   宫女端起碗倒在手上一点,感觉不烫,过来禀报:“皇上,可以了。”   “赶紧喂小十八喝下去。”康熙侧开。   弘晅终于看清楚早上脸红扑扑的人,这会儿更像猴屁股,但嘴唇泛白,而且很干,小声问:“十八叔睡着了吧?”   “五阿哥,十八爷没有睡着,只是难受的闭上眼了。”太医小声说。   弘晅点了点头,表示懂了,站到康熙另一边,好让伺候十八皇子的宫女、嬷嬷过来伺候他喝药。然而,嬷嬷扶起十八皇子,宫女把药递过去,药顺着十八皇子的嘴巴流到他脖子里。   康熙见状,眉头紧皱:“十八,张开嘴喝药。”   可是,躺在嬷嬷怀里的小孩一动不动。嬷嬷犯愁:“皇上,奴婢喂不进去。”   “朕试试。”康熙看得清清楚楚,嬷嬷喂药的时候,十八牙关紧闭。说话间接过药,喊十八皇子:“胤衸,醒醒,喝了药再睡。”   胤衸一动不动,若不是身子很烫,眼皮时不时动一下,康熙真会以为十八儿子不行了。   “胤衸,听话,张开嘴喝药。”康熙继续劝他,“你不张嘴,汗阿玛可就掰开你的嘴往里面灌了。”   回答康熙的是小孩一动不动。   弘晅忍不住嗤一声:“十八叔果真是个娇气包,连药都不敢喝。皇玛法,给我,我喂十八叔喝药。”   “小五,闭嘴。”太子瞪他一眼。   太子抬头看了看大孙子,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儿子,思索片刻:“给你,小心点。”让嬷嬷扶着十八。   “没事啦。”弘晅接过碗,朝十八脸上拧一把,“脸都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还不喝药,不会烧傻了吧。”说着话,又朝他脸上拧一把。   十五皇子搜一下窜过来。康熙抓住他的胳膊,瞪十五一眼,退下!   “又怂又娇气,还变成个傻子,哎,我以后都不好捉弄你。”弘晅端着药,却没有喂药的打算,揪揪他的耳朵,“你不愿意喝,我倒掉好了。傻子,你慢慢睡,我走啦。”   “个坏蛋——呜呜呜……咳咳——”十八皇子知道不喝药病不会好,可是喉咙痛的咽口口水都费劲,小十八心想,病死也不喝药。乍一听到弘晅的声音,小十八不禁抖了一下,潜意识认为听错了。脸上和耳朵上的痛明明白白提醒小十八,他没听错,坏蛋弘晅连他病了都不放过。   小十八知道康熙和太子都在跟前,亲爹和不算亲的兄长都向着他,小十八等着两人训弘晅,岂料却听见弘晅要把他的药倒掉。小十八顿时急了,他即便不喝,弘晅也不能给他倒掉,那是他的药,张嘴就要骂人,嘴巴发苦,待回过神来,可劲睁开眼就看到魔鬼一样的笑脸,“你你——”   弘晅转身把空空的碗给宫女,紧接着望着康熙:“皇玛法,我厉害吧。十八叔再不喝药,你就揍他一顿。嗯,就像揍我一样打他,他就喝了。”   小十八瞪大双眼,一脸惊恐。   康熙微微颔首:“他不听话,朕就揍他。”   十八的眼泪刷一下全出来了:“汗,阿玛,我听话,您…咳咳咳,别打我。”   “皇上,十八爷的身体太热,还得想法子给十八爷降温才行。”太医提醒道,并不是喝了药就会痊愈。   康熙:“先用烈酒,朕已经命人去取冰块,待会儿再给他冰敷。太子,胤禛,弘晏,都先回去,别染上病了。”   “儿臣明儿再来看十八弟。”太子拉住弘晅的胳膊,到外面就训他,“十八不喝药,你皇玛法和太医自然会想法子给他灌药,你出什么风头?!”   弘晅哆嗦一下:“我,我想十八叔很怕我,用师傅教的激将法激他,他一定会忍不住反驳我。”   “二哥,别骂弘晅,他出头也是看在汗阿玛的面子上。”胤禛道,“回去喝点姜汤,叫太医给他们几个开几服防伤风的药喝下去,不会有事。”   太子:“你回去也别忘了喝药。太医说十八弟的病会传染,汗阿玛也承认了,你可别大意。”   “弟弟知道。”胤禛回到家没有回后院,而是在前院换身衣服,又喝一碗姜汤,才去后院见四福晋说弘晋的事。   翌日早上,十八皇子胤衸的身子有所好转。早朝之上,胤禛咳个不停。   太子听到胤禛的咳嗽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下了早朝,就劝胤禛回去歇息几天。然而,第三天,半数臣工都病了。   康熙见状,想都没想就停朝三日。   太子回到东宫,隐隐听到弘晅的声音,推开明间的门跨进东院:“你今儿怎么没去上书房?”   “十八叔把十六叔传病了。弘晖堂兄也病了,说是四叔传染的。皇玛法昨儿下午听到屋里不是读书生,全是咳嗽声,就给我们放四天假。”弘晅乐颠颠把鞭子递到太子跟前,“阿玛,打陀螺不?”   太子夺过鞭子:“孤想打你!你皇玛法给你们放假就是让你玩?”   “不是啊。”弘晅道,“叫我们好生养病,可是我身体好,不用养。阿玛,阿玛,咱俩比比谁能让陀螺转的久好不好?”   太子扬起鞭子:“信不信孤真抽你?”   “别打我,打陀螺,打陀螺。”弘晅道,“强身又健体。”   啪!   一鞭子甩在陀螺上,太子问:“你哥呢?”   “哥说今儿太阳好,他得看着奴才们把衣裳被子全拿出来晾晒,还叫我用醋洗衣裳,说是能杀梅雨时节留下的潮气,我才不呢。”弘晅指着周围的晾衣绳,“我有太阳就够啦。二姐还用醋洗脸,额娘知道也不数落她,还说醋能让人变白。阿玛,小心下一个就轮到你啊。”   太子看到好几床被子,恍然大悟:“孤刚刚还奇怪你居然没睡觉,合着屋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啊。”   弘晅才不想承认他也很怕生病,可是过去好几天了,小十八没痊愈,还把好多人传染病了。小孩不敢托大,只能把所有被子全拿出来,但话到嘴边:“儿子昨晚睡得早,早上起得晚,一点也不困。阿玛,玩不玩啊?不玩还我。”   “去南三所把弘晏和弘曜叫来,孤领你们出去。”太子道。   弘晅指着侍从:“你去喊,别离南三所太近,沾染一身病回来,我就把你赶出去。”   “奴才遵命。”这次春病太过凶狠,一向身子骨极好的弘皙也未能幸免,东宫的奴才是能不出去尽量不出去,端是怕染上病,一觉睡到阎王殿。   石舜华听到太子管她要碎银子,很不赞同他出去:“精心调养的文武百官病倒大半,民间只会更严重,过几天再出去看看。”   “不见得。”太子道,“那些子臣工吃得好,住得好不假,可他们疏于锻炼,身子骨没百姓的好。我们晌午就不回来了。”   “阿玛,我们也想去。”弘暖突然开口。   太子怔了一下:“你们?”   “可以吗?阿玛。”弘晗眼巴巴看着太子,一脸小心翼翼。   太子失笑道:“当然可以。回去换一身看起来朴素的衣裳,把身上可能显露身份的东西都拿掉。”   “谢谢阿玛。”姐妹俩立即回公主所换衣裳。   巳时三刻,太子一行到前门。   今儿天气好,又刚好是上午,前门这边很是热闹,两辆大马车穿街走巷不便,于是太子一行就下来啦。   “爹,咱们去天桥吧。”弘晅突然开口。   太子楞了一下:“你喊我什么?爹?!” 第180章 育婴堂   弘晅:“爹啊。”往四周看了看, 发现人很多,冲太子招招手。   太子低下头。   弘晅在他耳边说:“咱们是微服出访,儿子必须喊阿玛爹。”   “自作聪明。”太子瞥他一眼,“你看看我像商人还是像读书人?”   弘晅打量太子一番:“穿的朴实也不像穷人,爹像官老爷。”   “油腔滑调。”太子转手给他一记爆栗, 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像我这么年轻的官老爷, 百姓见了潜意识会认为我是旗人。你的一句爹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弘晅挠头:“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啊。”   “少看话本, 多看正史。”弘晋抓住他的胳膊,“阿玛, 祖父跟儿子说年后跟着十三叔。”   太子:“你十三叔脾气好, 智勇双全,行事有度, 跟在他身边好好学。”   “儿子知道。”弘皙生病没来, 弘晋看着弘晅, 便让两个双胞胎弟弟照看双胞胎妹妹, “阿玛, 街上人多, 咱们找个茶馆坐坐吧。”   弘晅转头看向他:“你咋不喊爹?”   “喊爹好玩是不是?”弘晋肯定道。   小心思被戳穿, 弘晅抿嘴笑笑:“大哥,你不觉得叫阿玛爹, 喊额娘娘特好玩。”   “不觉得。”早几天阴天, 却一直没下雨, 难得盼来大晴天, 有事没事的百姓都出来了,路边街角的小茶馆里人满为患,弘晋一边说话一边往四周看,瞧着不远处有个酒楼,“阿玛在,咱们去那边。”   太子抬手挡住太阳,看清酒楼上立的匾额:“飘香楼?”   “咱们又不吃饭,管它什么楼呢。”弘晏道,“阿玛,您先去,儿子陪暖暖和晗晗买点东西。”   弘晅好奇:“爹,晌午去哪儿吃啊?”   太子噎了一下,忍不住瞪他一眼:“好好说话。晌午去你八叔家,如今只有他家没病人。”说着,往飘香楼而去。   太子此次出宫主要是看看这波席卷整个皇城的伤寒有没有流到民间,带孩子放风倒是其次。到酒楼里一行人也没去楼上雅间,而是直接在大堂找张靠墙边的桌子坐下。   随行侍卫四下散开,弘晋看到穿着短打的跑堂小二过来,便笑着说:“生意挺好啊。”   “托您的福。”跑堂小二一眼就看出大人小孩皆仪表不凡的一行人是达官贵客,直接向弘晋推荐店里最贵的茶水点心。   弘晋:“听说城中很多人都病得起不来,我还以为今儿街上人会很少。”   “这些天时冷时热,早几天又阴的人心烦气躁,确实有不少人病了。”小二赔笑道,“前天和大前天同仁堂煮了两天的药汤,几家寺庙也跟着熬姜汤送给穷苦百姓。”   弘晋:“一壶龙井,一壶大红袍,瓜子花生炸果子各一盘。”   “客官稍等。”跑堂小二笑着去端茶。   弘晅直皱眉:“咱们就吃这些?爹,您使人跟八叔说一声,咱们晌午不过去,就在这里吃好不好啊?爹。”   “闭嘴!”太子头痛,“不准再喊爹。”   弘晅要是这么乖,他就不是弘晅,坐在板凳上啥也看不见,干脆跪在板凳上,瞧见隔壁桌上,拍拍弘晋的胳膊:“大哥,我要吃那个。”   弘晋扭头看了看,对来送茶和瓜子的小二说:“再加一份豆腐。”   “豆腐?”跑堂小二愣了愣,“这位公子是要吃炒豆腐、炖豆腐还是生菜豆腐汤?”   弘晋指着身侧:“那种豆腐,应该是蒸的。”   跑堂小二险些笑喷:“客官,那是姜埋奶。这几日天凉,喝上一碗姜埋奶暖和。”顿了顿,“您还要吗?”   “要两碗。”弘晋想一下,“姜和牛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你们酒楼独有的?”   跑堂小二一边倒茶一边说:“我们飘香楼的饭菜实惠又便宜,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喜欢来飘香楼吃饭歇脚。有些客商离家远,想尝尝家乡味就把做法告诉大厨。   “这个姜埋奶便是广东的一个客商跟大厨说的。不过,咱们京城人喝不惯,偶尔碰到阴冷天喝上一碗,倒是能去去身体里的寒气。”   “我身上也有寒气,你别说啦,去给我做一晚。”弘晅道,“我猜一定比姜汤好喝。”   跑堂小二瞧着他长得虎头虎脑,也就七八岁光景,说话活脱脱像个大人,觉得有趣便忍不住笑了:“小的这就去。”   姜汁和奶都是现成的,片刻,跑堂跑堂小二过来,发现桌子上又多出四个人,下意识看一眼,不禁瞪大眼:“这两位姑娘——”   “给我吧。”弘晋打断他的话。   小二回过神,连忙把托盘放下,把姜埋奶放到小孩面前,另一碗下意识放到唯一的一位成年人跟前。   太子轻笑一声:“你倒是有眼力劲。不过,我不喝。老大,你要的你喝。”   “谢谢阿玛。”弘晋端回来。   小二收起托盘,依然忍不住打量,两个连眼睛和眉毛都一模一样的小娇客。   “还有事吗?”弘晏问。   小二连连摇头:“没事,没事。”跑到柜台就忍不住跟掌柜说,“你看那边那两个穿粉色衣裳的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连耳朵都一样。”   “阿玛,儿子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弘晏回头看一眼就跟太子说。   太子:“你们探听到什么?”   弘晏:“暖暖买风筝的时候儿子问了一下买风筝的小贩,这次伤风比前严重,最近一次好像是五六年前。有寺庙里的姜汤和药铺里的药汤,没死多少人。不过,育婴堂死十几个小孩。”   “十几个小孩?”弘晅呛了一下,“像我这么大的吗?”   弘晏:“我也不知道。小弟,你吃的什么,像豆腐又像鸡蛋白?”   “不知道了吧,这个叫姜埋奶。”弘晅说着话舀一勺子,“给你尝一口,有一点点辣,比姜汁好吃。爹,我想去问问咋做的,回家叫厨子做给我吃。”   太子瞥他一眼:“想吃就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弘晅甩给他一句。   小孩天不怕地不怕,爬下板凳直奔柜台。   飘香楼掌柜四十多岁,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双胞胎,可双胞胎难存活,更别说长到十来岁还能一模一样,心下好奇就盯着靠墙角的一桌,端等着他们出去的时候看个究竟。可来到他跟前的却是个小子:“小公子有事?”   弘晅直接说明来意。因法子别人教的,掌柜也没藏私,写在纸上给他。弘晅道声谢,回去就发现霍林正往外掏银子,惊讶道:“爹,这就走啊?我还没吃完呢。”   “你已经拿到做法了,回家再吃。”太子见纸上写的很是详细,便跟霍林说一句,“多给点。”   跑堂小二下意识说:“够了!”   “剩下的是给你的赏钱。”太子站起来,弘暖和弘晗跟着转身。   掌柜瞪大眼珠子,不敢置信:“还真一模一样。”   “谁呀?”正往外走的客人停住脚。   掌柜冲他呶呶嘴,对方回过头只看到一众背影:“怎么了?”   “刚才出去的那群人里面有两个小姑娘,看到了吧?”掌柜见其点头,“一模一样,就连眉毛都一样。”   客人嗤笑:“不可能!像刚才那么大的小姑娘,城里城外我只听说过一对,就在紫禁城里。”   掌柜猛地看向他:“你说刚才不会就是,等等,走在那俩小姑娘左右的小公子好像也一样高,不会真是宫里那几位吧?”   对方看掌柜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外跑。然而外面人多,等他们到外面太子一行早被来来往往的人挡住了。什么都没看到,掌柜好生失望,不禁给自己一巴掌,“早知道我就去自个过去结账了。”   “那位怎么会在城外?”客人望着太子一行离去的方向,“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弘晅瞧着路不大对:“爹,咱们不去八叔家了?”   “去育婴堂。”太子道。   弘晅不明白:“去育婴堂干啥?”   “育婴堂每年收多少弃婴,考核各地官员政绩时这条会算在里面,如今顺天府尹乃施琅之子施世纶,按理说有他盯着,京城的育婴堂不该死这多人。”弘晋也不管弘晅能不能听懂,“阿玛想过去一探究竟。”   弘晅还是不懂:“爹又不收养弃婴,人家会叫咱进去?”   “这倒也是。”太子脚步一顿,“格尔芬,你去,我们在外面等你。”   每逢东宫的主子外出,只要是格尔芬当值,他就会跟上去。曾帮弘晏买过吃的,也曾给弘晅买过玩的,大街小巷也逛一遍,独独没有去过育婴堂:“小的进去该怎么说?”   “就说你家全是小子,想收养两个姑娘。”太子道,“尽量多跟育婴堂的人聊聊,尽量多看看,霍林,随他一起进去。”   霍林:“奴才不行,奴才说多了容易被见多识广的人听出来奴才的身份。”   “爹,我和格尔芬去。”弘晅道,“就说他是我叔叔。”   太子很怀疑:“你行吗?”   “爹,看不起就是看不起自己。”弘晅仰头看着他,“因为我是你儿子。”   太子冷哼:“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个德行,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额娘再生一个。”   “夫人这几年也没什么动静,不会就是怕,怕再生个七少爷吧?”格尔芬试探道。 第181章 修缮宫殿   弘晅呼吸一滞。   太子“扑哧”笑出声:“你没猜错, 还真是这样。”   “阿玛!”弘晅很生气。   太子睨了他一眼:“不喊爹了?”   小孩噎了一下:“回去我就告诉额娘,你们都欺负我。”   “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太子问,“有证据吗?”   小孩再次噎住,气得抬手就要打太子。太子伸手抓住朝他胳膊上砸的手:“进去不准讲话,坏了事我真揍你。”   “好的, 爹!”小孩瞪他一眼,就跟着格尔芬去不远处的育婴堂。   一炷香工夫, 太子便看到一大一小出来, 见他们二人旁边还有两个人,太子一行迅速退到拐角处。待听到“吱呀”一声的关门声, 太子才露面, 果然,送他们出来的两人已回去, 马路中间只剩一大一小。   太子走近便发现小儿子满脸怒气, 格尔芬的脸色也不算好。然而, 没容太子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弘晅就跑到太子跟前。   “阿玛, 那些人实在可恨。”小孩指着身后的育婴堂。   太子看向格尔芬, 挑了挑眉, 等着他给出解释。   格尔芬:“下官进去之后就被引去一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的小孩虽说不是白白胖胖, 但也很有精神。穿的算不上好, 也干干净净。下官心中疑惑, 事实真是如此的话, 也不可能一场伤风就死十几个。   “七少爷也觉得不正常,趁着育婴堂的人没注意就跑去别处看看。下官听到七少爷喊下官,跑过去一看,后院一间厢房里有三四十个小孩,那些孩子瘦瘦弱弱,身上的衣裳也全是补丁,而且不是睡在床上,是睡在地上。很大一个大通铺,只有两个女人照看。”   “你们后来见到的小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弘晋问。   格尔芬颔首:“那些孩子不是有病,就是残疾,或者脑子不大灵光。而下官先见到的那些小孩,不但没病没残疾,长得也挺俊俏。   “下官说想收养两个孩子,将来嫁到大户人家,送下官出来的那两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收养孩子的时候也得给他们一点银钱,说是什么下官的善心,可下官觉得十有八九会流进他们自己口袋。”   太子冷笑连连:“那些孩子成了他们敛财工具?”   “阿玛,儿子瞧着后院的小孩可怜,就把二姐给我买的糖人给他们,可他们不敢伸手接。”弘晅道,“照看他们的女人允许他们拿,他们才敢拿。儿子还看见那些小孩很怕那两个女人,有的小孩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和你打我时留下的印字一模一样。”   太子嗤笑:“孤打过你几次?仅有的几次还是打你的屁股,你怎么看到的?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格尔芬,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点下官倒没注意。”格尔芬想一下,“不如下官晚上再去看看?”   太子:“不用了,这事交给老八。”随即转向几个孩子,“咱们去你八叔那里吃饭,别让他等急了。”   胤禩握着怀表来回翻看,瞧着快到未时,太子一行还没来,坐不住了,使家奴出去找找。   未时一刻左右,太子到了。   胤禩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晚?”   “在外城遇到点事。”太子随胤禩走到花厅,看到桌子上的菜都用盆盖着,“等很久了?”   胤禩:“听说你们出去玩,弟弟就猜到不会这么快回来,不过,菜不甚热。”   “不烫正好。”太子夹一块东坡肉,眼角的余光瞥到弘晅跪在椅子上,皱眉道,“弘晅,想吃什么叫你大哥给你夹,坐好!”   小孩:“大哥也饿啊。奴才夹的菜儿子又不喜欢,只能自己夹了。爹——”   “噗!”胤禩连忙捂住嘴,“爹是什么?”   太子叹气:“是孤。这孩子说出门在外不能暴露身份,就喊孤爹。激动的时候忘了,才会喊孤阿玛。”   “你可真是!”胤禩叹气,“二哥,别管他,弟弟这里也没外人,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过,您一向守时,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因为路上遇到什么事?”   太子颔首:“弘晋,你来说。”   弘晋详细跟胤禩说一遍。等他说完,太子才开口:“老八,赶明儿你去找施世纶查清楚,记得别打草惊蛇。”   胤禩:“弟弟晓得,只是不知道施大人知不知道。”   “孤觉得他不知情。”太子道,“育婴堂的事,若不是弘晅乱跑,格尔芬即便看出不对劲,也猜不出哪里不对。”   胤禩:“如果他们真和您猜的一样,育婴堂的那些人全部处置了,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   “以儆效尤必须的。”太子想了想,“你先去查,查清楚即刻向孤禀报,一旦孤想到对策,你就叫施世纶抓人。”   回宫的时候,弘晅没有像来时一样跟两个姐姐坐,而是爬上太子的马车,没坐稳就问:“阿玛有啥好办法?”   “孤没办法。”太子道,“今儿玩半天开心了吧?回去就写师傅布置的功课。”   小孩眉头紧皱:“您就不能不把功课挂在嘴边么。”   “孤是怕你忘记。”到达东宫,太子叫弘暖和弘晗回公主所,命弘晅去做功课。   姐妹俩知道太子正为育婴堂的事头痛,也不好在这边打搅他,跟她们额娘说一声就回去了。   石舜华瞧着两个闺女神色不对,忍不住问:“外城情况不好?”   “不是百姓生病这件事。”太子先跟石舜华说育婴堂的事,然后才说,“你庄子上有很多人,能不能先抽出几个去育婴堂照看一下。”   石舜华:“不用这么麻烦。阿阮,去喊谢嬷嬷。”   谢嬷嬷在耳房里做活,听到当家主母找她,扔下针线筐就急匆匆走过来:“主子有何吩咐?”   “赶明儿你出宫后是回乡,还是在城外买个小院,请几个人伺候你?”石舜华问。   谢嬷嬷心头一震,再一想石舜华说的是“赶明儿”,不像是要把她赶出宫,便说:“奴婢的兄弟都有家有院,奴婢不好打搅他们,也许买处小院,也许去尼姑庵。主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宫里那些嬷嬷的想的是不是都跟你差不多?”石舜华问。   谢嬷嬷:“但凡外头有点出路,早年就已经出去了,像老奴快五十岁还留在宫里,有的是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有的是无家可归。后者占大多数。”   “皇祖母宫里的几个嬷嬷如今在哪儿当差?”石舜华问。   谢嬷嬷:“皇太后病逝,宫务便由您接手,您不主动开口,后宫那些娘娘不敢找您要人,她们几个如今还在宁寿宫,平日里也就打扫打扫院子。”   “孤就知道找你商量一准没错。”太子已经猜到石舜华怎么想的,“谢嬷嬷,立刻使人喊她们过来,就说太子妃找她们有要事。”   “奴婢遵命。”谢嬷嬷转身出去。   石舜华转向太子:“待会儿是爷见她们,还是由妾身安排?”   “宫里那些奴才都怕你,这事你来安排。”太子道,“孤现在就向汗阿玛禀报。”   太子领着东宫的几个孩子出去,调走许多侍卫一事,康熙是知道的。康熙本以为太子此次出去就和他以前怕太子不知民间疾苦,带太子出去看看民间烟火一样,听到太子说完他出去都遇到了什么事,不禁感慨:“朕老了。”   太子愣住,不懂康熙何出此言,见康熙没等他开口就说此事交给他办,说一声即可去安排,就退出去了。   太子走后,康熙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长叹道:“太子日后一定是位贤君,朕应该早点退位。你说呢?梁九功。”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不知道以后,不过奴才知道虎父无犬子,更何况太子殿下是皇上您一点点带大的。”   “去宣内务府,等一下,内务府总管是老四。”康熙突然想到,“自打佟佳氏走后,老四就成了太子的一条尾巴,这些年哥俩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朕这边把老四找来,太子那边就知道朕找老四什么事。这么说来,太子也应该知道朕命内务府赶制龙袍一事。”   梁九功:“东宫不像知道这件事,太子爷好像也不知道。”   “有太子妃盯着,太子越发沉稳,有时候朕都不知道太子想什么,你们看不出来也正常。”康熙自顾自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反正朕心意已决,去宣老四过来吧。”   梁九功偷偷瞟康熙一眼,瞧他神色很反常,小心试探:“皇上找四贝勒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奴才亲自去一趟。”   “不是什么大事。”康熙道,“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年久失修,该修修了。”   当日康熙吩咐内务府赶制龙袍时,梁九功就在跟前。他那时很惊讶,本以为康熙不日便会退位,可见他没有一点退位的打算,知道自己想多了。   如今提到慈宁宫。梁九功震惊,嘴角哆嗦几下:“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四贝勒胤禛乍一听康熙命内务府修宫殿,心险些跳出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告诉太子。盖因皇宫诸人一看到西边的几座宫殿同时修缮,便能猜出康熙的打算。 第182章 太子登基   康熙四十八年, 十月二十二日,早上, 京师迎来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慈宁宫、寿康宫和寿安宫等地修缮事宜因大雪到来而暂停。窝在房里猫冬的后宫诸人忍不住猜测什么时候移宫, 石舜华也在问太子:“赶明儿妾身搬去坤宁宫吗?”   “坤宁宫如今不太适合住人。”太子剥开一个阿月浑子递给石舜华, “汗阿玛的女人有好几十位, 西边的几座宫殿住不下, 孤打算西六宫也划给汗阿玛。   “你住在景仁宫。后面的承乾宫、永和宫、钟粹宫和景阳宫就留给她们四个。”说话间往西厢房看一眼,“孤的弟弟和妹妹无需移宫。”   石舜华:“前天四弟妹过来说四弟跟她说过,西边几处宫殿开春就能完工。爷, 育婴堂的事先等等吧。”   “孤可以等, 育婴堂的孩子们等不了。”太子提醒她。   石舜华:“妾身也是当娘的, 心也是肉长的,可是这么个档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日您搬去乾清宫, 把他们千刀万剐, 汗阿玛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长叹一口气:“孤先让施世纶过去看看,希望汗阿玛不要让孤等太久。”   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初八, 天气极好,人在室外有种回到春天的感觉,而就在这一天, 康熙册封诸皇子——封大皇子胤禔直亲王, 三皇子胤祉诚亲王, 四皇子胤禛雍郡王、五皇子胤祺恒郡王、七皇子胤祐淳郡王、八皇子胤禩廉郡王、九皇子到十四皇子皆为贝勒。   四贝勒胤禛如今乃内务府总管, 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立下的功劳并不比三皇子胤祉少,胤禛又是佟皇后的养子,按理说三皇子是亲王,他也应该是亲王。   满朝文武实在想不明白,康熙此次大封为何只封大儿子和三儿子。难不成留着太子继位后册封?   康熙太清楚太子有多么不喜胤禔和胤祉,正是怕太子到时候故意压着他俩,才先一步封亲王。   胤禛和太子关系好,康熙就算不封胤禛郡王,太子也不会亏待他。老五胤祺虽说和东宫关系一般般,但他亲弟弟十一皇子跟东宫走得近,看在十一的面子上,太子也不乐意赏他一亲王。其他儿子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留给太子由他日后施恩。   太子看到康熙的这番动作,本以为年后康熙便会退位,岂料他没这个打算。太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他爹什么好。   五十年三月初八,康熙五十七岁生时,因不是整寿,康熙这人过过苦日子,知道银钱来之不易,百姓不易,跟历史上其他皇帝相比很是节俭,便没大操大办。只是晚上把太子和几个嫡孙叫过去陪他用饭。   亥时左右,弘晏和弘曜去了南三所,弘晅也回到东宫后院歇息,却独独不见太子回来。石舜华嫁给太子十六载,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本来都睡下了,又起来给自己上妆,到正堂等太子。   不知何时,听到一声惊呼,石舜华睁开眼,发现天已亮:“阿鼓?”   “主子,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清晨起床来,阿鼓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正堂的门窗打开透透气,待会儿主子们起来好用早饭。   石舜华和太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讨论政务,所以很少命宫人守夜。石舜华也没怪阿鼓如此惊讶,起来揉揉肩膀:“爷回来了?”   “殿下?”阿鼓下意识问,“殿下不在房里?”   石舜华道:“门一直开着,油灯也亮大半夜,爷回来一定能看到我,可是没人喊我。使人出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奴婢去喊孙河。”阿鼓转身出去却先喊阿阮过来伺候石舜华梳洗。   昨儿夜里是孙河当值,孙河惦记着太子没回来,便搬张椅子裹着大棉袄守在门边,被阿鼓喊醒,孙河迷迷糊糊问:“殿下昨儿没回来?”话说出口,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瞬间惊醒,“我现在就去打听,你快去伺候太子妃。”揉揉眼角就往外跑,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内安安静静,连王以诚也不见踪迹,孙河心里有点不安,直接找当值的侍卫问,太子去哪儿了。   侍卫不懂孙河为何急的像太子出事了一样,便跟他说太子没事,这会儿正在乾清门上早朝。   孙河从未碰到过太子彻夜不归,即便康熙不在京城,太子忙到三更天也会回来歇息。连忙跑到乾清门,却隐隐听到众大臣拜见新皇。   脚下踉跄了一下,孙河扶着墙站稳,悄悄走到乾清门,勾头往门洞那边看,就看到台阶上站着两位身着龙袍的人。但不是一明黄一杏黄,两人都是身着明黄色龙袍。   孙河使劲揉揉眼角,颜色没变,不禁趔趄一下,稳住身子就朝东宫跑,刚一进门就大喊:“太子妃,太子妃,太子爷登——”   “闭嘴!”谢嬷嬷大喊,“吵吵什么,大早上的。”   石舜华拉开门出来:“孙河,你刚才说什么?”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孙河“扑通”跪在地上。   石舜华愣住。   众宫人呆住,被孙河的大嗓门吓的出来看看什么事的李佳氏等人傻了。回过神来,异口同声问:“你刚才喊主子什么?!”   “启禀主子,皇上传位给殿下了。”孙河咧嘴傻笑着,“奴才刚刚听见的,待会儿殿下登基的消息就会传遍紫禁城,传遍天下!”   石舜华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弘晅,弘晅呢?”   “启禀主子娘娘,五阿哥这会儿应该在上书房。”张起麟道。   石舜华抬手指着西边:“赶紧把弘晅给我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康熙命弘晅一篇文章必须背一百遍,而弘晅念五六遍就会背了,张起麟过去的时候弘晅正偷偷翻看别的书。   张起麟突然出声,弘晅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不是师傅,长舒一口气:“你咋来了?”   “主子叫您过去,现在,立刻,马上!”张起麟道。   弘晅下意识问:“我这几天没犯错吧?”   “应该没有。”张起麟条件反射般跟着说,“不对,不对,主子找您不是因为您的事。”   弘晅顿时放心下来:“跟我无关就好。”拔腿就往东宫跑。   石舜华一把抓住他:“昨儿晚上你们陪皇上用饭,席间你皇玛法的心情如何?”   “昨天晚上?”弘晅仔细想了想,“皇玛法说阿玛刚出生的时候一点点,比我小一圈,还说阿玛得天花的时候他险些急哭了,没想到一转眼我都九岁了。后来,后来皇玛法说着说着真哭了,阿玛就让我们回来了。怎么啦?额娘。”   石舜华:“你阿玛如今已是汗阿玛。”   “汗阿玛什么——等等,汗阿玛?!”弘晅瞪大眼,“我怎么连一点都不知道。”   “主子,四爷来了。”晋江跑过来,“就在前院院子里。”   石舜华连忙出去,到前院看到胤禛身着蟒袍,身后还跟着几个着朝服的官员:“你们这是?”   “臣弟来给嫂子送东西。”胤禛笑道,“二嫂,这里是您和太子的朝服、朝珠、朝冠。”而说到太子二字时看向的却是弘晅。   石舜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弘晅:“汗阿玛立弘晅为太孙?”   “诏旨已出,不过还得等太子二哥的登基大典结束,您的册封大典结束,才能轮到弘晅侄儿。”胤禛道,“太子朝服和常服都已经在那里,弘晅侄儿现在还不能穿。”   弘晅使劲眨了眨眼:“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都是刚刚才知道,你怪谁没告诉你?”石舜华问。   弘晅噎了一下:“儿臣说笑呢。”   “二嫂,臣弟还有事,先行告退。”胤禛抱拳道。   石舜华颔首:“忙去吧。对了,汗阿玛移宫了吗?”   “臣弟就忙这件事。”胤禛道,“慈宁宫那边已经好了,汗阿玛常用的东西移过去就行。不过,后宫母妃那边得您来安排。”   康熙的女人太多,偏偏他如今又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庶妃,石舜华这个当儿媳妇的还真不好安排。待太子回来,石舜华便跟太子说这件事。   用了早膳,太子就拿着名册去找康熙,由他来安排,顺便跟康熙说把西六宫划给他的事。   康熙当时就想说不用了,可是低头一看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老脸一红,干干巴巴的夸一句新皇一句有心了。   当天上午,佟贵妃就搬去慈宁宫旁边的寿康宫,没有生育也没有名分的庶妃搬去寿安宫。惠宜德荣四位移去西六宫,其他的庶妃住在西六宫偏殿。待所有人搬好,西六宫通往御花园、乾清宫、坤宁宫的门也被封上。   经康熙同意,慈宁宫通往御膳房、养心殿这边的门也给堵上。慈宁宫有膳房,当年康熙为太皇太后修建的,并不比康熙自己的御膳房差,御膳房给儿子,康熙倒没什么不快。   退居慈宁宫,康熙本以为闲下来会有所不适,然而,他的女人太多,单单迁宫就迁了三五天,整日里叮叮当当,熙熙攘攘,把康熙吵得直接去畅春园了。   新皇胤礽怕他爹在畅春园闲出事来,立刻把弘晅打包送过去,同去的还有他二十弟,和刚刚满月的二十一弟。   弘晅来之前又得了他皇上爹的吩咐,好好照看他祖父,便直接叫奴才把他的行李搬去清溪书屋偏殿。   康熙眉头紧皱:“你跟来做什么?”   “皇玛法,孙儿来之前,汗阿玛跟孙儿说了,您如果实在无聊,就叫孙儿陪你微服出访,去民间看看,也省得孙儿不知民间疾苦。”弘晅道。   康熙很怀疑:“保成真是这么说的?”   “孙儿哪敢骗您呢。”弘晅道,“孙儿如果说谎,欺君之罪可是两条,您和我汗阿玛。”   康熙:“朕现在不无聊,去把你的书拿过来。”   有弘晅陪着康熙,太子,不,新皇胤礽趁着康熙远离京城,十分迅速的把丰台大营、神机营、禁军全换成他的人。   理藩院、都察院、兵部命弟弟们总理,胤祥是领侍卫内大臣,胤禛掌着内务府,待康熙回到慈宁宫,得知这些事,已到了康熙五十年八月初。   尘埃落定,康熙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不好说胤礽什么。毕竟被任用的都是他的儿子们,不是外戚。他有意见,胤礽什么都不说,他的那群儿子就能闹的他寝食难安。   可新皇的动作太快,显得很不信任他,这一点却让康熙气了很多天。   八月十五,宫中家宴,不但有月饼还有鲤鱼、羊肉和鹿肉,康熙闻到熟悉的味道,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胤礽给儿子使个眼色,穿着杏黄色龙袍的小太子走到康熙身边,跟康熙介绍:“皇玛法,这个是黄河鲤鱼、喀尔喀蒙古的羊肉,东北的鹿肉,长白山边的海鲜。对了。还有这个皮黄肉白骨头红的鸡,您一定不知道来自哪里。”   康熙瞥他一眼:“琼州府送来的文昌鸡?”   “皇玛法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啦。”弘晅伸出大拇指,“皇玛法,这个是苏州大厨做的鲜肉月饼,这个是咱们京城的月饼,这个金黄色就是榴莲酥和榴莲月饼。皇玛法,您想先吃哪一个,孙儿给你夹?”   康熙平日里食五谷杂粮,吃时苓蔬果,偶尔才会命内务府下去采买。他当皇帝的那些年,东巡时一行人在关外待六七天,总共才用七百八两。   如今看到满桌子来自天南海北的菜肴,眉头紧皱:“保成——”   “汗阿玛,儿子知道您想说什么。”胤礽道,“八月十五一年只有一次,难得姐姐妹妹今年都回来,儿子才命御膳房准备这些,绝无下次。”   胤禩站起来说:“汗阿玛,黄河鲤鱼是儿臣的家奴送来的。榴莲和文昌鸡是在南海讨生活的八旗子弟孝敬二哥的,鲜肉月饼是请在京师的苏州厨子做的,其实并没有花费很多。”   “这样还行。”康熙道,“弘晅,给朕剥个虾。”   弘晅惊讶的张大嘴:“真让孙儿伺候您啊?”   “不然呢?”康熙反问,“难不成你只是跟朕客气客气?” 第183章 出宫养老   弘晅很懒, 他想吃虾都是叫奴才剥,奴才不在身边他干脆不吃,这会儿叫他伺候康熙?弘晅瞬间变脸。   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弘晅?”   “孙儿在。”总角少儿挽起衣袖,拿起一红色大虾。噗!大虾的头断了,康熙的龙袍上多出一片水渍。   康熙低头一看, 大怒:“弘晅!”   弘晅打了个寒颤,扔下虾身就给康熙擦:“孙儿真不是故意的, 皇玛法。您说虾都死了, 脑袋里还藏着那么多水——咦,怎么还越擦越多?”   “住手!”康熙瞪他一眼, 拿起手绢自己擦,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弘晅瞟一眼手指头上的油渍全抹到康熙龙袍上, 此刻手上干干净净, 便装无辜:“孙儿没剥过虾, 又不知道把虾头拽到的时候会有水溅出, 您这么说可真冤枉孙儿。如今孙儿知道了, 下次再给您剥虾, 一定小心再小心。”   “不用下次, 现在就行,继续。”康熙扔下手绢, 冲面前的大圆盘呶呶嘴。   弘晅呼吸一窒。众皇子顿时乐不可支。离主位较近的胤禛开口:“太子, 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刚开始弘晅听到“太子”二字, 想到的是他阿玛, 后来听习惯了才知道是他,朝他四叔的方向瞪一眼,“皇玛法,虾什么时候吃都行,尝尝这个白肉,薄而透亮,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话拿起宫人布菜的筷子夹一片透亮的白肉,在酱汁里滚两下,送到康熙嘴边。   康熙楞了一下,登时好气又好笑:“放下,朕会自己吃。”   “您既然会自己吃,孙儿就退下了。”弘晅从善如流道。   康熙的手一顿,睨了他一眼:“朕不会剥虾。”   弘晅僵住,很是无语,拿起一个大虾,这次不敢搞鬼:“您跟虾叫什么劲,它都死的不能再死。”   胤礽转向众兄弟子侄,冲他们举一下筷子。众人开动。弘晅眼角的余光瞥到,手上动作加快,一会儿,进食向来细嚼慢咽的康熙面前堆一小堆虾仁。   康熙正想说可以了,就看到弘晅剥个虾仁塞他自己嘴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下去,别在这里气朕。”   弘晅立刻回到他爹身边,就看到面前的盘子里多一块鸡大腿肉,不禁感慨还是亲爹好,咧嘴笑道:“谢谢汗阿玛。”   胤礽:“快吃吧。”   康熙退位当日曾提过,新皇登基大典来年再举行。可当时才三月,离来年还有九个月,也不能一直住在东宫。   胤礽便先搬去乾清宫,石舜华搬去景仁宫,弘晅留在毓庆宫,身份定下来,典礼明年补齐。   新皇登基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大清臣民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而消息传到蒙古各部,远嫁到蒙古的公主们也被许可回来谒见新帝。   家宴结束,石舜华回到景仁宫已将近八点。先结束的胤礽此时躺在床上,看到石舜华进来就坐到梳妆台前卸妆,便问:“你什么时候才恢复真面目?”   “明年。”石舜华道,“消息一旦传出去,御史台的奏章估计会像雪花一样飞进乾清宫。”   胤礽:“不会的。朕赶明儿就把戴铎提上来,他任左都御史,赵谦出任右都御史。”   “说起戴铎,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戴梓调回京?”石舜华问,“再不回来,他可就老的不能动了。”   胤礽猛地坐直:“你不提醒朕险些忘了。如今国库充盈,钱堆在那儿也不能生钱,多做些火器运到边关,也省得红毛子、朝鲜人三天两头越境。”   “育婴堂的事呢?”石舜华接过阿阮递来的毛巾,擦擦脸,一边脱朝服一边问。   胤礽:“你这边把人挑好,朕立刻命施世纶拿人。”   “那我明儿一早就挑人。”石舜华道,“今儿可把我给累死了,那么多女人,脸都笑僵了。”   胤礽往里面去一点,笑着问:“要不要朕给你揉揉?”   “说真的,没开玩笑。”石舜华道,“赶明儿弘晋成亲以后,只要他不提,我就不给他添人。省得应付完一群太妃,又得应付一群儿媳妇。对了,弘晋的婚事该办了,今儿李佳氏还问我呢。”   胤礽:“日子钦天监选好了,十五弟五月,他六月份,只是外面没有闲宅子,他们还得住南三所。”   “改天查育婴堂的时候趁机多抄几家,宅子不就空出来了么。”石舜华拨开脸上的手,“别掐我,这话是您自己说的。”   胤礽瞥她一眼:“正儿八经的事你记不住,这倒记得清楚。”顿了顿,“今儿朕给汗阿玛请安时,发现汗阿玛的气色比之前还好,你说他不会闲两年又开始对政务指手画脚吧?”   “别让他闲下来。”石舜华道,“改天你找那几个额驸聊聊,叫他们请汗阿玛去那边玩玩,玩野了心,叫他呆在紫禁城,他也不乐意。”   胤礽很怀疑:“有用吗?”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跟小孩似的。”石舜华打个哈欠,“妾身可以睡了吗?”   胤礽这几日去给康熙请安,康熙见着他像见着仇人似的,导致胤礽这几日也没歇息好,端是怕康熙故意给他添堵。石舜华这么一说,胤礽也觉得有些困。   翌日上午,一众蒙古额驸刚进紫禁城就被个小太监请去乾清宫。而胤礽跟姐夫、妹夫们唠家常的时候,石舜华也没闲着,使孙河去把张起麟叫过来。   胤礽搬去乾清宫,晋江便成了敬事房总管。霍林是乾清宫总管,小顺子被石舜华留在东宫照看弘晅,孙河跟石舜华到景仁宫,成了景仁宫总管太监。独独漏掉东宫总管太监张起麟。   张起麟心中大为不安,他一直小心伺候男女主子,几乎从未出过错,这是为什么?张起麟很想找他主子娘娘问个究竟,可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张起麟,主子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便老老实实窝在景仁宫里吃闲饭。   石舜华看着张起麟弓着腰进来:“是不是特别想问本宫找你来有什么事?”   “奴才不敢。”张起麟道。   石舜华:“张公公今年多大了?”   “启禀主子娘娘,奴才五十有三。”张起麟说。   石舜华:“比谢嬷嬷大五岁,不年轻了。”顿了顿,“张起麟,想出宫吗?”   张起麟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奴才——”   “瞧你吓的。”石舜华道,“你主子爷早年领着弘晅他们几个出去玩,路过京城的育婴堂,弘晅跑进去看了看,那里的人把弃婴当成敛财工具,你主子爷当时很生气。   “后来因为汗阿玛打算退位,你主子爷太忙,一时就没顾得上。昨儿跟本宫说改天就把涉事的人全部处决。一旦那边的人处置了,皇祖母宫里的几个嬷嬷就去育婴堂。可里面缺个管事,本宫就想到你。”   张起麟张了张嘴:“育,育婴堂交给老奴?”   “是的。”石舜华道,“本宫听弘晅说里面有洗衣做饭的婆子,无需你们亲自照看,而且所有人的月钱都由朝廷出。你如果不愿意,本宫就交给别人。”   扑通一声,张起麟双膝跪地:“愿意,愿意,老奴愿意。”   宫里的太监年龄大了,干不了活都是要出宫寻个地方养老。像张起麟这种新皇身边的老人,知道太多秘密多半是被处死。   张起麟起初以为石舜华会处置他,可从三月到八月,一直没处置他,张起麟知道自己不会死。他闲下来的这些日子也想过,如果新皇放他出宫,他该去哪儿安度余生,最先想到的是龙泉寺。   石舜华大方,张起麟这些年单单收到的赏钱也够他在龙泉寺住二三十年。可是在那里他谁都不认识,庙里还都是和尚,张起麟真不想去。   如果不去龙泉寺,他一个阉人在城外买处宅子,左邻右舍又肯定会对他指指点点。只有出家人不会嫌弃他,想过清静日子,寺庙是唯一选择。   育婴堂里全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他当育婴堂的管事,拿着俸银,街坊四邻不敢说什么,瞧着哪个孩子孝顺,还可以过继一个,待他百年之后给他摔盆。   张起麟想到这些老泪横流:“老奴让主子娘娘费心了。”   “先起来。”石舜华道,“本宫估摸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那些人会被处决。育婴堂不能一日无主,你去收拾收拾。”   张起麟:“奴才知道。不过,奴才想问一句,谢嬷嬷呢?”   石舜华长叹一口气:“去年选秀时本宫的三妹妹被指给裕亲王保泰做继福晋,可裕亲王府里的女人有十来个,她一个小姑娘应付不来,本宫便想让谢嬷嬷过去帮衬一二。”   “怎么会指给裕亲王?”张起麟整日呆在宫里,没人说这事,他也没想起来问,直到现在才知道,“去年选秀是您总理啊。”   石舜华:“二伯和皇上的关系不好,汗阿玛怕皇上为难裕亲王一脉就想到这个法子。”   “这……皇上又不是是非不分。”张起麟道,“裕亲王认真办差,皇上万万不可能打压裕亲王一脉。毕竟宗室王爷和天下百姓还看着呢。”   石舜华笑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孙河,使个人出去盯着,一旦顺天府拿人,即刻去告诉张公公。”   “奴才遵命。”孙河出发吩咐好,就听到敲门声,勾头一看,门房把门打开,门口站着几个人,孙河仔细看看,转身回正堂,“禀报主子娘娘,直亲王家的几个格格来了。”   石舜华放下葡萄,微微蹙眉:“大哥家的四个丫头都来了?”   “是的!”孙河话音落下。石舜华就看到门房小跑过来。   石舜华很是纳闷:“郡主过来有什么事?”   “启禀主子,大郡主没说。”门房道,“见还是不见?”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估计是从惠太妃那边来的,把人请进来,但愿不是让我为难的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阿阮道,“主子,您待会儿可得问清楚,千万别没听几位郡主说完,就先答应下来。” 第184章 准备远行   石舜华好笑:“你还怕她们给我下套?从来只有本宫给别人下套。”   “惠太妃还在, 那几位却找您,肯定不是小事。”阿鼓还想再说两句, 一看几人越来越近,提醒道,“来了。”   石舜华看向外面, 打头的大郡主面色凝重,心下纳罕,正想开口就听到几人喊她皇后娘娘,随即行礼。   石舜华咽下到嘴边的话,命宫人看座。然而,宫人转身去搬绣墩时, 直亲王的四个闺女扑通跪在石舜华面前。   石舜华心惊,下意识看向阿鼓,被你猜中了?   阿鼓也吓一跳, 连忙走过去:“大郡主这是做什么, 快快请起。”   “皇后娘娘,二婶,我们姐妹想求二婶帮个忙。”大郡主率先开口。   石舜华轻笑:“有这样求人帮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把你们给怎么着了。老大,这招在本宫这里不好使。当年你额娘临走之际请本宫过去,本宫都没过去。别忘了, 那时候本宫只是太子妃!”   大郡主忍不住哆嗦一下, 瞬间意识到她过了, 可是一想到她们所求之事, 就继续跪着:“二婶, 于您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有事求本宫就直接说事,这个样子威胁谁呢?”石舜华冷笑一声,“起来!”   大郡主犹豫一下站起来。其他三人一看她们大姐起身,也跟着起来。   石舜华瞥四人一眼:“到底什么事?”   “弘昱如今才十五岁,听四妹妹说额娘去年就往他房里塞四个丫头,前天臣女见着弘昱,身子骨很是虚弱,臣女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弘昱会把身子熬坏,求二婶帮忙想个法子。”大郡主道。   石舜华挑眉:“你阿玛的继福晋?”   “是的?”大郡主道,“臣女知道这事不该来打扰皇后,可是跟祖母说了,她非说和那几个女人无关,是弘昱自个身子虚。”   石舜华:“你觉得弘昱的身子骨是那几个女人弄怀的,为何不跟弘昱说?”   “弘昱他,他不听,还嫌臣女多管闲事。”大郡主叹气道,“额娘走时,臣女答应额娘一定会照看好弟弟。”   石舜华反问:“你觉得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不知。可是二婶乃女中诸葛,您一定有法子。”大郡主说着,顿了顿,“祖母说当年就是您提醒她把臣女和二妹接进宫照看。”   石舜华:“赶明儿本宫跟皇上说说。你们别抱什么希望。你们阿玛一向不服皇上,皇上插手弘昱的事,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您不能出面?”大郡主问。   石舜华:“你叫本宫越过皇上?”   大郡主顿时无言。   石舜华:“无事就回去吧。”   “是。”大郡主想得她一句实话,可想到她的脾气,抿抿嘴,带着三个妹妹离开了。   阿鼓把人送出去,回来就说:“大郡主可真有意思,这种事也好意思求您出面。”   “跟弘晏和弘曜说一声,放学来我这里。”石舜华道。   阿阮眉头紧皱:“您还真要管?”   “权当为皇上积福。”石舜华道,“再说了,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阿鼓不这么认为:“直亲王家里的事欸。”   “你只管去,本宫自有主意。”石舜华道,“宫里的账目不对,回头见着弘晖记得跟弘晖说一声,叫他阿玛抽空过来一趟,别提什么事。”   “嗻!”阿鼓福了福身,退到一旁,时不时看一下自鸣钟。午时一刻,阿鼓立刻去乾清宫,可她刚出景仁宫就碰到胤礽。   胤礽:“干什么去?”   “禀报皇上,主子娘娘叫奴婢去等三阿哥和四阿哥。”阿鼓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瞧着没别人,立刻把直亲王家的几个郡主过来的事说给胤礽听。   胤礽眉梢微挑:“她真是闲不住,你去吧。”   胤礽以前住在东宫时,早中晚都回毓庆宫用饭,经常边用饭边和石舜华聊朝堂上的事。后来搬去乾清宫,石舜华搬到景仁宫,胤礽依然早中晚回来用膳。从他登基到现在,乾清宫的膳房只用过一次,便是中秋节家宴。   已是皇妃的李佳氏等人倒也亲自去请胤礽去她们宫里用饭,然而,胤礽一次没去过。李佳氏等人见状,也死了心了。   刚开始内务府的奴才还往御膳房送菜,如今每日清晨直接送到景仁宫,御膳房的厨子也跟着来景仁宫。   康熙一直不在宫里,不知道此事。太妃们知道,可石舜华是紫禁城的女主人,早就怯石舜华的太妃们不敢在康熙面前乱讲,也不准宫里的奴才乱嚼舌根,端是怕传到石舜华耳朵里,她又来一次大杀四方。   胤礽踏进景仁宫,膳房就开始上菜,待胤礽梳洗一番,桌子上已摆八荤八素四个汤还有各式小菜和点心,不禁皱眉:“怎么又是这么多?”   “弘晏和弘曜过来,弘晅肯定会跟过来,太少不够他们仨吃。”石舜华道,“咱们先用。”   “他们能吃多少啊。”胤礽坐下,“不等他们?”   “哪有父亲等儿子的道理。”石舜华给他盛八个馄饨,“饺子馅里加了药汤,尽量吃完啊。”   胤礽:“你啊,整天变着法给朕灌药。”   “不是妾身想的法子。”石舜华道,“张仲景琢磨出来的。听说这个馄饨还有个名字,叫头脑馄饨,应该挺好吃的。”   胤礽楞了一下:“你没吃?”   “膳房人尝过了,不好吃也不会端上来。”石舜华没盛馄饨,而是盛半碗浓浓的馄饨汤。   弘晏哥仨进来就看到他们爹娘已经吃了,连忙洗洗手,拿起筷子,面前却多一碗馄饨。弘晏不禁疑惑:“今儿什么日子?”   “你额娘想吃馄饨了。”胤礽道,“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石舜华碗里的汤已喝完,弘晏不疑有他,喝两口汤就舀馄饨,“咦,怎么跟儿臣以前吃的羊肉馄饨不一样啊。”   “好不好吃?”石舜华问。   弘晏:“挺好吃的。碗里的汤乍一看海菜鸡蛋汤似的。皇额娘,您是越来越会吃了。”   “民间小吃。”石舜华笑问,“你们随太上皇出去的路上没吃过?”   弘曜:“过去太久,早就忘了。对了,皇额娘特意叫阿鼓去找儿臣,是有什么事情吧?”   石舜华下意识看胤礽一眼。   胤礽抬头看她一眼:“朕已经知道,阿鼓说的,直接说吧。”   石舜华把几个侄女过来找她的事说一遍,就问弘晏:“弘昱的身子真的很虚弱吗?”   “难怪他最近半年整天跟睡不醒似的。”弘晏和弘曜早两年已搬去和年龄相仿的堂兄弟们一块读书,“练武的时候,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师傅说他身子骨虚,儿臣还以为他太用功,没想到是用在女人身上。”   石舜华:“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是真的。”弘曜道,“皇额娘,大伯府里的事,您咋管啊?”   石舜华转向胤礽:“你们汗阿玛出面。”   “朕?”胤礽指向自己,“朕不行。汗阿玛就怕朕跟老大起冲突,回头把老大气得跟朕吵起来,汗阿玛还以为朕故意的。”   石舜华:“弘晏和弘曜如今也十六岁了,该出去闯闯了。有没有什么需要远行的差事,叫十弟或者十四弟带他们一块去,不准他们带女人过去,出去一段时间就好了。”   “倒是有个法子,只怕你不放心。”胤礽道,“当年咱们说过漕运、盐课和织造上的事,朕正想着派十三和老十四去南边探探底。”   “汗阿玛,我也去。”呼啦啦吃着馄饨的弘晅连忙开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必须得出去看看。”   胤礽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吃你的饭。没你不去的。弘晏,弘曜,敢去吗?”   “有十四叔和十三叔在,儿臣有什么好怕的。”弘晏道,“什么时候出发?”   胤礽:“这会儿天正好,你们收拾收拾,随时可以出发。”   “十三弟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走不开。”石舜华提醒道。   胤礽猛地想到:“朕给忘了。还以为是以前呢。叫十一和十四领你们过去,十四易冲动,遇事多听你们十一叔的,别跟着你们十四叔瞎起哄。”   “儿臣谨记。”弘晏和弘曜齐刷刷站起来。   胤礽抬抬手:“坐下。”转向石舜华,“人你挑好了么?”   “好了。”石舜华道,“育婴堂的管事都找好了,张起麟。”   胤礽楞了一下:“张起麟?!”   “他不行?”石舜华问。   胤礽下意识摇头:“他可以是可以。可是你叫他去管育婴堂,不觉得大材小用?”   “张起麟五十多了。”石舜华道,“当初叫晋江接管敬事房,便是想到张起麟力不从心。再说了,妾身这么做也是给他寻个养老的地方。”   胤礽:“他不是你宫里的总管?”   “皇额娘宫里的总管是孙河。”弘晅道,“张起麟一直闲着。儿臣还以为皇额娘不喜欢他了呢。”   石舜华瞥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那朕下午就宣施世纶。”胤礽道,“当初汗阿玛要把施世纶调到别处,朕硬拦着,如今送算能用他了。对了,朕打算派你二哥去寻戴梓。”   弘晅好奇:“戴梓跟戴铎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胤礽道,“戴梓精通火器,戴铎一点也不懂。”   弘晋突然想起来:“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把洋人南怀仁比下去的戴梓?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在京城?”   “不会做官。”石舜华道,“不过,像他脑袋里只有火器,也没精力应付杂事。你皇玛法不喜欢,就把他赶得远远的了。”   弘晏不赞同道:“不喜欢就让他去神机营好了,不要他上早朝,皇玛法不宣他,甭说一年,三年五载也见不着他,干么把这样的人赶出去啊。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弘晅,你很讨厌一个人,会不会把他赶出京城?”石舜华问。   弘晅:“像你说的戴梓那么厉害吗?”   “是的。”石舜华道,“当然,如果也有人很厉害,只是比戴梓差一点,把戴梓赶走,神机营还有火器可用,你会把人赶出去吗?”   弘晅:“差一点点也是没有戴梓厉害啊。”   “可你又很不喜欢他。”石舜华道,“额娘很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弘晅想了想:“儿臣给他派很多活,叫他忙得没时间来烦儿臣。”   “你就不怕把人给累死?”石舜华问。   弘晅皱眉:“朝中又不是只有一个人,儿臣又不故意刁难他,累不死他。额娘,这个是什么?好好吃。”   “水母。”石舜华道,“天津卫那边送来的。”   弘晅看了看:“以前怎么没有?”   “你皇玛法喜欢吃喀尔喀草原上的羊肉,还喜欢鹿肉,不太食海产,底下的人以前送海鲜和河鲜的时候就没敢送这些。”石舜华道,“如今想摸清你汗阿玛喜欢吃什么,这些日子便什么食材都往宫里送。”   弘晏:“然后膳房人做什么您和汗阿玛吃什么,直到现在底下的人还没摸清你们偏好什么?”   “我们的确不挑食。”石舜华道,“弘晅,少吃点凉拌菜,把那点馄饨吃了。”   弘晅:“儿子待会儿再吃。”说着话夹一块黄米糕。   胤礽看直了眼:“你吃一个鸡腿,一个烤鸭腿,一块羊排,一块鹿肉,又吃这么多凉拌菜,你还能吃得下去?!”   “能啊。”弘晅想也没想,“汗阿玛,儿臣吃不穷您。” 第185章 艳压桃李   胤礽噎了一下:“朕不是怕你吃, 是怕你吃太多闹肚子。”   “汗阿玛,别管他,他这些日子每天都是这么吃。”弘晏笑道,“他怕您和皇额娘数落他的时候就回毓庆宫用饭,一个人用饭又无聊, 每次都喊儿臣和弘曜过去,我俩没他一个吃得多。”   弘晅转头瞪他:“胡说八道!你和四哥也没少吃。”   “小五, 你真没事?”石舜华关心道, “有事一定得宣太医。”   弘晅放下筷子,认真道:“额娘, 儿臣正长身体呢。”说着话站起来, “额娘,你看儿臣是不是高了。”   石舜华仔细打量他一番:“好像是有点高了。”   “不是一点, 是一寸, 半年长高一寸欸。”弘晅指着身上茶色龙纹常服, “衣袖有点短, 儿臣得添新衣了。”   石舜华把人拉到身边, 拆开他挽起的袖子:“赶明儿额娘就跟底下人说, 每月都去给你量一下尺寸。你如今正长身体, 也别做太多。”   “儿臣知道。”弘晅小时候的衣衫多是石舜华做的,胤礽心疼石舜华, 便时不时唠叨石舜华别给弘晅做太多。   弘晅喜欢腻在石舜华身边, 经常看到她累得揉眼睛, 便认为做衣裳很累。而他只喜欢穿石舜华做的, 底下人做的衣衫很多没沾身,过些日子长高了又得扔掉,弘晅想着她们也很辛苦,对石舜华的说辞没任何不满,“额娘,儿子以后都来陪您用膳好不好?”   “然后呢?”石舜华问。   弘晅瞥胤礽一眼:“乾清宫离这边挺远的,汗阿玛就别过来了,留在乾清宫用膳吧。”   “你还真孝顺!”太子瞪他一眼,“朕当初就不该怂恿你额娘再生一个。”   弘晅颇为遗憾:“可惜已经生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胤礽瞥他一眼,转向双胞胎儿子:“以后晌午和晚上去慈宁宫陪你们皇玛法用饭。”   “皇玛法才不用三哥和四哥陪呢。”弘晅道,“儿子今儿看到十八叔没回南三所,绕过乾清宫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胤礽问弘晏:“是吗?”   “儿臣今儿本来是去小弟那里用饭,和弘曜在日精门门口等小弟的时候瞧见十八叔往南去,小弟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往西拐。”弘晏道,“皇玛法倒是真疼十八叔。”   胤礽:“你皇玛法喜欢他额娘,爱屋及乌。对了,你见过王氏吗?”问石舜华。   “家宴上见过。”石舜华道,“白白净净,相貌不是很出挑,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很舒服,三十出头还跟二十多岁似的,也不怪汗阿玛喜欢。”   弘晏眨一下眼,有些不可思议道:“额娘,十五叔的额娘长得不出挑?儿臣觉得长得挺好。”   “你见过?”胤礽问。   石舜华:“十五弟三五岁的时候喜欢来找他俩玩,王氏乐意看到十五弟跟东宫交好,没少叫十五弟带他俩去后宫,也没少送你们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额娘。”弘晏笑笑,“儿臣没要。”   石舜华放下筷子:“吃饱了?”   “吃饱了。”弘晅一口气把馄饨汤喝完,忍不住打了个嗝,“皇额娘,儿臣回毓庆宫睡觉去啦。”   石舜华眉头一挑:“等一下,弘晏,去把暖暖和晗晗叫过来,我有事给你们兄妹说。爷,妾身回房换身衣裳?”   胤礽张嘴想问换衣裳做什么,话到嘴边猛地转向她:“你——”   “是的!”石舜华颔首。   胤礽一喜,催促道:“快去,快去!”   “汗阿玛,皇额娘,您二位打什么哑谜?”弘晅好奇。   胤礽笑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弘晏看看他爹的脸色,觉得应该是好事,拔腿就往公主所跑。见着弘暖和弘晗,一手拉着一个直奔景仁宫。   饭后出来消消食的贤妃李佳氏见状,眉头微蹙:“皇后那里出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宫女道,“大阿哥可能知道,奴婢去请大阿哥?”   李佳氏摆手,继续往御花园走:“弘晋如今跟着十三贝勒做事,听说挺忙的,别去打扰他。本宫交代的事办好了么?”   “大阿哥大婚时用的东西?”宫女道,“内务府采买的人早几天已送过来,奴婢送到南三所,大阿哥收下直接锁在箱子里,听大阿哥的意思可能用不着。”   李佳氏猛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大阿哥明年搬出宫的可能性比较大。”宫女道,“只是大阿哥说他也不确定,所以就不准奴婢乱说。”   李佳氏皱眉:“宫外不是没像样的宅子,大阿哥有没有说搬去哪儿?”   “这事皇后娘娘可能比较清楚。”宫女道,“明年皇后娘娘的妹妹嫁给十五爷,大阿哥和十五爷一前一后,大阿哥出去,十五爷肯定也会出去。说不定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挑好宅子了。”   李佳氏想一下:“走,随本宫去景仁宫,正好看看宫里出什么事了。”说着,转身往景仁宫方向去。   “汗阿玛,皇额娘呢?”弘暖缓过气,不见石舜华,很是纳闷,“出什么事了?”   胤礽摆手:“没事。孙河,把大门关上,你们先回房,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嗻!”孙河出去安排。阿阮守在门口。   弘晅看看外面,看看他爹,眼珠一转,就往里间跑。   胤礽伸手抓住他:“哪儿去?”   “儿臣好奇。”弘晅道,“快两炷香了,皇额娘还不出来,儿臣怕她出什么事。”   胤礽把他按到靠北墙的罗汉床上,看向东边的里间:“还没好?”   “好了。”石舜华话音一落,阿鼓走出来,撩开绣帘。   弘晅霍然起身:“皇额娘搞什么——额,额娘?!”   “不认识了?”石舜华抿嘴笑问。   弘晅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您……您您是我额娘?!”   “我不是你额娘,能生出你这么俊俏的儿子么。”石舜华看他一眼,转向弘晏、弘曜、弘暖和弘晗,发现四个儿女一副见鬼了似的,“回神了。”   弘晏咽口口水,使劲朝自己胳膊上掐一把,痛得倒抽一口气:“额娘?”   石舜华应一声。   “额娘?”弘曜跟着喊,“您真是我额娘?”   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身着白色褙子,藕荷色长裙,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一瞥一笑间,宛若神仙妃子的人居然是他额娘?   弘曜忍不住朝大腿上拧一把,眼前的人并没消失,不可思议:“真是额娘?”   胤礽走到石舜华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往怀里一带,笑吟吟问:“不然呢?”   “额娘怎么会是这样的?”弘晏说着话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胤礽好笑:“暖暖,晗晗,你俩有什么要说的?”   “嬷嬷说,说儿臣和妹妹会长,只挑皇额娘和汗阿玛的优点。”弘暖苦着脸,“如今看来明明就是缺点么。”   石舜华忍俊不禁:“我刚嫁给你们汗阿玛时,脸有点尖,跟瓜子似的。生了你们几个面庞才变宽。那时候也不如现在好看,毕竟石家的饭菜没法跟宫里比。你和晗晗还小,还没张开,再过四五年会比额娘好看。”   “真的吗?”弘晗忙问。   胤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肯定的。”   “儿臣一直以为汗阿玛真爱皇额娘。”弘晏道,“没想到,没想到……”   胤礽脸色微变:“没想到朕也是个好色之徒?!”   “儿臣可没这样说。”弘晏道,“是您自己说的。”   石舜华抓住胤礽的手:“别吓唬他。弘晏,你太小看你汗阿玛。见过我的人虽然都说我长得好,如果不盛装打扮,也只是比别人好看一点。如果只有这幅皮囊,而脑袋空空,最多三个月,你汗阿玛就会觉得乏味。更不会有弘暖、弘晗和弘晅。”   “那你为何要遮住容貌?”弘暖问。   石舜华:“因为你皇玛法。他老人家对你汗阿玛寄予厚望,无论是早年给你汗阿玛挑师傅,还是后来挑嫡福晋,都是多方打探,左右权衡,容不得出现一丝差错。如果我当年参选时一鸣惊人,艳压桃李,根本不可能嫁进东宫。”   “怕您迷惑汗阿玛?”弘晏道,“儿臣听四叔说过,您被选中是因为您毓质名门,贤淑,恭孝,宽和,既然是这样,就不可能蛊惑汗阿玛走歪路啊。”   胤礽:“你皇玛法凭什么相信你额娘?别说你皇玛法了,将来你的妻子若是长得妖妖艳艳,且很有心计,朕也不会同意你娶她。”   “那儿臣呢?”弘晅忙问。   胤礽:“你的嫡福晋,你皇额娘做主。她是天底下最会装的人,谁到她跟前都得原形毕露。若是她能像你皇额娘这样,朕可以同意。”   “为什么儿臣就不行?”弘晏问。   石舜华笑道:“你还真想找个长得像我这样的?弘晏,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弘晏噎了一下,很是不甘心:“额娘,舅舅家的表妹长得如何?”   “你额娘才是真会长。”胤礽道,“净挑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好看的地方长。你舅舅家的几个表妹不如你额娘聪明,长相只能说中人之姿。”   弘晗往外面看一眼,仔细聆听:“汗阿玛,好像有人敲门。”   “谁这个时候过来?”胤礽松开怀里的人,“弘晏,去看看。”   弘晏看向石舜华:“皇额娘现在这个样子能见人?” 第186章 登基大典   胤礽反问:“怎么不能见人?去看看是谁。”   弘晏直接朝外面喊:“谁呀?”   “三阿哥, 是贤妃。”   声音传进来,石舜华看向胤礽:“妾身去把衣裳换下来。”   “你还怕她?”胤礽问。   石舜华:“自然不怕。只是登基大典还没举行,咱们谨慎为好。赶明儿您祭天地,见群臣, 改了年号,再见她们也不迟。满打满算也不过还剩四个月。”   “皇额娘说的极是。”弘曜道, “十六年都过来了,哪还差四个月。汗阿玛, 既然是贤妃, 您过去吧。”   胤礽:“朕过去看看, 反正你今儿又不出去, 别去换衣裳了。你穿汉服比旗装好看,以后在宫里就这么穿。”   “可不行。”石舜华道,“这些都是以前在家时做的, 颜色不合适。”   弘暖忙问:“是皇额娘自己做的吗?给儿臣,藕荷色最适合儿臣。”   “也适合儿臣。”弘晗连忙说, “皇额娘,儿臣也要。”   弘曜打量两个妹妹一番:“穿皇额娘的衣裳, 你俩也不会变成皇额娘这样。”   “要你管?!”姐妹俩异口同声。随即,一左一右推着石舜华往里间去,“皇额娘,您以前做的衣裳在哪儿呢?”   石舜华:“那边两个柜子里全是。”   弘晅挤进去, 伸手拿出个大红色:“这是啥玩意?里衣不是里衣, 旗袍不像旗袍。”   石舜华脸色骤变, 耳朵一热,伸手夺走:“你跑进来作甚?赶紧出去。”   “儿臣也想看看。”弘晅不动,瞧见弘暖手里拿一件粉色褙子,“皇额娘,皇额娘,这个颜色好看,您穿这个。”   胤礽把李佳氏打发走,回来就看到弘晏和弘曜趴在绣帘边勾头往里看,弘暖和弘晗趴在箱子边翻找东西,小儿子拿着白底红花曲裾搁石舜华身边比划:“弘晅,该去上书房了。”   “下午可以不去吗?”弘晅扭头问。   胤礽:“不行!你又想干什么?”   “这个浅黄色好看,皇额娘,你再试试这个。”弘晅抢走弘晗刚翻出来的直裾。   阿鼓走过来,提醒道:“主子,您下午还得见四爷呢。”   “找四弟什么事?胤礽问。   弘晅停下来,不敢再闹。   石舜华道:“前些年海拉逊被查,内务府那些人老实下来,如今一斤芹菜要几十文,有些账目不清不楚,估计是这些年没人查内务府的账,当年那些小鱼小虾长大了。妾身找四弟过来给他提个醒。”   “那待会儿你把衣裳换下来。”胤礽抓住小儿子往外扔,“暖暖,晗晗,喜欢就叫奴才给你们做。你额娘的衣裳拿回去,你们也不能穿。”   弘暖和弘晗如今才十二岁,比石舜华矮一头,石舜华的衣裳穿不了,可小姐俩也不松手。弘暖道:“拿回去当式样。”   “她们喜欢就叫她们拿回去吧。”石舜华笑道,“妾身如今也穿不出去。”   姐妹俩不等胤礽开口,异口同声道:“谢谢皇额娘。”盖上箱子,等石舜华重新上了妆,就喊侍女进来搬箱子。   胤礽哭笑不得:“你额娘的几件衣裳,还都是十几年前——”   “汗阿玛,虽然十几年前的,但皇额娘没穿过,还像新的一样。”弘暖道,“还都比旗装好看。”   胤礽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你说得有理。带着你们的宝贝回去吧。”   “皇额娘,嬷嬷给儿臣做好了,儿臣可以穿出来吗?”弘晗问。   石舜华道:“除了选秀的时候,没有规定满族姑娘必须整日穿旗装。”   “谢谢皇额娘。”姐俩咧嘴傻笑。   弘晅背着手,看着两个姐姐摇头又叹气。   “你叹什么气?”石舜华想笑又好奇。   弘晅又叹了一口气:“堂堂大清公主,一副没见过东西的样子,居然还是孤的姐姐,真给孤丢人。”   “找打是不是?”弘暖冲他挥拳头。   弘晅下意识躲石舜华身后。石舜华伸手把他抓出来,小孩往里钻:“不行,不行,暖暖真会打我。”   “你是太子。”石舜华无语,“她不敢,顶多吓唬你。”   弘晅:“他们打我才不管我是不是太子呢。”冲弘暖和弘晗摆手,“赶紧走,我皇额娘这里不欢迎你。”   “欠打。”石舜华也不护着他,干脆把他拽到身前,“两个哥哥都去上书房了,你还不走?”   弘晅转向石舜华,盯着她的脸:“额娘突然变美美的,儿子心里老激动老激动,下午静不下心听师傅讲课。”   “朕记得你下午是库布课,不用静下来。”胤礽说。   弘晅噎住,抓住石舜华的胳膊:“皇额娘,汗阿玛又欺负我。”   “你九岁了,就别撒娇了。”石舜华道,“赶紧去吧。我也得换衣裳,你四叔快来了。”   胤礽怕小儿子拐到毓庆宫睡觉,亲自把他送到上书房。而早早到上书房的诸人看到胤礽的身影,都忍不住笑了。   弘晖扒着窗户,勾着头朝外面看:“太子,偷懒又被发现了?”   “孤才没偷懒。”弘晅瞪他一眼,转身就说,“汗阿玛,师傅还没来,您找他有事,待会儿再过来吧。”   胤礽瞥他一眼:“你以为这么说,他们就信了?没人信你。下午放学去西暖阁,朕要考校你功课。”   弘晅脸色微变:“汗阿玛——”   “朕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废话。”胤礽说完,转身就走。   弘晅冲他的背影扮个鬼脸:“等着额娘上妆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没时间,哼!”   “你额娘上什么妆?”   弘晅猛地转过身:“十七叔?你属鬼的?!”   “你十七叔来半天了。是你眼里只有皇兄,没有你十七叔。皇嫂到底上什么妆,居然还让皇兄等。”   弘晅打量他一番:“不告诉你。”话音一落,辫子被抓住,弘晅皱眉,“松开!”   “说不说?”   弘晅一边掰他的手一边说:“你再不松开,孤就去告诉皇玛法,你以下犯上。”   “你皇玛法可能比我还好奇。”   弘晅噎住:“好吧,好吧,孤说。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过些日子才能说。”   “什么时候?”   康熙五十年最后一日过完,也预示离登基大典的日子还有一天。   大年初二,上午,于太和殿檐下设中和韶乐,门外丹陛大乐。随后,钦天监抵达乾清门报时后,胤礽着朝服从乾清宫出来。   随着胤礽在两名礼部官员和十名大臣前引下,率后扈内大臣两人和二十名侍卫走出来,康熙着礼服乘舆出,午门鸣叫钟鼓。   无论在忙什么的百姓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往紫禁城方向看去——登基大典开始了!   繁琐的登基礼结束,入殿庆贺的公主、福晋、皇侄和皇子鱼贯而出,京城百姓也知道,从今天开始,年号康熙改为和平,而今年正是和平元年。   “和平”二字一出,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摇头叹息,这个年号有几个皇帝用过,选此年号的帝王无不希望天下和平,然而结局都是非常短命,新皇怎么选这么个年号?   观礼的胤禛等人一出宫门,九贝勒胤禟就忍不住问:“这个年号是谁定的?”   “皇兄。”胤禛道,“礼部挑好几个,汗阿玛也不同意他选这个,不过他老人家没拗过皇兄。在太和殿门外站半天,我手都僵了,晌午去我那里吃暖锅子?”   廉郡王胤禩道:“登基大典结束,皇兄该封咱们了吧?”   “估计得等到弘晅的册封仪式结束。”胤禛道。   胤禟回头看一眼越来越远的紫禁城:“那岂不是还得两个月?”   “你家穷的揭不开锅,等着俸银过活?”胤禛白他一眼,“皇兄做事利落,说不定正月十六封后大典结束,正月十八就是弘晅的册封仪式。”   胤禟闻言:“封后大典咱们还去吗?”   “以前册封都特别简化,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以前一样,皇兄捂得严严实实,连我也没打听到具体流程。可我总有种预感,咱们也得去。”胤禛道。   胤禩微微皱眉:“不会吧?”   正月十六,上午,在太和殿举行封后大典。乐器、节案等物的摆放和登基大典一般无二。不同的当时有群臣在场,封后大典只有礼部以及鸿胪寺官员,和宫女、太监等人。因这些人不敢直视凤颜,直到结束都没人看清石舜华的容貌。   王工大臣自然没前来庆贺,但封后大典的第二日上午,胤礽携石舜华前往慈宁宫时,五品以上包括五品的命妇福晋于十八日上午坤宁宫谒见皇后的诏旨传遍京城。   诏旨一出,康熙也忍不住犯嘀咕:“保成这是唱哪一出?”   “皇上向来喜欢皇后娘娘,娘娘又是个有福之人,皇上是想让命妇福晋沾沾福气吧。”梁九功跟着康熙多年,经历过三个皇后,也是第一次遇到封后大典刚结束,皇帝就亲自下旨命朝廷命妇福晋入宫拜见皇后。   康熙摆手:“肯定有别的原因。对了,皇上和皇后还没来?”   “应该快来了。”梁九功道,“奴才出去看看。”说着,往门口走去。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猛地停下来,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太上皇,您——”   康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顺着梁九功的手指看去,眉头紧皱,“保成?”   “汗阿玛,您怎么出来了。”胤礽松开石舜华的手,大步走进来。   康熙指着落后胤礽三步,明艳的女子:“她是谁?”   “您儿媳妇啊。”胤礽本以为他爹会像他一样惊讶,可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没认出来,“皇后,您不认识了?”   康熙下意识往前一步走。   “儿媳给汗阿玛请安。”石舜华福了福身。   康熙眨了一下眼,不太明白儿媳妇怎么突然变了个样:“瓜尔佳氏?朕记得你不是长这样。”   “您都好几年没见过她,还记得她长什么样?”胤礽故意问。   康熙脱口道:“废话!朕又没老糊涂。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画眉。”胤礽道,“脸上的斑用粉遮住,就变成这样了。”   康熙瞪他一眼:“你以为朕是三岁小儿?不对,弘晅三岁的时候也不信你这套说辞!” 第187章 逆生长   胤礽反问:“那儿子该怎么说您才相信?”   康熙呼吸一窒:“皇后是你的皇后, 朕怎么知道。”说着话剜了他一眼。   石舜华抿嘴笑笑, 抬起头:“汗阿玛, 您再仔细看看,儿媳哪里变了。”   康熙脑袋里全是儿媳妇换了个人,一时也没意识到儿媳妇在他面前不再是低眉垂眼,温良恭谦:“鼻子还是鼻子, 眼还是眼,等等,你的脸变了。保成,这真是皇后?”   “汗阿玛,儿子就算想换个皇后,石家也不答应。”胤礽道,“自从她生下弘晏和弘曜就一点点变好看, 脸型也比以前宽了不少。以前瓜子脸, 现在有点像鹅蛋脸。儿子把天下名医全请来, 也没办法把她的脸变宽。”   康熙又看儿媳妇一眼:“你的眉毛也不弯了,脸上的麻子呢?”   “用粉遮住了。”石舜华生了五个孩子,保养得宜脸上也难免有斑, 她今日的确用不少显白的面脂, 也是第一次用,“眉毛被儿媳拔掉许多, 就变成如今这样。”   康熙张了张嘴:“拔掉?那得多疼。你们女人家, 为了美真下得去手。”   “说得好像母妃们没拔过眉毛似的。”胤礽嘀咕一句。   康熙噎了一下。因石舜华的脸型确实变了, 气质更胜从前, 也没往别处想,很容易接受胤礽的说辞,“坐下说。”   “娘娘原来如此好看啊。”梁九功也有几年没见过石舜华,以前见她的时候,脸确实更小一些。而他见多了女人为了美,什么蜂蜜、鸡蛋都往脸上抹,做梦也想不到石舜华会反其道而行,把自己往丑了整,“娘娘以前怎么不这样上妆,多好看啊。”   石舜华心想,我以前不是皇后,坐在龙椅上,手握天下权的男人不是我男人。那时脸尖尖的,妖艳妩媚也不如现在看起来端庄大方:“脸色不好,脸也没如今好看,又实在怕痛,就没拔眉毛。早几天试朝服的时候,眼睛一闭,一咬牙,就把杂乱的眉毛全拔掉了。”   “两天才消肿。”胤礽道。   康熙又看了儿媳妇一眼,眼神很是复杂:“朕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生了孩子却像换了个人。”   “弘晏和弘曜出生后,儿媳还长高半寸呢。”石舜华这句是实话。石舜华最初也没发现,只是四福晋长高了,跟石舜华站一块时还跟以前一样,便问她是不是也长了。石舜华这才意识到,生孩子还能长高。   “噗!”康熙连忙捂住嘴巴,“长高?!”   胤礽:“当初她才到儿子下唇,如今已到儿子耳垂,不止半寸。”   “…你真是神了。”康熙不禁感慨,“朕总以为朕见过的事够多,今天又长见识了。”   石舜华抿嘴浅笑:“汗阿玛可别这样说,儿媳能有今天这般造化也是托您的福。若不是您挑中儿媳,儿媳哪能给皇上生五个孩子。没有弘晏兄妹几个,儿媳也不可能又长高又变脸。”   康熙微微颔首,颇为得意:“当年朕和你阿玛闲聊时,听你阿玛提起你就觉得你是个有福的。”   “汗阿玛,那时她十岁,认真算起来才是九岁的人。”胤礽道,“这么早您就能看出来,也是不简单啊!”   康熙噎了一下:“朕若是简单,能给你挑出这么不简单的皇后?!”   胤礽心想,明明是因为石家老太太是皇家女,和皇室关系亲近,而石家又是满人中和汉人关系最好的大家族,娶石家女能赢得汉人好感,石家子弟还有出息,没有比石家嫡女最好的人选,您才选石家女:“对,您给儿子选皇后这一点上着实不简单。”   “你,你故意来气朕的是不是?!”康熙倍感火大。   石舜华笑道:“汗阿玛,皇上其实还有别的事找您商议,儿媳先行告退?”   康熙闻言,点了点头。   石舜华走出去。胤礽才说:“正月十二日晚上,儿子收到消息,去年秋闱江南出现科举舞弊,不知什么原因没闹起来就被压下去,年底才彻底爆发出来。儿子打算命八弟、十一弟、十四弟江宁一探究竟,也把弘晏、弘曜、大哥家的弘昱和老四家的弘晖带过去开开眼界。”   “科举舞弊?”康熙眉头紧皱,“如今两江总督是谁?”   胤礽道:“您前几年抬上来的噶礼,江苏巡抚是张伯行。据说刚开始闹得挺大,能迅速压下去,跟两人脱不了关系。”   “石家人向你禀报的?”康熙肯定道。   胤礽:“不是,赫舍里家。”其实是杂货店的伙计。然而,赫舍里一族是胤礽在外面的眼睛,康熙不疑有他,深思片刻:“朕也过去。”   “您?”胤礽惊讶,“汗阿玛,江宁离京师甚远,为了不打草惊蛇,八弟一行须秘密前往。”   康熙看向他:“怕朕吃不了这个苦?朕亲征时一天两顿饭也熬过来了。”   “那时您多大年纪,如今又多大年龄。”胤礽不同意,“儿子不放心。”   康熙:“胤禩和十一、十四先行一步,朕带着弘晏几个慢慢走。”   “您怎么突然想着出去?”胤礽想不明白,难不成真玩野了心,“您从畅春园回来还没一个月呢。”   康熙不解:“不是你跟弘晅说,朕在宫里住够了就出去逛逛。等一下,弘晅那个小混蛋自己想去?”   “你如今已五十有八,气色看起来比以前好,可儿子知道您体力不如从前,怎么可能放心你出去么。”胤礽道,“弘晅不是很想出去,是非常想出去。这事您别跟他说,他知道了,宫人一眼没看见,他就可能跟着你们混出去。”   康熙:“这算是同意了?”   “您不急着赶路,儿子稍稍放心一些。”胤礽道,“不过,随行侍卫由儿子来安排。”   康熙心想,禁军首领都是你的人,朕想自己挑人也使唤不动。一想到这一点康熙就来气,可是再一想领侍卫内大臣是胤祥,又没法朝胤礽发火:“随便你怎么安排,同意朕和他们一起去就行。”   去年年中,大清人口登记结束,十一贝勒就一直很清闲。乍一听胤礽宣他进宫,十一贝勒精神大振,终于有活了。可是到日精门门口,看到走在前面的人,十一心中一凛:“八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也来了?”胤禩回过头,“十四弟?”   十一贝勒转过身,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宣咱们三个不会因为同一件事吧?”   “天塌了不成?”十四贝勒想到什么说什么。   胤禩朝他屁股上一脚:“别胡说八道!跟我进去。”   “坐。”胤礽冲三人抬抬手,随即吩咐宫人上茶。   胤禩见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往他们去东宫,对他们这般客气的人只有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娘娘。   “皇兄,出什么事了?”十一贝勒也不太敢喝胤礽的茶。   胤礽:“江南出事了。”先说科考舞弊,然后才说,“朕本打算命十一弟和十四弟一起去摸摸漕运和盐课的底。没曾想考场上会出事。   “八弟和十四弟先去查科考舞弊,十一弟,你去查盐课。你们轻装简写,用最短的时间到达江宁,到了之后再好好歇息。”   “很严重?”胤禩不禁抛开心中杂念。   胤礽:“严不严重,事情已经出了,朕明年开恩科,所有人重考。只是汗阿玛也要去。你们先别那么震惊,朕已经说通汗阿玛,带着几个孙子在后面慢慢走。朕会交代弘晏和弘曜尽量拖住汗阿玛,你们也可能的在汗阿玛到江宁之前把舞弊一事查清楚。”   “这又是为何?”十四贝勒不明白。   胤礽:“去年查育婴堂,朕杀几个贪官,抄了五六家,汗阿玛觉得朕不应该这么快就清洗旧臣。总督噶礼和江苏巡抚张伯行都是汗阿玛很器重的人,两人若是错的很严重,胤禩,朕许你先斩后奏。”   “那您可能得给臣弟个护身符。”胤禩道,“放到江南的人,不是汗阿玛的心腹,汗阿玛也很喜欢。到时候臣弟真把噶礼给杀了,汗阿玛能跟臣弟急。”   胤礽:“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钦天监算过日子,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太子的册封仪式在那天举行,你们二十三一早就出发。”   “臣弟遵命!”三人起身领旨。随即,胤禩开口问:“汗阿玛到了江南还住行宫吗?”   胤礽:“你们此行不宜太过张扬,等汗阿玛到了,你们搬去督统府。”   “还有一事,臣弟来的时候瞧着很多侍卫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出什么事了?胤禩关心道。   胤礽下意识说:“没事。”话说出口,想到乾清宫通往慈宁宫的小门被封住。他和石舜华经东面的月华门,隆宗门,绕到慈宁宫,当时也没坐轿,“霍林,请皇后过来。”   “跟皇嫂有关?”十一贝勒肯定道,“那一准是好事。”   一炷香后,石舜华着明黄色缎绣栀子花棉袄,明黄色白莲坎肩和团龙妆花缎袷朝裙以及月白色绣花厚底鞋进来。   胤礽起身迎上去:“怎么穿这么薄。”   “有太阳,不冷。”石舜华笑道,“找妾身来何事。”   胤礽侧开:“叫他们见见你。”   “弟弟又不是没见过——二,二嫂?”十四贝勒瞠目结舌。   胤禩看过去:“你乱喊什么,十四弟,她……二嫂?”   “二嫂?!”十一贝勒目瞪口呆,“您,您怎么换了张脸?”   胤礽皱眉:“胡说!”   “不,不是臣弟胡说。”十一贝勒惊得忘记对面的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用手指着石舜华,“明明就是换了一个人。”   石舜华早就料到这种反应,可是看了好几次依然想笑:“本宫生弘晏和弘曜的时候脸就在一点点变,我额娘若是还活着,见到我变成如今这样也不敢认。”   “可是也变得太多了吧。”十四皇子不信她的说辞。   石舜华:“我今天用的面脂显得脸色白里透红,水嫩气色好,其实这种面脂很伤人,有些人用了满脸起痘,有的甚至小产,所以我以前从未用过,妆容也就不如现在精致好看。”   “你说真的?”胤礽转向她,不是在糊弄他们仨。   石舜华:“是真的。”   “皇嫂明知不好,怎么突然用那种面脂?”胤禩很好奇。   石舜华:“总该让你们知道我真不丑,省得你们同情皇上啊。”   “那您和二哥大婚时,干么不直接这样上妆?”十一贝勒问。   石舜华噎了一下:“那时候我还没长如今这样。”   “您的意思你的脸变了?”十四贝勒说完,猛地想到,“对对对,臣弟以前跟额娘说过,皇嫂的脸巴掌大。现在您的脸好像比以前大一圈。”   胤禩瞥他一眼:“吃胖了。”   “没有。”石舜华道,“脸上的肉比以前还少了。”   胤禩噎住。   十一贝勒扑哧笑喷,随即就说:“皇嫂,臣弟承认您确实福气满满,生几个孩子不见老态,反而比年轻时还好看。”   “石家的饭菜和皇家没法比。”石舜华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她已经决定,无论谁问起来,无论怎么问,都这样说。   翌日上午,命妇福晋入宫谒见皇后。打头的裕亲王老福晋再次见到石舜华,也忍不住惊讶,还没坐下就好奇地问,皇后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石舜华见状,便跟众人解释一遍。   裕亲王老福晋直呼不敢相信。   石舜华和胤礽大婚那日,老福晋也在场,她是除了石家女人,最清楚皇后原本长什么样的人之一。从坤宁宫出来,众人就围着老福晋问,皇后以前什么样。   裕亲王老福晋也不想再说谎,又不好说皇后以前故意扮平凡,便说远不如现在好看。事实上那时石舜华长得出挑,面相却不像当家主母。   如今脸庞不如当年精致,给人的感觉却是贵气逼人,但又不盛气凌人,看面相就像个贤妻,当得了一国之母。   二十二日,太子册封仪式结束,二十三日早上,胤禩哥仨带着侍卫低调出京,当今皇后“逆长”的消息传遍京师。   胤礽端着茶,听着晋江念宫外传来的消息,一口茶全喷到奏章上,惊讶道:“什么是逆长?”   “别人都是年龄越大越难看,主子娘娘越来越好看,逆着长就叫逆长。”晋江为此还特意找借口去景仁宫一趟,确定传言无误,也是惊得不得了,“皇上,内务府已开始准备十五爷和大阿哥婚事,四爷有次见到奴才就顺嘴问,两位爷是在宫里迎亲还是先搬出去。如果是在宫外迎娶福晋,奴才也好把人手抽出来帮两位爷收拾东西。”   胤礽:“他俩的宅子收拾好了?”   “奴才去问问。”晋江使人出宫看看。然而,得到的结果让晋江又一次惊得不得了,连忙向胤礽禀报,“十五爷的宅子闹鬼。”   胤礽又毁了一本奏折,很是头痛:“你这奴才是故意的吧。从头开始说,别直接说结果。” 第188章 装神弄鬼   晋江躬身道:“这事没有头, 就是闹鬼啊。”   “皇城里住着两个真龙天子,什么鬼敢在朕眼皮子底下闹。”胤礽瞪他一眼,“挑几个侍卫晚上过去查清楚。去之前记得对外放出风声,省得野鬼不出现。”   晋江:“奴才遵命。”   胤礽拿出怀表,瞧着酉时了,起身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直到上书房放学,他才往景仁宫去。   弘晅一看见胤礽, 拔腿追上去:“汗阿玛, 等等儿臣啦。”到跟前就抱住胤礽的胳膊, “汗阿玛, 儿臣也想去江南。”   “你两个哥哥出去忙正事,不是游山玩水。”胤礽拨开胳膊上的手, “好好走路。”   弘晅仿佛没听见,再次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汗阿玛,儿臣是太子, 要了解民间疾苦。”   “还想去景仁宫用膳就松开朕。”胤礽淡淡地瞥他一眼。   弘晅登时不敢歪缠, 小心试探:“汗阿玛今儿不高兴么?皇玛法不在京城,您想干啥都没人拦着你了。”   “你皇玛法在京城, 朕想做什么,他也拦不住。”景仁宫白天不闩门,胤礽直接推门进去, “少自作聪明。”   石舜华笑道:“他一向自诩聪明。”   “皇额娘。”弘晅撇下胤礽, 跑到石舜华面前, “皇额娘,你咋不穿汉服,直裾、曲裾、襦裙,无论哪一个都比旗装好看。”   胤礽朝他脑袋上一巴掌:“看不上旗装?”   “没有。”弘晅道,“可是确实不如汉服好看啊。额娘——”   石舜华被他喊得头疼:“还没做好,洗洗手,待会儿用膳。八弟几天能到江宁?”   “朕也说不准。”胤礽道,“以前朕跟老八提过,处事方面多像老四学学。他若真聪明,这次能让朕满意,朕自然不会亏待他。”   弘晅夹菜的手一顿:“汗阿玛准备怎么赏八叔?”   “许他世袭罔替如何?”胤礽问。   弘晅的手一抖:“不行!”   “为什么?”胤礽刚刚不过是随口一问。   弘晅:“郡王俸禄比亲王少多了。儿臣以后还得出很多俸禄养八叔的儿子,儿臣不同意。”   “小气鬼。”胤礽无奈地摇头,“年氏或者施世纶的闺女生的儿子将来承爵,不老老实实做事,你就把他的‘铁帽子’夺了。即便没犯事,你不想多出这笔俸禄,也可挑个小错给他夺了。”   弘晅眼中一亮:“汗阿玛就是汗阿玛,这么坏的招您都能想到,厉害!”   “夸朕还是损朕呢。”胤礽失笑,“这种招只能用一次,否则会让他们跟你离心。”   弘晅:“您别乱封铁帽子王,儿臣以后连一次也用不到。”   “封还是要封的。”太子道,“对了,老四那边查的怎么样?”   石舜华:“内务府十几个司库,全部清理一遍,还得再安排顶替的人,估计还得一两个月。”   “霍林,待会儿使人去宣老四,朕在西暖阁等他。”胤礽道,“现在别去,老四可能还没用饭。”   石舜华:“说起四弟,施世纶那边呢?”   “大清有育婴堂的府、县将近上百个,施世纶查清京城育婴堂的事才以钦差的身份去查底下的育婴堂,最快也得年底才有结果。”胤礽道,“关乎到百姓的事无小事,详查探访快不了。”   弘晅很好奇:“京城育婴堂出事,汗阿玛查别处干啥?”   “天高皇帝远,其他地方的育婴堂的管事可能比京城的还过分。”胤礽道,“朕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就必须追究到底。”   石舜华:“查清楚以后您打算怎么安排?”   “虽说朝廷早已把育婴堂算在政绩考核中,当地知府、县令若想把考核的官员糊弄过去非常简单。可大清幅员辽阔,朝廷经常派人过去,一年浪费的物力财力足够再修建二三十个三进院那么大的育婴堂。”胤礽道,“朕决定由百姓监察。”   石舜华诧异:“百姓怎么查?”   “大善之人很少,也不是没有。”胤礽道,“赶明儿朕命各地官府,育婴堂每月接待两次对育婴堂好奇的百姓。心存善意,又不畏官府的人看到育婴堂的人不尽心,出来后一传十十传百,考核的官员自然就知道了。”顿了顿,“这样一来就算依然有人糊弄百姓,也是少数。”   弘晅皱眉:“汗阿玛为啥不想更周全的法子?”   “世上没有万全法。”石舜华道,“你汗阿玛有张良计,底下人有过墙梯,他们总能找到漏洞,这个法子能杜绝大部分管事糊弄朝廷,已经极好的法子。弘晅,你要记住,有时候有些事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弘晅抿抿嘴:“这样看来皇帝也不是万能的啊。”   “皇帝也是人。”石舜华道,“以后百姓的日子好了,能养得起儿女,就不会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育婴堂这件事的根本在这里,并不在管事身上。”   胤礽看她一眼:“听你这么说,朕莫名觉得身上的担子好重。”   “爷扛起的是大清江山,还想着轻啊。”石舜华瞥了他一眼,想的真美。   弘晅扑哧笑了:“皇额娘说得对。汗阿玛,儿子看好你哟。”   “小子,你已经九岁了。”胤礽道,“小心朕十年后就退位。”   弘晅一窒:“您,您,您耍赖!”   “菜都凉了。”石舜华提醒道,“多吃点米饭,米饭顶饿,省得你半夜饿醒。”   弘晅扒一口米饭,咽下去就说:“皇额娘,儿臣十九岁的时候,汗阿玛要是退位,儿臣就不当皇帝了。”   “给你三哥?”石舜华道。   弘晅连连点头:“好啊!”   “应的倒是干脆。”石舜华瞪他一眼,“别瞎想。被废的太子可没什么好下场。”   弘晅:“您不是把那个戴梓接回来了么,儿臣就把戴梓带走,然后弄几条大船,把倭国人都扔海里去,把倭国占了,当个山大王想想就挺美的。”   “闭嘴!”胤礽道,“戴梓的事谁都不能说。”   弘晅吓一跳:“为什么?”   “戴梓当年把南怀仁比下去,南怀仁怀恨在心,又因戴梓刚正不阿,得罪不少人,南怀仁和别人给戴梓扣上‘私通东洋’的帽子,你皇玛法将戴梓流放到了盛京。”石舜华道,“你汗阿玛把戴梓召回来,百姓和群臣会认为你皇玛法错了,无异于打你皇玛法的脸。”   弘晅:“戴梓现在何处?”   “在神机营。”胤礽道,“除了制火器的那些人和你舅舅庆德,没人知道戴梓已回京。”   弘晅:“可是也不能一直藏着戴梓啊。”   “一旦他做出比现在更好的火器,朕就可以放他出来。”胤礽道,“你皇玛法要面子,在国之重器和颜面之间,你皇玛法会毫不犹豫的选前者。如今他还没做出火器,朕任用他,也是徒增是非。”   弘晅叹了一口气:“皇玛法在京城,汗阿玛干啥都束手束脚。”   “是你皇玛法刚刚退下,等过了五六年,朝中没有他熟悉的人,你皇玛法就只是你祖父。”胤礽道,“徐徐图之,不要着急,想要的都能得到。”   弘晅举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爹。”   “咳咳……”胤礽连忙转过身。   石舜华点点儿子的额头,“欠揍!”把手绢递给胤礽,又给他盛一碗汤。   “儿臣说错啦。”弘晅仗着爹娘痛他,“汗阿玛和皇额娘越来越像夫妻,行事作风都一样。”   胤礽:“今天朕跟你说的这些,在你皇玛法面前一个字都不能说。”   “知道,知道。”弘晅道,“京城的文官武将有一大半是皇玛法的人。皇玛法真有心,未尝不能再登基。”   胤礽:“知道就好。”   “天快黑了,除了四弟过来,还有别的事吗?”石舜华问。   胤礽:“今儿可能会忙到很晚,你早点歇息,朕今晚就不过来了。”   “什么事要忙那么晚?”石舜华并不是对胤礽不放心,而是怕他熬夜,天不亮又去上早朝,再折腾病了。   胤礽很少瞒石舜华,如今石舜华唯一跟宫外联系的几个人还都在敬事房,胤礽对她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于是,把十五府上闹鬼的事说给她听。   “汗阿玛要派人去捉鬼?”弘晅很感兴趣,“儿臣也去。”   胤礽狠狠瞪他一眼:“没你不去的。吃了好就回毓庆宫做功课,朕明天检查。”   弘晅回了毓庆宫,命侍从拿着他的书,直奔乾清宫西暖阁。   胤禛到时天已经黑了,看到弘晅趴在小方几上写字,下意识问:“太子又偷懒了?”   “四叔!”弘晅很生气,“你们一个个能不能别一开口就说孤偷懒,孤如今已经很勤快了好不好。”   胤礽冲胤禛招招手,宫人搬来绣墩:“别理他。他只是好奇朕召你来何事。”   “臣弟也想知道。”胤禛坐下就问,“出什么事了?”   胤礽:“汗阿玛已出京城,朕估摸着他一走得两个月才能回来,你尽量赶在他回来之前把内务府的事处理干净。”   “皇兄指的干净是哪方面?”胤禛道,“犯事的人全部抓起来?”   胤礽看他一眼:“这么说已经被你查出来?”   “广储司那边好一点,毕竟是只掌内库库藏。”胤禛道,“贪污最严重的是掌宫廷修缮的营造司以及出去采买的奴才。打比方一片瓦一文钱,营造司记十文乃至一百文,把会计司诸人收买了,您不派人查永远不知道真相是这样。”顿了顿,“经臣弟彻查,慎刑司也有奴才贪污。您如果要干干净净,就无人可用了。”   胤礽:“这一点无需你提醒,处死六七个贪污最为严重的人,别只处置各司郎中或者员外郎,也处死两个小官大贪,提醒内务府诸人,从上到下只要贪污的人,朕都知道。”   “当初汗阿玛把海拉逊的家都抄了,也没能震慑住那些奴才。”胤禛道,“臣弟是这么想的,先处置两个,过个把月再处置三四个,一年之内把贪污在千两以上的奴才全处置了。不断有人进去,他们才会惶恐不安。像您这样一次处置这么多,那些奴才会认为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安全的。”   “你对内务府较为了解,此事就按照你说的办。”胤礽道,“对了,待内务府的事处理好,你就去宗人府。”   胤禛大惊:“宗人府?臣弟不合适吧。宗人府宗令一直都是亲王。”   “再过几天四叔就是亲王啦。”弘晅突然开口。   胤禛一喜:“谢皇兄!”   “弘晅,竖起耳朵听朕和你四叔说话,功课没写完甭想睡觉。”胤礽道。   弘晅悠悠道:“瞌睡虫不听儿臣的话。”   “瞌睡虫听朕的。”胤礽转向胤禛,“老四,你觉得谁适合接管内务府?”   胤禛:“虽说内务府各司管事多是包衣奴才,可汗阿玛在位的那些年,很少查内务府的账,早已把奴才的胆子养大敢欺主,臣弟觉得必须挑个镇得住,做事又周全的人。”   “比如呢?”胤礽问。   胤禛看了看胤礽,瞧着他不是试探自己:“三哥。”   “咳!”弘晅呛着,“四,四叔,你说啥玩意?”   胤禛转向弘晅:“不是什么玩意,是你三叔。”   “三叔管着内务府,还不把内库里的东西全搬他家去啊。”弘晅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孤不同意。”   胤禛无奈地看他一眼,继续跟胤礽说:“三哥跟汗阿玛去过几次战场,上阵杀敌从也不含糊,他狠的下来。   “三哥的脑袋有时候的确异于常人,但他不傻,反而很聪明。您不喜欢他却重用他,他定会极其用心,端怕您挑出错把他从亲王降到郡王。还有一点,你和三哥和解,汗阿玛也会退一步。”   “皇上,回来了。”晋江的声音传进来。   胤禛站起来:“臣弟告退。”   “坐下。”胤礽道,“宣他们进来。”   眨眼间,门口多四个黑衣人。   胤禛不禁眨了一下眼:“怎么回事?”   “捉鬼!”弘晅扔下毛笔,跑过去,“捉的是吊死鬼,还是贪吃鬼?”   胤礽叹气:“弘晅,过来。”指着打头的侍卫,“鄂尔泰,你来说。”   “嗻!”鄂尔泰拱手道,“禀报皇上,是有人装鬼。”   胤礽:“朕已经猜到,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城里装鬼。”   “太上皇前年封的奉恩镇国公,已故简亲王的第九子扬桑阿十一天前的晚上经过十五爷的宅子,一个胆小的人见其晃晃悠悠,眼睛猩红,误认为其是鬼,吓得大喊大叫。醉酒的扬桑阿觉得好玩,就躲在宅子附近故意吓唬走夜路的人。”鄂尔泰道,“奴才奉命前去查看,扬桑阿伙同六七个宗室子弟试图吓唬奴才等人,万没想到奴才认识他,他一开口,奴才就听出他是谁。”   胤礽:“扬桑阿现在何处?”   “因其是镇国公,奴才手无圣旨,不敢把他绑来,就把他放了。”鄂尔泰道,“奴才怕他狡辩,放他之前故意把左右街坊喊出来给奴才等人做个见证。”   胤礽:“朕记得宗人府宗令如今是保泰,你们随裕亲王一起去拿人。”   “皇兄,快十点了。”胤禛提醒道,“等裕亲王回来至少得丑时,不如明天再处置扬桑阿。”   胤礽摆手:“你先回去歇息,朕拿他过来另有其事。” 第189章 纨绔子弟   胤禛不赞同:“再大的事也没法跟您的身体比。”顿了一下, “弘晅, 去请你皇额娘。”   “好的。”弘晅抬脚就往外走。   胤礽连忙抓住他:“你们都回吧, 此事明日再议。”随即就问,“太子,功课做完了?”   “啊?”弘晅心中一凛, “汗阿玛说啥?儿臣的耳朵突然听不见了。汗阿玛,天儿不早了,您快去歇息,儿臣告退!”不待胤礽开口, 挣开他就跑。   胤礽摇头失笑, 慢悠悠道:“你额娘来了。”   弘晅猛地停下来。胤礽向前迈一大步,抓住小儿子的胳膊,指着不远处榻上的方几:“朕看着你, 必须写完。”   “儿臣明儿还得去上书房。”弘晅苦着脸。   走到门口的胤禛回头道:“你汗阿玛明儿也得上早朝,他陪你写, 你也不亏!”   “不用你提醒!”弘晅哼一声, 转过身揉揉眼睛, 可怜巴巴望着胤礽,“汗阿玛, 儿臣困得眼都睁不开了。”   胤礽转身拿起一本奏章:“手伸出来, 朕给你醒醒困。”   “不用!”弘晅瞬间清醒。怎奈他平日里十点已睡着,强打起精神也只不过多撑一炷香。   胤礽见他的脑袋跟小鸡啄食似的, 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去东暖阁。   翌日, 弘晅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幔帐, 使劲眨了一眼,没有消失:“来人!”   “太子醒了。”守夜的太监跑过来,“该去上书房了,奴才伺候你梳洗。”   弘晅坐起来,左看看右瞅瞅:“孤是在哪儿?”   “东暖阁。”太监道,“太上皇的东西搬走后,皇上命人在这边放一张床,西暖阁也有,皇上昨儿就歇在西暖阁。”   弘晅微微颔首:“这张床是不是留着汗阿玛临幸后宫女子的?”   “有主子娘娘在,皇上眼里哪能看得见其他人。”说话间把牙刷递给弘晅,“殿下今天还去景仁宫用饭,奴才就交代下去把食材送到景仁宫。”   弘晅:“三哥和四哥回来之前,孤都在景仁宫用饭。”顿了顿,“汗阿玛的御膳房都搬去景仁宫,景仁宫不缺食材,送到大姐和二姐那儿。”   “嗻!”随即就给弘晅收拾书本,“殿下,昨儿师傅布置的功课,还有一点没写完。”   弘晅:“皇玛法不在宫里,没人盯着孤一篇文章读一百遍,待会儿孤把今儿要学的全背会了就写功课。你在外面守着,汗阿玛过来就咳嗽两声,师傅早到了,就咳嗽三声。”   大清入关之初,满八旗子弟有五万多人。早年连年征战,八旗骑兵是主力,死伤不少。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如今京城的八旗子弟有十三四万。   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占两三万人,大部分都去海上讨生活。有些人最近几年更是把一家老小带去关外,东边海岛上和琼州府。   懒惰成性,不愿意另谋出路的人,各旗旗主也不能不管,便把人安置在早年朝廷命旗主建的安置房里,领着微薄的俸银度日。吃不饱,也饿不死,就这么过一天是一天。   刨去如今在海上的,京城还有十来万满八旗子弟,这些人绝大多数在丰台大营,少部分在紫禁城、各衙门当差。剩下的那一小撮,胤礽笼统估计有一两万人,有的有爵位,有的是家里捐个官,挂个闲差,却连点卯都懒得去,整日里在四九城里闲逛,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城里没热闹可看,不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就跑到外城自己找乐子。   胤礽带着几个孩子出去过很多次,就不止一次碰到抱着鸡,拿着蛐蛐,拎着鸟笼子往城外去消遣的八旗子弟。   那时大清的主子还是康熙,胤礽看见也假装没看见,省得给自己找事。   如今是和平元年,康熙又被胤礽送去江南,京师总算是新帝的京师。胤礽便打算趁着他爹不在大干一番,首当其冲的便是他“惦记”多年的纨绔子弟。   弘晅在上书房补功课时,胤礽命裕亲王保泰捉拿昨晚装神弄鬼的七个宗室子弟。   海拉逊被康熙处决后,简亲王雅尔江阿暂理内务府。可雅尔江阿对皇室忠心不二,怎奈耳根子软,优柔寡断,能力不足。也正因为是他总理内务府,内务府各司管事不但没因海拉逊一事缩起尾巴,反而胃口越来越大。   雍郡王胤禛坐镇内务府,雅尔江阿依然是内务府总管。不过胤禛是主,他是次。内务府总管最多的时候有四人,两个内务府总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今日早朝简亲王雅尔江阿也在,乍一听胤礽命保泰去拿人,下意识看向胤禛,怎么回事?   跟你没关系。胤禛冲他使个眼色,稍安勿躁。   昨日装鬼的扬桑阿是已故简亲王后娶的福晋,也就是继福晋的儿子,并不是雅尔江阿的亲弟弟。   雅尔江阿见状,便低眉垂眼,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卯时四刻,天已大亮,扬桑阿等七人被带到乾清门外。站成四排的王工大臣下意识回头,康亲王杰书之孙崇安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阿昌阿?!”   “堂兄?”跪在地上的男子猛抬头,“堂兄,救救我——”   崇安条件反射般看御座上的人,一见胤礽眉头紧皱,连忙回头呵斥:“闭嘴!”随即就问,“皇上,阿昌阿犯了什么事?”   “半夜爬到朕的十五弟的院墙上装神弄鬼,拜他们所赐,十五阿哥的宅子闹鬼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你们都说说,朕该怎么处置他们?”胤礽反问。   十五阿哥是太上皇的儿子,新皇的弟弟,此刻也在。可如今也只是个光头阿哥,阿昌阿是镇国将军,旁边的扬桑阿更是镇国公。这二位带头捣鬼,甭说礼部尚书不知道该怎么议罪,宗人府宗令保泰也不知该怎么处置。   胤礽明知故问:“怎么都不说话了?”   “皇上,臣就是,就是跟十五阿哥开个玩笑。”扬桑阿弱弱道。   胤礽:“赶明儿朕派人去你府上装神弄鬼,把你额娘吓出疯病来,再轻飘飘说一句,朕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可好?”   扬桑阿噎住。   胤禛抿嘴笑笑,出列:“臣弟觉得此法甚好,可以一试。”   “雍郡王?!”雅尔江阿轻呼一声,你做什么?   胤禟看到胤礽脸上露出笑意,眼珠一转:“臣弟也觉得此法甚好。”   “退下!”胤礽佯怒,“保泰来说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康熙退位前已给裕亲王保泰和石家三姑娘赐婚,明年开春成亲。保泰也知道康熙把石家女许给他,是为了缓和裕亲王一脉和新皇的关系,他知道此时应该支持胤礽,可是他不知道胤礽是要严惩,还是吓唬吓唬七人:“臣弟愚笨。”   “你是够笨的。”胤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转向张廷玉,一想到他是张英的儿子,以张家的家教估计也遵循旧历。于是转向他身后,“戴铎,你来说说。”   戴铎出列:“启禀皇上,十五爷大婚在即,新房却传出是鬼宅,此乃不吉,微臣以为合该重罚!”   十五爷大婚?老天爷啊,十五阿哥的嫡福晋是皇后的亲妹子啊。众人突然想到,齐刷刷看向扬桑阿七人。   兵部侍郎傅达理先前还纳闷,胤礽搞哪一出。经戴铎提醒,傅达理出列:“戴大人说的极是,奴才附议。”   “保泰,知道该怎么处置了?”胤礽看一眼后知后觉的大舅子,心里头直叹气,都是石文炳的孩子,怎么就跟皇后差那么多呢。   裕亲王保泰也看出胤礽是打定主意借他的手惩治几人,可是涉及到简亲王府和康亲王府,保泰很是头疼:“扬桑阿乃主谋,臣弟以为应当革去公爵,降为一等镇国将军。”   “照你这么说,阿昌阿应降为辅国将军?”胤礽不等他开口就说,“他们几个身上也有公爵?”   保泰迟疑一下,想清楚了才说:“没有。只是在兵部和工部挂个闲职。”   “挂个闲职?”胤礽冷笑一声,“直接说花银子买个官得了,朕又不是不知。保泰,他们五人该如何处置?”   八旗关系错综复杂,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胤礽和石舜华真要论起来还是表兄妹,保泰并未因另外五人的官职小而太过分:“臣弟觉得应革职查办。”   “这样就行了?”胤礽问。   保泰下意识抬起头,不然呢?难不成您还想把人处死。   “汗阿玛,儿臣有话说。”站在直亲王身边,身上没有任何官职和爵位,每日上朝只当壁画的弘晋突然开口。   胤礽转头看去,只见他身后的十五阿哥也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弘晋,你来说说看。”   “镇国公半夜里去十五叔府上装神弄鬼,想必平日里十分清闲。”弘晋道,“不如就命镇国公等人去盛京劳动垦田,强身健体,也能重振八旗雄风。”   扬桑阿脸色骤变,“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住嘴!”胤礽揉揉额角。   扬桑阿倏然闭嘴,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   雅尔江阿见状,出列恳求道:“皇上,扬桑阿已知道错,不如就按戴大人所说的办。”   “朕问你们的时候,一个个不吭声。”胤礽故意问,“大阿哥说出来,你们又反对,故意的?”   雅尔江阿忙说:“奴才不敢。”   “不敢?”胤礽笑吟吟问,“那该怎么处置你这个弟弟?”   雅尔江阿暗叫一声,不好:“奴才,奴才不知。”   “那刚才谁说按照戴铎说的办?”胤礽看向雅尔江阿,目光灼灼,轻飘飘问一句,“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第190章 高人在民间   雅尔江阿头皮发麻, 讪讪道:“皇上是皇上。”   “那朕叫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一个个恍若未闻,把朕的话当五谷杂粮之气,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胤礽面色一冷,视线停留在保泰身上。   裕亲王保泰倍感无力,怎么又绕回他这里:“大阿哥的提议极好,他们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盛京, 到盛京强身健体。”   “你们意下如何?”胤礽看向王公大臣。   文臣武将当中有不少人听说过十五阿哥的宅子闹鬼, 本以为是谣传。然而, 若不是以前听到过“闹鬼”的流言, 众臣真以为今天这事是胤礽设下的圈套。也正因为知道扬桑阿等人没事找事,胤礽不过是顺势为之, 导致众臣一时猜不出胤礽的心思,便跟着说大阿哥的提议极好。   胤礽一副既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朕就勉为其难遵从民意的模样, 命降爵的扬桑阿、阿昌阿和革职的五人即可启程前往盛京。   盛京虽好也无法和京城的繁华相比, 更何况那里天寒地冻。七个人顿时面如死灰。明明二十郎当岁,出了紫禁城, 一个个仿佛老了将近十岁。   扬桑阿回到家中,已故简亲王的继福晋听闻此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扬桑阿的兄长镇国公敬顺问清他犯了什么事,就劝继福晋:“别哭了, 只是叫他去盛京, 不是流放, 皇上已经够仁慈了。”   “革去公爵还叫仁慈?”继福晋惊叫道,“你是谁儿子?”   雅尔江阿心中冷笑,这是怪他不帮扬桑阿求情?思及此,转身就回他院里。   敬顺看一眼雅尔江阿,扭头瞪他亲娘一眼:“当年德妃的弟弟拦住太子妃的马车就被流放,扬桑阿带头把十五阿哥,皇后的妹夫的宅子弄成鬼宅,皇上只是罚他去盛京,您还想怎样?您再闹下去,传进皇后耳朵里——”   “皇后在宫中——”   敬顺打断她的话:“石家呢?石家子弟不惹事,但人家也不怕事。傅达理如今是兵部侍郎,石家的三姑爷是宗人府宗令裕亲王保泰,扬桑阿如果不立刻出京,他俩随便一人再告到御前,皇上就可光明正大地严惩。”   继福晋哆嗦了一下,立即吩咐家奴给扬桑阿一家收拾行李。与此同时,康亲王也去他堂弟阿昌阿府上跟他分析利弊。   城中七户人家收拾行李时,胤礽也没闲着。   下朝之前,胤礽吩咐宗令保泰、户部尚书、兵部尚书、顺天府尹以及他的兄弟们巳时到西暖阁议事。   霍林唱出“退朝”,王公大臣往南走,弘晋追上胤礽:“汗阿玛,您现在就要把居住在城中闲散的旗人移往东北,皇玛法知道吗?”   “不知道。还有,不是城中。”胤礽回头道,“是京城一带满、汉、蒙八旗子弟全部移往东北。”   弘皙见他哥追上去,他也跟着跑过去,惊讶道:“算上家眷和奴仆得有十几万人,这么多人比当年迁往蒙古的晋北和陕北穷人还多。汗阿玛,他们若是不愿意迁移,闹出来事来可不小。”   “城里城外的百姓一看到整日里斗鸡走狗的八旗子弟就像看到蛆,那些人早已失了民心,民心如今在朕这边,他们闹出人命来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胤礽道,“京城百姓不会同情他们,还会觉得他们抗旨不遵。”   弘晋提醒道:“赶明儿皇玛法问起来呢?”   “尘埃落定,甭说问了,他骂朕也无济于事。”胤礽道,“弘晋,离你大婚只剩四个月,外面的宅子收拾好了?”   弘晋:“好了,儿臣随时可以搬出去。”   “找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时,然后去找晋江。”胤礽道,“他会带人过去帮你搬。”   弘皙忙问:“汗阿玛,儿臣呢?”   “急什么,你的婚事定在明年。”康熙四十九年选秀,石舜华不但把弘晋和十五的嫡福晋以及两个侧福晋定下来,也把弘皙和十六的嫡福晋定下来。   皇子阿哥出宫,养家银子就得二十多万两,算上大婚,一人少说也得花费三十万两,这还不算前期修葺宅院的银子。   康熙本来想着一年娶两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掐指一算得花费一两百万两白银,心中一痛,干脆把这事推给胤礽。   胤礽大婚时已二十一岁,把弘皙的婚事拖到明年,也比他当年成亲早。正因为这一点,弘皙和十六也不好抱怨。   弘皙房中有两个伺候的人,他额娘贤妃给挑的。而身边不缺女人,弘皙也不急着抱媳妇:“可是儿臣的宅子还没定下来,离儿臣成亲只有一年,这么短的时间都不够修宅子的。”   “那就住在南三所,反正那边空院子多,朕许你一人占两处。”胤礽走到景仁宫门口,“你们今儿在这里用饭?”   弘晋瞥一眼苦着脸的弟弟,笑道:“儿臣那里已经准备好,就不进去打扰皇额娘了。”说完,把弘皙拽走。   巳时未到,保泰、胤禛等人就到了乾清宫西暖阁。胤礽放下朱笔,就问户部尚书京城一带有多少旗人。   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户部尚书即便没特意查户籍,只凭每年出的俸禄,也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待他说完,胤礽就问兵部尚书军中有多少旗人。   兵部尚书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来。   胤礽已经料到,也没生气,而是命人去户部和兵部把户籍、名册拿过来,随即又吩咐人去宗人府拿宗族名册。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胤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九贝勒胤禟戳一下身边的十贝勒胤峨。   胤峨朝他手上掐一下,又瞪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么。   在胤禟和胤峨两人眼神交流的时候,骑马前往三地的侍卫回来。胤礽看着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宗人府宗令把八旗男丁统计出来。   因名册不止一本,就命胤禛等人过去帮忙,随即吩咐御膳房准备饭菜。   酉时左右,满汉蒙八旗男丁全部统计出来。刨去在军中的八旗子弟,还有八九万人。这些人当中为朝廷效力和自谋生计的只占两成。   胤礽此时才说:“后天一早朕会颁布诏旨,京城一带的闲散旗人移往东北自食其力。从下个月开始,朝廷不再发放俸银。一来给朝廷减轻负担,二来关外的荒地也有人开垦。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户部尚书董国礼道,“微臣回去就命人统计关外还有多少荒地。皇上,是按户分地还是按照人口?”   胤礽:“自然是按照人头。前两年无需纳税,第三年比照关外的百姓收税。”   “嗻!”董国礼犹豫一下,“微臣要不要向太上皇禀报?”   胤礽笑道:“你想禀报也找不到汗阿玛。”董国礼是康熙四十五年上来的,是康熙的人,“汗阿玛此时在塞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呢。”   胤禛下意识看他一眼,见胤礽神色不变,不禁咂舌,他这个皇帝二哥是越来越厉害,以前随便一句话就能被激怒,如今居然说谎都不眨眼。   “塞外?”兵部尚书色尔图是胤礽提上来的,跟胤礽一心,却怕康熙找他,“何时去的?”   胤礽想了想:“走有十来天了。这会儿不是在归化城就是在赤峰。同去的还有弘晏、弘曜、老四家的弘晖和朕大哥家的弘昱。”说着话看胤禔和胤禛一眼。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胤礽,只有两人清楚。   两人看出胤礽眼中的警告,连连点头。胤禛道:“汗阿玛说京城太闷,他要出去透透气,没两三个月回不来。”   康熙当皇帝时一年都出去一两次,每次都是两三个月。如今无事一身轻,不知真相的几人反而觉得康熙不会这么快回来。   二月初五,胤礽颁布“京旗移恳”的诏旨。   京城普通百姓大呼皇上圣明。闲散旗人和家眷不敢置信,和家人合计一番,就要联名上奏。然而,二月初六一早,闲散的宗室子弟开始收拾行李,当天下午就有一部分皇室宗亲启行前往关外。   裕亲王保泰的能力不如他阿玛裕亲王福全,胤礽把劝说宗室子弟的事交给他,保泰当面应得干脆,出了乾清宫就拉住胤禛。   裕亲王福全临死之际,胤禛为他出谋划策,缓和和东宫的关系。胤禩对福全很是尊重,福全便跟儿子说,胤禛和胤禩可交。   胤禩这会儿不在京师,至于去哪里了,没几人知道。保泰只能找不如胤禩好说话的胤禛:“四哥,这事咋办?”   “直接跟他们说汗阿玛不在京师,如今是皇兄一人说了算。”胤禛以前和胤礽提到过这件事,没想到胤礽这么快就动手,胤禛真心高兴,他二哥没让他失望,“再跟他们说,谁先去关外,谁可以先挑地。无论是家中的庶子还是庶女,去了关外都能分到地。不去的话,丰台大营的将士们会送亲自送他们过去。到那时候就不是移去关外,而是流放。”   保泰还是担心:“如果闹呢?”   “那就让他们闹闹看。”胤禛道,“皇兄可是汗阿养大的,想想三十出头的汗阿玛在干什么。”   经保泰威逼利诱和提醒,近年来越发仁厚,能为宗室做主的康熙又不在京师,看得较为明白的宗室当晚就收拾行囊。   宗室子弟启行,其他人不敢闹了。有几家倒是写了联名折子,皇帝的批示没等到,等来姻亲贪污、受贿被顺天府抓走的消息。   顺天府和大理寺抓十几个人,查抄了七八户人家,满汉蒙都不闹了。三月底,京城一带的闲散旗人走了七七八八,京城的街道看起来都比以前宽敞了。   四月初三上午,胤礽和石舜华扮成寻常夫妻从东华门出紫禁城,热热闹闹的街上女多男少,小孩老人多,壮年极少,几乎看不到游手好闲的男丁,胤礽很是满意,指着不远处的小店:“朕,我第一次带几个孩子出来,就是在那家店买的子火烧。祖母吃了直说高人在民间,咱们过去看看。”   “可是我不饿啊。”石舜华道。   胤礽:“逛一会儿就饿了。吃不下就先拿着。”   “客官——”正在做饼的店家抬起头,看清来人,眼中一喜,“您,您您怎么来了?贵客,快里面请。婆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给咱们写店名的贵客。快做几个子火烧。   “客人,这么多年不见你,还以为您调去别的地方不回来了呢。您可不知道,自从小的把您给写的牌子挂上,生意比以往好了很多。”   石舜华看向胤礽。   胤礽指着匾额。   石舜华看清上面的字,很是无语:“好了很多是多少?”   “这是尊夫人吧?”店家笑道,“以前一天能买出去三百多个饼,如今一天要卖上千个。碰上喜庆日子,春闱秋闱,卖的更多。   “您这会儿来得巧,过了饭点。若是早来两刻钟,小的就算想先卖给您,其他客人都不同意。贵客,您这次是只要子火烧还是再喝点东西?”   胤礽笑道:“给我们两个就行了。”   “孩子没跟您一起来?”店家说完,朝自己脸上轻拍一下,“瞧我这记性,都该成家了吧?”   胤礽:“快了。小的在书院读书。”随后接过滚烫的子火烧,递给石舜华一个,不忘提醒,“有点烫。”   阿鼓拿出荷包。   店家连忙说:“不行,不行。小的不能收您的钱。小的拿着您给小的写的那几个字请师傅刻木板上,师傅说您的字特别好,很多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   “千金难求?”石舜华问。   店家连连点头:“对对对,师傅就是这么说的。”看一眼两人身边的丫鬟和侍从,拿出一大张油纸,把有些凉的子火烧全包起来递给阿鼓,“这些给你们尝尝。”   阿鼓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听出店家的真心,又见其小心翼翼,恐怕胤礽不准要,微微颔首。   店家如释重负:“贵客,您以后都在京城吗?”   “不一定。”胤礽道,“能在京城待几年,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石舜华扭头看向胤礽,见他一本正经,忍着笑点了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爷是太上皇看中的人,新皇不见得喜欢。指不定哪天就被一撸到底,到时候连你家的子火烧都吃不起。”   “不会的。”店家道,“真到了那时候,小的不要钱,管饱。”话音一落,倒抽一口气。   石舜华瞧见他被他婆娘掐一下,摇头失笑:“说笑呢。”   “小的也知道不会。”店家笑道,“新皇英明,一上来就把那些执夸子弟赶去关外,像贵客这么好的人,肯定会被重用。”   胤礽忍着笑:“是纨绔。”   “小的知道。”店家道,“您忘了,小的上过几年私塾。街坊四邻喜欢那样喊他们,小的跟着说习惯了。”   胤礽:“那借你吉言了。夫人,咱们去别处看看。”   “贵客,今儿天好,天桥上热闹。”店家跟着出来,“听说还有耍猴和耍蛇,对了,飘香楼还来个说书的,就是讲本朝的事。”   胤礽来了兴趣:“康熙朝?”   “不是,是当今的事。”店家道,“先前说东宫趣事,这几天说去年的事,小的估计今儿该说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   胤礽挑眉:“说完了不就没的说了?”   “有,听说过几天说直亲王家的趣事。”店家道。   石舜华好奇:“他说的怎么样?”   “事情是真的,经过都是说书的现编的,大家就图个乐。”店家道,“我家小子去听过两次,说皇帝一顿早饭就要三千两银子,十八个荤十八个素,夸大的没边。”   石舜华转向胤礽,去不去会会那人? 第191章 出宫游玩   胤礽若有所思:“皇帝一顿饭吃多少, 内务府采买的人都知道, 城里的百姓应有所耳闻。那位这样说摆明是故意引起朝廷注意。店家, 官府的人去过吗?”   “没有。”店家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都忙着闲散旗人移去东北一事,官府估计也抽不出人手。再说了,那人只是夸大其词, 结束时还特意强调博君一笑,官府就算知道也不好拿人。”   石舜华转向胤礽:“闲散旗人的事告一段落,这事不就传到您耳朵了么。”   “对哦。”店家猛地反应过来,“小的被那个说书的人当枪使了。”   胤礽:“看来我还真得去看看。”   两刻后,胤礽和石舜华到飘香楼门口。巳时一刻,合该酒楼最清闲的时候,飘香楼一楼却快坐满了。   胤礽和石舜华并没有进去, 而是走到飘香楼斜对面的一个小茶馆里要一壶粗茶。胤礽也没让奴才伺候, 倒一杯递到石舜华面前:“夫人, 请。”   石舜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湿湿嘴唇就放下。   胤礽轻笑:“不渴?”   石舜华白他一眼,粗茶苦又涩, 她怎么喝?   “吃好的嘴巴。”胤礽瞥她一眼, 就问店小二,“听说飘香楼来个说书的, 我记得去年还没有, 从哪儿冒出来的?”   穿着短褐, 肩上搭着一块白色汗巾的小二道:“小的见过几次, 听说话的口音像是从西南来的。听人说最开始那几个人也不会说书,好像找了什么人才学会说书。”   “几个?”胤礽注意到这个词。   小二:“四个男人,两个壮年,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顿了顿,一脸好奇地问,“客官,您打听这事干啥?”   “听说皇帝一顿三千两,我来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在这边胡编乱造。”胤礽道。   小二哥打量胤礽一番:“您,您不会是四爷吧?”   胤礽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会这样想?”十分意外。   小二哥咽了口口水,瞧着他不像生气,又素闻雍郡王公正廉明,雍郡王府的奴才也从未干过仗势欺人的勾当,大着胆子说:“您不像商户,腰间的玉佩又不是一般书生能买得起的。这会儿文武百官都在衙门里当差,小的大胆猜敢在‘闲散旗人移东北’这个节骨眼上招摇过市的,除了皇上的兄弟也没旁人。”   “就不能是个富家翁?”胤礽问。   小二哥看向石舜华:“您的夫人看起来比皇后娘家的石家二奶奶还有气质,富家翁哪有您这么好的福气。”   “合着你还是凭着我夫人断定我的身份。”胤礽摇头失笑,“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二忙问:“您真是四爷?”   “我说我是老三,你信吗?”胤礽问。   小二摇了摇头:“三爷要是打听这事肯定不会像您这样严肃。”   “幸灾乐祸的口吻问你?”胤礽肯定道。   小二噎了一下:“小的可啥也没说。”   “你既然这么聪明,嘴巴还这么能说,应该知道我想知道的你也知道。”胤礽道。   小二不自在地挠挠后脑勺:“不如您聪明。小的听一个客官说,那四个人是上京告御状,只是不知道为啥突然说起书。小的猜是没盘缠了。   “从西南当京城几千里地,那边没便宜的水道,马车、驴车都不便宜,盘缠花光倒也有可能。”胤礽道,“如今顺天府尹是沈竹,皇上的心腹之一,他们想告御状大可击鼓鸣冤。可最近也没听说京城出了冤案。”   小二:“这些小的就不知道了。对了,那几个说书的就住在郊外的小庙里。爷如果想知道真相,可以派人去那边找他们。”   “我不想知道。”胤礽道,“我只是好奇打听一下。”   小二楞了一下,看着胤礽,见他不像开玩笑:“您,您不是四爷?”   “不是!”胤礽道,“以后啊,少自作聪明。”冲霍林使个眼色。   霍林拿出半两银角子:“我们的茶钱,剩下的算赏你的了。爷,回去吗?”   “待会儿再回。”胤礽走出茶馆,“你主子娘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耍蛇的,我得领她过去看看。”   石舜华好笑:“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也没说我见过。”胤礽打量她一眼,“就你这不愿意吃亏的性子,也就我能受得了你。”   石舜华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辛苦您了,忍了我十七年还没烦。”   “哪舍得啊。”胤礽笑吟吟抓住她的手。   石舜华眼角的余光瞥到霍林、阿鼓等人抿嘴偷笑,使劲掰他的手:“松开。”   “怕你走丢了。”胤礽道,“找不着回家的路,回头你儿子能闹得鸡飞狗跳。”   霍林:“爷,小公子若是知道您和主子娘娘出来玩,也会闹得人仰马翻。”   “他闹由他闹,不搭理他,闹够了就安生了。”胤礽说着,突然想到,“老三和老四快回来了。”   石舜华:“您二月中就收到八弟的信,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正月底八弟和十一弟、十四弟到江宁,明察暗访,搜集证据,又把证人保护起来,这就到了二月中旬。”胤礽边走边小声说,“带着证据去找张伯行,张伯行说已经放榜,考中的举人也已入档,不能再更改。老八拿出圣旨,张伯行才出面拿人。   “闹事最凶的仕子被放出来,噶礼接到消息。升堂当日噶礼跑过去说当日仕子闹事时,就是张伯行派衙役压下去。张伯行说噶礼受贿五十万两白银,两人当堂吵起来。”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石舜华都很少主动问朝堂上的事。以致于石舜华除了知道两个儿子很好,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噶礼跟张伯行有仇?”   “有仇。不过,老八当时是先把手上没兵的张伯行拿下,准备亲自审理此案。然后当天晚上,噶礼就携重金去驿站。”胤礽道,“噶礼乃总督,老八怕把他逼急了,就先稳住他。没过几日咱爹到了。咱爹接手彻查此案,查到前十名全是庸才,气得一病好几日。他的病痊愈再判噶礼等人的罪,已到了三月中旬。路上不出意外,再过三五日就能回来。”   石舜华:“噶礼呢?”   “他乃总督,朝中重臣,必须押回京城处死。”胤礽指着不远处,“我还纳闷京城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居然敢玩蛇。”   石舜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南边的人?”   “对,印度人。”胤礽道,“霍林,去打听打听,印度人怎么跑京城来了。”   片刻,霍林回来:“他只会说你好、谢谢,其他的都不会说,奴才无能。”   胤礽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夫人,吃糖葫芦吗?”   “我不吃。”石舜华道,“买给你儿子吧。省得他来回念叨个没完。快晌午了,咱们回吧。”   胤礽又给弘晅买两包点心和几个泥人。路过五谷丰登,胤礽停下来往里面看一眼,瞧着里面生意很红火,就打算回去。然而,刚抬起脚就被人拦住。   几个侍卫下意识挡在胤礽前面,呵斥道:“你是何人?”   “跑堂。”胤礽提醒,“有事?”   跑堂吓一跳,瞧着男主人挺和气,不禁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这么莽撞:“客官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这里有阿月浑子、核桃,还有葡萄干和葡萄美酒夜光杯,只要您能想到的,我们这里都有,您想不到的也有。”   “不了,我们去堂堂杂货店看看。”石舜华故意说。   跑堂噎了一下:“杂货店,杂货店里的东西跟我们一样,价钱也一样,但杂货店没有鲜果,我们店里有。还有蔬菜和牛肉,您来我们店,一次就全买妥了。”   “现在都是这样做生意?”石舜华好奇。   跑堂脸一热:“我们也不想,可是自打我们店的生意红火,城里出现好多家卖瓜果蔬菜的铺子。”   “我看对你们也没什么影响。”胤礽往里面看了看,人很多,“难不成谁拉进店里的客人多,谁的赏钱多?”   跑堂猛地睁大眼。   胤礽失笑:“还真是这样。谁想的法子,九贝勒还是十一贝勒?”   “您,您您怎么都知道?”跑堂震惊,“您是哪位爷?”   胤礽:“看来是他们二人。我们家自己有庄子,找别的客人去吧。”说完就登上马车,“霍林,你去四弟府上,叫胤禛去查查那几个说书的和耍蛇的印度人。”   “印度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石舜华道,“大概是在印度生活不下去,逃到咱们这里来。只是西南那边的百姓有冤屈,怎么不找当地官府?”   胤礽:“能从西南来到这边不是一般的百姓。还能沉下心来说书,也不可能是人命官司。”   “你骗那个店小二?”石舜华惊讶道。   胤礽:“朕只是猜测,没依没据也不好到处说。朕估摸着又是那边的土司争权夺地了。”   “如果真是这样您打算怎么做?”石舜华道,“帮助那几人夺回失去的土地?”   胤礽指着自己:“朕看起来就这么热心肠?” 第192章 小五哭了   石舜华认真打量他一番:“您是挺热心的, 热心看热闹。”   胤礽抬手就要拧她的嘴,瞧见唇脂,手腕一转朝她脸上掐一把:“看热闹不嫌事大,朕可比不上皇后娘娘。”   石舜华:“那您倒是说说本宫何时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胤礽仔细回想,他的皇后娘娘近几年不是一般的安分,而是极其安分:“朕,朕年龄大了,记性不好, 一时想不起来。”   石舜华白他一眼, 打开包着子火烧的油纸, 巴掌大的子火烧掰两半, 递给胤礽一半:“咦,里面放的是牛肉?”   胤礽咬一口:“的确是牛肉。鄂尔泰, 牛肉多少文一斤?”   鄂尔泰上次查“闹鬼”一事办的极为漂亮,胤礽今儿出宫前选随行侍卫时,瞧见鄂尔泰当值, 便点了他随行。   霍林去雍郡王府, 这会儿便由鄂尔泰驾车,听到两位主子说的话, 回道:“以前要六十多文一斤,如今均价是二十五文一斤。自打九爷在庄子上养蒙古牛,京郊百姓瞧着很赚钱, 就找九爷和十爷买小牛犊。稍稍富裕一点的百姓, 家里都养着两三头牛, 只有一头是耕地的黄牛。”   “那有没有养羊的?”石舜华问。   鄂尔泰:“羊味太重。养一头羊整个院里都是味,百姓人家养的少,九爷和十爷的庄子大,倒养了不少。百姓虽然不喜欢羊,但喜欢喝羊肉汤,羊卖的也挺好。   “对了,两位爷的铺子里有时候还卖羊奶。同仁堂的大夫说,九爷卖的羊奶比牛奶好。几位爷就不再往外卖,羊奶留着他们自己喝。”   “是蒙古羊奶吧?”石舜华问。   鄂尔泰:“对。京城的羊产的奶可没人喝。”   “牛肉虽然比以前便宜,但也比猪肉和羊肉贵,牛肉馅的子火烧多少文一个?”石舜华问。   鄂尔泰:“五文。奴才也买过几次子火烧,对那家店比较了解,除了有牛肉馅料的,还有猪肉馅和素菜馅。对了,主子爷,那家铺子的牌匾是您写的,坊间怎么传是太上皇?”   “皇上的字是太上皇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人的字差不多。”石舜华信口胡诌,“早年王公大臣没见过皇上的字,便以为是太上皇赐的。”   鄂尔泰明白了:“原来如此。皇上,太子在午门外站着。”   “到了?”石舜华拉开车门,就看到小儿子往这边跑,连忙转身拿胤礽买的东西,扶着阿鼓的胳膊走下马车,“晌午日头毒,你在这边做什么?”   弘晅瘪瘪嘴,眼泪刷一下掉下来。   随后下车的胤礽楞了一下,连忙问:“谁欺负你了?”   “你们!”弘晅指着胤礽和石舜华。   石舜华苦笑:“去景仁宫用饭,然后发现我们不在,以为我们晌午不回来了是不是?”   “不是!”弘晅倔强道。   胤礽好笑:“就因为这个哭?天天说你十八叔是个娇气包,依朕看来都没你骄气。好了,不哭了。”拿出手绢给他擦擦眼泪,“都快成大小伙子了,也不怕奴才们笑话你。”   “谁敢?!”弘晅转头看向众人,就见一个个低着头,肩头耸动,“你们——”   石舜华打断他的话:“外面出点事,我和你汗阿玛出去看看,也没忘记给你买东西。都没给弘暖和弘晗买。”   “我看看。”泪水止住,弘晅拿过来,拆开一看,“糖葫芦?泥人?”惊叫道,“汗阿玛,我都十岁了,还给我买小孩子玩意,一看您就不用心。”   胤礽:“是呀,都十岁还哭鼻子。”   弘晅脸一热,抱着东西就走。   石舜华小声说:“弘晏和弘曜不在宫里,弘暖和弘晗又住得远,汗阿玛也不在,乾清宫、景仁宫和东宫只有他一个,这小子以为被抛弃了才哭鼻子,不是因为不带他出去。”   胤礽很意外:“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是我儿子。”石舜华道,“他什么样,妾身比你清楚。”   弘晅猛地回头:“讲我坏话请小声点,我不聋,听得见。”   “还真被你说中了。”胤礽摇头失笑,“他小的时候朕也没说过不要他,怕什么啊。”   石舜华:“您这个儿子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白天无论去哪儿都能看到自家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委屈的想哭也正常。以后习惯就好了。”   “你们还要出去?”弘晅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问。   胤礽头痛:“飘香楼里来了几个说书的,说朕一顿饭花掉三千两,朕才和你额娘出去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好大的狗胆!”弘晅忙问,“汗阿玛,是谁?”   胤礽:“还不清楚,可能是云南土司。你四叔已经去查,咱们先去用饭。”   下午,申时左右,胤禛进宫向胤礽禀报:“臣弟先查的印度人,印度国内已被西洋人占了,把印度百姓当成奴隶用。在天桥耍蛇的那个人听洋人说大清遍地黄金,就带着一家老小偷个小船跑到咱们这边。人已经被臣弟控制起来,皇兄,该怎么处置?”   “不处置。”胤礽思索道,“跟户部说一声,把你嫂子早年给洋人建的房子买下来,再在旁边建几处,京城的外国人都安置到那边,以便管制。传朕的命令,沿海各口岸严查没有文书凭证的外国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边跑。大清不是收破烂的。”   胤禛:“如果还有人混进来呢?”   “不用把人撵出去,他从哪里混进来的,朕处置哪里的官员。”胤礽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上心。说说飘香楼的事。”   胤礽:“那四人是云南人,年龄最小的是土司的儿子,年龄最大的是土司府的管家,两个壮年是护卫。去年年底,土司和土司之间斗争时,这个土司死了。因这次是另一个方先挑起来的,他们才来京告御状。”   “还真被朕给猜中了。”胤礽道,“为何不去大理寺或者都察院?”   胤禛:“他们来到京城安置好就打算去大理寺,只是去的路上看到很多人驾着马车和驴车往城外去,一打听是旗人移去东北,就回去合计一下,过些天再去大理寺。他们租下的小院隔壁住着几个仕子,那几人就给他们出个能把皇子皇孙或者皇上引来的主意。”   “那几人跟朕有仇?”胤礽问。   胤禛笑笑:“您又猜中了。那几人是江南仕子,去年秋闱虽然考中了,但舞弊一事名次很靠后。您二月份颁布诏旨,今年恩正并科,九月份举行。   “会试、殿试开考前先考乡试,全国秀才都可以来京城参加考试。消息一出,那几人就猜到您知道江南的事,嫌您知道的太晚,才帮云南来的那几人写话本坏您的名声。”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胤礽叹气,“底下人又诚心隐瞒,这也怪朕。朕欠他们的啊。”   胤禛:“他们是大清子民,也是您的子民,俗话说儿女都是债,可不是您欠他们的么。”   “就你会说。”胤礽瞪了他一眼,“那几个江南仕子不用管,云南来的人交给大理寺,土司的事明日早朝再议。”   胤禛:“臣弟收到弘晖的信,四月初十之前能回来,是不是等汗阿玛回来再议?”   “土司之间相互抢劫村寨,滥杀无辜,把百姓当奴隶,汗阿玛一直都知道,可他也没想法子改变这种情况,他回来也议不出什么来。”胤礽道。   胤禛看了他一眼:“您已经有法子了?”   “朕是想效仿明朝改土归流。”胤礽道,“但云南那边的土司可不会乖乖同意,势必有一场内战。”   胤禛:“改土归流,重新丈量土地分给百姓,有兵有粮的土皇帝变成了只有粮的地主,简直是要了土司的命。这场战乱可能还不小。”   “也有可能根本打不起来。”胤礽不等他开口,就问,“你觉得朕派谁过去恩威并施?”   胤禛很想问什么叫打不起来,见状,忙说:“咱们兄弟?领兵打仗自然是大哥。只是您对大哥……也不一定非得大哥,十四弟也不错。有了孩子比以前稳重多了,这次又跟着八弟出去那些日子,应该有所长进。”   “你倒是举贤不避亲。”胤礽瞥他一眼,“先去安排朕交给你的事。”   胤禛张了张嘴,犹豫一会儿,起身告退。   胤礽估摸着他快出皇宫,命人备车直奔神机营。   石舜华午睡醒来就使人去宣弘晋和弘皙。   兄弟俩从衙门里回来的路上碰到一辆马车,敢在宫里驾车的只有胤礽,两人下意识避开。等马车走远,弘皙才问:“为何不跟汗阿玛打招呼?”   “汗阿玛这时候出去肯定有事。”弘晋道,“这也说明汗阿玛不知道皇额娘宣咱们过去。”   弘皙好奇:“哥,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我都没犯错,只有好事。”弘晋这么说的,到了景仁宫也这么问。   石舜华想笑:“本宫听你汗阿玛说,你府里已经收拾好,家具什么的也置办好了?”   “皇额娘准备送儿臣三千两银子的东西?”弘晋忙问。   石舜华微微摇头。   “那您打算送大哥什么?”弘皙很好奇。 第193章 改土归流   石舜华转向宫女阿阮:“去把本宫给大阿哥准备的东西搬出来。”   搬出来?弘晋和弘皙相视一眼, 大手笔啊。   石舜华瞧见哥俩的小动作,抿嘴笑笑走到院里。阿阮正指着空地对抬箱子的太监说:“放在这里就行了。”   “银子?”以前一大家子住在毓庆宫时, 宫外往宫里送银子时用的箱子是黄花梨木,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石舜华颔首:“一万两白银和一千两黄金。弘皙, 你的本宫也准备好了,等你搬去宫外就过来拉。”   “儿臣啥时候才能搬去宫外啊。”弘皙道,“今年都快过去一半了。”   石舜华:“本宫听你汗阿玛说闲散旗人移到关外,他们原来的庄子和宅子都卖了。你汗阿玛命内务府出面买下几处, 不但你的宅子有了, 弘晏和弘曜以及你十六叔的宅子也出来了。等你汗阿玛腾出手来, 自然会跟你说这件事。”   “汗阿玛很忙吗?”弘晋问,“儿臣来的路上看到他又出去了。”   石舜华眉头微皱:“出去了?这事我还真不清楚。孙河,敬事房那边应该有板车,去找两辆。”   “谢皇额娘。”弘晋知道石舜华很有钱, 也就没跟她客气。待东宫的太监推着板车回来,他就命他的侍从推回去。   弘晋和弘皙哥俩还没出午门,住在后面的李佳氏就收到消息。毕竟两人走的时候没有遮掩, 非但光明正大,当值的侍卫问车上是什么,弘晋还说他皇额娘赏的。   翌日, 李佳氏就使人去找弘晋, 问皇后赏了他什么。弘晋直接说真金白银。   李佳氏听完心中很是复杂, 想夸自己有先见之明又不甘心。可是让她拿出那么多金银, 她自己又拿不出来。晚上转辗反侧, 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话说回来,弘晋到家,胤礽也到了神机营制火器的地方。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戴梓乍一听皇上来了,忙不迭跑出来,动作利索的跟二十郎当岁的后生似的,吓得前往通禀的小兵跟着喊:“戴大人,您慢点,您慢点,戴大人……”   胤礽隐隐听见,迎出来故意问:“戴梓何事如此慌张?”   “微臣给皇上请安。”戴梓打个千。   胤礽:“爱卿坐下回话。”指着里面的椅子,而他也转身回到主位坐下,“火器做到哪一步了?”   “启禀皇上,微臣还没想到该如何改进子母炮,不过,微臣把炮弹改了一下。”戴梓道,“只是方法是依据您给微臣的火药方子。”   胤礽可没什么火药法子,那个单子是在胤禛府上的钮钴禄房内搜出来的。康熙觉得神机营的连珠铳和子母炮够用,今年又没什么战事,试过法子可行就命神机营收起来了。   戴梓秘密回到京城的第二天,胤礽就命神机营把这个单子交到戴梓手上:“什么时候可以试一试?”   “随时可以。”戴梓推一下鼻梁的老花镜,“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胤礽:“先说何事。”   “微臣年龄大了,不知道哪天就不行了。”戴梓道,“微臣想趁着还能动,多收几个徒弟。”   胤礽思索片刻:“国子监的人你随便挑。”   “微臣不敢跟朝廷抢人。”戴梓道,“微臣这些日子不止一次听同僚说堂堂杂货店养一群能工巧匠,有的西洋话说的比官话还顺溜,脑袋甚是活泛,微臣想从他们当中挑。”   胤礽摆手:“不是朕不同意,拔尖且年轻聪慧的工匠都随西班牙的货船去了西洋,朕估摸着得再过两三年才能回来。”   “那微臣也去杂货店挑人。”戴梓执拗道。   胤礽刚想否决,猛地想到这人当初被赶去盛京,就是因为人太直太拗:“行,但不是现在。炮弹试成之后,你才能出去挑人。”   “明天就可以试。”戴梓道。   胤礽叹气:“不行,等朕的旨意。”   四月初八日下午,康熙带着四个孙子回到京城,同时也有十来个涉案官员被押回京城。   五天后,受贿五十万两的噶礼和副主考官五人被斩首,从犯被关押,江南科考舞弊案结案。然而,舞弊案带来的事还未完。   每逢会试,来自江南的举人占会试总人数一半。高中者达十之有八。可现如今因舞弊案,真才实学的人名落孙山,酒囊饭袋却榜上有名。   往年会试开考时间是三四月份,胤礽正月才知道江南的事。那时候再命江南仕子重新考已经不可能,所以他只能把会试往后推,会试前加乡试,仕子来回的盘缠由朝廷出。   诏旨一出,有把握高中的秀才都往京城赶。不过是四月初,京城已经来了许多仕子。京郊的百姓都把家里的空房子收拾出来,租给前来考试的仕子们。   为确保万无一失,胤礽从礼部和翰林院抽调出一半官员,又命大学士和南书房的大臣出卷。同时命好跟文人打交道的胤祉任主考官。   康熙回到京城得知总裁是胤祉,百官虽然因为会试忙得不可开交,却忙而不乱,想说胤礽不应该在会试前面加乡试,康熙也说不出口。   四月十三日上午,胤礽去给康熙请安,向他禀报云南土司内乱一事。   一年来,胤礽用行动告诉康熙他如今已长成苍天大树。康熙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胤礽有了主意,便问他打算怎么做。   胤礽没说他怎么想,而是说文武百官提议改土归流。而康熙对“改土归流”不陌生:“云南的土司抵抗,你又打算怎么做?”   “儿子正打算跟你说这事。”胤礽道,“神机营制出二十枚弹药,威力胜从前。神机营向儿臣禀报时,儿臣命他们十七日下午去京郊试弹。一旦和神机营预测的一样,那就先礼后兵。八弟先去传旨,五弟和十四弟带兵在后时刻准备着。”   康熙:“朕不想都能猜出结果。”   “废除土司制度,所有百姓都能分到田地,按照大清最低的赋税交赋,且永不加赋,土司还能拦得住当地百姓?”胤礽道,“据儿臣所知,土司把当地百姓当成牲口来用,管吃吃不饱,管住住不好,管穿穿不暖。还没有月钱可拿。有机会自己当家作主,只需交给朝廷一点税,也许不用朝廷出兵,当地百姓就把土司解决了。”   康熙盯着胤礽:“不战而屈人之兵。”   “儿子是这么想的,百官也觉得是上上策。”胤礽道,“翰林院的年羹尧当时便向儿臣自荐,他愿随八弟一同前往云南。”   康熙皱眉:“年遐龄的儿子,老八的侧福晋年氏的兄长?对了,朕到杭州的时候碰到施世纶,朕喊他的名字他不停下来,反而越走越快,保成,你又背着朕干什么?”   “瞧汗阿玛说的,儿子能干什么啊。”胤礽把“育婴堂”的事讲给康熙听,“施世纶此行是秘密查看,他可能以为你身边跟着很多人,怕别人猜出来,才躲着您。”   康熙很怀疑,瞥了他一眼:“你如今翅膀硬了,朕即便不同意,你也会派兵过去。今儿来名曰找朕商议,只不过是支会朕一声罢了。”   “汗阿玛操劳半生,儿子可不敢再让汗阿玛劳累。”胤礽说着话,冲身后招招手,霍林双手递来一封信。胤礽拿起来递给康熙:“漠北台吉,也就是小六的额驸早几天来信,请汗阿玛过去避暑。”   康熙一顿,抬头看向他:“如今才四月中。”   “汗阿玛,信到漠北就四月底了。”胤礽道,“六妹和策凌再把屋子收拾出来,挑出伺候的奴才,然后再向儿臣复命,天就热了。”   康熙拆开看看,的确是策凌的亲笔信,没好气道:“朕才回来几天,你又想把朕赶出去。”   “汗阿玛此行带着弘晏、弘曜、弘昱和弘晖,汗阿玛觉得他们四个如何?”胤礽问。   胤礽冷不丁这么一问,康熙险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四人的表现。”胤礽道。   康熙:“弘晏和弘曜自然是没得说,他俩是朕看着长大的。无论用饭还是住店,都是他俩亲自安排。弘晖最小,不懂俗务,不过他不懂就问。只是老大家的那个忒懒不说,身子骨还特别不好。去泰山的时候,走两步就满头大汗,还让朕等他。真不像老大的儿子。”   “弘晏和弘曜就没有一点缺点?”胤礽问。   康熙想也没想:“没有!”   胤礽头痛,没法聊下去了,“儿子以后有很重要的事交给他俩,想着他俩多出去走动走动,长长见识,以后不至于被底下的人糊弄。心就想着您如果同意去塞外,再把他们四个带上。”   “弘晏和弘曜哥俩,朕必须带上。”康熙道,“弘晖也行,老大的儿子朕不要,朕带着他就像带个大婴儿,忒烦人了。”   胤礽眼角的余光瞥到门口多出一道影子,故意说:“汗阿玛,您这么说大哥会很伤心的。”   “他还敢伤心?”康熙瞪眼,“唯一的嫡子被他教的跟个庶子似的,唯唯诺诺,朕还没找他算账呢。”   胤礽指着门口的影子,冲康熙呶呶嘴:“也许大哥有苦衷。”   “他——”康熙顺着他的手指,越看越眼熟,十分像他大儿子,顿时不敢置信瞪大眼:“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保成!” 第194章 发兵云南   胤礽一脸无辜, 反问:“儿子做了什么?您要这样说朕。”   康熙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胤礽站起来,拱手道:“儿子告退,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快滚!”康熙摆手,“明天不用来,朕以后也不想看到你。”   胤礽没理他爹,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停下来转向左边, 惊讶道:“大哥怎么来了?是来给汗阿玛请安的么, 汗阿玛在里面, 快进去吧。”   胤禔不敢置信瞪大眼:“你——”   “朕还有事,咱们兄弟改日再叙。”说完, 胤礽带着太监、亲卫扬长而去。   康熙瞧着门口空无一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老大,还不赶紧进来。”   “汗阿玛……”胤禔走出来, 难过又委屈。   康熙见状, 脑门一抽一抽的痛:“弘昱出生后,你也没怎么忙过, 平时都在干什么,孩子长歪了都不知道。”   胤禔耷拉着脑袋:“儿臣让汗阿玛失望了,儿臣回去就——”   “就什么?”康熙反问, “揍弘昱一顿?算了, 如今弘昱还在上书房, 朕帮你盯着。对了,你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   胤禔猛地抬头:“儿臣知道老二打算对云南出兵,就叫上四弟陪儿臣一起去乾清宫找老二,儿臣愿领兵前往云南。可老二说他正忙,叫儿臣待会儿再过来。   “儿臣先前又去乾清宫,那边的奴才说老二在您这里。儿臣一想有您在,这事就更好说了,于是就叫四弟回去。看到东边的角门开着,儿臣就从东边进来,没想到却,却听见你们在聊儿臣。”   “这事你就别想了。”康熙道,“保成刚刚已经跟朕说过,派老八前去招安,老五和十四领兵坐镇后方。他不见你是想故意拖着你,来跟朕请安估计也是临时起意,让朕同你说这件事。”   胤禔很是不解:“他,他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狡猾还是心机深沉?”康熙问,“他如今是皇帝,大清的主人。老大啊,这些年只有你没什么长进。”   胤禔不服:“儿臣怎么没长进了?”   “叫你跟保成比,对你不公平。”康熙道,“假如把江南科考舞弊案交给你,你会怎么处置?”   胤禔张了张嘴:“儿臣不清楚具体怎么情况,没法回答。”   “老八也不知道,到了江南两眼一抹黑。”康熙道,“可是短短半个月,他就把所有事情查清楚,还把两江总督噶礼控制起来,可是连噶礼自己都没察觉到。”顿了顿,“再说领兵打仗,你们兄弟当中并不是只有你熟读兵法。朕就不止一次听德妃说起老十四对兵书感兴趣。而你的脑袋不如老十四活泛,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胤禔不想承认:“您如果是指歪门邪道,儿臣是不如十四弟。”   “甭管他歪不歪,能退敌就是好计策。”康熙道,“战场上只有你死我亡,不是礼尚往来。皇上不派你去,你也别记恨他。再说了,他也没用外人。”   胤禔颔首:“儿臣知道了。弘昱——”   “弘昱你就别管了。”康熙道,“这么多年都没教好,朕也不指望你。”   胤禔脸一热,起身告退。   康熙望着胤禔的背影,忍不住叹气,“这个老大啊,朕以后走了他可怎么办呀。”   “皇上不是狠心之人,不会对兄弟痛下杀手。”梁九功安慰道,“您如今身体好得很,能看到他们兄弟和解。”   康熙叹气:“看不到了。老大四十岁了,性子早已定型,指望他改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那您就对劝劝皇上。”梁九功道,“皇上如果不听,您就和八爷说说。皇上很看重廉郡王,将来直亲王做下糊涂事,廉郡王求情,皇上看在廉郡王的面子上也会放直亲王一马。”   康熙微微颔首:“这个老二怎么还没册封他兄弟们?”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梁九功道,“皇上说,明天过来,您明天问问呗。”   翌日早上,胤礽在景仁宫用了早饭就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石舜华坐到他身边:“今儿不忙?”   “忙!”胤礽道,“朕今儿早上被一群老匹夫吵得脑门疼,你别说话,让朕清净会儿。”   石舜华起身到椅子后面,给他揉揉额角:“今天真不去给汗阿玛请安?”   “他叫朕滚,朕就多滚一会儿,过几天再去。”胤礽道,“明年选秀记得把弘晏和弘曜的嫡福晋定下来。”   石舜华:“弘晋的嫡福晋是镶黄旗的瓜尔佳氏,弘晏和弘曜的嫡福晋的身份不能比他低,可是再往上就不得了了。”   “朕的嫡子,当得起。”胤礽道,“朕本以为太子册封仪式结束,小五会长进一些。如今十岁了,一会儿不见咱们还哭鼻子,等他知道忌惮两个嫡兄,少说也得再过十年。”   石舜华:“说起小五,弘晏和弘曜看起来懂事了,年岁也不小了,可妾身跟他俩说起明年选秀的事,哥俩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妾身要给他们挑两个宫女,哥俩摇头又摆手,直说不要。在这一点上,真没法跟弘昱比。”   “不是朕诅咒弘昱,再这样下去他难活到二十岁。”胤礽道,“他俩不要就不要,省得以后儿媳妇私下里埋怨你。”   石舜华轻笑:“她敢!”低头看向胤礽,“还难受吗?”   “再给朕揉揉。”胤礽指着旁边的绣墩。   阿鼓连忙搬过来放到他面前。胤礽抬腿把脚放上去。   石舜华见状,心想待会儿又该睡着了。谁知还没到一碗茶的工夫,石舜华就听到鼻鼾声,连忙叫阿阮去拿薄毛毯。   胤禩在乾清宫西暖阁喝了一杯茶又续一杯,第三杯喝完,还不见胤礽,顿时坐不住了,招来个小太监:“皇上是不是又出宫了?”   “皇上在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小太监道,“下了早朝就过去了。”   胤禩张嘴想说“他居然也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一天”,话到嘴边意识到胤礽今儿去上朝了,“本王过去看看。”到景仁宫门口命侍从轻轻的敲门。然而,侍从伸手一碰,门开了。   “虚掩着?”胤禩见状,放心下来,就喊,“皇嫂,皇兄在吗?”   石舜华走过来:“皇上饭后犯困,这会儿在歇息,有什么事?”   “打云南来京城告御状的那几人大理寺已经查清楚,也核实了身份,没有任何问题。”胤禩道,“只是那几人又跟大理寺卿说,朝廷如果不早点发兵,攻打他们的土司就是下一个云南王。”   胤礽揉着眼角走出来:“别听他们胡扯。云南那边如今是一盘散沙,朕再给他一年时间,他也成不了下一个吴三桂。”   “吵醒你了。”石舜华道,“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再去睡会儿。”   胤礽:“不睡了,一睡就不想动弹了。大理寺卿何时找的你?”   “您今儿早上当着文臣武将把这事交给臣弟,下了早朝他就找臣弟说起这件事。”胤禩道。   胤礽挑眉:“他怎么不自己向朕禀报。”   “他觉得那几人太过夸张,询问臣弟要不要向您禀报。”胤禩道,“臣弟还是觉得尽早过去为好,省得云南的百姓认为朝廷不管他们,跟朝廷离心。”   胤礽颔首:“朕也是这么想的。”   十七日下午,京郊试弹成功。二十日上午,胤禩就带着圣旨和一支骑兵先去云南。不过,他还没出京,胤祺和胤祯就带兵追上去。   京城百姓见到五六千人出京,第一反应不是要打仗了,而是认为又去吓唬倭国人。来京参加科考的仕子们发现领兵的人是两个穿着蟒袍的皇阿哥,两人带的除了骑兵就是神机营的火器和弩,认为准噶尔卷土重来。   胤礽料到坊间会议论纷纷,午时三刻,午门外贴出告示,云南土司内乱,相互烧杀抢掠,民不聊生,朝廷才突然出兵。   云南?对于京城百姓来说太过遥远,下午该干什么干什么。   来自云南的秀才、举人心中不安,可回去再回来就赶不上八月份开始的乡试,只能祈求朝廷为百姓考虑,尽量别动用火器。   胤禩抵达云南宣读圣旨,各地土司的确不愿意归顺朝廷。可他们管辖的百姓一听朝廷接管云南后,重新丈量土地,有了自己的想法。   七日后,云南各地土司一听胤禩终于要走,喜不自胜,好酒好菜给他践行。而胤禩吃饱喝足,出了云南地界就遇到胤祺和胤祯。   胤礽为了试试他这个十四弟的兵法谋略,便任命胤祯为主,胤祺为辅,胤禩为监军。胤祯一行抵达广西,从两广这边调兵,然后直接在云南、贵州和广西三交界处安营扎寨,等着胤禩过来。   胤禩一走,云南各地土司也终于能睡踏实。然而,第二天一早,各地土司收到消息,朝廷的大军离昆明城还有三十里。   骑兵打头,神机营在两侧,步兵在后方和中间。消息一出,各地土司懵了,百姓大喜。胤祯不明白了,“昆明城就在眼前,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昨天晚上神机营在云南地界放一炮,把离得最近的土司炸醒,土司看到朝廷的火器比以前打吴三桂时厉害得多,非但不敢抵抗,还帮着喂马做饭。以致于胤祯觉得,不出三天就能拿下整个云南。   胤禩:“咱们来之前皇兄怎么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现在也没打啊。”胤祯道,“咱们走了一夜只放一炮。”   胤禩瞥他一眼:“我来的时候带三十个人,走的时候只带十人,我问你,那二十个人哪去了?”   “我——”胤祯猛地想到,“对啊,那二十个人呢?被这边的土司给你扣押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弟弟灭了他!”   胤禩忍不住翻个白眼:“真不知道皇兄怎么命你为主帅。再等等,最迟明天上午他们就会全部回来。”   “什么意思?”胤祯想了想,“你这次过来还有秘密任务?”   胤禩没理他,而是接过士兵递来的火腿焖饭,吃完就回帐中歇息,同时吩咐当值的侍卫,各地土司求见一律不见。   胤祯很是不解,抓住也想回去睡觉的胤祺:“五哥,八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95章 虎狼环绕   胤祺想了想:“我大概能猜出来, 但不是很确定。八弟既然说最迟明天就回来,那就等明天吧。走了一夜, 我也困了。”说完,打个哈欠。   胤祯还想继续问,可困意涌上来, 放开胤祺揉了揉眼角, 回帐中歇息。   申时左右, 胤祯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当值的侍卫端来饭菜。可胤祯刚喝一口汤,侍卫前来禀报,检司巡检马氏求见。   胤祯张口就想宣他进来,突然想到胤禩的话:“这个马氏管哪一块?”   “禀报十四爷, 管着昆明东郊。”侍卫来人跟他说话的话,“离咱们只有十里。”   胤祯笑道:“离得这么近, 难怪第一个过来。去跟他说爷昨儿一宿没睡, 今儿得睡到三更天。”   马氏听侍卫说到“三更天”字样,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直接骑马去昆明城。   酉时左右, 胤禩和胤祺面对面坐着用晚饭的时候, 昆明城最大的院子里的正堂, 坐着十来个男人, 五十左右的五六个, 三十左右的三四个,还有几个二十郎当岁的。个个愁眉苦脸,琢磨怎么应对朝廷大军。   戌时左右,一个个饿的饥肠滚滚,却没有一丝食欲。其中最为年轻的后生突然站起来:“大不了跟朝廷拼了!”   “吴三桂怎么死的?”最为年长者幽幽开口。   年轻的后生全身力气被抽干,颓废的坐回去:“那总不能同意朝廷派人接管云南?”   “再等等,再等等。”年长者道,“昆明城中数万百姓,朝廷不会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何事如此慌张?”年长者霍然起身。   来人连忙说:“小公子被,小公子被一群暴民抓起来,还使人送话过来,老爷如果执意抗旨不遵,他们就杀掉小公子。”   “什么?!”年长者脸色大变。   “不好了!”   年长者忙问:“又怎么了?”问出口一看不是他的管家,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正堂内一三十出头的男人起身,“是我家的人。”说话间走出去,“出什么事了?”   “咱家的铺子不知道被谁放火烧了。老爷,夫人命小的前来请你赶紧回去。”   中年人抬脚就想往外走,迈出去,一顿,回头道:“我以前曾说过,不能把百姓当成奴隶用,诸位不听,如今也由不得你我选择了。”说完就往外跑。   “他,他什么意思?”几个年轻后生不明白。   年长者道:“朝廷开出的条件太优渥,云南的赋税按照大清最低赋税来收,而且和平皇帝在位一日,云南就不加赋。这是逼着百姓跟咱们对着干啊。”   “我就不信朝廷能永不加赋。”年轻的后生一脸不忿。   年长者叹气:“云南的税银按照大清最高的税银来收,一年的地税也不见得有金玉满堂四家商号交给朝廷的税银多。咱们这位皇帝啊,娶个会下金蛋的皇后,云南百姓的这点税银他看不上。”   “照你这么说,一旦朝廷的人接管云南,永不加赋,咱们连卷土重来的机会也没了?”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年长者望着满天星光:“开门!迎客!”   “八爷,八爷,昆明城城门大开,知州李氏请三位爷入城歇息。”当值的侍卫忙不迭跑过来。   胤禩恍若未闻:“十四弟,该你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下棋。”胤祯扔下白棋,瞪了胤禩一眼,转向来人,“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道:“咱们潜进昆明城的人回来说,今天晚上城中好几处地方失火,城中百姓不帮忙救火还拍手叫好。知州府的侍卫刚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拿下,其他人一哄而上,夺走侍卫的兵器,还把人逮住揍一顿。”顿了顿,“这边的民风可真够彪悍。”   胤祺放下茶杯:“八弟,带头揍人的百姓是你的人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胤禩道,“我的人一直在帐中补眠,哪儿都没去。”   胤祺白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我也知道了。”胤祯道,“八哥,你这招可真够绝。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整个云南不说,还断了所有土司后路。皇上命我为主帅,我还道他真看重我。”   胤禩:“没有你们带兵过来,城中百姓也不敢闹。正是因为我身后有你们,有八旗骑兵,他们才不怕。”   “八爷,您这是去还是不去?”侍卫迷糊了。   胤禩:“天色已晚,明日再说。以防执迷不悟的土司偷袭,你们今夜警醒些。”   “下官谨记。”侍卫说着话退出去。   胤禩:“上早朝的时候皇兄提过这件事,百官也同意了,你忘了?”   “我,我当然记得。”胤祯道,“只是没想到比火器的威力还大。”   胤禩一边收拾棋盘一边说:“对京郊百姓来说的确没什么诱惑,他们每年见的粮食全交给朝廷,靠着去城里做活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可这里是云南,仁厚的土司也不过是让给他做活的百姓吃饱穿暖。吝啬的土司直接把百姓当牲口。如今朝廷给他们机会翻身做人,还能当家作主,他们再不知道把握机会,那就是棒槌了。”顿了顿,“不过,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本以为得等咱们把城门炸开呢。”   “咱们不趁机进城,百姓会不会认为咱们食言?”胤祺担心这一点。   胤禩:“不会,我的人还在城里面。”   “怎么又突然承认了?”胤祺问。   胤禩撇撇嘴:“十四弟全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我回去睡觉,咱们明天早点过去。”胤祯站起来。   胤禩:“别着急。五哥,去写个告示,朝廷不准民间私藏火器,私藏火器者立即上缴。否则,三日后查出来按叛国罪处置。”   “你是想让各地土司主动把火器交上来?”胤祺道,“这就好比掐住他们的喉咙。”   胤禩冷笑:“全死了更好。”   “你可真够狠的。”胤祯打量他一番,“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胤禩白他一眼:“你也别急着睡,十四弟,给皇上写信,派人来接管云南。”   五月底,胤礽接到云南的信。这次胤礽没擅自决定,而是拿着信去找康熙。   康熙看到信中写到胤禩先暂理云南政务,挺诧异:“这么快?”   “已经开始丈量土地。”胤礽指着最下面,“各地土司府的兵丁,留了一半,一半解甲归田。如今丈量土地的就是土司府的人。能这么快解决,除了大多数土司失了人心,还有就是火器的威慑。”   康熙颔首:“接下来呢?”   “贵州还有几个土司,朕想命十四弟拐去贵州 。”胤礽道,“不过,在去贵州之前,云南那边还得排个合适的人过去。”   康熙:“年羹尧,你提过。”   “他?”胤礽挑眉,“太年轻了。”   康熙:“本来朕想任命他为四川巡抚,只是皇后挑中了他妹妹指给胤禩,朕才把他放一放,由着你来安排。年羹尧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待多年,他父亲年遐龄乃前湖广总督,如今健在,他不懂,年遐龄也会教。”   “那就命年羹尧前往云南处理后续的事。”胤礽道,“汗阿玛,西域那边——”   康熙打断他的话:“保成啊保成,云南各地土司表面上臣服,还没彻底接管过来,你想着贵州,这会儿又盯着西藏,你的胃口真不小。”   “离得近,顺道过去一趟,权当刺探刺探那边的情况。”胤礽道。   康熙摆手:“西藏那边再过几年,那边和云南不一样,那边的百姓信奉喇嘛,过的再苦也不想朝廷的人管他们。还有啊,保成,朕得给你说,国虽大,好战必亡。”   “儿子也有句话,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胤礽顿了顿,“大清被虎狼环绕,露出一点破绽,就能被撕掉一块肉。”   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大清有火器,八旗骑兵骁勇善战,红毛子兵强马壮,如今也不敢跟大清正面作战。”   “汗阿玛,儿子前些日子曾命户部统计京郊一带有多少闲散旗人。”胤礽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十多万,还不算各旗包衣。”   康熙微微皱眉:“这么多?”   “是的。”胤礽道,“朕瞧着他们烦,就全把人赶去关外了。”   康熙猛坐直,不敢置信:“你?保成!”   “此时已经在关外种地。”胤礽道,“当年皇玛法带兵入关时,几乎没有闲散旗人,上到五六十岁,下到十来岁,都能上阵杀敌,这才过去五六十年,就滋生出这么纨绔子弟。朕觉得再让他们闲下去,丰台大营的兵丁也会变成纨绔。”   康熙提醒道:“一旦交战就会有死伤。”   “如今交战已不是对砍。”胤礽道,“神机营当先,伤的是八旗子弟,亡的是胆敢反抗朝廷的兵马。”   康熙叹气:“你如今是皇帝,以后做什么决定不用告诉朕。朕老了,想歇息了。”   “儿子告退。”胤礽起身道。   康熙见状,眼神一暗,还真不跟他客气:“弘晏和弘曜叫来,朕有事找他俩。” 第196章 印子钱   上书房师傅能教的弘晏和弘曜都会都懂, 可朝中实在没他俩的位子,胤礽就命他俩继续去上书房上课,也省得闲着无事,出去惹事生非。   胤礽站在窗户边冲两个儿子招招手,弘晏和弘曜跑出去齐声问:“汗阿玛找儿臣何事?”满眼希冀。   “想多了。”胤礽睨了他俩一眼,“你们皇玛法有请。”   哥俩好生失望,耷拉着脑袋到慈宁宫,跨进正殿的那一瞬间, 精神抖擞, 扬起笑脸, 齐声道:“孙儿给皇玛法请安。”   “坐下。”康熙指着椅子, 随即又命宫人上茶,“回去收拾收拾, 咱们再过几天去塞外避暑。”   弘晏一惊:“天还没热起来啊。”   “再过几天就热了。”康熙看向他俩,目光灼灼,“不想陪朕?”   弘曜:“哪能啊, 能出去避暑, 孙儿巴不得呢。只是大哥下个月成亲,孙儿想等大哥大婚后再出去。”   “弘晋?”康熙猛地想到, 他的十五儿子的婚事和弘晋一前一后,前几天十五成亲了,可不就轮到弘晋, “什么时候?”   弘晏:“汗阿玛也怕往后天太热, 就选在六月十四日。”   “那咱们六月十八出发。”康熙道, “这总没问题了?”   弘晏笑道:“还有一点,太子来给您请安时,您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朕知道。”康熙答应的干脆,可他如今上了年纪记性大不比从前,弘晏和弘曜走后,还特意交代梁九功,弘晅来的时候记得提醒他。   皇子阿哥的婚事由内务府和礼部督办,弘晋虽是皇长子,但他是庶子。弘晋大婚当天胤礽就没过去,弘晏和弘曜倒是一早就过去了。   六月十四日,午时左右,迎亲人之一,内务府总管胤禛把侄媳妇送到弘晋府上,就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太子,干么去?”   猫着腰往新房钻的人脚步一顿,回头道:“当然是看看新嫂子长啥样。”不待胤禛开口,弘晅钻进去,仰头盯着弘晋。   弘晋接过他三婶递来的合卺酒,发现他的嫡福晋愣住,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孤不能来吗?”弘晅双手抱膀问。   新房里这会儿除了几个福晋命妇和丫鬟,只有弘晋和他的嫡福晋,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半大小子,愣是没人发现。   “孤”字一出,众人连忙行礼。   弘晅摆摆手:“免礼。大哥,继续,孤还等着看呢。”   “出去!”弘晋才不管他是不是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嫡福晋被弘晋看得耳朵都红了,“别等我揍你。”   弘晅转身坐到新床上:“皇额娘知道孤过来,而且皇额娘还叫孤帮你滚床呢。”指着弘晋,“不识好歹。”随即就问,“三婶,咋滚?”   “你滚床?”三福晋惊讶道。   弘晅反问:“不然谁滚啊?”   “你十四叔的儿子。”三福晋道,“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十四婶抱着他在外面等着?”   弘晅眼神一闪,很是肯定:“没有。”   三福晋眉头微皱,这个十四弟妹,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于是就说:“那就太子来吧。规矩是童子滚床,也没说多大的童子。”说这话时看向弘晋。   仪式还没结束,弘晋懒得跟弘晅叨叨,便由着他在新床上滚来滚去。   午时三刻,胤礽到景仁宫用饭,却只看到石舜华不见弘晅:“那小子又跑哪儿玩去了?”   “上个月十五弟大婚,你不准他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滚床’这个习俗,昨儿傍晚就跟妾身说,他去帮弘晋滚床,他大嫂来年一准生个大胖小子。”石舜华笑道,“妾身见他为了出去一趟,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便同意他去了。”   胤礽无语:“难怪今儿早上用膳的时候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下午不回来了?”   “弘晏和弘曜也在弘晋府上,他不回来,他俩也得把他给绑回来。”石舜华先命宫人摆饭,然后才说,“对他别太严苛,弘晅那小子得顺毛锊。”   胤礽:“朕对他比汗阿玛对朕松多了。”   “汗阿玛没有一群能干的叔叔和兄弟,也没想到小儿子们个顶个能干,所以对您寄予厚望。”石舜华道,“弘晅的叔叔和兄弟们没有一个庸才,就连大哥家的那个也很聪明。有这么多人帮衬,弘晅不需要太能干,会用人就行。”顿了顿,“真论自身才能,刘邦可没法跟项羽比,可最后是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   胤礽:“你的意思朕懂,可是弘晅那小子特别小心眼。”   “比起弘晅的小心眼,他更懒。”石舜华道,“为了能安心出去玩,即便弘晋对他不敬,他指望弘晋帮他分担,也会忍着。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胤礽颔首:“朕知道以后该怎么治他。”   “皇上,施大人回京了。”晋江小跑过来。   胤礽见他满头大汗,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宫外传来消息,施大人这会儿在同仁堂。”晋江一口气从敬事房跑到景仁宫,要说话的话说完就忍不住大喘粗气。   胤礽霍然起身。   石舜华拉住他的胳膊:“施世纶没请太医,说明不是很严重,吃了饭再宣他。”   “也是。”胤礽坐下就对晋江说,“派个人出去盯着施世纶,等他看了大夫,用过晌午饭就宣他来见朕。也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对钦差动手。”   石舜华:“施世纶握着要对方命的东西,对方自然想要他的命。只是他在同仁堂,难不成是在京郊遇袭的?”   “肯定的。”胤礽冷冷道:“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申时左右,弘晅被两个嫡兄送到上书房,施世纶也到了西暖阁。   胤礽此时已知道他伤了手臂,但没伤到骨头,并无大碍,便直接问:“谁伤了你?”   施世纶入城时扮作商人,回家换身衣裳,刚刚吃了饭就听到宫里来人?施世纶纳闷,除了自家人和要他的命的那人,没人知道他回来,皇上如何知道?难不成一直派人盯着他的府邸?   仔细一想,不可能。就算盯着他的人快马加鞭去宫里禀报,再回来宣他也不会这么快。施世纶出来看见宫里来的人是驾车,而不是骑马飞奔而来,说明他一入城宫里就收到消息。胤礽对皇城的掌控力,让施世纶心惊不已,又暗暗佩服。   施世纶面对胤礽的询问,也就没多此一举的问皇上怎么知道他受伤了,直接说:“是前户部尚书希福纳想要微臣的命。”   “早年左都御史参户部侵吞买草豆的银两,后经查出历任户部尚书、侍郎共一百多人亏空侵蚀银两达四十余万,而身为户部尚书希福纳只是被革职,就是这个希福纳?”胤礽问。   施世纶颔首:“皇上好记性,正是他。但事情不是因他而起。微臣此行从山东出发,从甘肃、陕西那边回来,到达陕西境内查到育婴堂管事放印子钱。后来详细盘查,这个管事手中的印子钱除了朝廷每年拨给育婴堂的银两,还有善心人送给育婴堂的钱。”   “印子钱收回来之后,这个管事没有把育婴堂的钱还回去?”胤礽问。   施世纶:“民间有句俗语,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京城百姓都说主子娘娘的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但也没法跟印子钱比。那个管事哪舍得还。   “微臣还查到那个管事因为要印子钱,还打死过人。这人是希福纳的亲戚,他的钱一半孝敬希福纳。早先京城的育婴堂的管事被全部处死,希福纳估计怕您要他的命,才买凶杀微臣。   “微臣出去的这段日子还发现一件事,育婴堂的管事都大有来头。而十个管事顶多有一个心善,两三个不大贪,剩下的那些不是贪污,就是靠育婴堂牟利。”   “这种情况朕已料到。”胤礽道,“朕还记得当年查户部草豆舞弊案时是从康熙三十四年开始查,那时候户部尚书是马齐,六年后马齐才从户部尚书调职武英殿,可当年希福纳事发时,马齐一点事也没有,还记得吗?”   施世纶点了点头:“微臣记得。”   “汗阿玛对手下仁爱有加,不舍得下手,朕应当效仿汗阿玛吗?”胤礽反问。   施世纶愣住:“皇上,微臣……”   “行了,朕不为难你。”胤礽道,“你先忍几天,今天发生的事谁都不要提,你这一刀不会白挨,朕会给你个交代。”   六月十八日早上,弘晅啪嗒啪嗒跑到景仁宫,不等奴才开门,直接推门进去:“皇额娘!”   “叫魂呢。”胤礽走出来,“什么事?”   弘晅瘪瘪嘴:“儿臣去找三哥和四哥用饭,才知道他俩根本没去上书房。弘昱堂哥也没去。问了弘晖堂哥,儿臣才知道他们又出去玩,儿臣也要去。”   “师傅没什么可教他们,朕才同意他们出去。”胤礽睨了他一眼,“你呢?”   弘晅蔫了。   石舜华走过来,拉住小儿子的胳膊问:“弘晋和弘皙出去住,你三哥和四哥照顾你皇玛法,额娘和你阿玛身边只有你,你就这么不想陪我们?”   “儿臣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弱弱地声音从门口传来。   弘晅猛回头:“是时候,正好,正好,大姐,二姐,快进来。”说着话甩开石舜华,一手拉住一个,往石舜华身边一推,“大姐和二姐陪你们。儿臣可以去了吗?” 第197章 贪官污吏   胤礽颔首:“可以。”   “谢谢汗阿玛。”弘晅一喜,拔腿就往外面跑, 边跑边冲奴才喊, “快去给孤收拾行李。孤去找皇玛法, 叫他等等孤。”   弘暖看了看被弘晅甩的晃悠悠的大门,又看了看嘴角含笑的胤礽, 眨了一下眼:“皇玛法不是已经走了吗?”   “是走了。”胤礽道,“走了有两刻钟,朕亲自送走的,这会儿应该出城了。”   弘晗不解:“那您怎么还让太子去?”   “朕没让他去。”胤礽道,“他问朕可以去吗,朕说可以。他皇玛法不等他, 又怪不着朕。对了,你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石舜华:“妾身叫她俩过来,教她俩看账册。早饭用了吗?”   “用过了。”弘暖道。   石舜华:“先去厢房, 我和你阿玛还没用饭。”话音一落, 门口多出个半大小子。不等来人开口, 石舜华就抢先问,“怎么又回来了?”   “我恨你们!”弘晅咬牙切齿道。   石舜华摇头失笑:“你皇玛法就没想过带你去,你恨我们有什么用。”   “皇玛法是主犯,你们都是从犯。”弘晅说完, 转身就走。   “站住!”胤礽大声呵斥, “给朕过来!”   弘晅脚步一顿, 回头看到胤礽面色很冷, 哆嗦了一下, 磨蹭到正堂,三两步窜到石舜华身边。   石舜华揉揉他的脑袋:“我们若是提前跟你说,你还能静下心来听师傅讲课?就算你知道了,你也去不成。你皇玛法对你可比你汗阿玛对你严苛多了,他不可能带你去玩。还没吃饭吧,坐下,陪额娘用点。”   “可是他们三天两头出去。”弘晅转向胤礽,“儿臣也是您儿子。”   石舜华把他按到椅子上:“你皇玛法这次出去还真是你汗阿玛撺掇。别急,先听我讲完。太上皇对下仁爱,他一旦发现你汗阿玛查康熙年间的老臣,一准拦着你阿玛。   “之前江南科考舞弊案,巡抚张伯行虽然没有参与,但事发之后他不极是向你汗阿玛如实禀报,还关押闹事的仕子,准备登基大典后再禀报。   “朝廷选才如此大事,你汗阿玛革了他的职,你皇玛法还因此说落你汗阿玛,对下过于严苛。他老人家在京城,你汗阿玛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弘晅:“汗阿玛现在是皇上欸。”   “太上皇年龄大了,气出个好歹来,天下人都得指责你阿玛不孝。”石舜华道,“他远离京师,眼不见心不烦,等他回来,所有的事尘埃落定,纵然不赞同你阿玛的做法,也只能接受。”   弘晅撇嘴:“就像‘京旗移恳’那样?汗阿玛这个皇帝当的够憋屈。”   “都这样了你还恨他呢。”石舜华朝儿子脸上拧一把,“十岁了,大小伙子了,乖乖听话,让我们省点心吧。”   弘晅哼一声,抓起筷子:“我要吃鸭肉。”   “怎么有鸭肉?”石舜华看过去,不禁皱眉,“以后早上别做这么油腻的东西”。   孙河道:“启禀主子娘娘,不油也不腻,是江宁府送来的盐水鸭。”   “我吃过。”弘晅道,“皇额娘,儿臣跟皇玛法去江南的时候吃过,可好吃了。给你鸭腿。”说着话给石舜华夹一块,另一块放他碗里。   胤礽冷笑:“朕的呢?”   “盐水鸭太咸,汗阿玛待会儿还得去西暖阁议政,忙起来没工夫喝水,就别吃了。”弘晅说完,就埋头啃鸭腿。   胤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瞧着石舜华把鸭腿推给他,胤礽摆摆手:“你吃吧。这小子说中了,朕待会儿还有好多事。”   从景仁宫回到乾清宫,胤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宣顺天府尹、户部尚书、大理寺卿,同时还宣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张廷玉、领侍卫内大臣胤祥和文华殿大学士。   胤礽早年说一不二,脾气很是不好。后来娶个门第高,相貌好,贤惠且肚皮又争气的嫡福晋,压整天跟他比高低的胤禔一头。心情舒畅了,又被石舜华的一句“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触动,听了石舜华的劝,胤礽这些年收敛脾气,骨子里却没怎么变,依然是那个看谁不顺眼就想整谁的东宫太子。   身为太子时,胤礽想整谁都不遮掩,如今是皇帝,唯一能左右他的人又出了京城,手脚伸开,胤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命大理寺、都察院和顺天府共同查施世纶在京郊遇袭一事。   众人吃惊,下意识看向领侍卫内大臣胤祥。   胤祥也不懂就问:“三个衙门查一件事?”   “朕已经知道是谁要施世纶的命。”胤礽道,“但那人身后牵扯甚至广,朕希望你们这次能彻底查清楚。”   胤祥想到就问:“谁?”   “前户部尚书希福纳。”胤礽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骤变。   戴铎试探道:“希福纳是因贪污被革职,微臣等人是不是也得重查当年的草豆舞弊一事?”   “你说呢?”胤礽反问。   戴铎知道了,新皇这是对太上皇先前的处置不满意,打算重新翻案,而施世纶的事不过是个引子:“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知道。”胤礽道,“施世纶,把你查到的事都跟诸位臣工说说。”   施世纶今日也在,他原本很纳闷为何多等几日。今儿听说太上皇又出去了,施世纶顿时明白。先前看到宫里来人传口谕,就把他查到的东西一并带上。   “都在这里。”施世纶拎起放在脚边的布袋,“微臣总共写了五本。”   胤礽颔首:“分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看。”随即命宫人上点冰饮,给众人解暑。而在众臣翻看施世纶所记之事时,胤礽也没闲着,批阅各地送来的奏章。   午时左右,众人看完。胤礽放下朱笔:“一家小小的育婴堂都能助各地官府牟取暴利,朕实在不敢想象别的地方得贪成什么样。长此以往下去,又将会出现官逼民反。”顿了顿,“列位臣工有什么想说的?”   无论是大理寺卿还是督察御史都是胤礽的人,个个正值壮年,都想找个跟新皇大干一番。胤礽的确没让众人等太久,一个“京旗移恳”就让众人看到新皇的决心。而他今天突然提起户部多人贪污一事,也让张廷玉想到他当年对康熙的处置十分不满。   那时张廷玉回到家中和兄长说康熙太过仁慈,张廷瓒警告张廷玉,皇上已经决定的事,你不满就是对皇上不满。   张廷玉很是无力,总想着如果太子遇到此事会怎么处置。当年的太子,如今的新皇要翻案,张廷玉站出来:“微臣以为当严惩。”   “比如呢?”胤礽问。   放在以往张廷玉绝对不会出头,可这件事憋在张廷玉心里太久,也是他从翰林院到南书房,成为天子近臣后第一次感到深深地无力:“贪污的银钱应当归还朝廷,然后再按律处置。”   胤礽笑道:“如果按照朝廷律法,武英殿大学士马齐当革职。”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富察大人只是武英殿大学士。”张廷玉不假思索道。   胤礽饶有兴趣:“此案太上皇已定,朕突然翻案对外又该怎么说?”   “太上皇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当时被奸佞蒙蔽。”戴铎看到胤礽对张廷玉的回答很满意,顿时确定新皇不是问问,而是下定决心了。   胤礽:“此事牵涉甚广,你们写个章程出来。再来说说育婴堂的事。”   “微臣觉得京城的育婴堂如今就挺好。”沈竹开口道,“其他地方的育婴堂大可效仿京城的育婴堂,每月邀城中百姓进去两次。”   施世纶:“可育婴堂的管事几乎都得换,撤掉以后由谁来接管?”   “皇兄,臣弟提议把此事交给十五弟和弘晋。”胤祥道,“弘晋办事稳妥,有勇有谋,十五弟从旁协助,回头就在当地找善心之人接管育婴堂。”   众人相视一眼,施世纶开口:“大阿哥乃皇长子,无论到哪里都能镇得住当地官吏,臣等也觉得大阿哥最为合适。”   “那朕就把此事交给弘晋。”胤礽道,“廉郡王该回来了吧?”   胤祥开口说:“还得十来天。大军此时应该从西藏刚刚回来。”   “不是在贵州?”众人惊讶,施世纶不住说,“什么时候拐去西藏的?”   胤祥:“拐去西藏休整几天,又不是跟那边交火,瞧你们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当初胤礽在早朝上议云南的事,众臣附议,皆因云南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后来兵部传出大军拐去贵重,众臣也没担心。   朝廷早在贵州设布政使,贵州土司寥寥无几,大军过去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改土归流’。可是西藏不一样,那边一直自治,且牧民骁勇善战,跟蒙古骑兵有一比。   施世纶的弟弟和沈竹的小舅子是先锋官,不怪两人担忧。   胤礽知道这点,笑道:“朕早几天刚跟太上皇说,咱们如今打仗已不再是近身肉搏,而是火器开道,骑兵跟在后面清点漏网之鱼。在这一点上,甭说西藏,就算洋人也不敢跟咱们正面交锋。”   施世纶不信:“朝廷哪来那么多火器?”   “朝廷的子母炮不多,但是弹药充足。”胤礽道,“他们此行带去的药足够炸平小半个西藏。”   施世纶不禁瞪大眼:“那岂不是把所有弹药全带走了?”   “是的。”胤礽点头,“但就在廉郡王走后一个月,神机营的药房又再次填满了。”   胤祥震惊:“怎么这么快?!” 第198章 实弹演练   胤礽:“神机营这些日子一直在做火器, 几乎没停过。”   “如今天下太平,做那么多也没地方用。”胤祥实在搞不懂,他的皇帝二哥怎么想的,“据臣弟所知,朝廷大军抵达云南并未跟当地土司交火,您命大军带去的火器还会再带回来。如今神机营库房已满,那些火器、弹药又该放在哪里?”   众人转向胤祥,很想伸出大拇指, 迫于皇帝就在跟前, 给他个赞赏眼神。   胤礽瞧见, 轻笑一声:“谁跟你说没跟云南土司交火, 火器就得再运回来?”   “不,不运回来放哪儿去?”胤祥结巴一下。   胤礽:“等你八哥回来, 你去问他。今天先到这儿。胤祥,出去时跟弘晋和十五弟说下午来见朕。”   “遵命!”胤祥起身道。   众人鱼贯而出。到日精门门口,施世纶迫不及待地问:“十三爷真不知道皇上命神机营做那么多火器干什么用?”   胤祥摆手:“我这位皇帝二哥的心思, 甭说我猜不出来, 就算你去问我四哥,他也不见得知道。”   “太上皇呢?”沈竹问。   胤祥想说他也不知道太上皇知不知道, 话到嘴边一顿:“汗阿玛都被皇兄支去塞外,就算知道些什么也鞭长莫及。”   “支去?”戴铎注意到这个词。   胤祥实话实说:“听汗阿玛说他此行前往塞外避暑是收到六额驸的信。不过,汗阿玛有所不知, 命六额驸写信的那个人正是我皇帝二哥。至于我怎么知道, 我妹夫十额驸跟我起过, 皇上命他们每逢一段时间就写信给太上皇,邀太上皇过去小住。”   “这不太可能吧?”施世纶不信,“皇上登基以来都没出过京城,蒙古那边这么听皇上的话?”   胤祥扭头往景仁宫方向看看:“蒙古各部台吉怕的可不是皇上,是我皇嫂。”   众人心中一凛,猛然想到皇后还是太子妃时,第一次前往蒙古就搞得三额驸府上血流成河,蒙古那边甚至还传出太子妃乃第二个孝庄皇太后。   “原来是皇后啊。”施世纶没了怀疑,却想到另一件事,“明年大选皇上会不会扩充后宫?”   胤祥楞了一下,试探道:“施家的姑娘想当皇妃?”   “不是,不是。”施世纶摆手,“下官家中没有适龄的姑娘。一个老友家有这个意思,只是十多年来东宫都没添新人,就想知道是皇上不想,还是皇后拦着。”   胤祥眉头一挑,反问:“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施世纶下意识问。   胤祥:“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顿了顿,“你那个好友既然有这个意思,我若说别费心思,他们一家可能不甘心,倒不如试试看,也许等到明年皇兄又改变主意了。”   “赶明儿就这么跟他说。反正下官也就是个传话的。”施世纶想了想说。   戴铎很好奇:“施大人的那个好友是谁?”   “不会是温达的孙女吧?”走在胤祥另一侧的文华殿大学士嵩祝突然开口。   施世纶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温达也是文华殿大学士,和嵩祝在一个地方处理公务,嵩祝道:“听温大人提过他们家小辈,知道他有两个嫡亲的孙女。不过,我觉得即便皇后娘娘同意,皇上也不会扩充后宫。”   “这又是为何?”施世纶问。   嵩祝:“十七阿哥,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没定,不说多,一人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是最起码的。   “直亲王府的大阿哥,诚亲王府的大阿哥也到适婚年龄,不出意外这两位日后承爵,婚事肯定是皇上做主。秀女虽多,一次要挑出五位门第、品德出挑的嫡福晋,也是够难的。更别说还得挑侧福晋。”   “大学士说得对。”胤祥道,“剩下那些歪瓜裂枣,皇兄也看不上。”   施世纶点了点头:“是我没想到。”   “施大人离京多日,一时没考虑那么多实属正常。”嵩祝道,“只是我不明白,温大人怎么想到把孙女儿送到后宫?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是厉害得很呢。”说话间转向胤祥。   胤祥揉揉鼻子:“皇嫂的确挺厉害,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也怯她。不过,皇嫂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反而通情达理。”   “通情达理也得分什么事。”嵩祝边走边说,“有人跟娘娘抢皇上,我是不信皇后娘娘还能忍得住。她若真不在乎,皇上的后宫也不会只有五个女人,其中四个还是在她之前。”   胤祥看着午门近在咫尺:“大学士,你太小瞧我皇嫂了。”   “什么意思?”跟在后面竖起耳朵听的众人很好奇。   侧门打开,胤祥就瞧见家里的马车:“饿了,回去用饭。”急走几步登上马车,直奔十三贝勒府。留下一众人摸不准头脑。   戴铎试探道:“难不成不是皇后拦着,是皇上不要?”   “听说皇后如今很美,若是真的,也不怪皇上看不上别的女人。”沈竹开口道,“施大人还是跟温家说清楚为好,一旦得罪皇后,进不了后宫事小,传了出去温家的姑娘可就难嫁了。”   嵩祝:“沈大人说的极是。皇后当年还是太子妃时,明说不喜裹足的女子,佟家没把皇后的话当回事,依然给他们家姑娘缠足。那时后宫还有个佟贵妃,第一次总理选秀的皇后照样敢把佟家姑娘筛掉。   “佟老大人还因此找过太上皇,太上皇直说只是皇后自己不喜欢,没规定不准民间女子缠足,你们爱怎么缠怎么缠。一句话把佟老大人堵的哑口无言。现如今呢,甭说佟家不敢再给家里的姑娘缠足,全天下也找不到几家。”顿了顿,“二十年前大清各地以三寸金莲为美,今年高门大户挑儿媳妇第一个要求就是天足,只因皇后不喜!”   “说起皇后娘娘,行事作风跟皇上真不同。”戴铎道,“皇上喜欢直来直去,皇后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从不直接出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一招玩的最为漂亮。十三爷说他们兄弟怕皇后娘娘,我相信。”   沈竹嗤一声:“咱们这么多人,就数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这是为何?”施世纶问。   沈竹:“当年德太妃的弟弟拦住皇后的马车,其实他并不是故意拦皇后的去路,而是正在欺负戴大人一个外乡人,挡着路了。皇后当时的目的是教训德太妃的弟弟,也间接救戴大人一次。”   “还有这回事啊。”众人很是惊讶。   沈竹:“十七年过去,很多人都不记得了。我却没办法忘记,见着戴铎鼻青脸肿,胳膊折了,脚崴着的模样。”   “难怪无论皇上做什么决策,戴大人总是第一个支持。”嵩祝恍然大悟。   沈竹笑道:“对的。你们以后得当心点,他如今是督察御史,你们敢对皇上或者皇后不满,御史台专章参奏。”   “沈竹!”戴铎大声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沈竹挑眉:“咱俩自幼相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夫人还清楚。”登上自家轿子,“回见。”   “等等,沈大人,皇上交代的事,什么时候抽空商讨一下。”户部尚书连忙说。   沈竹拍拍额头:“差点忘了,就今天下午吧。”   下午申时左右,弘晋和十五阿哥进宫,不过两人下去景仁宫给石舜华请安,然后才拐去乾清宫。   胤礽考虑到弟弟和大儿子新婚不久,跟两人说清楚育婴堂的事就命两人回去,七月下旬再启行。   七月初三日,胤禩一行回到京城,大理寺、都察院和顺天府也查清楚,发生在康熙四十九年初“草豆舞弊案”,同时也查清楚侵吞银两的一百多人中不但有早年的户部尚书富察马齐,还有被康熙赞为大清廉吏的张鹏翮。   马齐是直接拿银子,张鹏翮却是被家里人连累。康熙四十九年,也就是两年前事发之时,张鹏翮才知道家人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   新皇重审此案,大理寺出面挨个追缴。直接参与,如今还在任上的被革职,不是直接参与,比如张鹏翮,把贪污所得上缴,继续留任。   胤禩回到京城的第三天去上早朝,就发现多出很多新面孔。   因胤礽对张鹏翮这种被家人连累的能吏很宽容,“翻案”一事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文臣武将却并不是很惶恐。派人刺杀施世纶的希福纳被处死、抄家,王公大臣也觉得其罪有应得。   胤祥最关心的不是他汗阿玛当年都“包庇”了哪些人,而是胤禩拉出去的火器。下了早朝,胤祥就拉住胤禩问:“你们带出去的火器是不是又带回来了?”   “没有。”胤禩不解,“你听谁说的?”   胤祥:“那么多弹药,不拉回来给谁了?”   “谁也没给。”胤禩以为他好奇,“我们先在云南边界举行个小规模演习,后来又到西藏边境,举行个大规模的演练,演练的时候用的都是真火器。用掉个七七八八就回来了。”   胤祥咽口口水:“在边关实弹演练?”   “是的。”胤禩颔首,“你怎么一副便秘的样子,没事吧?”说着话摸一下他的额头,“不热,没病,到底怎么了?” 第199章 皇后最美   胤祥神色复杂:“皇上的主意?”   “当然。那么多火器,不经皇兄许可, 我也不敢乱放空炮。”胤禩道,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胤祥也没瞒着他, 把先前和胤礽聊的讲给他听。可是当他说完,心里的那个感觉……纵然熟读史书,精通满汉蒙三种语言,依然无法用语言形容, 只能直勾勾盯着胤禩。   胤禩被他给看得脚底生寒, 后背发凉:“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么多弹药,都是真金白银, 就这么全放了?”胤祥心疼啊。   胤禩无语:“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的确是真金白银,但那些真金白银其中有一部分是五六年前做的,虽然储藏的很好, 能不能用,威力怎么样谁也无法保证。   “如今神机营做出的弹药威力更胜从前,皇上才命我们把以前的全拉出去。一来清理库房, 二来也能吓唬吓唬不安分的西南土司和外国人。”   “话虽如此,皇上他怎么想得出来的啊。”胤祥十分纳闷,“这位还是咱们那个太子二哥么。”   胤禩:“不是。甭说你,我刚听皇上说的时候也吓一跳,当时就想向汗阿玛禀报。一想到汗阿玛那么大年龄,能管得了他一时, 也管不了皇上二哥一辈子, 大清真正的主人到最后还是他, 就什么都没说。”   “效果怎么样?”胤祥关心道。   胤禩:“那边瘴气重,京城子弟到那边不习惯,演练结束就直接回来,没特意打听百姓的反应。不过,演练当日也请当地举人、秀才,乡绅过去看,不少人脸色都变了。皇上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至于那么多银子一下子全没了,皇上有钱,不差这一点。”   “你说得对。”胤祥道,“皇嫂有钱。八哥,听说你的两个侧福晋快生了,恭喜。”   胤禩摆手:“还早呢。”   “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八嫂没找事吧?”胤祥问。   胤禩:“以前紫禁城没女主人,没人管命妇福晋,如今皇后是二嫂,她敢找事,二嫂能把她调教的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说起皇嫂,弟弟前些日子听我福晋替一句。”胤祥道,“自打四哥府上的钮钴禄氏把西跨院炸了,后院只有四嫂一个完好的女人,她们妯娌都以为康熙四十六年选秀时,皇嫂会给四哥挑几个人,毕竟那次留牌子的秀女有十好几个。   “谁知到头来你府上两个,大哥府上四个,汗阿玛后宫也有好几个,皇嫂仿佛忘了四哥。十五弟大婚那日,大哥的继福晋也去观礼了。见着我福晋就跟我福晋说皇嫂偏心。”   胤禩忍不住咳一声:“偏心谁?”   “偏心四嫂。”胤祥道,“咱们那个大嫂还说皇上和皇后连大哥后宅都不放过,故意弄几个搅家精送她府上。”   胤禩瞥他一眼:“你现在怎么跟四哥一样,不但跟个包打听似的,话还那么多。”   “就这弟弟还没说完呢。”胤祥道,“那么多孙子辈当中,汗阿玛最喜欢弘晏和弘曜,连太子都没法跟那哥俩比。”   胤禩:“他俩是皇室第一对双胞胎,哥俩长得还不一样,整个大清都不见得能找出第二对,汗阿玛喜欢他俩正常,怎么了?”   “汗阿玛去塞外避暑,带上他俩也正常。”胤祥道,“那你可知为什么把老大家的弘昱带上?”   康熙走的时候胤禩还没回来,他只知道他爹出去了,带谁出去的他还没顾得问:“为什么?”   “我听十一哥说的。”胤祥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十一哥听宜母妃说,弘昱以前身子骨挺好,自打那个大嫂往弘昱房里送几个女人,弘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今还不如汗阿玛。   “汗阿玛认为他被大哥养歪了,才把他带出去亲自教。宜母妃说,其实是那个大嫂搞的鬼。你家弘旺不小了,你可得小心点八嫂。”   胤禩脸色骤变:“真的假的?你别吓唬我。”   “大侄女为此找过惠妃,惠母妃闲聊天的时候跟宜母妃说大侄女关心过度,就没理大侄女。”胤祥道,“后来大侄女去景仁宫求皇嫂,皇兄才出面把弘昱送到汗阿玛跟前。   “大哥的四个闺女去景仁宫拜见皇嫂,宫里人都知道,只是猜不出去干什么。八嫂经常和那个大嫂一起去给惠母妃请安,难保不会提到往弘昱房里塞人一事。”   胤禩:“我现在就回家看看。”到家里发现弘旺身边除了侍从就是伺候他的嬷嬷,胤禩暂时放下心来。但他想知道八福晋有没有那个心思,便没有主动问八福晋,也没有特意嘱咐她别往弘旺房里放人。   七月十日,胤礽册封从胤禛到十四贝勒胤祥这些弟弟为亲王,封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贝勒,也封弘晋和弘皙贝勒。   弘晏、弘曜和十七皇子年岁不小了,因三人还住南三所,胤礽此次就没封。   大清亲王乃超一品,大学士见了也要向其问好。贝勒看似跟亲王没法比,也是从一品。弘晋如今是贝勒,又是皇长子,一旦出京城,封疆大吏见了也要向其见礼。而他此时再和十五贝勒出去查“育婴堂”,名正言顺,也能镇得住各地的“豺狼虎豹”。   弘晋也没让胤礽失望,到地方上先打听当地的善心人,然后再查抄育婴堂。十一月底,京城进入寒冬,弘晋和十五贝勒回来了。   两人没回家,先去皇宫谒见胤礽。然而胤礽此时在景仁宫。   十五贝勒小的时候去东宫玩耍,石舜华把他当成小辈待,他又是石舜华的妹夫,无需过于避嫌,就跟着弘晋进了景仁宫。   “还没到午时,皇兄就吃饭了?”十五贝勒吸吸鼻子,往四周看了看,就看到东厢房里面全是白烟,“暖锅子吃上了。”   胤礽听到说话声,扭头一看,打开玻璃:“进来。”随即吩咐宫人打水,“朕早两天不舒服,没什么胃口,今天突然想吃这个,就摆上了。你俩什么时候回来的?”   弘晋脱下大氅,洗漱一番:“刚到。汗阿玛怎么病了?”   “伤风。”石舜华道,“天突然变冷,你汗阿玛不当回事就生病了。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弘晋坐下说:“有是有,不过他们知道如今不比以前,汗阿玛下定决心整顿吏治,又经常能收到京官,也就是内务府管事入狱的消息,再看到圣旨就老实了。太子,上书房还没下课,你怎么会在这儿?”   “孤是太子,孤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不着。”弘晅夹一块牛肉,“你咋变成黑炭了啊?”   石舜华朝他脸上拧一下:“你大哥和你十五叔四个月走遍大半个大清,哪像你啊,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跟个小肥猪似的。”   “儿臣一点也肥。”弘晅放下筷子,举起胳膊,“摸一下,硬邦邦的,没有一点肥肉。”   弘晋伸手拧一把:“的确挺结实。”   “你掐疼我啦。”弘晅皱眉,“一回来就欺负孤,还不如不回来呢。”   弘晋笑着问:“不回来去哪儿?”   “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儿去哪儿,别来宫里就行了。”弘晅道。   石舜华给他夹个虾,转向弘晋:“别理他,你俩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十五,二丫头怀孕了,你知道吗?”   “臣弟接到福晋的信了。”十五贝勒道,“福晋信上还说是您命太医去给她诊脉查出来的。”   石舜华:“不是本宫。弘晋的嫡福晋身子不舒服,使人进宫请太医,本宫才想到二丫头。”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本宫明年就当祖母了。”   “皇额娘不老。”弘晅突然开口,“比大嫂漂亮,比十五婶美,都没您好看。”   弘晋呛了一下,连忙捂住嘴,喝口汤清清喉咙:“小五平时都是这样哄您和汗阿玛?”   “他想哄我们的时候,嘴巴比这会儿还会说。”石舜华道,“你们这么急着进宫是不是有事向皇上禀报?”   弘晋:“没什么大事,儿臣和十五叔觉得应该先来给汗阿玛请安。”   “你们其实是知道今天做好吃的,所以才来的吧。”弘晅道。   石舜华好笑:“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快十一岁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弘晋心想,那也是您和汗阿玛惯的,十一岁的小伙子一脸娇憨状,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儿臣十一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更何况太子还未满十一岁。”   “就是,还差两个月呢。”弘晅说着话,挑个大虾放到弘晋碟子里,“赏你了。”   弘晋看向他,见他脸上丝毫不见施舍,摇头失笑:“谢谢太子赏赐。”   “不客气!”弘晅摆摆手,“大哥,你都去过哪些地方?路上好玩吗?”   弘晋下意识看向胤礽。   胤礽:“听朕说你和十五快回来了,逮着机会就问外面好不好玩。他又不是没出去过,整天把自己弄得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假装什么都不懂,下次汗阿玛或者弘晋再出去,您就同意他们带上弘晅了呗。”石舜华肯定道,“小五,额娘没说错吧?”   十五贝勒进来就觉得少点什么:“弘晏和弘曜呢?”   “跟着十四去天津卫了。”石舜华道,“过几天在山东那边举行水师演练,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过去看看。”   弘晅连忙说:“皇额娘,儿臣十分感兴趣。”   “你皇玛法明日过去,他同意你去,本宫和你汗阿玛绝不拦着。”石舜华道。   弘晅眼神一暗:“那儿臣还不如多求求您呢。”   “儿臣听八叔说过,上半年在云南和西藏那边也演练过,怎么又在山东那边举行?”弘晋很不懂。   胤礽想也没想:“神机营上个月制出一架火炮,朕想试试在山东海边上能不能打到倭国。”   “噗!”十五贝勒连忙捂住嘴,不敢置信地问,“臣弟刚刚听到倭国?日本?”   胤礽眉头微蹙:“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吃了饭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是。”十五贝勒伸手拿过弘晅的手绢擦擦手,“您不是开玩笑?” 第200章 软硬兼施   胤礽:“朕是在开玩笑。”停顿一下, 没等十五贝勒开口, 又说, “朕倒是想一炮打到倭国,可惜连朝鲜都打不到。”   “吓臣弟一跳。”十五贝勒放松下来,“臣弟明明记得以前的子母炮只能打一二里。”   胤礽:“戴梓说这次能打十多里。”   “戴梓是谁?”十五贝勒问。   翌日下午, 未时四刻, 康熙从天津卫乘船抵达蓬莱, 上岸歇息一会儿,戌时左右抵达莱州府境内,明万历年间修的码头——青岛口。   正值寒冬, 参与此次演练的八旗子弟直面大海丝毫不觉得冷, 且神情雀跃, 恨不得腊月初四是明天。可惜明日是腊月初一, 他们还得再等几天。   弘晏和弘曜走之前已经知道此次演练胤礽不会过来。正因为胤礽不在,哥俩还有一个任务——好生照顾康熙。   戴梓是康熙亲自下旨贬去盛京,胤礽不声不响把他弄来,如今又制出一种火炮, 一旦试成功, 戴梓的大名传遍军中,康熙脸上无光。   当着戴梓和将士们的面, 康熙或许忍着。回去之后会不会气晕过去,胤礽还真不能保证。正因为不知道会把他爹给气成啥样, 胤礽才没敢过去。   腊月初四日上午, 海上风平浪静, 三声礼炮,水师起锚,直直地往东南方向而去。辰时三刻,海面上传来震天般的响声。   位于朝鲜本土正南端的奎尔帕特岛上的旗人纷纷走出家门,不见船只却看到海鸟乱飞,连忙去知府衙门禀报此事。   奎尔帕特岛上原本是荷兰人在管,胤禔等人早年去倭国时经过此岛停下来歇息时,荷兰人不准大清将士上岸。   胤禔抓个岛民询问,得知这个岛上的原住民是朝鲜人,而朝鲜是大清附国,这个岛按理来说也属于清廷管辖。鸠占鹊巢把主人往外赶不说,还把主人当成侵略者,可把脾气火爆的胤禔气得不轻,直接命士兵架炮轰岛。   岛上的荷兰人见状,连忙“完璧归赵”。后来这个岛就属于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的落脚点。   京城米贵,居大不易,最近几年八旗子弟干脆把家搬到岛上。由于岛挺大,八旗子弟也不会种地,就没把朝鲜百姓赶出去。   随着岛上人口增多,朝廷便在此设府,朝鲜百姓无需担心洋人三天两头过来烧杀抢掠,倒是乐意受清廷管辖。   岛上的旗人听到炮火声,岛内的朝鲜百姓也听到了,旗人跑到知府府,就看到朝鲜百姓正跟知府比划。   前来报信的旗人挑一个朝鲜族士兵问:“他们在说什么?”   “洋人打来了。”来自奉天府的朝鲜族士兵问,“不是洋人吧?”   旗人睨了几个朝鲜百姓一眼:“怂货!还没到跟前就放炮,这么打草惊蛇的做法,肯定不是洋人。”   “不是洋人更好。可是本官也没接到朝廷的诏旨,也不可能是朝廷水师。”知府一边说一边命岛上的兵丁集合御敌。   身着棉甲的士兵走到胤祉身边禀报:“十四爷,再往前走的话,得明天下午才能赶回去。”   “离奎尔帕特岛还有多远?”胤祯问。   士兵:“还有一百里。不过,现在已经酉时了。”   “传令下去,尽量争取天黑下来之前登岛。”胤祯道,“在岛上歇一个时辰再回去,明日一早能赶回去。”   士兵掐指一算,根本不可能,最快也得明日晌午。可是他今儿晌午只吃个半饱,能到岛上歇息一个时辰,吃顿饱饭也好,便出去传达命令。   康熙看着天黑下来,水师没有回来的迹象,便把弘晏和弘曜找来:“老实跟朕说,这次除了演练,是不是还要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弘晏问出口,猛地反应过来,“您不会以为汗阿玛想趁机拿下倭国?倭国虽小,倭国人不少,六条船就想把倭国打下来,根本不可能。”   康熙看了看他:“没骗朕?”   “孙儿不敢。”弘晏道。   康熙:“你十四叔走的时候,朕仔细观察过船吃水量,凭船上那些人,根本不可能那么深。船上有不少火器吧?”   “一条船四枚火炮,至于有多少炮弹,孙儿也不清楚。”弘晏实话实说,“孙儿到的时候,神机营的士兵已经在船上。”   康熙盯着他,瞧着弘晏和弘曜神色坦荡,算是相信他的话,不过康熙还有个疑问:“这次的火器的确比神机营以前做的威力大,皇上从哪儿找的人?”   来了!   弘晏早已做好准备:“孙儿说之前您得先答应孙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生气。”   康熙眼皮一跳:“朕就知道皇上又有事瞒着朕。说吧,朕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神机营的兵丁说,这次的火器如果成功了,可以打十五里。您没听错,比咱们先前最好的火器多十里。”弘晏道,“制出那种火器的人原本是皇额娘庄子上的工匠。您别这么惊讶,他们不会做火器,是戴梓教的。”   康熙下意识问:“戴梓这个名字朕怎么这么耳熟?”   “南怀仁。”弘曜道,“您还有印象吗?”   康熙想到了,不禁睁大眼:“戴梓还活着?”   “不但活着,还活的好好的。”弘曜道,“南怀仁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戴梓还会回来。”   遗忘的记忆重新回来,康熙揉揉额角:“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弘曜道,“庆德舅舅去盛京把他接回来的,除了当日去的几人和汗阿玛,没人知道戴梓回来了。   “孙儿也是最近才知道。戴梓之前一直住在神机营。汗阿玛跟戴梓说过,什么时候做出新火炮什么时候重见天日。”   康熙挑眉:“怕朕生气?”   “不是。”弘晏道,“逼戴梓一把。”   康熙冷笑:“你汗阿玛真是越来越能耐,欺上瞒下,软硬兼施,这些歪门邪道都是跟谁学的。”   “汗阿玛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您问孙儿?”弘晏很想笑,“您问错人了。”   康熙噎了一下:“朕从未教过他这些。”   “那就是汗阿玛自个长歪了。”弘晏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皇玛法,天色已晚,先用晚膳吧。您有什么想问的,吃了饭再问孙儿。”   康熙瞥他一眼:“朕问你们,你们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说,算了,不问了。晚上吃什么?”   “海鲜宴。”弘晏道,“从海里捞出来就煮,十分鲜美。”   戌时两刻左右,康熙吃个八分饱,打算出去消消食。在海上演练的水师也抵达奎尔帕特岛。   岛民虚惊一场,得知朝廷试新火器,被洋人侵扰怕了的朝鲜百姓很是开心,纷纷拿出家里的海产犒劳演练的水师。盖因清廷越厉害,他们就越安全,不用整日担心受怕。   胤祯却不怎么高兴。   新的火器没达到预期,只能打十一里。而经过这次急行军,胤祯发现船太慢,非常耽误事。回到京师,胤祯三样两句说完此次演练经过,就忍不住向胤礽抱怨。   胤礽倒是没注意这一点,便问胤祯:“你是怎么想的?”   “做船啊。”胤祯脱口道,“新火器的射程比子母炮远,威力也厉害了,可是如果洋人的船一个时辰能行三百里,咱们的火器就算比现在厉害两倍,也打不到偷袭的洋人。”   胤礽问:“咱们的船一个时辰走多少里?”   “六七十里。”胤祯道,“不过,三百里只是臣弟打个比方,臣弟也不知道洋人的船有多快。”   胤礽:“朕会命人去核实这件事。还有别的问题?”   “水师的伙食不行。”同去的胤峨说,“俸禄是全军最低,伙食更是没法跟丰台大营比。臣弟觉得应当提高水师的俸禄和伙食。”   胤礽转向胤峨:“水师将军向你们抱怨了?”   “说了几句,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胤峨道,“如今能对咱们构成威胁的那些人都是海上来的,臣弟才觉得应该重视水师。还有一点,水师的俸禄高了,水师才能壮大。”   胤礽沉思片刻:“朕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么。”胤祯不懂,“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得饱。”   胤礽瞪他一眼:“你以为水师只有天津卫和山东那几个兵?从东北到南海,还有台湾省,水师人数看起来不多,加一块并不比地上的兵丁少。   “普通兵丁的月钱加十文,水师提督加一两,你给朕算算每年得加多少俸银。”顿了顿,“这么大的事朕不跟群臣商议,赶明儿就得传出朕独断专行。”   胤祯语塞。   “那就多抄几个贪官呗。”默默旁听的弘晏突然开口。   胤礽扭头看过去,似笑非笑:“你倒是会给朕出主意。”   “虽然内务府被四叔清理一遍,户部也查了,育婴堂也整顿的七七八八,看起来没贪官了。”弘晏道,“据儿臣所知兵部的问题挺严重,正好借此整顿兵部。”   胤礽盯着他:“比如呢?”   “儿臣的舅舅傅达理说过一次,兵部的账目很乱。”弘晏道,“他到兵部有三年了,如今还没弄清兵部的水有多深。” 第201章 分家产   胤礽十分不客气地说:“那是他太笨。”   “舅舅只是兵部侍郎。”弘晏提醒道, “看似离兵部尚书只差一步, 像您和太子一样,但差得多呢。”   胤祯忍不住“噗嗤”一声, 发现胤礽看过来, 连忙抿嘴忍住:“皇兄,吏治腐败,官逼民反, 朝廷还能杀贪官抓污吏补救。军中腐败, 他日面对敌袭,士兵无心应战,将会国破家亡,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胤礽反问:“朕有说不整顿兵部了?”   “呃……没有。”胤祯脸颊微红, “臣弟也没别的意思, 只是跟您提个醒。”   胤礽冷哼一声:“没事就退下。”   “臣弟告退。”胤祯等人起身离开。弘晏和弘曜兄弟岿然不动。   胤礽看他俩一眼:“等朕赶你们走是不是?”   “皇玛法跟儿臣说以后都不用再去上书房。”弘晏道,“可是这样一来儿臣和弘曜就闲下来,整日里无所事事,也着实不像样啊。”   胤礽眼神闪了一下:“去找你额娘。”   “皇额娘?”弘晏睁大眼,一副“你没搞错”的模样看向胤礽。   胤礽颔首:“朕还得处理政务,别在这儿烦朕。”   “说得好像谁稀罕在您这里似的。”弘晏拉着弘曜的胳膊直奔景仁宫。   石舜华听明来意, 忍不住叹气:“你大哥跟在你十三叔后面两三年, 你汗阿玛才命他查育婴堂的事, 你俩真迫不及待啊。”   “我们也可以帮十三叔跑腿, 四叔也行, 儿臣不挑。”弘晏道, “可是汗阿玛什么都不说,还嫌我们烦。”   石舜华轻笑一声:“在这儿等着。”说完掀起厚厚的门帘往东次间去。   片刻,石舜华拿着三把钥匙,一叠账出来,放到方几上分成两拨,指着东边:“这个是金银楼今年的账册和库房钥匙,那边是满庭芳和玉茗轩,你俩随便挑。”   “什么意思?”弘晏楞了一下。   石舜华道:“我原本想着过两年你们出宫后,这些再交给你们。既然你们这么闲,先去那边熟悉熟悉。堂堂杂货店留给弘晅,也别怪我偏心。”   “不是的,皇额娘,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弘晏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把这些给我们?”   石舜华:“金玉满堂四家铺子是我的,不给你们给谁?四家商号看似一体,最近五六年一直分开管。还有一点,你们只能拿到一半分红,另一半给了你两个舅舅和外祖母。   “你外祖母病逝后,她手上的那份就给了你小舅舅。不过,他们几家无权过问铺子里的事,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暖暖和晗晗呢?”弘晏问。   石舜华:“她俩是固伦公主,俸禄和嫁妆足够她俩挥霍一辈子。再说了,没银钱还有额驸呢。”   “那暖暖和晗晗知道吗?”弘曜问。   石舜华:“知道。”   “弟,你先选。”弘晏扭头说。   弘曜伸手拿走玉茗轩和满庭芳。弘晏把金银楼的账册和库房钥匙拿起来,就问石舜华:“掌柜也知道?”   “你们随太上皇去塞外时,我和你汗阿玛出去一趟,已经交代清楚了。”石舜华道,“以后这几家商号你们亲自管,日后娶了嫡福晋也不能交给她们。杂货店留给弘晅这件事,也先别告诉他。他登基那日,我再给他。”   弘晏诧异:“这么久?”   “我没想把杂货店留给他。”石舜华道,“那小子小心眼,金玉满堂全给你们,我怕他觉得我太偏心,赶明儿我和你汗阿玛不在了,他找你们麻烦。”   弘晏笑道:“他是能干得出来膈应人的事。”   “心里知道就行了。”石舜华道,“以前赚的银子就不给你们了。从明年开始,每三个月去铺子里拿一次分红,叫他们直接送到南三所也行。”   弘晏:“这一点儿臣知道,以前二舅舅往东宫送过银子。不过,皇额娘,您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你汗阿玛若敢对我不好,我就出去住。”石舜华道,“必须留点银子傍身。”   弘晏无语:“那您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不见得。”两千多年来,石舜华看多了男人喜新厌旧,虽然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可她如今已三十有七,没法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   石舜华也相信胤礽不是无情之人,可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不给自己留点傍身的东西,当了几千年“孤魂野鬼”的石舜华很不安。   弘晏张嘴想劝,话到嘴边猛地想到他爹一刻钟前不耐烦的样子:“是应该留一些。皇额娘,汗阿玛若对您不好,赶明儿去儿子府上。”   “您在三哥府上住腻了就去儿子府上。”弘曜跟着说,“不想呆在京城也行,儿子陪你去江南,去塞外,您想去哪儿去哪儿。”   “真是朕的好儿子。”话音一落,厚重的门帘被掀开,胤礽走进来。   石舜华下意识起身:“您,您怎么来了?”   胤礽拽掉身上的怀表,转手扔给她。   石舜华打开一看:“午时两刻,这么快?”   “当然啦,儿臣都放学了。”弘晅从后面钻出来,“汗阿玛,儿臣觉得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不是生气,而是命皇额娘把堂堂杂货店给儿臣。否则皇额娘手里的银钱会越来越多,哪天买条大船去西洋,您都不知道。”   胤礽点头:“你说得对。”弘晅一喜。就听到,“皇后,以后杂货店由朕来管。赶明儿一并给弘晅。”   “嘎?”弘晅傻眼,“您那么忙哪有工夫打理杂货店么,还是交给儿臣打理吧。”   胤礽低头看他一眼,嘲弄道:“你不忙?”   弘晅语塞,三两步跑到石舜华跟前,“皇额娘,杂货店是您的,您觉得应该给谁?”   “我还没老呢。”石舜华瞪他一眼,“我手里就还有一家杂货店,你少惦记。对了,你今儿是不是又逃课了?”   弘晅浑身一僵:“没有。师傅病了,儿臣怕被他传染,就叫他回家歇息了。”   “我信你才怪。”石舜华白他一眼,“弘晏,弘曜,晌午在这边吃吧。”   哥俩很想答应,可是眼角余光瞥到他爹满面寒霜,弘晏摇头笑笑:“儿臣那边做好了。改天再陪皇额娘用饭。”   “汗阿玛,东宫也做好了,儿臣改天再陪您和额娘。”弘晅听到他哥的话,十分意外,又见他哥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看他爹一眼,福至心灵,跟着往外跑。   石舜华不禁苦笑:“皇上——”   “还记得朕是皇上?”胤礽转身坐下,“难为皇后了。”   石舜华:“妾身刚才那样说是骗弘晏和弘曜。”   “嗯,编,继续编。”胤礽摸着茶壶还热,倒杯水湿湿嘴唇,冲石舜华挑了挑眉,“朕洗耳恭听。”   石舜华夺掉他的杯子。   胤礽霍然起身,双手挡在胸前:“美人计对朕没用,离朕远点。”   “既然没用,您躲什么?”石舜华险些笑喷。   胤礽面色一僵:“朕,朕坐太久,想起来活动活动,对,起来活动活动。快点说,再不说朕回乾清宫了。”   “其实没多少银子了。”石舜华道,“西厢房里的银子留给暖暖和晗晗。能动用的银子都在东厢房,那些还是留着咱们以后出去游玩的。”   胤礽皱眉:“朕记得你以前说过,庄上有个库房,那里面的银子呢?还有你的眼镜店,大清独一份,每年卖出去的老花镜也能赚不少。”   “老花镜不是萝卜白菜,乡绅地主都不舍得买。虽然没人争没人抢生意,但每月卖出去几个,一点也不赚钱。”石舜华道,“早年制自鸣钟和玻璃的时候,前几年不赚钱不说,金银楼、玉茗轩和满庭芳三家商号赚的钱几乎都帖进去了。   “四十个会洋文的工匠带着护卫和小厮去西洋的时候,妾身怕他们到那边没银子用,给他们四十三万两。那笔钱银子一出去,库房就空一半。还有最近跟着戴梓做火器的那些人,月钱是杂货店出的。”   胤礽眉头紧锁:“户部没给俸禄?”   “朝廷养不起他们。”石舜华道,“戴梓挑走的工匠,每月月钱至少十两,年底还有赏。到神机营只有三两,年底只有点米面油炭。杂货店不把这笔银子留出来,他们也不可能安心跟着戴梓做火器。毕竟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他们养呢。”   胤礽盯着她:“处处都要用银子,这么说来朕误会你了?”   “没事。”石舜华很大方,“反正您经常误会妾身,都习惯了。”   胤礽呼吸一窒:“得寸进尺,还有事瞒着朕吧?”   石舜华心漏了一下,忙听胤礽的心里话,发现他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不禁诧异,到底谁会读心?于是就问:“景仁宫的奴才都没出去过,妾身能瞒您什么?”   “朕暂时不知道。”胤礽道,“你最好瞒得死死的,别让朕发现。”随即吩咐宫人摆饭,用饭的时候跟石舜华说,“去洋人那边看看他们的船这件事,你觉得朕该交给谁去办?”   石舜华见他神色认真,不是说笑,也不由得认真起来:“九弟。学了俄文学日本话,自从调去理藩院,又开始学英吉利语了。”   “什么时候的事?”胤礽问。   石舜华:“九弟妹和十弟妹来求我的时候说的。”   “她俩能求着你什么事?”胤礽好奇,“难不成求你别把她们家闺女嫁去蒙古,你没答应吧?” 第202章 庞大家族   石舜华失笑:“不是。”   胤礽静静地看着她, 等着她继续说。   “明年选秀, 户部现在就已经开始挑秀女了。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特意来求妾身别往她们后院添人。”石舜华道。   胤礽嗤一声:“平时过节都不来给你请安,这个时候求到你跟前,怎么好意思开口。”   “她们不来, 九弟和十弟一次没落。”石舜华道, “弘晏、弘曜、弘昱和十七弟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没选, 她们不来提醒我,我还真想不起来这茬。”   胤礽:“自作聪明。答应了?”   石舜华嗯一声:“其实那种事也不是妾身说了算。九弟和十弟经常去外面,他们若把持不住, 妾身不给他们挑人, 他们府里也会添人。比如汗阿玛, 哪次南巡都带回来几个。对了, 您的母妃又给您添个弟弟。”   “噗!”胤礽嘴里的米饭全喷了,“咳咳……什么,什么时候?”   石舜华命宫人把胤礽面前的几道菜撤下去:“上个月,您忙着海上演练的事, 妾身就没跟你说。小年那天刚好满月。估计是跟汗阿玛出去的时候怀上的。”   “五十八岁了, 居然还能给朕添弟弟。”胤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小的是第几个了?”   石舜华:“二十三弟。汗阿玛如今特别闲, 您的弟弟得排到三十。”   胤礽呼吸一窒:“来人,去把三阿哥叫过来。”   “弘晏正在用饭, 找他做什么?”石舜华拦住。   胤礽摆手:“等弘晏吃饱了叫他立即过来。”随即, 挥退左右, “满月礼备了?”   “早备好了。”石舜华道,“那位如今跟荣太妃住一块,妾身就不过去啦。”   胤礽:“一个庶妃,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话音落下,看到孙河又回来,不禁皱眉,“退下。朕有事跟皇后说。”   孙河打了个哆嗦,期期艾艾地说:“皇上,有人来求见主子娘娘。”   “谁这么没眼色?”胤礽不高兴。   孙河尴尬笑笑:“主子娘娘的表妹,郭布罗贵人。”   “她,她怎么来了?”石舜华纳闷,突然心中一动,“不会也怀了吧?”   孙河:“奴才不知。不过,不是郭布罗贵人,是贵人身边的宁嬷嬷。”   “宣她进来。”石舜华等人进来就直接问,是不是郭布罗秀逸有了。   宁嬷嬷很惊讶,脱口就问皇后怎么知道。   胤礽低下头翻个白眼。石舜华无意中看到,不禁咳一声,压下笑意:“你主子有身孕该去请太医,找本宫做什么?”   “主子年龄大了,体力不比以前。”宁嬷嬷说话间,下意识偷瞄石舜华一眼,“就使奴婢过来求皇后……”。   石舜华叹气:“本宫明白了。阿鼓,去给郭布罗氏挑些补品。”   “谢谢皇后娘娘。”宁嬷嬷感激道。   郭布罗秀逸自从入后宫,几乎没给石舜华添过麻烦。知道石舜华上辈子是“武则天”,郭布罗秀逸与有荣焉,觉得只要她不瞎蹦跶,这么厉害的表姐能护着她一辈子,更加安分守己。   康熙有次看到弘暖和弘晗身后跟着个旗装的小姑娘,问了梁九功才知道那个是他最小的闺女。这才想到郭布罗秀逸。   花丛老手康熙帝初遇郭布罗秀逸时,一眼就看出她想干什么。那时的康熙可不会忍着,便顺势收了郭布罗秀逸。后来得知她是石舜华的表妹,儿子的小姨子,康熙心里很不自在,恼怒郭布罗秀逸,便冷着她。   看在闺女的面子上,康熙多问了几句郭布罗秀逸的事,听好几个奴才说她老实本分,不太相信,他又闲着没事,就去郭布罗秀逸那里看个究竟。   张嘴闭嘴皇后,俨然把皇后当成此生最崇拜的人,这样的郭布罗秀逸,借给她个胆子也不敢给皇后添堵。康熙弄清楚郭布罗秀逸当年为什么舍弃太子而盯上他,又见她的确挺安分,没事就过去坐坐。   从莱州府回来,康熙听到郭布罗秀逸怀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去山东之前,就跟郭布罗秀逸睡一次,居然也能怀上,那是什么肚子?   康熙很是无语,又不能不管不问,可是又不好意思告知总理后宫的儿媳妇,就命佟贵妃照看她。   惠宜德荣看到康熙的态度,才使人送补品过去。而郭布罗秀逸上辈子都没来过京城,只听过后宫女人害人从不需要理由,不敢用其他人送的东西,不用又怕她们多想,才使人去找石舜华。   石舜华跟宁嬷嬷闲聊几句,听她的心里话弄明白郭布罗秀逸怎么怀的就放她离开。眼角余光注意到胤礽一言难尽的表情,石舜华不禁乐了:“别不高兴了,在郭布罗氏生子之前,汗阿玛会一直躲着你。”   “为何?”胤礽问。   石舜华:“她是妾身的表妹啊。”顿了顿,“哪天汗阿玛因政务找你,您不想应付就随口提一句,郭布罗氏快生了吧。他一准赶你走。”   “你也够坏的。”胤礽正色道,“朕决定了,朕就这么做。”放下碗筷,“弘晏来了叫他去乾清宫,朕在西暖阁等他。”   未时左右,弘晏到乾清宫,就看到他爹托着下巴打瞌睡,想了一下,悄悄退出去。   “站住!”胤礽睁开眼。   弘晏惊讶:“您没睡着?”   “你再晚来一会儿,朕就睡着了。”胤礽站起来,“腊月二十三晌午去慈宁宫陪你皇玛法用饭。”   弘晏掐指一算:“还有小半个月呢。”   “怕你们忘了。”胤礽其实是怕他自己忙忘了,“你二十三叔那天满月——”   弘晏连忙说:“等一下,二十三叔?”   “对!”胤礽道,“吃饭的时候记得跟你皇玛法提一句,然后再跟他说,年后你大嫂就生了,他要当曾祖父了。”   弘晏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睁大眼:“小儿子只比重孙大几个月?”   “小儿子没有重孙大。”胤礽道,“你皇额娘的表妹刚查出有孕,假如生个儿子,比你大哥的孩子小三五个月。”   弘晏瞠目结舌:“我的老天爷啊。”   “别搁朕这里感慨。”胤礽道,“想说什么回头找你皇玛法说去。”   弘晏撇撇嘴:“行,儿臣不打扰您处理政务。”回到南三所就迫不及待跟弘曜讲这件事。看到弘曜惊讶的合不拢嘴,弘晏舒坦了。   冬天日头短,弘晏嘴上说还有小半个月,不过是几个日出日落加一场大雪。   腊月二十三上午,巳时左右,弘晏和弘曜带着核桃、板栗、葵花子、阿月浑子等干果,去慈宁宫找康熙。   墙角的积雪还没融化,北风呼呼刮个不停,康熙嫌外面风大,又不想呆在屋里,干脆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看雪。   脚步声越来越近,康熙不禁睁大眼。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康熙不由自主地笑了:“你俩咋来了?”   “好几日不见皇玛法,想您了。”弘晏打小就这样跟康熙说,说习惯了,如今大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随后宫人搬来椅子和方几,送来几个盘子和开核桃的夹子。弘晏脱掉碍事的斗篷,就坐下剥阿月浑子。弘曜开核桃。   康熙握着掐丝珐琅手炉,笑吟吟看着两兄弟:“你俩有事吧?”   “没事就不能陪陪您啊。”弘晏说话间把果碟推到康熙跟前,“今天是小年,孙儿来陪您过年。”顿了顿,“您不会给忘了吧?”   康熙楞了一下,转向梁九功,惊讶道:“这么快?”   “是有点快。”每日无所事事,吃饱了等饿,若不膳房人早上问晌午吃什么,梁九功也险些忘记今夕是何夕。   弘晏笑道:“又误会孙儿了吧。说起来二十三叔该满月了。”   梁九功仔细回想一番,点了点头,确定弘晏没有胡扯。而弘曜看着梁九功这么配合,跟着说皇家喜事多,他大嫂和他十五婶快生了。待孩子出生,他二哥弘皙也该成亲了。   两兄弟为皇家添丁进口高兴,康熙掐指一算,弘晋的孩子要喊他曾祖父,顿时臊得脸微热。   弘晏看似忙着剥阿月浑子,其实一直注意着康熙的表情,见他皇玛法居然有些窘迫,险些笑出声。   傍晚,从慈宁宫出来,哥俩就去找胤礽禀报。   除夕家宴,皇家男人齐聚一堂,整个乾清宫正殿坐的满满的。胤礽扫一圈,就扭头跟康熙说:“再过几年就坐不下了。”   康熙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不远处的弘晋,紧接着一想小儿子可能还没有曾孙大,便觉得胤礽故意嘲讽他。然而,转头看胤礽,他正在给弘晅卷袖子,登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胤礽眼角余光瞥到他爹暗松一口气,心下好笑,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康熙。   翌日,大年初一,康熙刚用过早饭,胤礽就来给康熙拜年。胤礽和弘晅走后,在宫外的胤禛等人带着嫡子过来了。   十几个儿子和孙子往康熙面前一站,乌压压一片,康熙顿时觉得呼吸都困难。待儿、孙行了礼,康熙就命他们退下。   胤禔等人还没到午门,弘晏和弘曜兄弟带着住在南三所的叔叔们去给康熙拜年。弘晏来之前,趁着几个年龄大的叔叔没注意,跟几个小叔叔说到慈宁宫不用拘束,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太上皇很慈和。   康熙这几年到处玩,在宫里的日子很少,二十、二十一和二十二阿哥跟康熙很陌生,反倒跟几个同住在南三所的大侄子很熟。   几个小的有点怕康熙,听弘晏那么说,就大着胆子跟康熙搭话。康熙见几个小儿子很乖,也挺高兴,不由自主地笑了。   几个小的见状,顿时不怕康熙。瞧着方几上有好多好吃的,就开口要吃的。   弘晏扭头就问十八阿哥吃不吃。   康熙很疼十八阿哥,没等他开口,康熙就跟十八说,想吃什么拿什么。话音一落,弘暖和弘晗带着十二公主到了。   弘晏冲妹妹使个眼色,来的真是时候,转身给二十一阿哥说:“二十一叔,这个是你十二姐。”   “十二姐。”二十一阿哥跟着喊一句,正想找好吃的,发现两个小姐姐长的一模一样,不禁睁大眼,“怎么有两个十一姐?”   康熙手一抖,核桃啪嗒掉在地上:“哪来的十一姐?”   十一公主并没长大,二十一阿哥这么一说,康熙瞬间变了。可两周岁的二十一阿哥还不太会看人脸色,指着弘暖和弘晗:“两个姐姐。”   “咳咳咳,二十一弟,不是姐姐,是侄女。”十七阿哥连忙提醒。   二十一阿哥微微皱眉:“侄女是啥?为啥不是姐姐,我喜欢姐姐,漂亮!” 第203章 马屁精   十七阿哥词穷:“汗阿玛, 您跟二十一弟解释。”   “侄女和侄子一样,都喊你叔叔。”康熙揉着额角解释。   二十一阿哥好奇:“不能喊姐姐吗?”   “不能乱了辈分!”康熙严肃道, “以后不准再乱喊姐姐, 要喊侄女。”   二十一阿哥吓一跳, 下意识往弘晏身边移。   弘晏摸摸他小叔的脑袋:“不是冲你, 别怕。”   康熙顿时意识到儿子还小, 他过于严肃,就硬挤出一丝笑,耐心解释:“朕没有生气。弘暖和弘晗是你弘晏侄儿的妹妹, 弘晏喊你叔叔, 她俩也得跟着弘晏喊你叔叔。”   二十一阿哥似懂非懂, 仰头看向弘晏。   弘晏微微颔首,证明康熙真没生气。   二十一阿哥又忍不住打量弘暖和弘晗, 犹豫一会儿, 还是没忍住:“可以抱抱吗?”冲弘暖和弘晗的方向伸出小手。   “这?”姐妹俩看向康熙,小叔让她俩抱欸。   康熙头痛:“她俩抱不动你。”顿了顿, “你吃得太胖了。”   “不胖。”二十一阿哥伸出胳膊,“额娘说,瘦瘦。”   康熙看着儿子的小细胳膊,噎了一下:“她俩力气小。”   “可,可是十八哥抱得动儿子啊。”二十一阿哥不相信, 弘暖和弘晗比他十八哥高好多, 于是就说, “试试, 试试,汗阿玛。”   康熙脑壳痛:“弘晏,朕累了,你们先回去。”   “是,孙儿告退。”弘晏抱起他二十一叔,弘曜抱起二十二阿哥,十七阿哥牵着二十阿哥,弘暖和弘晗福了福身,跟着小叔小姑出了慈宁宫。   二十一阿哥趴在弘晏怀里,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侄女,依然觉得很稀奇:“弘晏,弘晏,抱抱。”   弘晏不用问都知道他什么意思,脚步一顿,转身等着两个妹妹,待弘暖和弘晗走近,便问:“要谁抱你?”   二十一阿哥抬手指着左边,迟疑一下又指右边,随即又指左边。   站在风口处的十八阿哥皱眉:“到底要谁抱你?再乱指就把你放在这里,我们回南三所。”   二十一阿哥顿时不敢犹豫,指着左边:“弘晏,她叫啥名字?”   “这个是妹妹,叫弘晗。”弘晏把他递给弘晗。弘晗佯装没抱不动他,晃悠一下,弘晏就把他接过来,“现在可以了吗?”   二十一阿哥指着:“姐姐。”   “你不能喊姐姐。”弘晏哭笑不得,“她叫弘暖,你得喊侄女。”说着话把他递给弘暖,弘暖跟弘晗学,踉跄了一下。   弘晏抬手把他小叔抱回来:“咱们回南三所。”   “弘暖,弘晗呢?”二十一阿哥问。   弘晏:“她们住公主所。”   “那我也去公主所。”说着话,二十一阿哥挣扎着要下来。   弘晏怕他挣扎的太厉害,一不小心摔着他,连忙把他放在地上。二十一阿哥立马跑到弘暖和弘晗中间,一手拉一个:“你们走吧。”   “你跟我们一起走。”十七阿哥道,“不听话以后都不带你出来玩。”   二十一阿哥仰头道:“我以后找,找侄女玩,也不跟你玩。”   “可惜暖暖和晗晗不想跟你玩。”十七阿哥道。   弘晏连忙道:“二十一叔,暖暖和晗晗得去给我皇额娘请安,没法陪你玩,不是不想跟你玩。”随即,瞪十七阿哥一眼,把他弄哭了,你哄?   “你皇额娘是谁啊?”二十一阿哥好奇。   弘晏:“皇后,也是你皇嫂。”   “我也去。”二十一阿哥忙说。   弘晏看向十七阿哥,去吗?   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理说应该去给皇帝和皇后拜年。以前大年初一都是去康熙那儿,没这个习惯。二十一阿哥这么一说,十七阿哥点了点头,“咱们都去。”   康熙侧耳细听,门外没有说话声:“都走了?”   “都走了。”梁九功跑到门口,勾着头往外看一会儿,“往后宫去了,可能是去皇后那里。”   康熙揉着额角:“去把门关上,再有人来就跟他说朕昨儿晚上睡得晚,有些累,歇息了。”   “弘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坐在景仁宫正堂,使唤小儿子剥核桃的胤礽听到脚步声,丝毫不意外,可是一看弘曜身后的人,“十七弟?”   十七阿哥打个千:“皇兄,皇嫂,过年好。”   “皇兄,皇嫂,过年好。”几个小的连忙跟着行礼。   石舜华招了招手:“先进屋。十二也来了啊。”看到弘暖身边的姑娘,“暖暖,晗晗,东厢房有火炉,你们仨去那屋里玩儿。”随即吩咐宫人把果盘端过去。   弘晏:“二十一叔也过去吧。”   “我不去。”二十一阿哥松开弘暖和弘晗,直直地走到石舜华跟前,“皇嫂?”   石舜华点了点头:“我是。二十一弟有事?”   “弘晏,我喜欢皇嫂。”二十一阿哥回头说,“暖暖,晗晗,我不跟你们玩了。”   胤礽眉头微蹙:“他说什么呢?弘晏。”   弘晏把之前的事大致说一遍,颇为无语道:“儿臣真没想到二十一叔看谁长得好看喜欢谁。”   “三哥的意思我和姐姐长得丑了?”弘晗突然开口。   弘晅道:“大姐和二姐不丑。不过,还是没有皇额娘好看。”说着话,转向石舜华,“皇额娘,儿子说的对吧?””   “他又想干么去?”弘晏问。   石舜华乐了:“弘晅啊弘晅,你看看你,一开口你哥就知道你有事。被你猜中了,正求你汗阿玛带他出去看花灯。”指着碟子里的核桃仁,“全是他剥的。”   “厉害了。”弘晏揉揉他的脑袋,“给哥剥十个核桃,哥带你去看花灯。”   弘晅:“今天和正月十五,两次。”   “那你也得给哥剥十个。”弘曜跟着说。   弘晅看向胤礽,见他没反对,伸手端走胤礽面前的碟子往弘晏手里一塞,“这里面有七个,去掉汗阿玛吃的,至少还有五个。”   弘晏张了张嘴,不敢置信:“你居然是我弟弟。”   “他是太子吗?”二十一阿哥突然开口。   弘晏见两个妹妹和他小姑都不在,而他二十一叔真没走:“对,是太子。二十一叔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我喜欢皇嫂。”小孩眼中只有石舜华,而石舜华刚才没理他,小孩也不着急,反正也没人说回南三所,他可以等。这不就等到了,“皇嫂,我可以在这里玩吗?”   石舜华笑道:“可以。十七弟,十八弟,都别站着,坐下说话。这里又没外人。”扭头看一下胤礽。   胤礽:“都坐吧。”话音一落,十八转身走到最外面的椅子坐下。胤礽顿时笑出声,“你都这么大了,还怕弘晅呢?”   “弟弟才不怕太子。”十八脸一红,色厉内荏,“弟弟喜欢坐这边。”   胤礽摇头笑笑:“你喜欢就成。二十一弟也去坐。”   “他想坐皇额娘怀里。”弘晏算是看清楚了,“皇额娘,您不抱抱他,他会一直盯着你看。”   石舜华张嘴想说不会吧。面前的小孩伸出胳膊,瞬间哭笑不得,弯腰抱起他,就看到小孩双眼亮亮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你就这么喜欢我?”   “我喜欢皇嫂。”小孩道,“皇嫂好看,比我额娘好看,最最好看。”   弘晅嗤一声:“马屁精。”   “我才不是马屁精。”小孩并不知道这三个字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屁很臭,“皇嫂,我也会剥核桃。”说着话就拿核桃夹子。   坐在另一边看戏的胤礽连忙把夹子拿走:“你还小,以后再剥。弘晏,去给你二十一叔找几个玩具。”   “不要玩具。”小孩坐在石舜华腿上,睁大眼睛看着她,一边打量一边感慨,“皇嫂真好看。”   胤礽连忙放下茶杯,恐怕喝呛着,意有所指道:“那也没法跟你比。”   “我不好看。”小孩道,“皇嫂好看。”   十七阿哥很想捂脸:“二十一弟,除了这话,你还会说别的吗?”   “皇嫂美。”小孩脱口而出。   十七阿哥无力:“当我没问。皇兄,弟弟还得去给母妃们拜年。”   “去吧。”胤礽道,“把他也带走。”   弘晏:“别带他。汗阿玛,今儿大过年的,二十一叔万一哭闹就不好了。十七叔,您跟二十一叔的额娘说一声,等他玩累了再把他送回去。”   十七阿哥也怕他哭,给胤礽和石舜华行了个礼,就带着弟弟妹妹去西六宫。而他们一走,胤礽就问:“你皇玛法没事吧?”   “心堵。”弘晏道,“不是被我们吵的,是被二十一叔的一句‘姐姐’给堵的,这会儿估计都后悔生他了。您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小孩眼里只有皇嫂,就算听到弘晏说他也懒得搭理。   胤礽见状,很是无语:“没碰到你四叔?”   “您找四叔有事?”弘晏忙问。   胤礽道:“年后你四叔去宗人府。你八叔总理兵部,查兵部的账,你三叔去内务府,你们想跟谁?”   “您同意了?”弘晏惊讶道。   胤礽:“朕如果不同意,你们得天天来烦你们皇额娘。”   “谁烦皇嫂?”二十一阿哥突然转过身问。 第204章 夫妻楷模   弘晏想也没想:“你烦。”   “我, 我没有。”小孩愣住, 回过神就问, “皇嫂,我烦人?”   弘晅悠悠道:“你不烦人,但是你坐在我皇额娘腿上, 我皇额娘会累的。累坏了, 以后我皇额娘都不见你。”   “我下来。”小孩连忙说。   石舜华瞥了小儿子一眼, 你吓唬他做什么。   “儿臣来吧。”弘晏伸出手,把他小叔抱在怀里,又给他挑个比鸽子蛋稍稍大一点的蜜橘, “吃吗?”   小孩伸手夺过来递给石舜华:“皇嫂吃。”   偌大的正堂内忽然安静下来。   弘晏看到手里空空如也, 瞠目结舌。   弘曜和弘晅一副见鬼了的模样。石舜华和胤礽面面相觑。   二十一阿哥看了看蜜橘, 又看了看石舜华, 迟疑片刻,缩回来,好奇地问:“皇嫂不喜欢,皇嫂喜欢啥?”   “我喜欢枣泥酥。”石舜华发现他极其认真, 不好逗他, 端起一盘点心送到他面前,“咱们一起吃。”   小孩转手把蜜橘还给弘晏:“谢谢皇嫂。”说着话笑眯了眼。   胤礽揉揉额角, 低声笑道:“朕的弟弟是从不让朕失望啊。”   “汗阿玛何出此言?”弘晏不懂。   弘晅:“汗阿玛的兄弟一个比一个有才。”冲二十一阿哥呶呶嘴,“这么小就知道最应该讨好谁。”   “皇嫂, 我吃完啦。”小孩伸出手, “脏, 擦擦。”   弘晅霍然起身:“你还真不知道客气。”胡乱抓一个手绢,很是粗鲁的给他擦干净,“好了。”   “不要你擦。”小孩苦着脸望着石舜华,“皇嫂……”   石舜华并不是个容易被讨好的人,可是一个团子大的小孩眼里只有她,石舜华觉得好玩,也挺开心。于是石舜华命宫人拿湿毛巾过来,给他擦擦手,又给他抹一点防裂油。   小孩趴在手上闻闻:“香香的,谢谢皇嫂。”   “马屁精。”弘晅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我额娘,不是你额娘。”   二十一阿哥晃晃小脑袋:“是我皇嫂。”   弘晅噎了一下:“你知道个屁!”   “我知道屁。”小孩跟着就说,“很臭,很臭。”   弘晅噎的翻个白眼。   胤礽乐了:“幼稚!”   弘晅瞥他爹一眼,没你的事!转向他二十一叔,举起拳头:“信不信孤揍你?!”   “弘晏,打他。”小孩抓起放在肚子上的大手。   弘晏连忙用另一只手抱住他,“别乱动,我待会儿帮你打他。那个一口酥好吃,咱们再吃点。”顿了顿,“你皇嫂也喜欢吃。”   “我吃一口酥。”二十一阿哥还小,注意力不集中,瞬间被他皇嫂喜欢的一口酥吸引住。   弘晅还想开口,头发一痛,回头看到石舜华攥着他的辫子,“你十一岁,他两岁。”   “那儿臣就等他长大。”转身回去坐好,“皇额娘,吩咐膳房人做饭。”   弘曜拿出怀表看一眼:“才十点。”   “早点吃早点出去玩。”胤礽替弘晅回答。   弘晅连连点头:“汗阿玛最懂儿臣。”   胤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去上书房也能这么积极,朕现在就把杂货店给你。”   “那还是您替儿臣管着吧。”弘晅想也没想。   胤礽脸色微变。   石舜华拍拍他的胳膊:“您跟他置什么气。”随即吩咐宫人开始做饭,“你下午有事吗?”   “没事。”一年来难得能休息两天,胤礽十分珍惜,“你有事?”   石舜华张了张嘴:“回头再说。”   下午,未时左右,景仁宫的管事赵嬷嬷亲自把睡着的二十一阿哥送到西六宫,回来就看到石舜华已摘下凤钗,换上浅蓝色长袍,银色素裙,而小宫女手里还拿着一件青缎斗篷,忍不住问:“娘娘也去看花灯?”   石舜华笑道:“本宫和皇上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往东次间看去,“还没好?”   “天色还早,急什么。”话音落下,吱呀一声,胤礽穿着石青色长袍、马褂拉开门走出来,身后的霍林手里拿着一件青缎披风。   赵嬷嬷去年才来景仁宫,听景仁宫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说帝后感情极好,赵嬷嬷相信,毕竟自皇后驾到东宫,东宫再也没添新人。如今看到两人的衣袍颜色几乎一样,心中诧异,未免太好了吧。   “赵嬷嬷,若有人来找本宫或者皇上,叫他在宫里等着。”石舜华道,“我们四点前会回来。”   赵嬷嬷回过神,连忙说:“奴婢记下了。”   年三十晚上京师下起鹅毛大雪,今儿一早宫里的太监,城中的侍卫起来就去扫雪。胤礽和石舜华出了东华门,马路当中干干净净,沿街铺子门窗紧闭,路上的人却不少。   石舜华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大年初一出来闲逛,瞧见什么都挺稀奇:“铺子都没开门,这些人出来看什么?”   “你出来干什么?”胤礽笑着问。   石舜华:“透透气。”   “那他们也是透透气。”隔着手套胤礽拉着石舜华的手,指着前面有目的的往一个方向去的几人,“咱们跟上去看看。”   霍林小声提醒:“爷,小的隐隐听到他们说是去庙里。”   “下午去庙里上香?”胤礽诧异道。   霍林:“每逢初一十五,寺庙周围都特别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小公子可能在那边。”   “那咱们别去了。”胤礽道,“被那小子知道,又该埋怨咱们故意避开他。”   石舜华没转身,而是问:“天桥那边热闹吗?”   “热闹。”霍林道,“每年年初一到十五都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石舜华:“我觉得那几个孩子也有可能在天桥。您若是不想碰到他,咱们在这条街上走一圈就回去。”   “漫无目的,跟个二傻子似的。”胤礽不大乐意,“你没什么要买的?”   石舜华:“宫里什么都有。要说买东西,我倒是想买咖啡豆,只怕杂货店里也没有。”   “这还不简单。霍林,找人打听打听在京城的洋人平日里喜欢去哪儿。”胤礽道,“先找洋人买一点,老九年初六乘船出去,回头叫他给你捎几盒。不对,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   石舜华道:“有次阿阮煮奶子茶,我想着洋人的咖啡相当于咱们的茶,就试着把牛奶加进去,然后又加点糖,味道挺好。”   “挺好喝?”胤礽冷冷道,“我连一口也没喝过。”   石舜华失笑:“我也只喝过两次,剩下的咖啡豆都被弘晅拿去南三所跟弘曜和弘晏喝了。”   “不孝!”胤礽吐出两个字就往四周看,茶肆、酒楼,愣是没有一个开门的,“去天桥。”   正阳门外有一座汉白玉桥,是皇帝祭天坛时必经之路,便称之为天桥。又因这边离珠市近,离寺庙、天坛都不远,人多香火旺,久而久之,江湖艺人就来这边撂地。   如今天桥泛指正阳门以南,江湖艺人、小摊小贩聚集的地方。而常言道在天桥上摆摊、耍把式,便是指在汉白玉桥周围。   胤礽一年只能歇息五天,分别是端午、中秋、万寿、除夕和春节。以致于街上很无聊,还有可能被小儿子撞见,胤礽也不想回去。   石舜华嫁给他多年,不听他怎么想的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只是有一点让石舜华很不自在:“爷有没有发现,总有人盯着咱们。”   “你才发现?”胤礽道,“朕一下马车就发现了。”   石舜华皱眉:“难道因为妾身今儿没上妆?”   “夫人,您的衣袍和老爷的很像,男的仪表堂堂,女的相貌不凡,别人想不注意都难。”阿阮小声说,“奴婢刚刚还听到一个姑娘小声说您和爷感情真好。”   石舜华看了看胤礽,又看了看自己:“是吗?”说着,往四周看了看,撞到偷瞄他们的人,就看到对方很不好意思,顿时无语,“我就是怕艳丽的衣裳太惹眼,才特意选青色的。”   “惹眼的不是衣裳,是你和二哥的相貌和身高。”   胤礽和石舜华猛地回头,异口同声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瞧着日头好,出来逛逛。”胤禟抱着暖手炉缓缓走来,“弟弟刚到这边就瞧见你们,不太敢认就一直没过来。二嫂刚才若是不转身,弟弟就走了。您二位这是要回去?”   石舜华:“不回去,去天桥。你们逛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我们也没事。”胤峨说出口,朝额头上拍一巴掌,“瞧弟弟这脑袋,不打扰您和二哥了。九哥,咱们走,别搁这儿碍眼。”   胤礽瞥他一眼:“知道碍眼还过来。夫人,咱们走。”   “我天!”胤峨连忙拍拍胤禟的肩膀。   胤禟:“你——我的天呐。”顺着胤峨的手指,看到胤礽攥着石舜华的手,虽然隔着手套,仍然像青天白日看到鬼,瞪大眼道,“真是天下夫妻楷模!”   “说谁呢?”身后传来一声疑惑。   胤禟回过头:“保泰堂兄?你也出来闲逛啊。”   保泰点了点头,指着远去的一对男女:“谁呀?”   “我二哥和二嫂。”胤禟轻飘飘说出来,就问,“是不是很意外?”   皇帝爱出宫,文武百官有所耳闻,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更是撞见过两三次,保泰刚想说不意外,看到那缠在一块的手,张了张嘴:“是挺意外。”   “你如今的嫡福晋是二嫂的三妹,怎么没带她一块出来?”胤峨意有所指道。   保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她,她不舒服。”   “是吗?”胤峨关心道,“那可得好好调养,过几天还得去宫里给二嫂请安呢。”   保泰点点头:“是的。你们玩,我还有事。”不待胤峨开口,转身就走。   胤禟扭头盯着胤峨:“你知道什么?老十。”   “保泰很喜欢他的一个小妾,好像是舒穆禄氏,新婚第二日就去她房里。”胤峨道,“除夕家宴上二哥跟四哥说过了正月十五就去宗人府,我还觉得对不起二伯。没曾想打听他府里的事,就打听出这些。   “石家三姑娘嫁给他四个月,就传出这种事来。也幸亏二嫂不知道,不然,就二嫂那个脾气,能把保泰收拾的后悔应下这门亲事。”   胤禟:“婚事是汗阿玛指的,保泰也不能做主。”   “汗阿玛很疼二伯家的那几个,跟保泰比五叔的几个嫡子简直像远亲。”胤峨道,“汗阿玛给他和石家三姑娘赐婚前,一准问过保泰。”   胤禟:“照你这么说,他不喜欢石家三姑娘,干么答应?石家三姑娘就算长得不如十八年前的二嫂,也不愁嫁。”   “想跟二哥拉近关系呗。”胤峨嗤一声,“庶子就是庶子,当了亲王也上不了台面。”   胤禟打量他一番:“你这么瞧不上庶子,还生那么多做什么?”   “我,你以为我想!”胤峨瞪着眼,不禁拔高声音,“我的蒙古福晋生不出来,我又怕她跟八嫂似的,才准庶福晋生。早知道她能生出来,我才不要庶子。”   胤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声点!”   “唔——”胤峨想说没人听得见,抬头看到周围全是人。   胤禟瞪了他一眼,就对众人说:“我们闹着玩呢。”   “十爷?”其中一戴着剪绒帽的男子盯着胤峨,“先前隐隐听您喊往南去的那对夫妻二哥、二嫂,难不成是皇上和皇后?”   胤禟脸色微变:“你听错了,我不是什么九爷,他也不是什么十爷。回见!”拽着胤峨就走。   “等等。”另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拦住去路,“我也听到了,十爷还说八嫂来着。整个京城,有十个八个兄弟的恐怕只有皇家。” 第205章 人尽皆知   胤禟停下来, 嘲讽道:“京城有十个八个兄弟的遍地都是,不知道就别乱说。”   “二哥、八哥挂在嘴边,兄弟感情看起来挺好的可没几家。”中年男人肯定道。   胤禟微微皱眉, 神色不快:“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皇上和皇后感情很好?”男人也没拐外抹角。   胤禟不答反问:“好又怎样, 不好又怎么样?”   “那下官知道了, 刚在走的两位是皇上和皇后。”男人拱手道, “多谢九爷。”说完,抬脚走人。   胤禟下意识开口:“你——”   “皇上和皇后?!”   不知谁惊呼一声。胤禟被打断,瞪胤峨一眼。此时再说不是众人也不相信, 于是胤禟就问:“刚在那人是谁?”   “前文华殿大学士温老大人的长子,如今在礼部当差。”戴着剪绒帽的男子说着话,望着早已消失不见的青色身影,忍不住念叨,“皇上和皇后感情真好, 出来闲逛都得穿一样的衣袍、”   胤禟不禁扶额,多大点事啊,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那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打听皇上和皇后的事?”   “选秀。”另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道, “温大人家早两年请了四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温家姑娘,就是为了今年。”   胤峨好奇:“你们怎么都这么清楚?”   “温家请人没遮掩。据说还想请堂堂杂货店的小崔掌柜的夫人,被崔掌柜一口回绝。”男人仿佛想到很好笑的事,“他们家适龄的姑娘是庶女, 不能配给皇子当嫡福晋, 可后来还是请四个教养嬷嬷, 不用猜也知道奔着皇上去的。”   胤禟明白了:“如果帝后感情好, 温家就另做打算?”   “显然是这样。”男人说完,楞了一下,“先前在这边停留的两位真是皇上和皇后?”   胤峨无语:“合着你们还不能确定?”   “十爷这么一说,小人就能确定了。”男人回想到他看见一对相貌极其出众的男女,穿颜色相近的衣袍,心里面好奇就特意停留一下,见两人之间的那种脉脉温情不是装出来的,一个劲纳闷哪家夫妻感情这么好,没成想是天家,“这么说来今年选秀皇上后宫不添新人?”   胤禟眼角余光瞥到好几个人竖起耳朵听,很是无语:“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怎么比女人还八婆。”   “可不是小人好奇,大家伙儿都好奇。”男子道,“帝后成婚十八载,皇上后宫一直没添新人,所有人都想知道今年会不会破例。”   胤峨张口想说,他二嫂又美又贤惠,他二哥才不会放着珍珠不要选鱼目。这样说显得他皇帝二哥好色:“皇上身子骨不好,不会破例。”   “皇上身体不好?”不敢向前的百姓搜一下窜过来,“怎么回事?”   胤禟简直想打死胤峨:“早年留下的病根,一直没调养回来。太医建议皇上在那方面克制一下。”   “原来如此。”众人放心下来。   胤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等等,九爷,皇上今年还会继续查贪官吗?”   胤禟眼皮一跳:“我不是九王爷。”不待众人开口,朝家奴使个眼色,拽着发愣的胤峨快速离开。   胤峨踉跄了一下,待登上回家的马车,就忍不住抱怨:“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还想继续跟他们唠?”胤禟瞪他一眼,“皇兄要查兵部的事,除了咱们兄弟没人知道。万一说漏了嘴,打草惊蛇,皇兄能剥了你。”   胤峨打了个寒颤,连忙问:“我刚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现在知道怕了?”胤禟瞪他一眼,“以后说话多想想。”   翌日,年初二,上午,胤礽去慈宁宫给康熙请安。然而,他刚进正堂就看到康熙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意识往后看一眼,什么都没有:“汗阿玛,您笑什么呢?”   “听说你昨儿带着皇后出去了?”康熙肯定得问。   这种小事胤礽没打算瞒他爹:“怎么了?”   “坊间都在传帝后感情深,乃天下夫妻楷模,这事你知道?”康熙又问。   胤礽脱口道:“不知道。等等,汗阿玛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朕昨儿也出去了。”康熙道,“跟弘晅一起先的天桥,后来去寺庙那边逛逛,回来的路上听到好些百姓都在谈论你和皇后。”   胤礽试问:“除了您刚才说的,还又说了什么?”   “夫妻和顺,让人羡慕。”康熙说话间坐直,笑意隐去,严肃道,“你说说你们,出去就出去,还弄的大张旗鼓,显摆百姓不知道你是皇帝是不是?!”   胤礽皱眉:“儿子没到处显摆。昨儿出宫的时候全身上下换了个遍,到宫外也是喊皇后夫人,不可能被百姓看出来。”   “朕不管你换什么,朕不希望有下次。”康熙皱眉道,“你如今是皇帝,有个好歹置他天下百姓于何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朕没教过你?!”   胤礽张口想说他真没故意显摆,而且还带了不少侍卫,可是见他爹这么固执,低下头:“儿子谨记。”   “行了,退下吧。”康熙摆摆手,“对了,过几日朕去畅春园。”   胤礽:“那您打算带谁过去?儿子回头跟皇后说一声,皇后也好早作安排。”   “谁都不带。”康熙说着,一顿,“不对,叫弘晏和弘曜陪朕过去。”   胤礽:“儿子命八弟总理兵部,弘晏要跟八弟学着处理政务。三弟接管内务府,弘曜要跟着他三叔学,没办法陪您去畅春园。   “不如叫二十弟和二十一弟?再不济儿子明儿跟老九他们说一声,把嫡子带过来,您瞧着哪几个讨喜,命他们陪您?”   “你刚才说什么,胤祉去内务府?”康熙以为没听清,“朕怎么记得内务府总管是老四。”   胤礽:“的确是四弟。不过,四弟过几天去宗人府,他一走,简亲王一个人没——”   “宗令是保泰。”康熙道,“你打算把保泰弄哪儿去?”   胤礽已经料到:“保泰处事不如二伯,虽然儿子不喜欢二伯,这一点儿子必须得承认。宗室子弟打架,他都不敢严惩,再让保泰担着宗令,宗室子弟会变成纨绔子弟。”   “真的?”康熙不信。   胤礽:“您不信的话大可问大哥,他不会帮儿子骗您。”   康熙老脸一红:“朕想知道什么都是直接问弘晏和弘曜,从未问过你大哥。保泰那边你怎么打算的?保成,你二伯走的时候朕答应过他,护裕亲王一脉周全,别让朕百年之后没脸见你二伯。”   “儿子还未想好。”胤礽道,“但儿子可以肯定告诉您,不会故意刁难他,这点您大可放心。”   康熙如今已不能拿胤礽怎么着,不好把他逼得太紧,点了点头:“对了,朕再说一遍,以后再出宫不准再弄得人尽皆知。”   “知道,知道,儿子一定记住。”胤礽出了慈宁宫就对霍林说,“叫晋江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把朕和皇后行踪透露出去。”   片刻,晋江到乾清宫。   胤礽惊讶:“这么快?”   “禀报皇上,奴才还没吩咐下去。”晋江苦笑,“敬事房收到消息,谢嬷嬷想见主子娘娘,可送进来的不是裕亲王继福晋的牌子,而是石家二奶奶的牌子。” 第206章 劝和离   胤礽疑惑不解:“朕记得谢嬷嬷如今在裕亲王府当差, 她为何走石家门路?”   “奴才也不晓得。”敬事房收到宫外的牌子, 晋江本来想去景仁宫, 可是出了日精门想起来石舜华曾交代他到了敬事房他的主子只有一个,便是乾清宫主人。晋江才折回来,“奴才吩咐碧水的人去打听打听?”   胤礽摆手:“不用。等谢嬷嬷来了, 直接把人带到朕这里。”   下午申时左右, 谢嬷嬷到乾清宫, 看到西暖阁里只有皇帝和几个宫人,不见皇后,谢嬷嬷颇为意外:“老奴给皇上请安。”   胤礽嗯一声, 头也不抬:“找皇后何事?”   谢嬷嬷心中一惊, 敬事房连她递牌子这种小事都告诉皇上?下意识看向杵在一旁的霍林, 怎么回事?   赶紧说。霍林无声地说。   谢嬷嬷想着昨儿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帝后感情极好, 皇上很喜欢皇后,她是皇后的人,霍林不可能也不敢害她:“禀报皇上,裕亲王继福晋不准老奴打搅皇后娘娘, 老奴只能求石家二奶奶递牌子求见皇后娘娘。”   “朕问的是你找皇后有什么事。”胤礽重复道。   谢嬷嬷偷偷瞄胤礽一眼, 见他正批奏折,想了想:“皇上您这么忙, 老奴不敢打搅您。”   胤礽嗤一声:“朕的手和脑袋忙,耳朵闲得很。”顿了顿, “别等朕真把皇后请来。”   “这事, 这事不是老奴不说。”谢嬷嬷犯难, “是老奴不知道该如何说。”   胤礽:“从头开始说,朕不着急。”   “裕亲王和石家三姑娘成婚四个多月了,可裕亲王去正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谢嬷嬷道,“老奴觉得再这样下去,十五爷的嫡子去尚书房了,福晋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胤礽放下朱笔:“保泰不喜欢皇后的那个妹妹?”   “老奴不太清楚裕亲王怎么想的。不过,裕亲王后院的女人,老奴仔细看过,得宠的那几位全是削肩细腰,瓜子脸蛋,长挑身材,身姿卓越。”谢嬷嬷偷瞄胤礽一眼,见他没生气,也没有不耐烦,便继续说,“继福晋却是鹅蛋脸蛋,和皇后娘娘有三分像,没有皇后高,还有点微胖。”   “直接说不喜欢,保泰还敢打死你?”胤礽瞥她一眼,“裕亲王是个活生生的人,这种事你找皇后又有什么用?”   谢嬷嬷:“老奴知道不应该打扰皇后娘娘,可继福晋要节食,今儿早上就喝一点豆腐汤,吃两口米饭,老奴怕继福晋把身子糟蹋坏了,才想找皇后娘娘讨个法子。”   “她瘦下来,保泰就喜欢她?”胤礽冷笑,“幼稚!”合上奏折,“随朕去景仁宫。”   石舜华正拿几个真假账册考校两个闺女,看到胤礽和谢嬷嬷进来,很是诧异:“谢嬷嬷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胤礽道 。   弘暖站起来:“皇额娘,儿臣待会儿再过来。”   “不用,你们也听听。”随即,胤礽吩咐谢嬷嬷把和他说的事再说一遍。   石舜华听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个保泰脑袋里装的是豆腐吗?”   “估计是你这些年太安逸,他飘了。”胤礽道,“冬天日头短,天快黑了,谢嬷嬷得回去,想个折吧。”   石舜华:“三丫头为什么不准你告诉本宫?”   “福晋大概是不好意思。”谢嬷嬷道,“娘娘虽说是福晋的姐姐,这种事毕竟是夫妻之间的事。福晋还说就算您知道了,也不能命令裕亲王去正房。”   石舜华点头:“她说得对。保泰如果是四弟或者八弟,就算是十五弟,本宫都可以数落他们。皇上有什么好主意?”   “朕有法子还把这奴才往你这里带啊。”胤礽拿起石舜华手边的茶杯,“反正朕正找不着机会夺了保泰的宗令,这事刚刚好。”   石舜华:“不行!保泰若是知道您罢免他是因为和三丫头的事,他会恨上三丫头。”顿了顿,“当时汗阿玛赐婚时,妾身就不同意。现如今果然出事了。”顿了顿,“爷,去找汗阿玛,问他该怎么办。”   胤礽楞了一下,转向石舜华,不可思议:“你真想得出来。他给老八挑个嫡福晋,嫡福晋不孕,还嚣张跋扈。给四弟挑个格格,把四弟的西院全炸了。亲自给保泰赐婚,保泰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得气晕过去。”   “那也是他老人家自找的。”石舜华道,“孙河,跟东宫的奴才说一声,叫弘晅放学过来一趟。”   谢嬷嬷提醒道:“皇后娘娘,太上皇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现如今最当紧的是福晋节食。”   “可以和离吗?”石舜华转向胤礽。   胤礽手一抖,咣铛一声。弘暖连忙拿走颤悠悠的杯子:“皇额娘,您这不是解决问题,是把事闹大。”   “你皇额娘一向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胤礽不敢再碰方几上的任何吃的喝的,端是怕被语出惊人的皇后娘娘吓呛死,“谢嬷嬷,回去问问你主子怎么想的。”   谢嬷嬷整个人愣住:“和离?”   “对,和离!”石舜华道,“大清宗室是没有和离的,古代和离的人并不少。”   弘晗:“皇额娘,就算小姨同意和离,她这次嫁的人是裕亲王,还有别人敢娶吗?”   “你小姨是个庶女,能嫁给宗室亲王只因她姐姐是皇后。”石舜华道,“只要本宫是皇后,就有人敢娶。”   弘暖:“皇额娘,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打明朝廷奖赏守节的寡妇,丈夫死了多年的寡妇想嫁人都会被浸猪笼,您命小姨和裕亲王和离,然后再嫁。流言蜚语就能把小姨淹死。”   “你说的这个事不算事。”石舜华道,“你汗阿玛一道圣旨就能解决。”   胤礽指着自己:“朕有这么大本事,朕怎么不知道?”   “裹足的事?”石舜华道,“裹足从南宋开始,兴于明朝,如今不照样被一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给改过来。”   胤礽:“那件事也不是一蹴而就,徐徐图之十余年啊。你妹妹能等这么久?”   “皇上饱读经史子集,可还记得唐朝初年因连年征战人口锐减,唐太宗为增户曾颁布的诏旨?”石舜华问。   胤礽:“朕隐约记得,太宗皇帝命成年男女适时婚配,寡妇再嫁,还释放宫女自由成家。等一下,你让朕效仿太宗皇帝?”   “您搬出太宗皇帝,汗阿玛也不好阻拦。”石舜华道,“不过,文人酸儒大概会闹一阵子,还有可能会闹出人命。”   胤礽:“谁家都有女眷,拦着闺女不让嫁的人还是少数,拼上性命的就更少。”   “爷的意思同意了?”石舜华忙问。   胤礽想着说:“大清的百姓比早年多得多,可是大清幅员辽阔,依然有很多地荒着。就拿陕北来说,当地百姓见老八他们几个种阿月浑子赚钱,也开始在地里种树,因家中男丁少没人做活,只能种几亩,看着别的地荒着。”   “可以种树。”弘暖道。   胤礽微微摇头:“别急,等朕说完。土地都有登记造册,百姓想种就必须给县衙租赁钱,在地里种不需要打理的树收不回本钱。别跟朕说不要钱,官府不收钱,荒地会被奴仆成群的富户霸占。你皇额娘说的法子倒是可行。但是得有个缓冲,不能突然颁诏令。”   “小选一结束妾身就把适龄的宫女,无事可做的嬷嬷部放出去。”石舜华道,“刚好阿鼓、阿阮几人的年龄也到了,妾身已经跟她们说今年放她们出去,到时候妾身发一道诏令,宫女和嬷嬷可以自由婚配。您过些日子再颁命适龄男女,寡妇另嫁诏令。”   谢嬷嬷苦笑:“皇上,娘娘,福晋不见得愿意和离。”   “对啊。皇额娘,小姨若是喜欢保泰堂叔,不会听您的话。”弘暖道。   石舜华:“太上皇在慈宁宫盯着,皇上也不能把保泰叫过来揍一顿。她和保泰之间的事,本宫真没法子。你回去问问三丫头,她愿意和离,她的婚事皇上给她做主。即便日后嫁去当继福晋,本宫也给她挑个没有嫡子,没有一群妾的男人。”   谢嬷嬷想了想:“奴婢回去问问。只是得等多久?”   “大选结束,本宫就同意她和保泰和离。”石舜华道,“但是不能让保泰看出来,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谢嬷嬷颔首:“老奴会盯着福晋。”   “退下吧。”石舜华道,“等等,就算没有你说的这件事,皇上依然会命雍亲王总理宗人府。”   谢嬷嬷明白:“宗令一事跟福晋没任何关系。”   “是的。”石舜华道,“保泰若是敢怪罪三丫头,就叫三丫头回娘家住。大嫂、二嫂和弟妹胆敢给她脸色看,你尽管向本宫禀报。记得把三丫头的嫁妆收拾好,不能便宜裕亲王府。”   谢嬷嬷:“老奴明白。裕亲王若是因宗令一事怪罪福晋,或者请福晋来求您,老奴会劝福晋跟裕亲王和离。”   “皇额娘,您打定主意叫小姨和离?”弘暖道。   胤礽道:“你额娘就一直没看上保泰。要不是朕拦着,她当初就去求你皇玛法别赐婚了。” 第207章 文人大闹   弘暖还是很担心:“从明初到现在三百多年来, 无论民间还是皇室都赞赏节妇, 不是汗阿玛一道圣旨就能改变的。”   “那你可知道汉朝的卓文君, 丈夫病逝后嫁给司马相如,相如有二心,她还敢说出和离的话。唐朝的公主们更是二嫁三嫁四嫁。”石舜华道, “汉唐离得远, 咱们再说近一点的, 李清照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如今谁还记得她在丈夫赵明诚死后另嫁他人?   “从商朝到元朝,两千年来从未有人敢当众指责寡妇改嫁。这个规矩也就从明朝开始。明朝已经亡了。”   弘晗:“皇额娘, 儿臣记得易安居士后来嫁的人并不好。”   “你是怕你小姨再遇到一个裕亲王?”石舜华笑道, “你们啊, 想多了。凭她是本宫的妹妹, 有裕亲王这个前车之鉴,对方不喜欢你小姨,也会对她很好。只要他对你小姨好,能骗你小姨一辈子又何妨。”   胤礽:“骗一辈子就不是骗了。”   “对, 骗一辈子不是骗。”石舜华道, “人死后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他后来纳十个八个妾, 你小姨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节食?亏她想得出来。”   弘晅进来就听到这句:“皇额娘说谁呢?”   “弘暖,讲给你弟弟听。”石舜华口干舌燥, 端起杯子, 里面干干净净, “我的茶呢?”   弘晗笑道:“汗阿玛喝了,儿臣再给你倒。”   弘暖快速跟弘晅说一遍,看到小太子双眼瞪得滴流圆,忍不住跟石舜华说:“太子也不赞同小姨和离。”   “不不,孤没有。”弘晅连忙说,“孤只是被裕亲王给惊到了。皇额娘,他是不是瞧你年龄大拿不动刀了,居然敢作践您妹妹。”   石舜华失笑:“别耍贫,你觉得本宫的主意怎么样?”   “可行啊。”弘晅道,“大姐,二姐,小姨能顺顺利利和离,再顺顺利利嫁人,你们的额驸以后对你们不好,你们也可以和离。”   胤礽挑了挑眉,很是意外:“难为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儿臣说错了?”弘晅反问。   石舜华把儿子拉到跟前:“没有,非常对。以后我和你汗阿玛老了,你可得给两个姐姐撑腰。”   “必须的。”弘晅道,“对了,小姨什么时候和离?”   石舜华:“这事还没影呢。她如果觉得自己能感动裕亲王,这事就当我不知道。不过,皇上,诏令还是得发。”   胤礽站起来伸个懒腰,看两个闺女一眼:“本来朕觉得无所谓,为了咱家的俩丫头,朕必须得好好琢磨琢磨。膳房做饭了没?”   “您想吃什么?”石舜华问。   胤礽:“这两天吃的太腻,清粥小菜就成了。暖暖,晗晗,晚饭在这边用。”   “皇额娘,您找儿子啥事啊?”弘晅问。   石舜华:“什么时候去给你皇玛法请安?”   “明日或者后天。”弘晅道,“儿臣三天不去,皇玛法就使奴才喊儿臣。每次考校儿臣功课,他老人家都得多念叨两刻,儿臣真不想去。”   石舜华:“这次必须去,顺便在慈宁宫用晚膳。”   “顺便再跟他老人家说说保泰不识好歹。”胤礽道,“你皇额娘气得脸都变形了。”   弘晅眼中一亮:“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汗阿玛,您真颁布命寡妇另嫁的诏令,极有可能会死很多人,就像早年剃发易服那样。”   “你汗阿玛不颁布诏令同样会死很多人,死的全是妇人。”石舜华道,“你有所不知,弘晅,我就曾亲眼看到过一个妙龄女子因几句流言蜚语投河自尽。”   弘晅惊讶:“好刚烈的女子!”   “跟性子烈不烈没关系。”石舜华道,“如果一个未婚女子被传和男人有染,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她一家都会被戳脊梁骨。不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好过,她们也会选择以死明志。”   弘晅:“不能搬家?”   “搬哪里去?”石舜华道,“汉人讲究魂归故里,落叶归根。这也是汉人和咱们满人、蒙古人最大区别。更何况汉人自来重男轻女,一个姑娘家死了就死了。”   胤礽:“照皇后这么说,朕颁布诏令只会死一次,如果放任不管,年年都会有节妇因各种原因没了性命?”   “是的。”石舜华道,“比如嫁过去一年丈夫死了,年纪轻轻耐不住寂寞,偷偷跟个年龄相仿的后生好上,一经发现两人都会被浸猪笼。”   弘暖惊得瞪大眼:“这么严重?”   “这种事在南方汉人多的地方常见。”石舜华道,“有些地方还给那些寡妇立贞节牌坊。有的村子甚至相互比较谁村里的贞节牌坊多。”   弘晗不敢置信:“听说早年收台湾的时候死很多人,那些兵丁如果娶了妻,他们的妻是不是都得守寡?”   石舜华颔首,“除非私奔到塞外。关外的百姓不在乎这些,当地知府、县令即便查到女子曾嫁过人,也不会逼他们分开。”   弘暖不禁摇头叹气:“真可怕!”   “孙河,去把晋江找来。”石舜华道。   胤礽:“找他何事?”   “小选提前。”石舜华道,“阿阮她们也能早点出去。皇上,您是怎么打算?”   胤礽:“这事不能找汉臣商议,明儿再说。”   朝廷规定小选一年一次,如果宫里不用添人,那年的小选就会提前取消。一般情况下,小选和大选挨着,具体日子由宫里定。   石舜华一句“小选提前”,内务府和敬事房险些忙断了腿。然而,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后不是个无事生非之人,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翌日下了早朝,雍亲王胤禛随胤礽到乾清宫就说:“臣弟等小选结束再去宗人府。”   “小选的事交给老三,你正月十六就过去。”胤礽道,“朕已经跟汗阿玛说过你总理宗人府,他没任何意见。老三,尽快安排小选。”   胤祉拱手道:“臣弟谨记。”   “皇兄找臣弟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商议?”胤祥开口问。   在场的除了宫人就只有胤礽的兄弟们,而胤礽依然没说裕亲王和他福晋的事:“朕昨儿下午翻看唐太宗本纪,想到太宗为增户曾命节妇改嫁。突然想起来老八以前说过,西南、西北人少地多,东北和蒙古那边整片整片的地也都荒着,朕打算效仿太宗。”   “命寡妇嫁人?”胤祯问。   胤礽:“是的。”   “臣弟觉得没必要。”淳亲王胤祐道,“裹足那事如今还有人抱怨,您真命寡妇另嫁,礼部和都察院的人能血洗乾清门。”   胤礽挑眉:“老七,朕记得你有好几个闺女?”   “对的。”胤祐道,“怎么了?”   胤礽:“不是朕诅咒你,人有旦夕祸福,万一你的嫡女嫁过去三天,额驸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你就看着她年纪轻轻守寡?”   胤祐噎住:“皇兄,您这话说的,真不怎么中听。”   “朕知道不该拿侄女打比方。”胤礽道,“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皇家姑娘着想。老四,你觉得呢?”   胤禛苦笑:“您明知道臣弟只有一个闺女,虽然是庶出,臣弟自然也不希望她年纪轻轻就守寡。”   “你是同意朕了?”胤礽问。   胤禛:“臣弟不想同意。”   “十三,你呢?”胤礽又问。   胤祥叹气:“臣弟如果不支持您,您是不是就要把臣弟家的俩丫头嫁去蒙古?”   “极有可能。”胤礽很不负责任的说,“谁叫朕只有两个闺女呢。”   胤祐脸色骤变:“皇兄!”   “老七怎么了?”胤礽明知故问。   胤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臣弟觉得您的主意挺好。”话音一落,四周传来嗤笑声。   胤礽轻咳一声:“这件事朕还真不是威胁你们。但也不妨告诉你们,朕没打算把暖暖和晗晗嫁去蒙古。以后的事朕无法保证,朕在位一日,就不会命皇家女嫁去蒙古,包括你们的闺女。当然,她们愿意去天高地广的蒙古,朕也不会阻止。”   偌大的西暖阁忽然变得安静极了。   胤礽往龙椅上一躺,悠悠道:“不相信朕?”   “您拿什么保证?”胤禔开口问。   胤礽轻轻吐出两个字:“火器!”顿了顿,“朕已经决定六月份在塞外进行火器演练。朕年初已命神机营赶制火器。”   众人面面相觑。   两次火器演练都在场的胤祯开口:“皇兄去年您命弟弟带火器去云南时,就已经打算好了?”   “你说火器演练?从戴梓被接回来的那一刻,朕就已经想好。”胤礽道,“节妇改嫁这件事,的确是昨儿突然想到。”   胤禛:“寡妇嫁不嫁人,对臣弟来说无所谓,臣弟不想同意是考虑到天下文人会大闹。”   “老四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胤礽不等他开口,“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胤禛哑然:“他们的笔杆子不饶人。”   “是功是过自有后人评判,不是由他们来判。”胤礽道,“汉族文人还想念崇祯皇帝,普通百姓谁还记得崇祯是谁。文人酸儒说的话听听就过了。他们骂朕,天下节妇会替朕诅咒他们。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胤禛笑了:“那您还把臣弟召来?”   “朕希望由你们安抚满蒙汉八旗中的反对者。”胤礽道,“没想到你们不帮着朕,还都不同意。朕居然还耐下心劝你们?朕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 第208章 征服大海   胤禛下意识看向胤礽, 见他没生气, 莫名松一口气:“即便弟弟们都同意, 这事也得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朕比你清楚。”胤礽道,“过了二月二就把朕的意思透露出去。”   胤禛惊讶:“这么快?”   “先试试百姓的反应。”胤礽道, “老九, 去南边的时候把保泰带上。”   胤禟脱口问:“带他做什么?”   “不把他带走, 汗阿玛又该命朕给他安排差事。”胤礽道,“朕暂时不打算用他。”   胤禟:“那,臣弟一走理藩院主事人就剩十一弟一人, 您叫他跟着十一弟好了。”   “真是我亲哥。”十一对此嗤之以鼻。   胤礽托着下颚看着胤禟, 慢悠悠道:“朕有个问题想请教九弟, 大年初一下午朕和皇后出宫, 谁把朕的行踪泄露出去?”   胤禟语塞。   胤禩等人齐刷刷看向胤禟。胤禛更是一脸不赞同:“你怎么能把皇兄的行踪泄露出去。”   “不,不是我。”胤禟指着身边人,“老十个大嘴巴说的,臣弟拦都没能拦住。”   胤礽:“朕查到的可不是这样。你说朕该信你, 还是该信朕派出去的人?”   胤禟噎了一下:“皇兄……”   胤礽微微颔首:“说, 朕听着呢。”   胤禟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臣弟遵命。”   “早这样多好。”胤礽坐直, 抬抬手,“退下吧。”   众人鱼贯而出。到日精门, 胤禟忍不住朝着胤峨的屁股就是一脚, “都是你!”   胤峨条件反射般跳到胤禩身后。   胤禩眉头紧皱:“你俩加一块都六十岁了, 怎么还别跟个小孩子似的。老九,皇上二哥先是皇上,才是二哥,你刚才不该拒绝。”   “八哥你不懂。”胤峨先把保泰和他继福晋的事说一遍,“九哥是怕被保泰连累。皇嫂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人只挑软肋。”   直亲王看向胤禛:“皇上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大哥指的是皇上对保泰不满,命我总理宗人府?”胤禛道,“不可能。皇上二哥跟我说宗人府的事的时候,石家三姑娘还没嫁过去。”   胤禟:“他连我和老十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的事都知道,不见得不知道。老二这几年越发深不可测,就拿公主抚蒙这事来说,他自己不讲,谁也不知道他命神机营做火器的主要目的是威慑蒙古。”   “九弟说得对。”胤禩道,“皇上暂时忍着保泰,估计是没琢磨好怎么收拾他。保泰和其他宗室子弟不一样,他是二伯最器重的儿子。汗阿玛这些年越发念旧,以前又跟二伯极好,皇上处理不当,汗阿玛会阻挠。”   胤禛啧一声:“汗阿玛越拦着,皇上越不客气。更何况得罪了皇嫂,哪怕皇上不计较,皇嫂自己也能收拾老实他。”   “说起保泰,弟弟一直想不明白。”胤峨道,“谁给他的勇气苛刻石家三姑娘。”   静静旁听的胤祉开口道:“保泰不敢作践石家三姑娘。不信你派人去查,一准是好生供着她。大婚第二日去妾侍房中,这么私密的事能传出来,保泰应该也没想到。”   “府里的奴才没规矩,这事他不知道?”胤峨问。   胤祉:“我哪里知道。不过,保泰的嫡福晋死后,二伯母就算想替他管着裕亲王府,也有心无力,毕竟岁数不小了。”   “保泰是侧福晋生的,不见得愿意让二伯母帮他管家。”胤禛道,“三姑娘嫁给保泰之前,管家的人极有可能是保泰的生母或者最喜欢的妾,她们考虑的不如嫡福晋周全也正常。”   胤禟揉揉眼角:“我到万里石塘那边停留几天就回来,带他过去还得照看他,真够烦的。”   “给二伯个面子。”胤禩道,“说不定皇上哪天又用得着他。”   胤禟冷笑:“咱们兄弟还有好几个无所事事,皇上的两个嫡子都快闲生锈了,用得着他?他倒是想呢。不说了,提起这事我就烦。”   “三哥,从明天起我就不去内务府了。”胤禛一边说一边上车,“我现在就去宗人府找保泰。九弟,皇上命保泰随你一起去南海,你亲自跟他说。”   胤禟点了点头。   瞬间,午门外又变得干干净净。   谢嬷嬷回到裕亲王府,裕亲王继福晋还以为她去了石家,见着她就问去石家做什么。基于“和离”这种事太大,谢嬷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先找个理由把继福晋糊弄过去。然而,没等谢嬷嬷琢磨好,内务府宗令换成雍亲王胤禛。   保泰怒气腾腾回到正院。继福晋迎上去,保泰看着她冷哼一声,转身去滕妾房中。   继福晋望着远去的背影,笑容凝固。   谢嬷嬷站在她身边,看着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忍不住叹气。翌日早上去伺候继福晋,谢嬷嬷见她眼底乌青,挥退所有人,跟她主子说起“和离”一事。   继福晋听得目瞪口呆,谢嬷嬷喊她三声,她才回过神。   “福晋,皇后娘娘并不是命您和裕亲王和离,毕竟这是您自己的日子。”谢嬷嬷道,“皇上也说如果您愿意和离,下次婚事他为您做主。凭您大姐是皇后,二姐是贝勒福晋,外甥是太子,长兄是朝中大员,没人敢为难您。”   继福晋扯了扯嘴角:“裕亲王呢?”   “王爷的生母管着王府,也不敢克扣您的东西。”谢嬷嬷道,“即便再遇到个裕亲王,皇后娘娘说给你挑个没孩子的,您起码不用看嫡子的脸色。”   继福晋问:“大姐当初为什么——”   “福晋啊,您和王爷的婚事是太上皇赐的,皇后有心阻止也拦不住。”谢嬷嬷道,“更何况娘娘那时候还是太子妃。”   继福晋叹气:“是我魔怔了。可是我一旦和王爷……”   “您不用这么着急。”谢嬷嬷道,“皇后说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为你做主。不过,您如果有了裕亲王的孩子,皇后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   继福晋苦笑:“我倒是想啊。”顿了顿,“王爷万一过来,我该怎么拒绝?”   谢嬷嬷眉心一跳,试探道:“福晋,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近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和离,只有被休。您如果真有此心,可得想清楚。”   “你都说了,没人敢为难我。”继福晋望着窗外的梅花,“日后有人说我,也不敢当着我或者石家人议论。既然我听不见,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再说了,大姐身为皇后也没能堵住悠悠众口,如今还有百姓说她不准女子缠足。事实上,大姐只说不喜欢裹足女子,从未说过不准。”   谢嬷嬷:“您若是这么想,回头就歇在外间,一旦王爷过来,老奴就说您身子不舒服。”   主仆二人计划的挺好,可惜没用得上。保泰随胤禟一走就是两三个月,同去的还有直亲王的嫡子弘昱。   胤禟本以为就他自己带着奴仆、神机营工匠、侍卫过去,还蛮高兴。突然被皇帝塞个保泰,胤禟虽然嫌他不能帮忙,也认了。可临行前又被他爹叫去慈宁宫,再带一个弘昱,胤禟简直想骂人。   出了慈宁宫就去乾清宫,见着胤礽就跟他抱怨,他去南海有正事,不是带孩子历练。   胤礽瞥了他一眼,就告诉胤禟再过一炷香尚书房就放学了。太子听说他去南海,已经缠他两天了。   胤禟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往外走。怕被弘晅缠上,出发当日都没进宫向康熙此行。   暮春时节,小选结束,宫里放出宫女、嬷嬷四百余人,皇后命宫女、嬷嬷自由成家的懿旨也传遍京师。   京城百姓大为不解,皇后怎么突然关心起宫女嫁不嫁人?待打听清楚,懿旨上还写到皇上觉得大清地多人少,命皇后发此诏令,明白过来不再疑惑。   康熙主政时不止一次在南苑大阅,却从未像和平皇帝这般,登基不足两年就举行两次火器演练,如此频繁,不说在大清,明朝也没曾出现过。   百姓不再议论,天下文人却没有停止,多半读书人都在猜,朝廷要打仗。虽说现如今战场主力是火器,但也要士兵押运粮草,也会有死伤,提前下旨命宫女赶紧成家生子再正常不过。   文人仕子这么认为,说的人多了,文武百官也忍不住问皇帝,朝廷打算跟谁开战。   自打在云南和西藏以及东海举行火器演练,大清边关再也没发生过小冲突。朝鲜百姓也不敢越界偷猎、偷采摘东西。   四面国家太过安分,文臣武将不知道皇帝打算揍谁也情有可原。   胤礽也没计较,就说列为臣工想多了。   四月初,胤禟回来,带来几张图纸,其中一张是他亲自画的图,纸上面有一艘大船,胤禟管它叫飞剪船。   四月七日,早朝之上,胤礽命工部造飞剪船,而胤禟也由理藩院暂调工部。   胤礽说百官想多了,王公大臣根本不信皇帝的说辞,他们正琢磨皇帝想干嘛,结果开始造船。下早朝,张廷玉等人就拦住胤禟追问:“皇上是不是要征服大海?”   胤禟不知被谁拽了一下,一趔趄,连忙抓住手边的人:“皇上从未有此意。”   “那为何命工部做那个什么飞剪船,还尽快做出来?”兵部尚书殷特布追问。   胤禟早已想好说辞:“这种船速度快,以后两广和江浙沿海的东西运往京城时改走海运,漕运会轻松许多。还有一点,此船大,载货多,运费也会比如今便宜。对了,十一弟,十二弟,‘运通八方’要不要定两艘飞剪船?”   “真比现在的船快又大?”十一问。   胤禟:“你是我亲弟弟,骗谁也不能骗你。”   “那还是等工部做出来再说。”十一觉得他演给众人看,又怕回头真管自己要银子,“理藩院还有事,我先行一步。”   胤禟撇撇嘴,转向众人:“还有什么疑问?”   “做这个船真不是为了打仗?”胆子比较小的官员不放心。   胤禟信誓旦旦地说:“不是!”   六月十日上午,京郊百姓一出家门就看到身披甲胄的士兵推着一车又一车火器往北去。百姓顿时慌了,朝廷真要跟俄人开战?!   当初听胤禟的话,放心下来的文臣武将纷纷去胤禟府上找他。可惜被门房告知,九王爷在天津卫。 第209章 准备和离   胤礽命工部造飞剪船, 随后又把胤禟调往工部, 而胤禟上任第一天就是查工部近十年的账册。   那时廉亲王胤禩正在查兵部贪污, 军功赫赫的将军贪墨军饷照样被革职,以致于胤禟到工部还没开始查,胆小的官员就全交代了。做飞剪船时, 更是无需胤禟督促, 从上到下无不认真严谨。   拜去年在海上打一天炮所赐, 胤禟到洋人地盘,洋人简直把大清的九王爷当成贵客。胤禟开门见山表明来意,洋人第二天就带他去看他们用的船。   胤禟发现洋人的船形似剪刀, 才给船起个名字叫飞剪船。洋人的飞剪船长有二十四五米, 宽有六七米, 比大清的船快一点, 可胤禟却觉得船太小。   回去的路上跟神机营的工匠琢磨一路,胤禟呈给胤礽的图纸上标着船长五十五米,宽十米。不过,图纸呈给胤礽时, 胤禟也提醒胤礽这种改过的船做出来不一定有洋人的船快。   近十五年来大清都没什么大的战事, 国库存下不少银子,胤礽不怕花钱, 大手一挥——做!   胤禟也知道他的皇帝二哥只看结果,不讲经过, 干脆又从民间招来一群木匠。五月底, 在天津卫那边的船做好了, 可以说是神速。   胤礽命弘晏和弘曜两兄弟过去试船,他留在京师准备塞外演练一事。不过,神机营把火器运出去,胤礽并没有跟着去塞外,而是请康熙过去。   康熙虽然不问事,也从儿子、孙子口中得知胤礽很会“败家”。他倒是想找胤礽聊一聊,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弘晅口中得知皇后被他大侄子保泰气得好几天没歇好,连带着他也不敢去景仁宫蹭饭。   康熙最喜欢弘晏和弘曜,并不表示他不喜欢自己选的太子。明知道弘晅故意说给他听,装可怜,依然没忍住问,保泰都不在京师怎么能气着皇后。   弘晅就说保泰把他皇额娘的庶妹当成佛爷供起来,每逢初一十五去拜一次,导致他小姨嫁给保泰大半年了,肚子没一点动静。   康熙紧接着便问弘晅听谁说的。   弘晅也没乱说,就把谢嬷嬷当日说的话大致说一遍。   那时保泰还在南海没回来,康熙心里还气着胤礽把裕亲王支那么远。再听到继福晋为讨好裕亲王而节食,康熙对胤礽的不满消失殆尽。   康熙是知道儿媳妇的手段,担心石舜华帮她妹妹整保泰,便问弘晅有没有听到皇后打算怎么做。   弘晅当然不能说他娘建议他小姨和离,就说不知道。   保泰回京后,康熙一直担心石舜华出手,便从畅春园搬回慈宁宫,第二天就宣保泰。   保泰被康熙指着鼻子训一顿,误认为他的宗令被弄掉是继福晋找皇后哭诉,皇后又找的皇帝。回到家中非但没按照康熙说的做——对继福晋好一点,保泰还冲他的福晋发一通火。   和平二年,六月十四日上午,康熙领着小太子出京,敬事房收到裕亲王福晋递来的牌子。   晋江送到胤礽跟前:“皇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胤礽瞥一眼,“裕亲王福晋又不是朕的妹妹,去问皇后。”   石舜华就一个字——宣!   六月十五日上午,长城外,古道边,野草碧连天的荒地上传来一阵阵炮火声。京郊百姓隐隐听到声音,躲在家中不敢出来。直到下午,炮火声结束才敢去走亲串友,去集市上买东西。   酉时两刻,夕阳还没落下去,穿着甲胄的士兵又推着火器回来了。   有那大胆的百姓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演练结束了就回来了。”见识到火器的威力更胜去年,士兵心情不错,也乐意跟百姓说几句。   京郊百姓恍然大悟:“不是打仗,又是火器演练?”   “打仗得粮草先行,你们见着粮草了?”士兵反问。   京郊百姓连连摇头,紧接着就问:“什么时候打仗?朝廷要不要征兵?”   “不知道。”除了皇帝,谁都不知道。不过,丰台大营的将士们隐隐听到风声,朝廷打算往蒙古那边派兵。   关内的兵丁调往蒙古,朝廷肯定会征兵。只是这事还未确定,将士们都不敢到处乱说。   胤礽如今是皇帝,康熙回来的时候他就没出去迎接,只是在乾清门等着康熙。   远远看到康熙,胤礽迎上去便问:“汗阿玛,火器威力如何?”   “比去年又好一点。”康熙真不想承认,“戴梓是个有本事的。”   胤礽低头看儿子一眼,小太子咧嘴笑了笑。胤礽顿时知道他汗阿玛的心情不错,便说:“儿子还有一件事找您商议。”   康熙乍一听到胤礽要命节妇改嫁,整个人像见鬼了一样,回过神来就命跑腿太监去请太医。   “汗阿玛,夸张了。”胤礽哭笑不得,“儿子没跟你开玩笑。您先听儿子把话说完。”先说奖赏节妇是朱元璋定下的,然后说明朝已经亡了,最后才说大清公主的事。   康熙住在朱棣建的紫禁城里,制度也效仿明朝,可他心里其实并不想事事都效仿明朝。随明朝制度,最初也不过是为了笼络汉人。   随后又听胤礽提到,命节妇改嫁还能增加人口。康熙顿时犹豫了。   胤礽见状也没继续说,转而跟他说保泰的事。   康熙一听到保泰两个字,心里就堵得慌,颇为小心地问:“保泰又犯了什么事?”   “儿子听皇后说,他从南海回来,您把他宣进宫数落他一顿,打那日起他就没去过正院。”胤礽道,“皇后向来通情达理,嫁给儿子十八年从未跟儿子顶过嘴,可是就因为这事,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给儿子好脸了。”   康熙头痛:“皇后怎么说?”   “保泰是裕亲王,她什么都不好说。”胤礽道,“弘晏、弘曜和弘晅很孝顺,弘晋和弘皙对皇后也很尊敬,您如果继续护着保泰,皇后不出手,那几个孩子也不会轻饶保泰。”   康熙的脑门更痛了:“这个保泰,比十五大十几岁,怎么还没十五省心呢。”   “大概因为十五弟是您的儿子,保泰是二伯的庶子。”胤礽道,“保泰的福晋来见过皇后,朕听说保泰的福晋从景仁宫出来的时候眼眶通红。”   康熙叹气:“皇后到底怎么想的,你直接跟朕说。”   “和离!”胤礽吐出两个字。   康熙猛地睁大眼:“和离?!”   “您没听错,皇后是这么想的。”胤礽道,“朕听她说的时候也惊讶的不得了。”   康熙揉揉额角:“看来皇后是真生气了,居然说出和离的话。她,她就不怕天下百姓议论?”   “她大概习惯了。”胤礽道,“她直言不喜欢缠足的女子,为此刘不语还曾参过她。再说了,如今和离的又不是她。”   康熙猛然想到:“对,保泰的福晋怎么说?”   “石夫人把两个庶女当成嫡女教养,朕虽然没见过,也能猜出不是唯唯诺诺之人。”胤礽道,“还有一点,石老夫人虽然走的早,在她走之前就给两个庶女准备好妆奁。他日保泰的福晋回到石家单过,她的妆奁也足够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康熙:“连以后的路都想好了,保泰的福晋决定和离?”   “是的。”胤礽道,“您老也知道,咱们满族姑奶奶不在乎汉人的那些规矩。如今又有皇后给她撑腰,她若是一直忍着,朕都会怀疑她不是皇后的亲妹子。”   康熙突然想到:“你打算颁发节妇另嫁的诏令,是不是为了保泰的这个福晋日后好嫁?” 第210章 散布流言   胤礽哑然失笑:“汗阿玛怎么会这样想?节妇另嫁的诏令一出, 势必会惹来天下酸儒非议, 礼部和监察御史的奏章更是会像柳絮似的飘进乾清宫。一个亲王福晋, 不至于让儿子这么做。”   “但是那个亲王福晋是皇后的妹妹。”康熙目光灼灼,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朕知道你很喜欢皇后, 可以说是爱。虽然朕不想相信。”   胤礽摇头:“皇后恪守本分, 从不干政。汗阿玛, 您认为皇后吹枕头风,太小看她,也太小看朕。朕承认守寡妇人另嫁是皇后提出, 但她的目的和不喜缠足宫女一样。   “皇后从未说过, 朕知道无论是‘裹足’还是‘寡妇改嫁’, 她都希望天下女子少一些束缚, 将来能多一些选择。您觉得她为了她妹妹,倒不如说她为了暖暖和晗晗。”   “暖暖和晗晗怎么了?”康熙忙问。   胤礽:“假如额驸遇到天灾人祸,英年早逝,大清的公主也不用守一辈子寡。或者您想看到您的闺女、孙女年纪轻轻就守寡, 一辈子孤苦无依?”   康熙张了张嘴, 想说公主府奴仆成群,话到嘴边意识到, 成千上万个奴仆也不如一个知心人:“你真了解皇后。”   “她是朕的妻。”胤礽道,“儿子和她做十八年夫妻, 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八年呐。即便不刻意去了解她, 这么多年下来也该对她有所了解。”   康熙无法反驳:“和离的女子比守节的女子难嫁。”   “京城人多, 不缺勇士。”胤礽道,“关内的男人不敢娶,关外的男人不在乎。蒙古大草原多得是想跟皇家攀上关系的男子。”   康熙轻笑:“保成,跟朕说实话,保泰的福晋要和离的事有段日子了吧。”   “没多久。”胤礽道,“四月份才打算和离。”   康熙瞥了他一眼:“才过去两个月,朕怎么就不信呢。”   “事实确实如此。”胤礽道,“她若是早就打算和离,儿子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告诉您。汗阿玛,您同意了?”   康熙也不觉得女子必须从一而终:“强扭的瓜不甜。朕若是阻止,皇后恨朕,连带弘晏、弘曜和太子也会对朕有怨言,朕何苦呢。”   “谢谢汗阿玛体谅。”胤礽道,“您何时去畅春园?”   康熙:“你不去?”   “今年就不去了。”   康熙想到胤礽先前提到礼部和监察御史,顿时明白他留在紫禁城是为了应付接下来的事:“朕也不去了。”   “谢谢汗阿玛!”胤礽从慈宁宫出来就使人去宣翰林院庶吉士。   片刻,今儿当值的庶吉士孙嘉淦到来。   胤礽抬头看他一眼,指着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和方几,吩咐他起草一道女十六,男二十须议婚,和节妇另嫁的圣旨。   孙嘉淦拿起笔正准备写,听清楚胤礽的话整个人愣住:“命节妇另嫁?”   “不是命令。”胤礽道,“任何人不得阻止节妇另嫁,胆敢有人阻止,节妇可上告官府,各地知府、县令须以恶逆罪论处。”   孙嘉淦张了张嘴:“圣旨一出,民间恐怕会怨声载道。”   “加上大清人少地多须增户呢?”胤礽放下朱笔。   孙嘉淦猛地想到同僚起草的另一道懿旨:“有宫女出宫自由成家在前,反对声应该会少很多。”   “朕不强迫节妇另嫁,这一点务必写清楚。”胤礽伸个懒腰,“来人,去把老九——不对,霍林,老九还没回来?”   霍林:“禀报皇上,九王爷、三阿哥和四阿哥在天津卫试船,这会儿应该还在海上。”   “老八忙着兵部的事,老七不行,老十也不可,去把十一给朕找来。”胤礽说着话看到孙嘉淦奋笔疾书,“孙爱卿,朕记得你好像还未成家,你年龄也不小了。”   孙嘉淦放下笔,拱手道:“禀报皇上,微臣曾有一妻,只是康熙四十九年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为何没再娶?”胤礽道,“也有三年了。难不成还在为你妻守孝?不对,你是去年恩科进士,守孝可没法参加科考。”   孙嘉淦的耳朵微红:“微臣早年家徒四壁,后来攒下一点家业,微臣的妻生病时,那点家业也跟着去了。”   “那你如今住在何处?”胤礽挑了挑眉。   孙嘉淦低下头,很是赧然:“借住在城外仲兄家中。家兄也是进士,名叫孙鸿淦。”   “朕没印象。”胤礽道,“你二哥考中进士那一年,朕还是太子?”   孙嘉淦微微颔首:“是的。”   “那就难怪了。”胤礽道,“孙爱卿有没有打算再娶,朕为你保个媒。”   孙嘉淦苦笑:“微臣一贫如洗,如何赡养妻儿。要人家好好的姑娘跟着微臣受苦,微臣,微臣也不好意思。谢谢皇上。”   胤礽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庶吉士的俸禄不高,虽说你如今住在你二哥家中,无需付房资,想在京郊买处小院,娶个妻子,节衣缩食的攒钱,起码得攒五六年。”   “微臣知道。”孙嘉淦道。   胤礽本来随口一问,毕竟他小姨子如今还是裕亲王福晋,也没想把石家三姑娘许给他,只是孙嘉淦的反应让胤礽来了兴趣:“朕没拿你寻开心。朕早前跟皇后一起出去,碰到个死了丈夫的女子,妆奁丰厚,你娶了她,不但有家,还有了妻儿。这么好的事错过了可就永远错过了。”   “节妇?”孙嘉淦问。   胤礽:“是的。皇后怜其日子清苦,后又想到天下孤苦无依的女子有千千万,愁得茶饭不思,朕才想到这个主意。你是鳏夫,她是节妇,你是朝廷命官,她有丰厚嫁妆,朕瞧着你俩挺般配。”   “皇上……”孙嘉淦苦笑,“微臣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   胤礽啧一声:“不想娶嫁过人的女子直接说,不用因为保媒的人是朕而不好意思。行了,改天朕帮你瞅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孙嘉淦头痛:“皇上,微臣并不是瞧不上节妇。”   “真的?”胤礽眼中一亮,“那就是因为对方小有家资,你怕娶了她,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贪慕对方的妆奁。”   孙嘉淦呼吸一窒,不敢置信瞪大眼。   胤礽笑笑:“朕说对了。孙爱卿想多了。你比司马相如如何?”   “微臣……微臣的文采不如他。”孙嘉淦说。   胤礽:“朕倒觉得孙爱卿的文才比相如强的不止一点。朕不打扰你,继续写吧。十一怎么来这么快?”   孙嘉淦下意识回头,十一王爷跨步进来:“皇上,微臣——”   “无需回避。”胤礽指着另一边的椅子,“十一弟,坐下说。”   十一道:“臣弟跟十三弟闲聊,您宫里的人一出去就瞧见臣弟了。皇兄找臣弟何事?”下意识看孙嘉淦一眼。   胤礽:“早几天跟你们说‘节妇另嫁’一事,孙爱卿正在起草圣旨。过几天就选秀了,大选一结束,朕就会挑个时间颁布诏令。今儿宣你过来是叫你挑些机灵的家奴,在城里城外散布流言。”   “散布流言?”十一好奇,“怎么个散布法?”   胤礽:“朕命令节妇嫁人。记得一定要提到命令,胆敢不嫁,朝廷会为她们选丈夫。”   孙嘉淦的手一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十一道:“这种流言一出会激起民怨,皇兄请三思。”   “朕想的很清楚。”胤礽道,“朕记得你那个运通八方隔几天就会走一趟镖,对吧?”   十一无语:“您还要他们帮您散布流言?”   “聪明。”胤礽感慨道,“朕的弟弟就没一个笨的。朕找你来就这点事。”   十一叹气:“这可不是一点事。臣弟已经能想到群臣听到这个消息得多么激愤。”   六月二十二日,早朝,胤礽刚刚坐下,监察御史、汉礼部右侍郎出列上奏。   胤礽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要奏何事,没等他们开口就命霍林把奏折拿过来,翻开扫一眼就反问:“朕命节妇改嫁,爱卿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准备满肚子话的两人噎住,相视一眼,猛地意识到,坊间议论纷纷,朝中好像没几个人知道。   “朕问你们呢。”胤礽道。   汉右侍郎张了张嘴:“臣以为皇上应当下令平息流言。”   “朕为何要下旨?”胤礽反问,“本来就子虚乌有,朕一下旨,天下百姓还以为朕真打算命节妇改嫁,发现民间反对声大,怕了他们才又下旨解释根本没此事。你要朕承认怕了百姓?”   礼部右侍郎噎了一下。   “戴铎,你觉得此事应当怎么处置?”胤礽问。   戴铎也听到“朝廷命节妇改嫁”,昨儿晚上他夫人还跟他说起此事。戴铎自认为他是天子近臣,从未听皇上提过,便跟他夫人说绝无此事。   万万没想到,手下人今儿就捅到御前。猝不及防,戴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微臣愚钝。”   “张廷玉,你来说说。”满人对此无关紧要,胤礽便只挑汉臣问。   后宫从未干涉过出宫的宫女嫁不嫁人,今年却发一道懿旨提醒宫女嫁人。朝廷真打算对西疆和蒙古出兵,提醒节妇嫁人倒也有可能。   可是以皇帝的聪明绝不会命令,这一点很不像皇帝的手笔。导致张廷玉也不能确定京城流言是不是皇上命人放出去的:“微臣觉得平息流言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管不问。”   “不会愈演愈烈?”胤礽问。   张廷玉意有所指道:“如果没人推波助澜,微臣可以保证不会越闹越大。”   “听爱卿这么说,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胤礽瞥张廷玉一眼,话锋一转,高声道,“顺天府尹何在?”   顺天府尹出列:“微臣在。”   “朕命你立即查清楚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胤礽道,“查到挑事之人严惩不贷!”   顺天府尹拱手道:“微臣遵命。”   胤礽转向礼部右侍郎和监察御史:“两位爱卿可有异议?”   “微臣没有。”两人只凭听到的流言就上奏指责皇帝不应该命节妇改嫁,见皇帝毫不知情,两人已吓出一身冷汗。一个劲懊恼太过冲动,恨不得倒回一炷香前。   胤礽:“还有别的事吗?无事退朝。”说着,起身往乾清宫去。   胤礽一离开,十一就忙拽住顺天府尹。   十二下意识跟上去,胤禩一把抓住他:“干什么去?”   “找十一哥。”十二脱口而出。   胤禛走到另一边,和胤禩一左一右把十二架到墙边:“是不是找他说流言的事?”   “你,你们都知道?”十二吃惊。   胤禛笑道:“本王不知道。但短短几天‘节妇改嫁’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没人故意散布不会传这么快。这件事皇上只跟咱们兄弟说过,本王还好奇谁干的,没曾想是你和十一。”   “不是弟弟。”十二道,“十一哥去运通八方挑人的时候,弟弟不巧碰个正着。对了,皇兄为何这样做?他命顺天府严查严惩,我们的人岂不是——”   “皇上演戏给那群汉臣看呢。”胤禛道,“我敢打赌,京城流言平息了,别的地方又会传开,老八,赌不赌?”   胤禩白他一眼:“幼稚!十二,你十一哥会跟顺天府尹解释清楚,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坏了皇上的事,他能剥了你。”   “天天拿皇兄要剥人吓唬我们,皇兄知道吗?”十二打量他一番,“小心我现在就去告诉皇兄。”   胤禩松开他:“去说啊。据我所知,汗阿玛也同意了。”   “汗阿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静静旁听的胤祯突然开口。   胤禩:“他年年把公主嫁过去蒙古,不如皇上在塞外打半天炮,他老人家不服气也不行。”顿了顿,“上朝议政的时候,皇帝虽不如汗阿玛早年威严,整天抿嘴浅笑,跟个和事佬似的,可他想做的事哪件没做成。”   “还不是因为皇兄想做的事从不在早朝讨论。”胤祯道,“就算早朝议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就比如今天这件事,他居然还能倒打一耙。你是没发现,礼部右侍郎都被他吓得满头大汗。”   胤禛指着太阳:“别乱说,明明是热的。” 第211章 出兵西北   胤祯白他亲哥一眼:“还没到仲夏, 还未到辰时, 日头刚出来, 天热你怎么没出汗?这里又没外人,瞧你小心的。”   “宫里到处都是皇帝二哥的眼睛和耳朵,你这张嘴巴还跟以前一样不知道收敛, 小心哪天一觉醒来, 他把你发配到西北去。”胤禛道。   胤祯:“四海无战事, 他倒是想呢。”   “十四弟,话别说这么死。”胤禩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这位皇兄的脑袋异于常人, 你还是小心点为好。否则九弟就是下一个你。”   淳亲王胤祐道:“八哥别说十四弟了, 咱们已经经历过一次。”见兄长们不甚明白, “皇上找咱们商讨‘节妇改嫁’一事, 这么快就忘了?”   “对,还记得皇上怎么威胁大家的么?”胤禩看向胤祯。   胤祯撇撇嘴:“弟弟记下了。不过,节妇改嫁这件事,皇兄什么时候发诏旨?”   “我已经向宗室和满、汉、蒙八旗旗主透露一点。”胤禛道, “旗人不反对, 旗下的包衣就不敢吭声,凭京城那些文人, 顺天府不出面也闹腾不了几天。不出意外,选秀结束就会发明旨。”   弘晏和弘曜到了成亲年龄, 今年选秀石舜华很是认真, 还没开始就仔细仔细把选秀名单看一遍。十七阿哥和直亲王的嫡子弘昱也该成婚了, 复选当日,石舜华打起十二分精神。   直亲王长女曾跟石舜华说过,弘昱身子骨不好是继福晋在后面使坏。石舜华便给弘昱挑个泼辣又漂亮的嫡福晋。   弘晏和弘曜的两个福晋,长相跟石舜华相比只能说是中人之姿,不过,知书达理,看起来温柔贤惠,且都是高门嫡女。   石舜华怕康熙觉得她厚此薄彼,特意把阿灵阿的闺女留给十七阿哥。   选秀结束,留牌子的秀女名单送到慈宁宫。康熙看一遍就命人送去乾清宫。   七月初四日,乾清宫连发四道圣旨,自然是给儿子、侄子和弟弟赐婚。与此同时,天下百姓都听说了皇上命节妇改嫁的流言。   江、浙、安徽、两广和福建的百姓反应尤其大。消息传到徽州,当地的一个族长立即去找当地知府理论。然而,知府并没有收到朝廷的圣旨,便问族长听谁说的。   族长哑了,大家都在传,难道不是真的?   各地知府、县令给出肯定答案,不是真的,他们从未收到过圣旨。   流言只是流言,打算反对的文人酸儒没法闹了。希望守节的闺女另嫁的父母心思活动,虽然朝廷没发诏令,却忍不住开始给守寡多年的闺女物色丈夫。   乾清宫收到宫外碧水的人送来的消息,胤礽却没有立即发诏令。   七月底,流言随风而去。朝廷开始命户部筹备粮草。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兵部尚书丝毫不感到惊讶,还有种皇帝终于准备来真的感觉。   事实上不止兵部诸人,坊间百姓发现户部筹备粮草也是这个感觉——终于不放空炮了。   八月初三日,早朝,胤礽命胤祯为大将军,胤禔为副将,八月十六日发兵又强大起来的准噶尔部。   当年康熙亲征噶尔丹,噶尔丹败亡后,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继任准噶尔部台吉。安分十来年,准噶尔再次强大起来,近年来没敢侵扰离他们很近的喀尔喀蒙古,和胤禩在藏区放半天火炮有很大关系。然而,准噶尔就像一块脓包,胤礽不收拾掉总觉得膈应。   胤礽原本的打算是过两年,不过早晚都得收拾准噶尔,也就不给部落再壮大的机会。   胤祯乍一听任他为帅,下意识看向胤禛,你个乌鸦嘴。   胤禛也挺无语,当时就是吓唬吓唬胤祯,真没想到能成真。   胤礽并未管哥俩的小动作。准噶尔这个祸害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蒙古和北疆、藏区的百姓都希望朝廷尽快除掉他。   朝廷发兵,西北各地百姓欢欣鼓舞。而就在西北百姓睡觉都能乐醒的时候,朝廷颁发一道不准阻拦节妇改嫁的圣旨。   胤祯抵达北疆,京城发生一件大事——裕亲王福晋和裕亲王和离。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顾不上讨论圣旨内容,全改盯着裕亲王府。而最为震惊的是当事人之一保泰。   石家三姑娘给保泰的感觉一直是温柔,没多大脾气。突然提出和离,保泰的第一反应是她中邪了。   裕亲王保泰有好几个嫡子,还有一群庶子和妾,她身为嫡福晋,管家的却是保泰的生母,裕亲王福全的侧福晋。   面对这样一家子,石家三姑娘早就忍够了。保泰不愿意和离,还把她拘在家中,作为皇后身边的老人,无人敢拦着其进出王府,谢嬷嬷直接去宗人府找雍亲王。   保泰府里有点芝麻大的事都能传出来,嫡福晋闹和离这么大的事,雍亲王想不听说都难。   雍亲王胤禛刚一听说这件事就去景仁宫,见着石舜华就问:“皇嫂,保泰的福晋要和离这事您知道吗?”   “三丫头跟本宫说过。”石舜华道,“三丫头找你去了?”   胤禛是宗人府宗令,保泰是宗室子弟,保泰的婚事宗令要过问,保泰和离也必须经过宗令:“还没有。臣弟只是来问问您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泰看不上三丫头。”石舜华道,“三丫头就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你不同意?”   胤禛心想,您妹妹的事,我连个不字也不敢说:“您同意,臣弟就同意。”   “四叔你真怂。”   胤禛回过头,看到小太子,嗤笑:“你不怂,你额娘不同意,你连懒觉都不敢睡。”   弘晅噎住,哼一声,转身就走。   “你宫里的菜都送去你大姐和二姐那里,回去吃什么?”石舜华慢悠悠道。   弘晅脚步一顿,钻进西面书房里。   胤禛摇头笑笑:“皇嫂,臣弟告退。”   石舜华微微颔首:“这事你亲自安排。”   “臣弟知道。”胤禛以前对保泰无感,到了宗人府,发现很多事情一团乱麻,办事素来严谨稳妥的胤禛简直想把保泰抓过来揍一顿。   听四福晋说裕亲王福晋要和离,胤禛也问他福晋为什么和离。四福晋也没瞒着他,就说保泰把石家三姑娘供着,和守寡没什么两样。   胤禛知道康熙给保泰和石家三姑娘赐婚的本意,顿时看不上保泰。谢嬷嬷在宗人府等到胤禛,胤禛都没进去,直接跟谢嬷嬷去裕亲王府。 第212章 四爷嘴毒   胤禛带着侍卫和侍从抵达裕亲王府, 看到大门紧闭, 冲侍从使个眼色——敲门。   厚重的木门被拍的砰砰响,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驻足观望,门却纹丝不动。胤禛摸摸下巴,呶呶嘴:“继续。”   “四爷是来处理裕亲王福晋和离的事?”胆大的百姓小声试探。   胤禛十分诚实, 点了点头。   “那您是劝和还是劝离?”另一人没想到雍亲王这么干脆, 连忙问他。   “当然是劝和。”胤禛还没开口, 有人替他回答,“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   胤禛微微摇头, 众人大惊:“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 本王自认为不是什么清官, 裕亲王和福晋的事本王不会劝说。也省得两头得罪, 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如果裕亲王福晋一定要和离,宗人府也同意?”观望的百姓一个比一个吃惊。   胤禛:“夫妻之间的事,皇上和皇后都管不了,宗人府自然也不管。”   “裕亲王福晋是皇后的妹妹欸。”有人提醒, 皇后怎么可能管不了。   胤禛轻笑:“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当儿子的都管不了, 皇后一个当姐姐的怎么管?”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典故多数百姓都听说过。胤禛此言一出, 众人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有的百姓想说皇后可以下旨, 话到嘴边, 大门敞开。   胤禛大跨步进去:“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裕亲王保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抬眼见门口全是人,连忙命门房关上:“叫四哥看笑话了。”   “你的笑话本王可不敢看。”胤禛指着谢嬷嬷,“听这个奴才说你把福晋关起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裕亲王保泰:“不是我不说,是跟她说不通,说什么她都是一句希望尽快和离。”   “听你的意思不想和离?”胤禛问。   保泰想也没想,脱口道:“当然。”无限好文尽在--风华居小说网   “谢嬷嬷,去请你主子。”胤禛眼角余光瞥到保泰很不赞同,打心眼里鄙视,“保泰,石家三姑娘不单单是你的继福晋,还是皇后的亲妹子。   “她虽说是庶女,可她和十五的嫡福晋打小养在石老夫人身边,说她是半个嫡女也不过分。你关着她,无疑是不给石家面子,打皇后的脸,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保泰很是烦躁:“我也不想,可她疯了。”   “要跟你和离就是疯了?”胤禛也觉得石家三姑娘胆子太大,可前有卓文君“君既无心我便休”,近有话本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裕亲王福晋要和离,在胤禛看来也不至于太惊世骇俗,“你能关她一辈子?皇后一道懿旨,你怎么把她关进去的怎么把她请出来。”话音落下,石三姑娘来到跟前。   石三姑娘是亲王福晋,见了胤禛无需行礼,便直接说:“有劳雍亲王为了我和王爷的事特意跑一趟。”   胤禛见她神色坦然,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顿时确定她已打定主意和离,也就没再劝说:“保泰,写和离书。”   “什么?!”保泰大惊失色,“四哥,你,你怎么——是不是皇后叫你这么做的?”说着话转向继福晋。   石三姑娘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哼。   胤禛叹气:“不是。”顿了顿,“既然不喜欢你的福晋,何不放她归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您是来劝我的?”保泰问。   胤禛:“我是来给你们做个见证,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同意?”   “我……”当然是为了面子。保泰很想这样说,可是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反正我不同意。”   石三姑娘转向胤禛:“雍亲王,和离书由我来写行吗?写成休书也成。”   “你——”保泰不敢置信,“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闹?!”   石三姑娘道:“王爷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拿和离威胁你,而是真想和离。”   胤禛心说,我也看出来了。不过,说出来却是:“保泰,干干脆脆写下放妻协议,没人会嘲讽你嗤笑你,还会赞你一声大丈夫。”   “不是你,你当然能说得轻松。”保泰脱口而出。   胤禛噎了一下,冷笑道:“满汉蒙八旗秀女成千上百,太上皇为何单单把石家三姑娘指给你?四月份你从南海回来,太上皇有没有提醒过你?嫡福晋嫁进来理应管家,可你们成亲一年多,如今管家的又是谁?   “嫡福晋的肚子毫无动静,裕亲王府的庶子一个接一个。管家无需嫡福晋,生孩子无需嫡福晋,娶嫡福晋做什么?摆在家里好看。迎座观音回来还得一天三炷香,你一天去正房几次?嫡福晋觉得自己在府里是个闲人,自请归家,你又拦着?我劝你几句,嫌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是我要你既当女表子又立牌坊?!”   保泰的脸刷一下通红。   偌大的正院顿时安静的只剩下瑟瑟秋风。   谢嬷嬷看着胤禛很是吃惊,四王爷的嘴真毒。   胤禛深吸一口气:“本王公务繁忙,没工夫在这里跟你扯皮。同意和离,本王等你一刻,不同意,本王立刻就走。”顿了顿,“此事已传到太上皇耳朵里,太上皇跟本王说他年龄大了,管不了小辈的事,命本王处理。皇上还未过问,别等着皇上出手。”   “我,我写。”保泰转身去书房。   “雍亲王——”   胤禛打断道:“侧福晋想说什么?想为你儿子辩解几句?坊间传闻保泰一个月去正院一次,身为裕亲王府的管家人,本王不信侧福晋不知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五十左右的妇人脸微热,转向石家三姑娘。   谢嬷嬷一侧身,挡开侧福晋的视线。   胤禛眼角余光瞥到,险些笑出声:“身为王府管家人,保泰不喜嫡福晋的流言能传遍大街小巷,侧福晋管家本领,本王今儿也算领教到了。”   “这,老身年龄大了,难免有所疏忽。”侧福晋喃喃道。   胤禛:“既然精力不济,为何不放权给儿媳妇?”   侧福晋哑口无言。   胤禛:“裕亲王福晋闹和离,侧福晋可知宗室王爷们为何没人出面阻拦?那是因为你们府上嫡不嫡庶不庶。裕亲王和福晋感情失和由来已久,没人好意思劝福晋再忍忍。至于劝保泰,太上皇劝的都没用,更没人愿意出这个头。”   “别说了,好了。”保泰把墨迹还没干透的纸递给胤禛。   胤禛打眼一瞧,不禁皱眉:“你——”   “无论上面写的什么,只要能放我离开就行。”石三姑娘打算胤禛的话,“多谢雍亲王。”   胤禛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搬妆奁,本王派人过来。”   “不劳烦雍亲王。”   胤禛下意识回头,看到傅达理在门口站着,吃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胤禛往保泰这边来的时候,就有人去石家报信。傅达理收到消息纵马赶过来,在外面敲门无人应答,命拳脚功夫极好的弟弟观音保翻墙进去把门打开。   门打开的时候,傅达理刚好看到保泰往书房方向去。傅达理想开口提醒,听到胤禛嘲讽保泰的生母,便没打扰胤禛,“多谢雍亲王好意,下官带人过来了。”话音一落,随从把门打开,从门口进来十几个小厮。   胤禛:“本王先回宫复命,太上皇还等着呢。”转向石三姑娘,“和离书本王还得再用一会儿。”   “雍亲王需要尽管拿去。”石三姑娘走到傅达理身边,“对不起,大哥。”   傅达理的嫡子比石三姑娘还大一点,而二姑娘和三姑娘打小养在正院,傅达理去给他额娘请安经常能碰到两个妹妹,对两个妹妹很是熟悉。石老夫人病逝后,二姑娘和三姑娘就由傅达理和他妻子照看,说是妹妹,其实在傅达理严重和亲闺女没两样。   去年传出裕亲王不喜欢福晋,傅达理和庆德的福晋就来看望过她。见府里没人敢亏待她,两位夫人就劝她再忍忍,日子长了,跟保泰熟悉了,会好的。其实并不是两人不关心她,两位夫人也没什么好办法。   裕亲王福晋要和离的消息传出来,石家女眷惊得目瞪口呆。石家的几位长辈立即找到傅达理和庆德,叫他们去劝劝三姑娘,别做傻事。   傅达理当时想点头,继而一想他三妹妹身边的管事嬷嬷是以前东宫管事,皇后很信任的人,便跟长辈们说,和离一事皇后可能知道。   石家的老人们仔细一琢磨,皇后肯定知道。可他们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拦着,于是就叫傅达理的夫人递牌子。   两天过去,皇后没宣石家任何一位夫人进宫。石家的男人明白,皇后支持三姑娘和离。   大清入关以来,甭说宗室,连寻常百姓家也几乎没人敢提出和离。石家男人们虽然觉得三姑娘的做法惊世震俗,因皇后放任,石家也没敢出面阻拦。   傅达理倒是想过去劝劝,他夫人跟他说不和离也是守活寡,和离也好。“守活寡”三个字让傅达理心中发闷,忍不住恼怒保泰不知好歹。   话说回来,傅达理在门口看很久,他三妹妹神情淡漠,而到他跟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沉沉叹了一口气:“你的屋子,你嫂子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在门口,没什么要拿就先回去吧。”   “福晋,不对,姑娘先走吧,剩下的老奴收拾。”谢嬷嬷开口。   石三姑娘登上回石家的马车。围在门口看的百姓瞬间明白,真和离了。   当天下午,裕亲王和福晋和离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石三姑娘是皇后的亲妹妹,而石家一门清贵,无论在军中还是在仕林都很有威望,觉得石三姑娘不守妇道的文人酸儒也就关起门来议论,万万不敢在外面说道。   大多数百姓当成笑话,少数百姓忍不住同情石三姑娘,极少一部分人觉得石三姑娘不应该和离,裕亲王福晋,以后再想嫁给亲王是不可能的了。   石三姑娘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翌日,石舜华宣她大嫂进宫。   一宿没睡好的石家大奶奶进宫,见着石舜华就忍不住说:“三丫头以后该怎么办啊。”话音落下,眼泪也出来了。   石舜华颇为无语:“嫂子哭什么?”   “她还没到二十岁,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石大奶奶擦掉眼泪,“臣妇一想到这事就难受的睡不着。您说说,三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早知道裕亲王那么不是人,当初,当初——”   石舜华:“太上皇决定的事,皇上也没办法。即便知道现在这样,当初也拦不住。大嫂,皇上颁布不得阻拦节妇另嫁的诏令,坊间反对声大吗?”   “圣旨刚颁布没几天,三丫头就要和离,如今大家伙都在议论她和离的事,没人管圣旨写的什么。”石大奶奶道,“京城守节的妇人也没几个,跟自家没关系,也没多少人在乎。   “臣妇倒是听你大哥提几句,士林中有不少人议论。不过,因圣旨上写明不得阻拦,不是命节妇改嫁,他们也只是私下里说说。”   石舜华放心下来:“三丫头的事你们别愁,皇上已经开始帮她物色丈夫。”   “这么快?!”石大奶奶惊讶,“等等,娘娘和皇上早知道三丫头会和离?”   石舜华笑道:“本宫和皇上同意,若不支持她,她也没勇气离开裕亲王府。不要觉得有多么可惜,亲王、郡王的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保泰若是真有能耐,皇上也不会命老四接管宗人府。”   “不是因为三丫头的事?”石大奶奶问。   石舜华:“宗令换成雍亲王跟三丫头没任何关系。你们不用觉得对不上裕亲王府,只有裕亲王对不起石家。”   “你大哥昨儿还跟臣妇提‘宗令’的事。听娘娘这么一说,臣妇回去就跟你兄弟讲。”石大奶奶关心道,“三阿哥和四阿哥什么时候搬出来?你大哥问要不要家里帮帮忙。”   石舜华:“他们如今还在西北没回来,婚事又定在后年年底,还早呢。皇上打算把暖暖和晗晗留在身边,回去跟大哥和二哥说得闲的时候看看哪家小子像模像样。”   “两位公主的婚事您做主?”石大奶奶问。   石舜华:“皇上说了,暖暖和晗晗即便喜欢家徒四壁的文弱书生,他也同意。不过,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家风好,公婆和善,不拘嫡子还是嫡次子,反正弘暖和弘晗住在公主府,不跟公婆住一块。”   “臣妇记下了。”石大奶奶好奇,“三丫头那事皇上有人选了?”   石舜华想了一下:“皇上还真提过一句。对方家境不好,皇上怕大哥他们看不上,后来就没再提过,打算再帮三丫头看看。”   “裕亲王门槛高,可是门槛太高看不上咱们家三丫头有什么用么。”石大奶奶道,“石家没有势利眼,只要那人品行端正,知道疼人,家境差点也没关系。额娘生前给三丫头准备的妆奁,她别乱挥霍,足够她用一辈子。”   石舜华听到她嫂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那人以前娶过一个,后来得病死了。因为太穷,身边就一个书童,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这个好啊。”石大奶奶一喜,合掌道,“这个干净,就这个了。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当差?”   石舜华想笑:“在翰林院。”   “这……”石大奶奶犹豫,“常言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那个人是进士?”石舜华点了点头,“还能被皇上记住,应该挺有才能。他不一定能看上三丫头。娘娘,还有没有差不多的?”   石舜华见她一脸肉疼,很是可惜,实在忍不住便笑出声:“翰林院庶吉士孙嘉淦。你回去问问三丫头,觉得这人还行的话,就叫二哥跟他提一句。不过,他如果不愿意,就别惦记了,强扭的瓜不甜。”   “哪还敢强扭啊。”石大奶奶听到自鸣钟响,连忙起身,“臣妇先回去了。”   胤礽走出日精门,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往南边走,挑了挑眉,到景仁宫就问:“你嫂子来了?”   “碰见了?”石舜华给他倒杯水,“妾身跟她说孙嘉淦,大嫂挺满意。那个孙嘉淦一直没松口?”   胤礽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什么:“朕没问过。怎么着?想你妹妹嫁过去。”   “孙嘉淦有个哥哥,他父母将来老了肯定是他哥奉养。”石舜华道,“上无老人,下无妾侍和嫡庶子,就凭这一点妾身就挺满意。”   胤礽转向她:“你嫁给朕的时候,朕已经有两个庶子,上面还有个爹和祖母,一群庶母,对朕不怎么满意吧?”   “有些事啊,皇上自己知道就好了。”石舜华瞥他一眼,“说出来你不舒服,妾身也为难,何必呢。”   胤礽吃惊:“你还真有这种想法?!” 第213章 准噶尔   石舜华好笑:“妾身是个正常人, 爷觉得哪个正常人会喜欢庶子?”   “你拿普通人跟朕比?”胤礽试问。   石舜华白他一眼:“普通人也没一群庶母, 多得西六宫都放不下。再说了, 您当年是太子不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普通人脚踏实地,您脚踩高跷, 还离地面有万丈之高, 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胤礽噎住:“牙尖嘴利!”   “多谢。”石舜华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胤礽呼吸一窒:“你, 你,朕懒得跟你废话。”   “嗯,妾身说的都是废话。”石舜华微微颔首, 皇上说得对。   胤礽胸口发堵:“朕哪天英年早逝, 也是被你给气得。”   “皇上, 容妾身提醒您, 您今年已三十有九。如果按照虚岁来算,你已到不惑之年。”石舜华道,“怎么着也称不上英年。”   胤礽捂着胸口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朕不行了。”   “汗阿玛怎么了?”一蹦三跳进来的弘晅无意间瞥到胤礽的表情, 连忙跑进来, “哪里不舒服?来人,宣太医。”   石舜华嗤一声:“你汗阿玛装呢。别管他, 洗洗手用膳。”   胤礽起身坐直,没有一丝虚弱的样子。   弘晅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看他爹, 颇为无语:“你们真会玩。”   “玩的只有你汗阿玛一人。”石舜华道, “过几日你九叔去试船, 想不想去?”   弘晅惊讶:“儿臣可以去?”   “上次你三哥和四哥去试船,你从他们走念叨到他们回来,我和你汗阿玛不想再听你念叨。”石舜华的表情很无奈。   弘晅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您早就该让儿臣去。汗阿玛,这次的船和上次不一样?”   “和上次差不多。”六月初胤禟带着弘晏和弘曜出海试船,那艘飞剪船比大清原有的船快,比洋人的船慢一点,总体来说还行。胤礽不满意,令工部改进一下再做一艘。而那艘飞剪船也没留在天津卫,给了福建水师,“你去可以,朕也得告诉你,耽误了功课,春节也甭想出去玩。”   弘晅:“不会!”   胤祯率大军抵达准噶尔部所在地,给准噶尔部三天,交出火器,只留一些防御草原上的野兽的兵器,由朝廷派将士接管准噶尔。   部落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台吉怯朝廷的火器,依然召集部落里的男人们准备三日后迎战。   第四日子时,准噶尔部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牛羊牲畜都在呼呼大睡,轰隆隆的炮火声钻进梦中,所有能喘气的人和物全部惊醒,跑出帐篷,四周全是烟和火。   策妄阿拉布坦心中又怕又怒,牵着受惊的马跑了二十多里才隐隐看到朝廷的火器。   身着甲胄的弘晏正蹲在地上烤番薯,感觉到地动,抬头远望,一队人马越来越近:“十四叔,策妄阿拉布坦来了。”   胤祯早就料到:“来了就来了。”闻到番薯的香甜,眉头紧皱,“烤好了也不知道先给我,尚书房的师傅没教你要尊敬长辈?”   “尚书房的师傅不吃番薯。”弘晏一本正经道,“番薯吃多了放屁。十四叔乃一军主帅,噗噗个不停可不雅。”   胤祯站起来朝他屁股上一脚,转身对火炮兵说:“待会儿朝策妄阿拉布坦身后打两炮,注意距离,别把人给炸飞了。”   “属下晓得。”士兵估摸着策妄阿拉布坦离他们只有一里的时候,吩咐另一人装弹。片刻,策妄阿拉布坦身后发出轰隆声,骏马长嘶,策妄阿拉布坦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弘曜“噗”一声,空中的番薯全喷在他大伯盔甲上。   胤禔脸色微变,怒道:“十四你搞什么?”   “给他个下马威。”胤祯吩咐士兵的时候声音不大,弘曜等人离火炮有点远,还忙着吃番薯,便没注意到他跟士兵说什么,“大哥,你们收拾一下,去会会策妄阿拉布坦。”   胤禔:“你是主帅,你去。大半夜了,甭跟他废话,不同意由朝廷接管,明天直接用火器轰。反正准噶尔的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全死了倒也省事。”   策妄阿拉布坦心中一凛,本来还存着侥幸的心思,目之所及处皆是火器,双腿发虚,到胤祯跟前硬挤出一点笑,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十四爷,遇到狼群了。”   “是的。”胤祯笑道,“快丑时了,台吉大人怎么还没歇息?”   策妄阿拉布坦面色一僵:“下官本来睡着了,感觉到可能有狼,突然就惊醒了。”   “台吉大人倒是警惕。”弘曜走过来,“大人考虑的如何,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策妄阿拉布坦僵住,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面对现实:“王爷可否再宽限几日?”   “容你们收拾收拾往西北迁徙?”胤祯问。   策妄阿拉布坦有一次僵住。   胤祯:“待朝廷派兵接管这边,我们就去西藏,最迟岁末,朝廷也会派兵将士接管藏区。台吉大人,本王不是不准你走,你要走就只能一直往西。什么时候能卷土重来,本王估计您这辈子是没机会。”   策妄阿拉布坦瞪大双眼。   胤祯:“当年太上皇征讨准噶尔,你献上噶尔丹的尸体向朝廷臣服,太上皇便许首领之位。如今这招对皇上没用,必须让本王看到你的决心。否则本王只能当刽子手,用鲜血滋养这片土地。”   策妄阿拉布坦张了张嘴,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这位是皇上的嫡子,三阿哥弘晏,这位是嫡次子弘曜,也是监军。”胤祯指着身侧两人,“皇上来之前也曾叮嘱本王,台吉大人执意要走,本王不得阻拦。”顿了顿,指着远处的漆黑,“台吉大人,请回!”   策妄阿拉布坦回到帐中,召集所有智者和勇者传达来自清廷皇令。   新皇登基一年多,三次火器演练,准噶尔部落的智者自我安慰演练的本意是威慑。而准噶尔部的智者也想过,新皇打算接管塞外,也得再过三年五载。毕竟他刚登基,权利还在交接中。   给准噶尔五年,待准噶尔兵强马壮存下银两,他们的骑兵没法跟清廷的火器抗衡,也能买得起红毛子的火器。到那时候就不会再怕朝廷。   计划很美好,变化来得快。   智者们蔫头耷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走,得做好跟西方人抢夺土地的准备。不走,以后受朝廷管制,无性命之忧,却活得窝窝囊囊。   天空破晓,策妄阿拉布坦揉着酸涩的眼角,望着左边的智者,右边的勇士:“昨晚的情况你们也看到,清廷骑兵根本不跟我们交锋,几架火炮就能把咱们打的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这个皇帝的行事作风跟康熙不一样。我使人打听过,整个塞外没人能猜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顿了顿,“我听你们的,是降还是走?”   勇士虽勇,也不是刀枪不入,也不是天生地养。每个人都有妻儿老小,他们死了,部落会帮他们照看。若所有勇士都死了,准噶尔部就真走上绝路。   “昨儿晚上那个直亲王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其中一个人弱弱道,“我们担心他会说到做到。”   策妄阿拉布坦认识直亲王,知道他是个狠人:“那位随康熙征讨过几次噶尔丹,不喜欢咱们,他能对咱们下得去手。”   “那,那我们——”   “台吉!”帐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策妄阿拉布坦猛地起身:“出什么事了?”撩开门帘,就看到小兵神色慌张,“是不是清廷的兵马到了?”   “是,是的,就在十五里外。”小兵连忙说,“火炮正对着我们。”   策妄阿拉布坦眼前一黑,侍从连忙扶住他:“大人,您,您没事吧?”   胤礽大步走近慈宁宫,看到他爹居然在逗鹦鹉,摇头失笑:“汗阿玛,告诉您个好消息。”   康熙瞥了他一眼:“西北传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您。”胤礽恭维道,“整日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   康熙夺过来,不禁睁大眼:“准噶尔降了?!”   “不费一兵一卒。”胤礽道,“早知道火器这么好用,朕应该再多招些工匠,不过现在也不晚。去西洋的工匠也快回来了,希望他们学有所成。”   康熙眨了一下眼:“等等,策妄阿拉布坦同意由朝廷派兵接管准噶尔?这,这怎么可能。”   “火器在前,没什么不可能。”胤礽道,“如今朕愁的是命谁接管那边。”   康熙疑惑:“朝中无人可用?”   “良将不少。”胤礽道,“随您征讨过准噶尔的岳钟琪挺不错,对准噶尔很熟,能文能武。只是川南那边大事没有,边关小事不断,他走了,朕没想好谁来替他。”   “朕记得他只是游击?”康熙道,“找个替他的人应该挺简单。”   胤礽:“他虽说是从三品,能力却比许多二品武将出色。”   “你大舅子呢?”康熙问。   胤礽楞了一下,顿时好笑,“您说傅达理?他估计没心思入川。”   “为了石家老三的事?”康熙问。   胤礽:“大清入关以来第一位和离的亲王福晋,虽说没人敢在石家人面前嚼舌根,他们一家多少都会在意。”   “朕当时就提醒你,和离的女人比节妇难嫁。”康熙道,“石家一门头痛也是他们活该。”   胤礽瞥他爹一眼:“再难嫁也比保泰容易。”   “哼,你就嘴硬吧。”康熙道,“弘晅跟朕显摆他过几天随船出海,朕也要去。”   胤礽连连点头:“去去去,你们都去。”   “你什么态度?”康熙瞪眼。   胤礽:“再过几天朕的二十四弟就过百天了,您不等着他过了百天?”   “百天又不是周岁。”康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叫敬事房给朕收拾收拾。”   胤礽点头:“儿子这就去安排。”出了慈宁宫命人去宣胤禟,把他爹和他儿子扔给胤禟。   胤禟一听说此次出海带着太上皇和小太子,一个头两个大,要哭不哭地看着胤礽:“一个太子臣弟都搞不定,您再给臣弟一个老小孩,干脆杀掉臣弟算了!” 第214章 皇帝说媒   胤礽佯装很无奈:“一个是朕的老子, 一个是朕的儿子, 老的老小的小,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你要朕怎么做?”   “臣弟……汗阿玛你没法管, 弘晅是你不想管。”胤禟道。   胤礽:“弘晅除了懒点贪玩点, 其他方面都无需朕操心, 换你舍得管?”   “舍得!”胤禟道,“反正不是臣弟的儿子。”   胤礽指着门口:“滚!”   “汗阿玛和太子——”   胤礽:“不是朕叫他们跟你去试船,是汗阿玛要带弘晅去, 叫弘晅见见汪洋大海, 朕只是替汗阿玛支会你一声。”   康熙喜欢太子的几个嫡子, 朝野内外人人皆知, 胤禟不疑有他,仰天长叹:“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皇上,九爷没事吧?”霍林见他一步三晃,有气无力地往外走, 担心他下一刻会摔倒。   胤礽看一眼晃悠悠的背影, 嗤一声:“装呢。”顿了顿,“都是朕玩剩下的。”   霍林想到早几日他主子在景仁宫装死, 抿抿嘴忍着笑:“皇上,孙大人下午过来, 您还记得吧?”   “孙嘉淦?”胤礽不禁拍拍额头, “都怪老九, 朕还真给忘了。”   霍林:“皇上,主子娘娘说孙大人如果不愿意,您不能逼着他娶三姑娘。”   “朕比你懂。”胤礽道,“催朕的是她,给朕提一堆不准的也是她,普天之下也就朕能受得了她。”   霍林心想,您却甘之如饴:“您和娘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换作旁人娘娘都懒得搭理,更别说提要求了。”   胤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溜须拍马。   霍林笑笑没说话,心说,就这样您还百听不厌呢。   下午申时,孙嘉淦来到乾清宫。   胤礽指着胤禟上午坐过的绣墩:“先等朕一会儿。”   一炷香后,胤礽批完奏章放下朱笔,喝口茶清清喉咙:“孙爱卿,朕给你做个媒。”   孙嘉淦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颇为无语:“皇上真爱做媒。”   “唉,朕只有这一点小爱好,偏偏孙爱卿次次不领情。”胤礽也很苦恼。   孙嘉淦下意识想起身,抬眼发现皇帝脸上没有丝毫怒气或者不耐,顿时哭笑不得,配合他说:“敢问皇上这次给微臣介绍的也是节妇吗?”   “不是。”胤礽道,“石家三姑娘了解吗?”   孙嘉淦张了张嘴:“她……裕亲王福晋?”   “裕亲王以前的福晋。”胤礽道,“不用着急回答,也不用担心裕亲王一脉,他不敢找你麻烦。”   孙嘉淦苦笑:“微臣不担心裕亲王,有您和皇后在,裕亲王不敢找微臣麻烦。微臣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连一间房都没有。”   胤礽挑了挑眉:“石三姑娘若是在乎门第就不会跟裕亲王和离。她因为什么和离,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石家三姑娘在乎什么,孙爱卿稍稍打听一下也能知道。   “石家是满人也算是汉人,三姑娘断不会因为你是汉人而瞧不上你。或者你还是觉得石家门第太高,怕百姓说你娶个和离的女子是看中对方家世?”   孙嘉淦坚信妻贤夫兴旺,而他又不想再死妻子,便想找个通情达理,身体康健的女子。身体这一条易寻,通情达理难觅。   若是一般的操持家里倒也好找,孙嘉淦自认为他不会在翰林院呆一辈子,日后他高升,他妻子的责任就不只是照看一家老小,还得懂接人待物。凭这一点,对方就得是个识文断字的女子。   孙嘉淦如今一穷二白,又不想低就,才一直没成亲。   石家贵女,接人待物、规矩、管家方面无需担心,可皇后的亲妹妹,孙嘉淦做梦都不敢想。即便跟裕亲王和离,也有一群人等着求娶。   汉人注重名节,在京城生活好几年的孙嘉淦知道大部分满人和蒙人不在乎。京城满蒙勋贵也不少,于是孙嘉淦就问:“皇上怎么会想到微臣?”   “皇后给朕提两个要求,三姑娘将来的丈夫不能有嫡庶子,滕妾不能超过三位,朕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你一个。”胤礽道,“朕懒得使人出去打听。爱卿若是不愿意,朕再使人出去打听。关内关外那么多男人,总能找到几个。”   孙嘉淦觉得他应该拒绝,可是一想着儿子的舅舅是石家几兄弟,有个高门出身的母亲,孩子教养无需他操心,闺女也能嫁的极好,如此种种,顿时让孙嘉淦犹豫不决:“三姑娘不见得能看得上微臣。”   “三姑娘只有这两个要求,你都满足,朕觉得她会愿意。”胤礽道,“孙爱卿,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是回去想想还是不愿意,直接给朕个痛快话。别磨磨唧唧不丈夫。”   孙嘉淦苦笑:“微臣回去想想。”   “退下吧。”胤礽拿起右手边的奏折。   孙嘉淦躬身退出去。   霍林迫不及待地问:“孙大人居然没一口回绝?”   “孙家祖坟上冒青烟了,石家这门亲事也轮不到他。”胤礽往外看一眼,“孙嘉淦真聪明就不会拒绝。”   霍林试问:“是因为保媒的人是陛下您?”   “跟媒人是谁没关系。”胤礽道,“孙嘉淦一个从山西来的文人,有机会和京中勋贵搭上关系,甭说叫他娶石家姑娘,叫他娶皇后的干妹妹,他也愿意。”   霍林:“孙大人既然看中三姑娘的家世,那他干什么犹豫?”   “三姑娘不是节妇,保泰还好生生活着,他一旦同意这门亲事就得做好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准备。”胤礽道,“还得对三姑娘极好。保泰是亲王,是宗室,有太上皇看着,朕和皇后不能拿他怎么办。惩治一个孙嘉淦,对皇后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霍林明了:“难怪孙大人看起来想答应,又说再考虑考虑。”   孙嘉淦回到家中分别给家中父母和兄长写一封信,托驿站快马加鞭送过去。   翰林院庶吉士官衔不高,怎奈经常为皇帝起草圣旨,算得上是天子近臣。驿站接到他的信,收到他多给的银两,当天下午就派人前去送信。   翌日早朝,孙嘉淦很担心皇帝把他留下来。然而,此后半个月,胤礽都没再找过孙嘉淦,仿佛忘记这件事。   孙嘉淦心中忐忑,难不成皇上已有别的人选?   石舜华见着胤礽也在问:“孙嘉淦考虑清楚了没?”   “宫外碧水的人递消息称,孙嘉淦早些天去了一趟驿站,他们到驿站打听孙嘉淦寄出去两封信。”胤礽道,“算着日子还不该收到回信,不着急。你大哥出发去四川了没?”   石舜华:“大嫂前天来向妾身此行,昨儿就已经走了。岳钟琪这会儿也该到准噶尔了。弘晏和弘曜什么时候能回来?”   “年前年后,具体什么时候朕也说不准。”胤礽道,“今年必须把西藏收回来。”   石舜华:“上次八弟和十四弟入藏,没有提改土归流一事,只是在那边放半天火炮,西藏土司应该已有防备,这次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朕已经命五弟带兵和火器过去支援。朝廷只是收缴他们的火器和兵器,内务由藏区的人打理,藏区的百姓会同意。”胤礽道,“无论哪里哪个族,大多数百姓还是希望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石舜华:“准噶尔呢?”   “蒙古大草原上逞凶斗狠的牧民几乎都在准噶尔,准噶尔部的男人们才那么不安分。”胤礽道,“对付那类人只能先打趴下,然后再慢慢驯服。”   石舜华很意外:“爷很有经验。”   “爷本来什么都不懂,被你骗的次数多了,爷的脑袋就开窍了。”胤礽道。   石舜华抬手就要掐他,身后传来一声咦,下意识回头,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儿臣回来的不是时候。”弘晅冲着两人扮个鬼脸,“不打扰你们,儿臣回毓庆宫。”   “站住。”胤礽拨开石舜华的手,“你皇额娘问你话呢。”   弘晅:“这次没有往南去。早上从天津卫出发,晚上到奎尔帕特岛,儿臣和皇玛法在岛上住一晚,又跟着渔民出海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船的速度快了?”胤礽算着两地距离问。   弘晅:“听九叔说比洋人的船快一点。不过,神机营的工匠却还要再改进。回京的路上九叔跟儿臣和皇玛法坐一块,九叔建议皇玛法在国子监开工匠科,专门研制船、火器,皇玛法想也没想就拒绝。九叔当时气得哼哼的,还说早知道就不问皇玛法来问您。”   “没了?”胤礽问。   弘晅:“没有啦。到船上的时候,九叔就去忙别的事了。不对,还有一件事,皇玛法想出去玩,不是去江南,是去南边。还叫九叔给他做一艘小一点的飞剪船,九叔没理皇玛法。”   “老九长本事了。”胤礽有些意外。   石舜华:“九弟就没怕过汗阿玛。如今主政的人是您,九弟不理汗阿玛也正常。小五,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弘晅跑过去。   石舜华摸摸他的脸:“果然糙了。我刚才就看到,没抹面脂,被海风吹的吧?”   弘晅不好意思,抓住石舜华的手:“别揉了,皇额娘。糙老爷们,糙老爷们,儿臣糙一点才像老爷们。”   “十一岁的老爷们。”胤礽脱口道。 第215章 理屈词穷   弘晅翻个白眼, 不等他爹开口, 转身回毓庆宫。   胤礽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这孩子对朕越来越不敬, 改天必须得收拾他一顿。”   “今儿就挺合适。”石舜华道,“妾身使人去把他喊回来?”   胤礽下意识转向石舜华,见其似笑非笑, “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着话往外走。   “天快黑了, 干什么去?”石舜华忙问。   胤礽张嘴想说慈宁宫, 到嘴边拐个弯:“去后面。”   景仁宫的宫女、太监大惊,齐刷刷转向石舜华。   皇后娘娘扫众人一眼,慢悠悠坐回去:“去毓庆宫把太子找来陪本宫用饭, 记得跟他说皇上不在。”随即吩咐宫人摆饭。   小太子不想过来, 一听传话的小太监说他汗阿玛去后面, 瞬间记起被他忽略的四人。忙不迭到景仁宫, 看到只有石舜华一人坐在正堂,进门就说:“皇额娘,别难过,汗阿玛不陪您, 儿臣陪您。”   石舜华愣住, 好一会儿才意识他什么意思:“你汗阿玛去慈宁宫了。”   “不是去后面?”站在门边的孙河惊讶道。   石舜华:“不是。不信你们去问门房。”   孙河当真跑过去问门房,皇上是往南边去还是往北去。   门房关门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 便跟孙河说他不清楚皇上往哪儿去,但他可以肯定皇上没有去后面。   弘晅好奇, 盯着石舜华:“皇额娘怎么猜出来的?”   “我了解你汗阿玛。”石舜华给儿子夹点小炒肉, “估计是跟你皇玛法商量国子监招工匠的事。”   康熙虽为太上皇, 胤礽却不能事事都最后才告诉他。节妇另嫁、火器演练、改土归流这些事其实都是出结果了,康熙才知道。胤礽怕经常这么干把他爹气出个好歹,便暂时收敛,到慈宁宫陪康熙用饭,顺便劝他松口。   胤礽跟石舜华夫妻多年,早就学会劝人的时候避难就易,所以胤礽劝康熙的时候只说火器给朝廷带来的好处。   康熙亲征准噶尔时也用过火器,却从未想过只用火器。胤礽用火器在边关狂轰滥炸,把云南各地的土司吓得老实的跟鹌鹑似的,康熙听他八儿子说起这事时,第一反应是还可以这么干?   康熙没事时就忍不住去想,当年噶尔丹乱蹦跶的时候,他如果也这么做,甭说一个噶尔丹,就是三个五个也不够神机营轰。   胤礽先提出再招些人学做火器,康熙非但没意见还很支持,虽然没少在几个嫡孙面前数落胤礽“败家”,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某些想法真不如胤礽。   随后,胤礽就问他爹人招来放在哪儿。   康熙想也没想就说神机营。   胤礽提醒他爹,进了神机营都有俸禄。什么都不会的人招进来就给俸禄,胤礽不同意。   康熙仔细一琢磨,胤礽说得对。于是就问胤礽是不是早就想好把人放在哪里。   胤礽没想到他爹如今反应这么快,也就没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放在国子监,先由国子监的师傅教会认字和算术,然后再教如何制火器。   康熙看胤礽好一会儿,才说:“太子都跟你说了?”   “小五回来就告诉儿子。”胤礽道,“他是怕九弟气着您,提议儿子来劝劝您,别跟九弟一般见识。朕觉得九弟的主意挺好,又怕您觉得朕跟九弟一伙的,刚才就没敢直接跟您说。”   胤礽过来的时候,康熙刚回房换身衣裳,按照时间来算,的确是见着弘晅就往他这边来。无论是真是假,胤礽的这份心,康熙是看到了。   国子监乃太学,国学。胤禟要把什么都不懂的造船匠弄去国子监,康熙自然不同意。而火器乃国之重器,国之根本,和人才同意重要,胤礽从火器劝他,康熙说不出拒绝的话。   放下筷子,康熙长叹一口气,对胤礽说:“此事慢慢来,别一次把人全弄进去,否则国子监的那些大儒会罢课。”   胤礽笑道:“朕有的是耐性。汗阿玛,岳钟琪接管准噶尔,喀尔喀蒙古的牧民再也不用担心策妄阿拉布坦,没什么好感谢朝廷,却又很感激咱们,知道您喜欢吃那边的羊肉,就派人送来几十头羊,如今在皇庄养着,明儿晌午叫弘晅陪您吃羊肉锅子。”   “你又忙什么?”康熙问。   胤礽:“皇后晌午跟朕说,明儿弘晋的福晋带孩子进宫,虽说是个女娃,也是朕的第一个孙女,朕想过去看看。”   “你的孙女?”康熙惊了一下,“岂不是要喊朕曾祖父?”   胤礽点了点头:“儿子怎么感觉您很吃惊?您不早就知道弘晋的嫡福晋生的是个格格?”   康熙的确知道,正因为知道弘晋的福晋有身孕,才决定不能再让庶妃们生孩子。可是真听到他儿子当爷爷,心中依然震惊:“弘晋明儿不过来?”   “弘晋如今在理藩院学处理案件,估计不过来。”胤礽问,“您找他有事?”   康熙颇为失望:“朕也想看看你的那个孙女。”   “朕回头跟皇后说一声,叫嬷嬷把孩子抱过来。”胤礽嘴上这么说,晚上回到景仁宫就提醒石舜华别忘了。   自打郭布罗秀逸有孕,西六宫就再也没传出喜讯,石舜华便猜到康熙不准庶妃生了。念公爹终于知道停止,翌日弘晋的福晋到景仁宫,石舜华就命嬷嬷把孩子抱去慈宁宫。   弘晋的嫡福晋为姑娘时就听说过石舜华的大名,后来参加选秀发现皇后娘娘不苟言笑,望着她的时候颇有种众生皆为蝼蚁的感觉,心里面更加怕她。   嫁给弘晋之后,随弘晋来宫里请安,石舜华赏她一副翡翠头面,对她很是和气,弘晋的嫡福晋依然怕她。   每次来给石舜华请安,只要石舜华不开口,出了景仁宫就直接回去,都不敢去后面弘晋的生母李佳氏那里。   石舜华听门房说过几次,很好奇她是不是不喜欢李佳氏,听她的心里话,发现是怕她生气,很是无语:“太上皇想见见小格格,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去后面见见你额娘吧。”   “是。”弘晋的福晋起身,福了福身才转身出去。   新来大宫女阿钟忍不住说:“大福晋怎么这么怕主子,主子又没数落过她。”   “本宫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本宫可不知道。”石舜华道,“你去慈宁宫跟太上皇说小格格该饿了。”   阿钟眨了一下眼:“小格格刚去。”   “你这丫头怎么不开窍呢。太上皇不会照看小孩,看一眼就叫嬷嬷抱回来,这么大冷的天,传出去显得太上皇故意折腾小格格。”孙河道,“主子叫你过去是给太上皇个台阶下。”   阿钟明了:“奴婢现在就去。”   话说回来,因胤礽也想见见孩子,可他上午又着实忙,石舜华便留大儿媳妇在景仁宫用饭,下午再回去。然而,临到吃饭的时候,弘晋的嫡福晋走到石舜华身后站着。   胤礽不解:“这是做什么?”   “伺候婆婆用饭,没见过吧。”石舜华笑道。   胤礽:“第一次见。成了,坐下吧。”   大福晋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揉揉额角,摇头叹气:“这么多宫女用不着你伺候。想吃什么跟你的人说,今儿晌午就咱们仨,弘晅不过来了。”   “太子他在毓庆宫?”大福晋没话找话。   石舜华:“在慈宁宫大口吃肉呢。说起来弘晅掉的牙还没长出来,又有两个牙松了,今儿也没法啃羊蝎子。”   “不能吃正好。”胤礽道,“才十一岁,肚子比朕的还大。朕特意问过武师傅他有没有偷懒,他的几个武师傅都说没有,居然还能吃那么胖。赶明儿跟小顺子说一声,戌时过后,不准再让吃东西。”   石舜华:“小顺子管不住他。跟他说吃胖了将来讨个漂亮的福晋,人家也不会真心喜欢他,他就不吃了。”   大福晋偷瞄一眼公爹又瞄一眼婆婆,见两人没注意她,连忙给身后的丫鬟使个眼色,那边的烤鸭看着挺好,快给我夹一块。   石舜华听到她的心里话,险些笑喷,连忙抿抿嘴,面对胤礽的不解,冲儿媳妇的方向呶呶嘴。   胤礽看似随意的瞟一眼,虚点点石舜华,瞧你把小辈给吓的:“这招对小五子没用。他如今只讲吃喝玩乐,对女人不感兴趣。听你这样说,他指不定还会回你一句,谢谢!”   “吃和睡选一样呢?”石舜华问。   胤礽:“他会先吃,然后偷偷睡。汗阿玛要去南边,叫他跟汗阿玛一起过去。船上准备的东西齐全,也不如在宫里舒坦。反正那小子整天都想出去玩。”   “您安排吧。”石舜华道,“弘晏和弘曜的宅子挑好了没?”   胤礽:“老三挑好了。不过,朕没让内务府收拾,等他们回来后自己收拾。抽空宣你妹妹进来一趟。”   “是十五婶吗?”大福晋弱弱地问。   石舜华:“不是,我三妹妹。”   “她,那个姑姑还好吧?”大福晋想多说两句又怕言多必失,便干干巴巴问一句。   石舜华能听见她心里怎么想的,也没觉得她虚伪:“不好也比在裕亲王府好。”   “你看朕做什么?”胤礽皱眉,“当初又不是朕给她和保泰赐婚。怕你生气,朕都没敢用保泰。”   大福晋下意识抬头,转向石舜华,就看到她婆婆撇嘴冷笑。   “妾身什么时候拦着您安排事?”石舜华道,“少在小辈面前往妾身身上泼脏水,明明是您不知道该怎么用保泰。”   胤礽呼吸一窒:“朕堂堂一皇帝,不知道该怎么用?六部、大理寺、顺天府、都察院、内务府,无论哪儿都能空出一个位子。”   “那您倒是安排啊。”石舜华道,“妾身不拦着您。弘晋的福晋可以给您作证。” 第216章 婚事敲定   大福晋一脸无措, 下意识看向石舜华, 反应过来又连忙转向胤礽求救。   胤礽摇头失笑:“别搭理她, 吃你的饭。”   “皇额娘……”大福晋弱弱地喊一声。   石舜华:“你汗阿玛的确不知道该怎么用保泰,被我说中了,又因为你在这边, 碍于面子才故意那么说。听他的, 吃你的饭。”   大福晋第一反应是看胤礽, 见他仿佛没听见,无措变成无力,既然这么清楚, 干么还一本正经的叫她作证。   “话赶话说出来了。”石舜华对大福晋说, “尝尝这个心太软。”   大福晋心中一惊, 她心里想什么她婆婆都能猜到?   “不喜欢?”石舜华故意问。   大福晋连连摇头, 不敢再胡思乱想:“不是,儿媳挺喜欢甜食。”站在大福晋身后的丫鬟连忙拿起公筷给她夹一个红枣和糯米粉做的心太软。   石舜华看到红枣突然想到一件事,便跟胤礽说:“红枣是十一弟使人送来的,挺甜的, 爷也尝尝。”   “他什么时候在晋北种的枣树?”胤礽夹一个就问。   大福晋见老两口说话正常, 暗松一口气:“听贝勒爷说十一叔见八叔、九叔种果树赚钱,后来就在晋北买块地种果树。”   “弘晋还说什么?”石舜华问。   大福晋愣住, 不明白:“皇额娘指的是?”   “不可能只跟你说十一弟种果树的事。”石舜华肯定道。   大福晋心中一凛,很是惊讶, 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皇后娘娘的厉害, “贝勒爷也想在西北买地, 只是听贝勒爷说,说——”   “别看你汗阿玛,弘晋说了什么,直说无妨。”石舜华道。   大福晋:“怕皇玛法怪他与民争利。”   “圈良田是与民争利,在西北买荒地是为民谋利。”胤礽道,“弘晋打算在哪儿买地?”   大福晋:“在宁夏。”   “怎么会想到在那儿?”石舜华不解。   胤礽也想知道,两口子便看向儿媳妇。   大福晋被看得头皮发麻,不敢有半句虚言:“贝勒爷想买地的事,儿媳跟娘家人提过,一个堂兄说因为八叔、十一叔在陕北和晋北种果树,那边的百姓都跟着种各种果树,以致于那边已没有大块荒地。要想买整片的荒地只能去宁夏看看。”   “弘晋派人去了没?”胤礽问。   石舜华:“他都没向您禀报,肯定没去。不过,她娘家人估计去过。”转向大福晋。   大福晋惊呆,“是,是有人去过,皇额娘知道?”其实更想问她怎么知道。   “猜的。”石舜华没有解释的打算,“在那边买了多少亩?”   大福晋:“买下十亩荒地,种好几种果树,试试哪一种最适合。”   “那边真适合种果树的话,朕却不同意,你娘家人打算怎么办?以别人的名义买地。”胤礽道。   大福晋的娘家人的确这么说过,不过被弘晋拦下来:“贝勒爷说他会向您禀报。”   “你确定是朕不是皇后?”胤礽反问。   大福晋僵住。   石舜华“扑哧”笑喷:“吃好了没?”   大福晋眨了一下眼,意识到石舜华跟她说话,想说半饱,话到嘴边点了点头。   “天阴沉沉的,下午可能会下雨,早点回去吧。”石舜华道。   大福晋猛地起身:“那儿媳就先回去了。汗阿玛,皇额娘,您慢用。”随即吩咐嬷嬷把在西厢房里呼呼大睡的闺女抱出来。   石舜华望着她儿媳仓皇的背影,无奈又好笑:“明知道她胆子小,还估计逗她。”   “别乱说,朕没逗她。”胤礽道,“朕不过是实话实话,是她自己心虚。”   石舜华嗯一声:“你是皇帝,你说什么都对。”   “懒得搭理你。”胤礽瞥到条几上面的自鸣钟,快到未时,而下午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便不再跟石舜华胡扯。不过,没忘记石舜华关心的事。   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天空飘起大雪,西暖阁里点着火炉,胤礽依然觉得冻手,便命今儿在南书房当值的大臣念奏折。   午时左右,胤礽放下朱笔,一边命南书房行走整理御案上的奏章,一边起身活动筋骨:“李爱卿跟孙嘉淦熟吗?”   李绂拿着奏折的手一顿:“翰林院庶吉士孙嘉淦?”   “对!”胤礽道,“朕记得在他之前你是翰林院庶吉士。”   李绂:“是的。微臣听过孙大人的名字,也见过几次,不是很熟。”   “那朕现在交给你一件事,打听一下孙嘉淦最近在忙什么。”胤礽道,“朕打算给他说个媒,知道往哪方面打听?”   李绂少年时便有神童之称,后参加乡试更是夺魁。胤礽话音落下,聪慧的李绂试问:“不会是石家三姑娘吧?”   胤礽挑了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   李绂见状,便确定他猜对了,回到家中就命书童去打听孙嘉淦的行踪。   十月二十五日,天气晴朗,国子监在选工匠的时候,李家人打听到孙嘉淦今日歇息。下午,李绂向胤礽告假。   申时左右,李绂在城外碰到孙嘉淦。李绂在翰林院待过,如今翰林院的好些人都跟他很熟,李绂有意,孙嘉淦也想跟天子近臣打好关系,你来我往颇为真诚的寒暄几句,两个极为有才的人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点,随即找个茶馆坐下。   畅谈一番,李绂才想到皇帝交代的事,便要给孙嘉淦做个媒。   孙嘉淦脱口而出:“你们怎么都喜欢做媒?”   “除了我还有谁?”李绂很是不解,话说出来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可能是皇帝。   孙嘉淦心中一突:“一个长辈。多谢李大人,不过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孙大人已到而立之年,该成家了。”李绂道,“有没有钟意的,我帮你去撮合撮合。”   孙嘉淦收到父母和兄长的信后,家里人让他自己做主,他就打听一下石家三姑娘的事,不是刻意打听,也就没引起别人注意。   石家三姑娘的相貌知道的人不多,但石家曾给她和二姑娘请好几个教养嬷嬷。在皇后身边呆了十年的阿箫和阿笛也在石家住过一段日子,教石家的两位姑娘。石三姑娘和裕亲王和离之后,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孙嘉淦可以肯定,闹着和离的石家三姑娘不是个搅家精。   门第也没得挑,孙嘉淦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找皇上。可是他拉不下脸,又不想放弃,听着李绂劝他,孙嘉淦就说:“谢谢李大人,真不用了。”   李绂也怕孙嘉淦松口,便颇为可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第二天上午,李绂给胤礽念完奏折,便说他和孙嘉淦谈的内容。   十月二十八日,下午,胤礽命翰林院起草圣旨时,本不应该孙嘉淦过去,他和别人调一下。   胤礽的记性极好,知道今儿不该孙嘉淦过来,但他佯装不知。查看孙嘉淦起草的圣旨时,便问:“孙大人,好几个月过去了,朕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   孙嘉淦心中一突,悬着好些日子的心落到实处:“多谢皇上。只是,恐怕得委屈三姑娘先在微臣仲兄的房子里住些日子。”   “可别给朕丢人了。”胤礽嗤一声。   孙嘉淦脸色微变:“皇上,微臣——”   “霍林,去跟晋江说一声,在城外给孙嘉淦挑一处小院或者买块宅基地,不得超出五十两。”胤礽道,“权当朕送你的。”   孙嘉淦猛地睁大眼,他以为皇上会叱责,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内心很是震动,双膝跪地:“谢皇上隆恩!”   “起来。”胤礽抬抬手,“朕过几日再同皇后讲,你先收拾收拾。石家可能会派人过去看看。若是有失礼处,石家因此不愿意,务必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至于宅子,朕不会收回的。朕看中的是你的才能,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你。”   孙嘉淦很想承诺不会给皇上丢脸,话到嘴边觉得说得太满:“微臣谨记。”   腊月二十一日,庆德和观音保到孙嘉淦家中,家徒四壁,但院子里打扫的极为干净,房屋虽旧,却没什么霉味。   孙嘉淦对二人很是恭敬,但不谄媚。庆德冲观音保使个眼色,两兄弟回去了。   腊月二十二日,庆德的夫人往宫里递牌子。小年过后,腊月二十四日,石舜华召见她二嫂。   庆德的夫人见着石舜华就问三姑娘的婚事怎么办。   石舜华想也没想:“孙嘉淦成过一次亲,三丫头也嫁过一次,两人都是第二次成婚,一切从简。孙家的情况想必二哥也说了,跟三丫头说清楚,订礼这方面也别计较。本宫听皇上说,孙嘉淦虽读一肚子书,不迂腐,却极有自己的原则,将来没什么大才能,也是个极为稳妥的人。好好过日子。”   “臣妇替三丫头谢谢娘娘提点。”庆德的夫人道,“二爷的意思正月里就把三丫头的事办了。”   石舜华颔首:“妆奁不用置办,正月要是有好日子倒也可以。你们看着安排吧。”   “是。”庆德的夫人应一声,就忍不住问,“三阿哥和四阿哥还没回来?”   石舜华扶额:“是啊。上一封信还是十一月底,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来封信。太上皇这几日见着皇上就问,皇上都不敢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第217章 弘晏受伤   庆德的夫人也就是石家二奶奶问:“大将军也没来信?”   “没有。”石舜华道, “我原本以为皇上怕我担心, 故意说没有。后来使人去问皇上身边的霍林, 霍林也说没收到西南的奏章。”   石家二奶奶提醒:“霍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   “他不敢骗我。”石舜华道,“乾清宫若真收到西南的折子,本宫问霍林的时候, 皇上命霍林瞒着本宫, 他会让我问皇上。”   石二奶奶想着石舜华的手段, 相信她的说辞:“赶明儿臣妇使人沿着官道打听打听。”   “不用。”石舜华道,“过完春节他俩就十九岁,该学着自己飞了。对了, 大哥来过信吗?”   石二奶奶:“听您二哥说来过。您是知道的, 四川那边也有土司, 除了土司的地方, 剩下的才归朝廷管。以前都归湖广总督兼理四川,如今专置四川总督,大哥走之前皇上还命他‘改土归流’,二爷的意思挺麻烦。”   “土司不乐意?”石舜华问。   石二奶奶:“二爷说得不是很详细, 估摸着您会问起大哥的事, 才跟臣妇提几句。”   “云南遍地土司,导致云贵总督主管贵州兼着云南, 如今云南的土司制废除,云贵总督管两地也没提麻烦。”石舜华道, “回去叫二哥问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   石二奶奶瞧着她不大高兴, 点了点头,便起身告退。   傅达理虽说是半个武将,但其才能远不如其父石文炳。石舜华对他不放心,得知胤礽要重用她娘家人,石舜华也没拦着。可她不想让胤礽发现她不信任娘家人,便从未问过胤礽傅达理到四川之后的事。   腊月二十六日上午,石二奶奶再次进宫。   石舜华直接问:“二哥怎么说?”   “二爷说四川和云、贵接壤的地方,‘改土归流’很顺畅,和西藏接壤的地方上的百姓根本不理朝廷的劝说。大哥又不敢对百姓动武,那边的土司又叫嚷着遵从百姓的意愿,便一直僵持着。”石二奶奶道,“二爷还说朝廷大军过去可能会好点。不过,他也有二十天没收到大哥的信。”   石舜华嗤一声:“看来上次在藏区举行火器演练,只是暂时把西藏各地的土司吓着。”   “对,二爷也是这么说。”石二奶奶道,“二爷还说大哥一直没来信,十之有九是跟当地的土司起了冲突。”   石舜华的眼皮猛一跳,晚上见着胤礽就问:“西藏那边打起来了?”   “估计是。”胤礽道,“十四弟走的时候朕曾跟他说过,真需要动用武力,无需向朕禀报。”   石舜华叹了一口气:“但愿弘晏和弘曜没事。”   “别担心,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胤礽嘴上这样说,心里面却没底。   除夕家宴,少了两个皇子,三个亲王,乾清宫依然坐的满满的,康熙却丝毫提不起精神。   胤礽见他爹神情恹恹,冲儿子使个眼色。   小太子打小被两个嫡兄带大,跟弘晏和弘曜的感情极深。以前弘晏和弘曜出去,弘晅从不担心还很羡慕,因为他知道两位哥哥出去玩。   这次一走小半年,还有一个月了无音讯,小太子贪睡爱玩也忍不住抽空担心两位兄长。看到他爹叫他劝他祖父,小太子假装没看见,夹一块白肉沾点酱塞嘴里。   皇帝只能自己上。可是当着弟弟和侄子、儿子的面,胤礽得保持皇帝的威严,不好在康熙面前伏低做小,便跟康熙介绍桌子上那些菜美味。   康熙微微皱眉,有些不耐:“你吃你的,朕知道哪些好吃,不用你多话。”   胤礽呼吸一窒。   偌大的乾清宫忽然变得寂静。   弘晅抬起头,突然整个人站起来。   “太子——”胤礽猛地睁大眼。   康熙疑惑:“保成你——弘晏?弘曜?”   “孙儿给皇玛法请安。”哥俩走进来异口同声道,“给汗阿玛请安。”   “三哥,四哥。”弘晅忙不迭跑过去。   弘晏下意识接住他,又连忙松开:“筷子!”   弘晅低头一看,筷子险些戳到弘晏的眼角,随手一扔,抓住弘晏的胳膊。   弘晏倒抽一口气。   弘曜上前拉开他:“三哥胳膊上有伤。”   “怎么回事?”康熙连忙走过来问。   两兄弟突然出现,惊呆的众人回过神,跟着起身问怎么伤的。   弘晏望着家人关切的双眼,心中一热,顿时不觉得伤口痛:“西藏有几个土司不同意废除土司制,趁着我们半夜熟睡的时候连起来搞偷袭,因为天黑没看清楚不小心伤的。现在已无大碍。”   “我不信。”弘晅道,“你脱掉我看看。”   弘晏无语:“回南三所再脱。”   “这里又没女人。”弘晅眼角余光瞥到几个宫女,小手一挥,“你们出去。”话音落下,宫女们鱼贯而出,“现在可以了。”   康熙问:“骑马回来的。”   “是的。”弘晏答。   康熙道:“马背上颠簸,脱掉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裂开赶紧宣太医。”   “三哥,你要抗旨吗?”弘晅盯着弘晏问。   弘晏朝他脸上拧一把:“屋檐上全是冰柱子,殿内太大,生着火炉也不热,你想冻死我?”   康熙四下里一看:“这边的确有点冷,别伤风了。弘晅,松开弘晏。”   弘晅立刻松手,而家宴结束,弘晅就跟着两位兄长去了南三所,亲眼看到两人都没事,弘晅才回毓庆宫。   弘晏和弘曜回到宫中先去给石舜华请安,然后才去乾清宫。胤礽回到景仁宫跟石舜华说两个儿子的事,石舜华便说她知道了。随后帮胤礽脱下龙袍。   胤礽攥住她的手:“没别的要说的?”   “说什么?”石舜华听到他的心里话,好笑道,“那边的战事还没结束,他俩跟妾身说过了春节再过去,您以为妾身不想让他俩过去?”   胤礽:“朕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没想到朕想岔了。”   “他俩是皇子,连一场必胜的战事都不敢参加,以后可没法服众。”石舜华道,“老天爷真要提前把他们收回去,妾身不认也没办法。”   胤礽呸一声:“别乱说。弘晏跟朕说反对朝廷撤土司制的几个土司已经逃的逃,死的死,战况也接近尾声。”   “那他们过去做什么?”石舜华问。   胤礽:“安抚那边的百姓,可能得在藏区呆大半年。对了,你觉得朕该派谁去藏区?”   “回头问问您哪个弟弟愿意去呗。”石舜华道,“免得他在藏区成了土皇帝,您得派两个人过去。”   胤礽仔细想了想:“要不朕命七弟和十六弟举家迁过去,五年后再回来。”   “这种事先跟汗阿玛说。”石舜华道,“汗阿玛不同意,他俩同意也白搭。”   康熙的儿子多,一个比一个有才。如今孙子又长大了,弘晏和弘曜要是不出去,也是跟在叔叔后面跑腿。想起这种情况,康熙也在犯愁。乍一听胤礽要派他的七儿子和十六儿子去西藏,康熙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   皇上的亲弟弟过来,一次还是两个,藏区的百姓看到朝廷对西藏的重视,还打算卷土重来的土司们顿时蔫了。   和平三年,四月中,大军撤出藏区,随后绕到四川把几个闹事最凶的土司轰死,善后的事交给傅达理,大军就直接回来了。   石舜华接到弘晏的信,信上说他最迟一个月就到京城。石舜华心情舒畅,立刻去南三所,命宫人打扫屋子,把两人的衣服、鞋帽全拿出来晾晒。   跟着宫人忙活一头汗,石舜华才回景仁宫。   “娘娘,孙夫人求见。”阿钟见她主子一直眉开眼笑,很不想向她禀报此事,端是怕不是好事,扰了石舜华的兴致。   石舜华放下给弘晏做的衣裳:“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托人传话。”阿钟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宣?”   石舜华想一下:“下午吧。反正本宫也没什么事。对了,慈宁宫那边什么情况?”   “您是指太上皇去南边的事?”孙河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本宫记得元宵节那天皇上就说太上皇要出去,怎么到现在还没出去?”   “奴才听晋总管说过,太上皇想等着三阿哥和四阿哥回来,带着两位阿哥一起去。”孙河道,“皇上提议下次再带他们,太上皇不搭理皇上。”   石舜华无语:“三天两头不搭理皇上。他老人家真是越活越回去。吩咐下去,多留意慈宁宫的事,一旦太上皇打算出去,立即抽些人手帮着收拾。务必让太上皇看到皇上和本宫的孝心。”   “奴才遵命。”孙河说着话就出去吩咐。 第218章 抵达南海   下午未时两刻, 午休的石舜华刚从床上爬起来, 孙嘉淦的夫人, 也就是石家三姑娘就到了。   石舜华听着守门的太监禀报,疑惑涌上眉头。不过,也没晾着她, 吩咐宫人带她进来。   孙夫人眉宇间的喜色不加掩饰, 担心好久的阿钟放心下来:“是好事, 主子。”   “本宫看到了。”石舜华笑笑,待她进门就问,“今儿怎么突然想来看看我?”   石舜华出嫁时, 石三姑娘才一周岁, 那时候还不记事。而石舜华住在宫里, 不能常回娘家, 以致于石家三姑娘参选前见石舜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她对石舜华的事非常了解,皆是听家里人说的。   石三姑娘是个庶女,能嫁到亲王府盖因她姐姐是皇后, 对石舜华除了崇拜也多一层感激。不过, 裕亲王府里的事太糟心,偶尔觉得生活没盼头, 不如死了算了,也曾后悔过她是皇后的妹妹。   当石舜华建议她和离时, 石三姑娘心里想着, 上一次没能自己做主, 这一次有机会自己做主,无论将来的日子是好是坏都得咬牙过下去。   嫁给孙嘉淦前一天,庆德的夫人只跟三姑娘说一件事,嫁到孙家以后看到什么不顺心的都别管,先怀个孩子当紧。   石三姑娘知道嫂子是为她好,瞧着孙家家徒四壁,也没命随她嫁过去的两个丫鬟和婆子置办东西。每日就想着怎么吃,怎么调养身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   孙夫人听到石舜华问她,未语先笑。   石舜华很好奇,不过没听她的心里话,而是直接问:“什么好事?”   “臣妇可能有了。”孙夫人话音一落,阿钟不禁惊呼。   石舜华很是意外:“几个月了?”   “不知道。”   “不知道?”石舜华惊讶,“你怎么会不知道?”   孙夫人:“那个迟了六七天,谢嬷嬷建议臣妇进宫请太医给臣妇号脉。”   “快宣太医。”石家三姑娘嫁到裕亲王府一年,肚子没一点动静,嫁给孙嘉淦三个月就传出喜讯,石舜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百姓会怎么调侃保泰。   片刻,乾清宫当值的太医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石舜华下意识起来:“您怎么来了?”   “朕看到他请太医。”指着景仁宫跑腿太监,胤礽道,“生病了?”   石舜华笑道:“不是妾身,是三丫头。太医,给她看看。”   胤礽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人:“她怎么了?”   “等一会儿才知道。”石舜华话音落下,就看到太医放在孙夫人皓腕移开,不禁问,“这么快是没有吗?”   太医拱手道:“禀报娘娘,孙夫人的脉象很明显,有两个月身孕。”   “两个月?”石舜华问,“没号错?”   胤礽不明白:“不对?”   “三丫头说她那个迟了六七天,怎么可能是两个月。”石舜华皱眉,“顶多一个半月。”   太医笑道:“主子娘娘有所不知,有些妇人有孕二十来天,您指的那个也会来。孙夫人的身体恐怕就是这样。”   “那她的身体没事吧?”石舜华问。   太医:“孙夫人的身子骨很好。不过,该注意的还得注意。”   “谢嬷嬷还在你府上?”石舜华问。   孙夫人嗯一声:“嬷嬷年龄大了,臣妇不放心她出去住,就叫她住在府上,以后不能动了,再找个丫鬟侍候她。”   “很好。”石舜华道,“谢嬷嬷看着弘晏兄妹几个长大,很有经验,回去多听她的话。”   孙夫人:“臣妇知道。”看了胤礽一眼,“臣妇告退?”   “路上慢一点。”石舜华道,“过两个月再把你有孕的消息放出来。”   胤礽等太医和石三姑娘都走了,才问:“为何要过两个月?”   “头三个月胎不稳。”石舜华道,“像她这个时候,稍稍不注意孩子就掉了,怎么掉的,什么时候掉的都不见得知道。”   胤礽第一次听说,不禁庆幸:“幸亏你那时候什么事都没有。”   “那当然,妾身得上天眷顾。”石舜华很是得意。   胤礽噎了一下,掉头回乾清宫。   五月底,孙嘉淦的夫人的有孕的消息传遍京师,裕亲王保泰三天没出府。   若不是他有一堆嫡子和庶子,调侃他果真不喜欢福晋,难怪石三姑娘要和离的话,就会变成他不行。然而,正因为石三姑娘有孕,百姓都调侃保泰,说起三姑娘从以前的“不守妇道”,也变成幸亏和离了。   城中原本想和离又不敢和离的女子听到流言变了,就向夫家提出和离。因没有孩子,夫家长辈想阻拦,她们推出皇后的妹妹,顿时没人敢再阻拦。   石舜华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三个儿子都跟着康熙去了南边。   弘暖和弘晗如今已十五岁,过两年就可以挑额驸,而她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有时候忙起来就忘记去景仁宫。没有弘晅一天跑过去三四次,石舜华无聊又寂寞,弘暖便使人去找大福晋。   弘晋的福晋很乐意陪石舜华唠嗑,可她怕再遇到胤礽。天家夫妇打机锋,冷不丁拉她一个小辈入局,猝不及防,很难保证不会说错话。   两个小姑子托她带着孩子去景仁宫,大福晋又不能拒绝,于是每次都待到巳时四刻起身告退。   有次胤礽不忙,出了乾清宫正好看到大儿媳的背影也没在意。后来又出现几次,胤礽心中纳闷就问石舜华:“你怎么都不留她在宫里用饭?”   “她不敢吃景仁宫的饭。”石舜华笑着解释,“怕再给你作证。”   胤礽好一会儿才想起半年前的事,好生无语:“过去那么久,她还记得呢。弘晋的福晋可别跟老大先头的那个福晋一个德行。”   “不一样。”石舜华道,“那个大嫂怕事是她心思太重,总觉得有人想害她。弘晋的福晋就是胆子小。说起来,弘皙的福晋也快生了。”   阿钟提醒道:“太医说月中,也是最热的时候。”   胤礽掐指一算:“也没几天了。”   “还有六七天吧。”石舜华道,“阿钟,下午去弘皙府上看看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妥当没有。”   胤礽问:“贤妃没安排?”   “大福晋生小格格的时候,接生嬷嬷是娘娘安排的人。”阿钟道,“二福晋刚一怀上就请娘娘帮她挑几个人。”   胤礽好奇:“她就不怕你主子从中使坏?”   “主子娘娘是那样的人么?”阿钟反问。   胤礽噎住。   石舜华好笑:“您说说您是何必呢。”   “朕乐意!”胤礽瞪了她一眼,就吩咐宫人摆饭。   弘晏站在甲板上,指着不远处的黑影:“皇玛法,那里就是琼州。”   “你怎么知道?”康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眯着眼,的确能看到一片青黑。   弘晏:“汗阿玛命人改了地图,不但把南海诸岛全加上去,还把原本属于朝鲜的奎尔帕特岛加上去了。这次出海用的地图就是最新的图。”   “晌午能到?”康熙问。   弘晏:“看着挺近,可是离午时还有一刻,估计到不了。弘晅怎么没出来?”   “朕昨儿给他布置的功课,他一点也没做。”康熙道,“朕今天跟他说,船靠岸还没写完,他就呆在船上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下船。”   弘晏幸灾乐祸:“看来他没法跟咱们一起下船了。”   下午申时左右,弘晏用了迟来的午饭,睡一觉醒来到海边上,才看到他小弟从床上下来:“做完了?”   “孤要饿死了。”小太子有气无力地说完就往弘晏身上一扑。   小太子如今已十二岁,快长成大小伙子了。弘晏没法再抱他,又见他真虚,便问:“我背着你?”   “谢谢三哥。”小太子精神大振。   弘晏瞬间后悔:“自己走。”   “不要。”小太子说着话跳到弘晏背上。   弘晏下意识拖着他的屁股:“别乱动,你再晃悠我就往后倒。”   小太子顿时不敢动弹,迎着海风,闻着夹杂着海鲜味的空气,又忍不住说:“这里真好,想吃什么直接去海边捡就行了。”   “那我使人去海里捞一点,直接用水煮?”弘晏开玩笑道。   小太子想也没想:“这个可以有。”   弘晏脚步一顿:“不开玩笑。”   “没开玩笑。”小太子道,“孤要吃大虾、大螃蟹,大鱼和海菜。”   弘晏:“咱们住的地方都有。给我擦擦汗,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太热。”   “等等,等等,三哥,那个是传说中的椰子树吗?”小太子连忙拍拍弘晏的肩膀。   弘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对的。咱们住的地方还有香蕉和芒果树。”   “放我下来。”小太子一着急连自称都忘了,从弘晏身上滑下来就拉着他往住地跑。、   弘晏料到弘晅做完功课会很饿,再等厨房做好,他估计会饿晕。于是弘晏就吩咐厨房,鸡肉包子和海鲜粥放在锅里,椰子放在冰块里,易煮的海鲜先别做都放在厨房里备着。   弘晅到了厨房,看到案板上摆好多东西,眼睛都直了:“三哥,三哥,咱们在这里住一个月再走。”捏起一块冰镇菠萝边吃边说。   弘晏笑道:“我在这里住一年都没事,但是你只能在这边住半个月,入冬前赶回去。”   “为啥?”弘晅很不高兴。   弘晏:“因为你是太子。”   弘晅噎了一下,眼珠一转:“那你就留在这边,等孤在京城呆两个月就跟汗阿玛说孤想你了,然后来看看你,可好?” 第219章 婆媳打架   弘晏很不客气:“不好!”   “孤没听见。”小太子瞥他一眼, “孤回去就跟汗阿玛说。”   弘曜站在门边:“说什么?老远就听见你叽叽喳喳, 又要找汗阿玛告状啊。”   “我才不告状, 孤又不是告状精。”小太子连吃两块菠萝,心情舒畅,“终于活过来了。把椰子、粥和包子拿去正堂, 赶紧给孤做海鲜。”   厨子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别人喜欢他做的饭菜, 小太子一边吩咐一边啃鸡肉包子, 厨子见状干劲十足,四口锅齐开火,还未到一炷香, 各色海鲜就端上桌了。   鱼虾蟹螺分盘上桌, 四方桌摆满了虾兵蟹将, 小太子看得吸溜嘴:“好多!我, 我先吃哪个?”   “一样吃一个。”弘晏说着话夹一块虾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就给他剥麻虾,“好吃吗?”   小太子眯上眼,叹气道:“太好吃了。比天津卫送去京城的海鲜好吃多了。”   “天津卫是近海, 渔民又经常去捕鱼, 即便有好的海产也早被抓完了。”弘曜道,“这里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头, 要是哪天南海诸岛颗粒无收,也无需朝廷赈灾, 海上的鱼虾和海菜足矣养活整个琼州府的百姓。”   小太子拿起勺子挖一块鱼肉, 塞到嘴里不禁睁大眼:“这个鱼肉有点甜欸。”   “禀报太子, 奴才管此鱼称之为红鱼。”候在一旁的厨子道。   小太子挑眉:“弘昱?”   “别胡说八道。”弘晏听出来,“此鱼活的时候通身泛红,所以才叫红鱼。渔民说这种鱼并不常见,琼州知府知道咱们这几日就到,亲自去渔场挑海产,看到这种鱼就一直养在海边。皇玛法都没舍得吃,特意留给你的。”   小太子惊讶:“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发现你不好意思。”弘晏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吩咐侍从,“去给我拿副碗筷。”   小太子皱眉:“这些不是给孤准备的么?”   “你吃的完?”弘曜也要一副碗筷,“鱼肉不顶饿,我和哥早饿了。”说着话指着一个碟子里的绿色,“弘晅,尝尝那个海草。”   弘晅怕他哥逗他,只夹一点:“咦,挺好吃的。”   “只放了麻油、蒜、酱油、盐和葱花。”厨子答道,“夏天吃这个海草十分清爽。太子若是喜欢,奴才晚上还给您做。”   弘晅很小的时候石舜华就曾教过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时候小太子不懂,后来胤礽领他去街上指着街角卖子火烧的铺子跟弘晅说,那家子火烧以前的生意挺好,也不会出现经常排队的情况。如今排成长龙,正是因为京城百姓都以为匾额上面的“子火烧”三个字是康熙写的。   小太子当时还是不太懂,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于是,弘晅就说:“孤啥都喜欢。”   “你若是挑食,也不会吃的跟小胖猪似的。”弘晏调侃道。   小太子很不高兴:“孤现在已经不胖了,不准再叫孤小胖猪。否则,否则孤就治你个以下犯上。”   “是是是,我错了。”弘晏拱手道,“蛏子吃不吃,不吃我和弘曜吃。”   小太子微微起身才看到:“这个桌子太不方便了。这里也有那东西啊。”   “渔民养的。”厨子道,“这东西好吃,也好养。太子爷既然吃过,那吃别的。”   小太子吃个包子喝碗粥,吃几块虾肉和鱼肉,对了,还有菠萝和椰汁,看起来真不少,可他才吃个半饱。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太子正是半大小子。而弘晏知道他的饭量,怕明儿传出太子是个饭桶的流言,便命当地的厨子和奴仆全退下,只留他们自己的侍从在屋里侍候。   从天津卫出发,一路行来,除了补给的时候和路过台湾省时在台湾省歇几天,康熙一众都在船上。天天吃海产,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御厨不如当地厨子会收拾海产,做的也不如当地厨子好吃,饿了大半天的小太子吃的打嗝才停下来。   二十几碟子海产,三兄弟近乎光盘。侍候三人多年的太监惊呆了,其中一人就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   “厨房里还有,跟厨子说几句好听的,叫他们做给你们吃。”弘晏道。   众人连连摇头:“那些是底下人孝敬主子的。”   “海鲜吃个海,孤待会儿亲自去抓海鲜。”小太子小手一挥,“你们吃吧。”   石舜华知道有康熙跟着,几个儿子不会出任何意外,可她依然忍不住担心。   胤礽瞧着石舜华瘦了一圈,便搬去畅春园去住。   畅春园离石舜华早年置办的一处庄子挺近,胤礽去处理政务时,就命两个闺女陪石舜华出去逛逛。大概是逛累了,每天晚上不但胃口好了,石舜华也睡得香了。   胤礽放心下来,处理政务时也没有再分心。   朝野内外皆知雍亲王胤禛办事谨慎心细,胆大手段也狠。他刚一调到宗人府,大部分宗室子弟就开始夹紧尾巴。   胤禛也没查宗人府经手的案子,他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是挨个查在册的宗室子弟,一发现有拿着朝廷的俸禄混日子的,就把其扔去关外,不拘嫡子还是庶子。   宗室老郡王们倒是想上奏皇帝,雍亲王不能这么干,不然以后京城就变成汉人的天下。然而,没等他们润色好奏章,内务府开始忙着给皇上的十七弟和皇上的两个嫡子收拾府邸。   内城的老郡王每没走一里必能碰见几个皇子或者皇孙,即便没碰到,也能碰到太上皇的侄子侄孙。老郡王们猛然意识到,内城是没多少皇家远支,可全特娘的是皇室近亲。   发现这种情况,打算上奏皇帝停止查宗室子弟的宗亲们顿时蔫了。太上皇有二十四个儿子,除去不幸夭折的,宫里还有六个。皇帝的儿子是都安排妥了,两个固伦公主的府邸还没选。说不定皇帝就是想把他们赶回东北老家,好给他的侄子和弟弟们腾地方。   宗亲们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管真假,都不敢再偷奸耍滑。以致于胤禛在宗人府一年半,成效甚大。   雍亲王胤禛是胤礽极为看中的弟弟,他瞧着宗人府理的差不多了,命胤禛总理户部。而命十王爷胤峨总理宗人府。   户部的账目被如今在兵部的胤禩梳理过一遍,这两年也没出过什么披露,有贪官也是小贪。九月初,一到户部胤禛就去问胤礽:“皇兄,您是不是另有安排?”   “是的,但不是现在。去年收了准噶尔、西藏,整顿了四川和贵州,不宜大动干戈。”胤礽道,“明年年底,弘晏和弘曜成亲以后再说。”   胤禛道:“那弟弟现如今做什么?户部有户部尚书。”   “先看看各地盐税。”胤礽道,“看到乱七八糟的账目也别着急上火。你看不惯的事,朕或早或晚都会处理。”   胤禛的性子急躁,康熙不止数落他一次。可雍亲王觉得以后的皇帝是他二哥,不会一直是他爹,他二哥没嫌弃他,雍亲王便我行我素。   按照以往雍亲王不会理胤礽,瞧着他另有安排,胤禛怕乱了他皇帝二哥的计划,怕他皇后二嫂以后找机会收拾他,后来发现去年的盐税比前年少很多,也装作没看见。   这么一说就扯远了。   胤礽正在教弟弟的时候,看到晋江伸头缩颈,一副有急事要禀报的样子,便说:“进来。什么事?”   “宫外的事。”胤禛在跟前,晋江说的含含糊糊。   胤礽好奇:“男人的事还是女人的事?”   “皇兄怎么这么问?”胤禛下意识问。   晋江苦笑:“皇上圣明,是女人的事。”   “去找皇后,朕正忙着呢。”胤礽摆摆手。   胤禛搬着绣墩坐到胤礽对面,勾着头问:“皇兄知道什么事?”   “你怎么跟个八婆似的。”胤礽见他一脸好奇,很是无语,“能传到敬事房的多半是女人的事。不然,今儿当值的官吏就该直接向朕禀报。”   胤禛撇撇嘴,明显不信:“那您干么还问男人女人?”   “如果是男人,不是朕的弟弟就是侄子闹事,女人呢,也有可能是宗室,你们的福晋或皇后娘家的人。”胤礽道,“还有可能是赫舍里氏和佟氏。”   胤禛服了:“那您觉得会是哪家出事?”   “朕是皇帝不是神仙。”胤礽道。   胤禛往御案上看一眼,见只剩下两本奏章:“咱们去景仁宫看看呗。”不等胤礽拒绝,又说:“您忙大半天了,也该起来动动了。”   胤礽看一眼自鸣钟,酉时一刻。外面大亮,不过是因为日头长。于是站起来,活动一番筋骨,看到胤禛欲言又止,胤礽才领他去景仁宫。   宫门大开却不见晋江,胤礽也忍不住好奇:“晋江呢?”   “出去了。”石舜华一边命宫人奉茶一边问,“找他有事?”   胤礽:“朕叫他来找你,没说什么事就出去了?”   “一句话的事。”石舜华不拿胤禛当外人,便直接说:“弘昱的福晋和大哥的继福晋打起来了。”   “噗!”胤礽嘴里的茶全喷到胤禛蟒袍上,“弘昱上个月才成亲!” 第220章 得不偿失   石舜华递给胤礽一个手绢, 示意他擦擦唇边的茶水:“您没记错, 八月十八成亲, 到现在还没一个月。”   “弘昱的这个福晋够厉害。”胤禛也没管身上的水点,惊叹道,“不会又是一个八弟妹吧。”   胤礽指着石舜华:“人是你嫂子挑的, 她最清楚。”   “跟八弟妹不一样, 这点我可以保证。”石舜华道, “大哥先头的那个福晋在时,大哥后院小猫三两只,宫里宫外都传大哥的福晋厉害, 不准大哥纳妾。这位大概想把先头的那位比下去, 大哥对府里的哪个丫鬟有意思, 她就把人往大哥房里送, 显得她贤惠又大度。   “可惜啊,有的人生来福薄。也许跟大哥一样,没把心思放正,只顾得盯着别人忽略了自己, 生一个孩子夭折一个。瞧着弘昱好好的, 前后往弘昱房里塞四个女人,意在把弘昱的身子也弄垮。大哥家的大丫头跟本宫说的。”   胤禛:“前面是您猜的?”   “是的。”石舜华道, “除了我给大哥挑的几个人,他后院还有七八个女人, 弘昱是世子, 福晋若是不厉害点, 将来镇不住那群莺莺燕燕和不安分的婆婆。不过,规矩和管家的手段没问题,身体瞧着也挺好。”   胤礽撇嘴:“规矩好还能跟婆婆打起来?”   “主子娘娘,惠太妃求见。”门房跑过来禀报。   石舜华:“请太妃进来。”   惠太妃进来一见胤礽坐在正堂,下意识停住脚步:“皇上也在。”   “惠母妃来了。”胤礽招呼一句,就吩咐宫人上茶。   石舜华指着胤禛对面的椅子:“惠母妃请坐。”   惠太妃坐下才发现胤禛也在,看了看石舜华又看了看胤礽,试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您是为了弘昱的福晋和大哥的福晋来的?”石舜华解释道,“敬事房先去向皇上禀报,四弟刚好在乾清宫,皇上和四弟就把人带来命本宫处理。本宫已使人宣她们婆媳二人,惠母妃稍等片刻。”   外面人进宫找惠太妃绕不开敬事房,惠太妃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来找紫禁城的女主人:“听皇后的意思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您也不知道?”石舜华是真惊讶。   惠太妃苦笑:“不瞒皇后,弘昱的福晋使人来找我说她婆婆打她,请我出去给她做主。”   “大嫂使人递牌子,求本宫给她主持公道,余下也什么都没说。”石舜华道,“大哥随汗阿玛去了南边,弘昱又没去,额娘和媳妇儿吵起来,他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   惠太妃:“皇后有所不知,弘昱的这个福晋相貌没得挑,可那个脾气性子比泼泼辣辣的宜太妃年轻那会儿还厉害。”   “那是真厉害。”胤禛话音一落,迎来一记警告,顿时不敢多嘴。   石舜华问:“惠母妃怎么知道弘昱的福晋泼辣?”   “老大的福晋说的。”惠太妃直接说。   石舜华笑道:“完颜氏嫁给弘昱不足一个月,张佳氏个当婆婆的就知道儿媳妇有多泼辣,想来婆媳二人没少交锋。大嫂居然还在您面前说小辈的不是,看来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人。”   惠太妃张嘴想反驳,突然想到弘昱的福晋从未在她面前说过婆婆的不是。想她在宫里的女人斗大半辈子,身经百战,到老却被儿媳妇糊弄了?   一炷香后,等得快失去耐心的四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一个十七八岁身着旗装的女子走在前头,而三十出头的妇人走在后面,仔细看还能看出妇人连走带跑。   惠太妃眉头紧皱:“弘昱的福晋太没规矩,即便是她婆婆不对,也不该走在——”   “先别说规矩的事。”石舜华打断她的唠叨,“先问问两人因为什么吵起来。”话音落下,弘昱的福晋进来,一看几个长辈都在,连忙俯身行礼。   石舜华看向惠太妃:“这不挺好的么。”转而问完颜氏,“你婆婆脸上的手指印是怎么回事?”   胤礽、胤禛和惠太妃齐刷刷看过去,这才发现张佳氏左边的脸又红又肿。   完颜氏眨了一下眼,仿佛不知道石舜华为何这么问,而说出来的话也是让几人无语:“侄媳没打额娘,就是不小心碰她一下。额娘肤色太白,显得像被侄媳打过一样。”   胤礽看向石舜华,无声地说,不愧是你选中的人,比你还会狡辩。   “你当本宫瞎啊。”石舜华瞪眼道,“给你婆婆道歉!”   完颜氏转身面对着张佳氏:“额娘,对不起,是儿媳不对,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儿媳的吧。”   张佳氏噎住。   惠太妃和对面的胤禛面面相觑。   毫不意外的胤礽转向石舜华,见他媳妇儿也不意外,笑道:“你这是道歉?你额娘不想原谅你,还是她小肚鸡肠了?”   “皇婶认为侄媳错了,侄媳就道歉。”完颜氏道,“额娘想原谅就原谅,不想原谅侄媳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毕竟额娘是长辈。侄媳不敢逼着额娘原谅。”   胤礽嗤一声:“正反都是你的理,真以为你占着理,没人能拿你怎么着?七出之罪背一遍。”   完颜氏睁大眼,那是啥玩意?   “七出之罪是汉人的东西,她哪里会背,别难为她了。”石舜华开口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佳氏张了张嘴。完颜氏抢先道:“额娘大概不知道该怎么说,侄媳来说?”   当初刚跟胤礽成婚,石舜华打心眼里厌恶胤礽的四个侧福晋,而她不止一次警告自己,大人之间的事跟孩子没关系。   石舜华不喜张佳氏,也没别的原因,只因她不该对小辈动手。   先前石舜华从惠太妃心里听到完颜氏从未在她面前说过婆婆的不是,便觉得这个侄媳妇还算懂事,便说:“那你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世子爷的六个妾——”   石舜华皱眉:“等一下,不是四个?”   “对啊,我也记得是四个。”惠太妃不明白,“什么时候又多出两个?”   完颜氏转向张佳氏冷笑一声:“皇婶和祖母不知道也正常,您二位住在宫里,消息不灵。”转向石舜华说,“听世子爷说他和侄媳成亲前的三个月,额娘又给他两个人。   “皇上叔叔颁布诏令,任何人不得阻拦节妇另嫁。侄媳想着她们长得不丑,回去也能嫁出去,前天找额娘要她们六人的卖身契,今日上午放她们归家。谁知额娘却拦着侄媳,不准把卖身契给她们。争夺的时候,侄媳不小心碰额娘一下。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老大的福晋,是吗?”惠太妃问。   张佳氏:“不是!她故意打儿媳,儿媳也没跟她抢卖身契。”   “侄媳真不是故意的。”完颜氏想着她们家的事,惠太妃出面就行了,不应该闹到皇后面前,才命人去找惠太妃。可后来听说张佳氏使人找皇后,早已从小姑子口中得知皇后不喜欢张佳氏的完颜氏心中冷笑,给你脸不要脸,“皇后婶婶若是不信,您大可问侄媳的丫鬟。”   张佳氏脱口道:“你的丫鬟当然向着你,问了也白问。”   “大嫂倒是说说有谁能证明弘昱的福晋故意打你。”石舜华问。   完颜氏险些笑出声,连忙低头抿嘴。   张佳氏楞了一下,就指着身后:“臣妇的丫鬟。”   “你的丫鬟不向着你?”胤禛突然开口。   张佳氏噎住。   “四弟提醒的对。”石舜华道,“还有别人?”   完颜氏:“有的,想出去却被额娘拦下来的那六人此时还在府里。”   “大嫂,本宫使人去宣那六人?”石舜华问。   张佳氏:“谢娘娘为臣妇做主。”   石舜华看一眼自信满满的完颜氏,已经料到结果。   两炷香后,六人随弘昱进宫,都说完颜氏没有打张佳氏,而张佳氏脸上的手指印是完颜氏不小心碰的。   张佳氏整个人都傻了,显然没料到结果大大超出预料。   石舜华跟着问:“弘昱当时在哪儿?”   “启禀皇婶,侄儿原先在兵部。”弘昱道,“阿玛走的时候请八叔带着侄儿。侄儿得知完颜氏和额娘吵起来,赶回家就听说她们进宫了。”   石舜华:“那本宫再问你,你福晋放这六人回家,你知道吗?你既然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侄儿听额娘的。”弘昱道,“这六人是额娘的人。”   石舜华:“大嫂,她们六人都想回家,心已不在府上,你还执意阻拦?”   张佳氏下意识转向惠太妃。   惠太妃叹气:“放她们回去。”顿了顿,“你年龄也不小了,该享享清福,以后府里就由弘昱的福晋管着。”   “额娘——”张佳氏不敢置信。   惠太妃起身:“给皇上和皇后添麻烦了。”打断儿媳妇的话,“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宫了。”   “孙河,替本宫送送惠母妃。”石舜华开口。   胤禛望着一众人走远,乐道:“大嫂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惠母妃是为她好。”石舜华道,“她明显缠不过完颜氏,过几年她年龄大了,就算不愿意,府里的事还是得交到弘昱的福晋手里。   “婆媳二人若是闹得太僵,完颜氏真作践她,还有本事把亲王府管的滴水不漏,她什么时候被作践死,咱们也不知道。”   胤禛仔细琢磨一番:“还是惠母妃考虑的周到。皇嫂,赶明儿您得给弘晖挑个老实本分的福晋,像弘昱的福晋这种,臣弟可要不起。”   “弘昱的福晋也不敢在你跟前抖。”石舜华道,“她敢出手打张佳氏就仗着大哥不在家。”   胤禛诧异:“您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要不是故意的,就算换成你二哥,也不可能把张佳氏的脸打成那样。”石舜华道,“以完颜氏的身板,不但是故意的,还得卯足了劲。”   胤禛:“您这么清楚,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偏帮,您才是最厉害的。”   “现在才知道?”胤礽笑道,“完颜氏的这些小把戏,在你二嫂面前根本不够看。不过,若不是因为完颜氏是她亲自给弘昱挑的,也不会这么偏袒她。”   石舜华瞥他一眼:“妾身帮理不帮亲。”   “朕就听你鬼扯。”胤礽根本不信,“老四,你还不走?”   胤禛啧一声:“最了解皇嫂的人果然只有二哥。等等,皇嫂,弘昱的福晋这么不给婆婆脸,赶明儿大哥回来,大嫂不会拿和离作威胁吧?”   “你以为人人都有个皇后姐姐呢。”胤礽道,“甭说她,就是老八的福晋也不敢和离。”   石舜华点头:“四弟怎么会想到这种事?”   “您妹妹和保泰和离了,京城也没多少人议论,估摸着老百姓对女人挺宽容才想到这一点。”胤禛道,“也没深想。”   石舜华:“保泰有嫡子有庶子,三丫头嫁给他已经很委屈,整个裕亲王府都不敬嫡福晋,三丫头又是本宫的妹妹,你自己数一下,大嫂符合几条?”   “大嫂嫁给大哥时,大哥只有一个嫡子,嫡子对她还很恭敬,三条不占一条。”胤禛道,“这下臣弟就放心了。不然,赶明儿大哥回来,以为咱们都向着侄媳妇,欺负他福晋,是咱们逼着他福晋跟他闹,就麻烦大了。”   胤礽冷笑:“你想多了。因为弘昱险些被老大养废,汗阿玛这几年提起他家的事就烦。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被骂的只有大哥。”   “说起来汗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胤禛道,“四月中走的,五个月了。”   胤礽:“朕比你还想知道。可他们如今在海上,朕想使人提醒他们赶紧回来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送信,慢慢等着吧。” 第221章 返程回京   十月初,京城已进入冬季, 康熙还没有回来, 胤礽怒了。初三早上,命侍卫带着他的亲笔信前往山东。   胤礽并不知道船行到哪里, 但是中途在哪些地方补给是提前定好的。康熙是他爹,胤礽没法命令他赶紧回来, 便在信中提醒康熙,小太子的武术课缺有半年, 弘晏和弘曜快成亲了, 两人的府邸还没收拾, 不能再玩了。   十月初七, 船在莱州府靠岸歇息,康熙收到儿子的信也记起两个嫡孙年后就要成亲, 羞得老脸通红, 当天就登船返回。   一直在莱州府等康熙的侍卫策马回京, 比船走得快, 提前向胤礽禀报太上皇不日便归。   石舜华当即命宫人打扫慈宁宫、毓庆宫和两个大儿子的住所。一切收拾妥当, 康熙也回来了。   康熙抵达京城当日, 天空飘起雪。本不想出去接老父的胤礽灵机一动,带着侍卫、内侍在午门外迎接康熙。   马车骤停, 康熙撩开车帘,一见儿子头上戴的剪绒帽上面全是雪, 又是心疼又是震惊, 想也没想就下车朝胤礽走去, “下这么大的雪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宫。”   “刚下大。”胤礽自然不敢说故意让他爹自责,“许久不见汗阿玛,汗阿玛好像瘦了。”   小太子跑过来,上去抱住胤礽的胳膊:“汗阿玛,汗阿玛,海产不胖人,儿臣每顿吃好多还是瘦了。儿臣觉得明年还去还能瘦一圈。”   胤礽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认真打量他一番:“没看出来有瘦。”   小太子瘪瘪嘴:“儿臣去问皇额娘。”   “汗阿玛,先回宫歇歇。”胤礽对康熙道,“慈宁宫已生了火炉。”   弘晏走过来道:“儿臣送皇玛法回宫。”   “朕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康熙摆摆手,“你们都回去,朕自己走。”   胤礽在外面站有半个时辰,此时迫不及待地回去暖和暖和,一见康熙再次登上车,立刻回乾清宫,同时不忘把准备偷溜的小太子拎去乾清宫。   傍晚,一家七口聚到景仁宫围着暖锅子涮肉。   胤礽喝点汤暖暖胃就问弘晏:“你们都去了哪些地方?”   “八月中从海南回来,经过广东呆十来天,后来又在台湾呆十来天,皇玛法说春节前能赶回去就行,船就慢慢的走,没有急着赶路。”弘晏说。   石舜华:“你们没去福州?”   “只在福州逗留一天。儿臣去了杂货店,不如京城的杂货店生意好,不过比其他铺子的生意好。”弘晏道,“皇玛法觉得那么没什么有趣的,就命船往台湾开。”   胤礽:“台湾那边怎么样?”   “生活习俗跟福州没多大差异,也有可能台湾那边的人多是从福建迁过去的。”弘晏道,“不过,不太喜欢咱们。”   胤礽:“那是一定的,毕竟台湾以前姓郑。你们到岛上,当地百姓没向你们吐唾沫?”   “老百姓哪有那个胆子。”弘晏笑道,“除了极少数,大部分百姓其实并不在乎台湾省的当家人是郑还是姓爱新觉罗,只要是炎黄子孙就行。”   胤礽点了点头,看到小儿子一直吃个不停:“弘晅,没什么要说的?”   “儿臣觉得汗阿玛可以派三哥去南海,派四哥去台湾。”小太子不假思索道。   弘晏无语:“你——”   “三哥,听孤说完啦。”小太子道,“台湾省离咱们不算远,但收回来没多少年,那边的百姓跟咱们不亲。   “南海诸岛上的百姓知道他们是炎黄子孙,可离的太远,常年见不到京城的人,也不亲咱们。你和四哥是皇子,到那边即便什么都不干,在岛上住上几年,百姓也会觉得跟京城的关系近了。”   弘曜白他一眼:“你的主意真好!”   “朕也觉得挺不错。”胤礽道。   小太子瞧见两个哥哥一脸震惊,抿嘴笑笑:“孤是太子,孤的主意自然是最好。”   “真的?”石舜华问。   小太子张嘴就想说当然,对上石舜华的眼神,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皇额娘不相信儿臣,儿臣说再多真的也没用啊。”   “鬼灵精,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不打自招。”石舜华揉揉他的脑袋,“明儿别忘了早点起来去尚书房。”   弘晅脸色一拉:“儿臣刚回来欸。”   “玩了半年还没玩够?”胤礽盯着他问。   小太子低下头,往嘴里塞一口羊肉。   弘晏和弘曜刻意留到最后,等胤礽放下筷子,弘晏就解释:“汗阿玛,您别听小五乱讲,他是为了找理由出去玩,才向你提议派我儿臣和弘曜去南海和台湾。”   胤礽道:“吃的正香还能说出那么一大段话,弘晅肯定别有目的,果然不出朕所料。你俩的宅子已经收拾出来,去看看还缺什么尽快补上,妥当了就去户部。年底了,户部挺忙,帮你们四叔分担一点。”   “儿臣遵命。”弘晏还想说,弘曜拉他一下。   哥俩出了景仁宫,弘晏就问:“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去台湾还是南海这事,汗阿玛自有安排。”弘曜道,“汗阿玛想做的事,皇玛法如今都阻拦不住,你说了也是白说。”   弘晏看一眼左边的毓庆宫,咬牙道:“这小子又欠揍。”   “他如今是太子,把他逗急了,他真说你以下犯上,为难的是汗阿玛和皇额娘。”弘曜搂着他的肩膀,“想整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弘晏回头看一眼毓庆宫:“又懒又贪玩,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太子。”   “说得好像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贪玩一样。”   “你哪边的?”弘晏一把推开胳膊上的手。   弘曜瞥他一眼,大步离开。   石舜华看到宫门关上,便跟胤礽说:“弘晏自打懂事以来就很少撒谎,妾身相信他。”   “朕也信他。”胤礽道,“弘晅那个小懒货能干得出这事。不过,弘晅的这个法子好,你别着急,听朕说完。赶明儿弘晅大了,肯定会知道汗阿玛当初看中的是弘晏和弘曜。   “民间有句俗话,远了香近了臭。他们兄弟离得远,之间少些冲突,一年难得见上一面才会觉得亲。再说了,他们也不能一直在那边。否则就真应了你以前说话的话,成了土皇帝了。”   石舜华提醒:“他们如今才十九岁。”   “朕也没说现在。”胤礽道,“什么都不懂,去那边也难以服众。”   翌日,弘晏和弘曜出去查看宅院,石舜华也没闲着,弘晅一走就是半年,她怕毓庆宫的奴才懒惯了不尽心,特意去毓庆宫敲打一番。   从毓庆宫回来,几个儿子都在身边,没了忧心的事,石舜华终于想到:“弘昱的福晋没再闹过吧?”   孙河:“奴才去敬事房问问?”   石舜华点了点头,就命阿钟把胤禩送的阿月浑子拿出来,也不用奴才动手,自己剥一个吃一个。   方几上剥一小堆壳出来,孙河才回来。   石舜华好奇:“又出事了?”   “没有。”孙河道,“晋江说直亲王府上个月卖一群奴才,后来又在外面买许多补上去,估计是完颜福晋做的。”   石舜华:“看来张佳氏被架空了。她也嫁给弘昱好几个月,肚子还没动静?”   “这件事吧,奴才们私下里也聊过。”孙河往四周看了看,小声说,“估计是世子爷的身子骨有问题。”   石舜华正想呵斥,仔细一想弘昱的六个妾都没怀过孩子,倒真有可能:“有没有请太医?”   “估计没有。”孙河道,“晋江没说这事,回头奴才再去问问。对了,孙夫人递牌子求见,晋江觉得昨儿不合适就没向您禀报,打算过两日再向您禀报。”   石舜华挑眉:“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皇上大概知道。”孙河道,“晋江没这么大胆子。”   石舜华抬抬手:“得了,少帮他开脱。去跟晋江说本宫下午就有空,顺便查查直亲王府上的事。”   堂堂杂货店里原本有五个碧水的人,后来胤礽亲自过问杂货店的事,就把碧水的人提为掌柜,又命他们再招一些人。   国子监招收一批工匠,也跟着多出许多杂务,胤礽就把原本在杂货店的掌柜和伙计调到那边,杂货店换了管事倒也没引起旁人多想。   孙河以前帮晋江整理过宫外传进来的消息,他虽然不知道消息从哪儿来的,但他知道宫外有天家夫妇的探子,自然也知道石舜华是叫谁查。因此孙河也没多问,把石舜华的原话讲给晋江听。   下午未时一刻,胤礽在景仁宫东次间里睡午觉,晋江过来了。   石舜华怕晚上睡不着就没睡,瞧他过来挺意外:“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直亲王福晋管家不行。”晋江道,“直亲王府上的事特好打听,不过,也是在大阿哥的福晋嫁进来之前。奴才没打听到大阿哥身子不适,倒是打听到完颜福晋请过三次同仁堂的大夫,给谁查病,奴才没打听到。”   石舜华:“这个人是本宫挑的,她知道有病就看大夫就行了,以后不用再打听直亲王府的事了。省得哪天传到直亲王耳朵里,还以为皇上防着他。三丫头递牌子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事?”   “孙夫人没说。”晋江道,“奴才使人出去的时候也打听一下,她和孙大人之间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听说小公子满月了,估计是进宫谢谢您。” 第222章 装傻充愣   石舜华:“她跟孙嘉淦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本宫最好的谢谢。”   “孙嘉淦的气色挺好。”胤礽揉着眼角推开屏风, “满面红光, 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朕估计是因为你妹妹给他添个儿子。”   石舜华见他穿着单衣就出来了, 连忙命宫人去拿斗篷:“听您的意思三丫头没生孩子之前他死气沉沉?”   “抬杠不是么。”胤礽躺在椅子上睨了她一眼,“朕有这么说么?”   石舜华微微摇头:“潜意思是这个意思。”   “那你真厉害。”胤礽不阴不阳道,“连朕心里怎么想的都知道。”   石舜华心说, 我还就知道, “那当然, 我是谁啊,我是皇后。”   “有史以来脸皮最厚的皇后。”胤礽站起来伸个懒腰,“不跟你贫, 朕得去乾清宫。”   石舜华随他出去, 边走边提醒:“天气冷, 晚上别忙太晚。”   胤礽摆摆手, 示意他知道,别送了。   未时四刻左右,石三姑娘来到景仁宫。被晋江说中了,她的确是来谢谢石舜华。而石舜华把跟宫人说过的话说给她听, 就看到石三姑娘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石舜华好奇:“孙嘉淦欺负你了?”   “没有, 没有。”石三姑娘连连摇头,“他不敢对臣妇不好。”   石舜华:“那我刚才说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   “这,怎么说呢。”石三姑娘犯难, “刚跟他成亲的时候, 每当臣妇提到家里, 他的表情就很不自然,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后来臣妇怀了孩子,有一次要回娘家,他就说,你身子不便,别回去了。那时候才四个月欸。”   石舜华思索片刻:“他不喜欢石家?”   “也不是。”石三姑娘道,“谢嬷嬷说臣妇每次回娘家,都是提醒京城百姓,臣妇以前是裕亲王福晋。他不是嫌臣妇这一点,好像是因为要不是裕亲王对臣妇不好,他也娶不到石家女。”   石舜华:“如今还拦着你?”   “没有。”石三姑娘道,“这次出了月子,二哥接臣妇回去,他还叫臣妇在家多住些日子。”   石舜华:“孙家和咱们家差太多,他是男人又是文人,说没有一点清高是不可能。你给他生个儿子,男人很看重子嗣,因为孩子想通了,你权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臣妇只跟您和谢嬷嬷说起过。”石三姑娘道,“照您这么说,臣妇以后再回娘家,他就不会劝臣妇别回去?”   石舜华:“他还巴不得你跟家里走得近,外甥跟舅舅感情好。”   “想的真美。”石三姑娘嗤之以鼻。   石舜华笑道:“聪明的男人有时候是挺让人不喜。话说回来,窝窝囊囊的男人,大哥和二哥也不会让你嫁过去。他没背着你纳妾,也没算计你的妆奁,不想你回娘家也只是劝说,不是直接阻止,过日子么,还是要糊涂一点。”   “您说的臣妇都懂。”石三姑娘道,“十全十美的人只存在话本里。”   石舜华:“你能这样想就行了。赶明儿本宫跟皇上说一声,把他调离京城,到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呆几年,再回来就没人记得这事。”   “谢谢姐姐。”石三姑娘大喜,回到家就忍不住跟孙嘉淦说。   胤礽晚上回到景仁宫,听到石舜华提起孙嘉淦的事,不禁叹气:“你真会给朕找事。”   “这才多大点事,县令、知州,您随便安排一个。”石舜华道,“孙嘉淦不想去也不敢叫三妹来跟妾身说。”   胤礽看她一眼:“那朕就把他调往扬州?”   “扬州?”石舜华惊讶,“不大合适吧。”   胤礽:“不是现在。”   “之前弘晅提起台湾和南海,您也说不是现在。”石舜华看着他,“你心里到底盘算多少事?”   胤礽笑道:“你一向了解朕,你猜。”   石舜华真想听他的心里话,可她怕照着听到的说出来吓着胤礽:“今天困了,明日再猜。”   胤礽跟着她回卧房:“猜不出来直说便是,朕又不会笑话你。”   石舜华回头白他一眼,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胤礽大步追上去:“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石舜华道。   胤礽:“别以为烛火暗,朕没看清楚。刚才分明鄙视朕。”   “想多了啊。”石舜华道,“您若是不困,再回乾清宫忙一会儿。”   隆冬时节,胤礽很想学他小儿子找各种理由懒床,难得一天相对来说清闲,胤礽即便不想跟石舜华同床,也不想顶着冷风往乾清宫跑:“皇后,朕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   “以后会更大。”石舜华脱口道,“您还是尽快习惯吧。”   胤礽上前搂着她的肩膀,整个人挂在石舜华身上。   石舜华被压的踉跄了一下,就推他:“离我远点!”   “跟谁说话呢?”胤礽明知故问。   石舜华扭头道:“你——”   胤礽低头咬住她的唇瓣。   石舜华不敢置信瞪大眼。   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猛地低下头,靠着墙边退出去。   石舜华眼角余光瞥到,抬腿朝胤礽脚上一下:“老不正经!”   胤礽倒抽一口气:“谋杀亲夫!”跳着脚追上去。   “真想杀了你。”石舜华瞪他一眼,脱掉棉衣就去洗漱,“都当祖父的人了,传出去像什么样。”   胤礽捞出水盆里的热毛巾:“汗阿玛都当曾祖父了,也没耽误他给朕添弟弟。”   “您要跟你汗阿玛学?”石舜华问。   胤礽噎了一下:“好的不叫朕学,非叫朕学那些,你还是不是朕的皇后?”   “今儿想吵架是不是?”石舜华转向他。   胤礽抬手把毛巾糊她脸上。   石舜华眼前一黑,深吸一口气:“皇后可以休夫吗?”   “赶紧去睡觉,说不定梦里能实现。”胤礽和石舜华进来之前,宫人已经拎一桶热水和冷水进来。胤礽洗了脸就去拿洗脚盆,“皇后,再磨叽下去,洗脚水也得用朕的。”   石舜华笑吟吟道:“我不洗了。”自打恢复真容,就很少化妆的石舜华今儿也只用了面脂,用热水洗洗脸,脱掉鞋就往炕上爬,“熏晕你。”   正在挽裤脚的胤礽眉头一挑:“你不洗朕也不洗,看谁的脚味大。”   石舜华僵住,扭脸看到他真不打算洗,不敢相信,惊叫道:“你是皇帝!”   “冬天袜子厚,上早朝的时候群臣闻不见,无需皇后提醒。”胤礽说着话就拉被子。   石舜华算是败给他了:“我洗,我洗还不成么。”顿了顿,“就用你的洗脚水。”   “阿钟姐姐,明明有满满一桶热水和冷水,皇上为啥非要娘娘用他用过的?”小宫女很是不解。   阿钟淡定道:“皇上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皇上,自然也喜欢用皇上用过的。”   石舜华一趔趄,险些从床上摔下来:“阿钟,你们都去歇息吧。”   “噗!”夜深人静,门外的几个宫女的声音不大,胤礽也听得一清二楚,忍着笑指着地上的盆和桶,“不收拾出去,半夜里起来绊倒你。”   石舜华朝他腰间拧一把:“我乐意!”   “当朕没说。”胤礽钻进暖呼呼的炕上,“离卯时还有三个半时辰,朕真希望是三十个时辰。”   石舜华没好气道:“您怎么不一觉睡到开春呢。”   “你还别说,朕挺羡慕蛇。”胤礽道,“听弘晅那小子说,南海四时常花,长夏无冬,赶明儿朕带你去南海。夏天最热的时候,咱们就去四季如春的云南。”   石舜华:“您想得倒是挺好,只怕你不如汗阿玛身体好。”   “他老人出去一趟,朕本以为会变老,没成想整个人比之前还精神。”胤礽道,“再过三五年,朕和他走一块,说他是朕的兄长,别人都相信。”   石舜华:“现在是不是挺后悔?”   “不后悔。”胤礽道,“他老人家的治国手段跟朕不一样,他不退位,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现如今朕虽然羡慕汗阿玛,也只是偶尔羡慕。”   石舜华:“去西洋的工匠该回来了吧?”   “今年过完有四五年了吧?”胤礽问。   石舜华算一下:“差不多了。当初给他们定的时间是五年,算是在路上用的时间。”   “都回来了,把他们安置在哪儿也是个问题。”胤礽叹气道。   石舜华:“如意馆怎么样?”   “放西洋东西的如意馆?”胤礽问。   石舜华:“对,妾身听说里面也有人研制西洋的东西。”   “他们全是闭门造车。”胤礽道,“除了一些玩的,什么都没造出来。那里倒挺合适。皇后,你平时也没闲着啊。”   石舜华:“您今儿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有吗?”胤礽眨了下眼,“大概是朕困了。”   石舜华张嘴想说话,忍不住打个哈欠,不得不闭上眼睡觉。   腊月初八,整个紫禁城上空弥漫着八宝粥的味道,康熙的脸色异常难看,慈宁宫上下悄无声息,没有一丝过节氛围。   小太子踏进慈宁宫,被康熙的眼神冻得哆嗦一下:“皇玛法,谁惹您生气了?”   “巳时?不在尚书房,跑来做什么?”康熙冷冷道,“是不是你那个皇帝爹叫你过来的?”   小太子咧嘴装傻:“才不是呢。尚书房太冷,孙儿来您这里暖和暖和。咦,这是什么?户部的账册?不是应该在户部,怎么会在您这里?”   康熙淡淡地瞥他一眼:“你爹呢?”   “爹是啥?”小太子故意装傻,“哦,爹是汉人的称呼。您是说汗阿玛,他好像在西暖阁跟大臣商讨政务。孙儿瞧着他挺忙就没敢进去。”看到桌子上有花生,“孙儿给您剥花生吃。”   康熙面无表情:“朕不想吃。赶紧回尚书房,别等朕赶你。”   这话若是对弘晋说,弘晋就走了,要是对弘晏和弘曜两兄弟说,两兄弟不走也会感到不好意思。小太子仿佛没听见,剥个花生递给康熙:“听说花生以前又叫长生果,吃了能长生不老,皇玛法,快吃一个。”   “听不懂朕跟你说的话是不是?”康熙皱眉道。   小太子摇头:“孙儿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孩子,记性不如您,您又说那么多,到底是问孙儿哪一句没听懂啊?” 第223章 双胞胎成婚   康熙呼吸急促。   小太子唬一跳, 连忙说:“来人, 快宣太医!”   “宣什么太医, 朕还没死。”康熙大声道,“都跟朕站住!”   小太子跟着说:“都站住, 站住,别去了, 皇玛法没事。”说话间递给康熙一杯茶, “喝口茶,消消火, 天塌下来有孙儿帮您一起顶。”   “这会儿又不是个小孩子了?”康熙反问。   小太子神色坦然,没有一丝尴尬:“您是长辈,孙儿是晚辈。孙儿就算七老八十,在您面前也是个孩子。而孙儿也是太子,一国储君, 就算三五岁,在奴才面前也要像个大人一样。”   “你这张嘴巴, 真是遗传了你额娘。”康熙忍不住揉揉额角。   小太子放下花生, 手在坎肩上蹭几下, 绕到康熙身后给他按按头:“皇玛法,孙儿的手法咋样?特意跟太医学的,在汗阿玛脑袋上试过好几次。”   康熙浑身僵一下,放松下来, 眉眼露出一丝笑:“在你汗阿玛头上乱按, 他没揍你?”   “孙儿跟他说手法不好, 请多担待。”小太子从没给胤礽按过,只是没少看石舜华给胤礽按,看得次数多了,聪慧的小太子记住一点点。勾头看了看,见康熙脸色比刚才好,才问,“皇玛法,到底跟谁生气?”   康熙冷笑:“朕就知道是皇帝叫你来的。想探听什么?”   “您这么说就冤枉汗阿玛了,汗阿玛真不知道。”弘晅道,“汗阿玛这会儿在忙,听奴才说您大发雷霆,他抽不开身,特命孙儿过来看看。”勾头看一眼账册,“如今四叔总理户部,账册是四叔给您的?”   康熙坐直:“别揉了。你四叔,他不帮你汗阿玛一块骗朕,朕就烧香念佛了。”   “您可是真龙天子,佛祖不敢收您的香火。”小太子转身到他对面坐下,继续剥花生:“户部尚书给你的,您咋想起来看账册?”   康熙盯着他:“你汗阿玛真不知道?”   “孙儿对天发誓!”小太子举起手,“汗阿玛不知道您因为什么生气。”   康熙皱眉:“得得得,别在朕面前做戏。朕不告诉你,皇帝也会派人去查。”   “汗阿玛关心您啊。”小太子信口胡诌,“您气得食不下咽,汗阿玛也担心。”花生仁递给康熙,小太子翻开账册,“又出现大贪官啦?”   康熙:“别翻了,不是贪污的事。这几年你汗阿玛又是造火器,又是造大船,还派你九叔去南海找洋人,朕感觉得出去一大笔银两。年底了,户部拢账,朕这几日也闲,就命户部侍郎把今年的账册拿过来。上面居然只剩一千多万两,朕退位那年国库有四千万两,还不算零散铜钱。”   “这样啊。”小太子轻咳一声:“汗阿玛的确挺能败家。”顿了顿,“就这几件事,按理说不应该花这么多啊。”   “云南、西藏、贵州和四川的田赋非但是整个大清最低,还有很多地方,你的汗阿玛承诺五年不用交税。”康熙道,“今年的税比往年少了一点。”   小太子笑了:“皇玛法,这件事是跟您学的。您别瞪孙儿,您忘啦,您以前就经常这边划一块地永不加赋,那边划一块地,三年不用交税。要不是您起头,汗阿玛也不知道还能这么做。”   “你爹叫你来干么?”康熙瞪着眼问。   小太子抿抿嘴:“好啦,好啦。当孙儿没说。西南民心不稳,汗阿玛这么做也是安抚民心。”   “太子爷有所不知。”王以诚道,“七爷和十六爷去藏区的时候,户部给三百万两白银,一半作为军饷,一半帮藏区的百姓重建房屋。”   弘晅:“这事孤知道。三哥说藏区土司不愿归顺朝廷,十四叔就把那边轰成一堆废墟,咱们炸的咱们修建,没问题啊。”   王以诚语塞。   小太子故意问康熙:“汗阿玛做得不对?孙儿觉得挺对。一百五十万两而已,真能收买整个藏区的百姓,这笔买卖很合算。皇额娘还说银子赚来就是用来花的。”   “万一哪里发生天灾人祸了呢?”康熙反问。   小太子指着账册:“这不还有一千多万两么。五月庄稼熟了,还有一笔田赋呢。”   “皇帝告诉你的?”康熙问。   小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他爹和他娘聊天的时候他听到的,话到嘴边拐个弯:“汗阿玛跟三哥和四哥说的时候,孙儿偷听的。”   “你呀,打小就喜欢偷听,这个毛病怎么还没改。”康熙头痛,“你是太子。”   弘晅点了点头:“孙儿记下了,以后光明正大听。皇玛法,别气啦,咱们晌午吃暖锅子,这个天最适合了。”   “你不去尚书房?”康熙心里的气已消了大半,“朕不用你劝,走吧。”   弘晅一动不动:“汗阿玛说孙儿要是能把您劝好,上午可以不用去尚书房。”   “难怪你这么卖力。”康熙气咻咻道,“朕现在还是很生气。”   小太子立刻站起来:“孙儿再给你捶捶背。”   康熙顿时笑眯了眼:“行了,你就让朕清净会儿吧。”   群臣离开,胤礽就问:“太子回来没?”   “没有。”霍林道,“奴才过去看看。”   胤礽摆手:“不用。朕的这个儿子,一炷香之内没劝好太上皇,他就来找朕了。”指着自鸣钟,“快午时了,一准在跟太上皇玩。去跟小顺子说一声,午时四刻去慈宁宫提醒太子睡午觉。省得他下午哈欠连连,又借故偷懒。”   “不用问问太上皇因为什么生气?”霍林提醒道。   胤礽:“弘晅会说。太上皇见着朕又得生气,朕这几日就不往慈宁宫去了。”   康熙虽然被弘晅劝好了,可他也准备好等胤礽来慈宁宫的时候,好好训他一顿。结果直到腊月十二日,康熙都没见到胤礽,可把康熙给气得,命弘晏和弘曜来慈宁宫陪他。   弘晏和弘曜这几日也去过景仁宫,从胤礽口中得知康熙这几日气不顺。哥俩到了慈宁宫,弘晏就说:“皇玛法,孙儿的宅子收拾好了,您哪天过去看看?”   “这么快?”康熙惊讶道。   弘晏:“三叔命内务府给收拾的。孙儿回来后就添些家具和摆件。”   “要是还缺什么,直接跟梁九功说一声,朕这里什么都有。”康熙道。   弘晏:“不缺了。皇额娘把金银楼给孙儿,就算缺什么孙儿也有银子买,哪用得您的东西啊。”   “金银楼给你俩?”康熙问。   弘曜:“不是。满庭芳和玉茗轩给了孙儿。杂货店留给弘晅。”   “你皇额娘做事就是大气。”康熙最佩服儿媳妇这点,“一手开起来的铺子这么早就交给你们,朕还真没想到。”   弘曜笑道:“孙儿也没想到。皇玛法若是在宫里住烦了,就去孙儿府上转转。”   “朕必须去。”康熙道,“你们成亲的时候朕也得去。”   弘晏跟着说:“那您一定得用过饭再走。”   和平四年,九月初八,皇帝的嫡长子大婚。大婚当日,康熙带着小太子过去,胤礽和石舜华就没过去。   十月初八,皇帝的嫡次子大婚,而大婚当日,依然是康熙和弘晅到场。   胤礽的四个儿子成亲,他和石舜华都没过去,几个儿子也就没因此而闹别扭。毕竟哥四个都一样。至于太上皇到场,弘晋和弘皙哥俩也不羡慕,皇家第一对双胞胎,太上皇极为看中的嫡孙成婚,他老人家不过去才不正常。   弘晏和弘曜成亲后便住在宫外,而这时孙嘉淦也奉旨南下,接任扬州知府。到此时雍亲王胤禛也在户部呆了足足一年。   一年光阴并没有把雍亲王的性子磨平,反而因盐税账目混乱而憋了一口气。   江南科考舞弊案发的那年,胤禩前往江南查此案,知道胤礽对盐帮不满。不过,那时胤礽吩咐他们不能打草惊蛇,稍稍探查一番即可。以致于胤禩在户部时,都没去翻盐税的账册,端是怕坏了胤礽的计划。   胤禛也知道这一点,看到盐税时有漏缺也没怪他八弟办事不仔细。刚一得知胤礽把孙嘉淦派往扬州,胤禛就迫不及待找到胤礽:“是不是准备整顿盐帮?”   “你怎么猜出来的?”胤礽皱眉,“朕就纳闷了,无论朕做点什么事,你们都能一猜一个准?”   胤禛下意识问:“除了臣弟还有谁?”   “老八来问过朕。”胤礽道,“你嫂子也问过,还因此担心她妹妹和她外甥的安危。”   胤禛:“二嫂乃女中诸葛,跟您夫妻多年,知道也实属正常。不过,皇嫂担心的不无道理,您整顿盐帮势必会断一部分的财路。那些人疯了,极有可能冲孙大人下手。孙大人又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不能护周全,更没法护妻儿。”   “他一家都住在府衙,没大事。老十四如今在丰台大营,不愿意管城里的事。”胤礽道,“去西洋的那些工匠也回来了,朕交给老九安排,他抽不出身。老八在兵部,军队冗兵甚多,他如今刚开始裁兵,也走不开,这事只能你亲自去一趟。”   胤禛很高兴胤礽把此事交给他,不过还是提醒胤礽:“五弟、十弟,十一弟也没多少事。”   “他们处事不如你果断。”胤礽道,“你把弘晏和弘曜带上。带弘晖过去也成,不过,只能再带个弘晖。”   胤禛不解:“除了他还有别人要去?”   胤礽:“朕的弟弟和侄子太多,朕也不清楚谁要跟你去。”   胤禛想了想谁都有可能,再想想又觉得谁都不可能,干脆不想:“这事皇兄打算怎么办?再乱的账册都能理顺,理顺过后呢?”   “朕会命十弟、十一弟、十二弟和监察御史前往各地盐场囤盐。”胤礽道,“十五弟和十七弟领着会制盐的工匠前往南海,南海岛屿众多,长夏无冬,比任何地方都适合晒盐。盐场、盐井由朝廷接管,撤掉‘食盐官营’。”   胤禛吃惊道:“自由买卖?”   “半自由。”胤礽道,“所有想卖盐的商人或者百姓只需向官府登记,便可去盐场拿盐。”   胤禛:“若是滨海百姓私自晒盐卖给盐商呢?”   “运盐使司改为盐监司,监察来历不明的食盐。”胤礽道,“如今的盐井多是百姓所有,全部转为官家就必须给他们很大一笔银子,撑不到明年夏收国库就会空,你到江南务必多查几个盐商填充国库。”   胤禛皱眉:“全部买过来?没有这个必要吧。”   “不是全买。”胤礽道,“你嫂子的杂货店给了朕启发,和盐场主共同制盐,所得收益朝廷拿六成,盐场拿四成,给他们的那笔银子算是参与的钱。到时候朝廷只需派一两个官员过去就行,怎么制盐由盐场说的算。”   胤禛好奇:“当地所有盐商联合一起囤盐呢?这种事时有发生。”   “以前盐运上下一气,改了之后盐商会增多,囤盐的事情不会发生,倒有可能散布流言让百姓多买盐。”胤礽道,“不过有盐监司呢。”   胤禛忍不住啧一声:“您全都想好了?皇兄,臣弟再提醒您最后一件事,真按您说的这么做,盐税会少很多。”   “那你想想京城现如今有几家盐商。一旦朝廷放开,京城卖盐的铺子至少会翻一番。”胤礽道,“盐场到盐商,没了中间人和官府赚差价,盐便宜了,百姓舍得吃盐,卖出去的盐多了,盐税自然会增多。朕命你去江南,只因扬州盐税占整个大清盐税六成左右,江南整改妥当,其他地方命巡查御史过去就能办妥。”   胤禛:“您说这么多,想来早就写好章程,给臣弟吧。”   “雍亲王稍等,奴才去给您拿。”霍林打开多宝阁下面的盒子,拿出一叠纸递给胤禛。   胤礽:“朕原本打算再过一遍,没想到你提前说起这事,写的比较笼统。你到了扬州首先查账,盐监司由扬州知府也就是孙嘉淦管辖。   “此事外臣不知,除了朕宫里的几个奴才,只有咱们兄弟知晓。待老十跟盐场谈妥,给你去信了,你再对外公布扬州食盐自由买卖。这是圣旨。到了扬州别着急,朕给你两年时间。最重要的一点,保护好自己和朕的两个嫡子。”   胤禛左手拿着胤礽写的章程,右手拿着圣旨:“最多半年。”   “别逞能。”胤礽道,“朕命你带弘晏和弘曜过去,便是想你趁机好好教教他们。你一到江南就来个大开杀戒,能教到他们什么?把弘晖教你的跟你一样,一言不合就杀?”   胤禛抿抿嘴:“臣弟谨记,尽量不跟盐商起冲突。”   “对了,朕差点忘了。”胤礽道,“收到老十的信之后买几间铺子,专卖食盐,省得扬州百姓怕大盐商,不敢开铺子卖盐。待扬州城中卖盐的多了,铺子想开就继续,嫌不赚钱就关上。”   胤禛如今有钱,三四间铺面对他来说是个小钱:“臣弟告退。”   盐税乃国库主要税收之一,胤禛料定康熙不会同意放开“食盐官营”,出发前一天向康熙辞行时只说江南盐税缺的多,胤礽命他前往江南查看。   康熙去年看户部的账册时也看到盐课不对,不疑有他,“就你自己去?”   胤禛莫名有个不好的预感,没时间细想,就说:“弘晏、弘曜和弘晖跟儿臣一起去。”   “你大哥、三哥和你五弟家的几个小子都不小了,带他们一块出去长长见识。”康熙道。   胤禛脸色微变,万分后悔来给他爹请安:“汗阿玛,大哥家的和三哥家的没问题,五弟的嫡子才十来岁,不太适合。”   康熙仔细一想:“对,是朕忘了。老五家的那几个大小子都是侧福晋和庶福晋生的。”   “是的。”胤禛道,“汗阿玛若是没事,儿臣就先回去查查行李有没有收拾妥当,明儿一早启程。”   康熙摆摆手:“别急。你十七弟——”   “十七弟不在京城,皇兄好像交给他一件挺要紧的事,前天走的。”胤禛故意问,“十七弟走之前没跟您说?”   康熙张了张嘴:“真的?!”   “同行的还有十五弟。”胤禛知道胤礽命他俩干什么去,他俩走之前没说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怕说漏嘴,“十弟、十一弟和十二弟也不在京城,也是出去办什么事了。” 第224章 铁面无私   康熙白眼一翻, 整个人往后倒。胤禛连忙向前, 拍拍他的胸口, 给他顺顺气:“汗阿玛别气,他们没来向您辞行,估计是去做什么隐秘的事。”   “什么事——”康熙深吸一口气, “什么事用得着瞒朕?!”   胤禛:“皇上二哥安排的事, 儿臣即便想知道也不好打听。不如儿臣去找皇上二哥过来, 您亲自问他。”   “快去!”康熙催促道。   胤禛:“儿臣这就去。梁九功,王以诚,还有你们, 照看好汗阿玛。”   康熙望着胤禛的背影, 感觉他一点也不着急, 不禁皱眉:“梁九功, 你说老四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梁九功下意识摇头,“四爷没这么大胆子。”   康熙摆手:“刚才老四脸上闪过不耐烦。别人心里有气不敢故意气朕,老四敢。别忘了,当年德妃说他大了无需照看, 老四个犟种当时就说, 他长大了,也可以出宫住了。那时才十来岁就敢那样说, 敢故意气朕一点也不奇怪。”   “那您知道四爷是故意的,就别生气了。”梁九功道, “皇上没告诉您, 估计怕您担心。”   康熙冷笑:“怕朕拦着他还差不多。不信?待会儿皇帝过来朕问问他。”   一炷香后, 胤礽才从乾清宫过来。而胤礽进了慈宁宫,还未说话先咳嗽。康熙顿时顾不得“兴师问罪”,关心道:“有没有宣太医?”   “小小的伤风,无碍。”胤礽问,“四弟说汗阿玛找朕,还跟朕说有要事,出什么事了?”   康熙噎了一下,“别听老四胡说,不是什么大事。朕听说十七不在京城,好奇他去哪儿了。”   “十七弟去南海了。”胤礽道,“年后才能回来。”   康熙张嘴想问去南海做什么,瞧着胤礽不太想说,逼着他说出来,胤礽心里也不大痛快,于是就没问,而是叫胤礽回去歇息。   和平四年,大年三十,皇宫家宴,十几个亲王少了近一半,皇子和皇侄也少了好几个。康熙兴致不高,胤礽也没了让小太子去逗康熙开心的兴致。   沉闷的皇家家宴结束,大清臣民迎来和平五年。   胤礽登基的第五个年头,京城百姓的生活和康熙主政时没多大差别,真要说点什么,便是自打皇帝的兄弟入主各衙门,贪官明显少了,各衙门的官员做事认真了。顺天府和大理寺审理案件用时也短了,有时甚至一天就能结案。   可是除了这一点,百姓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好处。至于某些地方不加赋,某些地方赋税低,百姓认为和平帝效仿康熙帝。毕竟当年湖广百姓迁往四川时,朝廷曾下诏,移民垦荒地,五年起才征税。滋生人口,永不加赋。   不满胤礽颁布“不得阻拦节妇改嫁”诏令的酸儒走亲串友时,聊到过去的四年,不但给胤礽按上“穷兵黩武”的帽子,还说他任性妄为——三天两头派船出海,举行火器演练。   碍于和平帝喜欢出来闲逛,怕传到胤礽耳朵里,酸儒们心生不满也是关起来门来议论。   大年初五,南方祭财神,北方人吃饽饽的时候,南北百姓心底认为今年还会跟往年一样,嘴上依然忍不住念叨,但愿一年更比一年好。然而,就在这一天,扬州多个盐商、两淮巡盐使和两淮运盐使被抓了。   年初五这一天,百姓认为不该走亲串友,应当在家呆着。可是乍一听说这个消息,大清各地的百姓忘记年俗,纷纷走到交好的亲戚邻居家中打听到底怎么回事,盐是不是要涨价?   京中百姓不吃米可以吃面,没有米面还有番薯、玉米和地蛋可以果腹,除非京城发生大动乱,不然绝不会饿肚子。   如此关心盐价,除了十斤米也换不到一斤盐以外,还因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盐。可是人若是三天不吃盐,会感到浑身无力,干活都使不上劲,所以才这么着急。   胤禛怕路上出现什么变故,命弘晏和弘晖走海路,直接到天津卫下船入京。以致于跟盐商和巡盐使牵连颇深的京官收到消息后,在半路上各个官道和驿站布下天罗地网,愣是没堵到人。   胤禛正是防着怕被连累的京官杀人灭口,在呈给胤礽的奏折上,才请求胤礽先瞒着盐商被查的消息。   胤礽得知是弘晏和弘晖看押犯人,便瞒个十天,估摸着涉案的朝中大员收到从扬州送来的消息,弘晏一行也到海上,就使人把扬州盐商出事的消息放出去。正因如此,才能在短短半天之内传遍大街小巷。   江南各地商人听到这个消息,和老百姓的反应截然不同,而是关心的是朝廷接下来会选哪些人接替那些人。   常人说盐这个行当暴利,怎么个暴利法?打比方,扬州各盐商一年交给朝廷的盐税六百万银两,那么落到他们兜里的只会比六百万多,比京城日进斗金的堂堂杂货店还赚钱。   杂货店还要到大清各地挑货,而盐商只需打通上下关系就可以在家中收钱。若是再勾结卖私盐的商人,那真是比朝廷还有钱。   一个盐商倒下,就有十个乃至百人盯着他的卖盐权。百姓因为盐价而睡不着的时候,扬州各地商人都在找关系,试图跟胤禛身边的人搭上话。   可惜啊,扬州商人不了解大清雍亲王。这位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情面。他但凡能说几句软话,也不会跟德太妃闹得跟仇人死的。虽然母子间的事是德太妃不对在先。   胤礽派胤禛去扬州,正是看中胤禛铁面无私这一点。   扬州商人碰了一鼻子灰,盐商、巡盐使和盐运使也被送到京城。胤礽怕夜长梦多,到达京城当天,就命都察院和大理寺一起审案。   弘晏和弘晖旁听。除了让这对堂兄弟学学审案,还有震慑之意。免得有人说情,影响审案经过。   胤禛起先查抄盐商时已临近年关,有那外出的盐商此时也回家了。弘晏和弘曜带领衙役抓人时,是一抓一个准。不过,抓人时也只抓壮丁,老弱妇孺一个没碰。   待嫌犯家中被搬空,宅子查封,老弱妇孺被赶出来,扬州百姓见她们连头发都没乱,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同情心也因此消失殆尽。   正因胤禛一行人的行动干脆又不猖狂,衙役和士兵抓了几十位男丁,也没在城中引起慌乱。百姓面对面无表情的差役也不觉得可怕。   每当知府衙门有大批衙役出来,不担心盐价的城中富户还跟上去看热闹。   二月十日,涉案的京官入狱,扬州城多出三家卖盐的铺子。新铺子卖的盐比以前的盐便宜,百姓奔走相告——赶紧去买盐,过了今天没明天了。   二月十一日,三家铺子一开门,里面的盐就被抢买空。   扬州商人们正准备打听三家铺子的来历,人还没派出去,得知铺子空了,又是无语又是想笑。   翌日傍晚,等着看热闹的扬州商人们傻眼,运河边又来三艘盐船,三家铺子被塞的满满的,价钱还跟昨儿开业第一天一模一样。   瞧着便宜屯了十几斤盐的普通老百姓也傻眼,纷纷问掌柜和伙计,铺子里的盐以后是不是都这个价。   掌柜想也没想,就说等以后天气暖和,路上好走了,盐会比现在便宜。   “便宜”两个字一出,囤盐的百姓后悔不迭。   二月十三日,大理寺开堂审理涉案的京官时,扬州百姓挑着食盐到新开的三家盐铺子附近卖盐。而他们的盐自然是前天囤的盐。   掌柜见状,非但没拦着,瞧着外面风大,还把门打开请百姓进屋卖盐。   盐不准私下买卖,可是百姓怕囤的盐融化了,就跟来买盐的人以物换物。以致于三家铺子到了晚上总共没卖出去一百斤盐。   掌柜不着急,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可把一群看热闹的人看的一愣一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三家铺子到底什么路数。   三家铺子里的盐其实并不多,每家铺子只有三五百斤,其他的袋子里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黄橙橙的小米。   胤禛怕扬州缺盐,倒卖私盐的人趁机敛财,才这么着急开三家铺子,在百姓买盐的时候,要买多少卖多少,随后又运来三船盐暗示城中百姓,不用慌,盐要多少有多少,来稳定民心,也断了私盐贩子的念头。   百姓不抢盐了,胤禛就给胤峨写信,命胤峨送盐。   胤峨亲自前往同意由朝廷接管的盐场拉盐。   二月下旬,扬州又来两船盐,将信将疑的商人也不得不相信盐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的说辞,盐以后会越来越便宜。   三月中,供给江、浙、安徽、山东和河南五地的盐场都同意朝廷接管,胤禛使人贴出告示,打三月十八日起,食盐不再官营。   消息一出,四方哗然。从汉朝到如今,将近两千年,盐一直由官营,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没有任何人相信。   随后,扬州知府又对外公布自由买卖食盐的要求。百姓看到第一个要求便是所有盐商都得去官府登记,第二便是卖的盐只能是朝廷规定那几家盐场。若被查到盐来自私人盐场,所有盐和家产充公。扬州百姓顿时相信,平头老百姓也可以开铺子卖盐。   手里屯着大批私盐的盐贩子依然不愿相信,可是胤禛并没有给他们过多时间考虑,四月中就对外放出消息,两广地区用的盐是来自南海,而且南海的盐比东海边产的盐便宜。   康熙此时也知道一走大半年,过年都不回来陪他这个老父亲的儿子们都干什么去了。 第225章 败家皇帝   胤禛等人一直不回来, 康熙很想找胤礽问个究竟, 可每当话到嘴边, 倔强的太上皇就开始犹豫,然后就犹豫到弘晏回来。   弘晏去慈宁宫给康熙请安时,康熙问胤禛在江南忙什么, 弘晏说那边盐税缺口大, 他四叔忙着查盐商。   这件事康熙已经知道, 他做梦也想不到胤禛这次是把大盐商连根拔起,便问他的其他儿子在做什么。   胤礽没有跟弘晏和弘曜讲,胤禛以为他们知道, 到扬州忙起来也就没跟弘曜和弘晏提, 以致于弘晏也不清楚。   康熙当时大怒, 指着弘晏的鼻子说:“你连朕也瞒?朕白疼你了。”   “皇玛法, 孙儿真不知道。”弘晏道,“扬州盐政太乱,孙儿到扬州就帮四叔查账、查案,您没发现孙儿都瘦了。”   康熙仔细一看, 他大孙子瘦了一圈, 连忙命膳房准备好吃的,饭后就叫弘晏去问胤礽。然而, 弘晏见到胤礽,就被胤礽赶去大理寺盯着案件审理。   京城的案子结束, 弘晏就去扬州帮他四叔善后。阴差阳错到了三月底, 康熙从后妃口中得知胤礽大刀阔斧整顿盐商。而且这个人不是旁人, 是惠太妃。   三月中,跟着胤禛去江南的弘昱已经回来。来到京城的第二天,弘昱就被他福晋拉来给惠太妃请安。当时扬州的事已接近尾声,弘昱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就把他知道的全告诉他祖母。   事情超乎想象,康熙回到慈宁宫半天没说一句话,晌午也啥都没吃,可把慈宁宫一众奴才吓得不轻。趁着康熙眯眼的空档,梁九功连忙给王以诚使眼色。   王以诚踮着脚尖退出慈宁宫就往乾清宫跑。   胤礽见他满脸惊慌,肯定道:“盐商的事被汗阿玛知道了。”   “皇上,您快去看看吧。”王以诚焦急道,“太上皇这次是真生气了。”   胤礽叹了一口气,起身到慈宁宫,拉张椅子坐到康熙对面,一声不吭。   康熙心中极其愤怒,看到胤礽进来就给他一张冷脸,打定主意无论胤礽说什么,他都不吭声,任凭他一个人做戏。   千算万算没算到儿子又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一炷香左右,康熙率先开口:“滚!”   “儿子告退,明儿再来看您。”胤礽起身,随即又解释一句,“乾清宫还有许多奏折。”   翌日下午,胤礽再次来到慈宁宫,康熙还是冷着脸,胤礽便再次拉张椅子做他对面,依然什么都不说。   半个时辰后,康熙开口,只有一个字——滚!   胤礽再次起身离开。   走出慈宁宫,霍林忍不住问:“皇上,您,您这招是什么招啊?”   “无招胜有招。”堂堂皇帝连着两次被赶出去,胤礽面带微笑,没有一丝不快,“明儿记得提醒朕。”   霍林叹气:“奴才谨记。”   第三天,胤礽依然跟前两天一样。   康熙头痛:“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汗阿玛愿意听了?”胤礽反问,不待他开口就说,“您愿意听,儿子就说。”   康熙从来没揍过胤礽,数落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而如今再想打骂,已经不能再打骂,又被他给磨的无奈,只能说:“说吧。”   胤礽从头到尾说一遍,一炷香才说完。面对康熙的疑惑又解释一番,待胤礽说得口干舌燥,已过去半个时辰。   康熙揉额深思:“你这样做就能保证盐商不贪,盐监司不贪?”   “儿子不能保证。”胤礽道,“有人就会生出贪念,任何帝王都无法保证。如今只有盐场、盐商和盐监司三块,少了盐引,少了盘剥,儿子相信会比以前好很多。以后再出什么事,再修改律法就是了。”   康熙:“刚才还说头三年不准漕运收盐船的靠岸钱,漕运就同意?”   “漕运那一块也不干净,儿子打算明年查漕运那块。”胤礽道,“查出几个头,他们会暂时跟朝廷妥协。   “弘晏押着盐商来京受审时,带来七百多万两白银和一千多万两的东西,都是从盐商和贪官家中搜出来的,还有许多庄子和田地。老九给朕出主意,由户部出面把那些东西卖出去。   “到今年年底,国库应该会有两千万两存银。儿子打算拿出五百万两修路,架桥。地上的路通了,朝廷调运粮食,从旱路到沿海直接走海路,运河上少了朝廷的船,他们自然会着急。”   康熙:“朕也想过此法,但驴车装的粮食太少。”   “汗阿玛,从西洋回来的工匠被分到兵部和工部就开始琢磨实用的东西,儿子听说已经做出四个轱辘的马车。”胤礽道,“您别着急,儿子真不是故意瞒您。朕最近忙,也没顾得问能不能用。   “朕还听说他们回来路过一个无人的岛上,靠岸歇息时发现一种白色东西,是从树上流出来的。他们当时想到椰子,于是就用木桶接许多,没成想后来成块。   “从天津卫坐马车回来,嫌马车颠簸,就试着把那些块状的东西割开绑在车轱辘上面,发现比原先好很多,而且比之前走的快,回来就琢磨怎么把那些东西弄得车轮上。一旦成了,驴车运粮快了,不见得比船少。”   康熙也希望大清越来越好,不想泼冷水:“你的这些打算虽好,但前提是得成。”   “儿子相信从西洋回来的工匠。”胤礽道,“长城都能建起来,一辆小小的马车,一个车轱辘,朕愿意给他们两三年。”   康熙皱眉:“两三年?朕听这几个字,难怪朕觉得耳熟,当初皇后弄自鸣钟和玻璃的时候,你就不止一次说过。保成啊,你如今耐性这么好是跟皇后学的吧。”   “不瞒汗阿玛,皇后不止一次劝朕,不要着急,慢慢来。”胤礽道,“即便到儿子老了,那种车没做出来,还有弘晅。弘晅每次出去玩都忍不住抱怨车慢。朕相信他为了出去玩,也会命底下人继续做马车。”   康熙:“虽然朕觉得不大可能,但朕也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放手做吧。”   “谢汗阿玛。”胤礽谢康熙的理解,“四弟端午节之前能赶回来。”   康熙:“老十他们几个呢?”   “朕命老十在南海建六个属于咱们自己的盐场,以后南盐北运,让京城人人都能吃上盐。他至少得待到八月十五。”胤礽解释道。   康熙长叹一声:“人人都能吃上盐?朕当年也只敢说尽量让人人都能吃上饭。”   “以后盐一定会比白米和面便宜。”胤礽道。   康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朕就等着。”   和平六年,暮春时节,胤禛再次出京,这次是查漕运。这次带上六个侄子和一个儿子。儿子是弘晖,侄子分别是老大和老三的嫡子,以及皇帝的四个儿子。   胤峨从南海回来歇一段时间,胤礽就把修路建桥的事交给他。   修路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胤礽跟胤峨说能省则省,又要石子路,胤峨当即就想撂挑子不干。   可惜,胤峨只敢想想。拉长脸从乾清宫出来,胤峨就找他九哥胤禟给他出主意。   胤禟见他唉声叹气,思索道:“省钱又得把路修好,只能遇山开山,遇水搭桥。”   “是的。不过,桥倒是不愁。”胤峨道,“咱们大清就不缺会架桥的工匠。难的是开山啊。而且还要石子路,我到哪儿给他弄石子路去。简直异想天开。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了。”   胤禟道:“神机营又赶制火器,这事知道吧?”   “你跟我说过,皇帝老二打算今年七月带着火器巡幸塞外,吓唬蒙古部落台吉。”胤峨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胤禟:“去跟老二说,少放些空炮,给你留些开山,石子滚下来刚好修路。”   “这个主意好!”胤峨一喜,“可是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又该说咱们败家。”   胤禟摆手:“这事经过老二同意,败家的也是老二。再说了,汗阿玛如今也就只能说说老二。去年大选,老二后宫没进新人,汗阿玛都没敢问。”   “你怎么知道这事?”胤峨好奇。   胤禟:“汗阿玛跟我额娘说,皇帝翅膀硬了,什么都不听他的,好在儿媳妇孝顺,无论底下的人送什么上来,都先紧着慈宁宫。我额娘当时提了一句,皇后也厉害,今年后宫又没添新人。汗阿玛当时又重复一句,他都说不算皇上,皇后也甭想能管住皇上。后宫没添人,一准是皇兄的主意,跟皇嫂没关系。”   “宜母妃撺掇汗阿玛问皇帝,汗阿玛没问?”胤峨道。   胤禟点了点头:“好像说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着挺可怜的。”胤峨啧一声。   胤禟:“汗阿玛也就抱怨几句。要不是这两年事多,他就早就南下了。”   “去南海?”胤峨连忙问。   胤禟点头:“早几天去慈宁宫给他请安,还问我之前南下的那艘大船还在不在。我跟他说在天津卫,然后就开始琢磨何时再去。”   “二哥不会同意吧?”胤峨话音一落,听到砰砰敲门声,眉头紧皱,“谁这么没规矩?”   胤禟从书房里出来,仔细听了听:“是隔壁八哥府上,过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两兄弟疾步往外走,到门外看到胤禩门外只有一匹马,不见敲门人。胤禟和胤峨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胤禩那边去。   胤峨抬起手,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十弟?”胤禩很是惊讶,“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九弟也在?”   胤禟:“我们刚才听到敲门声很急,出什么事了?”   “兵部急件。”胤禩指着从角门出来的马车,“边走边说。”登上马车,拆开信件,“朝廷忙着整顿盐商时,俄人偷偷找上策妄阿拉布坦,给他火器助他脱离朝廷掌控。   “岳钟琪一直防着他,他刚拿到俄人的火器就被岳钟琪抓个正着。策妄阿拉布坦已坦白交代,可是准噶尔部的牧民包围着岳钟琪的宅子,逼着岳钟琪放人,岳钟琪问我该怎么处置。”   胤禟一点也不意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事有一年了,岳钟琪怎么才发现?”   “策妄阿拉布坦一直犹犹豫豫。”胤禩道,“你们看这里,岳钟琪写到策妄阿拉布坦本以为去年七月皇兄会巡视塞外,但皇兄登基以来仿佛忘记蒙古诸部落。不少蒙古老台吉对皇兄的忽视不满,策妄阿拉布坦才决定接受俄人的帮助。”   胤禟拿过来从头看一遍:“你进宫?”   “对,喊上十一弟。”胤禩道,“如今他总理理藩院,岳钟琪拿到俄人的火器,理藩院必须出面问问俄人怎么个意思。”   胤峨嗤一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顿了顿,“策妄阿拉布坦要是知道皇兄早就打算好今年带着火器巡幸塞外,他是不是得后悔死?”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胤禩抵达乾清宫,把信上的内容念给胤礽听。   胤礽扔下朱笔,往后仰,揉揉额角,“给岳钟琪回信,把策妄阿拉布坦拉到菜市口杀掉。不要用刀,直接用火铳射其脑袋。”   “那臣弟现在就回去写信。”胤禩道,“塞外之行要不要提前?”   胤礽想一下:“不用。十一弟,命理藩院通知蒙古各部,朕今年夏天会去塞外,蒙古各部台吉携妻儿在赤峰接驾。”   十一道:“离七月还剩两个多月,现在就可以准备出行事宜了。”   “朕已命内务府和神机营准备。”胤礽道。   胤禩好奇:“汗阿玛去不去?”   “朕回头问问。”胤礽嘴上这样说,并没有立即去问康熙。   五月初三,胤禛和儿子、侄子们忙着查漕运,胤峨忙着修路的时候也没忘记今天是胤礽的生时。   因胤礽的生时也是康熙元后的忌日,胤礽从小到大便没怎么过生时。登基以后,遇到四十岁整寿,胤礽依然没大操大办。   朝野内外皆知皇帝没心思过生,在京的王爷贝勒们便到皇帝跟前说几句祝福话,不在京的皇子王爷就写封祝寿信。   经内侍提醒,康熙也记得今儿是胤礽的生时。皇帝生时这一天可以光明正大歇息,不需要找任何理由。   康熙体谅儿子难得歇息一日,巳时四刻才使跑腿太监去找胤礽。   胤礽到达慈宁宫便看到方几上摆满好些吃的,居然还有桃子:“今年桃熟的真早。”   “你不知道?”康熙瞥他一眼,“皇后命奴才送来的。从毓庆宫的桃树上摘的。”   “朕记得是六七月才熟。”胤礽仔细回想,“难不成记错了?”   康熙:“奴才说早两年又种了两颗早桃。晌午在这边用膳?”   “谢谢汗阿玛晌饭。”胤礽拿起个桃子,双手一用力,桃子分成两半,“汗阿玛,七月初去塞外,您打算带谁去?”说着话递给康熙一半。   康熙摆手,示意他不吃:“你登基后第一次去塞外,朕就不跟着去了。六月底,朕和太子去畅春园。你去吧。对了,别忘记带上皇后。” 第226章 君无戏言   胤礽笑道:“您不说朕也得带上她。她一人抵一支骑兵。”   “你这么说皇后知道吗?”康熙看好戏的问。   胤礽:“是不敢叫她听见, 免得她不愿意跟朕一块去。”   七月初五日, 宜出行, 胤礽启行前往塞外。御驾抵达承德,胤礽在承德停留几天,处理好从京城送来的奏章才继续北上。   七月下旬, 御驾抵达赤峰。与此同时, 十二王爷胤祹带来六七个工匠和几十名侍卫乘船前往南海, 寻找种着流白色汁液的树的岛。   七月二十八日,上午,胤礽接见蒙古各部台吉, 石舜华接见嫁到蒙古的公主和郡主们。   胤礽和蒙古各部台吉闲聊的时候, 大小台吉心不在焉, 频频往外看。胤礽心知肚明, 便故意问众台吉是不是想看看他带来的火器。   众台吉下意识想摇头,继而一想,连连点头。片刻,胤礽带着众台吉前往神机营所在地, 随即命几个士兵挑四枚火炮推到荒地上。   大清这些年嫁到蒙古的公主着实不少, 康熙的姐妹、女儿和孙女齐聚一堂,十好几个女人, 算上她们的贴身丫鬟,皇后的大帐坐的满满的。   这么多女人, 石舜华也懒得听她们的心里话, 直接问:“额驸对你们好么?额驸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告诉本宫, 本宫为你们做主。”   “额驸挺好的。”三公主端静开口道。   石舜华瞧见她就想笑:“噶尔臧怎么个好法?”   “这……”端静不善言辞,额驸噶尔臧以前对端静着实不好,又当着这么多人面,端静吭哧好一会儿,“反正就是挺好。”   石舜华故意道:“听你这么说,本宫真怀疑是噶尔臧命让你这样说。”   “不是,不是。”端静脱口而出。   石舜华颔首:“既然不是,那来说说本宫的大外甥,阿木尔的孩子有五六岁了吧?”   “老大是姑娘,儿子四岁了。”端静道。   石舜华:“你和噶尔臧都是当祖父祖母的人了,也该含饴弄孙,好好享享清福。”   “臣妹也是这么想的。”端静并不傻,知道石舜华什么意思。再说了,当年若不是石舜华出面,她指不定早死了。一直想感谢石舜华,偏偏她什么都不缺,难得能用得着她,端静的态度就差举手起誓。   石舜华转向老四和老五:“四妹,五妹,额驸对你们好吗?”   “额驸可不敢对四姐不好。”五公主笑看四公主一眼,就问,“皇嫂,四哥和十四弟怎么没来?”   石舜华:“你四哥这会儿在江南,十四弟在军中,他俩脱不开身。想他们了?”   “好多年没见,有点想了。”五公主道。   石舜华:“那本宫赶明儿跟皇上说一声,明年命他们随驾。”   “明年还来?”五公主脱口而出。   石舜华挑眉:“不想我们来?”   “不是,不是,是皇上二哥六年才来一次。”五公主连忙解释,“臣妹以为下一次还得六年后。”   石舜华叹气:“不是皇上不想出来,关内事多,脱不开身。”话音落下,轰隆隆三声,公主、侍女们下意识尖叫。   石舜华眉头紧皱,正想开口,外面又传来三声轰鸣声,不禁头痛:“闭嘴!”   偌大的帐篷里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意识到皇后一动未动。胆量最大的四公主率先回过神:“皇后知道怎么回事?”   “你二哥又在外面乱放空炮。”石舜华眉头紧锁,“也不使奴才来说一声。”随即站起来,“想不想看看火器的威力?随本宫过去。”   十公主连忙问:“臣妹也能过去?”   “有何不可。”石舜华走在最前头,到了外面就问当值的侍卫,“皇上往哪边去了?”   侍卫往西南一指,石舜华携众公主过去,却看到士兵正把火器往车上抬。石舜华急走几步:“皇上这就准备回去?”   胤礽奇怪:“你们怎么来了?”   “没见过火器,想来看看。”石舜华道,“让妾身也见识见识呗。”   胤礽瞧着还有一枚火炮没收拾,便问:“还有药吗?”   “还有两个。”士兵答道。   胤礽摆摆手:“放了。”轻飘飘两个字,仿佛在说两支箭。   站在胤礽身后的众台吉仔细打量胤礽的神色,见他一点儿也不心疼,不禁替皇帝陛下感到肉疼。   轰轰两声,远处浓烟滚滚,第一次见识到改良后的火器的威力,公主们个个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松开捂住的耳朵都不记得了。   胤礽转向石舜华:“看到了?”   “看到了。”石舜华随即带着众公主原路返回,然后在账中设宴宴请众公主。在公主们离开前,又提醒一句,额驸们若是不好,尽管向皇上奏禀,或者直接告诉她。   众公主之前以为皇后娘娘客气,看到皇帝带来的火器远比蒙古各部的火器厉害的不止一倍,算是明白皇后娘娘没客气,她就是有这个底气。   夜晚,胤礽再次设宴宴请蒙古各部的王爷、台吉。   以前康熙主政时,蒙古郡王和台吉是清廷的臣,也是清廷的盟友。然而,胤礽只把他们当成臣,不再把他们当成盟友。   晚宴开始一炷香,胤礽就以不胜酒力回去了。   领侍卫内大臣,十三爷胤祥替胤礽招待蒙古各部首领。若是没有下午的火器,蒙古首领们一准觉得皇帝不尊重他们。如今看到胤礽起身,皆站起来劝胤礽早些歇息,保重龙体。   胤礽转过身扯扯嘴角。翌日,启行往北,蒙古各部台吉跟着北上,一直抵达漠北,乌第河边才停下来。   蒙古各部台吉皆不明白皇帝做什么,而没等他们问出心中疑惑,胤礽就站在河边指着北面大片土地说:“那边早年都属于大清,俄人趁着大清关内不稳,侵扰大清,逼着朝廷割地求和。总有一天,朕要把这些地全部要回来。”   “皇上,咱们已经跟俄人签了《尼布楚条约》。”其中一台吉小声提醒。   胤礽想也没想:“那是太上皇签的,并不是朕,朕不承认。”转身面对众台吉,“你们若是能夺回来,夺回来的那些土地上见的牛羊、粮食,朝廷连你们一根羊毛都不要。朝廷还可以借给你们火器。”   “借火器?”策凌惊呼。   胤礽:“不错。不过,火器由八旗子弟看管,你们让他们往哪里打,他们就往哪边打。”   策凌是漠北一支台吉,待胤礽说完就忍不住摩拳擦掌:“皇上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胤礽道,“待朕回到京城就可以借你火器,只要你敢跟红毛子交战。”   策凌连忙问:“借多少?”   “十枚炮,一百粒弹。”胤礽道,“来回运费得你出。”   策凌:“可以!”   “皇玛法,汗阿玛怎么还没回来啊。”小太子躺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书,看到康熙用书挡着脸闭目养神,很是羡慕,“皇玛法,这篇文章孙儿已经会背了。”   康熙连眼都没睁:“朕听见了,你念二十遍,还差八十遍,朕给你数着呢。”   “八十遍明儿再补。”小太子往后翻,“皇玛法,汗阿玛是不是忘记回家的路了?都九月了。”   康熙拿下书,捏几个葡萄,边吃边说:“你汗阿玛到塞外干大事,十月底能回来就不错了。”   “什么大事?”小太子好奇。   康熙摇头:“朕怕吓着自己,没敢细问。”   小太子嗤一声,摆明不信:“听汗阿玛说您年轻的时候擒鳌拜,平三藩,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被汗阿玛吓着?孙儿十五岁了,不是五岁。”   “后年选秀就可以选太子妃了。”康熙看着小孙子一脸稚气,感觉不真实,“皇上给你挑太子妃了没?”   小太子摆手:“孙儿跟皇额娘说,孙儿二十岁的时候再挑太子妃。”   “你怎么不等到八十岁再选。”康熙瞥他一眼,“后年就好,过两年成亲,刚刚好。”   小太子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孙儿可不想那么早就被女人管着,必须得再过五年。”   “怕太子妃不准你睡懒觉?”康熙见他脸色微变,就知道猜对了,“十五岁了,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弘晅:“早晚会长大。不过,不着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皇额娘说了,太过着急就是揠苗助长。”   “你都快成老菜帮子了,还好意思说苗?丢不丢人。”康熙白他一眼,“你皇额娘也没给你挑伺候的人?不对,是你没要吧。”   弘晅撇嘴:“去年大选,皇额娘准备挑几个,听皇额娘说她一看选秀名册,佟佳氏、马佳氏、那拉氏、还有郭络罗氏,都跟您的那些嫔妃有点关系,皇额娘就谁都没挑。”   “这么巧?”康熙惊讶道。   弘晅:“就是这么巧。全都没留牌子。每天忙得连睡觉和玩的工夫都没有,孙儿可没精力应付女人。皇玛法,三年之内不要跟孙儿提这事啊。”   “你干脆懒死算了。”康熙点了点他的额头,“暖暖和晗晗的额驸选好了没?你的两个姐姐十八岁了。”   弘晅一挑眉:“挑好了,孙儿亲自挑的。” 第227章 河海清宴   康熙瞠目结舌, 不敢置信:“你挑的?是皇帝圈出几个人, 然后再让你挑的吧。”   “从圈人到挑人,都是孙儿自己选的。”太子道,“汗阿玛说姐夫是孙儿的姐夫, 必须得孙儿喜欢才行。”   康熙眉头紧锁:“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会挑什么。万一对暖暖和晗晗不好呢?”   “那就让他无声无息消失, 然后再给她们找个额驸呗。”弘晅不假思索道, “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有很多种, 皇玛法无需担心。”   康熙张了张嘴, 苦笑道:“朕不担心你没法子,朕是担心以后没人敢尚公主。”   “这种更不可能啦。”弘晅道, “唐朝公主比皇子还厉害,想娶她们的人照样能从长安城排到洛阳。”   康熙:“有皇后那么厉害的皇额娘, 暖暖和晗晗不见得比唐朝公主省心。”   “皇玛法, 您这话孙儿很不爱听。”弘晅道, “暖暖和晗晗温柔又贤惠, 长得还特美, 整个京城, 不对, 整个大清都找不到比她俩还好的姑娘。嗯,唐朝公主是没法跟她们比。”   康熙无语:“朕懒得跟你废话。你十二姑姑的额驸呢?”   “汗阿玛选的。”弘晅道,“孙儿也去看过, 挺好的。”   康熙挑了挑眉:“听你的意思这三位额驸都在京城?”   “暂时不在京城。”弘晅道, “不过, 等她们仨出嫁的时候就会回到京城。十二姑姑是长辈, 后年开春出嫁。暖暖是姐姐,九月出嫁,晗晗冬天出嫁。具体日子么,听说还没选好。得看内务府什么时候才能把公主府和公主的妆奁准备好。”   康熙忍不住叹气,很后悔多嘴,可是又忍不住问:“暖暖和晗晗也由着你胡闹?”   “大姐说能得孙儿喜欢的人一定不差。”弘晅十分得意,“她俩对孙儿一万个放心。”   康熙伸手抓住他脑后的鞭子,小太子痛的倒抽一口气:“你三哥和四哥还没回来?”   “不告诉您。”小太子起身转到条几后面,拿起毛笔,扫向周围奴才,意有所指道,“孤得练字,别打扰孤。”   康熙冷笑一声,再次用书挡着眼睛闭目养神。   胤礽走之前吩咐朝臣不准去畅春园打扰太上皇“休养”,而他一走两个多月,康熙连一份奏章也没收到,想起来就骂胤礽防着他。   康熙年龄大了,自制力不比从前,有次就没忍住在弘晅跟前骂出来。自那天开始,弘晅就把“书房”移到康熙这边,武术课就在他院里。   最疼的两个大孙子在江南,小儿子们在尚书房,跟嫔妃们又没什么可聊的,小太子的到来让康熙老怀欣慰。虽然嘴上烦太子一会儿看书,一会儿做文章,一会儿射箭,没个消停,可是每到午时左右,膳房开始准备饭菜,康熙都会问弘晅想吃什么。随即又命宫人查看厢房的床铺,供小太子午休。   一老一少在畅春园住到十月中,圣驾回銮,康熙和弘晅才搬回去。   如今运贡品、粮食、百官俸禄和军饷几乎不走海运,以致于大清臣民提起漕运就想到水运和水、路递运。   别看只是水运和水路递运,运军水手有十万之众。每年花在疏通河道和水手上面的银两堪比军饷。正因如此,胤礽才对漕运如此重视。   胤禛带着几个侄子和嫡子从京城出发时,国子监的工匠已经做出四个轱辘的马车。七月底,胤礽向蒙古台吉炫耀火器时,胤禛在漕运总督施世纶的配合下,查抄几个贪污极多的巡漕御史和总兵官。   八月份,胤礽同意借给六额驸策凌火器时,工部做的四个轱辘马车出现在京城大街小巷。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堂堂杂货店门前竖起一块牌子,八月二十对外卖四个轱辘的马车的制作方子,价高者得。   石舜华以前卖过自鸣钟方子,后来又弄出玻璃方子,虽然没有卖,但老百姓并没有怀疑杂货店有能力做出四个轱辘的马车。   工部官员和工匠都知道是朝廷托杂货店卖方子,而这些人都被胤禟下了封口令,自然没人敢往外说。   杂货店的掌柜是碧水的人,虽然俸禄不是朝廷出,但都当自己是官家人,吃皇粮的,心里面也向着朝廷。卖方子的消息公开后,很多人去杂货店打听马车的事,杂货店上到掌柜下到伙计,个个都像锯了嘴子的葫芦。对马车感兴趣的商人们不得不把所有银票都带在身上,二十日上午去堂堂杂货店。   巳时两刻,堂堂杂货店二楼,掌柜拿出制马车的方子,却说朝廷打算买一万辆马车。但要在一个月内全部做出来。   精明的商人们想不通,杂货店既然接到朝廷的单子,为何不自己做?   掌柜给出解释,杂货店只有三五个木匠,甭说一个月,三个月也做不出一万辆马车。所以才把方子卖出去。   杂货店不要方子钱,京城最大的商号掌柜也不敢接此单。可是如果放弃,心有不甘,也怕东家怪罪。几个相熟的商号掌柜相视一眼,决定他们共同拿下此单。   杂货店掌柜已经料到这种情况,便说可以。刨去一万辆马车的费用,杂货店还得五千两银子。不过,买方子的几位掌柜并不心疼。   大清太大,一个村买一辆马车,他们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胤禟看到朝廷没花一个铜板就能得一万辆马车和五千两银子,再看到几个做出马车的工匠,就像看到金山银山。第一次明白他二嫂为何执着自己养工匠。   九月二十四日,一万辆马车只有二十辆留在京城,其他的马车皆装上船,从海上运到沿海各地。马车抵达杭州,也就是浙江巡抚衙门,胤禛开始裁水手和漕运官员。   十月底,天子诏旨发往沿海各地,贡品、军饷、俸禄和田赋等物皆从海运,并没有明确指出不能走运河。然而,和平七年,各地送田赋时,运河上的船少了将近一半。   和平七年,九月,雍亲王和大贝勒弘晋再次从京城出发,再次消减内河上面的冗员。和平八年,二月初二,胤礽登基的第八个年头,第一次下江南。然而,胤礽并没有选择走海路,而是选择了运河。   水手和漕运官吏裁了不知多少,疏通运河的银两却一文没减。胤礽看到有些河面上居然都长出水草,当即就命弘晏和弘曜查办河道官员。   第一个河道官被摘去顶戴花翎,消息传出去,江南各地官员虎躯一震,连忙召集所有清道工,连夜清理河道。而这笔费用自然不敢向朝廷禀报,只能把自己贪墨的银两吐出来。   胤礽抵达扬州,上岸时回头看一眼,见河水浅绿,莫名想到一个词——河海清宴。可惜没等他细想,就听到震天般的尖叫声。   石舜华抖了一下。胤礽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问身边的人:“怎么了?”   “禀报汗阿玛,是扬州的百姓欢迎您。”弘晏开口道。   胤礽此行主要是查命胤峨修的路和运河以及黄河,康熙知道此行没什么可玩的,他年龄大了,就留在京城。   弘晅个鬼精不太放心康熙,自愿留在京城,名曰照看他祖父,其实是看着康熙别瞎折腾。   胤礽瞧着百姓发自内心的喊“万岁爷”,忍不住笑道:“你皇玛法若是知道朕这么受欢迎,一准后悔。”   大清入关七八十年,若是如今还有人恨八旗子弟,那些人一定是在扬州。“扬州十日”这件事,胤礽作为皇帝都不敢回想,更不敢查阅资料翻看,更何况扬州当地的老百姓。   胤礽命胤禛查盐商,扬州百姓少了盐商盘剥,吃盐比原先便宜一半还不止,无论皇帝整顿盐商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打心眼里感激。老百姓就是这么实在,一点小恩小惠都会记在心里。   如今看到扬州百姓打心眼里高兴,胤礽便在扬州停留五日。尝遍扬州大街小巷的美食,看遍扬州的各地风景,才由海上回京。   胤礽回到京城后,十二公主被封为和硕公主,下嫁张廷瓒之子。   十二公主的婚事过后,户部把秀女名册递到景仁宫。   胤礽的四个儿子皆一个嫡福晋和两个侧福晋,旁的庶福晋、滕妾、格格一个没有。弘晏哥几个不提,石舜华也懒得给他们挑,省得一不小心挑出八福晋或者把自己折腾死的钮钴禄氏。   太子去景仁宫蹭饭,看到秀女名册,没等石舜华开口就抱着她的胳膊说:“皇额娘,儿子还小。”   石舜华翻个白眼:“先选两个格格?”   弘晅脸色骤变:“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没有格格,干么给孤选格格?皇额娘,您不能这么偏心。”   啪!   太子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弘晅摸摸后脑勺,都没往后看就知道是胤礽来了:“您选吧。回头儿臣天天歇在格格房里,太子妃嫁进来也一样。”   石舜华深吸一口气,朝他胳膊上拧一把:“你就变着法的气我吧。是你不要的,不是本宫不给你挑。”   “要也行,您跟汗阿玛说,别让儿臣帮他看奏折,甭说格格,您今天给儿臣选太子妃,明儿就叫儿臣娶都行。”弘晅道。   胤礽瞪他一眼:“朕让你看过几本奏章?皇后,你是不知道,今儿下午朕一眼没看见,他抱着奏章睡着了,口水都流到上面。”   “没有流口水,您别乱说。”弘晅脸色微红,“皇额娘,儿臣正长身体,可是汗阿玛只准儿臣睡三个半时辰,儿臣根本睡不饱。”   石舜华瞥他一眼:“你汗阿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   弘晅心中一突,不愿意相信:“真的?”   “你汗阿玛的白头发都快赶上你皇玛法了。”石舜华道,“你既然不要女人烦你,本宫就不给选,但是,必须听你汗阿玛的话。”   弘晅点了点头:“一定,一定。汗阿玛这次去塞外,儿臣就不去了。”   “奏章送到京城?”胤礽见他点头,心中欣慰,“朕命你四叔和八叔、九叔帮你处理政务。”   弘晅一慌,连忙说:“八叔和九叔可以,孤不要四叔!”   “你四叔怎么得罪你了?”胤礽眉头紧皱。   弘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四叔挺好,就是,就是对儿臣要求太严。锱铢必较,儿臣看见他脑门就一抽一抽的痛。”   “正好给你紧紧皮。”胤礽道,“朕已经决定。要么同意你额娘给你挑太子妃和侧福晋,要么同意你四叔帮你。”   弘晅苦着脸:“两个都不选呢?”   “必须选一个。”胤礽道,“去年六额驸跟俄人交手抢来一大片地,朕得到漠北看看,免得他生出自立为王的心思。这一走至少得两个多月,暖暖大婚前才能赶回来。你四叔在京城能镇得住那群懒惰的官吏,朕去塞外也能放心。”   弘晅叹气:“儿臣没说不要四叔在京城啊。您让四叔查内务府、查宗人府,查盐商,查漕运,四叔如今已是咱们大清律令,他就什么都不干,在家里歇着也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   “你四叔如今还是宗人府宗令,也没法整天盯着你。”胤礽提醒道。   弘晅再次抱住石舜华的胳膊:“皇额娘,救救儿臣吧。”   “你七叔和十六叔今年从西藏回来。”石舜华道,“你十五和十八叔七八月入藏,这件事最好交给你四叔安排。别着急,听我说完,你八叔对自家人狠不下心,你十五叔和十八叔走的时候,他一准不舍得警告。”   弘晅撇撇嘴:“小十八不娶嫡福晋了?”   “你小十八叔的嫡福晋还没定。”石舜华道,“今年大选给他挑一个,后年回来成婚。然后再换你大哥过去。你汗阿玛若是不命你四叔帮你,回头他出手安排这件事,你八叔和九叔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弘晅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儿臣被您说服了。话说回来,八叔跟四叔挺好的,怎么会心里不痛快?”   “这事得问你汗阿玛。”石舜华指向胤礽。 第228章 弘晅监国   胤礽:“朕承认朕这几年有点过于重用你四叔。朕把你十三叔留给你,把你十四叔带走。两个姐姐的妆奁你也盯着点。”   “三叔不都准备好了?”弘晅下意识问。   胤礽:“你三叔那个人办事能力不差, 也挺聪明, 也挺会做人,就是脑袋有毛病, 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犯一次病。朕对他不放心。”   “三叔有犯过病,儿臣咋不知道?”弘晅连忙问。   石舜华道:“那时候你还小。不对,好像还没他。”   “没他呢。”胤礽把胤祉跟荣太妃的宫女勾勾搭搭和敏太妃病逝时他剃头的事讲给弘晅听,“朕的这么多兄弟都没他读书多, 偏偏都没他会折腾事。你大伯敢跟朕叫板,也不敢冲惠太妃的宫女出手。”   弘晅长叹一口气:“您的兄弟们个个不凡!”   “调皮。”石舜华睨了他一眼,“按照你汗阿玛说的安排。”   弘晅趴在方几上:“汗阿玛决定的事, 儿臣就没想过能让他改变主意。”   “你皇玛法那边你也盯着点。”胤礽道, “虽说身子骨不错,也快七十岁的人了。稍稍不注意, 你的婚事就得推后。得, 最后这句当朕没说。”   弘晅笑道:“晚了。不过, 儿臣不会为了拖延成亲时间,而故意不管皇玛法。”   六月中, 选秀结束,皇帝后宫依然没添新人,天下臣民没有一丝意外,可是没给太子选嫡福晋和侧福晋,王公大臣倍感意外,就连对胤礽最不服气的直亲王胤禔也忍不住问一句。   胤礽不能直接说太子太懒, 不想娶福晋,只能说太子心性不定,这么早把嫡福晋娶进东宫也是经常打架。   六月底,胤礽和石舜华启行。临行前,胤礽封雍亲王胤禛和廉亲王胤禩“铁帽子王”,然后命两人和九王胤禟,以及多个文臣武将协助太子监国。随即又封成年的弟弟和儿子贝勒。   胤禛这几年做的事,皇室宗亲都看在眼里,胤禩肃清军队也算大功一件,两人得世袭罔替,没人有意见。只是胤禟和胤禩一块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抱怨:“弟弟这些年也没少帮老二干活,为啥这次大封就没有我?”   “不知道。”胤禩心情极好,“或许嫌你做的不够好?”   胤禟掰着手指:“去南海打听洋人的船是我,做飞剪船的时候是我盯着,做出马车的时候也是我。找到种着流着白汁液的树,是我带着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占领那几个岛,然后又在海南种那些树,如今马车换了轱辘,才比以前跑得快,还没有以前颠簸。对了,还有跟日本人交涉,也是我出面,我办这么多事还不如你一件?”   “我一件?”胤禩瞪大眼,“江南舞弊案是我查的,皇帝二哥查当年的草头舞弊案,重罚被汗阿玛饶恕的朝臣,也是我出面。后来整顿兵部,裁军营中的冗兵冗员也是我,我做的事少?”   胤禟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少。”   “本来就不少。”胤禩睨了他一眼,“你以为老二傻?他那么会算计的一个人,没封你估计是留着下次。”   胤禟哼一声:“下次不见得能轮到我。”顿了顿,“咱们那么多兄弟,不可能个个都得世袭罔替,说不定老二封了你和四哥就不封了。”   “还真有可能。”胤禩道,“四哥得个铁帽子,咱们都服气。皇上二哥估计是怕四哥一人太毛尖,顺便赏我一顶。”   胤禟点头:“极有可能,你是捎带的。”   “你就别膈应我了。”胤禩道,“皇上走了,太子那个懒货监国,他能睡到太阳晒屁股。咱们最好早点歇息,明儿去东宫喊太子起床。”   弘晅倒是想睡到太阳晒屁股,可惜卯时一刻,宫人就来禀报四王爷在文华殿。弘晅顿时清醒,洗洗脸,喝点粥,拿着包子边吃边往文华殿跑。   到文华殿看到他四叔正在整理昨儿夜里到的奏折,弘晅不禁深吸一口气。   “来了就赶紧进来。”胤禛指着案几上的奏章,“今天上午看完发回各地。”   弘晅头痛:“汗阿玛没教过孤批阅奏章,四叔说,孤来写。”   “太子用早饭了没?”胤禛问。   弘晅楞了一下,想了想:“没有。”   胤禛笑道:“待会儿太子的那份早膳,粥和汤留给太子,其他的赏给本王如何?”   弘晅蔫了,笑看着胤禛:“四叔,您就不怕撑着?”   “不怕。”胤禛眼皮一挑,“本王胃口好。”   弘晅敢抱着胤礽的胳膊撒娇,敢把脑袋搁在石舜华肩膀上耍赖,也敢在康熙面前装傻充愣,唯独面对胤禛,弘晅不太敢开玩笑。   胤禛并不严肃,碰到投脾气的人瞬间变成话痨。可他办事认真仔细,为一小事敢跟康熙瞪眼,冲胤礽吼,偏偏每次都是他占着理。   康熙和胤礽有时候提起胤禛就头痛,弘晅听得次数多了,是真不敢招惹他。弘晅有理由怀疑,他若是在他四叔面前太过分,他四叔说不定真能抽掉腰带朝他屁股上揍。   弘晅碰一鼻子灰,老老实实去看奏章。   胤禩和胤禟来到文华殿,便看到太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批奏折。哥俩相视一眼,下意识往外看,外面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看不出今儿太阳从哪边出来。   胤禟小声问:“太子今儿怎么了?   “孤好得很。”太子咬咬牙,“九叔,理藩院刚刚送来的折子,您在理藩院待过,帮孤分分类吧。”   胤禟走过去,一看十几份:“出什么事了?”   “从去年年初到今年上个月,汗阿玛前后借给蒙古各部六十枚火炮,估计是俄人找理藩院讨说法了。”弘晅猜测。   胤禟啧一声:“真不知道你汗阿玛怎么想的,咱们花大钱做出的火器全便宜蒙古族人。”   “九叔想知道?”弘晅连忙问,“你帮孤批奏折,孤讲给你听。”   胤禟冷笑一声:“你四叔也知道。”扭脸就问,“四哥,皇上二哥怎么想的?”   “俄人被边关战事拖着,就没法像咱们一心一意整顿内务。”胤禛把无关紧要的折子挑出来,“火器夺地,夺到手了,蒙古部落富裕了,没抢过来也不会有太大损伤。这样一来俄人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越界杀人。”   胤禟翻开奏折,果然是俄人谴责大清不守信用,背弃《尼布楚条约》:“太子,皇兄有没有教你怎么处置?”   “汗阿玛说那些人是流寇,朝廷也在捉拿他们。”弘晅接过来,写几句还给胤禟,“命人传给理藩院吧。”   胤禟仔细一看:“还真没这么写?”   “不然怎么办?承认啊。”弘晅瞥他一眼,“傻不傻啊。这种事找到太和殿都不能承认。   胤禩没在理藩院待过,这几年忙着军队的事也没精力过问其他事,担心道:“万一俄人抓蒙古人跟你汗阿玛对峙呢?”   “那就越界抓几个俄人,说他们杀了牧民好了。”弘晅想也没想,“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孤?汗阿玛叫你们帮孤,不是叫孤教你们。”   胤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向胤禛见他不意外:“皇兄以前经常这么做?”   “以前他没这个机会。”胤禛道,“最近一年都是死不承认。”说着话看向弘晅,“真不知皇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弘晅以前也不知道,这几年长大了,懂事了,呆在景仁宫看到他爹娘斗嘴,好多次胤礽都败在石舜华的无赖之下,弘晅隐隐觉得他爹如今长这么歪是跟他娘学的:“当然是皇玛法教的。”   “你皇玛法的脸皮若是有这么厚,当年就不会在明明恨死准噶尔一部的情况下,还接受策妄阿拉布坦投诚。”胤禩道。   弘晅:“皇玛法死要面子活受罪。后来的事也证明策妄阿拉布坦并不是真心投靠咱们,而是争取喘息之机。咦,朝鲜?”   “朝鲜求援。”胤禩道,“今年大旱,请求朝廷赈灾。”   弘晅问挑奏章的胤禛:“有关外的折子吗?”   “没有。”胤禛道。   弘晅:“东北跟朝鲜接壤,老天爷不可能只挑朝鲜弹丸之地不下雨,不用管他。点个火盆,把折子扔火盆里。”   “烧了?”胤禩惊讶,“朝鲜使臣的折子怎么能烧?”   弘晅反问:“还给他?什么都不批?”   “你就算压下来,也不能烧。”胤禩道,“回头朝鲜使臣找到理藩院,你十一叔怎么跟朝鲜解释?”   弘晅冲跑腿太监招招手:“去跟十一叔说,赶明儿朝鲜使臣找他,就跟他说赈灾一事重大,孤不敢自专,必须向汗阿玛禀报。朝鲜使臣的奏折,孤已经使人去关外,请朝鲜使臣耐心等些日子。”   胤禩听直了眼。   胤禛颔首:“此事甚好,应该这样处理。辰时了,太子回东宫用膳吧。”   “四哥?”胤禩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胤禛:“我会派人去朝鲜查清楚,朝鲜真无力赈灾,我会命关外将士运粮过去。”   “四叔,这事不用查,一准是朝鲜国王夸大其词。”弘晅道,“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这么热的天就别折腾了。”   胤禛反问:“万一是真的呢?” 第229章 康熙驾崩   弘晅想也没想:“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死的又不是大清百姓。”   “不是大清百姓就不是人命?”胤禩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太子理所当然的说:“在孤眼里朝鲜百姓和俄人没什么区别, 八叔非要答案,孤告诉你, 不是人命不人命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死活跟孤没关系。有那么多闲粮,还不如分给大清吃不上饭的百姓。”   “你——”胤禩张了张嘴,“岂有此理!”   弘晅被叔叔哥哥们挤兑惯了, 丝毫没感到不快:“八叔觉得孤不对,大可向汗阿玛禀报。不过,孤敢保证你的皇帝哥哥会称赞孤, 数落你一顿。”   胤禩看向胤禛无声地问, 真的?   “皇上二哥怎么想的我不清楚。”胤禛道,“咱们可以算算, 朝鲜比京城冷, 今年二月中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朝鲜那边即便没有雪,先前下的雪也不可能化。   “据我所知朝鲜主食大米, 为保秧苗不冻死,他们大概四月初或者三月底插秧。而那边的水稻大概四个月左右收割。这个时候稻苗应该都没黄,或者刚刚泛黄,至于这季水稻能见多少,至少得再过二十天才能知晓。即便颗粒无收,也没到必须赈灾的时候。”   胤禟不解:“那你还要派人查看?”   “朝鲜国王若真胡扯, 咱们也无需找理由应付。”胤禛说着话转向太子。   弘晅:“孤不同意呢?”   “那就不去。”胤禛说的干脆。   弘晅睁大眼:“四叔都不想想?”   “想什么?”胤禛道,“朝鲜百姓又不是大清百姓,太子刚才已经说了。太子觉得我会为了几个朝鲜人跟你作对?我恨不得除了大清以外的人都死光。”   弘晅啧一声:“还是你狠,不愧是孤的四叔。今儿孤心情好,请你们去东宫用膳。”起身伸个懒腰就往外走。   胤禩扯扯胤禛的衣角:“真由着他?”   “太子并没说错。”胤禛道,“属国强大起来对朝廷没好处。”   胤禩顿时无语。   胤礽抵达赤峰,向蒙古诸台吉炫耀一下他的软车轱辘马车,在众台吉的羡慕嫉妒中继续往北。听到策凌说俄人如今已撤到离原先划定的边界线八十里外,便叮嘱策凌见好就收,他并不想把红毛子惹毛。   策凌也不想把红毛子惹毛,不过他也得防着红毛子,于是提出向朝廷买火器。其实策凌更想找朝廷要,可惜皇帝太小气,借给他火器都要他出来回费用,送他?这辈子甭想。   胤礽听到策凌要的不多,便跟策凌说火器由胤禟负责,他并不知道一枚火炮造价多少,吩咐他直接给胤禟写信。   八月初,胤禟接到策凌的信,过了三五天又接到几封蒙古王爷的信。纵然九王爷去过漠北,到过南海最南端,见多识广,可是看到皇帝出去一趟卖掉三十枚火炮,两百粒弹,忍不住感慨,他见识太少。   翌日,见着弘晅,没有外臣在场,胤禟故意把策凌写给他的信给弘晅看:“有什么想说的?”   “咱们不用的那些火器卖给他们。”弘晅道,“别卖最新的火炮。”   胤禟:“你的汗阿玛太大方,之前借给策凌的火器就是前年做出来的。”   “这两年没有改进?”弘晅问。   胤禟仔细一想:“是有一点点改进。”   “这就行了啊。”弘晅道,“即便策凌请懂行的人研制,等他做出来一模一样的,咱们新的又出来了。怕什么,尽管卖。”   胤禟服气:“真是你汗阿玛的好儿子。”   “必须的。”弘晅道,“给云南、四川和西藏那边去信,叫他们联络一下那边的外国人,问问他们要不要火器,把以前的火器全部清理出去。”   胤禟皱眉:“卖给他们做什么?”   “听汗阿玛说南边那些小国都被西方来的洋人占了,当地人肯定想夺回来。”弘晅知道胤礽一直惦记签《尼布楚条约》让出去的地,将心比心,“咱们提供火器,他们把洋人打回去,消减洋人的地盘,咱们也不用整天担心被洋人比下去,洋人攻打咱们啊。”   胤禛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一举反三。”   “谢谢四叔夸赞。”太子脸皮十分厚,冲胤禛笑笑,就问胤禟,“除了火器,还有别的事?”   胤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了。本来还指望你劝劝你汗阿玛。”   “汗阿玛决定的事,孤劝不了。”弘晅道,“汗阿玛连皇玛法的话都不听,孤说得多了,他直接揍孤。”   胤禛:“每次都是一巴掌,跟挠痒痒似的还好意思往外说。”   “那是没打在你身上。”弘晅扔下朱笔,“孤得陪皇玛法用膳去了,剩下的你们处理。”不等叔叔们开口,又说,“汗阿玛说了,你们协助孤处理政务,别想什么都不干。”说完就往慈宁宫方向跑。   胤禟望着他一蹦三跳,很是无语:“难怪皇嫂不给他选太子妃,就这样选了太子妃,他也能把太子妃给气得天天都想回娘家。”   “羡慕不?”胤禛问。   胤禟楞了一下:“我羡慕他?开什么玩笑。”突然一顿,苦笑道,“有时候是挺羡慕。两位嫡兄比他年长六岁,又是皇兄和皇嫂最小的孩子,无需像你我小时候为了能让汗阿玛多看一眼,绞尽脑汁想法子引起汗阿玛注意,皇兄和皇嫂就把世间最好的送到他面前。唉,咱们这个太子,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会投胎。”   “你是太子的叔叔,你也挺会投胎。”胤禩说一句,“走了,回去吃饭,别在这儿感慨。皇兄见着策凌,估计快回来了。一旦被他发现哪些地方处置的不妥当,甭说铁帽子王,你连亲王的爵都保不住。”   九月九日,胤礽回到紫禁城,查太子处理的事务。石舜华忙着闺女的婚事。直到十一月初八把弘晗嫁出去,夫妻俩才算闲下来。   石舜华心性豁达,后宫又没什么糟心事,明明只比胤礽小一岁,站在天天操心军国大事的胤礽身边,说两人差七八岁也没人怀疑。   晚上歇息时,石舜华把胤礽拉到身边,指着镜子里的人:“以后小事都交给弘晅吧。”   胤礽张嘴想说不,看到妻子光彩四溢的模样:“朕是该歇歇了。”   弘晅打小便是吃软不吃硬,凡事都得顺毛锊,胤礽命他处理政务,弘晅仗着胤礽在京城,一准会推脱或者乱来。   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飘起大雪,石舜华命宫人准备暖锅子,化个十分精致的妆,便命奴才去乾清宫请天家父子回来吃暖锅子。   弘晅天天见石舜华,也没瞧见她和以往不同。石舜华见儿子没意识到,吃个半饱,弘晅的动作慢了下来,石舜华就说:“小五,我今儿早上跟你汗阿玛说,我俩如今一块出去,百姓都会以为我是他的继福晋,他还不信,你说是不是?”   弘晅张口就说:“怎么可——”看清他爹娘的相貌,惊讶道,“皇额娘越活越年轻呀。您最近吃了什么?”   “是你汗阿玛老了。”石舜华道。   胤礽知道她在给弘晅下套:“朕只比你大一岁。”   “这就是操心和不操心的区别。”石舜华看向弘晅,“你汗阿玛前半生太苦,你觉得是不是该让他享享清福?”   弘晅撇嘴:“合着您在这儿等着儿臣呢。”   “我儿聪明,却也粗心。”石舜华笑道,“不提醒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你三哥带着你侄子进宫,你汗阿玛想抱抱,他都怕累着你汗阿玛。”   弘晅被娇宠大,早已习惯爹娘在身边,虽然不想学着处理政务,可是他又真怕把他爹累出个好歹,一觉不醒,抿抿嘴,思索片刻:“好吧。”   “真乖。”石舜华顺手摸摸他的脑袋。   弘晅顿时不好意思:“皇额娘,儿臣都十七岁了,别动不动摸儿臣的脑袋,被外人看见儿臣威严尽失。”   “每天只想着吃和睡,你还有威严?”胤礽道,“你的叔叔和哥哥们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不想把懒病改掉,就要让他们看到你的才能。否则,待朕去了,大清会出现周朝的情况,君王只是个摆设。早些天朝鲜的事应对的就不错,朝鲜使臣没得到朕的回复也没再递奏章,说明朝鲜的旱灾并不严重。”   弘晅:“那件事儿臣也有考量。早年儿臣和皇玛法去南海时,就跟三哥聊过,海南四面靠海,庄稼颗粒无收,海南的百姓可以去海里捕捞东西果腹。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朝鲜三面靠海,朝鲜南部国土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六百里,位于最中间的百姓没得吃,两天之内即可抵达海边,捡蛤蜊、捡海菜充饥。再说了,朝鲜此次禀报一个地方大旱,受灾百姓顶多十多万,儿臣不信朝鲜国王无力赈灾。”   “有没有解释给你四叔和八叔听?”胤礽问。   弘晅:“没有,儿臣觉得没必要。”   “不错,没必要。”胤礽道,“他们是长辈,也是臣。你是晚辈,却是君。你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前提得保证自己的决策是对的。不然,无论你以后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拦着你。还有一点,不能确定或者毫无把握的事,必须跟王公大臣商议,你没有说服他们就不能再做。否则,你就是个任性妄为的皇帝。”   弘晅点了点头:“儿臣谨记。”   “吃菜,都煮化了。”石舜华给弘晅夹点白菜,“这个是东北送来的,吃起来有点甜。小五,用白菜心蘸酱也挺好吃的。”   弘晅看了她一眼:“儿臣确定您比汗阿玛年轻是因为太会吃。”   “不让她吃让她干么去?”胤礽问,“你哥哥姐姐成家了。她的金玉满堂四家商号也给你们兄弟,存下的银子给暖暖和晗晗,想出宫买些东西都得算着手里的银子够不够,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吃。”   弘晅冲石舜华扮个鬼脸:“好可怜啊,皇后娘娘。”   “你娶个太子妃生个嫡子,本宫给你养着就不可怜了。”石舜华睨了他一眼,“这个法子怎么样?”   弘晅很不客气:“不怎么样。皇额娘若是真这么无聊,您和汗阿玛再给儿臣生个弟弟呗。妹妹也成,儿臣不挑。”   “小混蛋,连你娘也敢调侃。”石舜华揪住他的耳朵,“生了你之后,我和你汗阿玛就没打算再要第二个孩子。”   弘晅:“儿臣——晋江?出什么事了?”   胤礽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晋江站在门口正打算开口:“急件?”   “不是。”晋江道,“奴才刚刚瞧见慈宁宫的王以诚宣太医,太上皇可能病了。”   弘晅:“汗阿玛别着急,儿臣先过去看看。”说着话大步往外走。   片刻,弘晅到慈宁宫看到东次间门口有几个奴才,猜到康熙在东次间,撩开门帘走进去:“皇玛法怎么了?”   “太子来了?”康熙的声音有些沙哑,“扶朕起来。”   弘晅走过去扶起他:“额头很烫,奴才们咱们侍候的?”   “不怪他们。”康熙道,“是朕自个托大了。你怎么知道朕不舒服?”   弘晅:“孙儿在景仁宫用饭,看到奴才去找汗阿玛。外面天黑雪大路滑,汗阿玛走的不如孙儿快,汗阿玛得过一会儿才能到。”   “小病,别让皇帝过来了。”康熙很清楚儿子身体不如他壮实,“你也回去吧,朕喝了药就没事了。”   弘晅却没有离开,亲自侍奉康熙。待康熙躺下,胤礽才到。不过,此时康熙已闭目养神。隐隐听到胤礽的声音,康熙摆摆手,胤礽和弘晅回去了。   明明是小病,却五六天才转好。病好了之后,康熙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饭后更懒得绕着慈宁宫慢走,也是此时康熙终于意识到他老了。   和平九年,三月十八日,康熙六十六周岁生时当天,因不是整寿,胤礽就没想过给康熙大操大办。然而,胤礽下了早朝,一到景仁宫就听到石舜华说:“梁九功跟妾身说,汗阿玛希望皇上和皇上的兄弟们都带上自家儿孙去慈宁宫用晌午饭。”   “什么意思?”胤礽没听明白。   石舜华:“弘晅说汗阿玛这些日子总念叨自己老了,说不定哪天就起不来了。希望儿孙齐聚一堂给他祝寿。”   “十五弟和十八弟都不在京城,齐聚什么?”胤礽挑眉,“除夕家宴又不是没聚,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石舜华好笑:“即便一年来个两次,还能折腾几次呢。”然而,直到七年后,也就是和平十五年秋,康熙七十二岁这年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病了十多天,每日被病痛折磨着,觉得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康熙把儿子们叫到跟前,命令胤礽给他一碗毒药。   胤礽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随即给康熙灌一碗苦药。众人瞧着康熙吐了,看向胤礽皆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没等他们说出指责的话,就听到康熙骂胤礽给他灌黄连水。   一众小辈满脸错愕,接着就听到皇帝问:“后悔了没?”   康熙已不太能说出话,可是被黄连水刺激的当时简直像回光返照,指着胤礽骂一碗茶的工夫才停。也不敢再让儿子给他毒药,忍着折磨,三日后离开人世。   胤礽当即罢朝三日,紧接着又发诏为康熙守孝三年。   皇帝和太上皇感情极深,胤礽为康熙守孝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孝心。而胤禛等人亲眼看到胤礽的头发都快全白了,即便不乐意跟太子处事,也劝胤礽趁机多歇歇,无关紧要的事交给太子处置。   和平十二年开春,弘晅大婚,婚后三年,到和平十五年开春,弘晅和太子妃生两个嫡子,两个侧福晋分别生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瞧着自己有四个孩子了,从夏天一直到冬天,弘晅天天睡在惇本殿。   起先太子妃索绰罗氏去找过他,弘晅说他得给康熙守孝,这个理由索绰罗氏无言以对。   和平十六年,十月,康熙走一年多了,孙子辈只需守孝一年,孝期早过了,弘晅却没有搬回后院毓庆宫的打算,继续睡在惇本殿。   索绰罗氏又去前院找人,弘晅说他汗阿玛把政务都交给他,他忙,别打扰他。   太子妃索绰罗氏是个温柔的美人,真温柔,无论跟谁说话都轻声细语,面对弘晅这番说辞,冲他吼不出来,也不敢吼的索绰罗氏气得流眼泪,转身就去景仁宫找石舜华。   石舜华当初给弘晅选太子妃时,也想给弘晅挑个厉害的。可弘晅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打小没受过半点委屈,石舜华和胤礽觉得对不起他,生他出来就为了让他接皇位,也不甚管他,真找个人管他,把弘晅逼急了,他能废太子妃。   胤礽和石舜华思前想后,决定给他挑个温柔且通情达理的太子妃。而这么一位出自大学士府的太子妃没让弘晅心疼,却让石舜华心疼不已。   石舜华瞧着儿媳妇眼泪一个一个掉,揉着额角解释:“太子不是对你们不满,你也别想着给他挑新人,他只是懒。”   索绰罗氏不信:“哪有人那么懒,皇额娘,儿媳的几个宫女长得挺好,您问问太子爷钟意哪一个,儿媳绝不拦着。”只要别常年睡在惇本殿。   “弘晅来了,不信本宫就自己问他。”石舜华指着大步进来的男人。 第230章 人老成精   弘晅一进正殿就问:“问儿臣什么?皇额娘急着把儿臣找来,出什么事了吗?”   “太子妃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回毓庆宫歇息。”石舜华问, “天天住在惇本殿, 是惇本殿的床比较好?”说着话指着索绰罗氏的眼睛,示意弘晅自己看。   弘晅头痛:“儿臣跟她说了, 最近比较忙,比较忙,忙得儿臣恨不得长出分身。”   “太子妃,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本宫给你做主。”石舜华道。   索绰罗氏不太好意思,可是机会难得,这次不问, 下次想问的话, 她婆婆该不搭理她:“真是毓庆宫的床不好?”   弘晅心想,床是好床, 是你们太烦。可惜这话说出来, 他娘一定会揍他:“孤喜静。”   索绰罗氏呼吸一窒, 不太敢相信,期期艾艾地问:“是妾身太吵?”   “你们都很吵。”弘晅道, “皇额娘,没事儿臣告退,汗阿玛还在西暖阁等着儿臣呢。”   石舜华摆手:“去吧,去吧。”转向儿媳妇,见她居然认真反思,不禁叹气, “太子打小就懒,吃饭都懒得张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睡着吃,吃着睡。以后有事找太子直接说事,别跟他绕弯子,他不耐烦听。   “至于给太子纳新人这件事切勿再提,他之所以二十一岁才成婚,便是不想有人打搅他吃饭睡觉,还得花心思应付你们。”   索绰罗氏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出口:“真的?”   “太子是本宫生的,本宫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石舜华道,“你若还是不信,可以叫你阿玛问问太子的叔叔们,最烦太子哪一点。”   索绰罗氏见石舜华把话说到这份上,便确定她婆婆没骗她:“那儿媳就不打扰您了,儿媳告退。”   “回去记得吩咐嬷嬷打明天起把两个孩子送到本宫这里,晚上再抱回去。”石舜华道,“指望太子教孩子,想都不用想。你汗阿玛最近调养身子,本宫跟他说说,请皇上给两个孩子开蒙。”   索绰罗氏眼中一喜,继而一想:“会不会累着汗阿玛?”   “永珝三岁,永璟两岁,他俩都懂事,累不着皇上。把东院正殿收拾出来,赶明儿让他哥俩住东院。”石舜华一边想边说,“庶子住厢房,小格格就住在毓庆宫,赶明儿七八岁大的时候再搬去公主所。那俩孩子你得尽心,长大后都是你的两个嫡子的助力。奴才若有偷奸耍滑的,你狠不下心处置,直接还给敬事房。”   索绰罗氏嫁进东宫四年,虽然没敢刻意打听也知道如今的敬事房总管,以前只是东宫看门人。而东宫总管以前也只是皇后娘娘面前跑腿的小太监。   乍一听两人出身,索绰罗氏很诧异,这么二位如何当得了总管?后来接收东宫的账册,听管事嬷嬷说账册是顺总管亲自写的,看着账册上异常工整的小楷,索绰罗氏收起轻视,更加不敢怀疑敬事房总管晋江的能力。   如今再听石舜华这么一说,索绰罗氏也没问交给敬事房之后怎么处置,直接道:“谢谢皇额娘。”   石舜华瞧着儿媳妇这么懂事,心中欢喜:“弘晅回头要是因为今天的事说落你,明儿使人跟本宫说一声。不过,本宫觉得他懒得说你。”   索绰罗氏对石舜华的话将信将疑,不过,她知道弘晅懒,瞧着天快黑了,就在惇本殿西次间摆饭。   用饭的时候,索绰罗氏都做好被训斥的准备。然而,弘晅吃饱了,漱漱口,擦擦嘴,拍拍屁股走了,异常干脆利索。   索绰罗氏追出去,看到他往乾清宫去,回到毓庆宫忍不住跟从家里带来的几个丫鬟说:“太子不跟本宫讲话,居然是懒得开口。”   “太子爷是个奇人。”丫鬟做梦也没想到太子不回毓庆宫是因为懒,“太子爷这么懒,居然还愿意帮皇上处理政务,皇上才是最厉害的。”   索绰罗氏点头:“是很厉害。不过,皇额娘也挺厉害。”   “皇后是很厉害。”丫鬟道,“夫人不止一次跟主子讲过,不要在皇后面前玩心眼,主子,您不会忘了吧?”   索绰罗氏连连摇头:“可不敢忘。皇额娘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皇后肯定有过人之处。”丫鬟道,“不然太上皇的那些嫔妃们也不会怕她。”   索绰罗氏猛然想到康熙驾崩后,皇上准许有子的太妃们随儿子住,太妃们当天就收拾行李,第二天就出宫的一幕。   当时作为太子妃的索绰罗氏跟着石舜华一起送太妃们,她以为太妃们迫不及待地想跟儿子们团聚,直到她额娘进宫看望她,索绰罗氏才从她额娘口中得知,太妃们是怕皇后误认为她们不想出去,打算违抗圣旨。皇后以后找机会收拾她们。   索绰罗氏听得目瞪口呆,即便亲娘说的话,索绰罗氏也不大相信。可是随着有子的太妃们搬出去,西六宫空出一半,以往挤在一块的太妃们依然不敢移动,继续挤一块住,索绰罗氏才相信紫禁城的女人都怕皇后娘娘。   确定皇后娘娘厉害,索绰罗氏并没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发火,以致于内心深处并不怕她。直到今年小选,一批宫女和太监进宫,索绰罗氏亲眼见到她婆婆眼睛不眨的挑出十来个宫女送回内务府。   石舜华当时给索绰罗氏解释那些包衣有问题,也指出哪些方面有问题。索绰罗氏将信将疑,后来偷偷托娘家人查一遍,其中一半是冲着太子,另一半是冲着皇上来的,索绰罗氏一阵后怕,也是那时才打心眼里佩服她婆婆。   如今婆婆要给两个孩子开蒙,翌日,辰时两刻,索绰罗氏就把两个儿子送到景仁宫。   胤礽和石舜华正在用早饭,看到两个孙子眼巴巴望着他们。石舜华无语又想笑,打发索绰罗氏和东宫的嬷嬷回去,就问:“永珝,永璟,吃饭了没?”   “吃了。”永珝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石舜华笑道:“再陪皇祖母用一点好不好?”   “好的。”索绰罗氏反复交代永珝到景仁宫要听话,不能闹人,永珝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石舜华转向永璟:“和弟弟一起吃?”   “好的。”永珝再次点头。   石舜华欠身看了看,指着几道易消化的东西,吩咐宫人端到永珝和永璟面前,直到听见两个孩子心里说“好饱”,才放下筷子问:“我吃好了,你们吃好没?”   “吃好啦。”永珝连忙放下勺子。永璟跟着放下,恐怕慢一点,石舜华叫他再吃一点。   胤礽瞧着有趣,不禁感慨:“弘晅居然能生出这么乖的孩子。”   “您也没想到自己能生出个懒货来。”石舜华吩咐宫人先把孩子抱去东厢房,就问胤礽,“今儿还去乾清宫?”   胤礽揉揉肚子:“冬天没什么大事,不去。书准备好了?”   “别着急。”石舜华道,“孩子刚吃饱,肯定没心情听你讲古。东厢房有玩具,先叫他们玩一会儿,妾身也陪你消消食。”   弘晅听霍林说他汗阿玛不回来,立刻转向他的贴身太监:“去请三贝勒和四贝勒。”   “嗻。”跟着个懒主子,侍候弘晅的太监从不问为什么。   有个懒弟弟,弘晏和弘曜也懒得问传话的太监,弘晅找他俩何事,直接去乾清宫,见着弘晅直奔正题:“有何吩咐?太子爷。”   “三哥,四哥,坐下说。”弘晅指着对面的绣墩。   弘晏和弘曜相视一眼,由弘晏开口:“有事说事,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孤就是想跟两位哥哥唠唠家常。”弘晅学着胤礽忽悠他的叔叔们,“你们可真不给孤面子。”   弘晏听着这话倍感耳熟,然而,太子明显有事,弘晏也顾不得细想:“唠家常应当去景仁宫,汗阿玛和皇额娘在那里,咱们一家人好好唠唠嗑。”   弘晅噎了一下:“三哥,四哥,大哥去西藏了,天高皇帝远,你们羡慕吗?”   “不——”弘晏心中一动,“你不会还惦记着让我们去南海和台湾吧?”   弘晅惊讶:“不愧是孤的兄长,咋这么聪明呢。年后收拾收拾去吧。”   弘晏扯扯嘴角:“汗阿玛不知道这事?回头你去跟汗阿玛说,就说是我们想去南海和台湾?”   “汗阿玛常说他不喜欢聪明人,孤发现孤也不喜欢。”弘晅板着脸,“去还是不去?”   弘曜笑道:“如今的船大又快,太子想我们过去,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前提是汗阿玛和皇额娘得同意,而且你不能逼他们同意。”   “只要你们愿意,汗阿玛和皇额娘不会阻拦。”弘晅道,“孤的耐心可不多了。”   弘晏白他一眼:“懒死你算了。”说着话站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啊。”弘晅连忙提醒。   弘曜:“知道了。”   晌午,弘晅路过东宫都没进去,直接去后面的景仁宫,听到小孩子的说话声,眉头微皱,推开东厢房的门,看到两个儿子裹着小斗篷,撅着屁股在玩什么:“他俩怎么在?”   “我想他们了。”石舜华拍拍永珝的屁股,“你阿玛来了。”   永珝下意识扔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行礼。然而,穿得太多,没等站起来又倒在炕上。弘晅看着想笑:“别行礼了。汗阿玛,儿臣跟你说件事。”   “在这里说,又没外人。”胤礽道,“永珝,永璟,玩你们的。”   小哥俩下意识看向弘晅。   弘晅摆手,拉张椅子在胤礽面前坐下:“三哥和四哥要去南海和台湾——”   “你想让他们过去就直接说。”胤礽打断他的话。   弘晅无语:“这还怎么聊啊。”   “他俩还说只要朕同意,他们就没意见是不是?”胤礽肯定道,“你打算怎么劝朕同意?”   弘晅想哭,转向石舜华可怜巴巴道:“皇额娘,汗阿玛欺负实诚人。”   “丢不丢人啊。”石舜华道,“你儿子都快去尚书房了。”   胤礽道:“朕同意也行。你三哥带上你十四叔和你十三叔的嫡长子,你四哥带上你四叔家的嫡子弘晖,和年侧福晋给你八叔生的儿子。朕许他们全家过去。”   “姜还是老的辣。”弘晅举起大拇指,走到胤礽身边,伸手揉揉大儿子的脑袋,“好好听皇玛法的话,好好跟你皇玛法学。” 第231章 全文完   永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儿子记下了。”   “该用饭了。”石舜华道, “下午再学。”随即吩咐宫人摆饭。   饭后, 石舜华命宫人看着两个孙子睡觉,她和胤礽在景仁宫正堂等着弘晏和弘曜。   原本胤礽是想着明日早朝再跟两个儿子说派他们去台湾和南海一事, 可是弘晅等不及,非要今天把事敲定,胤礽只能一边揉眼睛一边等儿子。   康熙驾崩后,弘晅帮胤礽分担政务, 胤礽每天晌午用过膳都会睡一会儿。弘晏和弘曜哥俩孝顺,经常去景仁宫给石舜华请安,知道爹娘的习惯, 一见宫里来人宣他们进宫, 就知道是弘晅搞的鬼。   未时一刻左右,哥俩到景仁宫。   弘晏看到胤礽困得眼睛直流泪, 真想给弘晅一脚。可是弘晅如今已长大, 没法再像以前那样下他的面子。   等听胤礽说完他的打算, 弘晏、弘曜和弘晅一样误认为把堂弟们带走,是为了牵制在京城的叔叔们, 实则胤礽怕他俩到南海和台湾后,日子过得太舒坦,生出当土皇帝的心思。   胤礽不希望看到这一幕,所以当着弘晅的面说:“朕和你皇额娘年龄大了,过五年就召你几个哥哥回来。”顿了顿,“赶明儿朕派你二哥去云南, 你没意见吧?”   “您是皇上,干么问儿臣?”弘晅不明白。   胤礽:“朕如今已五十有三,身体又不如你皇玛法好,还能当几年皇帝啊。天下是你的天下,朕必须得问问你。”   “别,您千万别这样说。”弘晅皱眉道,“儿臣觉得担子很重,瘆得慌。”   石舜华白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弘晏,弘曜,台湾和南海那边什么都有,我就担心大夫不如这边,弘晏,你看看能不能从民间请几个杏林高手。”   “皇额娘,台湾不缺大夫,您忘了,郑家在那边称王多年,好东西不比京城少。至于南海么,和洋人离得近,那边的大夫医不好的病,还可以找洋人。”弘晏提醒道。   石舜华挑了挑眉:“你还想着去洋人的地方找大夫?朝廷卖给印度人、缅人的火器不知打死多少洋人,你就不怕他们趁机给你下毒?”   “对对,您不说儿臣险些忘了。”弘晏转向弘晅,“都是他干的好事。”   弘晅:“孤只是太子,是储君,不是君。倒卖火器这么大的事,汗阿玛不同意,九叔才不会搭理孤,少冤枉孤。”   “主意是你出的吧?”弘曜问。   弘晅笑道:“出主意的多着呢。汗阿玛,每个主意您都会采用?”   “你的建议朕会认真考虑,尽可能采用。”胤礽道。   弘晅噎了一下:“汗阿玛其实不必那么认真。”   “不不不,必须得认真。”胤礽一本正经道,“不然你还以为朕不重视你。”   弘晅放弃:“儿臣说不过您。您现在越来越厉害,比皇额娘还厉害。还有几份奏折,儿臣先去乾清宫了?”   胤礽摆摆手:“使个奴才去喊你二哥进宫。”   和平十七年,二月初八,弘晏和弘曜乘船离开,弘皙也带着他九叔和十叔的嫡子一家前往云南。   二月初九,住在宫外的胤禛、胤禩、胤禟、胤峨、胤祥和胤祯前去上早朝,在午门外相遇,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胤祯藏不住话,率先开口:“命弘晏哥几个把咱们的嫡子带在身边,四哥,主意是不是太子出的?”   “你对太子有什么误解?”胤禛睨了他一眼,“吃饭都懒得张嘴的人,会动脑子想这么多?”   胤祥眉头微皱:“皇上二哥?”   “皇帝二哥头上的白发可不只是因为身子骨不好。”胤禛道,“想的太多。”顿了顿,“当然,他要不是心眼多,也不会惹得西洋人和俄人对他恨之入骨,偏偏还拿他没办法。”   胤禩:“何止没办法,还得对他笑脸相迎。本来福寿膏能圈到咱们的银两,还没开始就被皇后二嫂掐断了。咖啡豆也行,她又命人在南海种咖啡豆。咱们这里喜欢喝咖啡的人只有一小撮,海南产的咖啡豆足够了。   “洋人在南边呆那么多年,到头来是咱们先弄出软轱辘的马车。洋人为了跟咱们学做车轮和四轱辘马车,不得不向二哥妥协,又捎带咱们的一批工匠去西洋。哎,真不敢想象,一旦咱们松懈,洋人会怎么反扑。”   “想多了。”胤禛道,“洋人现如今不是想着反扑,是他们还能在南边盘踞多少年。本来我觉得怎么也得七八十年。如今皇帝二哥把两个嫡子派过去,那俩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主,指不定怎么折腾洋人。”   胤禩掏出怀表:“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想得太周全,他们不按照咱们说的做也没用,时辰快到了,进去吧。”   胤礽瞧着几个弟弟们没有丝毫不快,下朝后回到景仁宫就忍不住跟石舜华唠叨:“朕的弟弟们都是真正的聪明人。”   “爷知道妾身最佩服汗阿玛哪点?”石舜华不等他开口,就自顾自说,“就是你们兄弟没有一个蠢材。如今尚书房的那些孩子你可得注意点,别长歪了。”   胤礽:“朕每天都过去看两次,他们不敢松懈。永珝和永璟呢?”   “天气一冷一热,永珝病了,就没让他过来。”石舜华道,“您也得多注意。”   胤礽:“朕知道。皇后,咱们过几天带永珝和永璟去江南吧。”   “怎么突然想到去江南?”石舜华好奇。   胤礽:“朕登基十七年,只带你去过两次江南,那两次还都是查漕运、黄河和道路,你也没出去逛逛,咱们这次只出去玩。”   “弘晅那边呢?”石舜华问。   胤礽笑道:“朕自有办法。”   翌日上午,胤礽处理政务时突然咳嗽几声。弘晅心底猛一颤,连声询问:“汗阿玛不舒服?宣太医了吗?”   “换季,小风寒,没事。”胤礽摆摆手,示意他别大惊小怪。过了一会儿,胤礽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弘晅不由分说,立刻拽起胤礽把他往外推,还不忘吩咐奴才去宣太医:“汗阿玛尽管去歇息,儿臣会把剩下的奏折处理好,儿臣不懂就去请教四叔和八叔。”   胤礽不放心:“朕去歇息?”   “去吧,去吧。”弘晅道,“您这么容易生病就是太操心了。”   胤礽欣慰地笑了:“太子长大了,知道心疼朕了。”   “别这么说,儿臣会不好意思的。”一向脸皮厚的弘晅难得红了脸,“您别搁门口站着,快去吧。”   胤礽颔首,抬脚往景仁宫去。   太医查了又查,十分不确定:“皇上哪里不舒服?”   “朕没病。”胤礽道,“但你必须跟太子说,朕不舒服。”   太医不知道天家父子搞什么鬼,便低头称是,随即又给胤礽开几服药。至于皇上会不会喝,太医就不管了。   胤礽并没有喝,直接命宫人倒马桶里面。   晌午,弘晅到景仁宫见只有石舜华一人坐在正堂,连忙问:“汗阿玛呢?”   “在屋里歇着,你小点声。”石舜华道。   弘晅连忙降低声音:“汗阿玛怎么又病了?”   “京城天气每年都是这样。”石舜华道,“我今儿还跟你汗阿玛说,你如今能独当一面,建议他去江南,那边不干不燥,有利于调养身体,你汗阿玛不乐意。”   胤礽病了,弘晅也没多想:“那就去江南,京城有儿臣呢。”说着话往东次间看一眼,“汗阿玛是不是不放心儿臣?”   石舜华朝他脑袋上一巴掌:“谁都可以这样说,就你不可以。你汗阿玛真不放心你,会准你自有进出乾清宫?”   弘晅不好意思笑笑:“那什么,史书上都有写皇家没亲情。汗阿玛这些日子天天命儿臣读史,说什么华夏有几千年历史,熟读史书,以后遇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事,都能在史书上找到类似事件作为参照。儿臣看得多了。”   “仅此一次。”石舜华道,“你汗阿玛答应给你的两个嫡子开蒙,到时候我们把他们也带上,记得告诉太子妃。”   弘晅:“儿臣知道,什么时候去?”   “这事得问你。”石舜华道,“你犯懒,你汗阿玛就算到了南海,心也在京城。”   弘晅立即举起手:“儿臣发誓,儿臣这次绝不偷懒。”   二月二十日,胤礽下江南,因几个儿子都不在京城,就命雍亲王胤禛,十七贝勒和十六贝勒随行。   五月底,胤礽回来,便封儿子们和成年的弟弟们郡王,参与朝政的侄子贝勒。弘晅看到大封的圣旨,直觉不好。翰林院起草出圣旨,庶吉士退出去,弘晅就迫不及待问胤礽:“汗阿玛,您是不是打算退位?”   “朕的头发全白了,你还忍心朕操劳下去?”胤礽反问。   康熙驾崩那一年头发只白了一半,以致于弘晅每次看到他汗阿玛的白发心里就堵得慌,胤礽这么一说,弘晅险些落泪:“汗阿玛,儿臣不孝。”   “现在还不晚。”胤礽道,“朕想着多活几年多教你几年,省得你一觉把自己的皇位给睡丢了。”   弘晅面色发窘:“才不会呢。”   “过几天给永珝和永璟种痘。”胤礽道,“等他们平安度过,朕和你皇额娘带他们去塞外,你留在京城?”   弘晅很想跟去,抬头看到胤礽头发花白,微微叹气:“您放心,儿臣会看好家。”   胤禛看到他远在南方的嫡子弘晖被封贝勒,便去问胤祉,胤礽是不是打算退位。   胤祉如今还是内务府总管,他并没有接到赶制龙袍的消息,便十分肯定的告诉胤禛,皇帝二哥并没有退位的打算。   胤礽其实很想退位,只是弘晅晚熟,这两年才认真处理政务,他不敢太快放手。   和平二十年,九月,胤礽和石舜华从塞外回来,胤礽便颁布传位诏旨。直到第二年开春,新帝登基大典结束,石舜华才移宫,直接搬到太上皇养老的慈宁宫。胤礽的四个嫔妃住进西六宫。   在外的王室宗亲全部赶回来参加新帝登基大典。而在新帝大典结束的第五天,胤礽就和石舜华搬去畅春园,同去的还有永珝和永璟。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帝登基后,文武百官都等着新帝升自己的亲信,贬太上皇一朝的老臣,而直到元年结束,新帝都没有任何动静。   除夕家宴前一天,胤礽和石舜华回到慈宁宫,胤禛等人前去给他请安,见着胤礽就抱怨弘晅特别懒,大事小事都推给他们。   胤礽冲八岁的孙子招了招手,把永珝拉到身边,转向胤禛等人:“你们再忍他十二年,就不用再忍他了。”   “臣弟还能活到那时候?”胤禛没好气道。   胤礽笑道:“能,咱们都能活到那时候。永珝说是不是?”   “是的。”小孩想也没想,“孙儿要一直陪着皇玛法。皇玛法,咱们明年还去江南吗?”   胤禩拍了拍额头,瞬间死心:“算了,臣弟还是多忍几年吧。”   “吃瓜,暖棚里种的。”石舜华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端着两个盘子,“我们永珝不是贪玩,只是没去过江南。”   胤禛那一块瓜,嗤一声:“一年一次,皇嫂,您的记性啊,看来也老了。”   “说得好像你不老似的。”石舜华道,“我们这次不去江南,改去海南。”   胤禟眼中一喜:“臣弟愿随驾侍候皇兄。”   “朕这次不带你们这些老家伙。”胤礽道,“朕得带小辈们去,如今在尚书房读书的,有一个算一个。”顿了顿,“朕得给永珝培养些帮手。”   小孩一喜,转身打个千:“谢谢皇玛法。”   “这孩子倒是个鬼精的。”胤禟笑道,“只要不像他爹那么懒,皇兄,臣弟的几个嫡孙,您全带过去臣弟没任何意见。”   石舜华看他一眼:“说得好像你敢有意见一样。”   “皇嫂今儿说话怎么这么呛人?”胤禟皱眉道。   胤礽:“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以前啊,你们看到的她都带着一层伪装。以后有你们受的。”   “二哥好像已经习惯了。”胤禩故意说。   胤礽:“总好过你们一个比一个怕她。”   “真热闹。”弘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聊什么呢?”   胤礽:“正在跟朕说你有多懒。”   “儿子懒,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弘晅搬个绣墩坐到石舜华身边。   石舜华:“你的叔叔们还说,赶明儿随你汗阿玛去南边。”   “去呀。”弘晅答应的干脆,“把堂兄和侄子们留在京城就行了。”   众人一阵无语。   胤礽扑哧乐了:“老四,舍得吗?”   “有什么不舍得。”胤禛当即就说,“什么时候去?”   弘晅转向石舜华,诧异道:“都去?”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石舜华好笑,“正在缠你皇玛法带上他们呢。”   弘晅摆手:“这可不行。九叔,别瞪朕,你们兄弟十几个,朕把丰台大营搬上船,也保护不过来,更何况还有朕的阿玛额娘和嫡子。”   胤禟掐指一算,一人不说多,六个侍卫,四个伺候的人,十几个兄弟就得上百号人,算上厨子、打杂的奴才,以及行礼,至少得两艘大船,想低调出行都不行:“兄弟有点太多啊。”   “您现在才知道?”弘晅道,“每年上百万俸银朕都没听见个响声就没了。你还时不时嘀咕汗阿玛小气,连个‘铁帽子王’都不舍得。朕想大方,可惜国库不允许,叫你们干点活就说朕懒。居然还告到汗阿玛跟前。汗阿玛会向着你们?他可是朕的爹。”   胤禛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有爹,你了不起。”   “朕是挺了不起。”弘晅转向胤礽,“三哥和四哥已经回来了,汗阿玛,您明年跟三哥和四哥一块出海。”   胤礽颔首:“老四,你们几个商量一下,谁跟着朕去?”   “不用商量,都不去。”一直忙着啃瓜的胤祯突然开口,“反正去也轮不到臣弟。”   永珝三两步跑到石舜华身边,趴在她腿上小声道:“皇祖母,叔爷爷们怎么都这样啊?”   “耍赖?”石舜华替他说,“他们一个比一个会耍赖。你以后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多听,多想,少说。否则啊,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们设好的陷阱里。”   胤禛苦笑:“皇嫂,您教孙子就小声点。”   “忘了,下次改。”石舜华开口道。   胤禟嗤笑:“没看出来您想改。皇兄如今身子还好,每年都会出去一趟,不如每次带上四个兄弟?”   “老大和老三不可能跟朕去。”胤礽道,“按照年龄你得等到后年,老九,朕没听错?”   胤禟点头:“臣弟跟五哥换一下。臣弟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额娘住在五哥府上,五哥一准乐意跟臣弟换。”   “九爷爷好聪明啊。”永珝赞叹。   石舜华笑道:“静静听,好好学,这才是刚开始。”   “好的,皇祖母。”小孩认真点头。   胤礽转向其他弟弟:“你们呢?”   “工部归九哥管,臣弟不同意,九哥照样能弄艘大船跟上去。”胤祯接过宫人递来的毛巾擦擦手,“就这么着吧。臣弟回去就叫儿媳妇给几个孩子收拾行李。”   正月初八日,弘晏和弘曜哥俩南下。胤礽随儿子一起,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胤礽长叹:“真没想到朕还能活到这一天。”   “妾身也没想到。”石舜华给他披上斗篷,“还以为得一个人看着弘晅呢。”   胤礽转向石舜华,见她鬓角也有了白发,再也不是早年的绝色佳人,不期然想到康熙三十四年五月初八日,石舜华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都浮现在眼前,仿佛昨天刚刚发生过,不禁握住她的手:“皇后,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