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妞驯夫手札》 作者：君香 　　文案： 　　俗话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一朝穿越，林青玄由一名大龄中医女博士，成为小山村杀猪匠的女儿林大妞。 　　林大妞身材壮硕，力大无穷，肤黑貌丑，媒人来提亲，嫁给了邻村的丧父的小童生孙青山。 　　在孙青山心中，对妻子的设想应该是这样的：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红袖添香间共谱一曲人间佳话，可惜世事无常，生活所迫，无奈之下娶了林大妞，他连最后一丝期望都破灭了。 　　无法，孙青山只得发奋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惜，当他一路奋斗到高位，儿孙满堂时，身边还是这个恶妇。 　　这时，孙青山眨眨眼，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怎么好像越来越离不开这个恶妇了？ 　　阅读提示：男主非正统宠文的男主，他会有很多毛病，就像个一般意义上的普通男人，没有很好，但是坏的也不彻底。本文的女主会受委屈，不过她受委屈之后，不会忍着，而是用自己的方法来出气。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主角：林大妞（林青玄） ┃ 配角：孙青山 第1章 林大妞 　　清平村。 　　大年底下，好不容易得个清闲空档，婆娘们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凑做一堆儿，扯点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这会儿她们说着的，正是住村东头，才从县城搬回来的孙秀才一家。 　　“……这孙秀才听说快要不行了？” 　　“可不嘛，要不在县城放着好好的教书先生不做，到搬回村里来了呢？” 　　“不过他家的小子长的真是俊……” 　　孙秀才在城里生活十几年的时间了，也只有一些村里老人才认得他，只是听说娶了漂亮的婆娘，生了个儿子，至于其他的，就是不知了，毕竟，这些事，对于地里刨食的庄稼婆娘庄稼来说，还是关心自家地里长了几根杂草更重要。 　　此时，孙家小院。 　　徐氏正低着头，一边用帕子抚着红肿的眼睛，一边仔细盯着灶边的瓦罐，瓦罐底下架着还半湿的木柴，正一股股倔强的冒着白烟，整间屋子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儿，看的出来，煎药之人的动作仍有些生疏，不大一会儿的时间，熏人的白烟就已嚣张占据了整个屋顶，并且还有继续扩张的趋势。 　　孙寿看着仍旧青涩却一表人才的儿子，心里即骄傲又苦涩，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可妻子生性柔弱，儿子又还未长成，叫他如何放心的下啊—— 　　孙寿费力的抬起仅剩皮包骨的胳膊，孙青山见状，连忙过来搀起他来，怕孙寿不舒服，还在他背后垫了好几个软枕。 　　“青山啊——”孙寿满眼无奈又不甘的叹息到。 　　“爹，您怎么了？”孙青山虽然年龄不大，但眉目之间，眼神坚定通透，比同龄人更添了一丝稳妥。 　　“爹自己能感觉出来，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孙寿的话刚出口，便被孙青山打断：“爹，你千万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孙寿苦涩一笑，青白的面皮上透着一股颓败之色，“莫要再自欺欺人了，爹还有话要交代于你。” 　　孙青山俊秀的面庞上，渐渐爬上几丝疑惑之色，他不是太懂孙寿的话中之意。 　　孙寿心底无奈的长叹一声天意弄人，但，还是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对儿子说出他心中思虑已久的盘算。 　　“你和严家姑娘的亲事，还是退了吧……” 　　即使心中已经有所预料，孙青山乍一听见这话，神色还是有些恍惚，心中像有一颗大石头重重落了地，在心口的位置，狠狠的砸了个深坑。 　　他与严姑娘的亲事，是在他还未出生时，父亲与当时的知交好友严伯父订下的娃娃亲，当时的父亲以弱冠之龄夺得秀才功名，正是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而当时的严伯父却屡试不第，处于人生低谷，二人酒席正酣间，便未双方未出世的孩子，订下了这桩姻缘。 　　可惜，世事弄人，严伯父在之后的科举中一路通畅，得中二甲进士，父亲却一次次屡试不第，蹉跎至今，仍是秀才功名。 　　不过，父亲生性豁达，并不执着于此，父亲后来放弃科考，在县学执教，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到也宽裕。 　　但，虽说衣食无忧，但与严伯父比起来，却是大大不如的，不过，即便如此，严伯父待他，却仍是如同子侄一般，两家也都默认了他与严姑娘的亲事。 　　严姑娘温柔秀美，身姿窈窕，懂诗书，知礼节，秀外慧中，是他心底早就认准的妻子。 　　原本他都能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娶妻生子，像父亲一样，撑起一个家。 　　偏偏父亲的病……随着父亲的病情越发严重，严家的态度也开始暧昧起来，到如今，已有半年的时间，严家没有任何消息了。 　　孙青山低头掩住面上的苦涩，他明白严家的顾虑，他如今才17岁，且还未有功名傍身，父亲的身体又是如今境况，在外人看来，他们家，就像一个火坑，只要是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将女儿嫁到他们家的。 　　见儿子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孙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与严姑娘，只能是有缘无分了，既然严家已有退意，不如索性咱家主动退婚，这样，还能在严家留几分人情，我了解你严伯父这人，凭这份人情，若你今后有难求到严家，你严伯父定然不会不管你……” 　　孙寿因为一次性说的话太多，本就暗淡的肤色更难看了些。 　　孙青山忙握住父亲的消瘦的双手：“爹，我明白，我都明白。” 　　孙寿见孙青山还算平静，紧接着，便抛出一枚大雷来。 　　“为父已为你订了一门新的亲事，就是林家村林屠户的女儿，我已交代媒人去林家提亲，这个月底，就将婚事办了吧——” 　　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孙青山听了这消息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爹什么时候生出给他重新聘一门亲事的想法？还有，林屠户家的女儿是什么鬼—— 　　难道要让他娶一个杀猪匠的女儿，孙青山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若不是他爹如今的身体，他真想大吼一声，爹你脑子怕不是进水了吧—— 　　孙寿像是早以预料到一般，还没等孙青山出声，便进紧接颤巍巍说道：“说到底，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起你，你是独门独子，一旦我去后，你娘性子太弱，根本撑不起这个家来……” 　　孙寿的最后一句充满心酸无奈的话，就像开关一样，将孙青山还未出口的话，悉数挡了回去。 　　…… 　　孙青山无言以对，恍惚之间，竟生出一种宿命之感。 　　*** 　　林家村。 　　林青玄从恍惚中醒来，脑中像被一把斧子劈开，传来一股尖锐至极的疼痛。 　　耳边像是有一群苍蝇，嗡嗡的叫嚷声吵的她心烦意乱。 　　她费力的撑开眼皮，眼前就出现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来，林青玄呆滞了片刻，才无奈的喊了爸—— 　　可等这声爸才叫出口，林青玄却猛然察觉出不对来，眼前这人分明还是她爸林斌那张大肉脸，只不过，眼前这人分明是一副短打装扮，长发，且被束到脑后，这些都没问题，但是—— 　　年！代！不！对！ 　　眼前怪异的景象，让林青玄一时眼前发黑，但脑中却有种诡异的平静，突然，她脑中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穿越。 　　林青玄心中一凛，开始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可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门外就传来嘹亮的一声喊：大妞醒啦，娘的心肝哟—— 　　林青玄顿时觉得胸口嗖的种了一箭，不是因为听见门外那熟悉的嗓门，而是喊出的那个挫掉渣的名字，大妞。 　　在这种本应激动的时刻，林青玄脑中却升出一种怨念的想法，她这个年代的爹妈怎么这么不走心，大妞——这是给人起的名字吗？她家的狗闺女妞妞的名儿都比她这好听。 　　这破名儿可真白瞎了她女博士的学历，林青玄在晕倒之前这样想着…… 　　…… 　　十日之后，林青玄坐在热炕头里，围着新做的棉被，喝着她娘冲的鸡蛋汤，心里十分平静。 　　如今，她已坦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爹妈都没变，只不过，平白多出一串兄弟来而已。 　　她如今的身份，林大妞，女，17岁，她爸林二牛唯一的闺女，上有三个哥哥，均已婚，下面三个弟弟，未婚，大哥，林大狗，二哥，林二狗……最小的弟弟林幺狗，她这一串便宜兄弟，光是听名儿就知道一家人错不了，林青玄冷漠的想着。 　　她娘潘女士，模样性格都没变，只不过由现代一名身体虚弱的大学教授，成为古代一口气生七个娃的农村阿不杀猪妇女，因为她爸，曾经的林总，如今已有了一个新的职业——杀猪匠。 　　不过，让林青玄唯一怨念的是，她的相貌完全变了，在现代，她拥有168，46kg的身材，五官清秀，皮肤雪白，再加上北中医博士学位，那也是女神级别的人物，可如今的林大妞呢？ 　　身体没变，可生肥硕健壮，虎背熊腰，单论体型，把两个她套进去还有富余，且不知道林大妞这姑娘怎么搞的，皮肤真是糙的一哔——肤质问题就不说了，光是肤色……黑，就是黑，她都不好意思昧着良心说这是小麦色，天知道，当她看到眼前这副尊容的时候，是真的想一口气再晕死过去的。 　　而且，这姑娘是受伤的原因也够让人无语的，听到隔壁清平村孙秀才家给儿子来说媒的消息后，只因太过开心，结果脚下没长眼，一个不留神绊倒，脑袋磕到门板上了。 　　林青玄还算想的开，虽然不知道怎么人就到了古代，但既来之则安之，到不至于慌手乱脚。 　　林大妞也就是林青玄喝完汤之后，刚想喊她娘来收碗，就听院中有人声响动，她好不容易将窗户扒开一条缝，就见一个身形胖硕、一脸喜庆脸的中年阿姨被她娘笑着迎进了门。 　　林大妞才穿过来，对各种都好奇的很，她在脑中仔细搜捡了一番记忆，发现并不认识这人，她心中疑惑，见她爹娘对着那中年胖阿姨都很尊敬的样子，纳闷的紧，想了想，下了炕，就走进了堂屋。 　　待她刚走进屋门时，就听那陌生阿姨说道：“……孙家的意思是，真好趁着月底成亲，这样也算给家里冲个喜。” 　　潘氏深以为然，她是想到了孙秀才的身子，听说已经油尽灯枯数日子了，谁知道哪会儿就过去，她闺女如今都十七了，还不趁着现在赶紧成亲，万一孙秀才死了就不好了。 　　潘氏和林二牛对视一眼，刚想说话，就听见一声惊呼：不行—— 　　她的宝贝闺女，就这么直楞楞的闯了进来。 第2章 娶新妇 　　潘氏心思机灵，反应又快，见闺女闯进来之后，就赶忙站起身来，佯怒道：“你这丫头，可真是没规矩。” 　　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将她只手架了出去，真的是架，就她娘这手劲儿，感觉还真是酸爽。 　　潘氏将林大妞摁到房里炕上，目露威胁道：“给我好生呆着，一会儿再与你算账！” 　　说完，便眼睛一斜，扭着蛮腰走了。 　　若是别人，还真不一定有这效果，但潘女士在林大妞心里积威甚久，单这一句，她整个人就安生了，跟个抱窝的母鸡一样，老老实实缩着不敢再动。 　　但林大妞脑中可正在飞速运转着，怎么才能劝动她娘呢？她如今才多大，怎么就要步入婚姻的坟墓呢，现代那会儿，也没见她娘着急啊，而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古代，纳妾合法，没有离婚的古代！ 　　她就当一辈子老姑娘不好吗？干嘛非要嫁人—— 　　林大妞心中怨念满满。 　　等那胖阿姨送走之后，林大妞双手叉腰，满脸不服，想着定要与潘女士谈一谈她的婚姻想法才行。 　　潘氏虎着一张脸进来，见林大妞这狗德行，心里就窜出一股火气，她坐道林大妞对面，冷着脸道：“说吧，今儿这又在作什么妖儿，你不是挺乐意这门亲事的吗？” 　　……林大妞一噎，但又转念一想，她芯子里又不是真的林大妞，当然不能接受这个设定，但看她娘脸色不好，林大妞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小心翼翼的将脑袋靠到潘氏肩膀处，然后揪着她的衣袖，小幅度的开始摇晃，嘴里还嘤嘤的喊着：娘~~~ 　　这本是她现代与潘女士撒娇时的常态，这么做纯粹是习惯使然，但这声娘刚喊出声，林大妞才察觉出不对来，妈的！她如今可不是之前肤白貌美的壳子了，被这么一个黑大壮撒娇，那个场景……林大妞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因为这会儿内心活动太丰富，林大妞一时间竟卡壳，潘氏也趁此一掌将她拍了下来。 　　林大妞整理好心情，再看潘氏，果然，她娘的脸色显然好多了。 　　“娘，我舍不得你，不想嫁人——” 　　林大妞看着潘氏，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一点，但无奈此事技术含量过高，以失败告终。 　　听闺女这么一说，潘氏心里提着的气才稍稍松了松，怜爱的抚了抚闺女的脸，笑道：“你这丫头，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这说的什么混话，想娘了回来看看不就行了。” 　　听着潘氏语气开始松动，林大妞趁机说道：“可我就是不想嫁人，我、我反悔了还不行吗？我就是要一辈子都不嫁人，只当娘的贴心小棉袄。” 　　潘氏听了这话，心险些化为一滩水，闻言眼底泪光莹莹的道：“你当娘想让你嫁人，可如今世道如此，女子若满了二十还未嫁，就会由官府做媒，随便拉个人配了，娘哪里舍得你遭这个罪，这些年为了你的亲事，娘和你爹都快要愁白了头发，你这个小混蛋，可不许再气娘了。” 　　林大妞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她险些忘记，这里是古代，是没有人权的古代！ 　　林大妞心里这会儿已经被弹幕刷了屏，卧槽！卧槽！卧槽！二十岁，尼玛在现代还没大学毕业好吗，才刚刚允许领结婚证好吗，怎么到这就成大龄剩女了！ 　　林大妞满腔热情，被这消息浇了个透心凉，人也蔫了。 　　潘氏见闺女终于不闹了，心里彻底松气的同时，也升起一股心疼来，于是劝道：“这门亲事可是我和你爹挑了许久的，若不是你运气好，哪能嫁到孙秀才家去，他家那小子，和你一般年纪，如今已是童生了，将来的前程定然错不了。” 　　林大妞不听还好，听完潘氏的话，脑子就剩下一个词——凤凰男，而且还是书生凤凰男，那简直是渣男中的精品好吗，不是古来就有这句俗语，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吗。 　　林大妞觉得，即便她无法决定婚姻，但避免一下将来的悲剧也好啊。 　　想到这，她重新做直身体，露出正经的神色对潘氏说道：“娘，我不想嫁什么孙秀才家的儿子，你再重新给我找门亲事吧。” 　　潘氏闻言眼睛瞪的滚圆，眉毛要飞起一般：“你这个小混蛋，多好的一门亲事，你不想嫁给孙家的后生，你待要嫁谁？” 　　潘氏气势太强，林大妞只得硬着头皮弱弱道：“可是……他是读书人，将来发达了要休妻怎么办……” 　　林大妞话刚出口，自己也察觉到了其理由之扯淡，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 　　潘氏满脸的不敢置信，瞧她的神情就像瞧二傻子一样，但转念想到，这个就是自己生的，是自己的孽，这才掐着额头无奈说道：“我这傻闺女，休妻？你嫁过去，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是正妻，妻着，齐也，你又不比他矮半头，没有缘由休妻，真当你六个兄弟是摆设不成？” 　　潘氏这话，端的是霸气无比，林大妞这也才想起来，她不再是现代的独生女，这会儿，她还多了六个便宜兄弟呢。 　　但，她又想起这你年代纳妾合法，难道她将来要宅斗的女人吗？一想到这，林大妞便浑身打冷战，她可不要啊，她小心的觑了觑潘氏神色，小声嘟囔道：“可是，他将来纳妾怎么办？” 　　潘氏心里这个恨铁不成钢啊，她一手戳到林大妞脑门上，险些把她戳个趔趄，然后恨恨的骂道：“纳妾？难道别的男人还能不纳妾不成，远的不说，你大嫂她爹，一个臭卖鱼的，泥腿子一个，这才有几个臭钱，就开始往家里抬人了，你大娘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闷头装孙子，”说道这潘氏冷笑道：“到是有不纳妾的，你三嫂家，一家人都是地里刨食儿，累个臭死，家里穷的叮当响，他到是想纳妾，可也要有钱养着！” 　　林大妞被彻底秒杀，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闷闷的不再说话。 　　潘氏见闺女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想着姑娘家嫁人前都是如此，想了想，于是教导起闺女来：“ 我的傻闺女哟，这日子，还不是人过的，孙家这后生，长的一表人才，而且，他一个读书人，将来总不会打人吧？”说道这，潘氏小声的哼了一声：“就是真动起手来，你也吃不了亏。” 　　听了她娘这话，林大妞简直哭笑不得，心道：我的亲娘啊，这不会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不过说到这，林大妞低头攥了攥拳头，来了古代之后，她到是将她娘的一身怪力遗传了来，虽然没有她娘的那么变态，但掀翻三五个莽汉，还是不成问题的。 　　潘氏又说道：“孙秀才就是个难得的正经人，家里只有除了正妻外，再无旁人，这样家风清正的人家，可真是百里挑一，你嫁过去后，只管好生过日子，那个孙秀才……”潘氏凑到林大妞耳边小声的说：“怕是没多长时间了，孙家的小子，是独门独子，估计开头几年，还要咱家帮衬着，才能直支应起门庭来，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需孝顺好你婆婆，拢好你夫君，等将来孙家小子起来，就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潘氏知道自己闺女，生性聪慧，能掐的准其中的度，所以才放心的和她说这些。 　　直到这一刻，林大妞才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她已经穿越了，且目前处于一个陌生的朝代，无论是人的三观和规矩，都和现代相差甚远。 　　她，如今已经不是博士林青玄，而是杀猪匠的女儿林大妞。 　　…… 　　孙秀才终究是没能挺过去，亲眼看到儿子成亲，不留下话来，不用再守三年，就趁着热孝里成亲。 　　因为婚事匆忙，再者，都是乡下庄户人家，也没那么多的规矩，双方一合计，大年初十，一顶红轿，就将林大妞送到了孙家小院。 　　林家在县城有自己的猪肉铺子，家里良田也不少，在方圆几十里，也算是数得着的殷实人家，林大妞作为家中最受宠的孩子，陪嫁自然丰厚，另，单是成亲当天，那一水儿彪形体壮的送亲小伙子，就给人不小的震撼。 　　林大妞也是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她爹排行老二，还有四个亲兄弟，而她这些叔伯家，平均算下来，每家也有三四个小子。在古代，儿子多，就代表底气足势力大，没人敢欺负，林大妞也明白过来，她去世的公爹，为何会为自己儿子聘了她当媳妇。 　　孙青山迎亲的时候，林大妞偷偷的瞄了一眼，心道：她这相公真是好相貌，身材高大，她目测，绝对超过一米八，鼻梁高挺，剑眉入鬓，虽然尚显青涩，但眉目间透着一股清正之气，只不过，身形单薄，面上表情也有几分阴郁之色。 　　这个林大妞倒也理解，亲爹刚死，又娶一个陌生女人，任谁心情也不会真的好。 　　林大妞扯了扯肥嘟嘟的脸颊，心里苦笑一声，她有预感，她的新婚生活，估计不会太平顺，她如今这副尊容，配这小帅哥，真是赚大发了。 　　孙青山心里毫无波澜，自打父亲去世，他便清楚，不管他是否准备好，都要学着撑起一个家来了。 　　至于他的新婚妻子，孙青山内心苦涩无比，如果不是严家青娘，对他来说，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尽管如此，内心无波的孙青山，待新娘下轿，见到那壮硕痴肥的身躯，还是脚底一个趔趄—— 第3章 我的婆婆 　　孙青山简直欲哭无泪，即便他心如止水，可也不代表没有审美情趣，请一尊肥猪到家中来，真是……好崩溃啊！ 　　林大妞对孙青山的心里活动丝毫不知，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和人拜堂，还别说，这感觉挺新奇的。 　　拜完堂之后，林大妞就被扶着进了新房，进入了所有新嫁娘都会经过的流程——等待。 　　经过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态已由最初的崩溃渐渐恢复过来，回去已经没有可能，可她娘有句话说的对，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也许她会遇到许多困难，但是，林大妞脑海中蓦然闪过孙青山的面孔，她如今的开局，已经强出旁人许多了。 　　即便孙青山再墨迹，也到了入洞房的时辰，林二狗在漕运上混，身形壮硕又兼一身匪气，再加上林家几个兄弟在，别人也不敢硬给孙青山灌酒，林二狗给林五狗使了个眼色，也没劳烦孙家人，这二人合力，就架着孙青山就进了新房。 　　孙青山心情郁闷之下，方才席上便多吃了几盏酒，这会儿头已经开始晕乎起来，被林家两兄弟这么一架，就稀里糊涂被送进了新房。 　　说是新房，实际也就是孙青山原来的房间，孙家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境，被孙寿的病一拖，再加上丧事喜事花费，已是捉襟见肘，这次成亲，也只是将院落修葺一番，勉强充作新房。 　　孙青山头脑仍有些恍惚，抬眼看去，只见临窗的大炕上，一个宽阔的身影坐在上面，孙青山猛的一机灵，这才想起今日是自己成亲的日子，而对面此人，正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短短几步路，孙青山却觉得像是在走刀山一般，站到林大妞对面，还没等他做好准备，谁知眼前人自己一手将盖头拽开。 　　肥厚油腻的黑脸之上，厚厚的涂上一层白·粉，嘴巴漆的血红，待那人盯着他直勾勾的看来，孙青山只觉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也忘记正在新房之中，他目露惊恐，倒退几步，然后转身就跑，嘴里还发出类似啊的惊恐叫声。 　　林大妞：“……” 　　她只是想透透气而已，这是……将她夫君给吓到了么？ 　　孙青山脑筋还不甚清醒，方才一惊之下，认为见到吃人的煞神一样，便一股脑的向外跑，谁知刚出了屋门，就被两只大力臂膀摁住，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孙青山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抬眼一看，不是别人，真是他的新晋大舅子小舅子们…… 　　林二狗凑近孙青山，微微一笑道：“妹夫，春宵一刻，你这是做什么去？” 　　咳咳，孙青山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误会了，但，他能跟他大舅哥说，你妹子因为生的太丑，这才将我吓到了吗？ 　　孙青山只要脑子没秀逗，就肯定不能这样说，他努力堆起一个笑来：“无、无事，屋里太闷了，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林二狗虽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孙青山面色古怪，还是瞧的出来的，想着自己妹子这亲事赶的太急，这妹夫还没好生调·教一番，林二狗眼珠一转，便提起孙青山，郎舅二人打算好生谈一谈人生。 　　林大妞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可不怪她，实在是这年代的新娘妆容太奇葩的缘故，给她脸上上粉就跟糊墙一样，她顶着这张脸，已经忍了半天，她才是最冤屈的好不好。 　　潘氏注意力一直在新房这边，见自家二小子领着女婿走了，她这才进了里屋，正瞧见林大妞顶着一张面糊脸，满屋子的晃荡。 　　见潘氏进来，林大妞可算遇见救星：“娘，你可算来了，快快快，给我打盆洗脸水，难受死我了！” 　　听她满嘴跑火车，潘氏拍了她后背一下，瞪了她一眼：“给我老实等着，我这就给你打来。” 　　等一通刷洗，足足换了三盆水，林大妞才觉得皮肤重新呼吸，潘氏瞧着如今还有时间，赶紧把她揪到炕上：“今天晚上的元帕……可准备好了？” 　　林大妞脸上爆红，心道，这可真是我亲妈，和当初她上大学塞给她安全套一样，够简单粗暴！ 　　见闺女顾左右而言它，潘氏着急一巴掌就拍到她背上，就她妈这手劲儿，林大妞差点被拍到吐血，用一种十分幽怨的目光瞧着她妈。 　　潘氏被瞧的有几分不自在，掩饰性的轻咳两声，板起脸说道：“你这死丫头，都这会儿，害个什么羞，这是顶顶重要的事，可出不得半分错。” 　　林大妞即便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她娘这样，能把这种事拿出来，当做话题来讨论一番，她敷衍的应承一番，推着潘氏就要朝外赶。 　　知女莫如母，潘氏看林大妞这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她气的用手指狠戳林大妞额头，骂道：“你这小混蛋，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说着赶紧把她拽到一旁，开始仔细说清里面的门道。 　　林大妞这才知道，在乡下，这个谁家的牛下了崽都能说半个月的地方，若是元帕出了问题，到时人可就丢大了，孙家林家都得跟着成了笑料，可别小瞧了如今古人的八卦之心，谁家养了几窝耗子都能打听的清清楚楚，更何况是这种事。 　　林大妞也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心中一凛，认真的应下。 　　潘氏见闺女神色郑重，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潘氏走后，林大妞拍拍泛红的脸颊，心道：拼了！她可是老司机了，不就睡个不鲜肉吗，小意思，说到底，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孙青山在身高马大的林二狗面前，就跟个小鸡仔一样，被揪着云里雾里的说了一番，这才重新被塞进新房。 　　孙青山深吸一口气，不顾打着颤的小腿，硬着头皮往里走，他心里清楚，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就算屋里是个夜叉，今晚，他也不能出了这个门。 　　林大妞听见动静，朝外一瞧，正与孙青山目光撞上，老脸一红，不由得低下头来。 　　因为低头的缘故，林大妞并未瞧见孙青山眼底震惊的神色，实在是开始那一眼给孙青山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这会儿瞧见林大妞的真容，恍然间，竟生出一种长的还可以的错觉来。 　　…… 　　烛火轻摇，两个陌生的人相对而坐，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院中嘈杂的人声早已褪去，夜，渐渐的深了。 　　这场景实在尴尬的很，最后，还是林大妞豁出脸皮说道：“那个、夜深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孙青山同样面色潮红，低低了嗯了一声。 　　二人并排躺在炕上，谁也没有先说话，林大妞心如擂鼓，脑中不停的闪过她娘交代的话，想着自己一个三十岁的老阿姨，怎么着也应该那个什么不是，想到此，她心一横，挤出吃奶的勇气，蹭的下了炕，先将烛火吹灭，屋内乍然变黑，林大妞一个分神，脚下一绊就要跌到。 　　“当心——” 　　孙青山想要扶住林大妞，却满手滑腻的触感，脸上涌起两团热浪，慌忙之间就要将手收回来。林大妞心里松了口气，发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正架在她的两肋之下，若不是黑暗之中，林大妞定要害羞的，不过，这会儿屋内一片漆黑，也将一些羞耻心思掩盖在了夜色之下。 　　感觉那双手臂像要逃走，林大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凭着一腔勇气朝孙青山的方向摸去。 　　…… 　　想起昨晚的洞房之夜，林大妞真是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先是孙青山这货找不准地方，最后还是她主动相助才得以成功，结果她忘记铺元帕，之后就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总之，两人都见证了彼此最尴尬，最丢脸的时刻，诡异的，到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真是去他妈的惺惺相惜，林大妞无奈的想着。 　　窗外天光微亮，今天是她嫁到婆家第一天，按照习俗，她这个新媳妇，应该早起给婆婆做饭，等获得婆婆认可之后，她这媳妇才算是功德圆满。 　　林大妞直起身来，嘶的小声喊了一声，因为昨夜的缘故，她的腰仍有些酸痛，腿间也有强烈的不适感，孙青山被这一声惊醒，带着清晨刚醒来的磁性嗓音问道：“何事？” 　　真他妈苏啊——林大妞内心感慨着，一边忙答道：“天亮了，我去做早饭。” 　　孙青山半晌才嗯了一声，林大妞根本没理会孙青山什么心思，她这会脑子想的都是早饭该做什么。 　　今天可是她上岗第一天，给婆婆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相当重要的。 　　林大妞穿好衣服到厨房，昨天晚上有席面，这会儿有很多的碗碟以及剩菜，乡下如今就是这样，请不起人，都是邻里之间，宗族本家相互帮衬着，连碗筷都是从邻里凑来的。 　　林大妞想着，这毕竟是婆媳第一次见面，打算小露一手，她在现代虽然是个做饭渣渣，但林大妞这姑娘可真的是一把好手，无论是家务活，还是算账做生意，都能拿的起来。 　　她在厨房中搜捡一番，找到了几颗白菜和一块腌肉，此时她脑中已有了主意，林大妞手上未停，手脚麻利的开始和面切菜。 　　没错——她要做的就是蒸包子。 　　等她一通忙活，把包子上锅，粥也熬好之后，抬头正好瞧见一个美人出现在门口，美人眉间含着几丝愁绪，一双眸子氤氲妩媚，面容清丽绝伦，身条婀娜窈窕，一双美目正莹莹的望着她。 　　林大妞呆了一瞬，就在这时，她的新晋相公孙青山走了进来，见到美人之后眉头蹙起：“娘，你怎么进来这了？” 　　林大妞：“！！！” 第4章 邻居 　　林大妞整个人晕乎乎的，好长时间才将自己婆婆竟是大美女这冲击消化掉，然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之中。 　　尼玛，这真是不给她活路啊，在林家时，有她几个彪悍粗壮的兄弟衬着，她还不觉得怎么样，说实话，虽然对自己如今的身形不满意，到没急着减肥，可现在这情形，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家三口，属她最丑…… 　　勉强黏起自己碎了八瓣的玻璃心，林大妞将饭菜上桌，缩小版热腾腾的大肉包，黄橙橙的小米粥，林大妞发现了，这大概属于偏北方地区，不食水稻。 　　算上她，孙家如今才三口人，如今的人们都是聚族而居，最爱热闹，这样一比，孙家真是冷清的可怜了。 　　徐氏款款而坐，林大妞用眼光觑着，心里阵阵感叹，她婆婆可真是了不得，明明就是简陋的矮炕桌，小板凳，可人家就是能跟仕女图似的，那气质，可真是怎么看怎么美。 　　林大妞甩开满脑子胡思乱想，对着徐氏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娘，这是媳妇今天做的饭，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徐氏抬眼看向林大妞，一张大脸正讨好的笑，她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执筷夹了个包子，林大妞不禁在心里惊呼，幸亏她当时灵机一动，为图好看，将包子做的和小笼包一般大，如今看来，倒真是碰对了，她实在想象不出，她这美人婆婆捧着个大包子啃的画面。 　　徐氏吃完包子，烟眉轻蹙，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林大妞心里忐忑，试探着问道：“娘，可还合您的口味？” 　　徐氏闻言淡淡的撇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无奈叹道：“一个粗鄙村姑……还是算了。” 　　而且边说，还略略叹气。 　　林大妞：“……” 　　果然，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林大妞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孙青山，孙青山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咳一声，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林大妞心中恨恨，天下男人果然一般黑，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孙家饭桌上，切实惯行食不言，寝不语这一规矩，林大妞发现，无论徐氏，还是孙青山，饭桌是的规矩都极好，于是，全程下来，就只有她喝粥的声响。 　　呼噜噜，呼噜噜…… 　　想死！ 　　林大妞内心着实无奈，她也不想的啊，想她也算一个现代女精英，还是平生头一次，有种自惭形秽之感，不过，这种事，也是不一时半会能练来的，林大妞内心自我安慰着。 　　早饭好不容易吃完，在这屋檐结冰，张口吐雾的天气，林大妞愣是出了一身薄汗。 　　孙家如今小门小院，徐氏用完早饭，便在一旁坐等，林大妞赶忙紧扒几口，然后收拾饭桌，林大妞一边刷锅，一边暗地撇嘴，徐氏对她的不满都挂在脸上了，她又不是真傻，不过想到徐氏那张脸，林大妞心中不由感叹，她去世的公公可真是好福气，怪不得孙青山长的这么帅，原来是有好基因啊。 　　待她忙完，徐氏将她叫到身前，林大妞还有些晕头，不过见孙青山已经跪下，她于是也赶紧跪在一旁。 　　徐氏清脆娇媚的声音，在林大妞头顶悠悠响起：“既然嫁进来了，就是孙家媳妇，以后要记得恭谨知礼，照顾夫君。” 　　林大妞恭谨的应下了，徐氏没有再说，只是递给她一个精致的荷包，林大妞双手接过，然后起身，目送徐氏进了屋。 　　林大妞瞅瞅孙青山，不知是不是想到昨晚之事，他还是有些拘谨：“既然是娘给你的，那便收着吧。” 　　孙青山说完，没再看她，也抬步进了书房。 　　林大妞：“……” 　　她是新媳妇啊喂！这么对她真的合适吗？ 　　林大妞无奈，想了想，也进了里屋，孙家和林家相比，真是两个极端，孙家冷清如斯，林家却恨不得像开了个菜市场。 　　林大妞摸出徐氏给她的荷包，仔细打量，荷包精致华美，巴掌大小，上面秀着一对儿交颈鸳鸯，林大妞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这绝对称得上工艺品了，她不得不感慨，古代的刺绣可真是牛叉啊！ 　　荷包内一只白玉手镯，以林大妞贫瘠的玉器知识来看，品相十分不错。 　　她婆婆这心思，到真是让人有些猜不透。 　　正在这时，院外有人声，林大妞忙将荷包带玉镯放好，赶紧出了屋门，只见一个布巾包头的胖大婶，正带着一种欣慰的神色看着她，林大妞只觉这应该是孙家族里的长辈之类，忙殷勤上前。 　　林大妞毕竟新嫁过来，对孙家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只是知道她去世的公爹这一支几代单传，香火不盛，族人虽说不少，但关系亲近的不多，就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样，胖大婶拉起林大妞就往堂屋走，嘴里说着：“你就是山哥儿媳妇吧，论辈分，你该叫我声二婶，我昨儿就在，你应是没瞧见我。” 　　林大妞心思电转，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就说嘛，依着她婆婆的表现，怎么可能将成亲这一担子事操持的起来，但事情总得要人担，她婆婆不行，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二婶了。 　　既然如此，那二婶这会儿来，想必就是交代她一些新媳妇该知道的东西了，林大妞心中感激，连带的态度也更殷勤了些。 　　果然，二婶很随意的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说道：“你娘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懂咱们庄户人家这一套，山哥儿他爹不放心，这才特意交代了我，我也就舔着脸先充个大份了。” 　　林大妞连忙道：“二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新进门的媳妇，还有许多不懂的，将来还要二婶帮忙呢。” 　　二婶闻言瞧了眼林大妞，心道，这个侄媳妇，别看长的一般，到真是个心肝通透的人，想到这，她脸上也多了几分真诚，开始给林大妞介绍清平村孙家宗族的关系。 　　清平村有两大姓，一为孙姓，一为李姓，一座山头儿盛不下两个老大，孙姓和李姓也是如此，都想压过对方一头，平日里，虽没什么大冤仇，但小矛盾却是不少。在林大妞听着也渐渐明白过来，这孙氏和李氏，就好比一头公山羊，和一头弱一点的公山羊，无论哪一方，都无法完全压制住另一方，也正是因此，双方谁都不服谁，小摩擦不断。 　　而因为她的公爹孙秀才死了，于是，孙氏就由那头强壮一点的公山羊，变成了弱一点的那头公山羊。 　　孙青山这一支，传到他这一代，可谓是四代单传，二婶算是孙姓里较近的长辈，二婶的男人，也就是孙青山二叔，与她去世的公爹，是同一个老爷爷，也就是曾祖父，二婶家是其中关系最为亲近的。 　　另外，她还得知，家里有十多亩的地，因为当初公爹搬到县城当先生，就被孙氏本家种着。 　　二婶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全都一股脑的灌给她，直把她听的两眼转蚊香。 　　不过，有了二婶这一通填鸭式教学，到是不会再没有头绪了。 　　林大妞心里承她这个情，她在嫁过来之前，就做了心里准备，孙青山三年不能科考，即便科考也不一定能中，家里因为公爹这一病，再加上之后发丧娶亲，再殷实的家底儿，估计也给耗的差不多了，少则三四年，多则十来年，她估计都得再清平村生活，二婶说的这些信息，对她来说，简直太有用了。 　　将二婶送走之后，林大妞找了一只篮子，跨在胳膊上，她这新媳妇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分送碗筷！ 　　之前做席面，碗筷不够，借了不少过来，这会儿一股脑儿的都堆在厨房，都需要一家一家的送回去，徐氏一副林妹妹在世模样，这样的活，想来想去也只有她去干了。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她把孙氏族里亲近的族人都认了一遍，以后绝对不会闹出对面不相识的笑话。 　　大家知道她是新嫁娘，别管心里如何想，见到她来，脸上都是一派欢喜神色。 　　不过，其中也有那等不识趣的人。 　　孙旺婶瞧着林大妞送来的碗碟，阴阳怪气的道：“哟，侄媳妇，当初你家办喜事来借，我可都是给的新碗新筷，可你瞧瞧你还回来的这些，不是缺瓷，就是掉沿儿，这么做事，可是不地道啊！” 　　林大妞眼一眯，态度特别尊敬，笑的特别真诚：“哎，旺婶您多包涵，这人一多一杂，可不就有那些自作聪明，想着捞好处的小人吗？侄媳妇初来乍到，办事还是不妥帖，旺婶儿您大人有大量，就包容我这一回，下回绝不会这样了。” 　　孙旺婶被这么一噎，是上不去也下不来，虽然知道林大妞这自作聪明，想着捞好处的小人话中有话，可她一时间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得冷哼一声：“怎么你婆婆没来？小小年纪，嘴皮子到是厉害的紧。” 　　林大妞十分憨厚的一笑：“旺婶您夸的，可真是臊死我了，不过，林家村的人到是都知道我这人，性子最是直来直去，见人说人话，见狗嘛就说狗话。” 　　孙旺婶脸被气的涨红，可林大妞全程都是笑呵呵，她一个长辈也不好真的发火，于是讽刺道：“你婆婆可是个精细人儿，成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儿子娶媳妇连面都没露。” 　　“是啊，要么说同人不同命呢，有的人天生就是命好，有人疼有人爱，可有的人就不一样了，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劳累命咯。” 　　孙旺婶：“……” 　　孙旺婶几次败北，见实在不是林大妞对手，遂狠狠瞪了她一眼，扭着肥肥的腰身，气愤的走了。 　　林大妞（掏耳朵）：果然还是怼人最爽快。 第5章 回门 　　林大妞挎着空篮子，心情颇为愉悦的回了家。 　　孙青山在书房，徐氏待在屋里不出来，家中一派寂静，林大妞无奈看天，孙家的家庭氛围死气沉沉，真是太让她不习惯了。 　　林大妞一直有午睡习惯，吃完一顿悄无声息的午饭，孙家母子各归其位，林大妞则躺在炕上，算着自己的嫁妆，如今土地难买，加上林家还有六个兄弟，所以，她陪嫁没要家里的地，潘氏觉得亏待了她，死命的塞钱，不算置办的物件，我手里流动资金大约三百两，林大妞出嫁前就给家里铺子管账，对林家的财政也清楚。 　　这些钱，估计她娘连家里缸底儿都打扫干净了。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啊，林大妞感慨的想着。 　　林大妞正幻想着挣钱大业，脑中猛的想到，妈呀，差点就误了大事，明天回门，回门礼还没准备呢！ 　　林大妞从炕上滚起来，腰间的赘肉硌的生疼，她跑到徐氏的屋口，想了想还是没有贸然进去，而是高声喊道：“娘，你方便吗，媳妇能进来吗？” 　　屋里没动静，林大妞心中纳闷，正想着是不是进去瞧一瞧，这时，屋里徐氏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大……大妞，何事找我？” 　　林大妞囧，想想都是泪，她如今这挫名，都差点喊不出口，简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娘，我想问您，明日是相公和我回门的日子，不知您可有什么交代？”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屋内终于传来了声音：“这些事你自行决断即可。” 　　林大妞又等了等，听屋里一直没动静，只得自行回去。 　　林大妞心里全是无奈，她婆婆长了一张仙女脸，可性格却是太让人无语了。 　　…… 　　昨晚的‘壮举’太过深刻，夜晚临近，林大妞浑身有些不自在，白天忙着还不觉得，这会儿，她觉得昨夜受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其实，说实话，孙青山的尺寸，咳咳……她挺满意的。 　　就是，昨晚太激动，一时不察动作急切了些，虽然没看见，但林大妞猜着，应是伤着了，今晚可千万不要了才好。 　　怕坏了眼睛，孙青山熄灭油灯，自书房出来，习惯性的向着屋里走，突然，身子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怔了片刻后，才进了屋内。 　　林大妞正挖空心思琢磨致富路，没留神孙青山进来，她尚未来的及出声，孙青山已然迅速上炕，然后开始入睡了。 　　入睡了…… 　　妈的，林大妞讪讪的，人家根本没有继续那啥的意思，都是她自作多情。 　　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愤愤之情，林大妞将头蒙起来，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大妞正收拾回门礼，她大哥林大狗来了。 　　林大妞纳闷：“你怎么来了？” 　　林大狗憨憨一笑：“娘怕你路上累着，这不，叫我来接你跟妹夫。” 　　一句话，说的林大妞心里热热的，这也就是她娘了。 　　既然林大狗来接，那就简单多了，徐氏让她自行决定，林大妞也就光明正大的往娘家搬东西了，看的一旁的林大狗眼睛直抽抽，要不是顾忌一旁的孙青山，早就上手阻止林大妞了。 　　林大狗先是看看林大妞，再看看妹夫孙青山，最后把头老实一缩，他还是装哑巴吧。 　　见孙青山脸色并未不喜，林大妞轻轻吁了口气，心中却是有莫名开心了下，她的判断果然没错，孙青山对财物方面，不是很看重，他这个人说好听点，是有些理想主义，不过，想到他的家庭和之前的经历，好像也说的通。 　　林家在县城开着猪肉铺子，这才舍得置办车子，林大狗这会儿赶的就是骡车，他是熟手，赶的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林家村。 　　潘氏等的焦急，一见林大妞，就扑了上去，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喊，离开家还不觉得，一回到家里，林大妞才察觉自己原来想家的很。 　　母女俩亲香一番，潘氏赶紧招呼闺女女婿进屋，一进门，林大嫂皮笑肉不笑的喊了声小妹，林大妞觉得不对，又瞧了瞧家里其他人，发现没有异样之后，这才将心里的想法按下。 　　等到只剩母女二人的时候，林大妞才问潘氏：“娘，我大嫂今天是怎么了？” 　　听见闺女提起大儿媳，潘氏脸色变了变，才恨恨骂道：“哼，还能有什么，正作妖呢！” 　　说起她这三个嫂子，林大妞也叹了口气，大嫂为人小气，头脑也不甚聪明，最爱用一些小伎俩，总觉得自己最聪明，能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一样，她二嫂人到是不错，性格大大咧咧，三嫂在这个家里存在感最低，活像个透明人。 　　潘氏被大媳妇拱了一肚子火，见着闺女，索性开始骂了起来。 　　林大妞这才知道，她大嫂这是想进铺子管账，被拒绝后正耍脾气呢。 　　林家在县城开了一家猪肉铺子，因为林大妞脑瓜灵活，算盘打的又好，就一直给铺子里管着账本，她这一嫁人，林大嫂就瞄上这活了，一直跃跃欲试想要自己揽过来。 　　“呸——蠢成那个德行还想管账，捞钱也不想个聪明点的法子！” 　　林大嫂家和林家差不多，开了一家卖鱼的铺子，是几个妯娌中最富的，再加上是长子长媳的身份，三个媳妇里，数她腰板最硬。 　　林大妞猜着，估计也是这个缘故，林大嫂才敢开这个口，不过，她娘是什么人，任林大嫂再厉害，也翻不过潘氏这座五指山，林大嫂这想法，连门都没有。 　　正屋，林家能上酒桌的三个狗，还有林爹林二牛，连哄带骗外加强迫，正灌孙青山呢，林大狗跟着林二牛卖猪肉，林二狗在漕运上混，林三狗是个货郎，林家的这些人，最会忽悠人，场面话成串的往外貌，一会这个说妹夫啊，我最佩服你们读书人了，定要与你喝一杯才行，这个说，女婿啊，老头子我最爱喝酒，这次来了，可要跟我喝一杯才行。 　　孙青山一个少年郎，哪里是这些老油条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灌的烂醉，俊脸上抹上两团红胭脂。 　　林大妞待再见到孙青山，就是这么一副醉虾样，真是，林大妞无语望天，她是能明白老爹哥哥们怕她受委屈，想给她撑腰的心情啦，可是，非要用灌酒这么彪悍的方式嘛，说到底，孙青山喝的烂醉，最后累的那个人还不是她。 　　迎着闺女幽幽的目光，林二牛摸摸鼻子，嘿嘿干笑了两声。 　　林大妞：“……” 　　她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真是沉重又甜蜜的负担啊。 　　林大妞夫妻来回都有专车送，待回去是，只不过司机由林大狗换成她的大弟林五狗，林五狗比她小五岁，别看林五狗才十二岁的少年郎，可林家的人都生的高大，林五狗如今已和她一般高了。 　　林大妞下面的三个狗，几乎都是她看大的，姐弟感情很好，林五狗一边赶着车，姐弟俩一边说着闲话。 　　林大妞这才知道，林大嫂可不光闹着进铺子管账，她竟然还想着要分家，林大妞简直听的目瞪口呆，心道，她就说，她娘当时骂的时候怎么那么生气，还有这么一茬。 　　林五狗气的不行，怨道：“大哥真是窝囊，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 　　林大妞不置可否，这里可不是现代，除非她这种自带外挂，本身武力值奇高的，否则，丈夫的管不住老婆的情况，不存在的，瞧她大哥这作态，分明是不想管，或者，就是由着大嫂打前阵，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林大妞看林五狗还满是稚气的一张脸，想了想，就将已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她如今已经是外嫁女，即便她再如何不满，这话也不应由她说。 　　若是她今天说了这话，林五狗受了她的影响，回去质问林大狗，那她就成了挑拨娘家兄弟不和的罪人。 　　林大妞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林五狗家里生意，林五狗根本没察觉出来，听林大妞问，就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起来。 　　孙青山醉成坨状物体，路上颠簸，林大妞将他放到自己腿上，他身上盖着一层棉被，只露出粉红色的脸蛋儿，身体随着骡车的节奏晃来晃去，林大妞瞧着他的小脸，心里囧囧的想着，幸好她如今这体型，换作她现代的身材，估计早就被压瘫了…… 　　林五狗驾车水平还不大熟练，等到孙家已经下午四五点，林五狗停好车，林大妞也不用他帮忙，她双手在孙青山腋下一插，就轻松的将人提了起来。 　　林五狗早就知道他姐的力气，没有丝毫大惊小怪的神情，到是听见动静关心儿子走出来的徐氏，正琼口微张，用仿佛天塌的表情盯着她。 　　林大妞：“……” 　　林大妞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喊了一声娘，便把孙青山抗了进屋，林五狗朝徐氏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的笑，喊了一声：“大娘好！” 　　徐氏似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后退几步，差点跌倒。 　　将林五狗打发走，又把孙青山搬上炕，盖上被，林大妞这才出屋，有些讪讪的说道：“娘，那个，我爹见到相公太高兴，一时兴起，就多喝了几杯。” 　　徐氏眼睛发直，像是还没回神一般，闻言只是怔怔点点头。 　　林大妞……完啦，完啦！她把美人婆婆给吓到了，呜呜。 第6章 翠翠 　　孙家共有十多亩的良田，之前一家在县城生活，无法打理，就将地租给了族人耕种，孙寿身有秀才功名，名下田地免赋税，比种自家地或是租中地主家的地，都要划算很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族里几家种着，只每年交一些租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孙寿去世后，孙家的地也不再免赋，且家中尚无收入来源，这地，自然是要回来的。 　　如今，头疼也是因此，升米恩，斗米仇，这些地已经被租出去十几年，孙寿是个老好人，有时年时不好，免租的事也不少，如此一来，这些人的胃口就难免被喂大了，请神容易，可送神却是难上加难。 　　“……如今家中和往日不同，我的意思，这事最好你出面，先探一探口风，毕竟爹在世时，可没少帮衬族人，现在，家中困难，这地也不好一直被外人种着。” 　　孙家母子成日就像上了发条的人，一个每日闷头读书，另一个则每日缅怀先夫，林大妞无法，只得在今天用完早饭，趁一家三口都在时，将这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提了出来。 　　徐氏听完她的话，眼底露出些许迷茫神色：“既是如此，那便叫他们继续种着不就行了，为何要回来？” 　　林大妞心里吐槽，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和以前的情况能一样吗？家中的大梁已经倒了，家中没了收入来源，再不种地，一家人难道喝西北风不成？ 　　看和徐氏根本沟通不了，林大妞这才将目光转向孙青山，幸好，孙青山没让她失望。 　　孙青山沉吟片刻，和林大妞对视一眼，显然也想到了今后一个很大的问题，家中生计。 　　他如今还未有功名，且就算考取功名，也要等守完三年父孝，在此期间，一家人总不能餐风饮露吧？ 　　现在，他就是一个普通农户子，不种地？能如何生存。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孙青山答了句知道了，人就有些失魂的走进了书房。 　　林大妞瞧着他的背影，心底微微叹气，少年，你要尽快成长起来啊。 　　…… 　　“大姐——”正在此时，传来一声似哭非哭满是委屈的喊声。 　　林大妞朝外一看，林五狗正红着眼睛，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林大妞惊了一下，连忙将人拽进来，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子？快歇一歇，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林五狗嘴一撇，含着泪花儿说道：“家里打起来了，娘也被气的晕倒了，大姐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林大妞一听她妈晕倒，脸色顿时黑的滴水：“说，谁和娘打起来的，为的什么？你知道所说说多少。” 　　林五狗被林大妞一吓，泪到是憋了回去，开始愤愤的告起状来。 　　“大嫂想进铺子，娘没同意，这些天来就一直摔摔打打，娘本来一直忍着，谁知今天，她不知从哪听说，家里的东西都被、被大姐陪嫁带走了，”林五狗说到这，小心的觑着林大妞神色，见她没有异状。 　　又接着说道：“大嫂非嚷嚷着要分家，娘不同意，结果大嫂就躺在地上撒起泼来，娘生气像去拽她起来，结果被不小心踢到头，这才晕过去，我害怕、就赶忙跑来了。” 　　听完林五狗的话，林大妞起身，浑身带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妈的，敢欺负她妈，真的是不想活了。 　　林五狗瞧着大姐，总觉得眼前这个大姐不同了，就像、就像家里新打的砍刀，被打磨光开刃一样。 　　待林大妞和林五狗到林家时，潘氏已经醒了过来，二嫂三嫂正小心伺候着，大嫂则脸颊红红，瑟缩的跪在地上，嘴里不住的认错。 　　潘氏正在气头上呢，突然听见闺女的声音，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到林大妞身后跟着的林五狗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定这是小混账将大妞喊来的。 　　林大妞赶忙走几步，握住潘氏的手腕，待把过脉之后，她提着的心才松了口气。 　　潘氏不乐意让闺女见到家里的污糟事，脸色铁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大嫂，骂道：“滚滚滚，都给老娘滚！今天我就把话放到这，我还没死呢，一个个的别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不服管教了，我告诉你们，想分家，得我死了再说！” 　　林二嫂忙哄道：“娘，您别生气，家里有您我才觉得有了主心骨，我可不要分家。” 　　林三嫂也应声虫的似的，连忙点头，一脸认同。 　　林大狗满脸愧色：“娘，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管教好她，您可不要跟这个混账生气，儿子绝没有分家的念头。” 　　家里发生冲突，林大狗家的两只小萝卜头全都害怕的瑟缩在一角，林大妞也劝道：“娘，您就放宽心，大嫂应该也是有口无心，您老大人大量，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林大嫂听见这话，也赶忙跪着上前：“娘，娘，我错了，都是我错，是我猪油蒙了心，您要打就打，想骂就骂，可千万别气着自个啊。” 　　潘氏只是一时被气昏头，她就算再气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能让大儿休了媳妇，先不说大儿乐不乐意，她的两个乖孙就成没娘的娃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家人过日子，总有舌头碰到牙齿的时候，除了忍下，还能怎么办。 　　潘氏将一屋子的人都打发走，方才搂着林大妞心疼的道：“五狗这个小混账，我都没瞧见，他就跑去找你了。” 　　林大妞装乖卖痴的哄潘氏高兴，果然，她这一出手，潘是就露出笑来。 　　虽然古代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但乡间地头的没那么多规矩，多是儿子成了家后，就分家各过各的，老人跟着老大，其他的儿子只每年给孝敬。 　　可林家的情况又有不同，别人家是儿子赚钱，老子剥削，为免一家人生出龌龊，才会早早分家，而林家呢，家里铺子的生意都是林二牛把着，是老子掌舵，儿子跟着干，再者，林大妞下面三个弟弟，最小的林幺狗才八岁，别说成家，还没成人呢，若是分家，那就相当于林二牛辛辛苦苦养大儿子，给娶了媳妇，结果还要分出家财，然后再继续供养下面的小的，就算再能干的人也得累瘫，所以，如今正是该一家人力朝一处使的时候，怎么能分家？ 　　林大妞清楚林大嫂的为人，也知道闹分家，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有些话，她一个出嫁女，跟本没有立场来说，林大妞无奈叹一口气，钱啊钱，她之前从没缺过钱，可现在深深的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她得想个法子，赶快赚钱才好。 　　从娘家回来，林大妞心里就一直琢磨挣钱的法子，她本身是个中医大夫，但原本的林大妞可是大字不识的村姑，突然间能认字开药方，估计还没等她扯出什么仙人指点的借口来，这些人就得将她当成妖怪烧了。 　　既然本职业不行，林大妞又想起众多穿越女的金手指——美食，但仔细想了想，又开始叹气，她如今旁敲侧击连带猜测，知道如今国号是明，但奇怪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明成祖，于是，历史就拐了一个弯，顺着一条她所陌生的道路在前进。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餐饮行业十分繁荣，煎炒烹炸，清蒸红烧，样样不少，不少小酒馆，更是有着自家的独门秘方，林大妞出嫁前就在县城给家里管着铺子，见识不少，这姑娘还去店里吃过人家的红烧肉，那个滋味啊，如今她想起来，还是口水流满地，毫不客气的说，比起什么现代美食啊，人家根本不差什么。 　　再说了，她在现代就是一个吃货，吃过的好东西倒真是不少，可是上手做？她连原料步骤都不知道，想要凭着她那点现代美食见识，还想在古代称霸，一统美食界，还是做梦来的容易些。 　　林大妞一边走一边想着，忽听前方传来救命声，她凝神细听，耳边传来似有似的女人呼救声，林大妞心里的火蹭的就窜了八丈高，他奶奶的，混账猥琐男，这可是古代，要是这姑娘被得手，就是有死路一条了，这他妈简直就是混账！ 　　林大妞循着呼救声找去，只见一个男人正将一个姑娘摁在草垛里，言语粗鄙不堪，手上还在姑娘腰间摸索，也亏的这姑娘反抗激烈，这男人才没能得手。 　　林大妞大怒，头发险些要炸起来，这个不要脸的贱男人，敢当着姑奶奶的面欺负良家妇女，我今天非叫你后悔今生做男人不成！ 　　林大妞一个健步冲上去，揪起男人的后颈，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人掀翻扔了出去，凭她现在的手劲儿，一般人哪里受得住，这男人被揪住后领，粗暴的摔倒地上，还滚了几滚，就跟个半死不活的鸡崽子似的。 　　林大妞见他仍就趴在地上，没了威胁，赶紧上前将那姑娘搀起，待看到这姑娘的脸时，林大妞一愣，她认识这个姑娘。 　　眼前这个衣衫松垮，眼眶通红，身子仍旧发颤的女人，正是孙旺婶家的童养媳——翠翠。 第7章 癞头 　　这个翠翠，说来，也是个可怜人，幼年被拐卖，结果在途中不幸染上天花，牙婆怕传染上其他孩子，就将她低价卖了，孙旺婶的婆婆是个良善人，见这小姑娘可怜，再加上牙婆着急脱手，只十文就买了。 　　老人家在世时，翠翠的日子还算好过，等老人一去，孙旺婶可就没那么好心了，翠翠不但由干孙女，变为童养媳，而且，每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日日劳累不算，孙旺婶稍不顺心，就对翠翠非大即骂。 　　翠翠年纪和她相仿，可人却瘦成一把骨头，面带菜色，看着严重营养不良。林大妞将翠翠的衣服拢好，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翠翠这才如梦惊醒一般，扑到她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大妞看的心酸，文明绚烂的古代文明，背后却是由女人的血泪所书写，可偏偏所有人，甚至女人自己都奉为圭臬。 　　怎一个可悲道的尽啊！ 　　地上的男人开始渐渐蠕动，抬头见到她后，表情似是吃了苍蝇一般，脱口就道：“怎么是你这个丑八怪！” 　　男人说完这话后，就又被飞来一只脚踹翻。 　　奶奶的，就算姑奶奶没了曾经的美貌，但也不许骂我丑！ 　　林大妞将人踹完之后，开始思量他刚才的话，怎么听他这话的意思，像是认识自己的？ 　　林大妞重新揪起那人头发，凶巴巴问道：“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林大妞手上力道之重，对方柔嫩的头皮哪里承受的住，连忙鼻涕眼泪的求饶：“我、我叫籁头，也是清平村的，我、我认识孙家的人，你放了我吧！” 　　籁头说完这话后，林大妞手非但没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她眯起眼睛威胁道：“哼，这会儿知道套近乎了，刚才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是一个村子的？” 　　籁头顿时疼的哭爹喊娘，他人是混账了点，可从没受过这种罪啊，拉住头发扯头皮，一般人哪里受的住这个疼。 　　林大妞跟本没理会籁头的鬼哭狼叫，她是中医，熟知人体穴位，最知道该打哪最疼且不会留痕迹，等她发泄过后，籁头已经浑身湿的跟水里泡的一样，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 　　林大妞转头看向翠翠，问道：“现在出气了么？” 　　听到她问话，翠翠这才如梦方醒的点点头，表情十分复杂。 　　林大妞这才重新将籁头弄醒，威胁道：“今天的事，不许你透露半个字，要是被我知道了……”说到这，林大妞眯起双眼，籁头看了就被吓的浑身打颤，口中连忙胡乱的答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服了奶奶了……” 　　林大妞这才算满意，踹了籁头一脚：“滚吧！” 　　籁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林大妞将翠翠搀起，小声的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他回去不敢胡言乱语的，你以后也不要有心里阴影，这不是你的错……” 　　林大妞怕翠翠有心里负担，正想开导一下她，谁知翠翠却双膝触地，直接给她跪下了。 　　林大妞大惊，忙将翠翠身子提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今后翠翠定然当牛做马报答你……” 　　林大妞满心无奈，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不认识我？” 　　翠翠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林大妞扶额：“我叫林大妞，是孙青山家的，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翠翠这才目露惊讶，也不知是为两人是本家，还是觉得她嫁给孙青山这件事。 　　林大妞的身份，给了翠翠很大的安全感，林大妞也正要回清平村，索性两人一起走，翠翠才受了惊吓，求之不得。 　　两人作伴，边走边说着话，有了林大妞这个女煞神保镖，翠翠安全系数爆表，人也渐渐开朗起来，林大妞这才问她，怎么会碰上籁头这种人。 　　翠翠面皮涨红，整个人都局促不安起来：“我、娘要我给秀花婶送东西，然后就突然眼前一黑……” 　　说起方才的事，翠翠打了个冷战，若不是林大妞正巧出现，那后果，她简直都不敢想…… 　　想到此处，翠翠又对林大妞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 　　林大妞拍拍翠翠肩膀，像是安她的心一样说道：“你放心，心里不要胡思乱想，那籁头不敢乱说的。” 　　两人相伴而行走了一路，一个心怀感激，另一个心中怜惜，到是很快熟悉起来，林大妞还特别贴心的将翠翠送到家门口，见她进去之后，这才回孙家小院。 　　…… 　　林大妞心疼翠翠的遭遇，却根本没将籁头放在心里，要不是没法遮掩身份，这种垃圾中的战斗机，真该将他命根子废了，才能消她的心头之恨。 　　籁头呢，被林大妞那一通揍，开始的确吓的屁滚尿流，可回到家之后，却是越想越憋气，想他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被个丑丫头揍了，当时还又哭又叫的，实在太丢人，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可是明着来他不敢，一是摄于林大妞的暴力，二则，他并不想叫自己被一个女人打了这事被人知道，不然他的颜面何在。 　　籁头思索半天，一拍脑袋，终于想到一个自认绝妙的主意，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阴的好了！ 　　看着孙家的方向，籁头满脸阴笑。 　　夜黑风高，一个猥琐拙笨的黑影，攀上孙家墙头。 　　徐氏自夫君去世之后，悲痛郁结于心，睡眠便一直不佳，每晚都要辗转数次，今晚也是一样，在浓重的黑夜里，徐氏睁着双眼，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将头下的软枕打湿，夫君去世，山儿就要将担子担起来，更是与心上人从此诀别，想着自己儿子如此人才，如今竟落得此生与一个蠢笨的山野村姑相伴一生，徐氏悲从心来，恨不得自此追寻了夫君而去。 　　夜中寂静，有丁点声响都能被无限放大，徐氏正内心复杂，忽然，听见院中竟似有人的脚步声，徐氏胆小，一辈子都被夫君捧在手心，她心跳突然加快，大着胆子颤颤的喊了一声：“是谁？山儿吗。” 　　徐氏的话出口后，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下了，徐氏又等了片刻，听没了动静，她大着胆子披衣下炕，也不敢点灯，只小腿打颤的就黑摸索着走到屋门，一个黑色鬼影正在院中站立，徐氏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林大妞被一声刺耳叫声从睡梦中惊醒，待听清这声音之后，赶紧穿衣下炕，孙青山也认出徐氏的声音，面上冷凝肃然，赶紧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冲了出去，林大妞点燃烛灯紧随其后。 　　“娘，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出来了？” 　　徐氏衣衫不整，梨花带雨，抓着孙青山的胳膊，身子正微微发抖。 　　徐氏颤巍巍指着屋外，断断续续道：“外、外面有鬼影……” 　　林大妞从孙青山手里将徐氏接过来，他则拿起一根木棒，小心的推开门，查探外面的情况。 　　徐氏害怕的将头靠在林大妞肩处，低低的啜泣，林大妞则顿时不敢动了，她这婆婆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谁能告诉她这会儿该怎么办啊。 　　这会儿，孙青山已经查探了一番，他僵着一张脸，林大妞猜不透他什么心思，问他：“外面如何？” 　　“应是有贼人闯进来。” 　　林大妞能够明显感觉到，孙青山这话一出口，自己身旁的人抖的更厉害了。 　　林大妞：“……” 　　即便有人闯进来，人这会儿逃了也无从追捕，只能今后多多注意了。 　　不过，林大妞感觉着肩膀传来的力道，她…… 　　为了避免尴尬，林大妞开口提议道：“我看还是养条狗吧，来看家也好，我二哥在漕运上，她让他给我寻条大狗来。” 　　孙青山点点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大妞，我……我害怕。”徐氏弱弱的道。 　　林大妞去瞧孙青山的脸色，发现这位仁兄也正不知所措，林大妞试着说道：“娘，不然，今晚我陪您睡如何？” 　　徐氏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的点头。 　　…… 　　生平第一次进婆婆闺房，竟是因为这个。 　　林大妞觉得，她这辈子应该投胎做男人才对。 　　孙青山虽然已有当家人的自觉，但在索要田地上，还是遭遇了很大阻力。 　　林大妞心道，这种情况她心里早就预料到了，十几年的时间，早就将这些人的胃口养大了，估计早就把那些地当成自己家的了，到这时，再想从别人嘴里将肉扣出来，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孙家一共十亩七分地，分别租与五家人种着，除了二婶家干脆的放出准话来，还有孙旺婶一家语气不好，其他三家的态度，均是暧昧不清，像是正在观望。 　　孙青山还是头一次处理这等家长里短之事，从前有父亲在，他专心读书，很少接触俗物，族里长辈见了他，笑的都很慈祥亲热，可是他这次上门，他们对他的态度，却完全变了样子。 　　孙青山心底第一次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第8章 要地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孙青山的心中一时复杂起来，父亲虽然止步于秀才功名，但为人豁达，交友甚广，在县学做馆的束脩，足可以让一家生活无忧，他从小便聪慧，幼时还有小神童的美称，父亲也常常将他引以为豪。 　　这样的生活经历，虽说不至于被养成个笼中雀，室中花的性格，可在自我认知上，还是有着些许偏差的，即便父亲去世他心中悲痛，但是，也仍是认为自己有能力将家庭重担扛起来，能够给予母亲妻子庇护。 　　可如今，当他正真的走出城池，直面最真实的世界时，才愕然间发现，他对于某些东西的认知上，是不对的。 　　这让他苦恼的同时，也在心中升起一股不服来，为什么我不行，难道我真的有这么差劲么？ 　　孙青山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可现实不是话本，世间也并不存在让人一夜成长的法宝，即便再如何赌咒发誓，心有不甘，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家中只三人，母亲生性柔弱，让她知晓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如此，孙青山的目光只得落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这个叫林大妞的姑娘身上。 　　孙青山日后想起时，也颇觉惊奇，他为何冥冥中就能知道林大妞能懂他呢？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最后他只能将这归结于命运。 　　孙青山将自己的苦恼，不解，迷茫，以及一腔千奇百怪的情绪，全都一股脑的倾诉给了林大妞，也不管她到底听的听不懂。 　　林大妞：“……哦” 　　很好理解的嘛，大学毕业的孩子，都要经过这么一遭。 　　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两者总要有一个对撞，有了差距，人才能成长。 　　不过，瞧着他这副怀疑人生的小模样，想了想，林大妞试着说道：“ 既然这事直接来行不通，那咱们不如就不直接和他家谈。” 　　孙青山听了一愣：“这是何意？” 　　林大妞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孙旺叔一家就算再不讲理，可他总不能不听族长的话，此事，若能请族长出面……” 　　林大妞越说，孙青山的眼睛就越亮，他抚掌大乐：“真可真是个好主意，是了，如此，那我就去请族长出面。” 　　孙青山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人也精神百倍起来，林大妞为他准备了些谢礼，孙青山便去了族长家。 　　孙青山心中早就想好措辞，自己如今家境不同之前，物归原主，这本就是应有之义，他想不出族长有什么理由拒绝。 　　孙氏族长四十少许，一副儒生打扮，幼时他和孙寿是孙氏族内唯二的读书人，少年气盛，自然暗暗比较，可惜孙寿年纪轻轻便考取功名，成了秀才老爷，他却一次次失败，两相对比，越发成了一个笑话，他心里对孙寿怨恨已久，直到后来孙寿搬去县城，而他成为孙氏的族长之后，这种情绪才得以缓和。 　　不过，如今孙则心境可是大不相同，他的儿子，虽然才十岁，可在读书上的天分已然显露出来，将来定能在科举上有所斩获，而孙寿呢，如今已经一个死人了，孙则只要想起此事，心中便是大觉舒畅，即便再烦躁的事，都生不起气来了。 　　孙青山求见孙则，待讲明来因之后，便等这孙则说话。 　　孙则捋了捋胡须，这才十分为难的说道：“哎……此事说来的确难办啊！” 　　孙青山急了：“族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本是我自家的地，如今家父仙去，家中生计有些艰难，收回来难道不是应当之事吗？” 　　孙则若有所思的看了孙青山一眼，这才说道：“贤侄，你不知其中内情，这些人家的日子多是不好过的，你如今这样就要回来……”说着就不赞同的看了孙青山一眼：“此事着实不妥的很呐。” 　　孙青山气的当即就站起身来，他如今虽是才离巢的雏鸟，可并不代表他傻，听不出孙则满嘴忽悠的话，什么日子不好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说什么生计困难，不过是想继续占便宜罢了。 　　孙青山刚想出声理论，却猛的一顿，他生性聪慧，很快便明白过来，孙则这分明就是在激他，若他今天对族长不敬，那他便是从有理一方成为无理取闹的一方了，之后即便再想将地要回来，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孙青山很快就将这其中的关节想清，他重新看想孙则，只见对方坐在上首，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神色，虽然不知族长为何对他是这种态度，但也不妨他接下来的应对。 　　孙青山心思电转，重新坐下，对着孙则的方向十分恭敬的拱手道：“族叔容禀，侄儿如今是生计困难，若是田地无法收回，侄儿无法，只得取县衙走一趟了，反正侄儿如今连吃饭都成难题，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 　　孙青山说完，就一脸沉痛又无奈的看着他，仿佛真的是走投无路一般。 　　孙则一拍桌子，大怒，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盯着孙青山，许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好啊，这可真是英雄出少年，还是长生兄有福气啊。” 　　孙青山如芒刺背，被孙则看的浑身不舒坦，但他知道凝神屏气，还是生生忍住了，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先输了阵仗。 　　良久之后，孙则才冷哼出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拂袖而去，不在理会孙青山。 　　孙青山这才吐出一口气，才发觉腿都已经有些发软。 　　…… 　　回到家中，林大妞便迎了上来，要不是她不适合跟着一快去，她早就跟着去了，这会儿心中想急切知道结果，连忙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族长可是同意出面帮咱家将地要回来？” 　　孙青山听见这句咱家，心有些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但他少年老成，脸上一贯没有太多的表情，林大妞也没察觉出他的不对。 　　见林大妞崔的紧，孙青山忙整理了一番心情，将自己遇到的刁难和林大妞说了。 　　“咱家和族长家难道有什么旧怨？”林大妞心中实在纳闷，心里这样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孙青山同样苦恼的摇摇头，之前太紧张没仔细想，如今看来，这件事真的是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即便他爹已经去世，但影响却仍然还在，族长却偏偏偏向那些普通族人，而去得罪他这个秀才之子，孙青山想着，难不成族长真的和他们家有什么旧怨不成？ 　　林大妞只是随口这样一说，到也没将这个放进心里，在她看来，只要事情办成了就好，管孙青山的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人都喜欢。 　　…… 　　别管过程如何，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有了族长出面斡旋，孙旺婶一家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将地老老实实的还回来。 　　看着自家的田地，都还了回来，孙青山与林大妞相视一眼，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 　　最近，林大妞有些苦恼，她发现，自己这个小相公，真的是够纯情，两人洞房之夜，是她主动扑上去的，当然，那时她自觉身但重大使命，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但是—— 　　她发现，孙青山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真的对她没兴趣，之后每次床事都得她主动才行，这略略诡异的情形，不得不让林大妞想起了现代那句有名的三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当然，这么说好像也不大对，最起码，她还是能够感受的到，每次她主动时，孙青山给她的回应还是蛮激烈的，很符合他这个年纪初经人事的表现，可问题是——她虽说有生理需要，但要到每次主动出击，还是很大的挑战。 　　林大妞目光幽怨的看着孙青山，直将人瞧的落荒而逃。 　　林大妞：“……” 　　她有这么可怕吗？ 　　林大妞拍拍脸颊，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今日她还要回娘家。 　　说来惭愧，虽说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属于自家的地要了回来，但无奈，家中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会种地，林大妞家中兄弟多，田地的活跟本用不到她，再到后来她到铺子里管账，更是不用下地了。 　　孙青山呢，从小就开始读书，和林大妞一比，算的娇生惯养了，至于徐氏…… 　　算了，她婆婆这种美人，只能属于香闺，和土地的气质也太不搭了。 　　所以，今日她回娘家出了看望一下爸妈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功课——学种地。 　　今天是林大妞自己回去，本来是想着孙青山和她一起的，但无奈因为上次的贼人夜袭事件，她婆婆简直像被吓破了胆子，家中根本离不得人，无法，孙青山只能在家中陪伴徐氏。 　　林大妞心想，这次定要让二哥给她弄条大狗来，专门开看家护院，这样她婆婆才能有安全感。 　　一想到爹妈，林大妞就恨不得按上翅膀飞回去，虽说现代那会儿也经常浪在面外不回家，可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到是意外的对家产生了某种深沉的感情。 　　林大妞怀着满腔情意到了家，正想着给老妈一个热情拥抱呢，就猛然间发现，家中气氛不大对。 　　平日里，因为家里人多，总是吵吵闹闹，大人孩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这会儿，林大妞发现，太安静了。 第9章 番椒和狗 　　林大妞还以为这会儿家中没人，她疑惑的走进门，却发先潘氏正静静的坐在屋内，不发一言。 　　林大妞唬了一跳，拍着胸口叫道：“娘，你这是干嘛？” 　　潘氏见闺女回来了，这才勉强撑起一丝笑来，起身将闺女手中的东西接过来。 　　不正常，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林大妞直接拽住潘氏，瞅着她略红肿的眼睛说道：“娘，谁给你气受了，我去宰了他！” 　　听了林大妞的话，原本还冷着脸的潘氏噗嗤一笑，佯装生气的拍她一下：“你这死丫头，又在说胡话。” 　　林大妞进潘氏终于展颜，这才将人扶着坐下，自己并坐在一旁，问道：“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潘氏看了林大妞一眼，这才叹了一口气，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自上次林大嫂提出分家未果之后，便一直没死心，后来竟然还将娘家也一块喊了过来，总之，中心就一个——分家，而且还是非分不可，本来潘氏没将林大嫂放到眼里，毕竟在她眼里，也不认为林大嫂能翻起什么浪来。 　　可，之后没想到是，林大嫂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成天闹个不停，潘氏何等精明之人，到了这时，她也察觉出来，其实，真正想要分家的人并非林大嫂，而是林大嫂背后的男人——林大狗。 　　潘氏乍一知道后，心底自然不好受，但，当娘的，总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好的，她认为林大狗这样，都是被林大嫂这个女人给撺掇的，本想着敲打林大狗，开个家庭会议，结果……哎，除了林二狗之外，已经成亲的林大狗和林三狗竟是都赞同分家。 　　潘氏即便不再往下说，林大妞也知道她为何如今这副颓败模样，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这种感觉真是…… 　　养儿不如养叉烧。 　　林大妞静静的趴在潘氏身上，静静的听她骂林大狗和林三狗白眼狼，不说一句话，她心里清楚，她了解她娘的性格，需要的只是一个垃圾桶而已，至于其他，她相信她娘能够自己想通的。 　　潘氏一通发泄，心里痛快不少，见着身旁乖巧的闺女，这才想起了问她：“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女婿怎么没跟着？” 　　林大妞就将之前家中遭了贼人，结果徐氏被吓的事说了出来。 　　潘氏听完之后十分之无语，最后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个婆婆……可真是软性子。” 　　林大妞心道，可不是吗，她之前关于婆媳相处的难题全都白担心了，谁叫她有一朵娇花婆婆，还得需要人细心呵护才行。 　　“二哥在家吗？”林大妞问道。 　　“你二哥出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你找他什么事？” 　　林大妞：“我想着养一条狗，最好是那种大狗，二哥在漕运上，平时南来北往见的人也多，想叫他帮我打听着，看能不能买两条来看家。” 　　“这还不容易？”潘氏诧异的瞅她：“还值得你专门跑一趟。” 　　林大妞嘿嘿一笑，撒娇道：“我这不是想娘了吗。” 　　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潘氏一见她这笑，就知道有事，遂很是无奈的说道：“就被跟你娘饶弯子了，到底什么事说吧？” 　　林大妞这才扭扭捏捏的说明来意，想要学习种地。 　　潘氏：“……” 　　潘氏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要学种地，她有些呆呆道：“这、这种地还要学？” 　　林大妞更不好意思了：“娘，你忘了，你闺女我从小可是没下过田的，不会种地有什么稀奇的。” 　　“那女婿呢？”潘氏问出这句话之后，就反应过来了，女婿长在县城里，从小只跟笔墨打交道，种地，自然也是不会的…… 　　潘氏扶额，想着自己真是失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笑过之后，潘氏开始细细的传授林大妞一些时令规律，以及和田地打交道的经验。 　　林大妞听的认真，一边听一边在心中暗暗记下，又问了潘氏许多问题，这才罢休。 　　待母女两个说完话，林二哥也回来了，因为分家的事，一家人闹的很不开心，这几日，大房三方都是自己开火，明着说是不想惹娘生气，实则是要打着等分家的念头呢。 　　“大妹，你来了？”林二狗见林大妞来了，十分高兴。 　　林大妞：“……” 　　也不知这是怎么算的，上面的哥哥们都叫她大妹，下面的弟弟们都喊她大姐，她这是和大字彪上了。 　　林二狗带着剩下几个狗去河里打鱼去了，这会儿正一手提着鱼，一手提着网，剩下的几个狗也陆续进来，见到她之后，也都围过来叫大姐，模样十分高兴。 　　养了一个冬天的鱼，正是新鲜肥美的时候，林大妞看见这些鱼，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好想念酸菜鱼啊~ 　　“哎，只可惜没有辣椒。”林大妞不知道辣椒到底什么时间传入中国的，但可以确定这会儿是没有的。 　　她对酸菜鱼的执念实在太大，一没留神就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谁知林二狗听了问道：“辣椒，辣椒是什么东西？” 　　“辣椒啊，”林大妞美美的憧憬着：“辣椒一种辣辣的，红红的，特别好吃的一种小红果。” 　　她这纯粹是带着调笑意味，根本没指望林二狗回应她。 　　谁知林二狗听完之后，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的这东西，我到是见过，只是不叫辣椒，而叫番椒，南人喜欢用吃它祛湿发汗，我到是也尝过，也不过味道实在怪的很，一般人根本吃不下。“ 　　林大妞眼睛都瞪亮了：“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见过辣椒，阿不番椒？” 　　林二狗虽然不明白大妹为何如此激动，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林大妞简直高兴疯了，她扯着林二狗的衣服问道：“二哥，那你能帮我带些番椒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它做什么？”林二狗疑惑道。 　　林大妞弯起嘴角，嘿嘿一笑：“当然是赚钱了！” 　　没错，赚钱，听林二狗的描述，她大概猜的出，此时辣椒估计刚刚被引进到中国来，人们对它的认识和利用还都很片面，或者有的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吃，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商机啊，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中国自来都是民以食为天，想到辣椒在后世产生的深远影响，林大妞就一阵阵激动。 　　既然她无法再既有的餐饮中杀出一条路，但她可以另辟蹊径独创一个流派啊，复杂的她也许不会，但是酸辣粉、酸辣面、辣椒酱这些东西，她完全是可以琢磨着做出来的。 　　哈哈，林大妞抚掌，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特别强调了林二狗要给她带番椒和狗之后，林大妞这才美滋滋的回了家。 　　刚走到村口，林大妞正好碰到二婶。 　　二婶朝她打招呼：“山哥儿媳妇这是回娘家了？” 　　林大妞点头，又问她：“二婶你这是去哪？” 　　“你秀花婶手上活好，这不，我刚去她那拿个花样子，顺便学两手。” 　　听到这，林大妞忽然心思一动，说道：“那二婶你还不如去找我娘呢，我娘的刺绣那可是一绝啊！” 　　谁知二婶听她这话迟疑道：“你娘她、她乐意教我吗？”语气还有些不确定。 　　林大妞一听有戏，笑的更开心了：“怎么会，您去了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我娘整天窝在家里，除了我和相公也没人说说话，可她之前没在村子里住过，怕贸然去了诸位婶子不待见她，这才一直没去打扰呢。” 　　林大妞早就想着让徐氏接触一下新人群，交一交同龄的朋友了，自打公公去世之后，徐氏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伤春悲秋，别说徐氏身体本就不大好，就算是个好人，也扛不住这么糟蹋啊，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得了抑郁症，可没有心里医生来开导你。 　　听她这样说，二婶也欢喜的很：“行，那我就去找你娘取取经。” 　　又和二婶寒暄了会儿，林大妞这才继续往家赶。 　　*** 　　孙家的院子离孙旺婶家不远，回去的时候会经过那，林大妞走到孙旺婶家门附近时，就见翠翠正蹲在一处，低低的哭着。 　　“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林大妞走进，关心的问翠翠。 　　可翠翠只是红着眼睛摇头，任凭她怎么问都不肯说，待问的急了，翠翠人直接跑掉了。 　　林大妞刚想去追，就见孙旺婶正走出来，见到是她后，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林大妞能怕她这个，当即毫不在乎的瞪了回去，孙旺婶在她这吃过亏，也知道她嘴上功夫厉害，到是很识趣的没开口挑衅，等孙旺婶走了之后，林大妞再去寻翠翠，发现她早就没了踪影。 　　林大妞无奈之下，只得回了家。 　　林大妞此时并不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去找翠翠，为什么不多问几句，否则，翠翠也不会…… 　　林大妞叹，真是人生无奈，世事无常。 第10章 发威 　　林大妞艰难的直起腰，心中疯狂的叫喊：真他妈的累啊！ 　　没错，她如今正在地里干活，林大妞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孙青山，别看孙青山读了多年圣贤书，可一旦下地，却没有丝毫的不甘做作，除了面上白净俊秀许多，这会儿还真看不出他和一般的农户小伙子区别在哪。 　　能做到这一点，就相当不简单了，林大妞可不是真正无知的乡下农妇，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现实的落差，且能不焦不躁，安之若素，单这份隐忍和心计，林大妞自问她是远远不如的，在如今这个时代，读书人心中的傲气，可不是现代一般的知识分子能比的。 　　林大妞思绪渐渐回笼，看着前方仍旧看不到头地垄，又是一阵哀嚎，她此时不禁想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林大妞想，要是有谁敢浪费她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她将人生撕的洗心情都有。 　　妈的，老娘一滴汗珠劈成八瓣，受了不知不知多少罪，才种出来的粮食，你还敢浪费？ 　　一天下地之后，林大妞脑中就只剩一个念头，她要赚钱，她要变富，钱钱钱，我的小钱钱…… 　　好不容易熬完一天，林大妞回家，这会儿她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想着好好睡一觉。 　　林大妞回家时，看到秀花婶正从家里出来，她见状忙喊了一声，秀花婶朝她一笑，问了句：“侄媳妇下地回来啦。” 　　林大妞只是点点头，她实在没了精力来应付这些了。 　　之前，她怕徐氏自己一个人闷出病来，曾想着让二婶来窜门，也开解影响一下徐氏，后来到是没成想，徐氏到是和秀花婶最谈的来，林大妞看着，若不是年纪有些不对，这两人还真有几分闺蜜的感觉。 　　林大妞累的倒头就睡，可孙青山还要读书到深夜，以补上这一天的功课。林大妞一直在心里觉着，孙青山这个有些不苟言笑的青涩少年，体内实则隐藏着一头巨兽，虽然此时风云际会困于浅滩，但，总有一天，他会翱翔九天，展露出属于自己风姿。 　　…… 　　徐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整个人的气质也越来越阳光，看着徐氏的变化，林大妞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人的心情对身体的影响在于无形，可又同样巨大，她可不想徐氏有什么好歹。 　　不过，渐渐地，林大妞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林大妞知道她这婆婆，说好听点是生性柔弱，其实说白了就是个菟丝草型的人物，美则美矣，却没有独立的灵魂，一生都在依靠别人，从前是丈夫，如今则是儿子。 　　即便之前有些不喜自己，也多是一些小情绪在作祟，可现在呢，徐氏就好似一个木偶娃娃，突然之间有了灵魂和思想，但，同样，林大妞也敏锐的意识道，这是有人在给徐氏洗脑，再强行的给她灌输这种思想。 　　这种属于女儿的战争，孙青山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当然，林大妞也不想他为了这种琐事分心，她知道，孙青山如今已经自己绷的够紧了，她如今，能够做的，就只有给他创造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 　　对于徐氏的找茬，林大妞都是认真听着，特别乖巧，一副活脱脱挺好好儿媳模样，依着她的本事，若想要哄一个人，还真没有哄不好的人，徐氏开始还对她有些看法，不过也是对她越来越满意。 　　林二狗早早托人带了消息过来，说今天会过来孙家，为此，林大妞早早从回家，一路上她难掩心中激动，要是没有意外，这次二哥就能把辣椒给她带来，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开始赚钱了。 　　林大妞沉浸在喜悦之中，心情激动，脚下生风，很快就回了家，可正当她进屋时，突然听到徐氏屋里传来说话声，她忽的心思一动，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出声，而是放慢脚步走到徐氏窗下。 　　“……哎，山哥儿这个好孩子，配侄媳妇的确有些……哎，不说了。” 　　这个正在叹气的人，正是经常来找徐氏的秀花婶，屋内的徐氏没有出声，林大妞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她压住心里的怒火，继续听墙根。 　　秀花婶又说道：“不是我说，徐姐姐，你毕竟是她婆婆，就要摆出婆婆的款来，我知道你人好，可你要是不让人知道你是婆婆，别人肯定以为你软弱可欺呢，你不知道，我娘家有个婶子，也跟你一样，对媳妇特别好，可这媳妇不但不感恩，反到反过来压倒我那婶子头上，结果因她一贯的好脾气，结果她儿子也觉得是她娘小题大做，你说说，你说说，可不正应了那句话，好人没好报不是……” 　　徐氏开口，语气中有着许多不确定道：“可、可是，我看大妞对我很尊敬……” 　　秀花婶语速连珠一般，在徐氏开口前抢着说道：“徐姐姐，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若不是这人是你，我是断不会跟别人说这种话的，索性，为了徐姐姐，今天我就做这个坏人了，”说道此处，她顿了顿，有些沉痛的道：“姐姐，你说女人这一辈子活的到底是个什么？” 　　还没等徐氏回答，秀花婶便紧接着说道：“儿子，是儿子啊，今后咱们女人的依靠全在儿子身上，即便如今山哥儿成了亲，你也时时不能忘记这一点啊。” 　　林大妞气疯了，要不是顾忌徐氏面子，怕闹的不可收拾，她真相立刻冲进去，给这人几个大巴掌，这人也太贱了，天生看不得别人家安生是不是，专职来给人家挑拨离间的，若不是她及时把徐氏哄住，还不知道家里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待她还要再说，林大妞清了清嗓，在院中高喊了一声娘，随着她这一声喊，徐氏屋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林大妞没再犹豫，佯装高兴的进了徐氏屋内，见到秀花婶还吃惊了一下：“秀花婶子，您也在呢？” 　　徐氏刚刚才说完她的坏话，秀花婶闻言干笑了两声说道：“是山哥儿媳妇回来了，怎么现在回来，山哥儿呢？” 　　林大妞心中暗骂，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贱人，都这会儿了，当着她的面还敢挑拨离间，就差明晃晃的说她偷懒了，真当她是死的吗？ 　　林大妞笑容特别灿烂：“婶子，您看您这话说的，知道的是您性子直，不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您不怀好意，专门到人家里挑拨离间来的呢。” 　　秀花婶听完她这话之后，脸色变了变，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句：“山哥儿媳妇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林大妞没再理她，直接笑着对徐氏道：“娘，今天我二哥来，之前我不是说想要养狗来看家吗，我就拖我二哥帮忙弄两只大狗来，我估摸着这次就是来给咱家送狗的。” 　　之前的贼人夜袭事件，的确给徐氏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得知林二哥会送大狗来，她也十分开心道：“是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 　　林大妞趁机坐在徐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佯装撒娇道：“娘，这下好了，等咱家有了狗看家护院，就不会什么蛇虫鼠蚁的，都能进来咱家的门了！” 　　徐氏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可秀花婶不傻，她听的是一清二楚，这蛇虫鼠蚁的，可不就是说的她吗，这个死丫头，肯定是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 　　林大妞这死丫头，嘴上功夫忒不饶人，秀花婶也不乐意被人当着面数落，索性告辞：“徐姐姐，我家里还有事，这就先回去了。” 　　徐氏还想挽留，林大妞直接道：“娘，现在家家都忙着，您就别留我秀花婶子了，耽误了人家的活计，小心她心里怨您呢。” 　　秀花婶的脸色更难看了，匆匆告辞，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徐氏还沉浸在马上有狗的消息中，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奋神色来，容色之盛，艳光流转之间，险些将她看呆了。 　　林大妞原本还有几丝气愤，就这么被生生了压了下去。 　　算了，她婆婆这种美人，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的才对。 　　不过，像秀花婶这种人，林大妞可是不能饶了她的。 　　趁着徐氏正高兴，林大妞即语未语，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徐氏心思浅，当下便问道：“大妞，你这是怎么了？” 　　“娘，”林大妞一副很是不好意思模样：“刚才秀花婶，没说我的坏话吧？” 　　徐氏还以为她听到了方才的事情，人当即有就些僵硬起来，磕磕绊绊的说道：“没、没有，怎么了？” 　　林大妞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徐氏的异状，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一边说着，还很是夸张的拍拍胸口，一副后怕模样。 　　徐氏彻底被吊起了胃口，问道：“到底何事？” 　　林大妞吱吱呜呜总是不说出口，徐氏也急了，真以为她有什么事瞒着她，板起脸有些不高兴的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 　　林大妞被逼的无奈，只得说了出来：“娘，我这是也是听来了，做不得准的，她们说……她们说秀花婶这个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家好，就喜欢给人家挑拨离间，专门给婆婆说媳妇的坏话，要不就是给媳妇说婆婆的坏话，还一副总是为了别人好的模样，我这不是怕您上了她的当吗。” 　　说道这，林大妞急忙说道：“不过，看来娘您这么聪慧，这种小把戏，肯定是瞒不过您的法眼对不对？” 　　林大妞说着，还一脸濡目的望着她，眼底俱是崇拜之意。 　　徐氏：“……” 第11章 酸辣米线 　　林大妞瞧着篮子里睡的正香的两只毛线球，心都快融化了。 　　“萌死个人啊——二哥你是在哪找到的？”林大妞小心的抱起一只小狗，简直乐开了花。 　　林二狗闻言搔了搔头，这个黑脸大汉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你不是说想要找大狗么，我专门托漕运上的兄弟打听之后弄来的，你喜欢就好。” 　　林大妞点头如捣蒜：“喜欢喜欢，当然喜欢，简直爱死了好吗。” 　　这可是松狮啊，她还以为古代就只有中华田园犬呢，没想到还能找到这种狗子，可真是意外之喜。 　　小狗奶唧唧的哼叫着，许是闻到陌生人的气味有些不安，不住往她怀里拱着，那团乎乎的小模样，真是爱死她了。 　　见大妹如此喜爱，林二狗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这种狗长相凶恶，毛发又长，就怕大妹嫌它生的丑，不过，大妹的态度，到是出乎他的意料。 　　林大妞怀里一边抱着小狗子，一边问林二狗：“对了，二哥，我托你弄番椒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见大妹问起，林二狗忙答道：“番椒没大问题，再过几日就能到货了。” 　　狗子辣椒都有了，林大妞心情十分开心：“真是谢谢二哥了！” 　　林二狗有些不高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林大妞哈哈大笑，两人又叙了些旧话，林二狗这才离开。 　　林二狗常年在漕运上混，身上一股流氓匪气，再加上身高体壮，脸黑貌凶，徐氏心里有些害怕，待林二狗离开之后，她才敢走出屋来。 　　见到林大妞怀里的狗，徐氏眼睛一亮：“这小东西长的真是可人心。” 　　林大妞见她喜欢，直接将两只小狗子一齐塞到她的怀里，徐氏预料她会这么做，一时间竟有些手脚无措起来。 　　林大妞笑着说道：“我二哥说了，这狗将来生的很高大，就像个小狮子一样，以后您就好好喂养他们，等今后它俩就是您的护卫，到时候走到哪就带到哪，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徐氏被她说的噗嗤一笑，嗔道：“净说些傻话。” 　　不过虽说了这么一句，到是没说不出去之类的话，林大妞知道，她只是脸皮薄而已，也不点破，只在一旁呵呵的傻笑。 　　徐氏如获至宝一般，十分温柔的将两只狗接到自己屋内，还花心思专门给它们做了一个窝。 　　徐氏的注意力被两只小狗吸引过去，林大妞则开始眼睛一眯。 　　她要开始报仇了—— 　　敢给她挑拨离间，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 　　“秀花婶家里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成亲生子，媳妇就是三桃姐，三桃姐的性子，很厉害……” 　　“她家小儿子就是在镇上读书的那个？”林大妞问道。 　　翠翠点了点头，低声的说道：“就是那个，听说秀花婶想要供着小儿子上学，三桃姐一直不怎么乐意呢。” 　　林大妞整个人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翠翠被她这种神情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脑中就冒出来那日她打籁头的情形来。 　　翠翠磕磕巴巴的问她：“大、大妞，你问这些干什么，该不会是……” 　　“你想到哪里去了，”林大妞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翠翠一眼，“秀花婶总是爱操心我家的事，我就想让她自己忙一忙，也叫她被总盯着我家了。” 　　翠翠这才放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只要你不是……就好。” 　　林大妞看到好笑：“到底什么啊，对了，翠翠你最近吃了什么补品了，漂亮不少啊？” 　　她这话本是玩笑，可谁知翠翠却像被惊到一样，有些慌忙的站起来，找了个借口说有事，然后就匆忙走了。 　　翠翠生性胆小内向，开不得玩笑，林大妞也没有往心里去，她如今心里正想着该怎么实施她的小报复呢。 　　知彼知己之后，林大妞开始蓄谋接近三桃，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年轻媳妇，三桃性子虽是泼辣，但人还算不错，对于林大妞主动释放的善意，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两人开始还不是很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就在林大妞打入敌人内部的时候，林二狗那到是传来一个好消息。 　　她朝思暮想的辣椒，终于能见到了！ 　　林二狗十分有面子，知道她需要的量大，一口气直接给她弄来两麻袋。 　　林大妞此刻的心情，比辣椒还要红火：“二哥，这些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林二狗听了后忙推辞：“这东西没几个人爱吃，不值几个钱，跟二哥说这些太客套了。” 　　林大妞不同意：“这可不行，这一码算一码，二哥你已经为我舍出面子去了，怎么能再让你破费呢。” 　　林大妞坚决不同意，说这是生意，非要算的一清二楚才行。 　　林二狗也了解她，知道大妹自小性子拧，也不跟她争论这些，最后无奈只得将钱收了。 　　徐氏走出门，脚边还紧紧跟着两只小狗，见状十分好奇的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长的好奇怪？” 　　林大妞嘿嘿一笑：“这可是好东西。” 　　徐氏仍是一副迷惑模样，林大妞也不多做解释，等她将东西做出来之后，就知道辣椒的滋味了。 　　林大妞原本想做酸辣粉，但经过一番打探之后，发现如今还没有红薯，最后退而求其次，将目光专为酸辣米线上面。 　　红薯没有，但水稻可是作为中国主食存在多年的。 　　米线分为两种，一种是酸浆米线，这种米线制作步骤复杂，时间周期长，林大妞觉得依着自己水平，做出来难度不小，所以，她选择的是另一种，将大米碾粉，然后再上锅蒸熟，最后用模具挤压成型，再晾干备用，也就是可以携带的干米线。 　　林大妞如今尝试的就是这种。 　　她请村里的老木匠，专门定做的压制模具，分两部分，一个是带孔的漏斗部分，另一部分是下压的把手，蒸熟的米糊通过重力作用和上面施加的压力，透过漏斗底部细细的小孔，被挤成成为细细的条状，之后浸到冷水之中定型，最后捞出来晾干。 　　为了保证口味，林大妞用猪骨熬成高汤做汤底，再加油泼辣子，醋，酱油以及一些她配置的独门香料，最后附以潘氏独门手艺酸萝卜小菜，点缀上葱花炸花生生米。 　　林大妞将做好的米线端上桌，徐氏和孙青山知道她在试验做吃食，但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待见到之后，徐氏满脸好奇，算青山也露出疑惑神色。 　　“这是何物？”母子有些异口同声的问道。 　　林大妞对着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自信的，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推到两人面前，满怀期望的说道：“先尝一尝再说。” 　　徐氏知道她弄来番椒，也知道这种东西很是火辣刺激，她偷偷的尝过一小口，结果舌头半天都是红肿的，虽然好奇，她可不敢再尝试了。 　　徐氏踟蹰不前，孙青山到是没什么顾虑，拿起筷子便吃。 　　林大妞仔细的盯着他面上的神情，孙青山没做好准备，第一口显然被呛了一下，眼泪都流出来了，本以为他会放弃，结果林大妞发现他并未放下筷子，然后，她和徐氏二人就这么瞧着，孙青山将一整碗都吃了进去，最后甚至连汤都没剩。 　　孙青山吃完之后，感受着仍旧有些麻木不知味的舌头，感叹道：“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没想到，越是吃越是想吃，十分开胃。” 　　得了孙青山这种评价，林大妞也十分开心，徐氏见状好奇，也小小的尝了一口。 　　待经过最初的刺激之后，她也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种食物。 　　这顿饭，连向来小鸟食量的徐氏，也吃了不少，母子俩吃完酸辣米线之后，嘴唇被辣的通红，越发显得皮肤白皙起来，徐氏更是被辣出几分泪花来，那张氤氲着水汽的桃花面，真是有种难言的美感。 　　林大妞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如今因为她有意控制食量的关系，身形已经瘦了不少，脸上的轮廓也渐渐显露出现代时的模样，只不过，想到如今家境艰难，她还是没敢自治美白面膜来用。 　　晚上，两人躺在炕上时，林大妞跟孙青山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孙青山听完她的话之后，沉吟半晌没有答话，林大妞拿不准他的态度，见他一直没反应，拿手指戳了戳他：“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谁知孙青山所答非所问的说道：“娘子，你除了如今这个名字外，可另有小字？” 　　林大妞拿不准他这话什么意思，但既然他这样问，她也有些感慨，想到了自己现代了名字，于是她脱口而出：“我到是有一个小名，叫青玄。” 　　又过了许久，孙青山才传来声音：“以后，我便唤你青娘可好？” 　　“好啊，”林大妞答道，只要不叫大妞这挫到掉土渣的名就好。 　　语毕，二人皆不再说话，一种古怪的氛围悄悄在二人之间滋生，林大妞只觉浑身别扭极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将手在孙青山那边摸索，然后一把将他的手攥住，不再松开。 　　孙青山被捉住手的一瞬间，浑身都紧绷起来，心跳声也开始加快，但渐渐的，发现林大妞不再动作，他也未将手挣开，他的眼睛越来越沉，最后竟然就这样入睡了。 第12章 做生意 　　林大妞努力忙着赚钱大业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特务计划，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如今三桃已经对她颇有好感。 　　林大妞感慨道：“我如今可真是愁的慌，时时刻刻都要想着赚钱。” 　　林大妞出嫁之时，因为嫁妆丰厚，被村里人很是议论一番，见她的确面露苦恼，三桃不禁有些酸溜溜的：“你嫁妆丰厚，娘家兄弟对你又好，你还赚钱，那像我这样的一般人可怎么活啊。” 　　林大妞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复叹了口气道：“哎，你只看到我嫁妆丰厚，却看不到我花钱的地方啊。” 　　这下，三桃的好奇心到真是被勾了起来：“那你说，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在三桃看来，都是庄户人家，谁家还不都一样，偏她爱装相。 　　林大妞听了后，更加感慨的说道：“读书，当然是相公读书要花钱啊，”林大妞掰着指头开始一笔一笔的算账：“首先，书就要花钱吧？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上学需要交束脩，这些都需要钱吧？还有笔墨纸砚，同窗之间交际，这才只是基本，最重要的，赶考时的路费，住宿费，到时万一生病，这些都需要钱，单只是想着，我就觉着不寒而栗。” 　　三桃也惊呆了，她没想到简单的读个书，经需要花这么多的钱。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家小叔子，如今还未分家，钱都是由婆婆管着，供小叔子读书的钱，也都是由婆婆出面给的，她之前一直没有仔细想过，如今才愕然发现，一家人过的如此拮据，就是因着小叔子在读书？ 　　但，不管三桃内心如何掀起滔天巨浪，她还是保留了一丝冷静，她问林大妞：“那、那将来等你家相公考上功名，当上大官之后，你不就享福了？” 　　林大妞对她露了一个颇为同情的眼神，她看着三桃说道：“谁说考上功名就能做官的？” 　　“难、难道不是这样？”三桃不确定的问。 　　林大妞故作深沉的叹气加摇头，最后用一副自己人的口吻说道：“科举共分为四等，分别是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而只有能考过院试，有了秀才功名，才只能算是一脚迈进功名的门槛，可就单单这道门槛，就能敲碎多少人的晋身美梦，远的不说，你知道一个县才有几个秀才老爷吗？” 　　三桃整个人呆若木鸡的摇摇头：“不、不知道。” 　　林大妞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掌比划道：“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 　　还没等三桃回过神，林大妞又给出致命一击：“你不知道，就算有人命好，能考上秀才老爷，到那时也会头发花白，儿孙满堂咯，再想去考举人老爷，能不能走的到省城贡院还是两说呢。” 　　三桃脸上各种表情轮番上，这会儿再也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忙忙回家了，因为心神不定的缘故，三桃走时还差点绊倒。 　　林大妞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才拍拍胸口抱了句歉，这可不能怪她，在别人家不得安宁，还是自己家不得安宁之间，她当然会选择转嫁麻烦，秀花婶，对不起咯~ 　　林大妞拍拍衣摆上的尘土，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回了家。 　　她刚才没说的是，功名虽然难考，但是，读书人的社会地位却是最高，并且，只要有了秀才功名，虽然官做不成，但小吏还是能当的，有秀才功名傍身，可以免赋税徭役，见县官不跪，即便实在考不下去，社会地位也是超然，如今孙氏的族长为什么能当族长，还不就是因为读书的缘故，不过，这些，她是不会说的，既是劝人，当然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劝才是。 　　…… 　　林大妞酸辣米线试吃成功，便开始琢磨卖的事情，这种略新奇的吃食，要到人口流动性大，人数多的地方才可，她最后选定的地点就是县城，一来县城她熟悉，再者林家在县城有铺子在，孙家之前就生活在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考虑，在县城摆摊都是最好的选择。 　　林五狗知道她要到县城做生意后，特别高兴，还特地驾着骡车来接她，到了之后，林大妞先是将东西放下，准备开张。 　　林五狗还没吃过酸辣米线，这会儿看的新奇，两人走了早，也还没吃早饭，林大妞索性就给了下了一碗，酸辣的肉香气飘荡，在清晨还稍显冷清的县城街道，很是让人精神一震。 　　林大妞之前在这做生意，许多的小商贩都认得她。 　　“林家丫头，你这是卖的什么，闻着到是怪香的嘞！” 　　林大妞爽利一笑，连忙招呼道：“要不就来尝尝，算是给侄女开个张，这是我家一个南边的亲戚给的家传秘方，叫酸辣米线。” 　　这人一听是家传秘方，也来的兴趣，搓了搓手道：“那行，给我来一碗尝尝。” 　　“得嘞！” 　　林五狗就在一旁看着林大妞，心里还在仔细想着，是哪个南边亲戚呢，就见大姐那边已经开张了，他挠了挠头，只觉的大姐就是厉害，于是，赶紧猛吸几口吃完，赶紧去给林大妞帮忙。 　　林大妞手脚麻利，她这次总共带了，一个大铁锅，一个火炉，一大一小两只木桶，大木桶装着提前熬好的骨头汤，小木桶盛着米线，她拿出一大把米线，放到定做的铜丝小网兜里，然后放到骨头汤里煮，之后陆续放进青菜，豆芽，干豆腐和青菜等材料煮熟，那边锅里煮着，她就开始调醋、油泼辣子等底料，等将米线煮熟之后，倒入海碗中，再加独门秘制的酸萝卜，点缀上葱花、炸花生米，自后再点上香油。 　　吃过酸辣米线的都知道，主要是这个味儿，最是勾人，在林大妞做的过程中，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不少人过来，看着她手上动作，一个个都好奇的很。 　　林大妞被人盯着看，也没有丝毫不自在，将米线端了上去，那人早就被这味馋的不行了，拿起筷子就开吃，他今天没怎么胃口，没想到最后却将一大碗都吃光了，且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之感。 　　他冲林大妞竖起大拇指：“大侄女这米线可真是好吃！” 　　有了他这句话，更多的人打算来一碗尝一尝，林大妞的生意顿时就忙起来。 　　因为生意太好，林五狗也没有走成，结果一帮就是帮了半天，直到米线卖完为止。 　　林五狗对林大妞简直就是星星眼，自家大姐真是太厉害了。 　　酸辣米线的火爆程度，出乎林大妞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说来，中国人的口味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再者，她之前就在县城看铺子，只要来卖肉的人也多认识她，也更愿意相信她。 　　林大妞今天算了算，今天大概卖出去将近一百碗，刨去成本外，净赚一百五十文左右，林大妞这才感叹，原来做小生意这么赚钱啊。 　　只不过，虽然赚的钱不少，但加上人工费，和一些其他成本，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她的东西太多，出了炉子可以放到林家铺子里，其他的东西，都得来回带着，单是这一项，就费了老劲。 　　许多人听见猪肉铺子林家闺女卖吃食的消息，还专门跑来尝鲜，看到卖光之后，皆是失望而归。 　　收摊之后，林大妞数出二十文铜钱，递给林五狗，林五狗被吓了一跳，连连推辞：“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林大妞不容许他拒绝：“拿着，今天要不是你给我帮忙，险些就要忙不过来了。” 　　林五狗挠头：“那也不用，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你还给我做吃的了呢……” 　　林大妞好笑，拽过他的手来，将钱放到他手心：“行了，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是你姐给的，你给我放心收着。” 　　*** 　　林五狗驾着车将林大妞送回去，快走到家门口时，她隐约听见有吵闹声传了来。 　　她示意林五狗暂且停车，仔细听着，吵闹声是从秀花婶家的方向传来的，女人的尖锐的喊叫声，骂声，男神的嘶吼声，杂糅成一团，总之，热闹的很。 　　林五狗显然也听清了，但他不知道大姐为什么还专门停车，在他的印象中，大姐一直都不是个爱听这种八卦的人。 　　林大妞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来，看来三桃没辜负她的期望，终于闹起来了，林大妞笑眯眯的让林五狗继续赶车。 　　孙青山去下地了，徐氏如今还是不敢出门，所以送饭都是由家里的大毛和小毛去的，大毛和小毛就是那两条松狮狗，因为林大妞舍得喂，如今已经长成半大狗了，十分聪明，除了送饭之外，两只狗成天就像个侍卫一样，时时刻刻守在徐氏身边，片刻都不离开。 　　有了大毛和小毛，徐氏的胆子也大了不少，虽说不敢出村，但总算敢在家门口附近溜达了，有了两条凶恶的狗跟在身边，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凑过来。 　　林大妞还没下车，就见徐氏急匆匆的走来，双目眼白处的红血丝十分明显，整个人也显得很悲伤。 　　林大妞心中奇怪，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翠翠去了。” 　　林大妞：“！！！”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翠翠去了——” 第13章 旧事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林大妞只觉轰隆一声，内心深处传来一声霹雳巨响，险些站不稳。 　　林五狗在一旁眼疾手快，忙把她搀住。 　　“娘，您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大妞只觉自己的感觉十分奇怪，情绪狂躁，理智却又极度冷静。 　　徐氏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是不断惋惜着翠翠。 　　“翠翠这孩子真是可怜，怀了身孕也不敢说，结果一时不查小产了，本来女人这时需要好好养着，可你孙旺婶那人……哎，这不，翠翠人就倒在地头上，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虽然徐氏信息不全，前后也有些出入，但林大妞还是敏锐的找出了关键点。 　　翠翠因小产而亡，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 　　林大妞脑中急速运转起来，她细细想着翠翠生前的异样，一帧帧画面再脑中飞速闪过，然后，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下一刻，便行动如风的冲了出去。 　　“大姐——”林五狗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徐氏看着林大妞出去之后，也连忙追到门口，看着林大妞已经出去很远背影直叹气，大毛小毛仍旧亦步亦趋的跟着徐氏腿边，用嘴巴蹭蹭徐氏的腿，低声呜咽着叫着，似乎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不对来。 　　翠翠是上午出的事，孙旺婶虽然嫌弃死人晦气，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无法将人入土埋葬，等林大妞带着林五狗闯进来的时候，翠翠冰冷的身体正在露天的院子正中躺着。 　　林大妞扫了一眼，就没再看，而是一脚踹开屋门，就这么直接闯了进去。 　　孙旺婶正在数落儿子忍不住，又一边骂着翠翠这个扫把星，猛然一声巨响，唬了她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大妞人已经在她面前站着了。 　　“你、你这是要干嘛？”林大妞正黑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孙旺婶当即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林大妞阴森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来干嘛，我今天来是要替天行道，教训畜生。” 　　说罢一把将缩在角落里的孙青树提起来，拎着就直接往外走。 　　一旁的孙旺婶和孙旺叔是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之后，忙慌慌张张的跟了出去。 　　林大妞将孙青树直接往翠翠尸身上一扔，因为重力惯性，孙青山的脸就这么和翠翠青白的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一种来自地狱的冰冷触感，瞬间席卷了孙青树的全身，他不可抑制的失声尖叫起来，手脚并用的想要爬离翠翠尸身，裤裆处也开始渗出可疑液体。 　　“你这个混蛋，翠翠有今天，罪魁祸首就是你！” 　　林大妞的劲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孙青树被打的在地上蜷缩起来，嘴里不住的喊着救命。 　　孙旺婶见有人打宝贝儿子，立刻化身护食的恶狗，哭着就要朝林大妞扑去。 　　林五狗就在旁边守着，能让人近了林大妞的身才怪，他向前一站，就将孙旺叔和孙旺婶挡了个严严实实。 　　林家的人，包括林大妞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一个特点，不但身体生的强壮，还天生一副恶人相，一旦发起怒来，尤其吓人，孙旺叔被林五狗吓的瑟瑟发抖，也踟蹰着不敢往前，只嘴里不住的叫着好汉饶命。 　　孙旺婶见自家男人如此不争气，气的用拳头使劲儿捶他，嘴里还大声叫骂着。 　　等林大妞过了最气愤的那一段时刻，理智也渐渐回笼，她虽是打人，但只会让人吃苦受罪，却不会将人打坏。 　　直到林大妞把胸中的恶气发泄完，才示意林五狗把人拖过来，扔到孙旺叔夫妻脚边。 　　孙旺婶赶紧哆嗦着把儿子扶起来，因为方才林大妞太过凶恶，等这会儿真的把人放开，她到反而说不出话来。 　　林大妞挑了挑眉，十分冷傲的说道：“翠翠是我的结拜义妹，也是孙家的媳妇，虽然她无辜身死，但——”林大妞说道这，话锋一转道：“翠翠应当以妻礼进孙家祖坟的，孙旺婶可能离的远，没听说过林家村的林二狗，那可是黑白两道都通吃的人物，而且脾气也是大的很……” 　　孙旺叔早就吓的瑟缩成一团，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应是。 　　林大妞待要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忽然折返过来，眼神锋利，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若是不按我说的办，翠翠是怎么死的，想必你心里清楚，小心我报官……” 　　孙旺叔被吓的直接腿软，孙旺婶这会儿也是强自支撑，虽然这会儿心里打鼓，但却仍梗着脖子辩解：“你、你凭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大妞嘴角绽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就再也不理会瑟缩成一团的夫妻二人，带着林五狗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林五狗跟在林大妞身后，整个人十分的兴奋：“大姐，没想到你这里厉害，我真是佩服死你了！” 　　林大妞听了他孩子气的话，惨然一笑：“我厉害，我算什么厉害人，我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听她这么说，林五狗满脸不解：“大姐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气势，简直跟二哥有的一比……” 　　林大妞心里乱成一团，不想再听这些吹捧的话，他赶紧将林五狗赶回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河边独坐。 　　看着眼前平静无波的微绿河水，林大妞烦躁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忽然，她双手抱头，五官痛苦的挤作一团，她用尽力气强忍着没有出声，泪水却缓缓的自眼角顺着双颊流下来。 　　她是一个胆小鬼，她就是一个极其无能的胆小鬼—— 　　翠翠无辜落到这个下场，她却连报官为她伸张正义的胆量都没有，因为她怕，她怕将自己将孙家牵扯进去，也怕这古代她所陌生的一切，因为胆怯，所以，她为翠翠做的，只能是争取一个无用的名分而已。 　　夕阳落下，阴影开始缓缓降临，林大妞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她的脑中过电影一样，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有她现代的，也有她来到这个陌生时代的，有开心的，更有悲痛的。 　　慢慢的，她的心越来越平静，最后，就像这眼前的一汪湖水一样，平静无波。 　　林大妞背后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人就走到了她的身后，这人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坐下。 　　孙青山不发一言，就这么陪她静静的坐着。 　　“你说，在这个世道，女人除了靠男人之外，是不是就没有别的活路了？” 　　她这么突然不上不下的问了一句，孙青山却是懂她的意思，不过他没有回答，又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语气说道。 　　“娘不是天生不爱出门的。” 　　孙青山无奈的苦笑一下，又接着说道：“娘年轻的时长的比现在更美，性格天真娇憨，没有城府，耳根软容易相信人，也正是因为娘的美貌……曾经，”孙青山语气的愤恨和屈辱，让林大妞大吃一惊，然后就听见他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不然，爹身负一身惊艳才学，为何会窝在一个小县城，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匠。” 　　“娘她……”林大妞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想来想去，却发现此时任何话，都显得那么干瘪无力。 　　孙青山忽然看向她，眼中有种异常闪亮的神采：“你助我登上青云路，我许你一世尊荣，如何？” 　　林大妞愕然的看向他，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面容仍显稚嫩的少年，此时此刻，竟会跟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在这一刻，林大妞忽然醒悟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因为活的太清醒，所以总是痛苦。 　　看着眼前的人，林大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郑重的答了一声好。 　　林大妞心里想着，哪怕他们无法成为恩爱的夫妻，但也可以做最心意想通的朋友。 　　林大妞看着身侧的人，只觉这个自己认为还算熟悉的人，自今夜过后，却仿佛越来越发朦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怕被喷，上来顶锅盖解释两句。 　　女主和翠翠如今并不算朋友关系，充其量只能算个熟人，女主会对翠翠产生怜惜之意，在某种程度上是为自己，（因为穿越之后，环境发生巨变。） 　　而替翠翠出头的成本太高，在古代，朝廷只能管到县这个级别，至于再下一级，是有宗族实际统治的，看看古代案件就知道，除非真正牵扯出谋杀命案，否则很少惊动县官，因为宗族重名声许多东西都会压下，或者由族内出面处理，如果女主真的头脑一热，在其他人看来，并不能赢得认可，会认为胳膊肘向外拐。 　　再讲下去，话就有些啰嗦的，嘻嘻，祝各位小主看文愉快~ 第14章 　　翠翠的死，就像一枚沉入湖底的石子，悄无声息。 　　最终，翠翠以未嫁女的身份入祖坟，风光发葬。 　　这是林大妞早就料到的事，孙旺婶不可能让翠翠白白占了孙青树妻子的名分，可一旁又有林大妞虎视眈眈，最终，孙旺夫妻二人，只得大出血，为翠翠办了个风光葬礼。 　　翠翠幼年被卖，到了孙家后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如今能安安生生的走，说来，到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让林大妞万万没想到的是，因为翠翠的发丧，竟然牵扯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清平村主要有两大姓，孙姓和李姓，其中，孙姓人乃是此地土著，李姓人则是大约一百年前，战乱时逃荒而来，可自此之后，李姓族人越来越壮大，子孙也有出息，渐渐的，就有了和孙姓叫板的实力。 　　一山不容二虎，虽然在林大妞看来，无论哪方都没有称虎的实力，但两姓族人之间的龌龊一直没断，而其中关于坟地之事，又是最主要的。 　　清平村有一座半大的清平山，名字也是来源于此，听说几百年前的前朝，清平山上有一间香火极盛的道观——清平观，只是后来因为战火波及，和一些其他原因，此间道观逐渐荒废。 　　但，于此同时，却有一种说法在村里悄悄流传开来，清平山是块风水贵地，乃大兴之处。 　　这样一块宝地，自然人人眼热，人人争抢，孙姓和李姓作为清平村的唯二大姓，更是抢夺的主要生力军。 　　不巧的是，翠翠所埋之地，恰恰是孙姓李姓相争的模糊地段，每一姓的族人，都认为该是自己族里的地方，于是，双方争斗自此展开。 　　就在翠翠下葬当天，李姓之人率先挑事，孙姓之人亦是不落人后，随着双方争吵的升级，因为一些本就遗留的历史问题，越来越多的两姓人卷了进去，结果，不但阵仗越闹越大，而且，局面也开始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林大妞知道之事后，第一个表情是目瞪口呆，她不能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不就是无主的荒凉坟地吗，还扯什么大兴之地，分明是哄弄人的鬼话。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不信这些所谓鬼话，清平村的人可是相信，且还深信不疑。 　　这可真是…… 　　林大妞除了叹气，就只剩叹气了。 　　不过，孙寿去世，孙青山又未及弱冠的缘故，战火一时半会不会蔓延到孙家。 　　如今，林大妞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天气逐渐变热，酸辣米线的生意开始受到影响，林大妞正打算推出新品——凉皮。 　　凉皮的步骤虽简单，但若想做好却是个技术活，凉皮成形的厚度，既不能太薄，不然一抻就散，也不能太厚，否则不劲道，再者也不美观，林大妞反复试验数次，成品才算合格。 　　林大妞在厨房仍在和凉皮奋斗，徐氏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大毛小毛蹲坐在她身两侧，像两个守护神，这是婆媳两个如今最常见的相处形态，和她生活的时间越长，林大妞也越了解徐氏，说白了，她如今还是一个小姑娘心态，而且，还是最为傻白甜的小姑娘。 　　秀花婶如今正自顾不暇，彻底没了时间来徐氏耳边挑拨，或许多年来都少交际的缘故，秀花婶不再来家中之后，林大妞只是简单解释了下，徐氏除了露出些许不舍外，就听话的嗯了声，自此之后，就没再问过这事。 　　林大妞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生出几分心疼来，她的这个婆婆，实在太乖了，乖的连欲望都很少，不过，想到孙青山的活，她的神色又阴郁起来，从前有公公的疼惜，婆婆即使没朋友也无所谓，可如今公公已经去了，徐氏的表现，她的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是被吊了起来。 　　………… 　　经过多次反复试验，林大妞终于把凉皮做了出来，薄厚均匀，富有韧劲，林大妞将凉皮切成一指宽，辅以麻酱、醋等调料，当然还有她的独门秘方辣椒油。 　　说来，辣椒受欢迎的程度，真是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一些嗜辣之人，甚至一天都离不了，许多在她这吃饭的人，都想单独买辣椒油带回去吃，可惜，林大妞辣椒存货量有限，只得忍痛拒绝了这个提议。 　　家里三人，林大妞可能是见多的缘故，对辣椒的喜爱一般，孙青山和徐氏却是辣椒的忠诚拥护者，林大妞瞧着自己脸上陆续冒出来的痘痘，再瞧瞧孙青山和徐氏那白皙细腻的脸，她就忍不住气闷，都是一样的人，差距真是大。 　　林大妞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挣钱，等有了前，她一定得将自己这身子好好调养一下，如今她能有这副尊容，多半是青春期内分泌失调造成。 　　徐氏捧着碗吃的心满意足，把大毛小毛馋的眼睛都是直的，林大妞接过徐氏手里的碗，拍了拍大毛敦实的大头：“乖乖的啊，你可吃不了这个。” 　　大毛不甘的呜咽一声，一副委屈的了不得的样子，看的徐氏一阵心疼，向林大妞求情道：“要不，就给它俩一点尝尝？” 　　林大妞哭笑不得：“娘，它可怎么吃辣椒啊。” 　　徐氏面上讪讪的，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孙青山进了屋，看着一副疲累神情，林大妞问他：“族里人怎么说？” 　　林大妞原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祖坟的事会渐渐平息下来，可事与愿违，李孙双方的矛盾反倒有进一步激化的趋势，古代的人相当抱团，尤其是一个族里的人，孙青山也是因此才被喊去商量事情。 　　听到林大妞这么问，孙青山无奈摇头苦笑一下：“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大妞见状也不再多问，公公去世，孙青山又在孝期，他们家如今不起眼的很，这事，即便闹起来，也多半牵扯不到他们家。 　　…… 　　几个月的经营下来，林大妞的小食摊如今已有了固定的食客，闲来无事，便会吃上一回，就是如今天气渐热，每次吃完总会出上一身汗，林大妞趁此机会将凉皮推出。 　　“林丫头，这又叫什么？”来人看着红红绿绿白白的一碗，即好奇又心痒。 　　“这叫凉皮，这是我二哥从一个陕西商人那听来的方子，我觉着好吃，就想着做出来试试看？” 　　“诶呦，那我可得尝尝。”来人半开玩笑道。 　　这是林大妞的老顾客了，平日里就喜欢来她这吃完酸辣米线。 　　林大妞十分爽利：“叔，您是我这的常客了，今天我就免费请您尝尝新鲜，您要是喜欢，以后就多来给侄女捧个场！” 　　这话说的人心里熨帖，那人也不矫情：“行，要是好吃，叔肯定带人来给你捧场。” 　　凉皮可比做米线快多了，林大妞揭起薄薄的一张，手起刀落，三两下就切好，放好调料，添上黄瓜丝，点上香菜碎，最后浇上红红的油辣子，就端了上去。 　　“叔，您吃的时候要自己拌一拌，这小罐里是油辣子和醋，您要是嫌不够味儿，就自己添！” 　　“哎，好嘞。” 　　这样的配置在现代餐厅是标配，可如今这样做的人却很少，林大妞单是摆出这个态度来，就让来的人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都知道她这的油辣子可是抢手的好东西，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可林大妞却让客人随便添，即便再刻薄的人，都得竖起大拇指，夸她一句实诚人。 　　有了第一笔生意，开了张，林大妞小摊上的人渐渐热闹起来，因为今天是第一天的缘故，她没有准备太多，林大妞卖完之后收了摊，去铺子里买了两斤糖瓜，打算去看潘氏。 　　在古代，因为提取技术等等限制，糖可是顶顶金贵的东西，糖瓜是用麦芽糖手工熬制而成，这是一家做了几十年的老铺子，熬糖的火候把握的十分地道，潘氏最爱的就是他家的糖瓜。 　　自打林大妞出嫁之后，林大嫂想进铺子管账未果，一气之下撺掇着分了家，如今猪肉铺子里都是潘氏在顶着，见闺女来了，潘氏笑的见牙不见眼，嘴上却还是嗔道：“你这个死丫头，总算良心没丢完，还记得你娘。” 　　潘女士的脉，林大妞把的最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娘这是心里吃味了，赶忙殷勤小意的说道：“娘，你可冤枉死我了，天知道，我每天想你都想的睡不着觉呢。” 　　潘氏听了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小混蛋，又跟我耍花腔！” 　　林大妞忙笑嘻嘻像个小仓鼠似的作揖讨好：“娘，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糖瓜。” 　　潘氏板起了脸：“这才挣了几个钱，成天就知道大手大脚的。” 　　林大妞觉得，如果她娘不是一脸抑制不住的笑，这话的可信度可能更高一些。 　　潘氏没等林大妞腹诽完毕，就攥着她的手拉着进了里边：“我刚炖了肉，你赶的正好，赶紧吃点。” 　　潘氏的手劲儿奇大，这一下，拽的林大妞显些一个趔趄，为了酿成惨剧，林大妞只得脚下加快，赶紧跟了上去。 　　看着她娘端上来的炖肉，林大妞心里酸酸软软，在饱含着母爱的瞩目之下，正准备吃，谁知，肉刚到嘴边，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林大妞再也忍不住，忙放下碗筷，冲向一旁，干呕起来。 　　潘氏没有动作，看着林大妞的眼睛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林大妞正想让潘氏递碗清水来漱漱口，见她娘这副模样，就是一呆。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潘氏就一派欣喜的走过来，小心又轻柔的将她搀起：“你这丫头，怎么有了身孕也不告诉娘一声。” 　　林大妞：“？？？” 　　她……这是怀孕了。 第15章 孕事 　　怀、怀孕？ 　　听了这话，林大妞有一瞬是懵的，等明白过来，又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她身体健康，又没有避孕措施，怀孕，简直是太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即便如此，这个孩子的到来，仍是无疑给她当头一棒。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无论前路如何，她一直都努力的活着，为此，她可以忍受盲婚哑嫁，可以忍下很多的不公，她甚至还预想过，等将来孙青山纳妾的那一天，她该怎样维持自己的地位，她的婚姻生活，从来没有一天是放松的，在每一时每一刻，她都牢牢的将神经绷紧，不动声色的观察孙青山和徐氏，细细分析每一个微小动作的背后含义。 　　但，所有的计划之中，唯独没有孩子这一项。 　　在现代时，她虽谈过几次恋爱，可却从未动过结婚的念头，更别提生孩了，对一个生命负责，她觉得还承担不起。 　　潘氏高兴的险些难以自持，见闺女呆愣着也不说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这是高兴傻了？” 　　娘啊，她这哪里是高兴傻了，她这分明就是被打击的。 　　潘氏并不清楚林大妞心底掀起怎样的惊涛海浪，在她看来，闺女终于怀上了，她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安稳了。 　　铺子里总不断人，潘氏怕林大妞被冲撞，所以勒令她回里间休息，趁此无人之际，林大妞给自己摸了下脉，这下，连最后一丝期盼都没了，她确实怀孕了。 　　经过最初的不敢置信，林大妞也逐渐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她的手不经意的扫过小腹，如今她的宝宝，可能还没有一粒花生米大，但，他会慢慢的长大，十月怀胎，会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她，也会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中，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生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潘氏忙完前面的生意，做到她的身旁，用一种十分温柔的力道抚着她的头，眼神里充满着欣慰和骄傲。 　　林大妞被看的一机灵，浑身都要起了鸡皮疙瘩，她忽然想起来，如今可不兴男女平等人权那一套，在古代，一个女人最大的立身资本，就是生儿子，生儿子，生很多的儿子。 　　所以，这个时代的潘女士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这话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冥冥之中，林大妞就是有那么一种笃定，她真相了。 　　她有诡异的想到了林家的相处模式，潘女士性情急躁，而林总一副老好人的姿态，从前并没往心里去，是因为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和现代相差无二，可细细想来，这其中更深的东西，竟叫人有些害怕起来。 　　林大妞只觉心底一片冰凉，她实在忍不住，盯着潘氏的询问的目光，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 　　听了林大妞的话，母女二人之间的氛围，突然陷入了一种略诡异的寂静之中，就在林大妞以为潘女士就要满怀深意又发人深省的点头时，潘氏却突然间发难，一巴掌拍到她头上。 　　“你这个丫头，又在发什么巅，这次连你爹都编排上了。” 　　林大妞被打的抱头，缩着脖子十分委屈的看着她：“娘，干嘛打我……” 　　潘氏努力压下心中郁气，长吐一口气之后，准备给这皮痒的丫头上上课。 　　“老林家全都是粗人，不懂那些读书人的大道理，远的就不说了，就拿你来说，你要是没有六个兄弟，能攀上孙家这门好亲？”潘氏点着林大妞脑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林大妞：“……” 　　真是会心一击，她得承认，这年头，所谓读书人的傲骨，可真不是开玩笑，说来她家这种情况，能嫁给孙青山，已属天上掉馅饼。 　　见她听进去了，潘氏又接着说道：“你看家里，要说娘家，哪个比的上你二嫂，就是因为娘家没兄弟，在妯娌面前矮一等，林大妞我可告诉你，别给我胡想，将来没有儿子，你能靠着哪个？不靠儿子，难不成还能靠男人？” 　　潘氏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可林大妞全没听进去，此刻，她脑中只有一句话，是啊，男人靠不住，儿子才是古代女人立身之本，谁说古代女人傻的，都十分精明好不好，再然后，林大妞悲哀的发现，无形之中，她好像也成了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好在，经过潘女士的一番轰炸式教育，林大妞总算能够正常看待怀孕了，她温柔的摸着腹部，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是她的血脉，做为她生命某一种程度上的延续而存在。 　　怀孕，打乱了林大妞许多安排，继续做生意是别想了，单是潘女士这一关就过不去，可如今市场才刚刚打开，此时放弃，林大妞又实在不甘心，最后，母女两个协商，彼此共退一步，生意可以继续做，但她人不能干任何重活。 　　“娘，你然如此，不如就要五狗来跟我一起干吧？” 　　怕潘氏不同意，林大妞赶忙劝道：“娘，你先别忙着推辞，大哥三哥才分家，我知道家里这会儿不是很好过，小五平日里又没什么正经差事，还不如跟着我一起干，我这生意是打算一直做下去的，小五是我亲兄弟，总比外人信的过。” 　　潘氏想了想，将这事答应下来，不过还是特意交代：“我看还是给小五开工钱吧，而且这事要跟你婆家那边商量好才行。” 　　林大妞嘴上答应，心里却并不以为然，她这么努力的生活，无非就是想要腰板更硬些，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和孙家人商量，她也太过无能了些。 　　*** 　　潘氏怕林大妞累着，亲自嘱咐林五狗将人送回去。 　　在路上，林大妞便和林五狗说了自己的打算，想带他一起干。 　　林五狗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害羞：“大姐，我、我能行吗？” 　　“你怎么不行，你是我弟弟，我说你行你就行！” 　　得了林大妞这句保证，林五狗忐忑的心方才有些踏实下来：“那行，姐我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大妞十分欣慰的拍拍林五狗的肩膀，瞧着已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弟弟，不禁流露出几分骄傲神色来。 　　徐氏胆小不喜见人，林大妞便没有让林五狗进门，只是细细嘱咐了一番之后，才把人放走。 　　一家人的生活十分规律，林大妞每日忙着生意，徐氏每日由两只狗陪着，每日在家做饭做针线，孙青山呢，每日不是下地，就是读书，勤奋刻苦可见一斑，孙家的日子，在林大妞看来，就如波浪前的平静，实则每个人都在暗暗蓄力，等待着一积薄发的那一天。 　　徐氏一直在门口等着，见林五狗离去，这才悄悄探出身子喊道：“大妞，你回来了。” 　　林大妞答了一声，随即也进了屋内，大毛小毛见她回来，尾巴甩的欢快，眼见就要朝她扑过来。 　　这是林大妞平日里逗弄两只狗，最长玩的游戏，大毛小毛也十分喜欢跟她这样闹。 　　两只狗的速度实在太快，林大妞还未来的及制止，大毛小毛就已窜至身前，林大妞只来的及护住小腹。 　　见林大妞远不如往日热情，大毛小毛委屈的嗷呜一声，豆眼里闪出一丝困惑，歪着大狗头打量她。 　　徐氏毕竟生养过孩子，一见她这架势，心中便已明白过来，她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盯着林大妞的肚子，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双手，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大、大妞，你这是有了？” 　　林大妞点点头，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徐氏像是根本没有听她话的意思，只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祖宗保佑，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忙去给公公上香去了。 　　只留林大妞和大毛小毛相互对视。 　　林大妞：“……” 第16章 告状 　　林大妞站在原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幸好，等徐氏和公公报完喜讯，总算记起还有个孕妇在等着呢。 　　林大妞虽然已有了对古代的初步了解，但她还是不明白，对于四代单传的孙家来说，子嗣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氏情绪陷入一种诡异的亢奋之中，一时间，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大妞，你赶紧去歇着，可千万不要累着，你以后就是孙家的大功臣，对对对，还有，山哥儿还不知道呢，我得去告诉他一声才行。” 　　徐氏说话间就要向外奔，被林大妞赶忙拉住：“娘，您可千万别这样，我又不是泥捏的，再说，相公估计也快回来了，走叉了就不好了。” 　　徐氏不好意思的一笑：“你说也是。” 　　在这样精致清丽的一张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类似蠢萌的表情。 　　林大妞在好笑的同时，有些忐忑的心也突然见安定下来。 　　徐氏在知道她怀孕之后，高兴过后，就开始传授她孕期知识，其实这些，潘氏早在她回来之前，就说了不止三遍，不过，林大妞还是一手摸这小毛的狗头，一边笑眯眯的听着。 　　以往，婆媳两个相处的方式，大概是林大妞忙碌，徐氏带着两个护法看着她，今天，两人的角色却是完全调转了。 　　非但如此，徐氏的身上出现了一种林大妞从未见过的东西——生机。 　　直到此刻，林大妞才有些恍然，是了，她终于明白曾经那种违和感怎么来的了，若孙青山的沉静是厚积薄发的隐忍，那徐氏身上的沉静就如一潭死水，并非暗流汹涌，而是彻底失去了生机。 　　林大妞低头看着小腹，也许这个孩子的来临，不但对自己，甚至对这个家来说，意义都是非凡的。 　　大毛小毛突然警惕的抬起头，细细听了一会儿，还不等林大妞回过神来，就汪汪叫了两声，然后两个毛飞快起身，甩着尾巴跑了出去。 　　徐氏和林大妞转头，正好看见进门的孙青山。 　　逆着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近，脚步坚定沉稳，肤色微黑，面容冷淡看似没有表情，可一双眼睛里却已隐隐有了中说不出的东西，就像一块绝佳的玉石，经过生活的打磨，已有逐渐流露出非同一般的风华。 　　林大妞心里感叹，她嫁进才半年时间，可孙青山身上的变化可谓脱胎换骨，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有一种叫城府和野心的东西在慢慢发酵。 　　徐氏心里眼里全是高兴，见儿子终于回来，忙迎了上去：“山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孙青山有些诧异，不懂母亲为何如此兴奋。 　　还没等他话问出口，徐氏早就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妞有了，大妞有身孕了，你要当爹我要当大母了！” 　　徐氏说的眉飞色舞，忍了多时的兴奋，恨不得一股脑倒出来。 　　孙青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原地呆了一瞬，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头一次出现了种叫欣喜和兴奋的感情来。 　　“可、可是真的？” 　　徐氏生气的打了他一下，嗔道：“你这孩子，真是高兴傻了，连胡话都讲出来了，这种事情哪里做的假。” 　　孙青山话出口之后，马上便意识到了失言，忙补救道：“都怪我，是我高兴糊涂了。”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朝着林大妞作了个揖，道了声得罪。 　　林大妞不知道少年老陈的孙青山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孙青山脸上讪讪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徐氏赶忙为两人解围，招呼两人吃饭。 　　孙家小院，气氛空前的温馨起来。 　　*** 　　待吃完晚饭，孙青山并未向往常一般钻书房，反倒守在林大妞身边，生怕她稍不注意跌到伤及自己和孩子，林大妞知道他这是被徐氏的话给吓到了。 　　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相公，你今日怎么不去读书？” 　　说完还略带调皮的眨眨眼，孙青山盯着妻子的面容，在烛光的掩映下，静谧柔美，如同蒙上一层轻纱，有那么一瞬，他的思绪有些恍惚起来，这个在洞房花烛夜曾吓的他出逃的妻子，好像真的变了许多，五官娟雅秀美，一双晶莹的眸子透着灵气，到此时，他才惊觉，青娘好像消瘦许多，肤色也逐渐白皙起来。 　　林大妞只是随意调侃一句，没想到竟把人问呆住，她轻轻推了推孙青山，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开不起玩笑，就见孙青山像是突然从入定中惊醒一般，有些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林大妞：“……” 　　她刚才有做什么吗？ 　　…… 　　李籁头站在孙家院外，目光怨毒，自被林大妞打过，他便一直想方设法报复，可没想到被发现，无奈之下只得逃窜，本想等日后再寻机会，谁知孙家竟竟不知从哪弄来两条大狗，想到那两只丑陋的长毛恶犬，李籁头心中就有些打鼓，那庞大的头颅，尖锐的獠牙，无不昭示着这狗的凶恶。 　　越想越气愤，李籁头狠狠的踹了一脚孙家院墙，发泄火气。 　　大毛小毛原本交颈相卧，睡的正酣，忽的汗毛竖起，小豆眼中精光四射，‘汪’的一声猛起身冲到院中，对着墙的一角凶狠的吠叫起来。 　　李籁头听到两只狗的声音，登时就被吓的腿软，一时没刹住，一股尿骚味儿隐隐从裆下传来，来不及多想，便手脚并用的连爬带跑爬走了。 　　李籁头回到家中，待回神发现自己竟被孙家的两条看门吓成这样，立刻由心底生出一股不甘和怨恨来，忽的，对着孙家的方向，李籁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姓族长姓李名德字子直，秀才出身，自觉科举无望之后，便回家细心教育起子孙来，在本族之中，向来备受尊敬，如今李姓之人能够和孙姓分庭抗礼，他在其中所占分量不言而育。 　　“族长爷爷，族长爷爷——” 　　李德正在为几个孙子检查功课，忽听门外喧哗，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籁头使劲挣脱拦他的人，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族长爷爷，我找族长爷爷有要紧的事情，你放开我——” 　　李宣生平最恨这等不学无数的二流子，要不是看在同族的面上，早就将人打出去了，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识相，还敢大声喧闹。 　　“李籁头，你给你出去，我爹没空见你！” 　　李籁头可不管这些，他平日里就没什么脸面，李宣这点话哪里刺的到他，他先是假意的后退，待李宣松懈时瞅准机会，一招声东击西就将人骗过，等李宣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出老远，李宣见这混账就要闯进书房，大惊失色，气的狠狠一跺脚，也忙追了上去。 　　李宣差点被这无赖活活气死，再也不顾及什么影响，跑到书房就要将人拖走。 　　李籁头仍不知死活的大喊大叫，且声称见族长爷爷有大事要说。 　　“族长爷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诉你啊，孙青山那小子有鬼——” 　　李籁头扒着门框，正在鬼哭狼嚎，李宣额头青筋直蹦，心下发狠，手中用力就要将人拖走。 　　此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深沉年迈的声音。 　　“且慢——” 第17章 所谓阴谋 　　那双布满皱纹的双眼，此刻仿佛溢出了某种东西。 　　李籁头原本炭团儿一般的心，刺啦一下，竟像被浇了盆凉水。 　　“族、族长爷爷……” 　　李德丝毫未理会他的失态，只是用一种极为淡漠的语气问道：“你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这人神情未变，语气未变，可李籁头却从骨髓袭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努力甩开脑中杂念，磕磕绊绊的说道：“族、族长爷爷，我都打听到了，翠翠那个小贱人，就是孙青山家的婆娘出面，非要孙旺一家出面发丧的，一个婆娘能懂什么，要我说，这里面肯定孙青山那小子搞的鬼！” 　　李籁头语气几位笃定，即像是说服眼前的老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见李德面上仍就没什么表情，李籁头心里有些打鼓，但一想起从孙家受的窝囊气，他的勇气又瞬间归位，于是接着说道：“咱们族里不是和孙家族里刚起来了吗，嘿嘿……”说道这，李籁头贱嗖嗖的笑了两声：“反正现在谁也弄不过谁，既然这样，当然应该拿弄出这事儿的人开刀才对，族长爷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李宣早就看李籁头这个二流子不顺眼，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见他这会儿纯粹耍无赖，没事找事，心里的火苗就跟被浇了油一样，蹭的一下就窜老高，见父亲没有表态，他心里也有了底气，上前揪住李籁头的衣领，直接将人仍了出去。 　　李籁头心里也没底的很，虽然嘴里仍旧不死心的大喊大叫着，可却是不敢再挣扎了，索性顺着李宣的力道，就直接滚在了地上，末了还贱兮兮的讨好一笑，叫了声小叔叔。 　　…… 　　不过，按照辈分算，也确实应该叫小叔叔来着。 　　李宣不想听他废话，不与理会，直接轰走。 　　将人轰完之后，李宣返回父亲书房，见父亲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李宣忍不住开口：“爹，你不会真的信了那个癞子的话吧？” 　　“那就是个无赖，满嘴跑马，没一句实话，再者说了，孙姓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傻吧？” 　　在李宣看来，李籁头这个所谓的计谋，简直笑掉人的大牙，先不说两姓之间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哪一方先退步，就等于认输，再者来说，孙青山是什么人，他爹孙寿可是这一辈孙姓里唯一的秀才，虽然人已经死了，可影响犹在，孙青山如今又年纪轻轻，谁能说的清将来前途如何，除非孙则那个老王八脑子坏了，否则肯定会全力护着孙青山的。 　　听了李宣的话，半晌之后，李德才悠悠开口：“这件事，到也不好说。” 　　李宣瞪着个大眼：“爹，你没……那个啥吧，怎么今天说起胡话来了？” 　　威严的目光扫来，李宣被吓的缩回了脖子，可还是犹不死心的问道：“那爹，你到是跟我说说，您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李德没有看儿子，目光反而转向窗外，问道：“你对孙则有多少了解？” 　　孙则？孙家的那个老头子，成天鼻孔恨不得撅到天上去，牛气的不行，但若说了解，他却说不上多少，李宣目露疑光，不知道他爹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孙寿搬到县城，是因为和孙则不和。” 　　“！” 　　李宣目露惊诧，竟然还有这么个说法？ 　　对于儿子的大惊小怪，李德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但还是开口解释道：“籁头的话虽说有些不靠谱，但若是好好筹谋一番，打压甚至将孙青山除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宣虽不甚清楚孙寿和孙则之间的纠葛，但还是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就算两人不和，可只要孙则脑子不崩不坏，就算不为了族里的利益，单就是为了颜面，也不可能对孙青山如何，若果孙则真能将孙青山推出去顶锅，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么，他的族长还怎么当的下去？ 　　李宣还等着老爹解释一下，但李德却闭上双眼，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闹了个没脸，李宣只能悻悻而走。 　　…… 　　深夜时分，一个黑色人影进了孙旺家门。 　　孙旺婶正打算锁门，谁知突然冒出一鬼影来，吓的她倒退几大步，险些就要喊出声来。 　　“弟妹，莫喊，是我。” 　　孙旺婶情绪太过亢奋，只觉声音熟悉的很，可就是想不起是哪个来：“你、你、你是哪个？” 　　趁着这个时间，孙旺也出了屋，他手中托着油灯，就着稀疏的光亮，总算是认出了来人：“李大哥，你怎么来了！” 　　李德心里一阵烦躁，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太掉价，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立刻离去，自己怕是真成了个笑话，只恨自己儿子太过没用，才有了今天他自己跑这一趟。 　　想到这，李德强制压下心中烦躁，努力维持好面上表情，对孙旺说道：“能否进去说话？” 　　孙旺脑子还是晕晕的，闻言立即恩恩点头，将自己婆娘从地上拉起，三个人就这么狐疑的进了屋。 　　孙旺婶使劲儿给孙旺使者眼色，面善一片狐疑，李德这人向来爱用鼻孔看人，今天怎么抽风，竟然半夜三更跑到她家来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儿，指定有事！ 　　孙旺不耐烦婆娘的拉扯，尤其在李德面前，这也太下自己面子了，他狠狠瞪了孙旺婶一眼，使劲拍掉了掐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 　　孙旺呵呵笑着：“那个，李大哥，你这么晚了来我家，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听孙旺询问来意，李德收敛好心神，回答他的问题：“贤弟，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关乎两族的大事来找你商量。” 　　孙旺这人是个耙耳朵，怕婆娘的紧，在孙姓族内也向来多的是人笑话，窝窝囊囊过了半辈子，自己都认命了，这种窝囊人，听见李德竟然要跟他商量一件族内大事，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脚底升起，他觉得要不都说读书人聪明呢，看，就是有眼光，往常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是些没能耐的，瞧瞧，这读书人说话看人，可不就是不一样。 　　孙旺挺了挺胸脯，红光满面的：“李大哥，您说，只要是我能干的，我这人指定那个叫义不容……” 　　“义不容辞。” 　　“啊对，就是义不容辞。” 　　李德看着孙旺已然入戏，这才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想必贤弟也猜到我今日来的原因，说实话，咱们两族闹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在这个关口，双方都不肯退，可我也说句实在话，其实两族的人，心里都在打鼓呢。” 　　孙旺狠狠的点头，这话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尤其是他，人是他埋的，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就越不好收场，那他这个挑事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他这段时间，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生怕有一天闹出人命，碰见个脾气急的，直接将他家砸了。 　　孙旺也学着李德的语气，也叹了一口气，赶忙问道：“李大哥，这事儿您有什么办法？” 　　见孙旺终于渐渐上道，李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露出个无奈神情：“其实，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只要把罪魁祸首揪出，其余就都能了解了。” 　　孙旺婶气的不行，嘭的一声气鼓鼓的站起来，发狠的盯着李德，说什么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不就是想拿他们一家人定罪吗，这事想都不要想，谁敢断她家的活路，她就能找谁拼命！ 　　李德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这婆娘误会了，怕闹出动静来不好收场，这会儿也不再故作深沉，连忙解释道：“弟妹，你误会了，这罪魁祸首，我听说可不是你，你不也是被逼的吗？” 　　这话的指向意味太浓，连孙旺都听出来了，夫妻俩默契的对视一眼，心里俱是一动，可不是吗，这事说到底可不是他们家挑起来的，是林大妞那个死丫头啊！ 　　待双方有了这个默契之后，接下来的事就显得顺利成章多了，老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听见李德也不待见孙青山一家，孙旺立即就觉得跟李德的关系拉近不少，大有把对方当引为知音的架势。 　　李德则细细交代孙旺婶，他心里清楚的很，要想将事情闹大，孙旺这个孬货办不成事，最后还得这个婆娘出头。 　　…… 　　一直到子时，李德才走出孙旺家门，李宣早就等的心焦，见父亲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父亲，事情办得如何了？” 第18章 商机 　　李德看了儿子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成。 　　李德胸有成竹，可李宣心里却是打鼓，在他看来，他爹就这么深更半夜的跑一趟，即不许利，又没有什么把柄威胁，那些姓孙的，怎么就会乖乖听话呢，毕竟两姓之人，相互看不顺眼，已经斗了几百年了，爹……就真的有这么大的把握？ 　　李宣跟了一路，也不安了一路，到了自家之后，实在是忍不住，问道：“爹，你看，要不要给孙旺家送点钱，那家人向来不靠谱，要是……万一反水了怎么办？” 　　李德听了儿子的话，讽刺一笑：“他不敢反水，也不敢不按照我说的话做，至于给钱……”李德眸光微暗：“我又不求他什么，为什么给钱。” 　　李德说罢，便抖抖衣袍，仙风道骨的进屋去了。 　　留下李宣在原地抓脑门，心道，这让孙家人搞自己人，他爹难道真的没许出什么去？ 　　李宣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索性摇摇头，也睡觉去了。 　　熬了这么久，他早就困的不行了。 　　*** 　　林大妞觉得，怪不的连女人自己都认为怀孩子是最大的功劳呢，瞧瞧，自打她怀孕之后，婆婆对她的态度，简直是180度大反转，恨不得将她供起来才好，每每，她都庆幸的拍胸口，她要真是十七岁的小姑娘，还不得要上天。 　　就连一向闷骚至极的孙青山，都减少了去书房的次数，如今最爱干的事，就是盯着她的肚皮发呆。 　　不得不说，两人的态度，让她焦虑的性情缓和不少。 　　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就算徐氏不说，她也不打算干重活了，她心里清楚的很，在这个时代，即便她是个医生，也根本生不起病，首先，她根本说不清，一个村妞儿为何会医术，孙青山和徐氏性情虽好，可绝不是蠢人，她赌不起这个可能，再者，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手边根本没药，而且，对制药，她……一窍不通，怪只怪现代将人的职业分工太过细化，以至于一旦脱离，好像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潘氏和林五狗来看她，孙青山今日也没去下地，而在家里陪着她，徐氏和潘氏两人凑做一块，一个媳妇怀孕，一个姑娘怀孕，共同语言说不尽，道不完，共同交流一下经验，该怎么关心林大妞，两人说的很开心。 　　因为林大妞和孙青山的亲事太过匆忙，潘氏对徐氏的了解甚少，只知道这位亲家母生性腼腆，不喜说话，以往两人也没有正正经经的说过话，所以，今日这一见下，潘氏心里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亲家母人是好人，可就这性子……也太软了些，潘氏本人性格强硬，在骨子里是有些看不起这等菟丝草类型的美人，可这人要换成自己姑娘的婆婆，那心情可就完全不同了，以往她还担心大妞受了婆婆的气怎么办，她想，她可得要交代一下大妞，要对她婆婆再好点，不能因为对方性子绵软，就生出轻视的心思来。 　　…… 　　这边，林五狗正和林大妞说着话，林五狗少年心性，对孙青山这个传说中的姐夫，稀罕的紧，在林大妞看来，这就像学渣见着顶级学霸一样，总是用一种小心翼翼又极其崇拜的眼神瞄孙青山，不，在这个人被强行分出阶级的社会，林五狗对着孙青山除了崇拜，其中还隐隐包含着一种自卑，林大妞心里忽的一痛。 　　她不想林五狗心里有负担，对孙青山笑盈盈的说：“相公，这里有我就行了，小五也不是外人，你还是赶紧读书去吧。”说着还朝着孙青山眨了眨眼。 　　孙青山与林大妞对视一眼，似是了然一般，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便道了声抱歉出去。 　　林大妞的心却咚咚跳的飞快，这个孙青山……聪明人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林五狗不清楚两人的眉眼官司，见孙青山走了，一直绷着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大姐，我见着姐夫就是有些怕……”说着还特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林大妞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却不打算给他这种暗示，她抿唇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怕，你怕什么，那是你姐夫，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就行，用不着怕知道么？” 　　林五狗被她训的不好意思，憨憨一笑，准被蒙混过去，开始说起生意的事：“大姐，许多老主顾都问你怎么不来了呢？” 　　林大妞也随他，一起谈起了生意的事。 　　“大姐，你是怎么个想头？” 　　林大妞看着林五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开店。” 　　“开店？” 　　林五狗的眉头蹙起来：“现在就开铺子，是不是太早了些？” 　　因为林家就有个铺子，所以林五狗对这些事很清楚，做个小生意，卖些吃食都很容易，可这些与开铺子可不是一回事，林大妞明白他的担忧，说白了，就是开铺子成本高，风险大，且收益不稳，如今的吃食铺子，大都是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历史的老店，要么就是有名的酒馆，有自己独特的菜色，特色鲜明，总有那么一批固定的忠实客人。 　　就像林家的猪肉铺子一样，林父那也是卖了多少年肉，积攒下许多老顾客，铺子才能开起来的。 　　而林大妞这种情况，虽然做点小生意还算凑合，能赚到钱，可并不适合开铺子。 　　林大妞明白林五狗的意思，她早就有这个打算，在此之前，也细细观察过如今的铺子的状况，在观察的过程中，让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单一，无论是有名的老铺子，还是新开的铺子，单一的简直让林大妞挠墙，譬如，酒馆，真的就只卖酒，下酒菜有是有，可单调又难吃，许多去酒馆喝酒的，很多都是自己带着点蚕豆，一坐就坐半天，说是喝酒，其实纯粹就是闲来无事找人聊聊天，消磨时间而已。 　　至于其他吃食铺子，像专门做糖的，做糕点的，种类也只有那么一两种，走的是精品路线。 　　这些，让林大妞看到了商机。 　　她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经济学家，不清楚这时的社会发展到何种地步，但有一点，就她眼前所见，市民文化已悄然兴起，自然经济开始冒头，如今做工的人，已经呈现一种喜人的增长趋势。 　　这一切，才是最终让她动了开店的念头。 　　她打算将现代餐厅的经营模式套用过来。 　　她想开的饭馆，即提供朋友闲聊，也供那些纯粹吃东西的人来吃饭，价位在中等和偏下这个区间，至于菜色之类，她打断将现代最流行的中式快餐——盖浇饭，盖浇面，复制过来。 　　而且，在这其中，还要有自己独到吸引人的特色，这个秘密武器就是她自制的辣椒酱。 　　在经过多次试验改良之后，林大妞终于尝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味道，而且广受好评，许多回头客，就是专门奔着辣椒酱来的。 　　她干的这个事，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资源整合，就想现代开超市一样，卖的东西可能并不如何奇特，但就在一个‘全’字，能够照顾到多种顾客群的需求，林大妞也正是瞄准了这个空白，打算插上一脚。 　　林大妞如今模式有了，货源也不难办，林家就是猪肉铺子，也认识许多类似的商家，像她大嫂家就是卖鱼的，她如今缺的是人，一个可靠的经理人，想把饭馆开起来，前期的准备工作相当繁琐，林大妞怀着孕，根本没有这个精力，可如今又正是最好的时机，她经过前期的经营，已经有了一批熟悉的食客，如果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很多事情就都晚了。 　　林大妞看着林五狗，一个想法在脑中渐渐形成。 　　“小五，你想不想跟着我干？” 　　林五狗听她这么说，懵了一瞬，不明白大姐这话什么意思，他刚想开口询问，此时，孙家小院中却突然喧哗起来。 　　林五狗猛的一惊，跑出屋外，只见密密匝匝一群人，神情激愤，满眼凶光的挤进了这座小院。 第19章 闹事 　　这些人林五狗虽然不认识，但也能看出来，这群人来者不善，想到怀孕的大姐，他下意识的关好门，强制自己镇定的走过去：“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嘛？” 　　孙旺婶满脸横肉，几乎要溢出来，她打量的看了林五狗一眼，然后极为不屑的斜了一眼：“你又是谁，林大妞呢，孙青山呢，叫他们给我出来，我得要一个说法！” 　　林五狗长的凶神恶煞，可年纪阅历摆在这，被这么一问，自己就先是疑惑起来。 　　“你们到底是谁？找我大姐和姐夫干嘛？” 　　孙旺婶今天来，本就打着煽动人心的目的，当然想着越快越好，根本不耐烦和林五狗说话，说着将人使劲儿一推，便大声的嚷嚷道：“林大妞，孙青山，你们给我出来！” 　　“对，出来！” 　　“我们大家伙为了族里的利益，拼死拼活，你们可到好，在后面缩着当乌龟王八不说，还吃里扒外，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对，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林大妞早在林五狗出门时，就一起跟了出来，开始见着都是些孙姓族里人，她还有些迟疑，如今她即便不清楚所谓何事，但也知道，今天这些人纯粹是来找茬的。 　　至于原因？林大妞看着走在最前面，神情最为激愤的孙旺婶，眼底暗沉一片。 　　见林五狗有些支持不住，林大妞刚想要出去，就见孙青山已经先她一步出现。 　　孙青山面色沉沉的走到孙旺婶面前，看着以往这些叔伯兄弟，还是压着性子问道：“不知各位叔伯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孙旺婶眼珠打转，她心里清楚的很，今天这事儿，最怕坐下来一五一十的掰扯，最好就是趁着混乱，先把大道理站在自己这边，这样同族的人才能将火气对准孙青山一家，只要先将人得罪了，就只能和自家一条船，以后想下都下不去。 　　孙旺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山哥儿，大妞，你们两口子做事不地道，当初大妞压着我们铁蛋打，威胁着我们一家非要把翠翠发丧，可如今两族的人闹起来了，你们却一声不吭，只知道在后面当缩头的，实在是让人心寒啊，李姓那边的也说了，两边闹到这个地步，也伤了不少人，必须得把罪魁祸首找出来，本来我是想替你瞒着的，可是……” 　　说道这，孙旺婶伤心的哭起来，这种哭不同于以往她撒泼式的哭法，眼眶通红，一副不忍又不得不如此的作态，再加上之前的一番话，已经把人群激的沸腾起来。 　　林大妞和潘氏一样，是个急性子，听了这一番黑白颠倒的话，她早就忍不住了，若不是孙青山先她一步出来，她想看看孙青山的意思，早就撸袖子上了，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不反抗，可不是她的性子。 　　潘氏和徐氏也听到动静，徐氏胆子小，见来人汹汹，早就被吓的腿软，但她明白，这是自己事情，见亲家母没有朝后缩，她就算是吓死，也不能后退。 　　徐氏明明吓的浑身发颤，却能硬着头皮和她站在一块，到是让潘氏高看了一眼，心道，虽然这亲家母胆子小，却实在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 　　潘氏本打算先观望一下再说，可谁知这时林大妞这个憨货竟然跑出去了！ 　　你一个大肚婆，跟着瞎添什么乱！ 　　潘氏心里把林大妞骂了个臭死，可还跟了出去，闺女还带着身子，可不能磕磕碰碰。 　　林五狗瞧见大姐跑出来，心肝儿狠狠颤了颤，他连忙将林大妞护在身后，面上急切：“大姐，你干嘛出来添乱啊！” 　　林大妞没理他，反倒一把揪住林五狗耳朵，将人摁倒自己这边，这才小声的交代：“你去，给我回林家叫人，今天闹这么一出儿，背后指定有高人鼓动，哪怕真要退，也不能这么没血性的被人当泥捏。” 　　林五狗的心跳了跳，紧张了咽了口唾沫，这才磕磕巴巴的说道：“那、那大姐，咱们叫多少人？” 　　林大妞看着院中脸红脖子粗，就要推搡到孙青山身上的人，眼中发狠，说道：“大伯，三叔，四叔家的，有多少给我喊多少来，再找人给二哥报信，叫他喊几个道上的弟兄来，就说我林大妞今天求到门上来了，今后必定会报答各位兄弟，这人情，不用二哥，我来还！” 　　一口唾沫，一个钉，这话说的，可真是铿锵有力，听的林五狗简直热血沸腾，当下重重的点头，他也不含糊，瞅准机会，就溜了出去。 　　这会儿闹的正欢，没几个人注意到偷跑出去的林五狗，别人没人注意跑掉的林五狗，可眼睛一直在林大妞身上的潘氏，却瞧了个一清二楚，她要是在跟前，肯定把这小兔崽子狠狠揍一顿，放着一个怀孕的女人在这，自己却跑了，这叫干的什么事？ 　　潘氏再也没了顾忌，赶紧跑到林大妞身边，将人护在自己身后，还一边不停的数落她：“你这个小混蛋，你这是要死啊！你现在可是双身子，还敢到处乱跑乱跳！” 　　林大妞装死的听着，这会儿，孙青山那边闹的更厉害了，一群人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她现在只期望孙青山能够多忍忍，这种情况下，万一动起手来，吃亏的绝对是他。 　　孙青山早已经察觉出不对来，强压着孙旺婶一家给翠翠发丧，这事虽说是林大妞干的，但来龙去脉他却清楚的很，今日能纠结如此多的人，心如此齐，他本能的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这根本不像是意外，反到像有人谋划好的一样。 　　他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明白，今日的事，不能硬抗，不然，拳脚无眼，万一真的被伤到，他的前途就会被毁于一旦，残疾或是面容有缺之人，是不能做官的。 　　孙青山心思电转，他下意识的像林大妞的方向看去，可惜，人群层叠，很难看清那边的情况，想到她还有身孕在身，心狠狠的跳了跳，竟是有些不敢往深了去想。 　　看着情绪越发激动的人，孙青山心中发狠，将舌尖咬破，血腥的味道让头脑渐渐清明起来，他努力调控面上表情，撩起衣袍，扑通一声，竟是跪了下来。 　　孙青山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读书人只跪天地父母，他这么一跪，直接导致原本沸水一般的氛围，竟然突然被冻结了一般，周围的人都傻了片刻，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空气，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趁此机会，孙青山这才开口，他目光沉痛，再加上读书人独有的一身傲骨，有那么一瞬间，竟叫人有种掩面的冲动。 　　“青山虽不知今日诸位叔伯兄弟为何来此，有何人鼓动，祖宗在上，今日我孙青山的话放在这，若是我的责任，我绝不含糊，可我只有一个请求，还请让我死个明白，今日大家前来，到底何事？” 　　孙旺婶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她早就被吓的心虚不已，这会儿也不冒头了，只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青山，那个，你先起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对不对？” 　　孙青山抬头，见人是气喘吁吁的二叔，看的出来，这应是听到消息之后，赶忙过来的。 　　孙青山跪只是手段，并非真心，见二叔如此，也就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说吧，今天到底为了什么？孙家人没孬种，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这事不算完！” 　　孙青山听见这声音一愣，这才注意到，林大妞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无端端的，他的心仿佛被温润的泉水包裹一般，刚硬的一颗心，瞬间便柔软下来。 　　有一个人，这样不分缘由的站在你身旁，陪着你经历风雨，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潘氏见闺女过去，自己也紧跟着护在一旁，今天她最大的愿望，只希望这小姑奶奶让她少操点心。 　　人群又一次的鼓噪起来，林大妞却不准备放多，她直接一把将欲逃跑的孙旺婶揪过来，邪邪的一笑：“孙旺婶，今天是你带人来闹事，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第20章 打架 　　一瞧见林大妞泛着邪气的眼神，孙旺婶下意识腿一软，实在是林大妞的彪悍，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见到仍有些余悸。 　　愤怒令人战胜恐惧，只要一想到林大妞那天那么打自己的儿子，孙旺婶就恨的牙根发痒。 　　毕竟自身有倚仗，孙旺婶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林大妞，都是你，全都你的主意，天啊，我活不下去了，各位兄弟今天可都看见了，当着大家的面，她林大妞就敢这么对我啊，那天她一个人可是跑进我家，揪着我家铁蛋打，差点就把人打死，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林大妞看她现在还在胡搅蛮缠，心里的火气压不住的上窜，她眼神凌厉的看着孙旺婶：“你们一家全都是自作自受，要我将你们一家做的龌龊事说出来吗？” 　　谁知，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孙旺婶闹腾的更欢，指着她的鼻子跳骂：“今天，各位族里的长辈都在这，给我们一家评评理，翠翠是我家的童养媳，当初是我娘好心救了她一命，又将她白白养了这么大，让她做点活难道不应该吗？我承认，我是偏心，可谁家不偏心，我就是心疼我自己儿子有错吗？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我能把她养大，就算对的起她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说三道四！还是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就爱找我们老孙家的茬！” 　　林大妞被气狠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当即大骂道：“你放屁！当初翠翠是怎么死的，你们一家到底干了什么不是人的事，心里难道没数吗？当初你要是不心虚，干嘛听我的话——” 　　还没等林大妞说完，潘氏就一把将人揽住，经过这一打段，林大妞背后直冒冷汗，她大意了，竟跳了别人的陷阱。 　　果然，等她说完这话之后，孙旺婶更是洋洋得意指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瞧瞧，这可是她自己说的，当初就是她欺负着我们家把翠翠发丧的，所以说，当初挑起孙李两家矛盾的，都是林大妞，是她不怀好意，都是她的错，本来两姓这么多年来相处的也好好的，怎么她林大妞一来，就偏偏非要生事端呢？别的族人在前头冲锋的时候，偏你们一家在后面装缩头王八，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单你家金贵？” 　　“对！没错，两族多好年都好好的，要不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挑事，大家也用不着流血受伤！” 　　“对，没错！” 　　“……都是这婆娘的错！” 　　人群再度激愤起来，林大妞心跳的飞快，脑筋转的飞快，她明白，她刚才太冲动了，这些人来这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说法，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的出口，所谓柿子挑软的捏，这事根本不在乎对错，谁让他们一家跟李姓一族比起来，就是一个软柿子！ 　　所以，他们一家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出气的对象。 　　可是，林大妞转念又想到，正是两族僵持之际，其中一方起内讧，这简直是自打脸的事情，孙则怎么会这么脑残？既然这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姓一方的态度肯定有些软化，甚至可能透露出那么一丝消息，只要将害群之马剔除，大家还可以握手言和，友好相处下去。 　　在有心人的疏导之下，无处发泄的人将他们一家当成了靶子！ 　　这个有心人，李孙二姓应该都有，可是为什么？她实在想不通，林大妞眼神第一次露出迷茫的神色，她看向孙青山，像是等待着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这个有些脆弱依赖的眼神，看的孙青山心中一痛，妻子怀着身孕，就要面临这样的场景，林大妞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此时情势危急，可他脑中却诡异的镇定清明起来，出来挑事的孙旺婶只是一个引子，而今天来同来造势的这些人，却不是一个区区孙旺婶能够煽动了起来，而能指使的动这些人的，只有一个人——孙则。 　　孙青山先是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可越想，脸色却越发深沉起来。 　　他心里转的很快，他曾有次听父亲谈起过孙则这人，最爱行诡道，且为人阴狠，他既然能用如此卑劣之计害他，想必定然不会没有考虑到将来，孙青山想到这，忽然浑身冰冷起来，若是他的话，定然不会为自己留下一个如此大的隐患，必然会……直接将这个隐患掐灭。 　　就在孙青山惊恐之际，带风的拳头已至面门，好在他并非真正的孱弱书生，瞬间躲了过去。 　　林大妞也不知为何，见到孙青山被打，就有一个怒火冲上心头，压也压不住，她仗着一身蛮力，身形灵巧，非但不害怕，浑身反倒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她下手也够很，专门冲着下三路，一时之间，在场的男人们的脸皆变了颜色。 　　林大妞跟条泥鳅一样，可把潘氏给吓了个好歹：“小姑奶奶，你给我回来！” 　　一看情势开始乱起来，潘氏也被气冲了头，也学着闺女开始专照着下三路打，潘女士的手劲儿到底有多大，从前只有林二牛清楚，这会儿，身上挨了揍的男人，眼神中也开始溢出恐惧的神色来。 　　妈的，这是哪里的怪女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潘氏战绩彪炳，很快就将闺女护住，再看女婿那边，竟然有人开始下黑手了。 　　孙青山当然不傻，他将要害部位护住，瞅准机会钻空子，尽量躲闪迎来的拳脚。 　　待林五狗带着一大票人气喘吁吁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看见自己老娘和大姐就在人群中，他眼睛登时就发红：“他娘的，这是欺负我们老林家没人吗，给我打！” 　　老林家这一票人，天生彪悍，就从来没怵过跟人打架，在林家村就是无人敢惹的存在，这下瞧见他婶他妹还有妹夫被人欺负，想都不用想，抄起家伙就干！ 　　“我*你妈，敢欺负老子家人，弄不死你狗日的——” 　　有了林家这一票壮汉的加入，林大妞很快就被潘氏护着脱离出来。 　　“大姐——” 　　一声仍带着些许稚嫩的生音传来，同时，林大妞腰上就是一紧。 　　她低头一看，简直一阵无语，林幺狗正抱着她的腰，像个小护卫一样，正满脸凶相的保护着她。 　　再看打起来的这些人，好么，出了大伯，三叔和四叔家的堂哥，还有其他一些本家，林大妞估摸着，该是把林家能喊来的人全都喊来了。 　　当然，事后证明林大妞看的的确没错。 　　林家人悍勇且善战，且特别团结，在附近是出了名的惹不起，孙家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利益勾结，在林家人面前根本算不上盘菜，于是，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二叔呆愣愣的瞧着眼前的景象，咕咚咽了口唾沫，这才开始后怕起来，想着当初寿兄弟临死都要给山哥儿订下林家这门亲，他开始还明白，山哥儿好歹也是读书人，将来前程远大，为何偏要选林家的姑娘，到了这时，他才觉得，这门亲事结的真是太好了！ 　　这读书人的脑子啊……真是惹不起啊。 　　见这边终于停了下来，徐氏这才扶着两只毛过来，方才的乱像，大毛小毛就和护卫一般，半步都没离开徐氏身旁，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后。 　　林大妞摸摸大毛小毛的大狗头，两只毛在她掌心下蹭来蹭去的撒娇。 　　“今天真乖真听话，一会给你俩吃肉啊！” 　　这是林大妞和孙青山之间的默契，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让两只毛掺和这些事，两只毛被养到现在，已经不单单是看家狗，已经成为这个家的一员，若是一条狗被人记恨，或是传说什么凶名，对它们自身的安全来说，太危险了。 　　原本来孙家小院闹事的人，能跑的，都跑光了，只剩下几个挨着林大妞无影脚的几位，现在还躺在地上哎呦，疼的根本站不起来。 　　在场男士居多，包括孙青山在内，看到地上的几个拼命捂住下身，满脸冷汗的男人，都默默的移开了眼睛。 　　林大妞心里担心孙青山，赶紧走到身边，板着孙青山下巴，从上到下，开始仔细检查身上的伤情。 　　当着这么多人，孙青山脸皮实在挂不住，只得轻咳几声：“我身上并无大碍。” 　　林大妞的一颗心，这才算是放下。 　　这时，她摸摸脸，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妈呀，好像自打她怀孕之后，性格也开始彪悍起来，换她之前，跟着一群男人打群架，那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第21章 分析 　　林大妞在认真的考虑，自己这个当妈的，胎教是不是做的不合格…… 　　痛快的干完一仗，林五狗行走之间，好像都带着风：“大姐，这些人怎么弄？要不要把人给绑起来！” 　　他说这话时，还跃跃越试的。 　　林大妞瞪了他一眼，还绑起来，你当这些人是土匪强盗啊。 　　不过，林五狗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干仗的时候痛快了，可冷静之后，才发现事情难办，林大妞想到自己刚才干的事，有那么一丢丢心虚，她其实是想帮着将事情平息下去，揪住孙旺婶，也是打算拆穿她，谁能想到，言语碰撞之下，竟然真的将矛盾激化起来，幸好没事，不然她可真成罪人了。 　　想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孙青山，孙青山与她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宠溺，微微一笑，像是读懂她的意思一般，摇摇头。 　　林大妞的脸嘭的就红了，由里到外的冒着热气，恨不能将她给蒸熟了。 　　潘氏钳住她的胳膊，将林大妞从上到下检查了遍，直到确定她身体无事后，这才拍着胸口，大喊菩萨保佑。 　　“你这个丫头哟，什么时候能让你娘省点心，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挺着个大肚子，也敢往一群拳脚无眼的男人堆里冲，你要把我给气死！’ 　　林大妞忙给潘氏顺气，殷勤小意的哄着，好半天潘氏才眉开眼笑。 　　孙青山那边也围了一群人，刚才还威风凛凛，凶恶彪悍的干仗小能手，这会儿在孙青山面前，到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 　　“……那个，妹夫，看不出来啊，刚才挺厉害的吗，我之前还觉得那些读书人都娘们唧唧的呢……” 　　“又在那胡咧咧什么呢！” 　　“嘿嘿……” 　　孙青山十分上道，面对这样的‘参观’，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今日多亏了诸位兄弟，我孙青山感激不尽！” 　　“青山兄弟，别这么说，咱老林家的人，就没有挨欺负的！” 　　这人说完后，背上就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他又急又气，回头刚想发怒，却见林二狗黑着一张脸，于是瞬间就蔫了，耷拉着大脑袋喊了声二哥。 　　林二狗可不是这种愣头青，今天孙家发生这种事，算的上是家丑了，都说读书人的心思重，他们虽说是好心，可就怕好心干了坏事，反倒惹了人不快。 　　孙青山可丝毫不知道林二狗心中的弯弯绕绕，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无比平静，他自诩聪明，却也没预料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如此情形，舌战群儒，前提这个敌人要和他一样，可若面对不讲道理的武力，孙青山苦笑，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吗。 　　徐氏硬着头皮，终于走到儿子身边，待确定儿子身上并不大碍之后，心彻底放松下来，这才小声的询问：“这些人该如何？要不要去请大夫来？” 　　徐氏的话，总算让孙青山一直神游的思绪回笼，是了，眼前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处理后续问题，这些都是同族，一个弄不好，后果无法预料，孙青山心中猛的一凛，神色郑重起来。 　　他走到林二狗身旁，正色道：“还请二哥帮忙请个大夫来，为这些受伤之人看一看。” 　　林二狗为人聪敏机变，马上就明白了孙青山的意思：“小意思，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说罢，喊来林五狗，细细交代请大夫的事。 　　初时，林五狗还有些小情绪，很是不乐意，直到被林二狗威胁一番，这才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 　　大夫很快被请来，原本躺在地上的几人，也都被妥当安置，夫妻俩凑到一处，正在商量该如何了结后事。 　　也不知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天性本就如此，干完这一仗，林大妞骨子里的血性完全被激出来了：“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青山有些头疼，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好像有点被刺激到，他小声劝道：“人也打了，气也出了，今日之事不宜继续闹下去……” 　　林大妞听完他的话，撇撇嘴，最后才勉强挤出几句话：“那行，就听你的吧。” 　　孙青山摸摸她的头，无奈的笑了笑。 　　接下来的事，林大妞就没有参与了，倒不是她不想，而是潘氏勒令她必须在家养胎，哪都不许去，在潘氏的铁腕政策下，林大妞唯有老老实实装孙子这一条路可走。 　　孙青山先是将受伤的几人，分别送回各自家中，将其中缘由解释清楚，最后才去见孙则。 　　自谋划失败之后，孙则心中便一直有些不安，不过，毕竟胸有城府，到不至于面上表现出来。 　　孙青山并没有独自一人去，陪同他一起的，还有林家的一票人，虽然孙青山并不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但能够威胁到孙则，无疑是他一个强大的后盾，他并非迂腐不知变通的人，自然不会白白放着优势不利用。 　　来孙家闹事的人，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林家的人简直太可怕了，他们是惹不起，也不敢惹的！ 　　本来心中就有惧意，再加上孙青山如沐春风的歉意和解释，心中很自然的便理解了他，甚至自己都在心中自问，山哥儿的确是个厚道人啊，就是林家那些人太可怕了而已。 　　至于真正该恨的人，应该是无事生非，挑拨离间的孙旺一家，竟然拿着全族的人当枪使，把大家当傻子来耍，这种败类，就该除族才行！ 　　不少人都有这个想法，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为孙旺一家求情的，偏偏就是孙青山，所有的孙姓人，甚至不少置身事外的外姓人都觉得，孙青山真是个心善的厚道人。 　　林大妞知道消息后，心里特别别扭：“难道就这么算了？也太窝囊吧……” 　　说着话时，已是深夜，夫妻俩正躺着，算是夫妻之间的悄悄话，也只有这会儿，林大妞才有什么说什么，白日里当着诸多人时，别看她可以上阵打架，却是不会反驳孙青山的意见。 　　孙青山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那照夫人之意，若是追究，又该当如何？” 　　…… 　　林大妞说不出来，她就是觉得太憋屈了，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这么大度的原谅，她就是觉得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圣母，包子，总之，心里那口恶气，是怎么都平息不了。 　　孙青山轻笑一声，也不在逗她，慢慢和她解释道：“我不可能脱离宗族，所以此事不能闹僵，你也明白这事背后有孙则的手笔，而孙则这人，无论是为了自己颜面，还是族长这个位子，是决计不会承认的，如果我坚持下去，最后只有一个结果，两败俱伤。” 　　林大妞现在特别喜欢听他讲话，清润磁性的声音缓缓流淌，将她烦躁的心慢慢抚平，她似撒娇又似回应的哼了一声，孙青山这才继续说道。 　　“而如今呢，人也打了，咱们家非但没吃亏，反倒狠狠出了口恶气，今后再没人敢打咱们家的主意不说，在同族之中，还会得一个好名声，在这件事中吃亏的人，会恨挑拨之人，会恨背后策划拉拢之人，却没人再将主意放在咱们身上，在对方之中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这样咱们家就会置身之外了。“ 　　林大妞扭过头，在黑暗中盯着他，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可真是手狠心黑，她明白孙青山接下来的话，这样一来，本来对他们家有些意见的人，都会将恨意转嫁到其他人身上，明面上的靶子就孙旺婶一家，而暗地里的那个靶子——就是孙则。 　　林大妞在这里生活半年多时间，思维也渐渐适应，她之前是有些冲动，在如今社会，尤其孙青山又是个读书人，一个好名声对他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再者，退一万来说，就算那些人之中，真的有不按剧本走，偏偏对他们家有意见的人，可孙青山又不是一直原地踏步，他们敢欺负孙家，无非就是看着孙家是软柿子而已，可林大妞知道，自己枕边的这个男人，心中是有野心报复的，等到他足够强大之后，即便再恨又能如何？ 　　没有一个蚂蚁会把大象都仇人的。 　　人性就是如此！ 　　林大妞嗷呜一声，猛的扑倒孙青山怀中，声音嗡嗡的：“你怎么这么坏，不过，哈哈哈，我喜欢！\' 　　孙青山身子一僵，然后脸上慢慢浮现一种暖心的笑来。 第22章 双胞胎 　　现在，徐氏最喜欢的，就是盯着林大妞的肚子，然后露出一种即欣慰又感怀的迷样笑容来，这种目光太过强烈，以至于林大妞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除此之外，徐氏将所有的热情，都奉献在了给未出生的宝宝做衣服上。 　　林大妞针线一团糟，看着徐氏做出的那些精致的小衣服，怀着一种膜拜的心情，她知道徐氏刺绣相当不错，没想到针线同样也是一绝，看着那些做出小娃娃衣服，心里就特别柔软。 　　自从听了她一通所谓胎教理论之后，孙青山如临大敌，紧张的不得了，每天都细细挑选，然后对着她肚子开始读书…… 　　林大妞囧囧的，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想逗逗孙青山而已，谁知道他竟然这么认真，搞的她也跟着神经兮兮的。 　　孩子，代表着希望，生命的延续，林大妞以前从来没想这么过，她之前只是把孩子当成一种责任，所以怎么不肯结婚，如今看来，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家庭的粘合剂，一家人共同期盼着同一个目标，怀着同样一种心情，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幸福。 　　不过，在当幸福傻妈妈之余，也不是没有气闷之事，她的赚钱大业，开店的宏伟目标，竟被无情的腰斩了。 　　没办法，她这个彪悍孕妇，给林家还有孙家的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惊心动魄，潘氏恨不得将她关进笼子里锁起来才好，在这个紧张时期，还想做生意，想继续开店，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林五狗被潘氏逮住，严肃的进行了洗脑式教育，以至于这孩子每次来看她，都自觉离她好几丈远，不敢越雷池半步，有一次，她想着欣慰的拍拍这货，以资鼓励来着，谁知道他就像见着怪物一样，嗖的跳出老远。 　　反抗不成，她也只好乖乖养胎，每日里摸着肚子，感受孕育一个新生命的神奇。 　　肚里的宝宝很乖，林大妞基本上没吃什么苦头，前三个月轻微有些孕吐，等到三个月一过，她的胃口便开始好了起来，肚子像气球一样飞快的鼓起来，整个人的肤色白里透红，从里头外透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气色特别好。 　　她平日注意饮食，合理运动，非但没有臃肿，身材到是还苗条不少，看着竟隐隐有七八分之前的影子，孙青山每日守着她，注意力大多放在孩子上，到是没有太在意，还是二婶来看她时，惊呼出声，她这才感觉出来，原来自己的相貌竟然开始变了。 　　若是怀孕之前，林大妞肯定会狂喜，可如今，她的一颗心全都放在肚里宝宝上，这份喜悦好像也不那么强烈了。 　　这个时代，医药不发达，所以林大妞对身体十分重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为自己把脉，她不吝惜钱财，也不在乎面子，只要是对身体有益处，她都会让林五狗买来，每到这时，林大妞都会感叹自己有一个性子软的婆婆，在育儿问题上，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分歧。 　　这天，林大妞照例给自己诊脉，可是慢慢的，她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心跳声逐渐加快，嘴唇也不自觉的咬起来。 　　这个脉象、这个脉象…… 　　林大妞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有些汉津津的额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这段时日，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可她毕竟不是专攻妇幼一类，再加上她舍的在自己身上砸钱，养的好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今确定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反倒有种第二只鞋终于落地的感觉。 　　双胞胎，若是穿越之前，她肯定特别开心，特别高兴，即便国家开放二胎政策，可是一次性就将事情办完，不用再受第二回 罪，这也是一件特比只得高兴的事。 　　但是—— 　　她现在可不是身处医学高度发达的现代，这里是古代，生孩子全靠女人自己熬过来，稍微有一点点问题，都可能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最后威胁到自己的安危…… 　　双胞胎，林大妞嘴里泛出苦涩滋味，这非但不是吉祥物，到有可能是自己的催命符。 　　无论是穿越前的林青玄，还是穿越之后的林大妞，从都不是一个认命受摆布的人，对人是如此，对待命运更是如此，在经过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林大妞的心渐渐镇定下来，她开始仔细思考改变锻炼计划，开始思考一系列举措，来保证自己能够顺利生下这两个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林大妞如今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自从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之后，心中便徒然升起一股不甘在支撑着，她心里十分清楚，要是自己不幸挂了，两个孩子的将来，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孙青山就算品行再好，也不可能不再娶，娶妻之后，无论是为了孙家，还是为了自己，都不可能不生孩子，她费劲千辛万苦生下的宝贝，绝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将来女主人的善心上。 　　在不知不觉中，林大妞脑补了许多，她甚至都想到，若是自己真的有一天不行了，该如何让孙青山心里愧疚，许下承若好好对两个孩子。 　　不过为今最要紧的，还是该怎么对外讲自己怀有双胎之事。 　　林大妞思索良久，才想出一个看起来白痴，但十分有用的方法——托梦。 　　别管她心里再如何唾弃封建糟粕，迷信害人，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即便是孙青山这种读书人，即使嘴上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出远门或者考试之前，还是会尽量求个平安。 　　方法有了，之后的事情便好办许多。 　　在一个月圆之夜，林大妞‘忽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口中喃喃自语，待孙青山与徐氏问过之后，林大妞才缓缓说出缘由，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两只会飞的天牛，从遥远的天边向她飞来，她怕的不行，想要逃走，可却总也跑不开，两只天牛就开始围着她打转，她怕的不行，然后就惊醒了。 　　孙青山听完她的话，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将她搂进怀里，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细声的哄着她入睡。 　　可徐氏听完，和孙青山的态度可谓截然相反，徐氏陷入了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之中，再加上她比普通孕妇大出一圈的肚子，徐氏更加确信，她这是怀了双胎。 　　比起男人，女人仿佛更愿意相信她的‘胎梦’，潘氏知道后十分兴奋，和徐氏两人将剩余的热情，全部都倾注到了林大妞的肚子上。 　　“肯定就是怀了两个没错了，我娘家就有怀双胎的先例，大妞这指定是随了我的！” 　　潘氏特别自豪，大妞这次一次就怀俩，以后无论如何，在孙家的地位，定是稳稳的了。 　　知女莫如母，瞧着林大妞的神情，潘氏就只道这丫头指不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林大妞满腔忐忑无人诉说，潘氏问她，自然不会瞒着，谁知听完她的一番‘科学言论’潘氏非但没有理解她，反倒是将她狠狠的臭骂一顿。 　　“你这个死丫头，成天的就知道胡思乱想，就会自己吓自己，没事也让子自己吓出事来！” 　　听了潘氏的话，林大妞有些心虚，她自己也得承认，自打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之后，一些想法在她脑中就没有停过。 　　“老林家是没有怀双胎的，当初你姥姥家可是不少，你两个舅舅，就是双胎，也没见出什么事，照样大人孩子都好好的——” 　　最后潘氏做了一个总结：她这就是成天太闲了，吃饱了没事干，才会整天胡思乱想，她见过许多怀双胞胎的，最后都顺利生产，她这纯粹是杞人忧天！ 　　但不可否认，潘氏这一通骂，的确将她的疑心病治好了，林大妞不再担心安全问题，反倒是一心一意养起胎来。 　　待到第二年三月，林大妞疼了整整一晚上，生出了一男一女，两只红皮小猴子来。 第23章 有客来访 　　林大妞生完孩子，睡过去之前，脑中忽然闪过一种诡异的念头，以前她特别瞧不起那些被男人抛弃的家庭主妇，动不动就是我为你生儿育女，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云云。 　　如今，她生过孩子之后，才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简直太特么对了，男人只是爽一下，而女人却要经历十月怀胎，十级疼痛的分娩，并且，在之后的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当妈的好像必须得为孩子付出全部，否则，无论在男人眼中，亦或是女人眼中，都是不合格的母亲，尼玛，做女人难，做一个妈更是难上加难。 　　她想，要是孙青山有朝一日敢提纳妾的事，不是她被气死，就是孙青山被砍死。 　　林大妞全身都累，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紧紧蹙着，睡的不安稳，潘氏瞧着闺女满头汗水的苍白小脸，即心疼又高兴，小心的给她把被子掖好，这才去看襁褓中的两个小宝贝。 　　两只小猴子表皮红红的，因是双胎的缘故，个头相较其他新生儿显得有些瘦小，不过，精神头却是十足，哭声也特别亮堂。 　　先出生的是姐姐，后生的是弟弟，但弟弟个头显然比姐姐要大不少，显然，在娘胎里时，香软软的小姑娘到底没抢过臭小子。 　　徐氏看着两个粉嫩的小娃娃，兴奋、喜悦，各种情绪扑面而来，又想到去世的丈夫，一时之间，竟有些泪盈于睫。 　　潘氏瞧见徐氏流泪，心中也颇有些感慨，其实她也想这么感性的哭一场，可方才试了试，发现自己还是哭不出来，索性就算了，这会儿瞧见徐氏这模样，心里到有些酸溜溜的。 　　别看亲家母性子软，可是儿子乐意小心殷勤的哄着宠着，哪里像她家里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成天的就知道惹她生气，别说哄她，不叫她扯着嗓子骂，已经是好的了。 　　孙青山一直站在一旁，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两个娃娃瞧，潘氏看的好笑，小心的抱起弟弟，对孙青山招手道：“山哥儿，看来抱抱你儿子。” 　　孙青山闻言眼睛一亮，可待看到那小小软软的一坨之后，心里便开始打鼓，额头紧张的开始冒汗：“这、我不敢……”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小人，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的，不小心伤到孩子。 　　潘氏看他的确吓的不行，也没再强求，只是叫他走进仔细瞧瞧两个孩子，孙青山看着儿子娇嫩脆弱的小脸，试着伸出指头摸了摸，只觉指尖肌肤细嫩，比最软的豆腐还要嫩上三分，一时间，竟是不敢动作起来。 　　…… 　　林大妞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忽然胸前一痛，她这才懵懂的撑开眼皮，潘氏摸摸她身上，见没了大碍后，笑咪咪的说道：“你这个当娘只顾自己睡，到把我家两个小乖孙饿着了。” 　　林大妞对着潘氏眨眨眼睛，思绪这才瞬间回笼，卧槽——自己睡过去之前正在生孩子来着。 　　她刚想撑身坐起来，身上忽然一痛，她‘嘶’的喊出声，潘氏急忙忙按住她，嗔道：“小姑奶奶，你不好好躺着，又想干嘛？” 　　“娘，孩子呢？”林大妞急切的问道。 　　潘氏斜了她一眼：“我看你真是睡傻了，这是谁啊？” 　　林大妞顺着潘氏的视线朝下看去，潘氏正一手托着一个襁褓，而两个小的，正两只小手捂住，凶巴巴的裹乳头呢，哟，瞧这架势，还挺有脾气的呢。 　　林大妞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娘，他们俩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啊？” 　　潘氏哼哼两声，这才答道：“姐姐先出来，长的小，弟弟后出来，可长的壮实。” 　　林大妞嘿嘿直乐：“这臭小子，到是比他姐姐厉害。” 　　林大妞看着吃奶的两只，心底软成一滩水。 　　此时，屋内静悄悄的，略昏暗的烛光下，一室静谧。 　　林大妞这才注意到，孙青山和徐氏都不在，她随口问道：“我婆婆和相公呢？” 　　潘氏撇撇嘴：“你那婆婆，去给你公公上香去了，山哥儿正给孩子想名字呢，都半天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想出来没有……” 　　潘氏语气有些怨念，说完后自己才发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大妞这次生产，算吃了大苦头，坐月子期间，变着花样的给她进补，一块生了两个，生怕奶水不够，潘氏和徐氏在下奶这件事情上，达到了高度战线统一，喂给她的，一律都是多油少盐的大补汤，这一通‘进补’，把她喝的直翻白眼。 　　林大妞受了这么大罪，索性结果喜人，也不知是不是爱心补汤的功效，总之，林大妞奶水充足，即便两个小吃货十分能吃，也愣是有富余。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见风就长，一天换一个样，刚生下来时的红皮褪去，小婴儿变得滑嫩白腻，活像两枚新剥壳的煮鸡蛋，而且，两个小东西特别会长，尤其她家小丫头，那叫一个漂亮，和徐氏长的最像，却要比徐氏漂亮的多，瞧着她家小丫头，林大妞美滋滋的想，以后定是个大美人啊！ 　　当妈之后的思想特别奇特，以前，林大妞会为自己的长相犯愁，可现在的她虽比之前是变美不少，却抵不上她家小丫头半分喜悦。 　　在傻爸爸孙青山的不懈努力之下，满月之前，两个小东西总算有了自己的名字，小丫头叫莹莹，臭小子叫孙庭，小名庭哥儿。 　　这两个小祖宗，长的像两个小天使，脾性却是小恶魔，脾气大的出奇，但凡有点不顺心，就是哭哭哭，尤其这两个，只要一个哭了，另一个必然也跟着一起，林大妞不省其扰，坐月子这一个月，虽说有这油水十足的大补汤，可非但没胖，反倒消瘦不少。 　　长这么大，林大妞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啧啧，林大妞白日做梦的想着，以后这两只要是敢不听话，她非揍死这两个臭东西不行。 　　孙家才和族里闹完矛盾，两个小东西的满月酒并没有大半，只是请林家，孙家本家关系好的几家来，小小的庆祝一番，两个小的生在了好时候，满月时正是春暖花开之际，这一天，庭哥儿和莹莹小丫头换上徐氏做的新衣服，还被报出去展览了一番。 　　龙凤胎，还长的又白又嫩，真叫人喜欢到心坎里去，林大狗家两个小子，就是没个小丫头，瞧见莹莹之后，可是把他馋个够呛。 　　给两个小的办完满月，林大妞就打算继续自己暂停的事业，她怀孕这段时间，并未闲着，制定了开店的整体规划以及一系列后续发展，为了维持顾客的黏性，在她养胎这段时间，还在接着卖，只不过量有所减少，走的是饥饿营销的路子，这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林五狗最是信服自家大姐，如今，对林大妞的话是言听计从，听着林大妞描绘的前景，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小五，我是这样打算的，这家点，算我和你合开的，至于利润你四我六，初始开店的钱我拿，点子我出，但是一些其他的事情，还得需要你出面才好。” 　　林五狗听完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大姐，我哪能要你的钱，我就是给你帮忙而已，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能要你的钱。” 　　因为激动，他的话显得语无伦次起来。 　　林大妞没有同意，正色劝道：“我既然这样说了，就早已经考虑多次，你这段时间的辛劳我看在眼里，为了我的事，你连家里生意都没插手，亲兄弟，明算账，这钱你若是不要，我反倒不敢再让你帮忙了。” 　　林五狗有些呆呆的，喊了声大姐。 　　林大妞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实诚，又太重感情，可就是因此，她才不能让他吃了亏：“你放心，我既许你这些利益，你自然就值得这些，以后还有许多我不方便之事，都要靠着你呢。” 　　还没等林五狗开口，林大妞又接着说道：“你也不小了，我看你也没有去铺子里的打算，可你将来也总得有份营生才行，怎么？还是你觉得，跟着我干，埋没了人才不成？” 　　“大姐，你这是什么话——” 　　听她这话，林五狗心里便有些不喜。 　　林大妞伸手敲敲他脑门：“还是做舅舅的呢，怎么，今天，当着你两个小外甥的面，还要耍小性子啊？” 　　林五狗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谁说的……谁耍小性子了……” 　　林大妞哈哈笑起来，觉得这弟弟真是有意思。 　　既然早已有了计划，姐弟俩便着手忙碌起来，林家在县城还算有些人脉，多次挑选，总算找了个不错的地段，这个门脸儿正在县城最长一条大街——里阳大街上，店面里十分宽敞，附近人流旺，热闹，是最适合开饭馆的地方。 　　林大妞正为事业忙碌之际，孙家偏僻窄小的院落，迎来了新客人。 　　这天，林大妞才将林五狗送走，回来时就见小院中立了两位青衫公子，斯文俊秀，一副文质翩翩的书生风骨。 第24章 师兄师弟 　　见到两人，林大妞先是一愣，下意识问道：“你们是谁……” 　　雷申名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对着林大妞施了一礼：“这位大嫂，请问此处可是孙先生家？” 　　这二人，高个的那个斯文俊秀，矮个的那个面目憨厚老实，此时，听这个斯文书生开口找孙先生，林大妞心中已有了猜测，于是她确认道：“两位可是找孙寿孙先生？” 　　听了林大妞的话，二人神色俱是一喜，管乐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道：“这位大嫂，既然你认识孙先生，还请为我二人带路！” 　　…… 　　她心中虽一直在努力屏蔽大嫂这个称呼，这会儿却顾不得想着些，林大妞打量这二人，公公的丧礼，早在她嫁过来之前便已办妥，她并不大清楚当初来了哪些人，可看这两个人口里喊声先生，却是不知公公早已去世，这情景…… 　　着实怪异了些。 　　林大妞心中警惕，并未及时回答管乐的话，而是反问道：“不知两位……” 　　雷申名有些厌烦，但从小的教养使然，他仍是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在下雷申名，我身旁的这位是管乐兄，我二人皆为老师的学生，只因一年前去往省城准备乡试，途中耽搁许久，这才来探望老师，不知老师的身体可大好了？” 　　林大妞心底默然，对着二人福了一礼，这才答道：“两位先生有所不知，孙先生去岁便去世了。” 　　“什么——” 　　雷管二人眼底皆是震惊，像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一般。 　　管乐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心底悲痛万分，眼底闪过泪意，雷申名却生性谨慎，狐疑的看着林大妞：“不知大嫂是何人，为何对先生之事如此清楚？” 　　林大妞忽略过那个有些刺耳的大嫂，认真的回答道：“孙青山乃是我夫君，孙先生是我公爹，我当然对此清楚。” 　　管乐眼睛瞪圆，嘴巴微张，盯着林大妞，恨不得将她从里到外检视一番，雷申名城府较深，并未如管乐一般吃惊，只是暗暗打量林大妞。 　　林大妞顿时觉得如芒刺被，此刻的她就好像被摆上称的货物，正在被人估价，好好的掂量一番，算出有多少价值。 　　林大妞浑身气的发抖，心中的怒火如同实质，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可同时，她心底却无比清楚，眼前的这两人也并未大错，作为孙青山的师兄和朋友，他们只是在心底做了一个最基本的判断而已，在他们看来，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尤其……孙青山一个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娶一个乡野村姑，不吃惊才会有鬼。 　　可即便如此，林大妞的心中仍旧压制不住怒火，怕自己再继续下去会失态，她硬邦邦的丢下一句：两位先生在此等着，我这便去喊相公。 　　说完后扭头便走。 　　林大妞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忍者疼痛跑出几百米后，眼泪才痛快流出来，她心中也明白，她这样哭的毫无道理，可即便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可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和委屈。 　　即便时代变了，身份换了，可她骨子却仍旧是那个高傲的林青玄，她虽一直在心中自我催眠，自己便是林大妞，可到头来，还是无法欺瞒真正的自己。 　　她那深埋于灵魂深处的傲骨不允许。 　　说来也是怪，她知道自己穿越时没有哭，知道自己即将嫁给一个陌生人后没有哭，甚至经历九死一生生子时仍旧没有哭，可偏偏被两个不相干之人目光中的轻视而哭个不停。 　　她在心中狠狠的唾弃自己，真是有一颗水晶玻璃心，你就是个矫情鬼！ 　　眼泪可以释放情绪，待痛快哭过一场之后，林大妞心中郁结慢慢消散，定了定神，这才继续赶路。 　　而此时在孙家小院中的两人，却正在狐疑的对视，然后均在彼此的目光中发现了疑惑。 　　管乐有些犯迷糊的挠挠头：“这孙师弟的未婚妻不是严姑娘吗？怎么会……” 　　雷申明这会儿也摸不着头脑，先是得知老师去世，然后孙师弟娶妻，在这两年的时间，他错过太多的事情了，以至于根本不敢乱下结论。 　　雷申名叹了口气：“这些事只有等见到孙师弟之后才能知道了。” 　　管乐也有同感的叹了口气：“哎，也是，也不知道老师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在两人叹气之际，却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两只大狗，身材硕大，相貌凶恶，向着二人直直扑过来。 　　雷管二人皆是读书人，猛然间瞧见这两个庞然大物，被吓的动弹不得，腿隐隐的开始发软，这会儿两人心中俱是闪过相同的念头——吾命休矣。 　　就在两人准备闭眼绝望之际，一声轻斥却如及时雨般降临。 　　“大毛，小毛，快回来——” 　　当初为了训练两只毛成为徐氏的专职保镖，林大妞可是费了大力气，当然，两只毛也着实争气，真的做到了令行禁止。 　　所以，徐氏的话刚一出口，大毛小毛便真的止住了步伐，只是喉咙中威胁的低吼，围着两人开始警惕的打量。 　　雷管二人正在原地发抖，许久之后，身上并未传来预料之中的痛楚，管乐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见那两只恶犬，正吐着舌头，露出尖锐的獠牙，小豆眼正凶光外露，他一个坚持不住，险些要坐到地上。 　　幸亏此时徐氏赶到，将大毛小毛喊到自己身边。 　　管乐抖着手臂攥着雷申名的胳膊：“雷兄，雷兄……” 　　雷申名这会儿还闭着双眼，听到管乐的声音，才睁开眼看他，顺着管乐手指的方向看去。 　　管乐声音中带着哭腔的喊道：“师、师娘~~~” 　　雷管二人是丈夫的得意门生，之前便经常来家中，对二人徐氏当然十分熟悉，只不过时隔久远，再次见到两人，难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当然，这份感慨也就在瞬间，然后赶忙招呼两人进屋来。 　　管乐仍旧心有余悸，指着大毛小毛道：“可是这狗……” 　　徐氏难得有些好笑，她摸着大毛的头说道：“无事，大毛和小毛平日里都是跟着我，它们听话的很。” 　　管乐看着两只大狗，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真的听话…… 　　不过，有了徐氏之后，两人别管心中如何想，到底是进了屋。 　　雷申名先是惊，又是被吓，满肚子疑问，正想问一下师娘，他们不在的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谁知，还为等雷申名问出口，就听见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先是一个，然后跟着便是另一个，此起彼伏，大有分出个胜负的架势。 　　两个小祖宗又哭了，徐氏也不顾的招待两人，只是对着二人无奈的笑笑，让二人请便，然后便赶忙进屋去哄两个小祖宗。 　　这两个小祖宗，可是叫一家人吃尽了苦头，也不知到底随了谁，脾气大的不得了，稍有点不顺，便扯着嗓子大嚎，恨不得将屋顶都给掀翻了。 　　不过，自从有了这两个宝贝之后，徐氏到是再也不沉浸于亡夫之中，每日过的即劳累，又充实。 　　雷申名和管乐两个人，则是彻底傻掉了。 　　孙师弟不但娶妻，他、他如今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二人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别人不清楚孙师弟的才学，可他们二人却是清楚的很，若不是老师怕师弟少年得志，恐生骄纵之心，想要磨练他一番，凭师弟的才学，定然早已才名远播。 　　何至于、何至于沦落到娶一个乡野村姑。 　　可惜，真是可惜，也不知他与严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才弄到如今有情人难成眷属的地步。 　　想到师弟的遭遇，因为太过震惊，一时之间，二人甚至顾不得为孙青山得子而喜悦。 　　孙青山得知有客来访，心中满是喜悦，丝毫不知两位师兄这会儿正替他发愁。 　　孙青山胸中激荡，脚步极快，待真正见到两位师兄时，也顾不得礼仪，直接狠狠的給了对方一个拥抱。 　　管乐更是不争气的哭出了声：“师弟啊，你受苦啦——” 　　作者有话要说：　　大毛;小毛：汪！ 第25章 隐忧 　　经久未见的师兄弟，自有一番挈阔，短短两年之中，发生了许多事，故人再见，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管乐性子直，平日里和孙青山的关系也最好，他早就抓心挠肝的好奇，便直接问出来：“师弟，你和严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怎么会……” 　　他其实想说的是，凭你的才学品貌，怎么心甘情愿娶一个乡野村姑，但这话却不能直接问出来，否则有嘲笑之嫌。 　　管乐问的隐晦，可孙青山哪里不清楚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只不过，孙青山潜意识却并不想谈论此事，他没有回答，反倒是问起二人乡试，分别两年，管乐肚子里藏了许多话要讲，听孙青山问题，他便收不住，很是痛快了倾诉一番，当然，话题也就此岔开。 　　师兄弟三人开始先是聊自身境遇，慢慢的，待酣畅之际，开始渐渐放纵起来，管乐把杯子‘嘭’的一声掷于地上，再也不复方才的憨厚形象：“高庸老贼，如此扰乱超纲，狼子野心，真是可恨、真是可恨……” 　　谈起政事，雷申名也忍不住气愤起来：“可恨朝中竟无一人能与其匹敌者，就连一向不畏权势的御史，一个个的也都哑巴了一般。” 　　“高庸老儿实在可恨！” 　　…… 　　孙青山没有附和二人，只是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让人瞧不出真实情绪。 　　孙家这个小破院，隔音效果接近于无，林大妞一边给两个小的喂奶，一边面无表情的听着那边骂大街，真是的骂大街，说来，画风如此清奇的读书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若叫她说，这书生骂大街与泼妇骂大街的区别在哪，无非是书生用的词儿文雅些，骂的更狠些。 　　不过，听着这两位客人的狂言狂语，林大妞到是能明白不少事，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个开明的时代，读书人能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对着当朝首辅，甚至皇帝狂喷一气，逮住就骂，这是需要足够底气的，而读书人的底气与傲气，是这个社会所赋予的。 　　林大妞继续从两位狂人的话中提取信息，如今朝中情形，皇帝年幼，朝政由首辅高庸一手把持，而这位高首辅乃是强人中的强人，深得皇帝与皇帝妈郑太后信任，且在朝中毫无顾忌的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对待敌人，那是如飓风般残酷，谁敢有反对意见就弄谁，连一贯以骂人为职业的言官儿们，如今都在老老实实装孙子。 　　林大妞就跟听八卦似的，越听越来劲儿，尤其是两位狂生客人，这恨不得唾沫星子溅八方的气势，真是令人感慨。 　　不过，孙青山的表现到是让她吃惊，这位仁兄全程都在聆听，从头到尾并未发表任何观点看法。 　　林大妞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并非是由于谨慎，而是，孙青山可能对这位高首辅，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若是按照一般惯例，孙青山昔日好友来访，定然需要她这个女主人出面，买来好酒，置办好菜，热情招待一番，但之前两人给她的那种目光，她心中实在气不过，就一直在装傻充愣，好在，孙青山除了老婆还有妈，徐氏正在为几人忙前忙后的做饭呢。 　　而林大妞，怀里正抱着她家小宝贝儿，细细哄着喂奶。 　　随着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两个小的，不但相貌越发不同，就连性子都开始区分出来，莹莹个性稳重，每次吃奶时都不疾不徐的，也不再像刚出生那会儿似的，稍有不如意便哇哇大哭，到是颇有那么几分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庭哥儿就不同了，这个小家伙性子急躁，脾气还特别大，饿了，尿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舒服，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嚎起来，得全家人围着他提溜转才行。 　　庭哥儿生的虎头虎脑，白嫩肥硕，抱起在压手的很，而莹莹这个姐姐，却是怎么喂都胖不起来，小细胳膊小细腿，林大妞每次瞧见，心里都愁的不行，好在，两个小的争气，并没有生过病，到是让林大妞放心不少。 　　按照常理来说，从小婴儿阶段，是无法分辨所谓美丑的，所有漂亮的小孩儿大都有几个特点，白、嫩、胖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好看的缘故，林大妞就愣是从莹莹的脸上，瞧出一种绝色美人的架势来，在实在闲的无聊时，她还幻想过有一天，莹莹万一长成那种倾国倾城的祸害可怎么办。 　　而时间流逝，随着两个小的越长越大，林大妞觉得自己的这种担忧，真的可能成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许是如今孙家的情况太过出乎意料，两位前来探访的客人并未留宿，当然，即使留宿也根本没有客房，如此，雷·管二人便敢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县里。 　　与孙青山做了许久夫妻，林大妞敏锐的意识到，孙青山的情绪与以往不同，显然，这两位客人的到来，对孙青山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 　　林大妞还未见过如此沉默孙青山，说实话，她心中有些没底，家中最没心没肺的人是徐氏，她丝毫没察觉出儿子的情绪波动，自己此时完全沉浸在丈夫学生前来的高兴中，林大妞瞧着徐氏心底酸溜溜的，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其实徐氏很聪慧，不然也生不出孙青山这么个变态级别的儿子来，但是她婆婆身上就是有这么一种神奇的特质，凡是，只要一涉及到自己人，立马化身傻白甜，林大妞曾经心中有过疑惑，还以为这是她婆婆一种独特的出事方法，但后来经过细细观察，才发现不是，她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傻白甜，但是，若是涉及到外人，智商又能立马恢复正常，就跟装了个开关一样，灵的不行，最后实在懒的再去探究，林大妞只得把这归咎于一种天生的直觉。 　　贸然开口询问有些突兀，也有些不妥，林大妞于是将庭哥儿小胖子塞到孙青山怀里，试着逗起儿子来，事实证明，孩子对一个家庭真的是无比重要的存在，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孙青山，待见到小胖子之后，也难得露出笑意，伸出一根手指，让小胖子攥着玩，小胖子坐在自己爹爹怀里，兴奋的不行，一窜一蹦的，像要造反一样。 　　也难怪小胖子这么高兴，如今，家里只有孙青山肯这样哄着他玩，这个小胖子遗传了她的一身力气，而且还隐隐有几分青出于蓝的味道，小孩子手上没个准头，徐氏是不敢让他随意捉住的，林大妞则是嫌麻烦，每次哄着掰开这小混蛋的爪子，要费不少力气，家里也就只有孙青山，乐意不厌其烦的和他玩这个游戏，所以，如今，别看小胖子还在吃奶，但最喜欢的人却是孙青山。 　　孙青山面容缓和，林大妞状若不经意的问道：“方才看你好像有心事呢？” 　　问完这一句，林大妞便继续哄小胖子玩，好像方才那句话，只是一句无意识的举动，孙青山像是并未在意，而林大妞也默契的没有再问，只是把小胖子抱过来，哄着去给他喂奶。 　　而转身离开的林大妞，脸色却是有些沉下来。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失落，她就知道，像孙青山这种男人，内心怎么可能轻易接受一个人，即便这人是她的妻子，是一种绑在一起的天然盟友关系。 第26章 开店 　　对于孙青山内心的封闭, 林大妞虽然初时失落，却也能够理解, 她对孙青山不也是如此吗，再者, 虽说两人已是夫妻，可毕竟感情基础不深。 　　林大妞吐出一口浊气, 不再让自己想,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 如今，她应该把目光放的更加实际些。 　　她已将铺子租下, 装修是重中之重，林五狗跑了好几处，才将材料找齐, 在风格上，整体以简洁大方为主, 她将内部空间尽量清空, 显得十分宽敞透亮，一楼可接待任何人, 二楼设有包间, 需要提前订好, 后厨设在柜台之后, 这会儿，人们还没有看到做饭就代表干净卫生的概念，所以后厨是隐藏起来的, 只有伙计能够进出。 　　在林五狗忙着时，她也没闲着，她早就拖林二狗寻找合适的师傅，后来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这师傅姓庞，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因为族人排挤，一气之下带着唯一的姑娘和婆娘出来讨生活，谁知这庞师傅半路病倒，老婆女儿正束手无策之际，恰巧被林二狗救下，待知道他们一家的遭遇后，又仔细试了菜，林大妞便决定雇佣庞师傅一家。 　　庞师傅厨艺一般，当然，这念头真正厨艺好的，即便能找到，人家也不一定来她这，索性庞师傅经验还算丰富，再加上她的定位并未在一些秘方菜上，而是面对中下层次人群，庞师傅的手艺足够用了。 　　林大妞为了这个小饭馆，投入了很大精力，女人，在忙自己的事业时，总是精力十足，充满干劲儿，一旦真正忙碌起来，甚至在孙青山那受的那点委屈都变的无足轻重起来，林大妞叹了口气，果然，一个女人的安全感来源于自身，而非伴侣对她的态度。 　　胡三条是县城有名的大混混，一个人靠耍狠斗凶，能成为个让人害怕的地痞无赖，但要想混出名堂来，却不是那么简单，不但要耍的了狠，还要能识时务，讲的了义气才行，胡三条就是这样一个讲究的大混混，街头地痞无赖很多，在通阳大街若想做生意，不被其扰是不可能，但却不能真的被地痞无赖影响到生意。 　　胡三条是在这片儿，有不小的面子，林大妞和林五狗商量之后，决定就去拜胡三条的码头，这个胡三条算是个性情中人，林大妞前期成本不小，实在拿不出送礼的钱，既然不能从贵上讨人欢喜，那变要从合心意上想办法。 　　姐弟俩为此苦思冥想半天，最后还是林二狗帮忙解决的，这个胡三条，嗜酒如命，林二狗知道后，将自己的珍藏贡献出来，正宗的绍兴山阴黄酒。 　　也是因此，林大妞才清楚，此时，蒸馏技术发展，白酒早已出现，只不过这会儿名字不叫白酒，叫烧酒，一直都在贫苦的下层人民之间流传，本身难等大雅之堂，换句话说，这会儿喝白酒的是屌丝，喝黄酒的才是高富帅。 　　并且，果酒业也十分发达，如今的葡萄酒，荔枝酒，桑葚酒，都已经形成一定的规模，这些，都是林二狗告诉她的。 　　待知道这些之后，林大妞再想到现代被吹成国宝的茅台，就有些囧囧的。 　　在历史的长河中，丢失了很多，同时也成就了许多。 　　…… 　　有了林二狗的慷慨相助，拜码头相当成功，胡三条放出话来，叫他们放心的开店，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来找麻烦，就报出胡三爷的名号就行。 　　把胡三条搞定之后，林大妞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是通过这件事，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送礼可是一门大学问，投其所好，摸准脉门，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切都在预料中，林大妞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的计划，为了提前做好宣传工作，她专门请人做了传单，内容也十分简单粗暴，上面画着林记饭馆的招牌，然后底下是编号，凭着这张传单，开业当天，可打七折。 　　这年头，咱们不认字儿，只认招牌！ 　　林大妞这一番折腾，把林五狗眼睛都看直了。 　　林大妞正准备开业之事，庞师傅却十分不好意思的找到她，林大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就是一咯噔，眉头随即便紧紧皱起来。 　　见到人后，林大妞也懒的打哑谜，直接问道：“庞师傅，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请辞一事……” 　　听了这话后，庞师傅连连摆手，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才说清楚来意。 　　原来，庞师傅见她准备的菜色太多，怕浪费，这才特别来提醒她。 　　听了庞师傅的话之后，林大妞不由得拍头，这可真是—— 　　她把所有都考虑到了，却偏偏忘了这是在古代，要知道，这里没有冰箱，没有冷藏，为保证新鲜，食材都要当天采买，先不说别的，若是数量太大，单在采买这一项的花费，就不是个小数目，这还不算，没有保鲜工具，单单是损耗，就不是个小数目。 　　林大妞经过仔细思考之后，决定划掉点餐这一项，采用另一种方式——挂水牌。 　　每日菜色是不停变化的，当天有什么菜，都通过水牌挂出来，然后让客人在水牌上点餐，这样一来，就将选择权交于自己这边，能够最大程度的合理利用有效资源。 　　在风和日丽的一天，经过精心的前期准备之后，林记饭馆终于开张了。 　　“听说，这是林家丫头开的啊？” 　　“……就是之前一直卖酸辣米线的林家丫头！” 　　“原来是她呀，这闺女卖的东西可好吃——” 　　“拿上这张纸，听说能省不少钱呢！” 　　“真的吗？从哪里弄来的……” 　　人都有趋众性，见到许多人都朝着这边走，不知道的也开始好奇起来，待听见见这是家新开的馆子，第一天还能省不少钱之后，也被吊起了胃口，想着进去瞧一瞧，即便不花钱，凑凑热闹也是好的。 　　待进了这家店之后，就给人一种痛快的感觉，大、亮堂，桌椅摆设也干净的很，几个跑趟的小伙子，机灵又端正，见到人叫笑咪咪的，让人心底痛快的很。 　　既然来都来了，又不想立马走，再加上之前的老顾客带着，大都点了几样吃食，当然，其中跟着一起进来的，也有单纯为填饱肚子而来的，通阳大街临着码头不远，许多扛活的码头工人，为了省钱，都是自带饼子干粮的，渴了就直接舀凉水灌，倒不是舍不得花几文钱，而是这附近的吃食大多是小吃，好吃是好吃，可是它不顶饿啊。 　　可这新开的林记饭馆就不同了，花上几文钱，要几个馍就就能在这吃，还能喝上免费的汤呢！今天是骨头汤，明天就是鸡蛋汤，真能瞧见鸡蛋哩！ 　　新开业的前十天，林大妞和林五狗心中一直屏着一口气，第一天人口火爆，第二天，然后是第三天……直到半个月之后，人数才慢慢降到一个稳定值，林大妞与林五狗对视一眼，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待饭馆渐渐步入正轨之后，林大妞就交给林五狗打理，而她，只是每隔几个月查一查账簿，因为林大妞这会儿的精力有些不够用了。 　　她家里的小混蛋，已经能坐起身子来了，皮的不行，如今，徐氏一个人，根本看不住了。 　　两个孩子的个性越大越分明，庭哥儿的熊孩子属性算是彻底点亮，不喜欢躺着，最喜欢向外窜，被人抱着在外面溜一圈就特别开心，一但抱回去就开始哭，而且还哄不好，有一次林大妞实在气的不行，想该该这臭毛病，结果这货一直从中午嚎到晚上，中间愣是没有间断，最后把林大妞都给哭怕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惹这祖宗，心道，现在先让你小子逍遥逍遥，等懂事了，看我怎么知你。 　　跟庭哥儿比起来，莹莹这孩子到是听话不少，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林大妞发现，这小丫头不但特别有主见，而且超级爱记仇，有一次她打了小屁股一下，连着好几天，除了吃奶的时候，这小丫头都不理她的，开始她还没发现，还是徐氏觉得奇怪说起这事，林大妞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在给她眼色看呢。 　　对着这两个活宝，林大妞真是被搞的哭也不得，笑也不得，每天都是即甜蜜又折磨的幸福着。 　　林大妞只觉每一天都过的很充实，自那日之后，她与孙青山又恢复平日里‘恩爱’夫妻的模样，一切都看似十分美好，有了孩子分心，她也有些懒的去分辨算青山心里到底对她如何，林大妞忙里偷闲时，也会偷偷地想，是不是女人一旦当了妈之后，在自己还为察觉之时，就已经慢慢改变。 第27章 经营 　　女人的底气, 是自己给的，这句话, 林大妞以前当成鸡汤，如今亲身经历了, 才明白个中滋味。 　　她也不得不承认，之前对于孙青山的一些认知, 是极其错误的。 　　说实话, 她之前对孙青山并未另眼相看, 尽管此时读书人在林家人眼中，那是天际云彩仰望的存在, 可她从心底并没有觉得比他差在哪里，读书人，天下的读书人多了, 可其中又有几人能考取功名，能够顺利为官的, 更是凤毛麟角, 不然范进老爷为了区区一个举人，何须高兴疯了。 　　但是, 雷申名和管乐, 这两个孙青山昔日同窗兼师兄的两人到来, 开始为她慢慢揭开了孙青山身上笼罩的谜团, 雷申名和管乐，均年不过三十，却已有举人功名, 这个年纪能够这份成就，绝对的青年才俊，可偏这两人对孙青山言语之间颇多亲昵尊敬，这些她便不能在轻易忽视了。 　　孙青山这个人，她不知道这副皮囊下到底藏了多少，但她可以肯定，远非自己用眼睛多看到的这些。 　　一种从心底滋生的紧迫感，悄悄降临。 　　她又忽然想起那日在河边，孙青山和自己说的那句话，那天，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助我登上青云路，我许你一世尊荣，如何？ 　　说实在的，她当时听了这句话，并未放到心里，少年人立志乃常事，就像她小时候，还立志要当科学家，将来好报效祖国呢，人在初入社会时，总觉得自己能量十足，怀揣着拯救社会的伟大抱负，但，慢慢成长之后，在与现实生活磨合冲撞后，都会慢慢的洗去棱角，变的深沉圆滑起来，有着成年人芯子的林大妞，当然不会真的为这句口头许诺感动涕零。 　　但，如今细细想来，林大妞却觉得这其中包含的东西，竟叫人不敢想象。 　　孙青山绝非池中之物，她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种莫名的笃定，待三年孝期守完，他便要踏入红尘，去开始自己一生的传奇旅程。 　　林大妞先是被自己这种猜测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她也得承认一个特别令人沮丧的事实，孙青山，这真的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林大妞想着，即便为了避免自己将来成为怨妇，她也要开始提升自己在这个家中的能量了。 　　无数次惨痛的教训证明了一个真理，想要维持一段正常健康的夫妻关系，那么两人之间的距离就不能太大，长时间强弱差距分明，定然是要出问题的，这和男女无关。 　　若是在现代，最起码还有离婚这一条退路可选，别管是男人被骂渣男忘恩负义，还是女人被骂拜金抛夫弃子，但最终选择无视一些旁观言论，还能继续顺从内心开始新的生活。 　　古代，虽然捍卫了婚姻的牢固不可破性，但同时，也造就了很多婚姻悲剧，林大妞摇头，她不要这样，她一直觉得潘氏有话说的特别对，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没有尽过努力，便怨天尤人，将一身不幸全不归结到别人身上，这是一件十分懦弱可耻的事情。 　　她绝不允许自己这样。 　　林大妞静静的思考着，她想，她应该慢慢调整一下方向了。 　　…… 　　林五狗很能干，林记饭馆有了他经营，客流量节节攀升，渐渐的，林记饭馆也打出了名气。 　　林大妞走后门，把剩下的两个弟弟，小六和小幺全都打包塞进了饭馆，充当跑堂小伙计。 　　对于林家的糟心事，林大妞作为嫁出去的姑娘，不便多插嘴，但她也吧像让底下还小的弟弟，搅合进去，她一直觉得，家里最聪明的人其实是林二狗，家里的生意一概不插手，二嫂平日里做人也低调的很，两口子在老林家，人缘也是最好的。 　　老大和老三家自闹分家开始，林二牛便隐隐有压不住的架势，林大妞底下的三个弟弟，基本都是她带大的，姐弟感情十分深厚，把几个还不懂事的小的，从林家剥离出来，一来是心疼自己带大的孩子，再者，她也有培养自己势力的打算，她女子的身份注定她这条路走的艰难，同样都要选人，那么作为天然盟友，自己的带大的亲兄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而且，最为难的的是，三个小的，对她都十分信服，也最听她的话。 　　林大妞将小六和小幺塞进饭馆，表面上是叫娘家兄弟来帮忙，实则是打着锻炼人培养人的目的。 　　事实证明，林大妞的选择并没有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平日里最爱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已有了逢人三分笑的本事了。 　　这天，林五狗照例找她来对账，林大妞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抑郁。 　　林大妞把庭哥儿塞到他怀里，吸引他的注意力，问他：“这是怎么了，有谁惹林大掌柜生气了？” 　　庭儿小胖子生的健壮活泼，才六个月时间，已经爬的嗖嗖快，平日里一个看不到，就能把人吓的心惊肉跳，因小胖子皮实，所以经常被他娘塞到别人怀里，充作吉祥物，而他的姐姐，小美人儿莹莹，跟他则是完全相反的两种待遇。 　　林五狗眉头挤出两道深纹，满腔愁绪：“大姐，近来些时日，店里赊账的越发多了起来，不少还是衙门里的差役，要是再如此下去……哎。” 　　林大妞这才正色起来，细细询问：“除了衙门里的差役，还有那些人最爱赊账？” 　　林五狗闻言伸出指头来板着数：“什么人都有，尤其是经常来店里喝酒的，长长都是想起来才结账，这些人都是老主顾，”说道这，林五狗有些红脸，“我也不好意思催的太紧，再者，衙门里的差爷们，我是根本不敢去催。” 　　林大妞听完点点头，林五狗的顾虑她能理解，这年头，凡是端着官家饭碗的，好像天生就人高一等，傲的不行，最爱用鼻孔看人，有钱人都不一定入了他们的眼，更别说像林五狗这种小老百姓了，而且，官痞不同，地痞流氓会给胡三条面子，但这些衙役可不同，不提胡三条还好些，说不定提了胡三条反而更糟。 　　林大妞沉吟半晌，问林五狗：“如今店里的东西，那样最受人喜欢？” 　　这个问题对于饭馆管理人林五狗来说，太过简单，他张口就来：“当然是辣椒酱了。”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如今本着林记饭馆来吃饭的客人，多数都是奔着辣椒酱来的，只是辣椒酱的量一直比较少，所以，还没有单售。 　　“二哥那边的番椒货源稳定了吗？” 　　林五狗没成想林大妞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他很快的反应过来：“已经稳定了，二哥说，若是咱们需要的量大且固定，有人愿意专门为咱们供货。” 　　林大妞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其实早在林二狗为她弄来两大袋番椒时，她就想过自己种植的事情，但几经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来，番椒这毕竟不是粮食，群众接受度很低，再者，她如今又不是想着自己开一条生产线，没必要所有的事都自己来办，除了让自己更累之外，并不能真的起到多大作用。 　　既然，供货源已经稳定，那么辣椒酱扩大生产，应该是时候了。 　　林五狗心里十分烦躁，但还是耐心等着大姐，在潜意识里，他知道大姐一定能相出办法来。 　　“既然如此，那么从下个月开始，就开始加大辣椒酱的供应，不过，在单售之前，还得让它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林五狗两眼蚊香的看着林大妞。 　　林大妞笑笑说道：“今后店里定条新规矩，凡是当场结账的客人，不但可以免除少量银钱，还要再附送一坛辣椒酱，若是不当场结清的客人，就没有东西可送……” 　　还没等林大妞说完，林五狗眼睛就亮起来，他抚掌大乐：“哈哈，妙哉，妙哉！” 　　林大妞瞧他有些得意忘形，狠狠敲了他脑门一下：“给我老实点，小心把你外甥给摔了。” 　　林五狗嘿嘿一乐，抱起庭哥儿，朝着小胖子肚皮就是一通乱拱，小胖子见有人跟他玩，咯咯的笑做一团，别提多开心了。 　　林五狗是个行动派，得了主意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行动起来，他先是在提前半个月在饭馆里挂了一张大木牌，把缘由和打算写的清清楚楚，为了万无一失，店里的小伙计，每见到客人之后，也不管是新来的，还是老客人，都是拉着给人强行介绍一遍，最后并特别说明：小店小本经营，实在是被逼的没了法子，又见大姐都喜欢这辣椒酱，这才不得已相出的法子。 　　总之，只有一个中心思想，把这件事，或者说，这个无形的规则，深深的刻到人们脑子中，叫人顺从的这个规矩本身，从而排出一些所谓特权，外物。 　　林五狗将林大妞提的办法，划分的更为细致可行，果然，等到这个办法一经施行，赊账风气大为改观。 　　甚至出乎意料的是，因为辣椒酱的赠送，特地为此来吃饭的人又迎来新的高峰。 第28章 交际 　　因为辣椒酱这个独门味道, 林记饭馆再次小小的蹿红了一把，此时,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之前就一直备受欢迎的酸辣米线重新上线。 　　说实话, 一小罐辣椒酱最后能有这么大的效果，这是林大妞做梦都没有想到, 不过, 想到后世对吃货的推崇备至, 又觉得应该如此，民以食为天, 一个名族的文化、习惯与传承，并非会因为时间而褪色。 　　同时，因为辣椒酱受欢迎的程度, 也让林大妞催生出一个新的设想。 　　或许，她可以把辣椒酱当成她发家的本钱。 　　这个念头初时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林大妞并未在意, 但随着辣椒酱越来越受欢迎，她越发觉得这个主意的可行, 首先, 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 辣椒酱这种东西保质期长, 完全不用担心运输过程中发霉腐烂等保鲜问题，再者，辣椒酱成本低廉, 受众广泛，即可以当咸菜，又可以当调味品。 　　它这种特性，就决定了销路肯定不愁。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辣椒酱这种小吃食，小打小闹的生意，不容易惹人注意，很符合林大妞闷声发大财的做人宗旨。 　　林大妞从来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拖拉人，她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当然就想将它一步步变为现实。 　　谁知道林五狗听完她的话之后，竟是被吓了一大跳：“大姐，你如何生出这般想法来？” 　　林大妞瞪他：“给我好好说话，又跟那些酸文假醋的读书人学的对吧？” 　　因为林记饭馆价格低廉，饭菜又实惠，且地方宽敞大气，平日里都会聚集一些不得志的落魄书生，或者空口谈谈时政，或者纯粹骂骂大街发泄。 　　林五狗成日看着，也开始学着他们说话，时不时的就冒出些文雅词儿，听的林大妞浑身都难受。 　　被林大妞数落一通，林五狗不好意思的笑笑，总算不装了：“嘿嘿，大姐，你是不知道，我现在也是掌柜了，说话讲究些，客人们可都喜欢！” 　　林大妞摆手，不愿意再听他闲扯这些：“客人喜欢听，那你对着客人说不就行了，你别教坏了我儿子！” 　　林五狗伸手将庭哥儿抱过来，掂了掂，显然对这个重量十分满意：“大姐，我怎么每次来都瞧不见莹莹，我可想那小丫头了。” 　　林大妞哼了一声：“那小丫头毛病多，不好伺候，在娘那屋呢。” 　　说了一通儿女经，林大妞这才接着说她的打算，听了林大妞的话之后，林五狗像呆了一样，久久都没有说话，林大妞心里有些打鼓，拿着庭哥儿的胖爪子去拍他的脸，感受到脸上的疼痛，林五狗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 　　“这是怎么了？发什么呆。”林大妞迟疑问道。 　　林五狗简直要五体投地，他以为大姐开个饭馆就已经是胆大妄为了，谁能想到，这才仅仅是个开头，她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林五狗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一下眼前这个大姐了。 　　“大、大姐，你真是……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我只是想着把林记饭馆管好了就行，谁知道你竟然想的这么远。” 　　林五狗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真的要将这件事办成，背后不但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还需要打通各方面的关系，单是销路这一项，就要好好考量一番才行，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成的，所以，林大妞这会儿也只是单纯和林五狗说一说，此事，还属于战略部署阶段。 　　等和林五狗说完生意的事，她这才郑重交代林五狗：“你回去之后，叫小六别继续跑堂了，店里不是经常有些书生来吗，你在里面挑一个人品可靠的，教小六识字，至于束脩方面，你看着办。” 　　这个跳转着实有些大，林五狗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的问她：“小六跑堂跑的好好的，干嘛要他念书啊？” 　　也不怪林五狗如此想，在他的既有的印象里，识字等于念书等于考功名，不是他妄自菲薄，老林家还真没读书这根筋，所以，他实在想不通大姐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要小六读书。 　　林大妞白他一眼：“我说的是识字，又不是读书。” 　　被这么一提醒，林五狗也反应过来，可他仍旧有些不懂：“那干嘛叫小六识字啊？” 　　林大妞没有回答，而是郑重交代他：“总之，这是我的意思，也不光小六，就是你和小幺也要给我认字才行，现在生意才开始，不需要太复杂的账本就行，你知道的那几个字够用，可是等到生意慢慢做大了，难不成所有的都要靠着账房先生不成，你连字儿都认不全，到是被蒙了怎么办？” 　　听林大妞这么一说，林五狗猛然重视起来：“大姐你说的真对，回去我就开始识字，对，也带着小六和小幺一起，那两个小兔崽子敢不听话就揍他们！” 　　打发走了林五狗，林大妞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让小六和小幺识字，除了为了今后的生意考量之外，她还有另一重意思，如今马上就要进入十月，等到来年三月，孙青山就要出孝了，这同时意味着他要开始科考了。 　　这年头儿，一没有路，二没有交通工具，大部分时间都是路上耽搁的，否则雷申名和管乐也不会连自己老师去世都不知道，实在是消息太过闭塞。 　　大环境便是如此，孙青山当然也逃脱不了，可若是风餐露宿，或是水土不服，身边没有亲近的人照顾着，很容易小病拖成大病，甚至死在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许多有钱的人家，都是派经年的老仆随身照料着生活起居，毕竟，同窗交情再好，在照顾人上面却是不擅长。 　　林大妞根本不放心孙青山自己上路科考，所以她让小六识字，就是有叫小六做书童的打算，她养大的她清楚，小六为人机灵，又会来事，而且，他的年龄和身份，都是最最合适的人选，两人一起，相互之间照应着，总比一个人安全可靠的多。 　　孙青山的身份决定了他平时接触的人以读书人居多，小六跟在他身边历练，无论对眼界还是心性，都是一个不错的磨练，当然，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心思，把小六放在孙青山的身边，就相当于在孙青山身边放了一双自己的眼睛，这样一来，孙青山平时都接触什么人，交友习惯之类，她也可以了解的更清楚。 　　她要侵入孙青山的生活之中，在方方面，只有这样，她在这段婚姻中才能获得更多的主动权。 　　不管前路如何，为了她的两个孩子，为了她自己，她都会为这段婚姻倾尽最大的努力。 　　雷申名和管乐开始频繁来孙家，之后，更是将孙青山喊走，带着他一起出门交际。 　　孙青山每次出门，她都会为他准备好衣物银两，让两个小的跟他依依惜别。 　　小丫头最喜欢爹爹，知道孙青山要出门，哭成个小泪人，说什么也不从爹爹怀里出来，大的哭了，小的那个也跟着哭，最后把一家人都搞的泪涔涔，知道的孙青山是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林大妞费了老劲，才重新让小丫头破涕为笑，教给她摆着手向爹爹道别。 　　和两个小宝贝告别之后，孙青山怀着满腔柔软，大踏步出了门。 　　不过，让林大妞没想到的是，对孙青山出门意见最大的那个人，竟然是徐氏。 　　“山哥儿也真是的，在家乖乖的读书不好吗，把我两个小乖孙都给弄哭了……” 　　林大妞有些哭笑不得，她真的搞不清楚，她这个婆婆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说的傻白甜吧，有时却出奇的精明，说她精明吧，却又时不时的开始犯傻。 　　孙青山要出门交际，不是选修课，而是必修课。 　　要知道，这年头，法律制度不完善，当权者最喜欢搞的就是连坐。 　　科考需要五人联名相互作保，才能报名考试，没人会与相互不熟识的人联名互保，你作弊不要紧，可万一牵连到我可就麻烦了，为什么古代邻居关系好？还是因为那坑人的连坐之法，你不知道邻居是啥人？行，没关系，但万一隔壁正谋划造反，你可是也要跟着掉脑袋的，如此一来，当然要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弄清楚才安心。 　　孙青山交际同样如此，科举考试的重要性不言而育，当然不能选个猪队友，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出去多认识一些人，同时也让别人认识自己，又如何认识更多志同道合之人呢。 　　否则，雷申明和管乐为什么还特别把孙青山喊出去，当然因为交际十分重要啊。 　　不然，林大妞又不是真的傻，难道真的会叫男人白白花着自己的钱去喝酒？ 　　她一点都不傻好吗。 第29章 育儿 　　随着出孝的日子慢慢临近, 林大妞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孙青山的隐隐不安，虽然他面上表现的云淡风轻, 似是对科考信手拈来，可实际却并非如此。 　　轻松仅是表象, 即便孙青山也难逃考前焦虑，这并非源于他对自己才学的不自信, 而是科举对他来说太过重要。 　　一个男人毕生的志向报复也好, 荣华富贵也罢, 皆要托付于小小的几张考卷，可谓一念生, 一念死。 　　孙青山整日醉心于读书，便意味着他即将结束一年多的农夫生涯，孙家的几亩田地, 需要重新租赁出去。 　　再想到之前费劲心思才将田地夺回，林大妞到是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当初孙家穷的揭不开锅, 可以说，就指着仅剩的几亩地过活, 如今, 又要面临重新赁出去的境况。 　　不过, 林大妞办事, 可不像她去世的公爹那样，因为是同族而抹不开面子，一是一, 二是二，她算的十分清楚，而且，想在她手中租地种，必须给她瞧着顺眼的人，至于之前上过她黑名单的人，嘿嘿，一律免谈。 　　她就是这么记仇。 　　将地租赁出去之后，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林大妞将更多的心思放到孙青山身上。 　　因为林家自家就杀猪，林大妞想买肉，到不是很困难，另外，她还将没人乐意要的大骨，全都打包了回来，给孙青山炖大骨汤喝。 　　这年头，对于孙家这等平民家庭来说，吃肉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即便林家杀猪，也不是时时刻刻想吃就能吃到的，农户人家养头猪，实在费心的很，要等到过年才能杀，像林家这等做了几十年杀猪生意的，也有可能面临几个月都买不到一头猪的囧境。 　　如今，林大妞手上并不缺银钱，她的理财观念和古人不同，钱既赚来就是用来花的，只有花掉才能体现出其价值，她可不会像个守财奴一样，非得将钱拴在肋条骨上才觉得安心，她乐意把钱用在家里人身上，这样她赚钱也更有动力。 　　不光给孙青山补身子，两个小的也可以吃些辅食了，她也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性子，还有看似风吹就倒的徐氏，林大妞十分干脆的大手一挥，全家一块进补！ 　　林大妞孕期坐月子都养的很好，皮肤光滑白嫩，身条也渐渐消瘦下来，如今已和现代的模样相差无几，要说差别，只不过如今的她，眉目之间多了一股母性，显得也更柔和了些。 　　可以这样说，孙家就没有丑人，孙青山和徐氏，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再有林大妞的大手笔，孙家的几人走出去，和周围灰头土脸的乡人一比，气色可不是一般的好。 　　林大妞瞧着两个小的，心情有些郁闷，庭哥儿从生下来就比莹莹胖，她原本以为，差距会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而缩小，可也不知是小胖子实在太能吃，还是莹莹体弱，庭哥儿的体重增长速度，简直可以用一骑绝尘来形容，如今，任谁来看，都不会认为这两只是双胞胎，定然会觉得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因为，这个‘哥哥’的体型，比妹妹实在是大太多了。 　　孙青山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最长一次甚至长达半个月，对此，林大妞从未询问过，徐氏到是担心儿子身体，但她性子软，又向来没有主见，对孙青山的事情，她多半是不会管的。 　　时间就在这么平稳的滑到腊月，因为天气冷的缘故，林记饭馆酸辣米线的受喜爱程度，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客流量持续攀升，把林五狗乐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小六和小幺已经不再当小伙计，而是被一起打包送到了一家私塾，做馆的是个老秀才，老人家年纪大了，太过高深的可能教不了，但给幼童开蒙绰绰有余，私塾里总共不到二十人，大多都是些小娃娃，林大妞想着，叫他们接触些同龄学生也好，于是，林六狗和林幺狗就这么被送进了学堂。 　　即然都已经开始读书，这林六狗和林幺狗的挫名就显得十分碍眼了，林大妞投其所好，特地给老先买了几斤苏记糖瓜送去，老先生就好这一口，凭借着这几斤的糖瓜，林六狗和林幺狗都有了自己的新名字。 　　小六改名林向和，小幺改名林向平，林大妞一直对老林家的起名水平表示绝望，可她也知道，这才是贫苦人家的常态，而且林家这算是比较讲究的人家了，更多的人家起名，都是用出声日期的数字来做名字，要知道，伟大的朱老先生，还有个叫朱八八的小名呢。 　　林六狗和林幺狗有了新名字，心情十分亢奋，成天最爱跟人显摆自己的新名字，别看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但小屁孩有小屁孩的逻辑，自己的新名字，老师给起的，那叫一个好听，讲究！ 　　这下，该轮到林五狗郁闷了，原本大家都一样的时候，还不觉得自己名字怎么样，可是小六和小幺都改了新名，再听自己的名字，林五狗，林五狗，就觉得十分刺耳了，可是他又自诩做哥哥的，虽然跟两个小的一般见识，可心里面还是别扭。 　　林大妞到是有些察觉，这段时间林五狗有些不爱说话，开始她只是以为这是年底生意太忙累的，最后还是向和，也就是小六偷偷跟她来告状，说我五哥这是嫉妒我和小幺有新名字了，可他这人又特好面子，拉不下面子来直说，这才自己偷偷闹脾气呢。 　　说着这话时，林大妞分明从他眼中，瞧出了那么一丢丢不屑的神情来。 　　林大妞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小混蛋，你早就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还有不准笑话你五哥！” 　　林向和捂着脑门，不服气的看着他：“这怎么能怪我？谁叫他死要面子的，就该活受罪。” 　　说完还用鼻孔十分不屑的哼了声。 　　林大妞有些哭笑不得，她板起脸教训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到编排起你五哥来了，你可不要忘了，你和小幺能上学，可有你五哥的一份功劳呢。” 　　林向和这才低头不吭声了，但表情还是不服气。 　　林大妞既然知道了这事，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在她看来，这实在不是个事，不就是起个名吗，她就可以起好不好，可她心里也明白，林五狗这是心里有落差了，老师赐名，那是何等荣耀的一件事啊，天地君亲师，有老师，也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更别提老师亲自赐名了，那意义可是不通凡响的。 　　林大妞觉得，这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林五狗起名这事，就再麻烦老先生一次吧。 　　林大妞撒钱撒的大方，老先生也十分痛快好说话，于是，继林六狗和林幺狗之后，林五狗也拥有了自己的新名字——林向前。 　　林五狗满心喜滋滋的，林大妞也觉得这名字起的妙，林向前，林向钱，啧啧，好兆头啊，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当面和林五狗说的。 　　自打林大妞身家渐丰之后，她再回娘家底气便足了很多，当然，她也的确有本钱挺腰板，虽然她没有明着说，但她带着林向前一起做生意，又下本钱培养林向和跟林向平，基本上就已经默认这三个弟弟的将来由她负责，从此之后，这三个和林家这一摊子糟心事，基本算是彻底撕扯开了。 　　有了林大妞这样一个能干的闺女，最高兴的无疑是潘氏和林二牛，此举无疑是将他们肩上的担子接了过去，将老两口最大的心病解决之后，心情一放松，人都显得年轻了不少。 　　之前林大妞回娘家会看人脸色，如今，那是再也不用了，若是林大嫂再敢有什么酸话闲话，她都是直接怼回去，且怎么痛快怎么来，之前她对林大嫂客气，那全是看在潘氏的面子上，她怕自己一时痛快之后，林大嫂到时候会找她娘的麻烦，而现在的林大妞，林大嫂若再敢有所嫌弃，她完全不在乎，她自己就可以养着潘氏和林二牛，这便是她的底气。 　　她的脾气并不好，忍气吞声只是手段，并非性格，只要能随心所欲，是从不会压抑自己的。 　　她如今对着林大狗和林三狗，说实话，已经没有多少兄妹情谊了。如今，林大妞奉行的准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新年临近，徐氏给龙凤胎做了一身红色小袄，上面细细缀着金线，姐弟俩换上新衣服，漂亮的简直叫人移不开眼，林大妞抱着一个亲了一大口，把两个小的逗的咯咯直乐。 　　莹莹还要人抱着才行，庭哥儿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而且小短腿特别有劲儿，蹭蹭蹭蹬的那叫一个快，有人架着可以走出老远，徐氏力气小，摁不住他，孙青山又一门心思扎在读书上，小胖子最后还是落到她手上。 　　这着实是个累人的差事，架着这么个咿呀学步的小不点，蹲着太慢，站着又离的太远，只能弓着身弯着腰，一切都按着小祖宗的节奏来，而这又是个精力极端旺盛的货，一天下来，光是看着他，就累的半死。 　　林大妞掐着儿子的嫩脸蛋，跟他打商量：“儿子啊，咱能不能消停点，你娘我快累死了——” 　　“啊，啊——！” 　　小胖子连叫带蹬腿，一直要往前窜，显然，他并没有理解她娘的苦逼心情。 　　林大妞心塞的难受，气的她朝着小胖子的肚皮就是一阵拱，结果，这小混蛋还以为这是在逗他玩，咯咯的笑的更欢了。 　　林大妞彻底泄气，到底还是遂了小胖子的愿。 　　我的腰啊——，林大妞心里那个苦闷。 第30章 夫妻 　　因为家有考生, 连年也过的十分低调，孙家单传四辈, 亲近的本家几乎为零，再加上前些日子族里那一通闹腾, 林大妞也不耐烦应付那些人，本家里, 只到了二婶和亲近的几家拜年, 其余的, 林大妞一概没有理会。 　　徐氏心中有些犹豫：“毕竟都是同族，这样会不会不好……” 　　林大妞冷笑：“没什么不好, 当初气势汹汹来找茬，怎么没有顾念同族情谊。” 　　一说到这事，便是徐氏也闭嘴, 这件事，在她老人家心里留下的, 可不是一个好印象。 　　即便开始还有些不明白, 但之后也将此事前后想的一清二楚，林大妞几乎可以断定, 这里面指定有孙则的手笔, 考虑到孙则的性情, 再有孙青山说的那些旧事, 孙则无非就是嫉妒心作祟，可要真的害人，却没了胆子, 这等猥琐小人，林大妞还不放到眼里，看你在低谷，便踩上两脚，看你在高处，便来捧附。 　　对付这种货色，叫他们永远都摸不到你的衣角，永远都仰着脖子看人，这样才会老实听话。 　　林大妞心里冷笑，这是看她重新将地赁出去，有些鼻子灵敏的人，循着味儿摸过来了。 　　…… 　　院试在八月份举行，怕路上耽搁时间，孙青山打算出孝之后就上路，徐氏心疼儿子，正在忙着准备衣物行李。 　　即便嫁了人，林大妞也自觉没生出太多愁绪，她觉得自己人格是独立的，她努力的走好每一步，认真的生活，可孙青山真的要出门，她这才恍然惊觉，她心里其实是很舍不得的。 　　凭心而论，即便他身上有不少缺点，但对比其他男人来说，已经好的太多，他从不多话，却是默默为家人撑起一片天，对于她想干的事，从来都没多过一句嘴，甚至在她忙的焦头烂额之际，会主动的将孩子接过，轻声哄着。 　　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对人对事，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从不会随波逐流，自信坚毅，志向高远，最最重要的是，有着一副难得的好相貌，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老公，如此一个人，教人不喜欢才是难事吧。 　　林大妞心中有些怅然若是，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沦陷下去。 　　日子飞速而过，三月除孝之后，孙青山便要准备动身了。 　　林大妞将两个孩子交给徐氏，把炖好的汤给孙青山端进书房，孙青山已和朋友订好动身日期，这些日子，到是经常待在家中，闲暇时陪她一起逗逗孩子，更多的时候在看书。 　　“相公，歇一歇吧，把汤喝了。” 　　这样的场景对于夫妻二人来说，已是常态，林大妞三五不时的就会送来爱心补汤。 　　孙青山放下笔墨，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这个潇洒劲儿，估计可以和狂生饮酒媲美。 　　林大妞给他擦擦嘴角：“慢点喝，你着什么急啊。” 　　看着这个一身气度，面容英俊的男人，林大妞从心底升起一股自豪感，这是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也是她今后的依靠。 　　孙青山握住正在神游的林大妞的手，笑道：“又在想什么呢？怎么如此出神。” 　　林大妞从不是个软弱的人，可就在这一刻，她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她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走到他身旁，将身子坐到他怀里，然后把整身体都埋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凑到他耳边，细声低语：“我舍不得你走……” 　　如今的林大妞可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她身量苗条，面容白皙精致，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从容自信，如此美人，在自己耳边低语，柔软的唇瓣贴着脖颈，似触非触，温热带着奶香的气息喷洒在颈边，还有身上那几欲要化成一滩水的身子，便是柳下惠也难以招架如此情形，更何况，孙青山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他是一个十分正常的男人。 　　感受到腿间的硌人，林大妞先是一愣，然后扑倒在孙青山怀里，颤着身子低低笑出了声。 　　她对着孙青山眨眨双眼：“相公，你是不是想我了啊~” 　　尾音荡漾，配合此情此情，林大妞仿佛化身为勾人的妖精。 　　孙青山手臂徒然间收紧，恨不得将人嵌进自己身体里，林大妞小小惊呼出声，然后她抬起来，双颊粉红，眼神晶亮，双手捧着孙青山的脸颊，轻声说道：“相公，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孙青山颤巍巍的闭上双眼，林大妞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面颊，坚毅的下巴，笔挺的鼻梁，厚重的剑眉，最后她的手指抚到那柔软温热的唇边，也仿佛也想被蛊惑了一般，呢喃一声，俯身轻轻贴了上去。 　　孙青山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嘴唇可以这般柔软，像三月的桃花般芬芳，他浑身一颤，仿佛从骨髓中涌起一股酥麻，然后席卷全身，他将怀里的人紧紧扣着，不容许她动弹半分，可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有一股冲动在心底叫嚣着。 　　见孙青山反应强烈，她这才大着胆子，慢慢的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他的嘴唇，有些事情就像本能，有些滋味只要尝过便戒不掉，孙青山仿佛无师自通般，轻轻张开了嘴，吮吸起那甜蜜柔软的小舌头，一时之间，像冲破了某种禁忌，之后便再没了顾忌。 　　林大妞整个人瘫软在对方怀里，半边身子酥麻起来，随着两人的暧昧，连空气都升温起来。 　　突然之间，她的身子碰到桌上的碗，清脆的破裂声让林大妞惊醒，思绪回笼，理智占了上风，她猛的推开孙青山，也不再管摔碎的碗，就像落荒而逃的兔子，转眼之间便没了身影。 　　身体好像还记得方才的柔软，孙青山低头看着自己身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只得摇头苦笑起来，罢了，罢了，还是多读几遍圣贤书吧。 　　但，书还是原来的书，可此刻他的心却不是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出了门之后，林大妞使劲的拍着泛红的双颊，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不过……想起方才的情形，她心中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欢喜，又似是忐忑。 　　林大妞使劲甩开这些奇怪的想法，定定神，打算去把两个宝贝接过来。 　　两个小的已经该到了断奶的时候，但无奈小祖宗脾气实在太大，再加上林大妞自己也心软，所以两个小的奶就一直没有断，只不过虽说没有断，但量已经减少很多，两个小的如今主食是专门做的饭菜，吃奶仅能当个消遣。 　　有了书房这一出之后，再见到孙青山她浑身便有些不自在，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那么主动，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和她比起来，孙青山出奇的镇定，若不是有那只牺牲的碗为证，她简直要以为这纯粹是自己的臆想。 　　只不过，待晚饭后，孙青山主动将两个孩子送给徐氏，然后捉住她的手，将人拉进屋内，她心里这才咯噔一下，事情大条了。 　　林大妞心里惦记孩子，本想着交代几句，谁知孙青山却以为她认怂了，他手臂用力，脚步加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林大妞被吓了一跳，紧紧的揽着他的脖子，进屋之后，孙青山便将人扔到炕上，还未等林大妞出声，人便压了过来。 　　事后，林大妞用一夜的惨痛教训得到了一个真理，男人是轻易撩拨不得的。 　　这件事导致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到第二日两个小的哭着喊着要娘时，她还在睡的昏天黑地…… 　　…… 　　即便再怎么不舍，分别的时刻该来还是要来。 　　临幸前一晚，一家四口躺在一起，林大妞一遍遍的说着：“在路上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和小六说，千万不要自己硬抗，还有，不要舍不得银钱，你也不要担心家里，还有我呢……” 　　不知不觉中，眼泪就流了下来，孙青山轻叹一声，将人揽进怀中，林大妞紧紧抱着他的腰：“你千万不要有压力，科考之事，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一时的得失代表不了什么，大不了就明年再来，最重要的是人知道吗？” 　　这一夜，林大妞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将孙青山当做小孩子一样，从生活起居到路途科举，最后甚至还恶狠狠的威胁道：“我告诉你，不准给我找女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此时的林大妞，就像一头张牙舞爪的小凶兽，凶巴巴的在宣誓自己的领土，孙青山轻笑一声，只觉这样的妻子分外有趣。 　　第二日，林大妞把小六喊到一边：“这里是二百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不许说话听我说——” 　　林大妞止住他的话；“你姐夫那有钱，但这些是给你的知道吗？我叫你跟着你姐夫，不单单是想叫你们路上相互照应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向和认真的看着大姐，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大妞摸摸他的脸：“到了外面，要记得多长点眼色，我给你的这些钱，不用告诉你姐夫，他身上不缺钱，这些钱既然给你，就是给你用的，无论是你用来交际送礼，还是吃喝玩乐，总之，都归你处置，我也不想知道，再者说来，你在外面天高皇帝远，就算骗我我也不知道。” 　　林向和有些着急：“大姐，我不会的！” 　　林大妞揉揉他的脸蛋：“跟你说笑的，你是我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吗——” 　　听了这话，林向和才重新绽开了笑容。 第31章 育儿三两事 　　送走孙青山, 孙家小院又重新恢复平静，日子还要继续过, 孩子还要继续养，实在没有太多空余时间让她滋生愁绪。 　　“娘——” 　　庭哥儿像个小炮弹一样, 朝着她的方向跌跌撞撞冲来，林大妞赶忙一把将人抱起。 　　小胖子正在学走路, 只要想起来就爱下地走两步, 可偏偏学艺还不精, 每次都走的歪歪扭扭，让这些旁观的都跟着一起捏把汗。 　　“你这个小坏蛋, 大母呢？” 　　“院、院——” 　　肥胳膊指着院子的方向，身子同时向外窜，这意思是要叫她娘抱着出去。 　　莹莹嘴巧, 如今话都能说利索了，可庭哥儿却是还是单字先生, 喊娘没问题, 但若说其他，往往需要吭哧半天, 把脸憋红才能挤出几个字。 　　林大妞没空陪他耍, 把大毛喊过来, 小胖子搂紧大毛脖子, 就开始嗯嗯的往外挪步，小胖子路还走的不大稳，需要大毛这个‘拐杖’。 　　刚把小胖子这个烦人精送走不一会儿, 徐氏就抱着小丫头进来，一见林大妞，小丫头立马泪眼模糊的，活像受了大委屈一样，她赶忙把小丫头接过来，轻轻在怀里掂了两下，这才问道：“莹莹小宝贝，怎么流金豆豆了，谁惹你生气了，恩？” 　　“庭、庭哥儿欺负我，他把大毛小毛都拐跑了……” 　　小丫头哭的可伤心了，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朝外撒，非要林大妞给她出气才行。 　　“娘，弟弟不听话，你去打他——” 　　说完这话后，小丫头可能是刚才哭的太卖力，还打了个嗝，林大妞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自己就先害羞起来，一头扎进她怀里，任凭她怎么哄，都不肯再露头。 　　林大妞有些无奈，不过这下也好，这小丫头到是不再嚷着叫她去揍庭哥儿了。 　　没成想，头埋进她怀里的小丫头揪着她的衣服，用瓮声瓮气的小奶音喊道：“娘，快去，打庭哥儿！” 　　林大妞：“……” 　　闺女哎，你可真是惹不得。 　　“莹莹在这儿陪着娘好不好，咱们是香软软的小姑娘，才不和臭小子一般见识，娘最喜欢莹莹了~” 　　小丫头这才露出一双明媚晶亮的眼睛，有些鬼鬼的看着她，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小眼珠转了转才说道：“娘，你真的最喜欢我？” 　　林大妞连忙点头，说道：“那当然了，莹莹这么乖，娘最喜欢莹莹了！” 　　小丫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还故作矜持的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那行吧，我不和庭哥儿一般见识了，谁叫他是弟弟呢。”说罢还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 　　林大妞憋笑憋的肚子疼，可她不敢真的笑出来，小丫头最好面子，惹恼了她可是不得了的事。 　　小丫头谱摆完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重新扑到她怀里，跟她小声的咬耳朵：“娘，我想出去玩，可是腿好痛啊，你抱着我出去好不好？” 　　林大妞不敢拆穿，马上点头，嘴上还不忘夸奖道：“我家莹莹最乖了，快，娘给吹吹。” 　　小丫头扭着身子撒娇道：“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啦！” 　　“好好好，”林大妞不敢再耽误，抱着她去了院子里。 　　到了院中，林大妞一看之下，显没气乐。 　　庭哥儿正坐在地上，专心的玩泥巴，只不过在两腿之间，唯一湿乎乎的泥巴，其来历十分的可疑，可能是嫌弃泥巴不够用，庭哥儿酝酿了半天，自己拿着小鸡·鸡又重新给添了点水。 　　恩，这下终于满意了，小胖子双手齐上，开始欢快的和泥吧，大毛小毛乖巧的窝在他两侧，小胖子自己玩还不过瘾，一把捉住大毛的狗爪，把泥巴糊在大毛的爪子上，小胖子手劲儿不小，大毛朝后缩了半天也没挣脱开，又不敢真的用力，最后只得嗷呜一声，大狗头委屈巴巴的贴到地上，小豆眼特别可怜。 　　瞧见庭哥儿这样，林大妞怀里的小丫头十分高傲的哼了一声，看着庭哥儿露出浓浓的鄙视。 　　可庭哥儿这会儿玩的正欢快，根本没空搭理莹莹，小丫头自觉被忽视了，十分气不过，对着庭哥儿就喊道：“喂，胖子，娘都说了，最喜欢的是我！” 　　小胖子这才抬起头，一看莹莹被林大妞抱着，气的嗖的就站起来，带着一股气咻咻的势头猛的就冲过来，林大妞看他走的太快，生怕半路跌到，于是蹲下打算接一接他，莹莹见庭哥儿这样，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抱着林大妞的胳膊更加用力了。 　　庭哥儿扎到林大妞怀里，见到莹莹就扬起还满是泥的手，想着做坏事，谁知小丫头眼疾手快，先下手为强，一巴掌猛的拍到庭哥儿脸上，然后就再也不管不顾，哇哇大哭起来。 　　“娘，救命啊，庭哥打我啦，你可要给我报仇啊——” 　　见她这么一哭，庭哥也稀里糊涂跟着一起哭起来。 　　两个小的顿时哭声震天响，此起彼伏，好像凭着哭声，就能看出到底谁受的委屈更大一样。 　　作为亲眼目睹事件全过程的林大妞：“……” 　　心好累，好像把这两货重新塞回去怎么办？ 　　*** 　　林记饭馆的客源稳定下来，还逐渐有了一批固定的回头客，林大妞觉得时机已到，开始跟林五狗商量辣椒酱单售的事情。 　　既然单独出售，那货源首先要供应的上，绝对不能出现断货的情形，小作坊式的生产模式明显不再合适。 　　可是规模一旦扩大，就意味着保密工作难度的加大，辣椒这个东西虽然勉强能称一句新奇，但也只是如今地域交流不便捷之故，这世上总不乏聪明人存在，所以，秘方就成为了重中之重，可一旦规模扩大，保密难题也就随之而来。 　　在没有高科技的当今，想要保密，人才是关键，可现在又没有法律保密条款，全靠着人心，实在有些困难。 　　林大妞陷入极端的苦恼之中，不过，最后这个难题还是林向前这个土著解决的。 　　而他解决此事的方法也十分简单粗暴：买人！ 　　用一张卖身契直接将人买断，从此生死全凭主人家做主，或者用一个学术性的词语可将这部分人称之为奴。 　　奴隶，一种特定时空下的特殊产物。 　　林五狗有些不确定的喊道：“大姐，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大妞在心底满满吐出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没、没事。” 　　林向前有仍旧有些不确定：“那、那我就去买人了？” 　　“这件事就由你全权做主。” 　　林大妞心情突然有点低落，她到不至于有什么悲天悯人圣母情怀，只不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要买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转念又想到，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之累的话，又觉得她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无论任何时候，聪明人都会过的很好，而且这年头很多人也并不是那么排斥卖身为奴，一些穷苦人家，甚至有可能通过这种途径实现阶级的过渡，心气高的女奴，在费劲心思成为家主的妾之后，自己的下一代就可以实现身份的逆转。 　　而且，不可否认的一点，为了逃避纳税，很多人都会主动卖身以寻求庇护，虽然外人看来身份会低人一等，可只要实际过的好就行了。 　　毕竟，虽然科举考试录取的人大幅度增加，但对于广大的劳动者来说，这个比例还是太小太小。 　　想通此事之后，她便不再烦恼，她现在要操心的，应该是辣椒酱之后的持续生产。 　　将买人的事交给林向前，也不知他怎么操作的，林大妞最后看的就是站在眼前的五个彪形大汉。 　　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尼玛是奴隶，这、这分明就是士兵啊，虽然骨瘦嶙峋，看着也有些病怏怏的，可看这体型，这眼神，还有这一身的凛冽气质，她实在想不到林向前这、这到底怎么买到的啊？ 　　林大妞将人叫到一边，目光狐疑的问道：“你确定这些都是奴隶？” 　　林向前对自己买到的人十分自信，闻言点头：“当然是奴隶，这些可费了我好大力气呢，好多人都抢着要，抢到这几个，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大妞心到有些放下来，好多人都抢，这就说明买人的不止他们一家，林大妞又问他：“那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 　　林向前嘿嘿一笑：“大姐，你也看出来了。” 　　然后，也不等林大妞再问，便小声的对她说道：“这些，可都是战俘。” 　　林大妞眉头一动：“又打仗了？” 　　林向前兴冲冲的点头，开始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听说这次李大将军连鞑子老窝给一块端了！光是俘虏就五千多，鞑子的头头已经被押送到京城去了，这些都是剩下的。” 　　林大妞没说话，林向前还在涛涛不绝的说着，就好像自己也参与了一般，林大妞却觉得不妥，她不是很清楚官府的规矩，可是，战争俘虏，不是应该由官方分配去处吗，这样私下买卖真的没有问题？ 　　再有，就算没有问题，放着这五个军爷用着，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还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她就是做个小本生意而已，再说了，做辣椒酱也不是什么力气活，用女人其实比男人更好，现在，孙家总共两个女人外加两个奶娃，虽说这逃奴是死罪，但是，她可记得这李是什么地方，就算是现代，还有杀人犯潜逃呢，更何况是现在，所谓战俘，他们彼此的身份天然就是对立的，要是这些人一个想不开，杀人之后再逃窜，她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经过仔细思考，林大妞还是决定将这些人送回去，谁爱抢谁抢，谁爱要谁要，反正她胆子小的很，她不敢要。 　　林向前还试图全她：“大姐，真的要退回去啊？你看着些人身强体壮，用来做活多好啊，很多大户人家都疯抢呢。” 　　林大妞板起脸，十分严肃：“不行，就是不要，我这庙小，供不起大佛，谁爱抢，就去抢好了，跟我没关系。” 　　林向前最后无奈，只得臊眉耷眼的走了。 　　有了这一出，林大妞生怕他一时心血来潮，再弄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只得自己挑人，几经挑选之后，林大妞选出两户人家，其中一家是一家三口，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儿子，因为年景不好逃荒过来的，还恰逢儿子生病，这男人一没手艺，二没本事，后来索性就心意横，一家人直接卖身为奴，就为了活口饭吃。 　　另外一家是母女两个，这个，更惨，是被家里男人给卖的，之前年景不好的时候，为了混口饭吃，这男人将老婆赁出去了，本来说好的，在这期间要是生了孩子就归对方养，这人租老婆来就是为了生儿子的，结果最后却生了个丫头，于是就不想要了，他不想要了不要紧，可这女人舍不得闺女，就抱了回来，可租她的男人不要，原来的男人就要了吗？根本不可能，这男人一看老婆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就气的不行，非要把这小姑娘卖了，女人哭天喊地不同意，结果，男人一生气，索性，两个一起卖。 　　也是通过这件事，林大妞才了解到，原来这世上真的还有一门生意，叫租妻。 　　林大妞一直问了好几遍，总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样，她真的和难想象，现实生活中还有这样的事。 　　于是，这对母女就被林大妞带了回来，小姑娘小小的一团，窝在她娘怀里，很怕见生人，想来是遭了不少罪，林大妞看着心里就一痛，她现在是有孩子的人，最是见不得这种欺负孩子的，这个叫小草的小女孩，年纪看着也就比莹莹大不了多少，可比起莹莹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 　　将人手问题解决后，还有场地问题需要考虑，这毕竟是个长期买卖，经常性的变动可不好，林向前和林大妞商量之后，便在县城入手了一套小院子，将地点定在县城，以后也少了来回运输的麻烦。 　　新买来的李大一家便被安排在这里，至于郑五娘和小草，考虑到小草年纪太小，林大妞在问过徐氏意见之后，决定先和她们住到一起。 　　徐氏心底柔善，又被夫君宠了这么多年，很少接触一些污糟事，听了郑五娘的遭遇后，十分同情，想都没想就同意下来。 　　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团事理清，林大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拿着炭笔写写画画，想着之后的一些打算，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声。 　　林大妞心头猛震，因为这哭声她十分熟悉，正是自家的那个小蛮丫头，可莹莹从小就被宠着，即便是哭也都是撒娇居多，哪里有过这种哭声，即便不靠直觉，林大妞也知道，这肯定是出事了。 　　她赶紧顺着声音寻过去，最后院外路边终于寻到了小丫头，孩子渐渐长大，再加上她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放出去让他们自己玩，只要在视线之内就可以，再者，还有大毛小毛也跟着一起，也不用担心受欺负。 　　所以，莹莹和庭哥儿基本上每天都在外面跑，每天回来都是一副小泥猴模样，好在现在天气热，一桶洗澡水就能解决，林大妞也就不拘着他们。 　　莹莹脸上眼泪混着泥土，哭成了一只小泥猫，郑小草则害怕的缩成一团，显然是被吓的不轻，林大妞这会儿也顾不得她，只得先将莹莹抱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庭哥儿不在，大毛小毛也不在。 　　林大妞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莹莹，弟弟呢，还有大毛小毛呢？” 　　莹莹这才抽抽噎噎的说道：“弟、弟弟带着大毛小毛去给我们报仇去了。” 　　语气中，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得意。 　　这会儿，找孩子才是第一要紧事，林大妞也顾不得追究这些，问道：“弟弟去找谁报仇了，去哪了？” 　　这么个小东西，还报仇，怎么不上天呢！ 　　莹莹学话学的很好，听完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去找孙铁蛋报仇去了！” 　　孙铁蛋，也是孙青树，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大妞的老冤家孙旺婶的独子，当初为了翠翠的事，她还冲动的将人揍过一回。 　　一听这个名字，林大妞就心就慌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阴沉无比，莹莹见她突然变脸，也吓的不敢吭声，忙将小脑袋埋进林大妞怀里，不敢再出来。 　　林大妞努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才勉强支持住没让腿软下来，她回头对小草说道：“小草赶紧回家，之后不要再出来。” 　　然后她就抱着莹莹，朝着孙旺婶家方向奔去。 第32章 搬家 　　庭哥儿小拳头紧紧攥着, 肥嫩的脸蛋不知何时染了一块尘土，他眼眶发红, 正凶狠的盯着前方的人，大毛小毛就像忠臣的护卫一样, 紧紧贴在他的身侧，尖锐的獠牙露出, 喉咙溢出低沉的吼声, 摆出了一副随时进攻的姿势。 　　而对面的孙青树则害怕的缩在孙旺婶身后, 看着两只狗，嘴里鬼哭狼嚎, 身体还在不停发抖，孙旺婶也吓的够呛，只不过到底因着儿子还在身后, 才勉强支撑着，她拿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棍子, 弓着身, 不停在身前比划着，好像这样就能将眼前的恶犬吓跑一般。 　　林大妞到时, 瞧见的就是这副稍显滑稽的场景, 见庭哥儿没有大碍, 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松了口气。 　　“庭哥儿——” 　　小胖子循着声音向后看, 见到是林大妞后，原本坚毅的小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泪珠忍不住的就落下来，几步就扑到她的怀里。 　　“娘——” 　　大毛小毛见靠山来了，也不自觉威风了起来，冲着对面龇了龇尖牙，然后才甩着尾巴凑过来。 　　林大妞细细检查儿子，柔声的问着：“庭哥儿告诉娘，身上有没有哪里疼啊？” 　　庭哥儿吸了吸鼻子，这才摇头道：“不疼。” 　　林大妞还是不放心，又仔细检查之后，才算放下心来。 　　孙旺婶一见林大妞，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一想到对方带着两条狗来欺负自己儿子，底气又立马足了起来，于是叉起腰指着林大妞骂道：“林大妞，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好惹的！你儿子带着狗咬我儿子，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林大妞放下两个孩子，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听她这话，显没被气笑了，她冷哼一声：“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庭哥儿才多大，你儿子多大？” 　　孙旺婶丝毫没有理会林大妞，显然，她深谙声音大即有理这条真理，于是先声夺人，扯着嗓子开嚎：“林大妞，我知道你对我怀恨在心，可你有气冲着我来撒啊，你干嘛要整治孩子，你真是丧良心哟——” 　　按着林大妞的脾气，今天要不是两个孩子在这，对付这等贱人，她定会直接上手抽的。 　　孙旺婶还在叫骂，语言粗鄙简直不堪入耳，见着都有些呆愣的龙凤胎，林大妞再也忍不住，对着大毛小毛喊道：“大毛小毛，给我咬！” 　　孙旺婶声音徒然尖锐起来：“啊！林大妞你敢，啊啊啊——快来人啊，狗咬人啦——” 　　林大妞轻声喝了一声，大毛小毛立刻止住动作，林大妞斜眼瞟着她：“你还骂不骂了？” 　　孙旺婶这会儿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子，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连哭带嚎的喊着：“不骂了，再也不骂了，不骂了还不行吗，快把这狗弄走——” 　　见孙旺婶终于住嘴，林大妞也不耐烦和她继续纠缠，将大毛小毛喊回来，一手一个小宝贝儿，身后跟着两条大狗，开始朝家走。 　　看着林大妞的背影，不知为何，孙旺婶凭空的就打了个冷战。 　　怀里两个小的十分乖觉，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路上都紧紧抱着她的脖子，那叫一个听话乖巧。 　　莹莹还摸摸庭哥儿的脸蛋，特别心疼的说道：“弟弟，疼不疼啊，我给你呼呼。” 　　林大妞就这么冷眼瞧着两个小东西作鬼，也不说话，直到徐氏一脸担忧的找来。 　　徐氏走近，摸摸两个乖孙，再确定没有大碍之后，这才问道：“我听见动静　，出来也没找见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林大妞哼了一声，对着小丫头道：“你给我说。” 　　莹莹抿了抿小嘴，不服气的说道：“都是孙铁蛋，他欺负我和小草，庭哥儿这才给我们报仇的……” 　　见着林大妞脸色不对，小丫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性不敢再说，只是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她。 　　林大妞冷笑：“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我看你不是挺会说的吗？” 　　徐氏不解的看着她，显然没弄清到底怎么一回事。 　　莹莹讨好的拉拉她的衣襟，小声的喊着娘，可林大妞今天却不准备轻易放过她。 　　林大妞冷着一张脸，直到家中才将两个小的放下来，拿出凳子一坐，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来。 　　徐氏对她的话，如今已经是习惯性的听从，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只是神色间难免露出几分担忧来。 　　“你们俩今天给我好好说说，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庭哥儿满脸的不服气，莹莹也揪着衣角，不说话，很显然，这两货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 　　林大妞怒气更盛：“怎么，都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 　　“好，那我问你们，我之前有没有告诉你们俩，平日里怎么玩都行，但不许招惹他们家，也不许靠近他们家？” 　　听了这话之后，两个小的才终于露出些不安来。 　　庭哥低头不说话，莹莹的眼神也有些慌乱。 　　“我不管今天的原因为何”林大妞语气严厉：“可是莹莹，你让弟弟去为你报仇也好，出气也罢，可你有没有想过弟弟才多大，孙铁蛋又有多大，庭哥儿还那么小，又是一个人，万一被伤着怎么办？今天你也看到了，要是那根棍子不是用来赶大毛小毛，而是直接落在庭哥儿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林大妞的语气骤然疾声厉色起来，猛的一拍桌子，连一旁的徐氏都被吓的一跳。 　　“娘——” 　　莹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显然已经服软。 　　林大妞却恍若未见，又接着说道：“是不是我说的话，在你们俩耳中就是耳边风，从来都不往心里去！” 　　莹莹吓的哭出了声：“娘，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呜呜——” 　　庭哥儿这会儿也慌了神，双手不知放到何处，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又低下头，整个人都局促不安起来，再也没了方才的威风模样。 　　林大妞强忍下心软，对这两个小的说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要挨罚，念在你们是初犯，今天每人只打五下，过来——” 　　庭哥儿还是不说话，莹莹却直接炸了：“娘，我错了，我都知道错了，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林大妞一把将人捉住，摁到怀里，脱下裤子就打，一直打了五下，小屁股都被打红了。 　　莹莹手脚一通扑腾，尖声哭道：“娘坏，娘坏！我不要挨打，呜呜呜——” 　　林大妞没有丝毫犹豫，打完大的，就把小的揪过来，又是一通打。 　　庭哥儿眼眶通红，眼泪打转，但就是不落下来，撅着小嘴，仍旧是一脸不忿。 　　莹莹更是哭成个泪人，林大妞看的心底就是一痛，想都没想就揽过了两个孩子，小心的抱进怀里。 　　“刚刚娘打的疼不疼啊？” 　　林大妞的这句话就像开关一样，莹莹哇哇的开始大哭起来，就连庭哥儿也抽抽噎噎的落泪。 　　“娘坏，莹莹疼——” 　　小丫头抱紧她的脖子，将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了她身上。 　　被两个孩子和么一哭，林大妞也止不住落下眼泪：“你们这两个小混蛋，成天往外跑也就算了，还敢不听我的话，今天都快把娘吓死了，你们俩还有脸哭呢——” 　　莹莹和庭哥儿见她也哭了，都伸出小胖手给她擦眼泪：“娘，不哭，不哭，以后我和弟弟听话，再也不惹娘生气了。” 　　“娘，别哭，庭哥儿错了——” 　　林大妞埋进两个孩子香软的身体里，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 　　娘儿三个就这么狠狠的哭了一通，庭哥儿贴心的不停给她擦眼泪，莹莹则不停的说好话哄她。 　　待林大妞回过神来，再看看旁边的徐氏，表情也不由得有些讪讪。 　　“娘，不哭不哭，不然就不好看了——” 　　这是以往她哄小丫头的话，想不到这么快就用到了自己身上，林大妞有些哭笑不得，再没了流眼泪的情绪。 　　她把两个心肝宝贝抱在怀里，柔声说道：“两个小混蛋，以后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那不叫威风，那是傻蛋才干的事儿，记住了吗？” 　　“娘，人家知道错啦，都记住了——” 　　庭哥儿也郑重的点头，看来这次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这次的事情便这样过去了，但同时林大妞脑中生出一个念头，并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坚定。 　　——她要搬家。 　　林大妞以往觉得孩子还小，只要玩的开心快活就可以，至于道理等大了之后再教就行，可通过这次的事，她才意识到，环境对小孩子的重要性。 　　那日，林大妞为何不愿与孙旺婶多作计较，庭哥儿没有伤到是其一，再者，对方的语言粗鄙，她实在不想让两个孩子再听下去，可偏偏，孙家周围像孙旺婶这类人着实不在少数，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即便她保护的再好，也难免会学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看他家两个小的如今说话就知道，以前是没怎么在意，可一旦重视起来，才晓得事情已经有些严重了。 　　搬家之事，迫在眉睫。 　　林大妞既然打定了搬家的主意，便马上动作起来，因为之前有过买院子的经历，所以对县城的房屋也有一定的了解，几番挑选，才寻到一处合心意的院子。 　　这处院子，还是托了胡三条的关系还找到的，原主人家老两口，儿子发达后将老两口接到身边去住，院子这才空下来，林大妞亲自去看了，院子真的很不错，两进的小院，青砖铺地，保存的十分好。 　　当然，价钱也很可观，即便有着胡三条的关系，林大妞也花了七百两银子才买下。 　　对于搬家之事，徐氏到没什么意见，她也听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所以，林大妞一提出为了两个孩子搬家，她当即便同意了。 　　“可是……”徐氏有些迟疑：“山哥儿还不知道咱们搬家。” 　　林大妞忙道：“这个无妨，我托人给相公带封信，将新家的位置告诉他就好。” 　　徐氏这才点头不语。 　　选了一个好日子，林向前雇了好几辆马车，开始搬家。 　　搬家真的是件劳心又费神的事情，两个小屁孩却却兴奋的不行，林大妞把孩子按到自己怀里，防止他们作乱，林向前见一切就绪，在空中甩了个鞭花，然后，马车便缓缓动起来。 　　…… 　　待忙完搬家的琐碎事宜，时间已经溜到九月底，距离孙青山走已有半年的时间。 　　辣椒酱自从可以单售之后，林记饭馆的生意便一天好过一天，到是酸辣米线重新上线之后，人们的热情不再像之前那么高。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初酸辣米线之所以火爆，其中辣椒高居首功，如今，辣椒酱可以单独售卖，很多人在家就可以吃上酸辣面，除了特别爱这一口的外，很多人对酸辣米线的需求便不再那么大。 　　林向前有些苦恼：“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那饭馆的生意就受到影响了。” 　　林大妞明白他的担忧，可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控制辣椒酱的销售量吧。 　　这时，徐氏笑盈盈的走过来：“庭哥儿和盈盈嚷着要吃便炉，今日庭哥儿舅舅也一起吧？” 　　因为生意的缘故，林向前来往孙家十分频繁，和徐氏渐渐熟悉起来，徐氏不爱见生人的毛病也开始好转，其实，照林大妞看来，徐氏这个毛病，应该是被两个磨人精给治好的，只要这两货一闹腾起来，就算是她，也是有乖乖听话的份，更何况性子软糯爱孙如命的徐氏。 　　林向前也不推辞，笑呵呵的应下了。 　　这便炉，便是火锅的前身，一个小炉子，底下烧炭，上面放锅，锅里提前熬好汤底，可以随个人喜好放肉类蔬菜，煮熟即食，简单方便又美味的很，可以说是冬日的最佳吃食。 　　“娘，我要吃肉——” 　　莹莹揪着她的衣袖，示意林大妞给她夹肉，姐弟俩都是一路货色，属于肉食系动物，就是不爱吃素菜，每次为了逼他们多吃点菜，往往要费大力气。 　　“好好好，我给你夹肉，不过菜也要吃，”林大妞一边给她找肉，一边说：“不许偷偷把菜给我吐掉，再让我瞧见，以后想吃便炉，哼，免谈——” 　　“诶呀呀，我知道啦，知道啦，娘你快给我夹，不然都被庭哥儿抢没了。” 　　徐氏给庭哥儿夹，两个小的一起比赛吃，吃的特别香。 　　看着吃的正欢的两个小宝贝儿，林大妞心里忽然一动，既然酸辣米线开始下滑，那辣锅子是不是可行？ 　　林大妞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要知道，在后世，只要吃火锅，就少不了辣椒，鸳鸯锅，更是将各种食客一网打尽。 　　饭后，徐氏哄着两个小的睡午觉，林大妞便将这个想法和林向前说了。 　　听完林大妞的想法之后，林向前也是眼前一亮：“大姐，你说的那个鸳鸯锅，应该可行！” 　　“这事先不急，距离入冬还有一段日子，你先去铁匠铺问一问，看能不能做出来，还有，不要心疼银钱，最好做成铜的。”仅是中间的隔板，花费也有限，如今没有合金，铁太容易生锈。 　　林向前点头，将林大妞的话认真记下。 　　林向前带着满脸的兴奋走了，林大妞也开始思索后续跟进的一些问题。 　　*** 　　傍晚时分，林向平下了学跑过来找庭哥儿玩，在林大妞没搬家之前，林向平是跟着林向前一起住的，林向前一个大男人，再加上平日里都在饭馆忙，想也知道林向平的日子过的如何。 　　后来林大妞也搬来县城，实在看不过去，在林向前没工夫管他的时候，就叫来这边吃饭，庭哥儿最喜欢这个小舅舅，庭哥儿性子野，可家里都是女人，也没人带他出去玩儿，所以，每次林向平来时，都是小东西最开心的时候。 　　庭哥儿越是长大，精力便越发旺盛，徐氏已经完全看不住他，林大妞如今也有些勉强，她都想着，等到来年开春，是不是可以把这小混蛋送到私塾去，叫先生管教，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在孙家住的这条胡同，就有一家私塾，做馆的是个年过四十的秀才，自知科举无望，索性开馆收徒，努力培养自己儿子读书，索性儿子也争气，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听说就已经过了童试了。 　　这些消息，林大妞都是从隔壁李嫂家听来的，也就是林大妞如今的新邻居。 　　孙家买的院子在胡同口，因为搬来的时间太短，所以相熟的只有隔壁李嫂一家，李嫂为人热情爽快，当初林大妞一搬过来，还没等主动拜访，李嫂就主动上门了，听说她为了孩子，就一个女人带着婆婆愣是搬了家，对她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此之后两家也就慢慢走动起来。 　　李嫂家两儿一女，家里开着一间香料铺子，两个儿子都在店里帮忙，小女儿还不到十岁，是个有些腼腆的小姑娘。 　　李嫂见到龙凤胎就爱的不行，也难怪，别看两个小混蛋性子顽劣，但相貌那是一等一的好，庭哥儿小小年纪，便眉目俊秀，一身气度，莹莹更是了不得，那小脸蛋上显现出的风姿的，有时都会叫林大妞心惊肉跳，让她总是有一种紧迫感，生怕因着闺女这张脸，自己会有护不住她的那一天。 　　“林家妹子——” 　　林大妞听见声音，赶忙出去一瞧，才发现是李嫂带着小女儿李禾过来串门。 　　林大妞笑着说道：“禾姐儿也来了，快进屋里来。” 　　李嫂把手里的两斤酥糖递给林大妞：“这是莹莹和庭哥儿吃的。” 　　林大妞一惊，这糖可是个贵重东西，尤其是这酥糖，她迟疑道：“李嫂这是……” 　　李嫂朝她挤挤眼：“这可不是我给我，是有人送的，你就安心收下吧——” 　　李嫂这样一说，林大妞心里更嘀咕起来，她正色道：“李嫂，你还是和我说清楚的好，不然，这糖我可是不敢收的。” 　　李嫂知道她生性谨慎，索性也不再卖关子：“是我妹子家，自打上次见到莹莹和庭哥儿之后，就喜欢上了，这次娶儿媳妇，死活都要莹莹和庭哥儿给她家当滚床童子，这不，我就舔着脸来求上门来了，这糖就是莹莹和庭哥儿吃的，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这是给孩子吃的。” 　　林大妞还以为是什么事，滚床童子，这可是个好差事，再者两个小的精力旺盛，成天没处撒，最爱凑热闹，这种事怕是求之不得呢。 　　见林大妞没有马上应下，李嫂还以为她不同意，连忙补充道：“我妹子家，离这儿也不算太远，到时候我亲自看着，保准给你磕不着也碰不着。” 　　李嫂知道林大妞养孩子向来精细，也舍得花钱，还以为她怕孩子去了受委屈，这才连忙保证。 　　林大妞怕她误会，笑了笑说道：“我这倒是没问题，可我得问问我婆婆和两个小的意见才行。” 　　李嫂忙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心里却想到：这林家妹子可真是好性子，还要问孩子去不去，要是在他们家，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的到小的说话的份。 　　不过转念想到两个孩子，又涌起深深的羡慕，要是自己也能这么一对儿龙凤胎，也肯定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啊。 　　这两孩子，是真的可人疼。 　　林大妞将两个小的喊出来，问他们：“你们李婶子家亲戚办喜事，想叫你们俩当滚床童子，你们去不去啊？” 　　庭哥儿听了眼睛就是一亮，当即便答应下来：“去，娘，我去——” 　　可以出去玩，傻子才不答应呢。 　　莹莹听完却是转转小眼珠儿，特别矜持的跟李嫂说：“李婶子，我和弟弟就算是看你的面子上，也是要去的，恩……不过，他们家给包红包吗？” 　　听见莹莹说给她面子也要去，李嫂眼睛就笑成一条线，对着莹莹心肝宝贝的一通喊：“给，到时候给莹莹和庭哥儿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得了这个保证之后，小丫头才笑咪咪的答应下来。 　　林大妞有些无语：这个财迷劲儿，也不知随了谁？ 　　两个小的都跃跃欲试，徐氏自然也不会拦着，李嫂十分高兴：“我得赶紧告诉我妹子去，有省的她心里没底。” 　　李嫂自己走了，把禾姐而留在这儿，林大妞瞧着，李嫂这应该是想让禾姐而跟着徐氏学女红，但又不大好意思贸然开口，这才经常让禾姐而过来串门，打算刷刷好感度。 　　就连林大妞也得承认，这个李嫂，是一个精明却不让人讨厌的人，林大妞心情愉悦的领着禾姐儿进屋，想着，这次邻居的质量比之前可是好了太多太多。 　　*** 　　对于当滚床童子这件差事，两个小的显然比林大妞认为的更加重视，早早的就让徐氏给他们准备行头，林大妞笑他们；“哎呀呀，也不知道到时候你们俩赚的钱，够不够这身行头的？” 　　小丫头十分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娘，你知道什么，我跟庭哥儿都商量好了，等我们俩这次闯出名声后，以后找我们俩当滚床童子的就更多了，我们叫大母做的东西，都算是本钱，以后才是真正赚钱的时候呢。” 　　诶呦呦，这小丫头竟然跟她掰扯起了生意经，显没把林大妞笑岔了气。 　　“好好好，”林大妞陪着她闲扯：“到时候娘就等着我们家两个小宝贝的孝敬了。” 　　莹莹皱了皱小鼻子，自信的拍胸脯道：“娘，你就瞧好吧！” 第33章 暴动 　　到了新人成亲这一天, 莹莹和庭哥儿提早换上美美的新衣服，对着生人也一点不怯场, 最后李嫂把他们俩送回来时，一人得了一个足足二两银子的大红包, 把这俩小财迷乐成小仓鼠。 　　“这下总算是高兴了？” 　　莹莹和庭哥在在林大妞脸上，一人亲了一大口。 　　“娘, 哈哈, 好多人都喜欢我和庭哥儿, 还说下次再找我们俩个呢~” 　　“知道了，瞧把你臭美的。” 　　禾姐儿正式行了拜师礼, 跟着徐氏学习女红，因着此事，两家的关系走的更亲近了。 　　郑五娘和小草已经搬到那边, 和李大一家住在一起，在林向前时手底下管着, 即方便做工, 平日里两家也好有个照应。 　　在冬至这一天，林记饭馆推出辣锅子, 锅子是冬季最平常的吃食, 受众广泛, 林记这个有些不一样的锅子, 一经推出之后，便有许多人来尝鲜，待尝过之后, 无不觉得酣畅痛快，只觉毛孔都舒畅起来。 　　在冷风凛冽的寒冬，烫上几盏酒，额头冒上一层细汗，实在是人间美事。 　　饭馆生意好，林大妞也舍得银钱，虽然孙青山这个一家之主不在，但这个年过的还是有滋有味的。 　　当然，林大妞也干了所有家长都会干的一件事，收缴压岁钱，从这两个财迷手里夺钱，可不是件容易事，林大妞和两个小混蛋斗智斗勇足足半个月，才成功将压岁钱以暂时保存的借口收缴过来。 　　因为这件事，莹莹这个小破丫头，足足好几天都没理她。 　　若说烦心事也不是没有，林二狗的船队至今还没有消息，虽说船队延迟是常有的事，但还是给林大妞的这个新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林向前看的很开：“二哥在船上跑了那么多年，以往这种时候也经常有，这次指定也是赶巧了而已。” 　　不知为何，林大妞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慌乱，她努力压下这种有些诡异的情绪：“但愿如此吧。” 　　…… 　　有李嫂在其中牵线，林大妞和其他的邻居也慢慢走动起来，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衙门里都特地放了十天假，可以说这是个全民同乐的好日子，耍狮子，放烟火，杂耍艺人鼓吹弹唱，挤满了大街小巷，通宵都灯火通明。 　　这时，娱乐项目少的可怜，人们的精神世界分外贫瘠，年节之下，可以说即有钱，又有闲，上元节十天的火爆场面，可以想象，可谓是擂鼓轰鸣，万人空巷。 　　庭哥儿早就被外面动静勾的坐不住了，一个劲儿的想往外跑，这几天，林大妞睡觉都得睁着眼，生怕这小混蛋不知哪天突然跑出去。 　　“你乖乖给我吃饭，吃完饭会后娘带你出去玩。” 　　庭哥儿眼睛一亮：“真的！” 　　“娘，我也要去——” 　　莹莹也在一旁噘嘴，听见林大妞说只带庭哥儿去，满脸的不乐意。 　　庭哥儿听了之后，朝她吐吐舌头，有些不屑的微微哼了一声。 　　“娘，你看弟弟——” 　　林大妞只觉头疼，这两货色，凑到一块指定开始对掐，但只要一离开就又开始念叨，她如今都被搞的没脾气了。 　　“行行行，你们俩一起去，这下总行了吧？” 　　给了许诺之后，两个小的总算是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开始吃饭。 　　人一旦多了，治安问题也就随之而来，林大妞和徐氏一人抱着一个，两人紧紧跟随，不敢走散。 　　庭哥儿喜欢看舞狮子，莹莹喜欢看花灯，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林大妞实施铁腕政策，一条街一条街的走，赶上哪个就算哪个。 　　林大妞一发威，两个小的都蔫蔫的不说话了，两人心里都有一个认知，娘的权威是谁都无法撼动的。 　　徐氏以往不爱出门，也很少见识这样的景象，此时，只觉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两个小的更是看花了眼，连架也顾不得吵，缩在大人怀里，一个劲儿的四处张望。 　　“娘，我要灯——” 　　顺着庭哥儿指的方向一看，林大妞才发现这灯竟然是冰灯，剔透的冰块被雕刻成各式模样，有花瓣造型，还有许多小动物形象，莹莹一看也是喜欢的不行，也闹着要灯，林大妞想着，这两个自从家里出来之后，表现的还算良好，遂决定满足两人这个愿望。 　　莹莹和庭哥儿一人提着一盏灯，一家人打算继续逛。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可还没等林大妞有所动作，人群却已经开始呈爆炸趋势，疯狂的向外扩散，哭喊声，救命声，霎时间充斥在于耳。 　　林大妞也被人群裹挟着向外推搡，她一手抱着庭哥儿，一边努力拨开人群。 　　“娘，莹莹——” 　　可惜，她此刻能够稳住自己不被人群挤倒，已实属不易，想要逆流而上，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林大妞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她努力压下心中不停涌出的纷杂念头，为今，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支撑，一定要找到莹莹和徐氏。 　　“庭哥儿，自己抱紧娘。” 　　庭哥儿也被突如起来的变故吓坏了，闻言紧紧的抱住林大妞脖颈，双腿骑在她的身上，尽量让林大妞少些负担。 　　林大妞从散落的摊位上，找出一条麻绳，将庭哥儿往身上一绑，这才努力推开拥挤的人群，准备顺着来时之路去寻人。 　　周遭吵吵嚷嚷，哭嚎不止，不过她到是从这些嘈乱之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忽然发生惊变，是出现了贼人之故，而且，应该是杀了人，至于这些贼人从何而来，又为何当街杀人，她却是不知晓，林大妞一边艰难的往前行走，一边细细思考徐氏和莹莹可能去的方向。 　　走了一段之后，林大妞猛然止住了脚步，因为，她闻道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儿，再结合方才听来的消息，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庭哥儿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不安的问道：“娘，我们不去找姐姐和大母了吗？” 　　林大妞鼻尖酸涩，心痛如道割一般，她努力克制流泪的冲动，才对庭哥儿说道：“……先不找了，娘先带着庭哥儿藏起来，庭哥儿要记住，庭哥儿是个勇敢的孩子，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出声，知道吗？” 　　林大妞最后一句语气严厉，庭哥儿害怕朝她怀里缩了缩，鼻间的血腥气越发浓重起来，林大妞来不及多想，紧走几步，扒开周遭的人群，瞅准一颗双人环抱粗的树，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在这一刻，林大妞不停在心中庆幸，感谢她这一身蛮力，感谢林大妞这姑娘练就的爬树技能。 　　林大妞瞅准一个树杈的位置，刚要爬过去，突然，从一旁的浓密的枝丫中，出现一只手，林大妞差点惊呼出声，这时，在方才出现手的地方，又钻出一个脑袋，对着林大妞便道：“大妹子，快点过来，我拉一把。” 　　出声之人，是一个面目憨厚的中年汉子，不过，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顺着对方的力道，林大妞终于攀了上去。 　　待坐定之后，林大妞这才发现，这颗树上冒出十几个脑袋，其中，不乏一些几岁的孩童，她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想必这些人在骚乱发生初始，便已经到树上避难了。 　　林大妞苦笑，看来无论何时，聪明人都是懂得趋利避害，保全自身的。 　　林大妞坐定之后，又陆续爬上来几个人，大都是一些独身的壮年小伙子，这其中只有一个是背着自己老娘爬上来的。 　　此时，树下更嘈乱了，树上之人全部都不敢再挪动半分，一时间，连呼吸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十几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有的拿着砍刀，有的拿着棍棒，其中甚至还有直接抄着菜刀的，但与这身杂乱的行头相比，这一队人看起来还颇有规矩，共进共退，所到之处，鲜血横流，这些人也不恋战，只要手头方便，对着人群就是一通砍，且不讲章法，看起来，这些人的目的不像为杀人，倒像是专门作乱一般。 　　忽然，底下之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的抬头向上瞧，好巧不巧，正好和林大妞对视一眼。 　　她顿时心脏狂跳，冷汗频发，手脚俱软，身体不能动弹半分，直到许久之后发现周遭无恙，她这才大着胆子重新向下看。 　　这才发现，这些人已经逃窜到别处去了。 　　林大妞与树上的这些人，一直到了半夜，衙役巡逻才敢下来，林大妞也是这时才清楚，今天作乱之人，正是之前那些战俘，听说头领在京中被杀，这才一拥而起发生暴动。 　　林大妞此时顾不得其他，她飞快的跑回家，待发现家中无人之后，一颗心登时坠入深渊。 　　林发妞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眼泪不知何时已爬满面颊，庭哥儿伸出小手笨拙的给她摸着，小声喊着娘。 　　感受到怀中的柔软，林大妞这才如梦方醒，想到庭哥儿被绑在她身上半宿时间，也没抱怨过一声疼，她忙解开绑在庭哥儿身上的绳子，小心给他揉着身子，轻声哄道：“庭哥儿疼不疼啊？” 　　庭哥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痛，林大妞亲亲他的脸颊：“庭哥儿乖，和娘一起去找姐姐和大母。” 　　庭哥儿乖巧的缩在她怀里，闻言点点头。 　　此时，林大妞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一个柔弱的妇人，一个女童，可以说没有丝毫的自保之力，她如今心中只有不停祈祷，但愿有好心人能够帮她们一把。 　　林大妞寻人，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医馆，平日里安静的的医馆，这会儿可以说是人声鼎沸，林大妞注意到，被送来此处的人，多半身上伤口狰狞，但却并非致命伤，就像衙役之前说的那样，这群人意在暴动捣乱，并不在杀人。 　　林大妞大概也能猜出这些人的想法，杀人太过费力，反倒是打砸抢砍，造成的损害更大，既然单纯为报复而暴乱，当然要选择这种收益更高的方法。 　　这个消息，对林大妞来说，应该算是个好的，毕竟徐氏和莹莹逃过的可能性也大了很多。 　　林大妞将城中她知道的医馆全都找了个遍，此时，天已蒙蒙亮，但却仍旧没有莹莹和徐氏的消息。 　　即便林大妞再怎么安慰自己，心，却是不由自主的焦躁起来。 　　时间越长，就意味着…… 　　林大妞猛的摇头，将这些纷繁错杂的念头甩开，她如今要干的，就是找人！ 　　既然医馆中没有寻到人，那么最可能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两人相安无事，只是躲在某处，或许此时已经回了家，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最糟的了…… 　　林大妞把怀里的庭哥儿往上托了托，加紧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胡同口时，遇到了李嫂，林大妞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她赶忙跑过去将人喊住：“李嫂，你有见到我娘和莹莹吗？” 　　李嫂满脸狼狈，浑身疲累不堪，满身脏污，显然，也是被昨夜的变故惊的不轻。 　　李嫂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起来：“没瞧见，没瞧见，当时乱起来时，禾姐儿就在我身旁，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李嫂还在哭，可林大妞却没有心思来安慰她，她飞奔回家，空荡荡的院子，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她仍旧不死心的里里外外翻找了一个遍，甚至连水缸都没放过。 　　事后，林大妞又为自己幼稚的行为苦笑起来，她可真是晕了头，若是徐氏和莹莹回来，怎么可能不应声。 　　正在林大妞即将陷入绝望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天籁之音。 　　“娘——” 　　林大妞猛然回头，那个满脸脏兮兮，眼睛都已经哭红肿的娇气小丫头，可不正是莹莹。 第34章 陷害 　　莹莹正被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抱在怀里, 见到她之后，扭着身子就要扑过来, 林大妞见状，什么都顾不得, 先将莹莹从青年人怀里接过来。 　　“大母呢？”林大妞忙问道。 　　还没等青年人开口，莹莹就先抽抽噎噎的说道：“大母腿伤了, 走不了。” 　　林大妞看向青年人, 目露询问。 　　被这样一个美貌妇人盯着看, 齐磊忽然觉得有呼吸都有些局促起来，他将手掩饰性放到嘴边轻咳一声, 这才说道：“婶子的脚只是脱臼，不过这会儿已经好了，如今需要静静养着, 这才没有一起跟着来。” 　　得了青年人这句话，林大妞一直悬着的心, 这才算落了地。 　　怀里抱着两个孩子, 她也无法向年轻人行礼，只是露出一个十分感激的笑容来：“不知壮士大名, 此次大恩不言谢, 多谢壮士援手。” 　　年轻人被她谢的有些不好意思, 连连摆手道：“不用, 真的不用，哎，那个, 嫂子叫我齐磊就好。” 　　“齐小哥，不知能否带我去找我婆婆？” 　　“哦哦哦，可以可以，大嫂请随我来。” 　　经过一路上的问话打听，林大妞大体了解事情始末，眼前这位年轻人，乃是马头镖局的公子，动乱发生之际，徐氏被人群挤着推搡到了镖局附近，镖局的当家人齐大当家为人十分仗义，当即出面拦截安抚住受惊人群，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而一些身上有伤之人，也被镖局的人出面照顾，只不过受伤的人太多，镖局的人手也有些不够用，所以直到现在小丫头才找来。 　　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作为其亲身经历昨晚变故的林大妞，当然知道其中的凶险，正因为如此，她此时才在心底无比感谢这位齐大当家，若不是徐氏运气好遇到这位大当家，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徐氏把怀里两个孩子搂的更紧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身体已开始不自觉的隐隐发抖。 　　到了马头镖局，林大妞终于在满地诶哟的人群中见到了徐氏，她正坐在凳子上，面色苍白虚弱，身上的衣服已脏污不堪，一个年轻的姑娘正端了碗水递给她，徐氏笑笑朝那位姑娘道谢。 　　“娘——” 　　林大妞确定是徐氏后，赶忙走过去。 　　“哎，大妞，大妞——”徐氏显然比往日激动不少，初逢大乱，再见到亲人，总是多了几分感慨。 　　林大妞把怀里两个孩子放下，徐氏赶忙抱起庭哥儿，待没有发现有伤之后，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林大妞累了整整一宿，此时已筋疲力尽，这会儿也不再顾忌形象，直接瘫坐到地上，两个孩子怀里一边一个，在娘亲的怀里，闻着熟悉的气味，两个小的也开始无所顾忌的一秒入睡。 　　林大妞看着两个孩子，轻轻的亲了亲他们的小脸，只觉心底柔软一片，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婆媳两个相对无言，整整一夜，无论精力还是体力，都严重透支，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两人都从心底生出一种疲累来。 　　“哎，这就是龙凤胎的那个弟弟吧，姐弟俩长的都这么好。” 　　林大妞循着声音一看，正是方才给徐氏递水的那位姑娘，见林大妞有些错愕，那姑娘爽朗一笑：“嫂子叫我齐蕊就行，刚刚抱着莹莹去找你的那人是我哥。” 　　林大妞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次还要多谢齐大当家为人忠厚仁义，不然……”林大妞轻轻叹气，只是想想都觉得后怕不已。 　　“嫂子，快别这么说，我们家都是习武之人，这对我们来说，小事儿一桩。” 　　齐蕊不在意的摆摆手，目光专注在龙凤胎身上：“嫂子，你家这俩孩子长的可真好，尤其是莹莹，”说道这，齐蕊还哼了哼：“小丫头就是太精明了。” 　　林大妞听了这话，只是温婉的笑着，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在陌生人面前，小丫头可不是一般的难缠。 　　“诶，嫂子我带你们去内院休息吧，你看他们在你怀里这样也睡不好，再者说了，婶子也累了一宿没睡，腿上还有些伤。” 　　林大妞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两个，又看了看面带疲色的徐氏，于是对着齐蕊点了点头。 　　齐蕊兴奋的挫挫手，显然对龙凤胎不是一般的喜欢。 　　林大妞让两个孩子倒在她身上睡，齐蕊帮忙搀着徐氏，一家人跟着齐蕊去了内院。 　　齐蕊很是热心，一直忙前忙后的帮忙。 　　林大妞把两个孩子放下，给他们摆正身体，又盖好被子，这时，齐蕊正端着两碗热粥进来：“这是我娘做的，都是粗茶淡饭，嫂子可别嫌弃。” 　　林大妞赶忙谢过，一碗热粥下肚后，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徐氏的脸色也不像方才那样苍白了。 　　林大妞让徐氏休息，自己则走出门，正瞧见一个身材胖大的中年妇人，几个年轻人笑嘻嘻的喊着师娘，齐蕊正在端着粥分送给院里有伤的那些人。 　　那中年费妇人见林大妞出来，几步走过来，满脸不赞同：“你这丫头怎么不歇着，出来干嘛？” 　　林大妞笑笑：“还没多谢大当家的救命之恩，哪里敢休息。” 　　这时有人在远处喊：“唐婶儿，粥好了没有啊，快饿死了——” 　　“别嚎了，这就好，一个个饿死鬼投胎。” 　　唐婶儿嗓门儿洪亮，手劲儿也大，林大妞没注意，竟一把被她推进了屋内。 　　要知道，凭着她的力气，对付三两个壮汉都不成问题，这唐婶儿竟然如此轻松的将她推进屋，林大妞挑眉，不由得对唐婶儿感兴趣起来。 　　待唐婶儿重新看到林大妞时，满脸不高兴：“你这闺女，怎么不听劝——” 　　林大妞撸起袖子帮忙，闻言笑笑：“我身子向来好，这会儿也睡不着，还不如索性出来帮忙。” 　　唐婶儿瞧她确实不像强撑着，这才答应下来。 　　林大妞一边帮忙，一边仔细的留心，她这才发现，不光齐磊和几个叫唐婶儿师娘的年轻后生，就连齐蕊和唐婶儿自己，竟也是有功夫傍身的。 　　这下可把林大妞看的眼热起来。 　　这可是功夫啊，能拥有超高的武力值，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虽然把林大妞馋的流口水，但怕自己犯了忌讳一类，并没有贸然发问。 　　直到忙完空闲之后，她才不经意的羡慕感叹道：“唐婶儿，你体格儿可真好，我娘就差远了。” 　　听了她这话，唐婶儿傲气的挑挑眉：“那可不，你婶子我那能是一般人么？” 　　林大妞连忙狗腿的恭维道：“看婶子的确不像是一般人。” 　　唐婶儿哈哈大笑：“诶呦，你个丫头可真对我脾气！我喜欢——” 　　“娘——” 　　这时，两声齐齐喊娘的声音传来，林大妞一看，正是睡醒的庭哥儿和莹莹，这会儿正揉着眼睛，小嘴要哭不哭的撅着找娘。 　　林大妞把两人抱起来，小声的哄着，两个小人这才破涕为笑，可仍旧死死的抱住林大妞，怎么也不肯松手。 　　显然，两个小的被吓坏了，还很没有安全感。 　　林大妞进屋，不知是不是两个小的吵的，徐氏也醒了过来。 　　林大妞又等着徐氏歇了歇，一家人这才和唐婶儿道别。 　　唐婶儿差齐蕊送她们，林大妞并未拒绝，只是感激的谢谢，虽说这会儿街上贼人已被肃清，可林大妞不敢去赌，一回她就差点儿被吓破了胆子。 　　回到家，林大妞送走齐蕊，又将大门锁好，照料徐氏躺下，又给两个小的擦洗干净，喂了点鸡蛋羹，将两人塞进暖和的被窝，林大妞这才收拾自己。 　　然后怀里搂着两个小暖炉，睡觉。 　　…… 　　等林向前和林向平回来后，知道她们竟然经了这么一遭，也被吓的够呛，林向前更是一直守在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直到发现确实没有危险之后，这才作罢。 　　隔壁李嫂家的禾姐儿，等一家人把女儿找回来后，禾姐儿的身子都凉透了，李嫂整个人披头散发，眼珠通红，跟疯魔了一样，哭过去好几回。 　　从那之后，林大妞再见到李嫂，便发现人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了。 　　想起那个羞涩腼腆的小姑娘，林大妞也是一阵心酸，她将怀里两个宝贝抱的更紧了些，开始止不住的后怕起来。 　　林记饭馆重新开张，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场暴乱的缘故，饭馆的生意大受影响，如今只能用惨淡二字来形容。 　　若说唯一值得开心之事，便是孙青山考中秀才的消息了。 　　孙青山给家中来信，说这次考试名次很好，他自觉明年秋闱很有把握，便打算不再回家，而是趁此时机和朋友一同到京城游学，待来年八月便直接在京城参加乡试。 　　林向前正在为饭馆生意着急上火，急的满嘴燎泡：“大姐，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林大妞并没有理会林向前，如今她被另一件事占据精力，林二狗的船队至今仍旧未归。 　　虽说类似的事之前也碰到过，可林大妞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林二嫂也托娘家关系去打听，但无一例外，均没有消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所以等林大妞听到林向前被捕时，反倒有种终于来了的宿命感。 　　“大姐，大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林向平急的满地跳脚，抓耳挠腮却没个主意，林大妞将他安抚住：“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仔细说清楚？”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林向平满脸泪珠的惊恐说道：“有个乞丐来饭馆里要饭，五哥还好心给他专门从后厨端了饭，谁知他吃完就突然死啦，然后差役大人就突然冲出来，把五哥给绑走了。” 　　林大妞神情冷峻，怕林向平学的不清楚，又反复问了几遍：“真的是那乞丐倒了之后，差役立马就来了？” 　　“恩恩恩”林向平狂点头，他当时就在饭馆里，所以看的一清二楚。 　　“行了，我知道了，你哪也不许去，在家里看着莹莹和庭哥儿，我亲自去看看。” 　　林向平到底年纪小，没有经过事，已经被吓的不轻，闻言立即听话的点点头。 　　听了林向平的话，林大妞本以为这是同行之间耍的小手段，可等到了衙门之后，无论怎么打点都见不到林向前的面，她心中顿时就一咯噔，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大对。 　　若是同行之间的小手段，只要舍的砸钱，基本都能将这些人的口撬开，无论如何见林向前一面，都是简单的事，可如今，人见不到，不知如今里面是何情形，林大妞的心这才慌了起来。 　　并且，从这些差役隐隐露出的神色，当她说道林向前的名字时，都会露出一种鄙夷又奇怪的眼神，这种眼神……这种眼神让林大妞觉得，就像说起将死之人一样。 　　神情恍惚的从衙门出来后，林大妞徒然竟升出一种绝望来。 　　不不不，她努力抑制住这种情绪，不停在心中暗示自己，事情还没有到这么糟的一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但凭吃死一个乞丐，这些衙役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林大妞努力的想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仔细回想了一个遍，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出来县城，根基尚浅，不过……林大妞突然眼前一亮，他没有人脉，但之前自己的公爹可是县学的先生，且在此毕竟生活了十几年，一个秀才公，总不至于一点朋友也没有吧。 　　想到这，林大妞全身的力气顿时涌回，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林大妞的猜测没错，待问过徐氏之后，得知生前与孙寿关系最好的有两位，一个姓马，一个姓王，二人也皆为秀才出身，当初公爹的丧事还多赖这二人帮忙。 　　林大妞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可等上门找过人之后，结果却不是那么理想，这位姓王的秀才，早在几个月前便搬回老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去了，而这位姓马的秀才，人到是还在，知道林大妞的身份之后也十分热情，可待得知她所托之事后，态度却变得十分暧昧起来。 　　言语之间显然是有着颇多顾忌，林大妞可没心情在这打太极，她最后直接下跪，恳求老先生施恩救命，最后，被林大妞逼的实在无奈，这位马先生才向她透露出两个消息。 　　首先，他虽然也知道林向前可能确系无妄之灾，但此事他却是无能为力，其次，这位马夫人还点给了她一个门路。 　　这个门路，便是县太爷家里最为受宠的第三房小妾，马夫人是这样和她说的：“这人我听人说过一些，因为出身不好的缘故，自打受宠之后便最爱敛财，只要你舍得砸钱，就没有她办不了的事！” 　　马夫人最后一句说的十分笃定：“而且，这个红姑最爱美玉。” 　　既然有了方向，那事情便不再那么难办，可是美玉，美玉，在这么个小县城，叫她去哪里寻美玉啊。 　　林大妞最后实在无法，最后只得用银子撬开了红姑的金口。 　　而这位红姑对她的态度，也让林大妞的心再一次揪起来，对方的话说的很明白，这事十分难办，连她也没有太大把握，甚至连林大妞最后送的五百两银票都被退了回来。 　　林大妞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将银票送回来，并非是这位红姑不爱钱，或是看她可怜之类，而是，这件事……的确十分棘手。 　　林大妞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她脑中一直在想着马先生的话，既然都知道林向前这是无妄之灾，为什么却无能为力，陷害林向前，为名不可能，那就只有为利了，可这也说不通，即使为利，那衙役的态度就应该让她筹钱才对，不应该连面都不叫她见。 　　林大妞一路心事的回家，在胡同口恰巧碰到了疯癫的李嫂，此时的李嫂神态略显疯狂，嘴里还一个劲儿喊着禾姐儿的名字，只要见到年轻的姑娘就冲上去，吓的路人纷纷逃窜，很多人都不敢再在这边行走。 　　等林大妞走到门口时，李嫂却突然哭了起来：“这天杀的贼人哟，把我的禾姐儿还回来，该死的贼人哟——” 　　李嫂经常这样连哭带骂，林大妞都有些习以为常了，她跟李嫂是邻居，即便无奈，林大妞也只得将孩子看的更紧了些，好在两个小的经了之前的一遭，平日里听话不少。 　　可今天林大妞听了李嫂的话，却好像突然福至心灵一般，她猛然间想到，这次林向前入狱，怕只是一个替罪羔羊…… 　　知道原因之后，林大妞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心情反而更沉重起来，这次暴乱的是鞑子兵，若是仔细追究到底，定然会牵扯出那些买了战俘之人，这可是大罪，有门路的人家找人顶罪，或是陷害一个人，有很大的可能，可是，林大妞转念又想到，林向前根本没有接触—— 　　林大妞这才突然间想到，林向前之带回来的五个人。 　　那五个人，可不正是鞑子战俘。 　　可事情越是捋清，林大妞就越是糟心。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林向前出事，就算潘氏不怪她，她这辈子也难以心安，突然之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神情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林大妞打开柜子，拿出徐氏新婚第二日送她的玉镯，然后步履坚定的走到徐氏面前。 　　林大妞没有特地背着两个小的，她知道，凭这两个鬼头的精明程度，估计早就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就算是骗估计也骗不过去。 　　她直接跪在徐氏面前：“娘，我知道我作为孙家的媳妇，我不应该提这个过分要求……可是，”林大妞通红的眼睛坚定的看着她：“即便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让我就这么看着小五出事，我真的办不到……” 　　林大妞终于忍不住失声头痛哭起来。 　　徐氏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去吧去吧，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不能为了死物，不去管活人性命。既然东西给了你，怎么处置就全凭你做主。” 　　“多谢娘——” 　　林大妞重重的扣了一个头。 　　…… 　　最后，凭着这只玉镯，和两千两银票，林大妞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于把已被打的半死的林向前，从牢里捞出来。 第35章 上路 　　看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林向前, 林大妞心就像被人捏住一样，疼的说不出话来。 　　也是在这一刻, 她才清楚的了解，所谓阶级强权有多么可怕, 她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和家人过的好一点而已。 　　可凭她如今的身份地位, 别说是报仇, 她甚至都不知道, 林向前是做了谁的替罪羔羊。 　　林向前疼的龇牙咧嘴还傻笑：“嘿嘿，大姐, 你别这个样，别看我这么惨，其实我聪明着呢, 这些都是皮外伤，只要养养就好了。” 　　“闭嘴——” 　　见林大妞发怒, 林向前终于听话的不再叨叨了。 　　也不知怎么打的, 林向前的前胸后背屁股，甚至连脸上都是伤, 有些是鞭痕, 有些她根本看不出来, 皮肉破碎, 鲜血横飞，后来林大妞才知道那是杖刑。 　　不过，幸运的是, 这都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及肺腑，只要细细养着，总归能好。 　　齐家平日里走南闯北，做的又是镖局生意，还特地给林向前送来外伤药，即便如此，他也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 　　自打齐家救下莹莹和徐氏之后，林大妞就和齐家一直有来往，唐婶儿和齐蕊都是十分爽利的性子，和林大妞很和的来，而且，尤其喜欢龙凤胎。 　　在林向前养伤期间，林大妞将铺子兑了出去，一家人连门也很少出，除了和齐家有些来往之外，孙家整日关闭大门，十分老实低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向前受伤的事，如今还一直瞒着潘氏，一来是怕潘氏知道后平白担心，再者，林大妞也自觉没脸说，好好的弟弟，就因为和他一起做生意，才徒遭此大难，她过不去心里那到坎。 　　林向前却满不在乎：“大姐，你别担心，我身体好的很，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林大妞只是看着他柔和的笑，拍拍他的头：“你给我老实养着，别想些有的没的。” 　　龙凤胎也在一旁，都十分懂事的没有闹腾，只是在林向前换药时，摸着他的脸说舅舅不痛。 　　这样林向前一个铁骨铮铮的大小伙子，险些红了眼眶。 　　齐家接了生意，护送一家人去京城，齐家人走镖，经常家里半年多没人，齐蕊这才特地来和林大妞道别。 　　听到齐家人是去京城之后，林大妞心中就是一动，这次林向前虽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暗中那个隐藏的敌人仍旧没有露面，谁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继续动作，如今待在县城只是权宜之计，因为林向前目前身体不适合挪动。 　　之后林大妞是不准备在县城待了，这也是她为何将铺子兑了出去。 　　赚钱总没有一家人的安危来的重要。 　　可是，回到村子里，林大妞心中又着实不甘，不过，她心中到是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想着去找孙青山，但这毕竟是古代，一旦一家人动身，所牵扯的东西太大，何况又有两个孩子，她实在是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定。 　　将齐蕊送走之后，林大妞还在思考这个可能，但，思索再三之后，林大妞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实在不适合赶路。 　　林向前毕竟年轻，身体素质也好，如今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家里最开心的莫过于龙凤胎了，林向前力气大，又会玩，龙凤胎跟在他身后跑，清脆欢乐的童声就在小院中回荡。 　　又过了几天，林大妞正在给庭哥儿和莹莹做小零食，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林向前这会儿正把庭哥儿抗在肩上，满院子跑着，把两个小的逗的眉飞色舞。 　　徐氏将门打开，然后眉头微微蹙起，门外正站着一个青衣小婢，见终于来人开门，满脸的烦躁和不耐，也没等徐氏将人请进来，就皱着眉头自己走了进来。 　　语气也十分的不客气：“你们家主事的人呢，出来一下。” 　　林大妞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时正好走到院中，眼前的这个青衣小婢，不禁笑了起来，说来这人还是林大妞的熟人，当初为了搭上红姑这条线，她可没少讨好她身边的人，眼前这个青衣小婢，也是她撒钱的对象之一。 　　林大妞见到来人后，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迎了上去：“原来是小鹅姑娘，不知今天来，可有什么事？” 　　这个小鹅见到林大妞之后，神色有些嫌弃，不过想到她之前的大手笔，总算脸上有了笑意：“林嫂子，我家夫人来托我给你带句话，你们一家人，最好尽快离开县城，否则后果自负。” 　　林大妞的心狠狠一跳，面上却更为热络了，殷勤的走上前说道：“这、红姑夫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还请小鹅姑娘多解释几句。” 　　这样说着，林大妞从身上解下荷包，直接递了过去，小鹅掂了掂荷包重量之后，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于是便矜持的多说了几句：“这是夫人吩咐的，她说林嫂子你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明白她话的意思，” 　　然后还没等林大妞在说话，小鹅又接着说：“我就是个传话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林大妞笑笑，郑重谢过小鹅，然后才将人送走。 　　门外小鹅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包，可发现里面全都是铜板之后，脸色由不得阴沉起来，她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刚才自己是被耍了，恨恨的对着孙家大门啐了两口，这才骂骂咧咧的朝回走。 　　把小鹅送走之后，徐氏满面愁色的走到她面前：“这、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有人要……” 　　林向前脸都被憋红了：“这也欺人太甚了吧，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龟孙子，别让爷爷我知道是谁，否则——” 　　“行了，”林大妞打断林向前的话，斜着眼看他：“否则，否则你还能怎么样？给我老实点！” 　　林向前还是愤愤不平：“大姐，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大妞叹了口气，苦笑道：“所谓势必人强，还能怎么办？” 　　林大妞说完这话之后，气氛一时间静谧起来，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无妄之灾，但，幕后之人却并没打算放过他们，这次救林向前显然林大妞自己也被暴露于眼前，林大妞多少也能猜到这人的心思，一则不做，二则不休，反正都已经是死敌，索性做就做绝，直接给自己绝了后患。 　　对方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她想息事宁人，但对方打的明显不是这个主意。 　　幸好，这个红姑还算有心，没有白白收了她这么多钱，否则，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大妞沉下心来，看来，这次不是想走不想走的问题，而是必须走了。 　　林大妞将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便不再吭声，徐氏迟疑片刻又重新看向林大妞：“大妞，这、这件事我听你的。” 　　“谢谢娘——”林大妞由衷的感谢，或许徐氏性子太软，无法给她任何帮助，还需要她这个当媳妇的护着才行，可她却永远都会站在自己身后，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给予无条件的信任，从来都没有过怨言。 　　林向前在经过初始的愤怒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大妞说道：“大姐，我也听你的，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 　　林大妞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不要慌，此事急不来，即便对方不怀好意，短时间也不会有事，还有小幺，还不知他的意思。” 　　林向前不解：“他当然也要跟着一起了。” 　　林大妞听着林向前的话，先是一愣，待想清楚了后，也不由笑了出声，对于几个弟弟，她一直都是打着培养的主意，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减轻林父林母的负担，更多为的却是自己，所以，她也一直有着一个误区，当她有能力时，可以将人拢在身边，但当自己在低谷时，总不想拖累别人。 　　她这样想的时候，却忽略了他人的想法，对于林向前和林向平来说，单单林大妞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们无条件跟从，无条件信服。 　　这样林大妞感动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气。 　　她不服输，也不信命，自己凭什么就是输的那一方，总会有一天，所有的一切，她都会亲手讨回来。 　　“既然这样，”林大妞目光灼灼的说道：“那我们便去京城！” 　　定好接下来的目标，一家人便开始行动起来，徐氏开始收拾行李衣物，林向前开始打听卖房之事，至于买来的两户人家，林大妞全部都将身契烧毁，又每家送了些银钱，算是全了这一段的缘分。 　　*** 　　齐蕊见到林大妞很奇怪：“嫂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院中几个年轻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过招打闹，显然这是要动身了。 　　见齐家还未动身，林大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唐婶儿在吗？” 　　“你找我娘啊，”齐蕊朗声叫道：“娘，我林家嫂子来找你啦。” 　　“来了来了，这就来！” 　　随着声音落下，很快唐婶儿就从内院走出来，见到是林大妞，很是开心：“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找我，有啥事儿要婶儿帮忙？” 　　林大妞面上一红，这才将自己来意说清。 　　“我知道这请求对大当家有些无礼，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县城就这一家镖局，林大妞不敢用不了解的陌生人，再者她也没那么多时间，这才厚着脸皮来求到唐婶儿面前。 　　唐婶儿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沉吟片刻后将齐大当家喊出来。 　　这是林大妞第一次见齐大当家，这是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汉子，行走如风，挺拔坚实，身上自成一股气势。 　　听完林大妞的话之后，齐大当家思考片刻说道：“此事到不是不行，只不过夫人需要多长时间，如果时间太长，有些不好交差。” 　　林大妞心中一喜，连忙答道：“一个月，最迟一个月，我定能将一切打点好，不知客人那边能否通融通融？” 　　齐大当家十分痛快，直接拍板道：“行，那就以一个月为限，若是一个月之后，还不能走，那镖队就不会再等了。” 　　“没问题，一定没问题。”林大妞连忙保证道。 　　唐婶儿拍这林大妞肩膀朝齐大当家翻白眼；“你不用理他，这人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大当家的担忧也是理所应当，都是我的错。” 　　唐婶儿叹了口气：“你也别难过，这人生在世，哪能没点坎儿呢，只要你垮过去之后，就明白，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大妞又郑重谢过唐婶儿和齐大当家，这才脚步轻快的往家赶。 　　林向前动作十分利落，也不知托了谁的关系，很快便将两套院子出售，只不过价钱也别压了些，两套院子才卖了一千两，不过，即使如此，林大妞也十分满足。 　　而一直让林大妞挂心的林二狗，也终于回来了，林大妞很想问他，半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林二狗不愿多说，她有就没有再问。 　　再得知林大妞要走的消息之后，他长长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别，三五年是别想再见面了。 　　“临走前去看看爹和娘吧。” 　　“我知道，”林大妞点头道：“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和爹娘说，二哥，你也帮忙瞒着吧，我不想爹娘为我担心了。” 　　林二狗点头：“这个我知道。” 　　姐弟三人回了趟林家，潘氏还特地嘱咐两个儿子：“凡是要听你大姐的话，有这个机会到京城闯荡一番，也是份难得的机缘，你们两个要记住多听多看少说，凡是多长个心眼，不要太容易相信人……” 　　林向前和林向平努力抑制着眼泪，认真听着。 　　一个月后，孙家一家人连带林向前和林向平，收拾好行李，又租了马车，跟着镖局的车队一起上路。 　　齐家护送的另一家人姓郑，林大妞不知道这家人具体底细，不过她猜着后台应该不小。 　　因为，这家人的人行止粗鄙，却又十分高傲，总之，怪异的很。 第36章 郑家人 　　一路上, 齐蕊都喊林大妞表姐，开始的时候, 林大妞是有些懵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齐蕊悄悄告诉她，这郑家人十分难缠, 若是被他们知道接也接了孙家的生意, 心里恐是不舒服,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和林大妞以表姐妹相称。 　　如此，林大妞和唐婶儿便以姑侄相称，至于其他人……咳咳, 一切照常。 　　林大妞猜想，这个郑家人应该真的十分难缠, 才逼得齐大当家出此下策。 　　路上闲来无事, 林大妞也在悄悄的观察的郑家人，只是越看, 越是觉得这家人违和感强烈, 怎么说呢, 单看郑家人的衣着穿戴, 绝对是非富即贵，可是行事作态，却是……十分不拘小节, 特别像林大妞之前在清平村见过的那些底层质朴的劳动人民。 　　而且，这家人一儿一女，哥哥显然比妹妹的地位低的多，父母平日里对着儿子，经常呼来喝去，但对着女儿，却是有些谄媚讨好的意思，一开始，林大妞还以为这女孩的来历不同寻常，但待她见过这个小女儿之后，才终于确定，没错，这绝对是亲生的没错。 　　一家人长的很像。 　　只不过显然女儿更会长，专挑父母优点，小姑娘白净又腼腆，经常缩在娘的怀里，看着莹莹和庭哥儿嬉戏打闹，眼底露出羡慕的神色，而一般每到此时，这位郑大嫂都会十分醒目的哼一声，然后转过身去，捂住女儿的眼睛，似乎孙家人是什么不可碰触的垃圾一般。 　　齐蕊悄悄的拍了拍林大妞肩膀，喊了声表姐吃饭，为了装亲戚装的像些，这些日子，用饭都是两家人一起的。 　　在外行走，风餐露宿是长有之事，不过，好在孙家一家还算适应，而且，林大妞瞧着，郑家人好像也十分的适应。 　　郑家人吃的东西都很好，不过却是跟齐家一样——都是自己动手。 　　林大妞看着郑大嫂那似防狼的眼神，猜测很大可能是郑大嫂怕被人贪了东西去。 　　林大妞拿了个蒲团坐下，从徐氏手里抱过莹莹，这才小声的和齐蕊咬耳朵：“这郑家人……到底什么来历？” 　　齐蕊嘿嘿一笑：“好表姐啊，你能憋到现在才问，我还挺奇怪的呢。” 　　林大妞知她是在说笑，这段时日两家人顶着假亲戚的关系，相处到是越发融洽起来。 　　“谁知道呢，”齐蕊撇撇嘴：“他们一家人太难伺候了，明明就没那个谱，却偏要摆出来难为人，要不是看他们给的钱多，当谁愿意保这趟镖呢！” 　　齐蕊说这话时，林大妞到没觉出郑家有何麻烦之处，就是觉得行事怪诞了些，不过，很快林大妞就发现，郑家人的难缠之处了。 　　这日，赶了许久的路，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一行人风餐露宿，都想着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谁知此时一直‘低调’的郑家人分外难伺候。 　　他们这些人天将黑时才赶到，此时客栈只剩下等房，若是一般人，将就一下也就算了，毕竟是在赶路，但一路有些沉默的郑大乾却是分坚持。 　　“我闺女将来可是贵人，怎么能住下等房，今天必须给我腾出上等客房来，否则，”说道这，郑大乾高傲的一笑，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种‘老子我，你们这群低贱的下等人惹不起’的气势铺面而来，不光林大妞，就连客栈老板都愣了片刻。 　　但客栈老板毕竟见多识广，很快便反应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大人远道而来，招待不周的确是小人的错，可是这……房间已经住满，要不，等明天有了房间之后，您再住？” 　　郑大乾咣当一声，大手拍在桌上，将上面的茶壶茶碗险些震碎。 　　“不行，今天必须要住上等房！” 　　于是，双方就此僵持住了，客栈老板虽然面上仍旧带笑，可神情却明显冷了下来，一个人能将客栈开起来，迎接南来北往的旅人，自然有其底气，并不真的像面上那样和蔼。 　　最后，还是齐大当家出面，先是将郑大乾哄走，不知说了什么，不过最后看着郑大乾的面色，虽说仍旧不是很好看，但总算是勉强同意了，而这边，齐磊则十分不好意思的和掌柜道歉。 　　“这人脑子有些不好，”齐磊指着自己的头说道：“还望掌柜的多多包涵，不要与他计较。” 　　掌柜的也是人精，自然更乐意和气生财，这一场看似怪诞儿戏的争端，就此落下帷幕。 　　一行人分别去洗漱休息不提。 　　林大妞心中的好奇彻底被勾了起来，这郑家人到底什么来头，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倚仗一般，但同时却又……十分的好哄骗。 　　林大妞这会儿已经差不多猜到，齐大当家是怎么拖延了那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为何让她在路上与齐蕊表姐妹相称。 　　对于郑大乾其实被齐大当家捏在掌心这个事实，林大妞到是不怎么奇怪，虽然齐大当家看似憨直，可走南闯北多年，绝对不会是一个蠢人，像郑大乾这种素质，在齐大当家面前，那就是白给。 　　林大妞正在出神，莹莹喊了她一声娘，林大妞赶紧去看，这才发现小丫头实在梦中无意识的喊了一句娘。 　　林大妞轻柔抚着莹莹和庭哥儿的脑门，一路上艰辛非常，可两个小的却出奇的懂事，谁都没有主动抱怨一句，顶多累的不行的时候，到她怀里撒撒娇。 　　林大妞把两个孩子揽进怀里，抱紧，努力感觉孩子身上的味道，只觉浑身力气忽然回来一般，就算为了他们两个，她也一定不会认输。 　　休息一晚后，继续赶路。 　　旅途无聊，林大妞慢慢的发现，这个叫郑秀的小姑娘，对莹莹到是很好奇，经常轻声的喊着妹妹，小孩子家好奇相互接触，林大妞没有往心里去，小孩子交朋友，本是件十分寻常的事。 　　“秀姐儿，回来——” 　　郑大嫂冷冷的扫了一眼，然后才挺着脖子，强行将郑秀拉了回去。 　　“你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你怎么能跟他们那些人说话？” 　　郑大嫂说着郑秀，声音十分高亢，大家全都听了一清二楚。 　　那语气，好似跟他们这些人说话，就会拉低自己身份一样。 　　林大妞面无表情的抱起莹莹，这可真是槽点慢慢，她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不想给齐大当家找事，她真是好好的问一句：你又是什么人？ 　　真觉得自己逼格那么高，是不是别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啊？ 　　郑大嫂还在那边教育郑秀，小姑娘满脸通红，看着莹莹十分不好意思，郑秀的哥哥想阻止父母，却反被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通，最后还是郑秀开口，郑秀哥哥才免于挨骂。 　　莹莹趴到她肩膀上，愤愤的说道：“哼，虚伪，明明就是他先找我说话的！” 　　林大妞将人掂了掂，哄道：“莹莹，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啊，不要给齐大叔找麻烦。” 　　莹莹这才蔫蔫的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郑家人的确古怪，但毕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大不了不去搭理，当对方是空气就好。 　　齐大当家经验丰富，又经常来往于京城之间，有了他的护航，这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安抵达。 　　若说对京城的第一印象，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繁华。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这还是林大妞第一次见到如此高的人口密度。 　　道路是极为宽阔的九车道，只有两边四个车道供平民使用，密密麻麻的民居小院，错落有致，人来人往间，喧闹嘈杂却又充满红尘烟火之气。 　　林向前和林向平眼睛都看直了，最后喃喃说道：“这天子脚下，沾染了龙气，就是不同凡响。” 　　齐蕊的面色镇定的多，毕竟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她走上前对林大妞说道：“表姐，我带你们先去找客栈吧，去晚了估计就没地方了。” 　　齐蕊喊了林的牛一路的表姐，这会儿也没觉出不对来。 　　林大妞点点头，对于京城，齐家毕竟要比自己熟悉的多。 　　正在行走之间，忽然一辆气派的马车驶到近前，过往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没见过这种马车，人群中开始有人隐隐猜测车上坐的是哪个大人物，又猜测着大人物来这儿的原因。 　　马车在林大妞面前停下，齐蕊狐疑的看着她，满脸不可思议，林大妞十分无奈，她这会儿也满脑子问号，哪里知道这车为何会停在自己面前。 　　正在林大妞迟疑间，马车帘动，一个满脸威严的妇人走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郑大乾一家可在此处？” 　　“在在在，在这呢——！” 　　郑大嫂拽着丈夫，拉着女儿，满脸兴奋又自豪的走到妇人面前说道：“我们就是，我们就是！” 　　谁知妇人却面无波澜，只说了一句请上车，之后便不再沉默不再说话。 　　到是见到林大妞怀里的莹莹，小小的吃惊了下，眉头微微挑了挑。 　　林大妞将莹莹摁倒怀里，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人，见到林大妞的行为之后，老妇人只是轻微嗤笑一声，闭眼不再理会。 　　郑家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家人就要上车，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笑着拦住：“郑大爷，您和夫人小姐的车在后面呢，这车您可不能坐。” 　　郑大乾被拦住后，有些恼羞成怒，刚想要发怒，被老妇人冷冷看了一眼，郑大乾突然间哑了声，然后一家人乖乖的上了后面马车。 　　等郑家人全都上了车之后，马车缓缓驶动离去，待马车慢慢远离视线之后，人群轰的一声呈现爆炸效果。 　　“那是郑家的马车吧，绝对是，我之前有幸看过一次！” 　　“你们说的是哪个郑家？” 　　听见这个问话声，那人轻蔑一笑：“哪个郑家，还有哪个郑家？” 　　这人也立马恍然大悟：“原来是郑家啊……怪不得如此气派。” 　　林大妞：“？？？” 第37章 盘算 　　在齐家的帮助下, 林大妞一家在京城赁了院子，期间并未遇到什么困难。 　　“表姐, 我们就要回去了，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齐蕊忧心忡忡, 一步三回头，生怕她出什么事。 　　这一路上齐蕊都喊她表姐, 所以这会儿齐蕊喊这样喊她, 她也懒得去纠正。 　　林大妞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用担心，能照顾好自己的。” 　　送走齐家之后, 一家人就此安定下来，身处巍峨的皇城旁，心中总是容易生出一股豪迈之气。 　　孙家赁的院子在外城, 这一带多是民居，有京城土著, 更多的却是像她们家这种外乡人。 　　此时, 林大妞也终于明白，为和当日一提起郑家人, 大家都是那副神情。 　　这个郑家人, 也的确来头不小, 乃是郑太后的亲族。 　　郑太后宫女出身,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和无比逆天的运气，终于登上了太后的位子, 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为什么说这郑太后运气逆天呢，先帝其实原本有三个儿子，现在的皇帝排行老三，年纪又是最小，按理来说，怎么也轮不到他登基，可到头来，却偏偏是这个最不可能登基的，成为了皇帝。 　　因为前面两个皇子走在了先帝前面，对于此事，大家私底下也是众说纷纭，有说这是天命所归，也有一些好事者猜测里面肯定有阴谋，总之，围绕着皇家这些扑朔迷离的事件，光是绯闻八卦可是说上几天几夜。 　　在知道这些之后，又想到郑大乾一家人的怪异，林大妞基本上可以确定郑大乾一家的来历了，应该也是郑太后的亲族，但关系应该不会太亲近。 　　想到那个叫郑秀的小姑娘，林大妞大开脑洞的想，说不定个人家郑太后有别的打算呢。 　　比如，给自己儿子培养个小老婆之类的…… 　　林大妞将一家人安顿好之后，就开始计划下一步，这些想法她在路上便已隐隐成型，如今只剩一些完善了。 　　京城和小县城不同，京城可谓是卧虎藏龙，权贵云集，想在京城赚钱，就应该去赚富人的钱，而这里面，又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是的，林大妞打算做女人的生意。 　　她在大学时，对古代护肤便有过专门的研究，并且结合现有的一些技术，做出了很多不错的东西，后来被同学怂恿去开淘宝店，还小小的赚了一笔，要不是之后课程紧张，她便将淘宝店关了，否则，想到后来淘宝店的兴起，说不定自己还能凭借这个发家呢。 　　计划有了，但介于之前吃的教训，林大妞并没有贸然开始，在一个小县城都能招来无妄之灾，更何况这是在京城，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谁都可以来踩两脚，实在太没有安全感。 　　若想真的把生意做起来，她必须要有一个靠谱的后台才行。 　　这样一来，事情又饶回了死胡同，凭她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撞大运，也撞不到贵人，想要找个后台，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最有可能接触到上一个阶层的那位仁兄，如今林大妞还没有任何消息。 　　林大妞自打将一家人安顿下来，就一直在打听孙青山的消息，可京城实在太大，读书人又云集于此，想在这找一个读书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这些日子，林向前和林向平一直在外奔走，两人把京城读书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全都跑了一个遍，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 　　林大妞的心也开始焦躁起来。 　　如今，已是六月份，八月份孙青山便要去考试了，当初因孙青山信里说，要与朋友动身去京城，想着那时即便写信，孙青山也收不到，索性她就没有给孙青山去信，而是直接来了。 　　她原本想的很容易，八月之前孙青山肯定在京城，只要在这段时间将人找到即可，她却没有料到，在京城找个人，是如此之难。 　　“徐家妹子在吗？” 　　林大妞听到声音后便迎了出去：“原来是婶子，我娘在屋里呢，赶快进来吧。” 　　一家人自打在此住下之后，徐氏便喜欢秀些东西寄放到秀铺里卖，因为徐氏绣工出色，也算是小有名气，而这个崔婶儿，也是慕名者之一，虽然两家离的不是很近，但总是喜欢来找徐氏。 　　而且，崔婶儿知道她在找人之后，还十分热情，给她出了不少注意，林大妞对她十分感激，两家人的来往也越发频繁起来。 　　“你家这俩孩子，长的可真是好，哎，可真让我疼到心坎里，来来来，快让婆婆抱抱——” 　　莹莹和庭哥儿从出生起，中老年妇女粉丝就特别多，若按照往常情况，这两个定然会欢欢喜喜的过去，显摆一番自己聪明的小脑瓜儿，然后再得一兜的好东西，反倒是今天奇怪的很，两人非但没有凑过去，反倒是后退一步，全都藏在林大妞身后，总之，就是不想搭理来人。 　　林大妞心中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往心里去，只以为这两货又因为什么事不开心了，于是打发两人去外边玩了。 　　崔婶儿看着龙凤胎的方向，神色间很是羡慕，林大妞听人说起过这个崔婶儿，中年丧夫，独自拉扯女儿长大，想来也是十分不容易，对于这样的人，林大妞是很愿意尊重的。 　　于是笑道：“婶子，你和娘在屋里说说话，我去外面看着两个小的。” 　　林大妞找到莹莹和庭哥儿，蹲下身子问他们俩：“刚才又怎么了，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又耍什么小脾气呢？” 　　莹莹皱皱鼻子，有些不满的说道：“娘，我不喜欢这个婆婆，她瞧我和庭儿的眼神，总觉着有些怪怪的。” 　　林大妞轻轻点着她的脑门：“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叫怪啊，崔婆婆是招你还是惹你了啊？” 　　“哼，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林大妞歪头问庭哥儿：“你呢，你不会也觉的怪吧？” 　　庭哥儿嘿嘿一笑，一头扎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娘，我姐要是不过去，我自己过去，不就显得她不懂事吗，这样，我和她一样，不就不那么显眼了吗？” 　　说着，还撒娇似的在她身上晃了晃，这时，小丫头也凑了上来，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挂在林大妞身上，不停的撒着娇。 　　林大妞对这俩货是真的服了：“你们这两个小混蛋，这是从哪学来的啊？你娘我小时候，那可是真乖真听话，哪像你们两个这样？” 　　不过，林大妞也不能就此放过这两只，她板着脸说道：“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在崔婆婆面前，不许没有礼貌知不知道？” 　　“娘，知道啦，知道啊。”莹莹小声的在她耳边小声保证着。 　　林大妞摸着两个孩子，想着自打林向前出事，然后紧接着又搬家，两个小的都特别懂事，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闹过，想到这一路上两个孩子受的罪，她的心就不由得软了下来。 　　其实说来，龙凤胎除了主意大了些，真的是她的两个小天使。 　　林大妞一手抱着一个，两个孩子在倚她怀里你来我往斗嘴，娘儿三个就坐在大树底下的秋千上，听着蝉鸣，一时之间，她的心里十分平静和满足。 　　“娘，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爹啊？” 　　被温暖的阳光照着，林大妞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听着龙凤胎的问话，她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就快了，有娘在呢，你们俩就别操心这个了。” 　　崔婶儿从孙家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心中的暗恨，指尖将帕子捏的紧紧的，面上有些紧张，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也没有理会林大妞和龙凤胎，而是步履匆匆的出了门，直奔自家而去。 　　“庆姐儿，快出来——” 　　一个身段妖娆，面目美艳的姑娘走出来，语气似有些不高兴：“娘，你这是干嘛？” 　　崔婶儿神色冷认真的道：“你今晚再过去一次，看看行不行，我怕这边瞒不了多久了。” 　　听了崔婶儿这句话，庆姐儿忽然一个机灵，也认真起来：“不是说，不着急吗，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人，我都去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他有意思啊？” 　　崔婶儿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庆姐儿脑门儿：“他没意思，他没意思你是死的吗，你不会主动点吗？这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不过哎……”说道这，崔婶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他那夫人，可不像个好相与的，我就怕到时候你嫁过去，受了她的气。” 　　庆姐儿听了却很不已为然：“不就是一个乡下妇人吗，能有什么了不起，她不过就是运气好而已。” 　　崔婶儿想到林大妞，又想到那两个鬼精的龙凤胎，心中忽然浮起一丝不确定来，但转念又想到孙相公的人品才学，她的心又坚定起来，想到女儿的相貌，又考虑到女儿的将来，她终于下定决心。 　　“就今天晚上，你记得打扮的好些，多温柔小意点，男人就吃这一套。” 　　庆姐儿听了之后，脸有些热热的，扭捏的说了句知道了。 　　“不过，娘，他身边那个小子也太讨厌了，我每次只要一靠近孙相公，他就跟防贼似的防着我，有他在，我怎么得手啊？” 　　崔婶儿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纸包，悄悄凑到女儿耳边嘱咐道：“你把这药给那小子喂了，保准他一觉睡到天亮，坏不了你们的好事，另外，你给我记住，等得了手之后，你什么都别说，就是哭，哭的越可怜越好。” 　　“那要是……他还是不同意呢？”庆姐儿有些不确定的问。 　　崔婶儿闻言冷笑道：“那你就去寻死，我就不信他顶的住！” 　　庆姐儿被吓了一跳：“娘，我、我真的要……” 　　崔婶儿白了她一眼：“你傻啊，我让你去逼他，又不是真的让你去寻死，再说了，这是最后的办法，说不定那孙相公早就喜欢你了呢。” 　　庆姐儿害羞的跺跺脚，喊了句娘。 　　崔婶儿呵呵笑道，摸着女儿的头，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我闺女长的这么俊，除非是瞎子才看不见。” 　　*** 　　是夜，庆姐儿换上最美的一身衣服，画上最时兴的妆容，然后深吸一口气，挎着竹篮，绕到后院，敲门。 　　“谁啊——” 　　林向和趿拉着鞋出来开门，这段时间孙青山埋头苦读，一心为了乡试准备，已经很少见客了，林向和实在想不通，到底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他拉开门，待瞧见眼前之人后，就立刻清醒过来，目光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庆姐儿苦涩一笑：“原来是林小哥啊，我娘做了些吃食，让我来给孙先生送些过来。” 　　林向和其实早就闻见香味儿，只不过他心里清楚的很，眼前这女人对自己姐夫可一直没死心，他又不傻，怎么会把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放进去。 　　听了庆姐儿的话，林向和又将人打量片刻，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如今夜深了，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姑娘就把东西给我，我送进去就行，就不劳烦姑娘了。” 　　庆姐儿咬牙暗恨，面上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真的不行吗……我只是想再见孙先生一面，我、我就要嫁人了，以后都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她的头微微低垂，在夜色的笼罩下，身姿更显的单薄无助起来。 　　“哦，原来这样啊，那我在此就恭喜姑娘了。” 　　林向和不咸不淡的道了声恭喜，却依旧把持在门口，任凭你说破大天，就是不把人放进去。 　　庆姐儿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但她心里明白，这会儿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努力维持住面上表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神情在那一瞬间都仿佛恍惚起来：“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人便有些恍惚的走了。 　　林向和一直瞧见人走没影之后，这才迫不及待的扒开篮子，拿了块点心开始吃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小声的嘀咕道：“庆姑娘，嘿嘿，姐夫今天吃饱了，所以我就替我姐夫笑纳了啊。” 　　林向和将门重新插好，一边提着篮子一边向屋里走，见孙青山那屋的灯还在亮着，也没去打扰，转头就朝着自己屋走去。 　　“别说，这点心还挺好吃的——嘿嘿。” 　　林向和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将点心篮子放到一边，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趴在炕上睡死了过去。 　　而另一边，庆姐儿和崔婶儿小心算着时间，待觉得药效发作之后，崔婶儿便拿着刀子，一点一点的从外面将门栓拨开，然后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进去。 　　庆姐儿摸着胸口，给自己暗暗打气，毅然决然的踏进了院子。 　　崔婶儿看着女儿婀娜的身影，目露喜色，悄悄的松了口气，重新将门关好，开始朝家走。 　　以后她和女儿的后半生，就全在这位孙先生身上了，不过，崔婶儿有信心的很，这位孙先生，将来绝对会有一番作为。 　　崔婶儿心里揣着美梦，这会儿仿佛就已经看到将来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般。 第38章 相逢 　　孙青山身形单薄, 双颊消瘦，面上仍旧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烛火跳动，他重新挑了挑灯芯, 这才发觉夜已经很深了。 　　孙青山心底升起一丝怪异之感，若是平常, 林向和早就来催他休息了。 　　自打他生这了这场病, 自己这个小妻弟, 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今日到是有些反常, 孙青山起身，打算看看林向和怎么了。 　　他才一起身，这时, 推门声响起，孙青山刚要开口调侃一下, 待见到来人时, 他的脸色刷的黑了下来。 　　“崔姑娘，你来做什么？” 　　庆姐儿心像要跳出胸腔一般, 原本想的好好的, 但是所有的计划和盘算, 在见到真人的这一刻, 早已灰飞烟灭，她面颊如烧，喉咙干渴, 在原地站了半天，愣是没有吐出半句话。 　　孙青山不是傻子，更懂得避嫌的道理，他在见到人的那一刹那，就已然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他一直没有点破，是想给对方留个台阶，以免相互之间难堪。 　　“孙、孙先生……”庆姐儿痴迷的走到孙青山身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对方那越来越难堪的神色。 　　庆姐儿把自己丰腴的身体贴了上去，“孙先生，我、我喜欢你，你、你要了我吧……” 　　姑娘家到底害羞，她这句话几乎从喉咙中呢喃出声。 　　孙青山忙着避开，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此时，已经看了一天书的身体精神皆十分疲累，哪里有闲心去分辨她说的是什么。 　　还没等庆姐儿反应过来，孙青山已经拎着对方衣领，然后十分干净利落的关门，上锁。 　　只剩门外一脸懵懂，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庆姐儿，可等她再想重新进门，却发现，门再也打不开了。 　　很明显，这是门内之人将门反锁了。 　　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庆姐儿人呆了片刻，然后便陷入了极端的怒火之中，他竟然、他竟然敢！ 　　她想张口将人喊出来，可是张张嘴，想到这是夜深人静时刻，她这一张嘴，怕是明天邻里都知晓了，最后憋红了脸的庆姐儿，只得恨恨的踢了一脚门，然后满脸不甘心的走了。 　　孙青山，你给我等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一天，哼，总有一天的…… 　　林向和一夜好眠，清晨时被鸟鸣声吵醒，他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昨夜竟然囫囵着睡过去了，对了，姐夫，林向和想起了什么，忙跑到孙青山屋里，刚要推门而进，这才发觉门竟然锁上了。 　　他搔搔脑袋，疑惑的拍着门：‘姐夫，姐夫——” 　　刷——的一声，门开了，露出一张苍白且黑眼圈极深的脸。 　　林向和瞪着孙青山，气道：“姐夫，你昨晚又看书看到什么时候，你大病初愈，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林向和气咻咻的走进门，对于孙青山的‘不听话’，十分的不满。 　　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得让人天天盯着才行，你说气不气人。 　　林向和根本没有注意到，听了他这话之后，孙青山的脸更黑了。 　　“昨天晚上，崔庆姑娘来了。” 　　孙青山只是平淡叙述完，便施施然坐下了。 　　林向和却顿时炸毛了，什么？！ 　　“什么时候，谁来了？” 　　林向和瞪着大牛眼，好像孙青山再说一句，他就立马冲出去一样。 　　孙青山又撇了他一眼，继续凉凉道：“崔庆姑娘，昨晚来我书房了，后来被我推出去了，怎么，我还想问你呢，你这看门的，到底做了什么才将人放进来的？” 　　“我！我……” 　　林向和这才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的反常来，他瞬间明白过来，昨天晚上那点心有问题！他就说，他怎么可能就那么睡过去呢。 　　林向和脸渐渐发红，也不知是憋的，还是气的。 　　看着林向和憋气，孙青山心中忽然就痛快了，他摆摆手：“好了，你今天去看房子吧，这个地方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搬家。” 　　孙青山一锤定音。 　　“可、可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他们来京城还不到一个月，人生地不熟，找房子也不好找，更何况姐夫的身体才病了一场，大夫说要好生养着才行，这又搬家，万一身体受不了怎么办？ 　　林向和顿时面露愁容。 　　孙青山就不爱他看着副模样，显得跟他欺负小孩似的，他将林向和打发走：“行了，行了，快去做饭吧，饿死我了。” 　　林向和咬着嘴唇看了眼自己姐夫，这会儿也没了主意，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做饭去了。 　　吃完饭，林向和发现孙青山的药吃光了，他这才一拍脑门：“诶呀，我忘了去给你抓药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算青山开口，就一溜烟儿的跑出了门。 　　*** 　　林大妞今天来闲逛，想着先做出些护肤品来试验一下，还有几味药材没有凑齐，所以来药铺看一看。 　　从药铺出来之后，心中惦念两个小的，又转回去买了两斤酥糖，这种酥糖不光家里两个小的喜欢，徐氏也很喜欢，松软香甜，入口即化，满口生香，这种味道，即便尝过现代各色美食，林大妞也要承认，依着现在的技术，能做出这种糖来，真的不能不叫人佩服故人的智慧。 　　林大妞给两个小的买好酥糖，刚要拎着往家的方向走，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她顿时就是一个机灵，不是对方声音太大，而是对方喊的那声大姐。 　　林大妞猛然回头，就见林向和正满脸委屈，要哭不哭的看着她。 　　待认出对方的脸之后后，林向和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就扑倒林大妞怀里就痛哭起来。 　　“大姐，你总算来了，你怎么才来啊……嗝！” 　　林大妞有些无语，她正想问一问小幺，这段时间都和孙青山藏在哪了，叫她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见人影。 　　可是，林向和此时此刻这个情况，显然不适合谈论这些问题。 　　林大妞拍拍弟弟后背，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快跟我说说，你们到底住在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们俩多长时间？” 　　林向和抹了抹眼泪，听见林大妞的话，这才抽噎着说道：“姐夫路上大病了一场，我们路上耽搁了好些时间，原本以为这次肯定会赶不上考试的，姐夫就叫他的朋友们先走了，我就陪着姐夫养病，后来，谁知姐夫的病慢慢好了，他就又想着动身来考试，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养好，结果半路上又病倒了，我们来京城还不足一个月，当时姐夫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我后来就一直急着给姐夫请大夫治病，就在这附近找了间院子住下了。” 　　林向和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然后又问林大妞：“大姐，你怎么会在这，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原来真的是你……” 　　虽然林向和说的轻巧，但言语中包含的东西却叫林大妞有些胆颤心惊，但此时也来不及细问，林大妞说道：“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 　　“恩恩！”林向和连忙点头，见到亲人之后，他总算是有了依靠，天知道，这段时间姐夫的病，都要把他担心死了。 　　想着昨夜的事，林向和想了想便和林大妞开始告状：“大姐，你都不知道昨天有多险，有个女人一直在打姐夫的主意，昨天晚上竟然还摸到姐夫书房里去了。” 　　林大妞闻言猛的顿住脚步，狐疑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林向和吐吐舌头，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诶呀，就是我们赁的那家院子主人家，她们家只有一个老娘，带着个女儿……” 　　林向和越说声音越小，险些被林大妞的目光淹没。 　　“大姐……”他怂怂的小声说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当时我一门心思要给姐夫找大夫，好不容易找到住的地方，哪里有时间慢慢挑选啊，再说了，那是独立的两栋小院，和她们家是分开的，谁又能想到她们家对姐夫……存了心思呢。” 　　林大妞面色冷静，林向和有些摸不准她此时的心情，又多余的补了一句：“谁叫姐夫那么招人呢……” 　　林大妞问他：“然后呢？” 　　听到林大妞问话，林向和拍着胸脯说道：“我姐夫那是谁，这点诱惑怎么会禁不住呢，大姐你就放心吧，姐夫把人给推出去了，还说要搬走呢。” 　　林大妞示意他继续带路，然后不经意的问道：“昨天你干嘛去了？” 　　“昨天我……我，嘿嘿，大姐，这不能怪我，对方太狡诈了，竟然给我喂了蒙汗药，”说道这，他又气愤起来：“要不是我昨天睡过去了，当时肯定把人给扔出去，敢打我姐夫的主意，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林大妞拍了后背一巴掌：“前面带路，别耍宝了。” 　　想着自己在这也住了些时日，说不定她会认识，便问道：“对了，你们的房东叫什么名字？” 　　林向和闻言撇撇嘴：“大家伙都叫她崔大娘，我叫她崔婶儿，哦，对了，她还有个女儿，”说道这，林向和顿了顿，见林大妞表情没有变化，这才继续说道：“她女儿叫崔庆。” 第39章 团聚 　　在自己说出崔庆名字的那一刻, 林向和敏锐的察觉到，空气好像有那么一瞬, 似乎凝固住了一样。 　　就在他以为这是自己错觉之际，就看到他那从来都是笑咪咪的大姐, 神情忽然就冰冷下来，然后, 渐渐浮起一抹冷笑, 林向和忽然从脊背升起一股凉意, 脚下加速，不敢再看。 　　林大妞这才明白, 为什么她到处都没有孙青山的消息，她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一点, 孙青山竟然比她到的还晚。 　　又想起起好像突然间就殷勤起来的崔婶儿，林大妞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当时崔婶儿知道她找人之后, 整个人忙前忙后，劳心劳力, 她当时只是认为这是在讨好徐氏而已, 她之前从崔婶儿的话中便听出些许意思, 想让自己的女儿庆姐儿跟着徐氏来学女红, 再加上，崔婶儿表现的太正常了，她根本就没有深想。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除了被算计的不甘之外，林大妞还生出一股羞恼来，她竟然被人耍着玩，还是一个她从没有放在心上的人。 　　这一点叫她尤其不能忍。 　　想起崔婶儿在徐氏面前夸自己女儿的话，她就止不住的冷笑，想必崔婶儿不单单的打的叫庆姐儿来学女红的主意吧，还有多在徐氏面前刷刷好感度，顺便再给自己上上眼药，穿穿小鞋之类的。 　　林大妞的怒火几欲到达顶点，所以当看到庆姐儿仍在纠缠孙青山时，便立即爆发了出来。 　　庆姐儿想起昨夜的事，便越来越不甘心，她并不认为是自己魅力不够，也不觉得孙青山是柳下惠，定然是因为昨夜的时机不对，孙先生太累了，所以才会拒绝自己。 　　有些人一旦入了魔怔，便会主动给自己找理由来开脱，即便这理由在旁人看来回匪夷所思，但她们自己却是深信不疑。 　　庆姐儿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从小到大，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和旁人不同，孙青山也是男人，她也肯定会喜欢自己的，就是这种蠢蠢欲动的心思，鼓动着不甘心的庆姐儿在林向和离开后，又出现在了孙青山的面前。 　　“孙先生，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求名分，我是真的仰慕你的才学——” 　　孙青山不耐烦躲开，教养使然让他说不出太过分的话，可是他对于这等女子却是从心里厌恶的，行止粗鄙，毫无贞静可言，而且，竟然还主动，还主动来…… 　　就在孙青山将要忍不住发火时，对方却突然后退，孙青山定睛一看，额头跳了跳，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此时原本应该在家的妻子，竟然出现在他眼前。 　　庆姐儿突然头皮传来一阵剧痛，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朝后拖去，她心中气急，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冷脸看着她，她想要发火，但转念一想，孙先生就在一旁，为了给孙先生留个好印象，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于是面带高傲的看向对面的女人问道：“你又是谁？” 　　林大妞冷笑一声：“这位姑娘，在勾搭男人之前，不提前将他打听清楚吗？要我说，这一点，你做的可没你娘好。” 　　“噗嗤——” 　　林大妞扭头看向林向和，冷笑道：“怎么，我的话就这么好笑？” 　　林向和捂住嘴巴，猛的摇头，眼神无比认真。 　　见林大妞不再看他，林向和这才摸摸小心脏，心想着，妈呀，大姐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庆姐儿神色仍旧有些疑惑，很明显，她没有听懂林大妞的话。 　　林大妞朝天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跟着中蠢货对话，她觉得掉价。 　　林大妞不想再继续拉低自己的智商，于是对着庆姐儿吐出两个字：“滚开！” 　　这下庆姐儿可听明白了，这人是在骂她，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腰看向林大妞：“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这里是我家！” 　　林大妞冷笑一声：“放心，你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闲脏！” 　　然后再不理她，而是对林向和说道：“去收拾行李。” 　　林向和从头到尾都有些呆愣愣的，听了林大妞这句话，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连忙点头应声：“恩恩恩，我这就去！” 　　孙青山原本就打着搬家的主意，所以林向和收拾的很快，不一会就提着行李出来了。 　　“大姐，收拾好了——” 　　林大妞点点头：“那行，走吧。” 　　庆姐却是完全被搞糊涂了，她不解的看向孙青山：“孙先生，你难道要走了么，你的身子还没好，你走了去哪里住啊？” 　　林大妞心里有火，动作也就不那么轻柔，孙青山不自觉的嘶了一声，不过到底没说话，而是老老实实的被林大妞搀着。 　　他其实是想说，自己身子没有大碍，是可以自己走的，但瞧了瞧妻子的神情，他鬼使神差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崔婶儿到底担心女儿，一直在仔细听着，待发觉有些不大对，急忙跑了进来。 　　就这么的，好死不死的正和林大妞走了个对面。 　　林大妞十分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说道：“这次，还真是谢谢崔婶儿了，您的大恩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虽然对方仍旧是笑着，但崔婶儿无端端的就打了个冷战。 　　林向和低头不语，老实的跟在后面装哑巴，大姐发火，他只有老实缩着的份。 　　崔婶儿就这么愣着，看着林大妞一行人走了出去，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娘——那人到底谁谁啊，怎么这么嚣张。”庆姐儿不满的拽着她的衣袖说道。 　　崔婶儿没有理会女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才说道：“她、她就是孙先生的夫人。” 　　…… 　　崔婶儿没听见声音，回头询问的看着女儿，只见原本不服气的女儿，竟然吓的花容失色起来。 　　庆姐儿摸着仍旧疼痛不已的头皮，竟忽然有些庆幸起来。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庆姐儿这会完全没办法了，声音也带了些许哭腔。 　　崔婶儿也是如丧考妣，但又似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坚定起来：“庆姐儿，走，跟娘去道歉！” 　　崔婶儿眼神坚定，颇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 　　孙青山数次想开口，特别好奇，怎么妻子竟然会出现在京城，但此时的气氛又着实不应景，无奈，满腔的好奇就这么生生给憋了回去。 　　在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氛中，三人回了家。 　　徐氏正在院中哄着莹莹和庭哥儿，听见声音还以为林大妞回来，谁知竟然看到自己的儿子。 　　“山、山哥儿——” 　　因为太过激动，徐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伸出纤瘦的手臂，想去摸一摸儿子的脸。 　　在此见到徐氏，对孙青山来说，真是个难得的惊喜，他用力的握住母亲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娘，您怎么也来了？” 　　可徐氏这会儿却完全没心思回答这个问题，她溢出哭腔：“山哥儿，你怎么这么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在当娘的心中，什么都没有儿子的身体重要。 　　林大妞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娘，你先让相公进去再说吧。” 　　“哦，对对对，”徐氏如梦初醒般，赶忙带着孙青山进屋。 　　两个小的在远处瞧着，踟蹰着没有上前。 　　林大妞招手将两人叫过来，她一手抱着一个说道：“还认得爹爹吗？” 　　莹莹没有说话，庭哥儿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林大妞有些好笑：“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庭哥儿扎到她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是有一点点认得啦。” 　　林向和见到莹莹和庭哥儿是真的激动，他猛的冲到林大妞面前，眼光几乎要发光：“大姐，这就是莹莹和庭哥儿吧，诶呦，我走的时候还那么小不点呢。” 　　说着，还有手比划了比划，比划完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傻，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傻笑起来：“莹莹，庭哥儿，我是小舅舅，还记得我吗？” 　　林大妞示意俩两个小的：“快点，宝贝儿，叫舅舅？” 　　莹莹害羞的埋到林大妞怀里，然后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林向和，小声的喊了声舅舅。 　　“诶——” 　　有了这声舅舅，林向和简直美的要冒泡。 　　林大妞抱起孩子，这会儿气也消了，对林向和道：“赶紧把行李放下进屋吧，你五哥六哥也来了。” 　　听了这话，林向和眼睛就是一亮：“真的？” 　　林大妞点点头，然后就见着林向和立马就冲到了屋里，嘴里还大声喊着：“五哥，六哥！” 　　林大妞摇摇头，无奈一笑。 　　想到孙青山住的地方，也难怪她这段日子都没消息，按理说直线距离到是真的不远，可却是在两条大街上，这样一来，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林大妞收起心里杂乱的心思，如今，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便好。 第40章 道歉 　　等林大妞带着两个孩子进屋, 徐氏还在拉着孙青山的手流泪。 　　“山哥儿，你的脸色怎么这难看, 你生病了不成？” 　　孙青山一个劲儿的安慰徐氏，见到林大妞抱着两个孩子进来, 他的眼睛就是一亮。 　　“这、这是莹莹和庭哥儿——” 　　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新奇。 　　这也难怪，小孩子总是窜的快, 一不留神就长大了。 　　听到儿子说起两个孙子, 徐氏终于想起更重要的事, 再也顾不得哭了，赶忙说道：“山哥儿快看看庭哥儿和莹莹吧, 他们俩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爹了。” 　　林大妞抱着孩子走近孙青山，她凑到庭哥耳边悄悄说道：“庭哥儿小宝贝儿，爹爹好长时间没见你, 想你了，让爹爹抱一抱好不好呀？” 　　庭哥儿想了想, 在林大妞鼓励的眼神下, 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孙青山把庭哥儿接到怀里，感受到怀中的柔软温热, 竟有些手脚无措起来。 　　莹莹害羞的埋在她怀里, 可是过不了一会儿, 就会偷偷的看孙青山和庭哥儿一眼。 　　林大妞就当做不知道, 这个小丫头，凡事不能拧着来，家里可没人能拧过她。 　　“庭哥, 叫爹。”孙青山抱着庭哥儿，抑制不住的激动。 　　庭哥儿先是看看林大妞，见娘正笑咪咪的看着他，又瞧了瞧眼前略显陌生的爹，小脑袋歪着思考了片刻，才小声喊了声爹。 　　“哎，哎——” 　　这一声稚嫩的爹，完全将孙青山这一年多的思念勾了出来，思及当初命悬一线，哪里又能想到，在京城，有这样一个大惊喜等着自己。 　　孙青山将儿子紧紧的搂在怀中，那无从安放的空寂与无助，终于在这这一刻烟消消散，这是他的儿子，他骨血的延续，更是他将来志向的承继。 　　一家人正在享受温馨的相聚时光，可偏偏就有人不长眼的来找不痛快。 　　崔婶儿的哭嚎声隔着老远，就已经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孙青山面色有些僵硬，林向和则完全化身为鹌鹑，恨不的钻到地缝里去，生怕自己被大姐注意到。 　　徐氏还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周围：“这是、崔姐姐为何哭的这般……” 　　徐是本想说怪异，后来发觉如此形容有些不妥，便闭嘴没有再多说。 　　林大妞溢出一丝冷笑，她这苦主还没找上门去，这贼到是先喊了起来。 　　她今天到要瞧瞧，对方今天是不是要唱一出好戏。 　　林大妞把莹莹也给了孙青山，莹莹这个小鬼头，见林大妞面色一变，早就乖乖不再出声了，这会儿见娘把她扔到爹的怀里，也老老实实的没有吭声，对于什么时候可以闹一闹，什么时候该做个乖宝宝，小丫头脑中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到是孙青山看了看怀里乖巧异常的小丫头，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林大妞行动如风，走到院中，刚想开口，见到眼前的情形，一时间竟是有些哑火。 　　庆姐儿头发散乱，眼眶通红仍旧带着眼泪，双颊微微红肿，尤带着巴掌印，很明显，这是被人打了巴掌，而这人是谁，看情形，也很明显。 　　除了崔婶儿还能有谁。 　　林大妞这下到真是好奇起来，这母女俩今天到底是来干嘛，这到底是想和她叫板，还是想和她演一出负荆请罪啊。 　　林大妞歪头看着两人，只是冷笑不语，看着两人唱念做打的表演。 　　崔婶儿又当着林大妞的面，狠狠扇了庆姐儿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可真是够狠，庆姐儿娇媚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头发散乱，甚至连嘴角都溢出丝丝血迹。 　　“你这个混账，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瞒着我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崔婶儿一边哭一边说，叙事咬字却十分清晰流畅：“我还舔着脸去帮人家，我、我可怎么有脸啊，你给我跪下，给我道歉，今日若是林娘子不原谅你，我索性就把你这个不孝女打死算了，也省的丢我的人！” 　　说完，也不等林大妞开口，便当着林大妞的面，抽起庆姐儿来，是真抽，林大妞离的近，看的出来，崔婶儿对这自己女儿的确下了狠手。 　　林大妞原本对这种作戏十分看不上，这是上门逼宫，逼着她非原谅不可对吧，她本是想着讽刺一下，教训女儿别在我家门口的。 　　但是，随着崔婶儿这一下又一下，林大妞的脸色却慢慢变了。 　　她此时，不得不承认，崔婶儿这人是真的不简单，脸皮厚，豁的出去，且又十分审时度势，试探过后，发现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又能舍的下脸皮下的了狠心。 　　想也知道，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这么些年，在京城这个地界，非但没有被人欺负，还越过越好，没有两把刷子可办不到这点。 　　说实话，对于这类人，若非无解的死仇，林大妞并不想与之为敌。 　　将这些厉害关系想通之后，林大妞转瞬便换了副面孔。 　　她装作受宠若惊的赶忙将人搀起：“崔婶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这段时间可帮了我大忙，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坐下来说，就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又何须至此啊？您这不是折煞我吗。” 　　林大妞语气真挚，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就像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莲。 　　崔婶儿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对手了，她想着先示弱，可没想到对方却不声不响的，先将了她一军。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多漂亮，什么叫就算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从根子上就把这件事定了性，叫她一口老血生生呕在了肚里。 　　崔婶儿心中有些不服，还想着再哭两声，好叫街坊邻居听一听，谁知竟一股大力将自己托起，就这么被林大妞‘搀’起来了。 　　这下可好，哭也没了理由，崔婶儿的计划被这么一再打断，她也哭不出来了，索性，见好就收，既然林大妞都已经这个态度，想必这一关就算过去了，又道了几句饶，便牵着女儿灰溜溜的走了。 　　这番变故，把本想着一旁‘观战’，甚至准备上前帮一把的林向和，给惊了个目瞪口呆，他这会儿还有些不大明白，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 　　使劲儿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最后，他只能将此归结于女人是个神奇的物种。 　　其实，不单林向和，就连后面跟出来的徐氏，同样是一头雾水，她是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 　　林大妞见都跟了出来，就是一笑：“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进屋去吧，崔婶儿就是找我有点事儿。” 　　林向和：我真是信了你才有鬼！ 　　莹莹闹着要她抱，林大妞从孙青山怀里把小丫头接过来，孙青山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倒像重新将人认识了一遍。 　　说来，自己最初对于这个妻子的印象，好像是模糊的，当初父亲去世前，匆匆为自己定下这门亲事，他心中是有些放任自流的，反正都是一个陌生女人，对于遭受巨大打击的自己来说，无论对方是谁都一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呢？孙青山陷入思索中，这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中，二人已成亲三年多时间。 　　孙青山不禁摇摇头，自己可真是有些魔怔了，凭添烦恼，如今最要紧的不是之前，而是他今后要为自己的妻女，为自己母亲，为这个家努力撑起一片天。 　　好像崔婶儿的挑衅，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家人重新恢复到热闹温馨的氛围中。 　　小丫头吭吭哧哧，最后终于开了金口，叫了声爹爹，可把孙青山给激动坏了。 　　傍晚，林向前和林向平回家，见到孙青山和林向和，又是一顿拥抱闹腾。 　　林向平和林向和这小哥俩，到激动时，更是抱头痛哭，最后连眼睛都哭成烂桃。 　　林大妞将照顾孙青山的事完全接手过来，林向和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孙青山年轻，底子又好，否则这次真的有些说不好，说起这次的凶险，林大妞都有些后怕。 　　耗在如今只是身子有些虚，要好好养着，马上八月就要考试，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林大妞下了狠心，势要给他把身子调养好，否则说不好下一次，孙青山就要被人从号房里抬出来了。 　　为了怕孙青山分心，林大妞就连一家人来京城的原因都含糊过去。 　　索性，孙青山如今一门心思都放在考试上，这才没有起疑心。 　　说来，这是林大妞第一次意义上的为孙青山备考，心情十分的紧张，即便她自己从小到大，已经历过无数考试。 　　林大妞轻轻吁气，这也不能怪她，古代科考，这背后的意义实在太大，能定人生死前程，由不得她不紧张啊。 　　为了给孙青山一个更加安心的读书环境，家里人连走路时，脚步都轻了许多，大声喧哗的情景，更是不存在，就连两个小不点，都知道爹爹要准备考试，不能被打扰到。 　　在全家的期盼中，八月份，孙青山终于踏进考场。 　　待三场考完，孙青山的一张脸几乎都要发青了。 第41章 温馨 　　因孙青山这一病, 全家又是一番忙碌折腾。 　　室内一片静谧，光线稍暗, 若是细听，还能听到屋外的鸟鸣声。 　　孙青山睁开双眼, 先是一阵迷茫眩晕，然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在家中, 记忆中他强撑着出了贡院大门, 之后，便再没了印象。 　　他身子动了动, 这才发觉手边趴着一人，待定睛细看后，不是自己妻子还是谁。 　　许是大病初愈之人, 心情大抵都十分敏感细腻，看着妻子的睡姿, 孙青山的心, 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伸手摸向林大妞的头，在她的发丝间抚过。孙青山有些愣神, 她的发丝十分柔顺, 和她这个人很不相符, 不过, 没有油腻的头油，刺鼻的香气，到是另有一种干净清爽之感。 　　总而言之, 这种感觉，很不错。 　　林大妞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神经一直紧紧绷着，直到孙青山的身子慢慢好转，她这才敢稍稍放松，她也没想到，这样一放松，就这么睡了过去。 　　忽的梦中一惊，林大妞猛然抬头，鬓间发丝有些散乱，眼神还带着些许迷离，就像个迷路的小兽一样，呆呆的看着他。 　　“青娘，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林大妞还未完全恢复过来，闻言只是下意识摇摇头。 　　“没，不辛苦。” 　　孙青山眼含笑意的看着她，眼底尽是温柔，林大妞面上一红，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害羞。 　　夫妻俩相对无言，周遭的温度却隐隐呈上升趋势。 　　林大妞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她问道：“相公可饿了？” 　　孙青山微微摇头：“青娘陪我说说话吧。” 　　既然都这样说了，再走掉就显得有些不好了，林大妞点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青娘，现在总能告诉我，家中发生了何事罢？” 　　林大妞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来你都猜到了，为了安我的心，这才没有问。” 　　“你既然不说，自然有你不说的道理，你不是那种任性随意之人。” 　　林大妞没想到，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不低，她看了眼孙青山，心情复杂，有解脱，有吃惊，还带着那么一丝丝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喜悦。 　　她赧然的笑笑，这才说起家中一系列的变故。 　　孙青山越听，脸色越是阴沉难看，林大妞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有些吃惊。 　　“相公，你这是……” 　　孙青山深吸一口气，握住林大妞的手，并未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她。 　　那目光中包含的东西很多，林大妞只觉心口处顿时被烫了一下。 　　林大妞虽对此事仍有疑惑，但孙青山一听便知这是怎么回事。 　　此次，鞑子暴乱骚扰并非只有一处，高大人得知后震怒无比，一口气处置了不少人，并限期另各地破案，甚至连李大将军都跟着吃了挂落，也许这暗中之人，一开始只是想着算计一下孙家生意，但后来随着事态慢慢失控，林向前就完全是一个替罪羊的角色了，他曾经和鞑子俘虏有过接触，而这些，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孙青山见林大妞担忧的眼神，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有些后怕的说道：“幸亏你当即立断，举家搬来京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大妞听了这话也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孙青山这才和她细细说了事情原委。 　　“……高大人下定决心要惩处私下买卖战俘之人，你们能逃出来，实在是老天保佑。” 　　连一向矜持内敛的孙青山，都说出老天保佑的话，林大妞这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总是有些不甘心……没想到，就是这一点的不甘心，救了一家人的性命。” 　　林大妞重新埋进他的怀中，心跳的飞快，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当初没走…… 　　因生病的缘故，孙青山的衣物之间，总透着一股隐隐的药香气，正是这股味道，让她的思绪渐渐平稳下来。 　　孙青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她安慰，就这样，夫妻俩在静谧的氛围中，听着彼此的心跳声，仿佛一切都尽在无言之中。 　　不过，因着孙青山的话，林大扭到是对这位高大人有些好奇起来。 　　此刻的氛围实在太好，林大妞便忍不住问了：“当初，我见雷先生和管先生，对这位高大人都十分不满，我还以为这位高大人，定是个大大的奸臣。” 　　孙青山胸膛中溢出一丝轻笑：“那如今呢？” 　　林大妞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如果这位高大人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这会次应该会息事宁人才对。” 　　林大妞不懂政治，但她却明白一点，这位高大人最起码是为嫉恶如仇，肯办实事的人。 　　这样的实干家，不应该是佞臣奸臣一类的。 　　不知为何，听着妻子柔柔的话语，孙青山觉得胸中分外通畅，忽然间就生出许多谈兴来。 　　“高大人的身上确有许多不妥之处，贪污受贿，排除异己，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高大人的确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 　　孙青山叹了口气：“我虽然也不喜高大人为人处世之道，但我同样也敬佩于他，我曾想过，若我处在他的位置，我做不到他这一步。” 　　这下，林大妞到真的对这位高大人感兴趣起来，听孙青山的评价，这位高大人不像玩弄权术的政客，到像是一心为民的政治家。 　　虽然，手段激进了些，但你不可否认，他的确做到了。 　　林大妞不由在心里感叹，这才是真的强人啊。 　　说完高大人，孙青山又开始讲起自己一路上的遭遇。 　　“初时还算平稳，后来遇到鞑子暴乱，行程便耽搁了下来，再加上生了一场病，如此一来，到京城的时间还没你们早。” 　　此事说来，也是有些好笑，林大妞一到京城便急忙寻人，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偏偏没有料到，孙青山人在后面，还没到京城。 　　孙青山对于路途之事，不愿意多讲，林大妞心里明白他这是报喜不报忧，虽然他说的轻巧，但林大妞也是赶路，怎么会不知其中艰难。 　　林大妞摸着他消瘦的脸，有些心疼：“哎，我一定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才行。” 　　孙青山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初时还是努力憋笑，后来他索性也放开了，便开怀大笑起来。 　　听到屋内动静，两个小的颠颠跑进来，在门口只露出两只小脑袋，小眼睛贼溜溜的往里瞧。 　　林大妞被这俩货，弄得苦笑不得：“你们俩又在弄什么鬼，还不进来？” 　　“娘——” 　　莹莹和庭哥儿异口同声的喊道。 　　孙青山见到两个孩子，也十分欣喜，先是一年多的分别，再之后是考试，紧接着又是生病，他根本没有机会和两个孩子多亲热一番，现下身体已然渐渐痊愈，孙青山索性也不再避讳。 　　林大妞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孙青山这是想孩子了，她把两个小的抱起来，塞到孙青山的身边。 　　有林大妞在，两个小的也自在了很多，一家四口，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自有一番温馨氛围。 　　到底是亲爹，再者孙家四代单传，看徐氏就知道了，最是稀罕孩子，所以在孙青山这，更没有什么抱孙不抱子的破规矩，两个小的很快就与孙青山嘻戏玩闹起来。 　　莹莹这小鬼丫头，哄人的功夫是一绝，只要她想讨好的人，就没人能躲的过，孙青山哪里经的住这些，很快便被小丫头攻陷了，小丫头说什么便应下什么，简直是一点原则都没有。 　　林大妞指着小丫头脑门气道：“你这小蛮丫头，我可告诉你，不许给我做鬼。” 　　莹莹似是找到了靠山，窝进孙青山怀里，朝她直做鬼脸。 　　庭哥儿见状，忙跑到她怀里，跟莹莹打起擂台来。 　　一时间，满室都是两个小的你来我往的吵闹声。 　　听的林大妞脑门疼，孙青山到是开心的很，一直都笑的合不拢嘴，看的出是真的很高兴。 　　…… 　　“庭哥儿也大了，等过了年之后，也到了开蒙的时候了。” 　　开蒙？林大妞有些愣神：“他才多大，现在就开蒙，是不是早了些？” 　　“等过年他也四岁了，不小了，我像他这么大时，千字文已经读完了。” 　　林大妞有些囧，她突然觉得她这个当娘的，有些不靠谱，这也是固有的印象在作怪，她上学的时候，都已经六七岁了，庭哥儿也就幼儿园小班的年龄，她的确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林大妞心里还是没底：“他还这么小，万一跟不上怎么办？” 　　“别人也许不行，但庭哥儿生性聪慧，与旁人不同。” 　　说着话事，孙青山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 　　林大妞摸摸鼻子，老话说的再没错的，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好，连孙青山这样的人，都免不了俗。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这算不算是王婆卖瓜？ 第42章 闲谈 　　养病这几日, 孙青山可以说提前步入老年生活，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晒晒太阳, 腿上坐着莹莹和庭哥儿，然后眯起双眼闻一闻空气中成熟的果子香。 　　好像突然之间, 整个生活节奏就慢了下来。 　　不过这种平静，在孙青山养病的第十日, 被一位突然造访的客人打破。 　　此人姓高名障, 乃是孙青山进京路上相识, 虽是萍水之逢，但二人志趣相投, 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后孙青山养病，高障进京考试，二人这才分别。 　　在考试过后, 高障曾回去找过孙青山，这才知晓原来人已经入京, 于是这便找来了。 　　“孙兄, 你可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两位故友见面，自有一番挈阔, 林大妞抱着两个孩子识趣的避开。 　　再次见到朋友, 着实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孙青山忙把人请进屋内。 　　林大妞原本并未放到心里, 只要孙青山还继续读书，继续科考，类似的事就少不了。 　　可自这位高先生走后, 孙青山低沉的气压，才让林大妞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 　　果然，晚上夫妻二人入睡之际，孙青山忽的握住她的手，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青娘，我可能需要等几年再考？” 　　林大妞愣了半晌，才将孙青山话中之意消化完毕。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林大妞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孙青山无奈叹息，良久之后，这才将前因后果缓缓道出。 　　“我原本以为我与高兄萍水相逢，能成为朋友，”说到这，孙青山苦笑一声：“谁又能料到高兄有如此背景。” 　　“这位高先生到底什么来历？” 　　“高庸高首辅的次子。” 　　林大妞吃了一惊，真没想到这位高先生，竟有如此显赫的背景。 　　林大妞反应很快，既然孙青山说出这样的话，那定是与这位高先生有关了。 　　她靠在孙青山身上：“没事，不考就不考吧，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个青山可谓一语双关，林大妞也是说完才意识到的，过了一会儿，夫妻俩噗嗤一声，均低低笑出了声。 　　身边永远有那么一个人，你只需表露出一个意思，她就能领会你的意图，并能义无反顾的站到你的身边，此刻，孙青山从心底生出一种顿逢知己痛快。 　　而且，这个知己还是自己的枕边妻，孙青山的感官便更复杂了。 　　原本他对此事并不想多说，不过，此刻，孙青山到真的生出一股谈兴来。 　　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听了这话，林大妞气的想咬人，她怎么不好奇，她简直好奇死了好吗？只不过怕遭孙青山厌烦，这才没敢往下接着问而已。 　　不过，孙青山本人都这样逗弄她，便说明对此事其实并非那么在意。 　　她问道：“想啊，特别想知道，之前你还那么推崇高大人，怎么突然之间因为高公子的一次拜访，就突然决定不考试了呢？” 　　林大妞顿了顿才说道：“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里面必然有更为重要的考量。” 　　“只不过，那就不是我能想通的了……” 　　林大妞语气颇为无奈，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些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林大妞语气俏皮又无可奈何，再加上如此氛围，到让孙青山生出几分枕边教妻的兴致来。 　　孙青山把玩着她的手掌，和林大妞如今苗条的身形不符，她的手是个十足的小肉手，再加上平时注意保养，皮肉细腻，娇小柔软，触感十分不错，孙青山最爱拿着她的手无意识的把玩。 　　“高兄这次不仅仅探望故友这么简单而已。” 　　林大妞配合的发问：“那还有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拉拢你？” 　　林大妞只是无意识一说，没想到孙青山真的沉默下来。 　　她有些不确定的道：“不会真的想要拉拢你吧……”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 　　“可是……”林大妞这次真不懂了：“高大人可是首辅，他为什么……” 　　林大妞没说出来的话是，就算相公你真的天纵奇才，可如今连个举人功名都没有，一个首辅拉拢你，这也有些太扯了吧。 　　孙青山哪能不知道她语中的未尽之意。 　　不过，突然间有些咬牙切齿怎么办？被自己老婆持质疑态度，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孙青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闻着鼻间传来的淡淡香气，他忽然间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林大妞还在努力思考着，想要证明自己的聪明才智来着，谁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毫无预兆的扑了过来。 　　林大妞胸前一痛，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却没想到反被搂了个结实。 　　“孙青山，你是属狗的不成！” 　　不过，很快这声音便被人强行堵住，再之后，丝丝屡屡的呻吟声自房内传出。 　　最终，归为一室寂静。 　　第二天，待到两个小的笑嘻嘻挤到她身边时，林大妞仍旧睡的昏沉。 　　她昨夜本想着提醒孙青山，您老大病初愈，需求不应太过激烈，没想到，她不说还好，说完之后，这男人就跟受了刺激一样，疯的不行，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开始入睡。 　　也只有到这时，男女体力上的差异才显现出来，作为劳动者，孙青山神采奕奕，而林大妞作为不出力的一方，反倒累的说不出话来。 　　到是徐氏，一脸欣慰的看着她的肚子，露出一种迷之微笑来。 　　林大妞自诩脸皮厚，也被这种目光看的落荒而逃。 　　昨夜的交谈，被某人强制打断，林大妞十分不甘，她心中一直有个十分清醒的认知。 　　想要将这段婚姻关系维系好，她就一定要能跟的上孙青山的脚步，而如今孙青山又乐意拉她一把，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将两个小的哄去午睡，林大妞便一脸认真的来和孙先生求教，态度十分之虔诚。 　　见夫人如此‘好学’，孙青山自然不会拦着，于是便给林大妞说了一些官场规矩。 　　如今的官场可谓是风云诡谲，浪头滔天，多方人马，各显神通，但凡胸中有抱负之人，都会在官场中寻找靠山，这并非投机，而是没有靠山，在这种混乱的牌局中，你根本撑不过三局，就会被踢出游戏。 　　而朋党的主要来源，则是同年同乡老师，官场中默认的潜规则，今科得中的进士，除有特殊情况外，均被视为当年主考官的门下弟子。 　　当然，这是潜规则，并非定例，有人会遵循，也有人不遵循，而一些会钻营之人，则会主动走关系，巩固‘师生’情谊，从而在利益集团中，慢慢占据重要位置。 　　这样的利益集团，官官相护，除非遭到大打击，否则轻易无法被灭掉。 　　不过，这样固有的格局，在高大人成功上位后，便被打破了。 　　而原因，也很简单，实在是这位高大人太牛了，其他人都干不过他，但凡有不服冒头的，就整到你服气为止，在高大人眼中，官场中只有两类人，一种是可以拉拢的，另一种则是需要打压的。 　　于是，在这位十分牛叉的高大人镇压之下，官场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但是，所有的利益集团，都免不了一个行为，拉人入伙，只有不断的壮大集团，将更多人的利益绑到一起，这艘大船才会更稳，高大人当然也不例外。 　　而孙青山，如今也十分荣幸的成为被拉入伙的考察成员之一。 　　这样一解释，林大妞便明白了，她道：“这位高公子，想必十分欣赏你吧。” 　　孙青山苦笑着点头。 　　单凭孙青山的神情，林大妞也明白了他的态度：“你不想和高大人扯到一起？” 　　孙青山的眼神有些恍惚起来：“我十分佩服高大人的为人，但我也承认，自己做不到他那一步，爹生前曾告诫于我，若有一日进入官场，千万不要和高大人搅在一起，高大人为人激进，如一柄锋利至极的刀，虽然所向披靡，但也容易伤及自身，更何况，如今陛下还年幼，以后的事情如何说的清……” 　　林大妞也猛然反应过来，是了，自古以来，少帝和权相之间，从来少不了争夺，皇帝在一天天长大，而高大人却一天天变老。 　　但凡权利的争夺，就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将来一旦重新洗牌……林大妞忽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林大妞此刻突然庆幸，孙青山并非那种沉迷权利，不顾家人安危之人，她有些后怕的抱住孙青山：“相公，我听你的，咱们不考了，不考了，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孙青山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妻子，想着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心中忽然就定了下来。 　　即便为了家人，他也不会去冒险。 　　如今，也唯有避开一途，至于功名，和家人的安危相比，就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第43章 靠山 　　自此之后, 高公子又陆续来过几次，每次态度都殷勤热烈, 看的林大妞无比心惊。 　　不过，最后一次高公子是拂袖而走的。 　　林大妞心情无比焦躁, 一会儿她觉得孙青山的决定无比英明睿智，一会儿她又觉得孙青山这是在刀尖上走, 为了规避以后可能出现的风险, 而得罪现在风头正盛的人, 这样一来，也不知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林大妞苦笑, 就她这种破心里素质，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 　　面对孙青山的老神在在，不动如山, 她是由衷的佩服。 　　不过，很快林大妞就没有时间焦虑了。 　　因为, 快到放榜的时间了。 　　林大妞换位思考, 并没有贸然去问孙青山考的如何，把握几分之类的问题, 但在心里憋的难受时, 也曾私下旁敲侧击过。 　　而她得到的答案是, 很有把握。 　　得了孙青山这句话, 林大妞提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地。 　　她了解孙青山，这个人既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无辜夸大, 对自己的评价，向来会在一个十分中肯的位置，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孙青山的把握真的很大。 　　不过，即便如此，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放榜之日，家中的紧张感还是与日俱增。 　　最明显的，就连向来爱做鬼的莹莹和庭哥儿，都变得乖巧老实起来。 　　林大妞发觉之后，顿时哭笑不得，家里两个小的，从小就是被捧在掌心宠大的，可说来也怪，偏偏这俩货，对大人情绪的感知实在敏感，林大妞私底下和孙青山偷偷抱怨：明明是当小公举养大的，怎么却跟个受气小丫头一样。 　　孙青山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在他眼中，两个孩子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丁点不好的地方，这是什么？这是一种对风险的预感，无论是天性，还是察言观色的功夫到家，这都说明两个孩子足够优秀。 　　林大妞也是慢慢才明白孙青山的意思，这是固有的思维在作怪，她有几十年的现代生活，已经在她身上打下深刻的烙印，即便她如今已转换时空，社会环境也大不相同，但所谓烙印，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改变的。 　　她与孙青山对孩子的期望值不同，参照她自己，小孩子，能够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有一个自己能够支配的人生，就已经足够，她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枚，所以，也根本没有把出人头地的期盼加之到孩子身上。 　　孙青山不同，他对于孩子除了单纯的爱之外，更深层次是有着寄托和期盼的，她也知道那些是什么，无非是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把自己的家族发展壮大，庇佑更多的人。 　　若是在穿越之初，林大妞对于这种观点，肯定是嗤之以鼻视为封建糟粕的，在她的世界里，是唯心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现在她已经学会了思考，会慢慢的去分析，多方面判断，到底哪个更为合适。 　　而最终的结果也令人无比低落——她是错的。 　　古代社会，贫富差距大，而想要实现阶级跃层，唯有一条途径，读书，科举，做官。 　　而非但贫富差距大，在古代，生存风险也同样很大，除开医疗等客观因素外，所有人头上还悬着一柄剑——皇权，这就意味着，想要更好的生活，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必须要抱团。 　　这年头，教育资源倾斜严重，一个家族能够起来，往往需要几代人的铺垫，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才有可能将目标实现，在这个空间下，留给一个人的自由其实很有限。 　　一个最为明显的例子便摆在身边，若孙青山有一个同为读书人的叔叔，那么父亲去世的影响就会很小，他根本不必要委屈自己娶一个村姑，多的是家世相仿的姑娘等他来挑，甚至将来科举，做官都会容易很多，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算作资源整合。 　　呼—— 　　将这些想清之后，林大妞便决定，关于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应该多让孙青山来插手，尤其是庭哥儿，毕竟，她是外来者，而孙青山是土著。 　　…… 　　放榜前一天，林家三兄弟就抢位置了，就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被几人这么一闹，原本矜持自制的林大妞也心热起来，开始跃跃欲试。 　　林大前：“大姐，这些事有我们呢，你去凑什么热闹，把莹莹和庭哥儿看好就行了。” 　　说完，也不等林大妞反应，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气的肝儿疼，最后还是两个小的一通哄，她才重新开心起来。 　　第二天，林大妞一直在家中等着，就等着几人回家报信，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林大妞心一直被吊着，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别提多糟心。 　　直到最后林向前面带颓色的回到家，林大妞的心咯噔一下，这才觉得有些糟糕。 　　“怎么样了，你姐夫中了没有？” 　　林向和都快哭了，他一路陪着孙青山考试，也和孙青山的感情最好，孙青山没中，这件事他是最不能忍受的，那么多人都对姐夫推崇备至，姐夫的学问那么好，怎么会没中呢？ 　　林大妞转身看孙青山，只见他面上带着些许苦笑，似失望，又似解脱。 　　“没事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得失代表不了什么，快进来，吃饭——” 　　林大妞努力调节氛围，好在，有了她之后总算不那么尴尬了。 　　林向前也反应过来，也一手一个弟弟，拎进屋里。 　　林大妞生怕孙青山心里受到影响，但很快她就发现，作为当事人，孙青山反而是最看的开的那个。 　　孙青山并未因落第之事影响心境，身体慢慢恢复之后，人也逐渐恢复交际往来，读书会友，陪伴家人，可谓两不耽误。 　　*** 　　孙青山见她一直在鼓捣女人东西，初时还以为纯粹闲不住，后来结合一下自己妻子不老实的性格，才有些不确定的问她，是不是想要开铺子。 　　听他这么问，林大妞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 　　“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夫妻俩如今已经有了默契，即便林大妞没将之后的话说出口，但孙青山已明白她的意思，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她已经有些怕了。 　　在小小的一个县城都会遭来觊觎，更何况如今身在京城。 　　谁知孙青山思考片刻之后，沉默片刻说道：“我认识一人，也许可以。”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林大妞却明白他的意思，她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捉住孙青山问道：“快说，是谁？” 　　我有位朋友陆均，他的夫人应该可以。 　　经过孙青山一番解释，林大妞才明白这位陆均是何人，说来，这位的爹也是个牛人，这位陆老大人是朝中几人中能给高首辅甩脸子，却不用担心被报复的，因为后台够硬，这位陆老大人三朝元老不说，还有一个最显赫的身份——驸马，但比一般的驸马不同，他尚的是先帝的嫡亲姑姑，按照辈分，小皇帝还要喊以声姑爷爷。 　　而且，更重要的是，陆均的夫人柴氏也不是一般人，她还有另一重身份，是小皇帝的乳母，柴氏的长子更是小皇帝从小的玩伴，二人感情甚笃。 　　林大妞听完之后，不由得吸进一口凉气，她有些哆哆嗦嗦的问道：“相、相公，你是怎么认识这样的大人物的……” 　　这可真不是她的妄自菲薄，孙青山并非鲁莽不通世情之人，既然叫她去找陆夫人，就说明他在陆均面前他是有这个面子的，可是……林大妞将孙青山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即便她承认自己老公是个十分的人才，也不敢想向他能结交这样的人啊。 　　孙青山被她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不由得咳了几声，这才说道：“我与陆兄，说来也是幼时相识，后来分别多年，我也是来京城之后，才重新相认的。” 　　林大妞：“！！！” 　　她眼睛瞪的老大：“相公，难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不过，这话出口林大妞自己就否定了，若孙青山有背景，哪能轮到自己来嫁。 　　孙青山不自在的扭头：“我不清楚具体如何，只是依稀听爹说起过，他曾偶然间救过陆老大人一命，两家有过交往，但后来爹爹科举受挫，回了老家，与陆大人便断了来往。” 　　林大妞更震惊了，自己这个去世的公公，着实也是个牛人啊，跨阶级交友，且能这么成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如今是真的好奇，当年公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心甘情愿做个教书匠。 　　但看孙青山的模样，明显不愿再多说，林大妞也努力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忽然之间，她想到孙青山之前对她说过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娘不是天生不爱出门的，否则爹一身才学，怎么会沦落到在小县城做个教书匠。 　　林大妞的心砰砰直跳，但事关长辈，她也不敢胡乱猜测，只得努力抑制住早已飞出天际的思绪。 　　不过……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妈的，原来她真的是走了狗屎运，嫁了个这么好的丈夫。 　　林大妞猛的扑倒孙青山怀里，抱着他就是一顿狂亲，然后是哈哈大笑。 　　孙青山努力抱住怀中之人，但耳尖却是不受控制的变红。 第44章 柴夫人 　　林大妞心里明白的很, 孙青山这样说，不仅仅代表对她的信任, 且默认她参与夫人外交。 　　陆均对于孙青山，无论从身份还是交情来说, 都是极为重要的人脉，而孙青山愿意为她铺路,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 女人所能得到最大的尊重。 　　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面对柴夫人该持怎么的态度, 林大妞也思索良久，有道是妻凭夫贵, 孙青山如今还是白身，她自然更什么社会地位，有陆均和孙青山的面子在, 柴夫人会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但之后柴夫人对待她, 是如朋友, 还是如巴结之人，这一切全都在林大妞自己身上。 　　柴夫人有如此地位, 会卖夫君一个面子, 但却不会为了陆均的朋友而委屈自己。 　　柴夫人这个人脉, 林大妞还是很想抓住的, 男人有男人的交情，同样，女人也有女人的交情, 林大妞从来不敢小觑枕头风的威力，女人之间搞好关系，对于巩固男人之间的关系，往往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柴夫人娘家身份不低，自身又是小皇帝乳母，想必寻常巴结之人定然不少，而孙青山与陆均平辈论交，林大妞当然不可能去巴结对方，否则就是打自己和孙青山的脸。 　　但同时，柴夫人又是一个高傲之人，故作矜持更是不可取，林大妞细细想着，这里面的度一定要拿捏好才行。 　　九月初九，重阳节。 　　京城汇聚了全国各地之人，一地有一地独特的风俗，所以京城之中，各家过节的方式都不大相同。 　　林大妞将两个孩子提前打扮好，孙青山雇来马车，载着一家四口朝西山而去。 　　孙青山与陆均约定，两家于重阳节这天，一起去爬西山。 　　孙青山对陆均是何态度，她对柴夫人就持如何态度，这是林大妞经过思考后，得出的最后结果。 　　说到底，她之前一直钻了牛角尖儿，这个时代，女人之间哪里有纯粹的交情一说，还不都是看男人行事，既然是丈夫的朋友，那妻子之间相互来往，也必然是朋友，当然，林大妞也要承认，话虽如此，但这个朋友之间，有几分真诚，几分作态，还是要看相处。 　　心中有了主意之后，再面对柴夫人相邀，林大妞的心便平静许多，先把自己做好，至于其他，还要看这位柴夫人如何行事。 　　一家人外出，最兴奋的莫过于两个小的，自来了京城之后，便被拘在家中，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娘——” 　　莹莹一个劲儿的扒着窗户朝外看，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还一边不忘喊着她。 　　林大妞看她身子探的太靠外，赶紧将人揪回来一点。 　　“小丫头，你给我老实点，马路颠簸，小心翻出去。” 　　听了这话，小丫头立马老实了，缩回来拱到她怀里直撒娇。 　　“娘，我们是去西山吗？” 　　庭哥儿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嗯，”林大妞点头道：“你陆伯伯家里有两个哥哥，今天也会一起去，你们俩到时候可不许作鬼知道吗。” 　　纵使早已交代好几遍，这会儿两个小的也没有丝毫不耐，而是乖乖点头。 　　林大妞心里禁不住就是一软，如此乖巧懂事有分寸的孩子，叫她如何能不纵容些，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家中最严厉的人了。 　　林大妞一手一个，使劲儿的揉搓着两个小东西，一时间，车内满是咯咯的笑声。 　　等到了之后，林大妞发现，今日来西山登高的人真是不少，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这才是应该，如今可不像后世，交通便捷，想去哪就去哪，正好有个可以全家出行的法定假期，当然是要全家出行，好好游玩一番。 　　孙青山把莹莹和庭哥儿抱下马车，林大妞也顺势下来，在车上时明明乖巧的不行，可脚一沾地，两个小混蛋立马疯了起来。 　　今天西山人多，林大妞哪里放心叫他们这么跑，赶忙把两人圈住，瞪了他们一眼，意思也很明显，给我老实些。 　　两个小混蛋十分乖觉，察觉林大妞要发火，立马就成了乖宝宝。 　　比起他们家雇来的马车，显然，陆家的档次高了不止一等，即便心中早有准备，林大妞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面对天堑般的差距，能做到心中无波，从容而对不卑不亢，实在是件很考验个人素质的事情。 　　而结果也很明显，孙青山举重若轻，而她……还是继续修炼罢。 　　所以，等林大妞真正见到柴夫人之后，她的心也已经被虐的麻木了，看看人家穿的什么，再看看自己，真是掬一把辛酸泪。 　　柴夫人看起来三十左右，当然，这是在她的眼中，若在世人眼中，这位柴夫人无疑十分显年轻的，能称上一句，如二十少妇。 　　原本，柴夫人对此次会面，心中并未有太多期待，这也不能怪她，自皇帝登基后，有数不胜数的有人心来巴结讨好她，平日里听的最多的就是奉承，此次，若不是丈夫授意，她根本是不会见一个村妇的。 　　即便丈夫看重这位幼年玩伴，这位孙公子也是位难得的人才，但他的妻子却偏偏是位乡野村姑，她自幼养尊处优长大，夫家也显赫，同一个村姑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居养气，移养体，她就算没有轻视之心，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对方如何做想，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柴夫人兴致恹恹，不过，今日最开心的还是两个儿子，平日里要做功课，很少有这种机会出来玩耍放松，所以二人兴致十分高涨。 　　柴夫人看着两个儿子，也露出微微笑意，算了，既然都来了，为了两个儿子好好玩一次，她也要打起精神来。 　　柴夫人怀着这种心境，所以当她见到林大妞时，心中不由暗暗吃惊，眼前之人，这可不像一个村姑能有的气度，只见这位孙夫人，面容白皙精致，腰身挺直，身段优美窈窕，嘴角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清澈晶亮，虽着布裙银钗，可让人一见，就如同见到天际白云，山中泉水，无端端就令人心情通畅，让人心起向往之感。 　　看到林大妞第一眼，柴夫人心中便有思量，此人值得一交。 　　待柴夫人见到龙凤胎之后，心中更是抑制不住心中欢喜，她只有两个儿子，做梦都想要个香软漂亮的小姑娘，而眼前这个小姑娘，无疑满足了她心中所有的期待。 　　柴夫人连忙走紧，笑咪咪的问道：“这便是令爱吧，真是漂亮。” 　　说实话，林大妞有些懵逼，这位柴夫人的态度，怎么跟她预料中的不一样呢，她偷偷瞅瞅自己小丫头，心中不由得天马星空的想到，难道她家丫头才是拥有主角光环的人？ 　　莹莹十分给力，没有丝毫的扭捏瑟缩，而是大大方方的喊柴夫人伯娘，这是来时路上林大妞交代的，莹莹和庭哥儿还小，她不想让他们心底起波澜，把柴夫人当做长辈尊敬即可。 　　莹莹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可人疼，柴夫人抱起她问道：“告诉伯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伯娘喊我莹莹就行，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的。”小丫头窝在柴夫人怀里，小小的一团，十分可爱。 　　“好好好，那伯娘也喊莹莹，”柴夫人简直甜到了心肝儿，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养才好。 　　“伯娘好——”庭哥儿也在一旁喊道。 　　柴夫人早就听说孙家有一对龙凤胎，待一看庭哥儿，心中只剩下浓浓的嫉妒，孙家这对孩子，姑娘儿子长的都这么好，还这么听话懂事，这样一比，她更心塞了。 　　“这两个孩子可真好。”柴夫人无不羡慕的说道。 　　看着拆夫人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林大妞也不由得一笑，这个柴夫人，还真是个妙人，此时，柴夫人也察觉到林大妞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皆莞尔一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走，伯娘带着莹莹和庭哥儿见你们那两个哥哥去。” 　　柴夫人抱着莹莹走在前，林大妞牵着庭哥儿在后，再后面，则跟着陆家的丫鬟仆妇。 　　“……昊哥儿严肃，明哥儿跳脱，只是平日里我把两个孩子拘的太紧了，这不，我一个没看到，就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柴夫人口中的昊哥儿和明哥儿，正是她的长子陆昊和次子陆明。 　　“伯娘，你累不累啊，我自己可以走的。” 　　柴夫人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诶呦，我们家莹莹怎么这么懂事，没事，伯娘不累，抱的动莹莹。” 　　林大妞嘴角直抽，她心里清楚的很，小丫头根本不是怕柴夫人累，估计是她自己被抱的不舒服，想自己下来走。 　　“柴夫人，您就让她自己下来走吧，她在家习惯了的。” 　　柴夫人这会儿也有些累，听她这样一说，便把莹莹给放下了。 　　到是对着林大妞有些不满：“喊什么柴夫人，也太见外了，我痴长你几岁，你后喊我柴姐姐就行。” 　　这样的好事，林大妞自然从善如流应下了：“好，以后还要多考柴姐姐罩着我了。” 　　柴夫人听完她的话，撇她一眼，忍不住打趣道：“我到莹莹这丫头像谁，原来是像你。” 第45章 哥哥妹妹 　　林大妞两个孩子一直与柴夫人在一处, 她们二人虽为初识，但也生出几分知己的味道。 　　柴夫人怀里抱着莹莹：“你那两个哥哥, 到了之后就没了踪影，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柴夫人林大妞体力纵然体力不差, 但带着两个孩子，也得走走歇歇, 就这么一边说话一边上山, 西山不高, 可到了中午，也才堪堪走了三分之一。 　　林大妞心里有些可惜, 她好久都没有爬山了，其实心里很想出次汗，好好放松一下, 但看着莹莹和庭哥儿，不由得摇摇头, 当了娘的人是没有人权可言啊。 　　陆家的仆妇们搭灶做饭, 林大妞就与柴氏在一边说话，两个小的这会儿也知道累了, 一个趴在柴夫人怀里, 一个趴在林大妞怀里, 跟小猪仔似的呼呼睡的正香。 　　柴夫人摸摸怀里莹莹的小脸, 怜爱的看着她。 　　想想今天，林大妞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她家丫头还真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啊, 简直人见人爱，老少通杀。 　　不过，无论怎样，出来放松一下，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的，林大妞听着耳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闻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微微眯起双眼，心也不由得慢慢放空。 　　中午歇过之后，柴夫人与林大妞原本想接着往上走，但无奈身边跟着两个小拖油瓶，莹莹和庭哥儿这一觉睡的特别香，一直睡到酉时左右，最后逼的两个大人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在柴夫人为人开朗健谈，两人便一边赏景一边聊天，如此小半天下来，到真有了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该怎么说呢？在林大妞的心里，这位柴夫人，是位难得的通透之人。 　　殊不知，柴夫人此时也在暗暗吃惊，她自幼和家中兄弟一起读书，又是个好强的性子，除了性别之外，她并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如人，但今天见到林大妞，短短半天相处，就足够叫她佩服。 　　孙夫人见解独到，每每都令人会有振聋发聩之感。 　　“娘——”一声极为响亮的童声响起。 　　一个玄衣小童自山上像枚小炮弹一样冲下，小童后面两侧跟着脚步利落的仆人，将小主人密密实实的护着，以便在他发生危险后，能第一时间将人救下。 　　这样的危险举动，把林大妞看的心惊肉跳。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熊孩子都是一样让人讨厌的物种。 　　林大妞原本并未在意，但直到这个小童朝着她们的方向跑来时，柴夫人面上露出那恨不得将人捶死的神情，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小童是谁。 　　看着年纪与性格，定然是陆明陆小少爷无疑了。 　　柴夫人眉头一直皱的死死的，直到陆明跑到近前，想要往她怀里扎时，这才说话：“明哥儿，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样冲下来，有多危险不知道吗？” 　　听了柴夫人的话，陆明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诶呀，没事，阿娘我是想你了嘛。” 　　陆明想和柴夫人撒娇将事情赖过去，但看柴夫人表情，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这一次，林大妞在一旁没有插嘴，这对母子显然是经常如此斗法的。 　　柴夫人还想再教训他几句，但待陆明看到柴夫人怀里还躺着一个人时，顿时跳脚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阿娘，你抱的是谁？你为什么要抱别人，你不爱我了吗？阿娘你偏心……” 　　陆明围着柴夫人一边跳一边喊，活像个被拔毛的公鸡。 　　柴夫人不动如山，看陆明如此叫嚣也只是淡淡撇了一眼：“叫什么，把你妹妹吵醒，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明见阿娘无动于衷，只得恨恨的收了眼泪，心想着定要与这个跟自己争宠的小东西较个高低，谁知还还没等他走近，耳边传来一声百灵鸟般的女童声。 　　“娘——”小丫头困顿的揉着眼睛，像是察觉到自己正在人怀里，手上不断的摸索着。 　　林大妞生怕这小破丫头一步留神，摸到不该摸的地方，那就丢了大人，赶忙把人抱来自己怀里。 　　柴夫人被儿子气的肝儿疼，正想着怎么教训这个小畜生，见林大妞来抱，也就任她抱。 　　“你爹呢？还有你哥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就跑下来了？” 　　面对自家阿娘连珠炮的询问，陆明是一点回答的心情都没有，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那个小女娃身上。 　　陆明直直的看着莹莹，情不自禁的说道：“妹妹，你长的可真好看。” 　　说完，也不发火跳脚了，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林大妞十分尴尬，她很明显的注意到，听了这话之后，柴夫人的脸更黑了。 　　柴夫人还想教训两句，这时，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走近，对着二人恭敬行礼。 　　“阿娘，孙夫人。” 　　林大妞赶紧侧身，柴夫人见到长子之后，脸色也不由得舒缓下来，柔声问道：“你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陆昊见阿娘好像并未发火，蠢弟弟也没被收拾，他心里这才是松了口气。 　　“爹和孙先生在后面，我与阿弟走在前面，这才快了一些。” 　　柴夫人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陆明一眼，不过好歹没再说话。 　　“阿娘，这就是孙家妹妹吗？长的可真是好看。” 　　陆明还在傻笑，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林大妞叫两个孩子与陆家兄弟见礼，莹莹和庭哥儿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会装相的，从没出过差错。 　　陆明凑到莹莹身边，一脸谄媚：“妹妹，这是我在山上逮住的，给你玩。” 　　陆明掌心托着一只毛色嫩黄的小鸟，滴溜溜的眼睛瞅着莹莹。 　　小女孩最爱这种毛绒绒又可爱的小动物，莹莹一见就喜欢上了，将小鸟接过来，小心的捧着，然后对着陆明甜甜一笑：“你就是陆明哥哥吧，谢谢你，莹莹好喜欢。” 　　陆明的小脸嗖一下就布满可疑的红，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事，只要你喜欢就行。” 　　林大妞此刻都没敢去瞧柴夫人的脸色，不过不用看也能猜到，想必是黑如锅底吧。 　　林大妞心里念叨着小丫头，心想才这么小她就要开始操心了吗？当美人的娘原来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 　　柴夫人和陆昊瞧着陆明的傻劲儿，均是一脸的不忍直视，真是……太丢人了。 　　好在，没过多久，孙青山与陆均也下了山，时间也到了两家相互道别之际。 　　陆明一脸的不舍得，围着莹莹身边好一通谄媚，最后还是柴夫人实在看不过去，才将人强行揪走。 　　“妹妹，你等着我，我明天就去看你啊——” 　　下一刻，陆明就被陆昊塞到马车里，不再出声。 　　林大妞想着，应该是被人强行堵上了嘴。 　　孙青山抱起庭哥儿，与林大妞一起坐车回家。 　　坐在车内，林大妞有些焦躁，陆明这个熊孩子，她在柴夫人这刷了一天的好感度，也不知道被败到什么程度，她无奈叹了口气，心情无端端的烦闷起来。 　　孙青山明白她是为了何事，他握住林大妞的手安慰道：“你做的很好了，谁都不能保证意外的出现。” 　　林大妞揉着额头，和孙青山对视一眼，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笑意，林大妞冷哼一声，背锅身去，不再理他，嘴角却是悄悄勾了起来。 　　陆家车内。 　　陆明还在叫嚷：“娘，我们明天还去看莹莹好不好？” 　　柴夫人努力蹦住额头青筋，耐心的问着小儿子：“你很喜欢莹莹？族里妹妹那么多，平日里也没见你多喜欢她们啊？” 　　陆明想都不想的说道：“莹莹多好看啊，家里的那些妹妹都长的太丑了，我才不喜欢！” 　　柴夫人被气的吐血，不过仍旧耐心的引导着儿子：“难道忘了你爹教的道理，不能以貌取人。” 　　陆明和他娘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才不会被轻易忽悠住，他不屑的撇撇嘴：“阿娘，你就会说我，你不也喜欢莹莹妹妹吗，家里是有不少妹妹，可也没见你把谁抱在怀里啊？” 　　柴夫人：“……” 　　这个小混蛋，柴夫人还想再说，陆均轻咳两声，说道：“今日与孙夫人相处如何？” 　　陆昊赶紧将倒霉弟弟弄到一边，省的他再和阿娘呛起来。 　　柴夫人没有注意到父子俩的小动作，她仔细回想这孙氏的一举一动，面上露出些许疑惑：“我说不好，总觉得这人很不一样，既不村姑，也不像闺秀，到是有几分、有几分名士的感觉。” 　　话出口之后，柴夫人自己也陷入了迷茫，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词来形容，但仔细考虑之后，又觉得这是最恰当的一个词。 　　陆均本意原就不再孙氏如何，只是想着叫夫人错开心神，不要再与明哥儿争辩，这母子俩，可谓是天生的冤家。 　　…… 　　林大妞以前知道莹莹长的好看，但一来她年纪还小，再者孙家根本没有丑人，莹莹又是从小看到大的，所以，家里人对此并未有一个确切的认知。 　　可自陆明见到莹莹后，三天两头的就往孙家跑，来了就围着莹莹打转，到真的叫林大妞心忧起来，她提心吊胆的观察许久之后，心才慢慢放下来。 　　陆明对莹莹的喜爱，更多的是像女孩对洋娃娃喜爱，而并非她所担忧的那样。 　　如此，林大妞才算放下心来。 第46章 友谊 　　林大妞摇头好笑, 她这完全是关心则乱，陆明比莹莹大不了多少, 还是个娃娃，能有什么心思。 　　孙青山自西山归来后, 这几日心绪一直有些低落，只是林大妞一门心思全放在莹莹身上, 并未注意到, 直到这会儿, 她才发觉有些不对来。 　　林大妞莫名有些心虚，她观察几天之后, 见孙青山越发内敛，她这才真正好奇起来。 　　于是林大妞找了机会问孙青山：“相公，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拜林大妞之前给他养成好习惯, 对于林大妞的贸然提问，孙青山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只是微微苦笑：“只是心中仍些不忿而已。” 　　林大妞更纳闷, 孙青山养气功夫不说绝佳，但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事能叫他喜形于色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大妞狐疑的看着他, 见她如此好奇, 孙青山也没有继续瞒着：“陆兄和我说, 我这次考试之所以落榜，是因为碍了高大人的眼。” 　　林大妞因为太过吃惊，一时间眼睛瞪的溜圆,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青山见林大妞如此表情，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之前有些心绪难平，不过，这几日我也慢慢想开了，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我之前一直身在局中，看不透而已。” 　　林大妞气的脸都红了，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他怎么能这样！” 　　这并非林大妞不通世故太天真，她早就预料到孙青山的‘不识好歹’会遭到高首辅不喜，但她以为顶多在孙青山步入仕途之后，会被人穿穿小鞋，怎么都不会想到，高大人竟然都不许孙青山出头。 　　此时科举，可不单单的一场考试这么简单，这是天底下所有平民唯一的晋身路，一个读书人一身荣辱前程皆系于此，在科举上动手脚，其恶略程度，简直可以和挖祖坟相媲美。 　　见她如此气愤，孙青山心口一直堵着的那口气，反倒是奇异的消散了，不由得笑出了声。 　　见孙青山大笑，林大妞脸上有些讪然：“我本来以为高大人……” 　　林大妞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之前孙青山对高大人评价如此之高，她在心里是将高大人当成男神来对待的，即便他身上有些缺点，也都被她自动美化，如今，一朝人设崩塌，她心里突然就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最后，林大妞叹了口气：“哎，原来这高大人也不过如此，他这气量也太小了。” 　　孙青山见她情绪突然低落，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配合说道：“高大人本就是性烈如火，嫉恶如仇之人，如何能允许自己面子被扫。” 　　孙青山并非天真孩童，对此，她心中其实早有预料，只不过他也不是圣人，当关乎自身前程，到底有些意难平。 　　他心中不是不怨不气，但他明白，怨恨和气愤除了伤及自身和身边之人外，该变不了任何事情，所以，他只有将一腔愤懑压下，将自己隐藏起来，才有出头机会，他心里清楚地很，这件事他只能装作不知，但凡他流露出一丝不满，将来等待他的，就不仅仅是科举落地这么简单了。 　　孙青山面上怅然心中苦笑，父亲说的果然没错，无论高大人本性如何，前提他都是一个政客。 　　一时间两人心中各有思量，均以无言相对。 　　…… 　　人的适应性总是惊人，无论如何，日子都要继续过下去，林大妞也生不出太多的心思来抱怨不平，她不天真，只不过一来她把高大人当男神，如此一来有些幻灭，二来还是骨子里对考试的敬畏。 　　林大妞不禁想，现代大家总是提倡，要将权利关进制度的笼子里，有事没事，经常拿着政府调侃批判一番，可到了古代之后，她才知道现代有多好…… 　　林大妞摇头，将纷乱复杂的思绪甩开，她相信孙青山，对于将来如何，自会有他一番考量，她也相信他能处理好，有些东西她之前从未接触过，之后也并不打算接触，她了解自己，也不敢奢想自己玩政治，不然怎么蠢死的都不知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有自己的角色需要扮演。 　　经此打击之后，孙青山更加沉默寡言，若不是林大妞每天压着莹莹和庭哥儿去和孙青山亲近，两个小的早就躲的远远的了。 　　陆明来孙家越来越轻车熟路，开始还有带着护卫，到后来是有空就会溜过来玩。 　　但令林大妞有些无语的是，和陆明关系最好的是庭哥儿，而非莹莹。 　　两个小男娃，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陆明的哥哥生性稳重，不耐烦哄着熊孩子玩，庭哥儿有没什么玩伴，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成日里疯跑，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俩疯不到的。 　　至于莹莹，小丫头爱美又娇气，自然不屑和臭小子们一起跑闹。 　　开始，林大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毕竟如今陆家和孙家的差距可不止一点，但慢慢的，林大妞也想开了，跨阶级交友这事，关键是要自己想开，不然双方都尴尬，再者说来，她相信孙青山以后定会有自己的一番际遇，有些事，她总要适应，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和同一级别的人打交道。 　　“孙夫人，您里面请。” 　　训练有素的仆妇在前面引路，林大妞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心中不禁惊叹，陆家真不愧是老牌豪门，底蕴非凡，一砖一木，皆可入画。 　　这是柴夫人第一次正式邀请她来做客，林大妞思考再三之后，还是应邀而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林大妞心中清楚，柴夫人为人豁然正直，是真的想结交她这个朋友，并未有丝毫看不起的意思，在两人相处时，林大妞也能够察觉到，她对待自己很是轻松随意，就像和好闺蜜好朋友那样相处。 　　可她自己却做不到如此，即便她已数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但还是少不了去迎合，会认真记下对方每一句话，然后思索到底是何意。 　　这种感知，让她对自己既痛恨又鄙视，但又不得不这么做，林大妞内心泛苦，但她心中隐隐明白，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是其一，另外，柴夫人对她无欲无求，可她却并非如此。 　　若想在京中立足，她需要借助柴夫人的势。 　　“莹莹，快过来叫伯娘抱抱——” 　　柴夫人好久没见莹莹，见到小丫头就松不开手。 　　林大妞先去拜见陆家长辈，然后才带着莹莹和庭哥儿到了柴夫人院中。 　　庭哥儿和陆明凑到一堆，就开始闲不住，大人实在不胜其扰，最后只得叫两人出去。 　　莹莹则乖乖坐在一旁，小脑袋歪着，静静听着两人说话，像是真能听懂一样。 　　柴夫人抱起她，放到自己腿上，笑咪咪的问道：“你个小人精，你还真能听事啊？” 　　莹莹只是扎进柴夫人怀里，咯咯笑着不说话。 　　柴夫人见林大妞神色有些拘谨，好奇问道：“阿玄，你有心事？” 　　林大妞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的望着柴夫人道：“柴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柴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展颜笑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于是，林大妞便将自己的打算缓缓道出。 　　再听到林大妞想借自己的名头开铺子后，不禁噗嗤一笑：“我看你自进门之后就有些不对劲，还当有什么大事，这有何难？” 　　林大妞面色微红：“对柴姐姐小事一桩，但对我可是帮了大忙。” 　　柴夫人挥挥手：“无事无事，到时你开铺子时给我打声招呼就行。” 　　林大妞忙道谢：“那就多谢柴姐姐了。” 　　柴夫人哼了一声，然后对莹莹说：“你娘这人，就是心思太多，还是我们莹莹好。” 　　林大妞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有些隐隐发涩，她明白柴夫人的意思，这是嫌她太过小心翼翼，可她这本就是求人办事，不小心翼翼难不成还翘起尾巴不成？ 　　林大妞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穿越，主角点亮金手指，拿出技术，就有源源不断的大户人家上赶着来投钱做生意，或者送出一件稀奇东西，就能引来别人的欣赏尊敬，然后对方上赶着找你做生意，再然后走上康庄大道。 　　对此，林大妞以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等真的经过类似的事，只剩一句吐槽：扯淡！ 　　这个时代的阶级差距，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像柴夫人这等贵妇人的眼界，更非一般的广，更别说送东西之流的低微手段，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们心里一清二楚，而这些人的身份，也注定她们遇到过许多这样的手段。 　　林大妞一直深信一个真理，这个世界并没有傻人，只有自作聪明的蠢货。 　　柴夫人的身份高，这是事实，而自己需要她的帮助，这也是无可避免之事，与其遮遮掩掩，到不如亮到明面上，其实，林大妞明白的很，以柴夫人的身份，她其实未必在乎这些。 　　“柴姐姐，我不白白借你的名头，利润我分四成给你。” 　　林大妞并不清楚‘行情’如何，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利益，她需要主导经营权，四成，已经是最多的了。 　　柴夫人闻言佯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还缺你这点钱不成？” 　　林大妞没有退步：“柴姐姐，这是你该得的，你若是不同意，那这铺子我便不开了。” 　　柴夫人嗔她：“就你心思多，成天想那么多，也不怕累着！” 　　不过，话虽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大了些。 　　至此，林大妞才算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第47章 三年 　　将心中一直记挂的事情彻底放下, 林大妞也渐渐不再拘谨，和柴夫人开始说笑起来。 　　两个女人聚在一块, 无非就是聊孩子聊烦恼，说一说美容经, 再分享点八卦，如此一番下来, 感情那是蹭蹭的长。 　　说实话, 抛开柴夫人身份不谈, 这是林大妞在古代遇到的第一个合三观的朋友，颇有点知音难寻的味道。 　　林大妞从进京时, 就打算在护肤这块动脑筋，所以她除开努力打听此时的美容水平外，还自己尝试自制研发了许多成品, 如今家里三个女人，莹莹太小不需要, 林大妞和徐氏皆是受益者, 有林大妞带着，徐氏的精神头十足, 就像焕发第二春一样。 　　可见, 这人就不能闲着, 一旦精神空虚, 身体总会跟着出毛病的。 　　说起保养心得，柴夫人不由嫉妒的瞧着林大妞的嫩脸蛋，语气有些酸酸的：“阿玄, 你可真是天生丽质，瞧瞧，这脸嫩的，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肤如凝脂，比宫里那些都不差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小声，林大妞并为听清。 　　不过，天生丽质？林大妞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柴夫人奇怪问道：“阿玄，你这是怎么了？” 　　林大妞忽然觉得有些牙酸：“柴姐姐，你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样子吗？” 　　柴夫人眨眼：“什么之前什么样子？难道你相貌还能变化不成？” 　　听完这话，林大妞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身体五官不能变化，但容貌却是可以变化的。” 　　听了她这个论调，柴夫人是真的生出几分兴致：“哦，那你来说说？” 　　林大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柴姐姐，你觉得我如今相貌如何？” 　　柴夫人仔细打量之后，给出一个中肯评价：“算是个难得的美人。” 　　“那我若是说，我出嫁当天，曾因相貌太过丑陋，把相公吓跑你信不信？” 　　柴夫人先是看着她，然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阵阵娇笑，眼泪都滚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抱着肚子一阵诶呦。 　　林大妞：“……” 　　她就知道，黑历史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看吧，这不报应就来了？ 　　待柴夫人笑过这阵之后，见她始终都摆着一副严肃正经的面孔来，这才渐渐收了笑，目露些许迟疑：“你说的……是真的？” 　　林大妞正色道：“当然，这还能有假？” 　　这下，柴夫人真被勾起了好奇心，催促她：“那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林大妞摆出先生的姿态，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慢说出她成亲那天的糗事。 　　柴夫人听完之后，先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又不死心的亲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最后才十分感慨的说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还有这等手段。” 　　林大妞将那只作乱的爪子拨拉下去，这才十分正经的说道：“这有何难？皮肤和身体一样，学会保养当然就会衰老的慢。” 　　林大妞之前就研究过护肤这一项，如今说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直把柴夫人说的两眼放光，满脸激动。 　　自有远古时期，女人就具备的两个天性，一个生育，另一个就是爱美，女人对美的追求，那是任何东西都不可阻挡的，柴夫人捉住她的手：“阿玄——” 　　林大妞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于是不动如山的继续放雷：“柴姐姐放心，我之前和你说要开铺子，就打算做这个生意，到时，你想用多少便用多少。” 　　“你说的开铺子，就是开这种铺子？” 　　这个转折有些大，柴夫人一时还不能接受。 　　林大妞笑咪咪说道：“对啊，我自入京之后就有这个打算了，只不过那时还没你这个大靠山，铺子没办法开起来而已。” 　　柴夫人大手一挥，十分干脆：“没事，既然如此，此事包在我身上。” 　　之前，对林大妞开铺子一事，柴夫人并位放在心上，这是一个人的身份眼界所决定的，无论林大妞想要做生意，她都无所谓，既是夫君的幼年之交，又叫他如今还如此上心，对于阿玄本人，她又十分欣赏，给予她一些庇护，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直到二人这一番话，到真是勾动了她几分心思，是否赚钱不重要，关键是对能够变美一途，根本没有女人能够拒绝这种诱惑，她也不例外，即便不需要送礼讨好别人，但同族姐妹，知交好友之间赠送，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对于此事，二人一拍即合，而且，二人成为合作伙伴之后，关系更为融洽了。 　　二人可以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去奋斗，这种感觉新奇且让人振奋。 　　…… 　　接下来的日子，林大妞主攻研究，柴夫人则负责试用和给她打广告，即便还未成功将店铺开起来，美肤堂已然在贵妇圈闯下不小的名声。 　　孙青山原本就有让庭哥儿开蒙的打算，后来又科举又遭挫败，唯今只有低调做人一途，索性，干脆他自己给庭哥儿开蒙，林大妞觉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于是，把莹莹、林向平跟林向和也一起打包送给了他。 　　原本他还想着叫林向前也跟着学的，无奈这货嫌丢人，死活都不肯，这毕竟是弟弟，林大妞也不好太过强迫，只得随他去了，不过，虽然不跟着一起学，但字是要认一些的，对此，林向前到是没有异议，点头接受。 　　林向前每日都喜欢跑出去，哪里热闹去哪里，他又喜欢结交朋友，半年多的时间，便将京城商家的底细摸了个差不多。 　　柴夫人她开铺子一事分外挂心，嫌弃她找到地段不好，还特地从她嫁妆铺子里找出一间来开店。 　　待转年三月，美肤堂正式开张。 　　有了柴夫人之前的推崇，美肤堂很快便在京中风靡开来，在上层贵妇闺秀圈里，都清楚有个美肤堂，不但面脂效果好，还有沐浴香精，洗发香精，面膜等一系列美容的东西。 　　非但如此，美肤堂的每年都会推出一款新的妆容，再配合她们家的胭脂，妆容灵动自然，最是漂亮，备受推崇喜爱，很快，便成为引领风尚的存在。 　　三年时间，美肤堂从无到有，且其后台强硬，无人敢惹，已是神话般的存在。 　　*** 　　“你这个小混蛋，给我站住——” 　　林大妞因追的太紧，脸色都已隐隐发红，庭哥儿的精力却是比她好的多，这小东西也不知怎么长的，力气奇大，又精力十足，而林大妞虽然力气也不小，但体力比之庭哥儿可差远了。 　　所以，便造就了如今这种情形，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跑，且前面那人时刻注意着后面之人的动向，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控制的刚刚好，林大妞快些，他便快些，林大妞若是累了，他在前面还懂得等一等。 　　这个熊孩子！ 　　林大妞满心都是无奈，小不点的时候憨憨的，又可爱，谁知长大之后这么熊，到是莹莹，别看小时候又蛮又不讲理，可如今简直是个贴心小棉袄。 　　“娘，”庭哥儿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来：“你别老追我了，我、我害怕啊……” 　　林大妞呸他一声：“信你才有鬼！” 　　不过，虽是这样说着，到也渐渐慢下脚步。 　　林大妞朝庭哥儿招手：“你先给我过来再说。” 　　“那娘你要保证，可不许打我，半下都不许！” 　　“你跑什么，你不跑我追你做甚？”林大妞瞪着他，眼底藏着似有似无的火光。 　　庭哥儿小心挪着步子，不服的替自己辩解着：“是你追我才跑的。” 　　小混蛋板着胸脯，那叫一个义正辞严。 　　林大妞被搞的头疼，哪里有心思陪他掰扯这些问题，很明显，这小子就是跟他赖上了。 　　“那好，我问你，你在书房是不是偷偷摸摸干别的了？” 　　“我没有，你冤枉我——” 　　林大妞目露狐疑，问道：“你大字写完了？” 　　“写完了。” 　　“那书呢，可背过了？” 　　庭哥儿闻言，底气更足了些：“那是当然。” 　　林大妞心底开始有些打鼓：“难不成，今天她真的冤枉这小子了？” 　　庭哥儿十分聪慧，但性子却跳脱的很，林大妞希望他从小养成个好习惯，便把他拘在书房里磨性子，开始还算顺利，但是，她也渐渐发现，这个小混蛋在糊弄自己，这还是有次她心血来潮，见他摇头晃脑的十分认真，起了抽查的心思，才发现这小混蛋在神游天外。 　　于是，娘俩展开了新一番的斗智斗勇。 　　其实，依着林大妞原本设想，男孩教育应该交给父亲看管的，而且，她对孙青山也抱有很大的期望，但事实证明，理想与现实存着在巨大鸿沟。 　　小混蛋极度叛逆，软硬不吃，无论你是念是打，依旧我行我素，且主意特别正，歪理又一大堆，这些年，林大妞原本已修炼成淑女，谁知，一朝竟在这小混蛋身上破功。 　　“庭哥儿，回去。” 　　孙青山缓步走来，脸色阴沉，头顶似冒着黑气。 　　这几年，孙青山一个谦谦君子，竟也被这小魔星逼的三五不时就破功。 　　对着爹，庭哥儿尾巴便开始收了起来，他心里清楚的很，别看娘咋呼的紧，可真正打他的时候很少，即便有也很容易混过去，但爹不同，万一将爹惹火，可就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孙小公子心里的账算的很清楚，该跑的时候跑，但，该认怂的时候也要认怂。 　　“爹——” 　　庭哥儿低着头走到孙青山身边，撅着嘴可怜巴巴的瞧着他。 第48章 林向前 　　这时, 从内室走出一个小小少女，虽仍年幼, 但依然可窥见长大后其容色之盛，不由让人心底轻叹, 怕是神仙妃子也不过如此。 　　莹莹见爹娘面色阴沉，再瞧后面满脸不服的庭哥儿, 心下明了, 肯定是熊弟弟又惹爹娘生气了。 　　对此, 莹莹心中很是郁闷，连爹娘都哄不好, 这个蠢弟弟，总喜欢直接和爹娘对着干，你不挨揍谁挨揍。 　　“娘——”莹莹朝林大妞甜甜喊道。 　　见着宝贝女儿, 林大妞心中被庭哥儿拱起的火，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摸摸女儿的嫩脸蛋儿, 柔声道：“莹莹乖，和娘进屋去。” 　　“那弟弟……” 　　“弟弟自有爹爹管教, 没事的。” 　　莹莹不说话了, 她心中默念了声抱歉, 傻弟弟, 这可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娘根本不给我机会，不能怪我。 　　将这些想通之后, 莹莹也不再为此事纠结，而是挽起林大妞的手，朝屋内走去。 　　不一会儿，隔壁便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凄惨至极，即便林大妞早已听了数次，心中也明白这纯粹是小混蛋卖惨，可心中仍难免生出些不忍。 　　如今，只要想想庭哥儿这个熊孩子，林大妞就愁的慌，什么聪明伶俐的天才宝贝，什么贴心的小棉袄，全都是骗人的！越是聪明的小孩儿，主意便越大，也越是难以管教。 　　林大妞太明白熊孩子的杀伤力，所以从小对待两个孩子便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小时候一直是莹莹难管教，而庭哥儿是小天使，再者这个社会女子本就生存更艰难些，林大妞便将主要精力全部投在女儿身上，如今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莹莹性子扳过来，别管芯儿里如何黑，最起码表面上是已然是个知礼的小淑女了。 　　她却万万没想到，庭哥儿这又出了问题。 　　徐氏自庭哥儿开始哭嚎，心神便一直不宁，但她生性柔弱，自来便养成听从别人的性子，从前是听丈夫的话，如今是儿子，所以对待儿子如何管教孙子一事，即便她心中不忍，却也不会打断，只会在庭哥儿被教训完之后，才会心疼抱起孙子，再柔声细语的把孙子哄笑。 　　徐氏用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林大妞，意思也十分明显，无非是想让她去将宝贝孙子救下，林大妞有些尴尬的轻咳几声：“娘，相公教训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他如今正是学道理的时候。” 　　徐氏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垂首微微叹了口气，因这些年林大妞一直经营美肤堂，所以家中女人的化妆品护肤品是从来不缺的，徐氏本就是个大美人，再加上这几年的养尊处优，心情顺畅，外加林大妞舍得给家里人下本钱，近几年，徐氏越发清丽起来，如此一副美人垂首的画面，叫林大妞这个女人看后，都不自觉开始心软，只觉拒绝美人之请，真是罪过罪过。 　　林大妞努力抑制住乱飞的脑洞，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承诺的话。 　　说到底，对于该如何养孩子，她也是个完全的新手，属于摸着石头过河，且，林大妞也并不认为在教育方面，就比孙青山强出多少，毕竟，孙青山对于这个社会的了解，远非自己这个伪古代人可比，若无意外，庭哥儿将来走的路，也应和孙青山相似，她可不敢乱给庭哥儿说些什么，本来性子就野的不行，再万一给他点亮什么奇特的想法，她哭都来不及。 　　毕竟，古代给予人的选择机会，本就小的多。 　　无论何时，人只有去顺应环境，才能生活的更好。 　　林大妞对于这点很清楚，她就是一个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人，也并没有太过高尚的情操，她唯一的愿望，也只有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经营好，至于其他，她是无能为力的。 　　经过一番‘教育’之后，庭哥儿总算是老实了，乖乖的不再作鬼，孙青山则盯着他温习功课。 　　说来，近几年，孙青山越发向着神仙道长的形象靠拢，浑身上下皆是一派高人风范，喜怒不行于色，叫人看不透隐藏在这张波澜不惊面皮后的真实灵魂。 　　但林大妞却隐隐知道，这人其实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孙青山虽表面看似仙风道骨，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但看他行事，所结交之人，还有在仕子间越发响亮的名声，均能窥见其野心。 　　孙青山走的路线便是，虽然哥已退出江湖，但江湖仍有哥的传说。 　　林大妞想到这些嘴角便弯了起来，说来，孙青山也就还能被庭哥儿气的动怒跳脚，说来也是好笑，这父子俩，可真是一物克一物。 　　孙家的生活平静且惬意，唯有一件事让林大妞有些头痛，林向前的婚事。 　　自三个弟弟随她一起来京城之后，林家便已默认三兄弟由她照拂，这婚事当然也需要她来操心，两年前，在林大妞的帮衬下，林向前置办了自己的产业，经过两年的发展，如今也算小有成就，半年前，他出钱在孙家附近买了院子，将两个弟弟接了出去。 　　林大妞对此乐见其成，这才是她的弟弟，她想要培养自己的帮手，而非无能的附庸，再者，孙林本就是两家人，当初住在一起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两家在京城已站稳脚跟，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而如此一来，两家的感情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倒越发融洽起来。 　　在京城三年，林向前的眼界已非从前可比，越是接触大人物，才越能体会到读书的重要性，自己读书是不行了，一来年纪太大，二来他也不是那块料，所以，林向前便将一腔期望全都寄托到两个弟弟身上，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两个弟弟可以出人头地，给老林家光宗耀祖。 　　因为怀揣着这个伟大的信念，所以林向前一听大姐谈起他的亲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林大妞：“……” 　　林大妞气咻咻的看着他，真想撬开他的脑子，不过，这是弟弟不是儿子，她还是耐心询问：“我也不是那等不开明的人，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自己有了喜欢的姑娘？” 　　林向前脸上有些泛红：“大姐你说什么，哪有的事儿……” 　　林大妞满脸狐疑：“那你干嘛拒绝那么干脆？” 　　林大妞觉得自己就是个老母亲心态，三男人住在一起，即便她想看顾，总也有疏漏的地方，家里实在缺一个女主人，再者，林向前年纪实在不小，之前她旁敲侧击全被他挡了回来，她也不愿意逼迫他成亲，可一门婚事，本就是双方相互挑选，林向前娘年纪越大，在婚姻市场中的优势便越小，这也是她着急的地方。 　　无论如何，总要先弄清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角色不同，思考的方向便不同，如今，林大妞只要想想当初自己任性拒绝相亲，就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孝了，哎，亏她娘脾气好乐意宠着她。 　　林向前不知她的胡思乱想，他想了想才认真对林大妞说道：“大姐，我想让小六和小幺读书，我现在还没打算成亲。” 　　“可小六小幺读书，跟你成亲有什么关系？” 　　林大妞发现，这娃的脑回路有些别致。 　　林向前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我如今是一个人，我挣的钱就是我一个人的，我想叫小六小幺读书便叫他们俩读书，可是成亲之后，我挣的钱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与其到时候生出许多是非，败坏了兄弟情义，到不如不成亲。” 　　这可真是……林大妞心里五味杂陈，看来林家大房和三房的争斗，还是给他留下了阴影。 　　不过，林大妞心底也同样生出一股自豪感来，她弟真是好男人！ 　　林向前说完之后，便低头不再吭声，林大妞沉吟半晌才慢慢说道：“小五，我承认，你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你能这样的想法，若我不是你姐，定然会赞一声有担当的好男儿。” 　　见林向前听进了自己的话，林大妞继续说道：“可我是你姐，所以我不得不为你着想，先不说小六小要能否考中，即便他们俩能够考中，能为林家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需要多长时间？” 　　林大妞看着他，神色逐渐变得凝重：“难不成他们考个二三十年，你便二三十年不成亲？你这哪里是养兄弟，分明是养废物！” 　　林大妞最后一句，语气十分严厉。 　　林大妞在几个弟弟心里，向来积威甚重，见她如此发火，林向前也不由得抖了抖。 　　“可是……”林向前嗫喏着看向她。 　　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大的弟弟，见他如此，林大妞面露不忍，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怎么偏偏遇到自己的事就糊涂起来？” 　　“小六和小幺只是你的弟弟，并非你的儿子，你不能把弟弟当成儿子养，就像你当初为何一定要搬出孙家，自立门户，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明白，还需要我再和你一一说明吗？” 　　听到林大妞的话，林向前如遭雷击，一时间怔怔的张了张口，也没说出话来。 第49章 密辛 　　见他如此, 接下来的话，林大妞便生生吞了回去。 　　“我也不逼你, 你回去仔细想想，过段时间再答复我, 若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便听上一听, 若是……也都随你去, 毕竟你如今也长大了, 我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管着你。” 　　林向前呆呆的应了声，然后脚下虚浮的离开了。 　　林大妞看着弟弟的背影, 微微叹了口气。 　　午后，莹莹睡不着觉，林大妞正轻声哄着她, 小姑娘拱进娘的怀里嘤嘤撒着娇。 　　“庭哥儿，快出来——” 　　陆明的响亮喊声突兀响起。 　　小姑娘刚要入睡, 就被吵醒, 心情郁闷的抱怨道：“又是陆明，真讨厌！” 　　林大妞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子：“小蛮丫头, 要叫哥哥, 陆明也是你叫的？” 　　莹莹小脸儿泛红, 朝她胸口一埋, 不再说话。 　　屋外先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就是两人的说话声和嘻笑声，陆明来孙家的次数太多, 已不能算作客了，林大妞也没出去迎他，反正一会儿两人肯定会来见她。 　　果然，不一会儿两人嬉笑打闹着过来。 　　“嘿嘿，林姨——” 　　陆明还想继续说，却见莹莹正愤愤的盯着他，他当即有些卡壳：“莹莹妹妹……” 　　林大妞忙将小姑娘重新搂进怀里：“无事，她有些心情不好。” 　　陆明这娃性子直，搔了搔头并未往心里去，于是继续说道：“林姨，我娘说下月初约您一起去城外上香，叫我来和您说一声。” 　　林大妞笑咪咪的摸了摸陆明的头，道：“好，林姨知道了，明哥儿和庭哥儿一块儿玩去罢。” 　　将两人送走之后，见莹莹完全没了睡意，林大妞索性抱着她看起了账本。 　　如今美肤堂的主事是柴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而林大妞只需在幕后掌控大局，说来，当初权利之间的交接，让林大妞很是费了一番心思，美肤堂的这套班底是她打造出来的，而作为柴夫人身边之人，也必然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来。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几个回合后，林大妞才将人美肤堂重新控制在自己手里，如今，她即便平时不会露面，但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却是有增无减。 　　林大妞将账本对完，见小姑娘正睁着大眼睛，看的正入神，她不由点点莹莹的鼻子问道：“你看的懂吗？” 　　小姑娘有些茫然的摇摇头：“看不懂。” 　　林大妞被女儿懵懂的小模样萌的心肝儿乱颤，母女俩又是一阵亲昵。 　　…… 　　柴夫人和林大妞去大殿上香，三个小的在外面由人守着。 　　和真正的古人不同，林大妞来庙里进香，更多是打着游玩放松的心情，古代娱乐活动本就少的可怜，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让自己开心些。 　　与林大妞的轻松不同，柴夫人面色凝重，显然心事重重。 　　但有些事，柴夫人自己不说，林大妞也不好去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两人一同出了大殿，柴夫人望着漫山翠绿，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这下，林大妞到真生出几分好奇来，两人相交这些年，对于柴夫人的一些事，她自认还算了解，无论婆家，娘家，亦或者丈夫儿子，基本上可以用一帆风水来形容，她是真的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叫她露出如此愁绪。 　　见林大妞面露关怀目光，柴夫人挤出一丝苦笑：“叫你担心了。” 　　林大妞摇摇头，并未继续询问，而是一同去找三个孩子。 　　陆明正围着小姑娘转，活像只采蜜的小蜜蜂，而莹莹显然就是那朵花，庭哥儿见好友如此，对他很是不屑，目光中的鄙夷险些藏不住，但陆明这娃天生神经粗，愣是没发现，不但如此，还拉着庭哥儿一起讨莹莹欢心，小姑娘特别开心，头上戴着编成的花环，清脆的笑声洒在山中，美丽的如同一只误入人间的小花妖。 　　孩子们的欢乐，显然也传染了大人，此情此景之下，柴夫人身心放松的同时，也生出一种倾诉欲。 　　阿玄的为人她了解，长着一副玲珑心肝不说，且为人温柔良善，与她相处，就如沐浴春风一般，叫人轻松又窝心。 　　思及此，柴夫人对林大妞说道：“阿玄，陪我去走走吧。” 　　林大妞先是愣了下，然后重重的点头，她明白，柴夫人这是有话对她说。 　　“……如今高大人和太后斗法，可苦的是夹在二人之间的陛下，可我如今除了烧香拜佛也无别的办法。” 　　林大妞走在柴夫人身旁，没有说话，她心里清楚，柴夫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而已。 　　陛下今年已经十三岁，这个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他的亲事已经开始为人瞩目，如今，高大人和郑太后，就在陛下的婚事上僵持不下。 　　郑太后宫女出身，本来即无身份，也不受宠，她原本的命运可能会跟许许多多的前辈一样，好点被发配守皇陵，若是运气不好，殉葬先帝也有可能，可这气运一说，虽看似虚无缥缈，却偏偏没有任何道理，郑太后非但成功怀孕，诞下皇子，且三皇子最后成功登基，成为最后赢家。 　　郑太后摇身一变，因为儿子而获得天地下最尊贵的身份。 　　中国向来就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郑太后也不例外，她当上太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携娘家。 　　原本此事无可厚非，历朝历代类似之事也绝不在少数，因为一位太后或皇后，从而家族就此兴盛的，也有不少，但，郑太后遇上的偏偏上刚正不阿的高大人，高大人把持权柄多年，朝中无人能望其项背，他或许会给郑太后面子，却不会给郑家面子。 　　于是，很不幸，郑家的如意算盘，就此中途夭折。 　　郑家虽然不忿，但无奈摄于高大人威严，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但在朝堂上的路被人堵死了，郑家人又想出另一条路——后宫。 　　郑家人心中明白，只要高大人在位一日，郑家人想出头便是做梦，于是，想来想去，郑家便将主意打在了年幼的陛下身上，一个郑太后便叫郑家受益无穷，既如此，在年幼的陛下身上投资，着实是件划算的买卖。 　　陛下六岁登基，自他登基初始，郑家便搜罗美女，这个范围先是郑家族内，慢慢的，便开始来者不拒，将这些漂亮的女孩找来，再由郑家从小开始教导。 　　如今，这件事已不再是秘密，一些自持身份的人家，看郑家就像看一个笑话。 　　这些密辛，以林大妞这个层次，若不是柴夫人跟她讲，根本无法得知。 　　忽然，林大妞猛然记起，当初进京时遇到的那家奇怪的郑姓人家，当时她只觉这一家人怪异之极，如今想来，种种怪异，一切便解释的通了，女儿才是一家人安身立命之所在，所以地位当然会比男孩高。 　　“……太后偏心郑家，可她怎么就不想想，陛下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柴夫人心中早有怨气，如今一旦开口，便有些收不住。 　　“柴姐姐，慎言。” 　　林大妞认真的看着她，有些八卦说说也就罢了，但这种情绪却是要命的。 　　柴夫人也是贵妇圈中打滚的精明人物，林大妞神色稍有异，便察觉自己失言。 　　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柴夫人无奈露出一丝苦笑：“阿玄，我们回去吧，不然孩子们该等着急了。” 　　林大妞点头，同柴夫人一同往回走。 　　如今，高大人和太后的争执便在于，高大人想为陛下聘一门名门淑女，但郑太后却想叫儿子娶郑家女孩儿。 　　对此，高大人自然不会答应，郑太后退了一步，不当皇后可以，但郑家的女儿定然要许个妃位才行。 　　虽然，在林大妞看来，郑太后这纯粹是无赖的商人手段，但，不可否认，确实可用。 　　高大人已经驳了太后一次，即便为了陛下的面子，也不可能驳太后第二次，柴夫人名门之女，最是看不上郑家这种靠着送女人发家的人家，对此很是不耻，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孩，难道还会有什么好货不成？她是陛下乳母，这是从小的情分，天然就会站在陛下这边，可高大人和太后之间的斗法，又岂是一般人可参与进去的？ 　　如此，才是她真正忧愁之所在。 　　对此，林大妞到无所谓，在她看来，无论高大人也好，郑太后也罢，全都忽略了一点，小皇帝到底想要什么，两人之前为了小皇帝婚事之争，却偏偏将小皇帝本人排除在外，林大妞有些坏心眼的想，人家郑家从小培养女孩子，想必自有心得，指不定小皇帝就喜欢这一口呢。 　　不过，这些都不关自家事，林大妞八卦完也就忘下了，谁都没她家里两个小宝贝重要。 　　待林大妞和柴夫人回去时，庭哥儿正在削柳笛，莹莹正坐在一处乖乖等着，陆明正跟小猴子的乱跳。 　　林大妞把莹莹抱起来，小姑娘朝她甜甜一笑，声音清脆；“娘，这个给你。” 　　林大妞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真是娘的乖宝贝！” 第50章 莹莹庭哥儿 　　有些事情, 一旦开了头，再接下来便容易许多。 　　柴夫人就像开了开关, 在回去的路上，又和林大妞说了不少皇家密辛。 　　这也难怪, 以柴夫人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和同等级别的人讲这些话, 而林大妞这个垮阶级闺蜜, 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不过因此, 林大妞也了解了更多的皇家八卦。 　　譬如，原来郑太后与小皇帝感情并不太好, 郑太后宫女出身，即便之后诞下皇子，但却没有自己抚养, 反倒是柴夫人这个乳母，和小皇帝更像真正的母子。 　　林大妞恍然, 她就说, 这个郑太后行事处处透着怪异，如此一来, 便说的通了, 估计郑太后心中不乏有借着娘家改善和儿子关系想法。 　　只不过, 这个法子的确不怎么聪明就是了。 　　柴夫人痛快的倾诉一回, 林大妞听了一肚子八卦，两人这才告辞分别各自归家。 　　待林大妞回家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林大妞去孙青山书房换书，这些年，从开始的惊诧，再到慢慢的习以为常，如今，甚至连两个孩子都接受了她读书这件事。 　　三年中，林大妞从无间断，可谓风雨无阻，也正是因为她孜孜不倦的学习进取，如今，家中已无人对她认字一事表示怀疑，甚至，连她那狗爬的毛笔字，在孙先生的指导下，都有了不小的改进。 　　书房中一片黑暗，林大妞摸索着将油灯点亮，这才赫然发现，在正首处端坐一人，在烛火跳动的阴影下，就如一座雕像般岿然不动。 　　林大妞被唬了一跳，后退了几步，险些叫出了声。 　　“青娘，是我，莫怕。” 　　孙青山适时开口，避免了进一步的误会和尴尬。 　　“相公，原来是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吓了一跳……” 　　林大妞将书换完后，见孙青山仍旧那样坐着，心中有些疑惑，说实话，自那年落第之后，他便很少如此了。 　　今天这样，莫不是有心事？ 　　林大妞坐到孙青山对面，撑着下巴看他：“相公，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孙青山闻言展颜一笑：“哦，如何不一样？” 　　所谓灯下观美人，别有一番韵味，这一笑，如银花绽放，险些让她失态，咳咳，好在，最后林大妞坚守本心，并没有被美人勾引。 　　林大妞手指敲着桌面，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孙青山，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今天的孙青山和往常相比，差别极大，往常他韬光养晦，就如一位世事随缘的修士，而今日，他眼神清亮，那些失去的报复和野心，仿佛一日之间重新回到了身上，宝剑开锋，势必无可阻挡。 　　林大妞歪头看他，有些不可思议的道：“相公，难道……” 　　孙青山微微一笑，可还没等她接下里的话说出口，便揽起她：“青娘，一会儿孩子们都该等着急了。” 　　林大妞呆愣愣的点点头，总觉着像不认识眼前之人一样。 　　走出书房之后，孙青山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润模样，可林大妞知道，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晚上，林大妞想继续和他探讨一下书房中的话题，但明显，孙青山显然和她不是一样的心思，比起那些无意义的口水话，这位仁兄显然更喜欢以行动说话。 　　如此，直到第二天醒来时，林大妞才想起自己的打算，她扶着酸痛的腰，心中暗啐，妈的，以后一定要把持住才行。 　　因为孙青山的这种变化，所以，当陆明又下帖子请莹莹和庭哥儿时，林大妞开始犹豫了。 　　因着大人的缘故，这几年两个孩子也主要以低调为主，除了和陆家两个孩子偶尔相见外，都是窝在家中读书，林大妞虽然口中说着庭哥儿叛逆不听话，可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重罚他，原因也在此，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怎么能不多些宽容。 　　这次陆明十岁的生辰宴会，来的大多是亲戚，并无太多外人，林大妞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此次之邀。 　　莹莹和庭哥儿孩子心性，知道这次可以去参加陆明的生辰宴之后，那叫一个兴奋，林大妞也乐意陪着他俩疯，娘儿三个兴致冲冲的商量那天穿什么衣服。 　　孙青山看着笑成一团的母子三人，只觉心口位置一片温暖，面对接下来的行事，更是多了几分勇气。 　　有些事，即便为了这些至亲之人，他也会去做，他的儿女妻子，就该堂堂正正立于人前，去享受该有的尊荣才对。 　　…… 　　到了这日，陆家特地派马车接莹莹和庭哥儿入府，林大妞替两人整理衣襟，又细细交代：“……你们两个不许给我惹事，但也不必去受气，知道吗？” 　　莹莹笑嘻嘻的表示知道了，而庭哥儿则更稳妥些，表示自己会照顾好姐姐。 　　林大妞捏了他脸蛋一把：“好了，走吧。” 　　庭哥儿也不知哪里学的毛病，小小年纪，特别喜欢装相，明明就是熊的不行的一熊孩子，但一到外面，立马化身成一个少年老成的小学究般，一言一行，越发往孙青山的形象靠拢。 　　林大妞很想和儿子说，别被你爹的表象给骗了，但顾及到儿子的自尊心，这话到底没说出口，到是孙青山对此很是乐见其成，还说等长大就好了。 　　马车里，莹莹和庭哥儿分列而坐，见着蠢弟弟又开始装了，莹莹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还非得端着才行，真是受不了你……” 　　庭哥儿斜她一眼，同样冷笑一声，对于自家姐姐的不庄重，表示嗤之以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若是林大妞在便会感叹，瞧瞧，不亏是龙凤胎，这真是从娘胎里打下的默契，连扭头的弧度和时间都把握的刚刚好。 　　两人到了陆府之后，也不用仆人引路，二人都是陆府的常客，熟悉的很。 　　“庭哥儿，莹莹——” 　　陆明见两人来了，激动的飞奔过来。 　　“你们俩能来，我简直太开心了，我当时给你们俩下帖子时，还犹豫了好长时间呢，还是我爹说，叫我尽管下，你们俩指定会来，哈哈，没想到你们俩还真的来了……” 　　见到二人之后，憋了许久的陆明，终于开启了话痨模式。 　　好在，两人对这样的陆明，早已熟悉，也不觉得聒噪。 　　陆明在前边走边说：“我娘说了，今天她们大人不会管，一切全都由我们自己做主……” 　　陆明引着两人到了一间小花厅，里面已经等了一些人，陆明很是大方的给彼此介绍。 　　“这是我朋友，庭哥儿，还有这是莹莹。” 　　男孩子对莹莹十分之热情，但很明显，在场的女孩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李松一脸哈巴狗的凑到莹莹身旁：“莹莹妹妹，我叫李松，是陆明表哥，你随陆明那小子叫我松哥哥就行。” 　　“阿呸！李松，你还要不要脸，还随我一起叫你松哥哥，你恶不恶心，你明明就比我小两个月！” 　　陆明走到莹莹身边，把李松轰走，并对莹莹说道：“这货脑子不正常，不用理他就行。” 　　莹莹面上甜甜一笑，说了句知道了，又招呼叫莹莹别客气之后，陆明又开始招待其他人去了。 　　今天他是主人家，又是第一次自己主持生辰宴会，所以对此十分上心。 　　李松虽被陆明赶跑，但一等陆明离开，便又重新凑了上来：“莹莹妹妹，你是哪家的啊？我之前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呢。” 　　莹莹笑咪咪的看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没见过我，兴许是你记错了呢？” 　　李松十分肯定：“不可能，你长的这么漂亮，只要见一次我就忘不了，我俩之前指定没见过。” 　　莹莹没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轻咳几声然后对一旁的庭哥儿说道：“庭哥儿，我有些渴了，麻烦你替我倒杯茶水来。” 　　这样一个献殷勤的机会，李松哪里肯放过，还不等莹莹说话，便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去帮妹妹倒些水来，陆府我熟悉的很，就跟自己家没两样。” 　　等李松走后，莹莹给庭哥儿使眼色，庭哥儿慢悠悠的走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看你挺游刃有余的吗？”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能好好说话，干嘛非要撕破脸？” 　　庭哥儿挑眉：“既然如此，我看是用不到我了，那不如我走了？” 　　莹莹冷笑着看他：“好啊，如果你真的想走，那便走吧。” 　　庭哥儿有些不甘心的摸摸鼻子，到底没提再要离开的话。 　　李松很快回来，见小姑娘身边已有了人，心中虽是有些不爽，但到底忍下了，又开始笑着讨好莹莹。 　　李莞愤怒的走过来，十分生气的拉住李松：“哥，你跟你回去——” 　　李松正要讨美人妹妹欢喜呢，哪能跟自家妹子回去，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李莞气的眼睛都红了，当即对着莹莹嘲讽道：“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随便披上一张皮，就敢冒出大家小姐了，真是可笑！” 　　莹莹看着李莞，慢慢眯起了眼睛，庭哥儿和莹莹离的最近，见她露出这副神情，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冷战。 第51章 教女 　　作为和莹莹娘胎便在一块的龙凤胎, 庭哥儿对这个姐姐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 比爹娘了解的程度更甚。 　　莹莹也许为了撒娇卖痴，会在爹娘面前装上一装, 但在他面前，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莹莹别看表面甜美又乖巧, 可骨子里却是个小气又记仇的人, 以德报怨, 狂宏大量，这类美好的形容词, 在她身上，从来不存在的。 　　庭哥儿只是替这位李姑娘惋惜，得罪谁不好, 偏偏得罪了这么个小气吧啦的货，真是……自求多福吧。 　　庭哥儿抽抽鼻子, 又恢复了那副老成做派, 反正只要不是自家人吃亏，至于孙莹莹要欺负别人, 庭哥儿掏掏耳朵, 管不了管不了的。 　　莹莹想了想, 便给眼前之人对上了号, 李莞，李松妹妹，陆明表妹, 平日里最喜欢粘着的人为陆昊，因为和陆明经常混在一起的缘故，莹莹对陆明家的亲戚也多少了解些，尤其这个李莞，还是经常出现在陆明吐槽中的。 　　总是喜欢缠着我哥，也不知怎么长的，小小年纪就跟个醋缸一样，但凡有小娘子靠近我哥半点，那势必要大发雷霆的。 　　这是陆明经常吐槽的话。 　　孙莹莹觉得，知道对方这个短板，她不好好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李姑娘的招惹之恩。 　　“阿明哥哥——” 　　一旁的庭哥儿听了这肉麻兮兮的称呼，险没撅过去。 　　他觉得他成长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孙莹莹这货变态的速度。 　　陆明正跟小蜜蜂一样，到处尽自己的地主之谊，听到亲爱的莹莹妹妹喊他，当即想都不想的凑了过去。 　　“莹莹妹妹，”陆明笑的憨厚又可爱：“找我什么事啊？” 　　对于身旁的目光，莹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有些疑惑的问道：“明哥哥，我只是有些好奇，今天怎么没见到昊哥哥呀，你生辰宴他都不来的吗啊？” 　　陆明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他说要来的，可谁知道他什么到，莹莹，咱们不用管他，你今天定要玩好吃好。” 　　莹莹乖巧的点头：“谢谢明哥哥。” 　　陆明这个粗心的，根本没察觉女孩间的刀光剑影，庭哥儿却是被李莞姑娘的白眼剜了个彻底，看来他们兄妹，这是被人完全记恨上了。 　　庭哥儿只觉冤枉至极，再看莹莹和李莞，就跟看两只老母鸡掐架一样烦人。 　　若不是看着自己走了后，怕有人把孙莹莹围起来，他才不会在这守着呢。 　　不过，他又在孙莹莹头上记下聒噪烦人一条。 　　庭哥儿这样想着，只觉自己真是天底下最深明大义的弟弟。 　　此时，李莞看待莹莹，已然上升到了阶级敌人的地步，她将莹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然后露出浓浓的讥讽：“也不知哪里来的打秋风的破落户……” 　　所谓打人不大脸，骂人不揭短，李莞这话已经惹了底线，这会儿连庭哥儿也心中暗骂：这陆明怎么请了个二愣子来？ 　　别人不知孙陆两家的交情，在世人眼中，孙家可不就是那个好运攀附上陆家的破落户，可这话好说不好听，以陆家平常来往的人家，都是胸有城府之人，即便心中真的这么认为，也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再者，这些年来，柴夫人与林大妞更多是两人间的知己交往，并未涉及太多功利，很少会有人朝攀附一途去想。 　　庭哥儿虽然还想不同这其中的关节，但他潜意识觉得不妥，但他开口反驳，又觉得怎样都不太合适，见莹莹还要再与她争个高下，庭哥儿忙拦住莹莹：“阿姐，不要和小人说话，也不怕脏了自己？” 　　莹莹闻言一笑：“阿弟真的聪明，就是这样。” 　　两人一唱一合，直把一旁的李莞忽视了个彻底。 　　李莞怒气冲顶，本想去教训一下对方，但发现今天只有自己一人，因为来的太急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她一心急一跺脚，哇了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这一声哭，顿时满室寂静，连莹莹一时间都有些懵逼，与庭哥儿对视一眼，二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迷茫的东西。 　　我到底做了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在心底问自己。 　　孙家这两只，在某种程度上说，算的上是两只小土鳖，对这个操作……还没反应过来呢。 　　好在，他们虽然懵逼，可有聪明人在场。 　　柴敏才刚踏入花厅，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嚎哭声，因为众人一时间皆有些错愕，这声音便显得尤为清晰。 　　柴敏面上表情未变，只是走到李莞身旁，轻轻的哄着：“我到是谁呢，莞莞怎么又哭成个小花猫了，快别哭了。” 　　李莞见到柴敏，可算是见到亲人，扑倒柴敏怀里，一抽一抽的眼泪流的更快的，简直是天一般的委屈。 　　莹莹和庭哥儿：…… 　　柴敏将李莞领着出去，然后才招呼剩下的人继续，至此，尴尬的氛围这才开始渐渐缓和。 　　到是莹莹，心中颇有点杀鸡用了牛刀郁闷感，本来打算给对手出个大招，谁知大招还没释放一半，敌人就已经扑街，这可真是……总之，憋屈的很。 　　李松到是还想凑上去，但无奈庭哥儿就跟个门神一样，就是不挪窝，再者，莹莹心中也厌烦，对着他也每个好脸色，他本来给自己打了打气，想着厚着脸皮套套交情的，可还没等行动，就被好表哥给喊去帮忙了。 　　李松：“……” 　　陆明觉得很对不起两个朋友，今天是他没尽到地主之谊，庭哥儿和莹莹却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和陆明是从小的交情，彼此之间了解也深，自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计较。 　　与陆明告别之后，姐弟俩便回家了。 　　不过，出门一起同甘共苦一致对外的好姐弟情谊，只维持到进了家门，因为，一到家庭哥儿二话没说，就将孙莹莹给卖了个彻底。 　　莹莹简直气死，她怒道：“孙庭，你这个叛徒！你还要不要脸？” 　　庭哥儿面上没有丝毫羞愧，反倒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难道我不说，你还打算要瞒着娘不成？” 　　莹莹脸涨的通红，可这话她又怎么接的下去，不过，她看庭哥儿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叛徒。 　　庭哥儿却全然不在乎：“你出去，代表的根本不是你自己，而是爹和娘，你今天把那个李莞得罪了，怎么能不叫娘知道？万一对方记恨怎么办？” 　　莹莹不服嘀咕：“那是她活该，谁叫她先招惹我的！” 　　“即便如此，也应该告诉爹娘才对。” 　　庭哥儿最后一锤定音，莹莹面上虽仍有不忿，但见一旁的林大妞，到底没再说出别的话来。 　　林大妞险些被气笑：“孙莹莹，你可真厉害啊？” 　　“娘——”莹莹小声叫着她，眼神含着撒娇祈求。 　　但显然，她今天打错了算盘，林大妞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你弟弟哪里说错你了？是不是今天庭哥儿不说出来，你就打算永远瞒着我？” 　　莹莹小声嘟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莹莹！” 　　林大妞戾然出声：“难不成你还认为你没错不成？” 　　莹莹低头不说话。 　　林大妞给自己顺气，对自己说了好几遍，熊孩子要慢慢教，这才慢慢压下心火。 　　林大妞面无表情道：“你知不知道，所有自以为是的人其实都是蠢货，凡是仗着一点小聪明，斤斤计较的人，也成不了大事。” 　　莹莹气的脸颊鼓起来，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对于一个聪明的小姑娘来说，还是能听出她娘这是在讽刺她来着。 　　林大妞没理她，又继续说道：“你觉着心里不服是吧，先别忙着狡辩，我问你，你是不是还觉得今天自己所作所为挺威风的？我看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要摇起来了。” 　　莹莹梗着脖子不认账：“我才没有！” 　　林大妞：“……呵呵。” 　　见她仍旧冥顽不灵，林大妞索性不再此纠结，又问了她一个问题：“我问你，在你眼中，这位李莞李小姐该如何评价？” 　　莹莹不屑的哼了声：“笨死了……” 　　林大妞呵呵笑道：“跟一个笨死的人亲身上阵掐架，难道你还觉得你有多聪明不成？” 　　莹莹：“……” 　　林大妞接着说道：“孙莹莹，今天娘就给你好好上一课，别整天仗着一点小聪明，就谁都入不了你的眼，你自负聪明，可别人也不是傻子，想凭着一些灵机一动的小计谋耍聪明，在真正的聪明人眼中，你就是笑话！” 　　莹莹总算不再梗着脖子和她拗着，一贯清亮的眼神露出些许迷茫来。 　　林大妞看着女儿的小脸，心里不觉就是一软，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向来被宠坏了，今日绝对不能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林大妞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仔细想想，明哥儿生辰宴去的都谁些什么人？他们彼此间什么性情，难道心里没数，你第一次露面，就和人吵起来，即便那李莞一贯风评不好，但你这样，又能给别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不成？” 　　“如果这样的话，你又怎么能交到朋友？” 　　林大妞放缓声音，轻轻的劝道。 第52章 生活 　　原本林大妞是想和她说, 除非你能叫所有人都仰望你，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否则你就要有身在局中的打算，但莹莹毕竟年纪太小, 即便生性聪慧，但有些东西, 却不是此时的她能够理解的。 　　如此一来, 与其扰乱她的心, 到不如叫她心思清透些，小孩子家家, 也不知哪来那么的小算盘，林大妞被莹莹愁的脑壳发疼，对于莹莹的教导问题, 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人人都希望自己孩子出色，可这孩子过于聪明, 却也叫父母如履薄冰, 生怕自己一时没有察觉，叫孩子走了歪道。 　　林大妞此时也隐隐发现, 两个孩子中, 庭哥儿的性子和行事风格与她更为相似, 万法取直, 有那么点大愚若智的味道，可莹莹就不同了，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 表面温雅知礼，可芯儿里却是黑芝麻馅的，行事不忌手段，而且，底线也有点低。 　　难不成是随了孙青山？ 　　林大妞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她拒绝去想这个可能。 　　孙青山整日早出晚归，身体疲累，但精神却意外的充沛振奋，即便他没有说，但凭着夫妻几年的默契，林大妞也知道这不寻常。 　　但孙青山不明说，她也不会不识趣的问，有时，在林大妞发散脑洞时，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要当个贤内助什么的，也叫孙青山刮目相看一下，就想所有玛丽苏剧情里的那样，叫他惊艳一下留个不得了的印象之类的。 　　但后来她才发现，玛丽苏之所以叫玛丽苏，就是因为这是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小概率事件。 　　就拿科举被打压一事，林大妞也是后来才知道，孙青山在落第之后，还专程去高大人府上，去赔礼道歉，态度殷勤卑微，所以事后这才平安无事，否则他们一家想安稳的待在京城，那纯粹是做梦。 　　林大妞对此印象很深，她还记得当初是这样问孙青山的：你怎么就能忍的下去？ 　　她本以为孙青山会回答，忍一时之气，忍辱负重之类的，却没成想孙青山对这件事，全然不在意的样子，竟无一丝不甘之意。 　　他是这样说的：我此等身份敢推拒高大人好意，本就是不是好歹，是对大人威严的挑衅，高大人如此，已然是宽宏大量了。 　　我信了你的鬼！ 　　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孙青山当初神态，指不定就会信了他的鬼话，那种从心底而发的憋屈愤懑不甘，可不是装出来的。 　　可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已经看的如此风轻云淡了吗？ 　　如今，孙青山还未真正涉足官场，就已经有了这些变化，她如今算是明白，为何那些官场老油条都被称作老狐狸了，这其中，绝对没有一丝水分。 　　再掂量一下自己，林大妞不由庆幸，她还是赶紧洗洗睡吧，政治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转的，光是两个俩宝贝教育问题，就已经让她大为头疼了，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林大妞觉得，她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抓紧对莹莹的教导，说她无能也好，胆小也罢，在她看来，阴谋诡计终究是小道，可以为一时之用，却不可成为行事之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可不认为一个人凭着这些小计谋，就能将所有人都骗过。 　　与其冒着被人拆穿的风险，还不如堂堂正正做人，林大妞在古代呆的时间越久，就越明白一个好名声会带来多大的便利。 　　吃亏是福，放在如今的社会背景之下，那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母女两个日常是这样的。 　　商君为图变法，曾经在城门前立了一颗三丈高的木头，并许诺，谁能将这颗木头搬到城北，立即赏银二百两，百姓从来没见过，觉得他这是骗人，结果没人敢去，于是商君又说，谁能将此木搬走，立即赏银一千两，这时，才有人站出来搬木头，结果真的赏了这人一千两，那请问孙莹莹同学，你对这则故事有什么理解？ 　　莹莹认真思考之后，说道：“ 唔……要是我的话……可我根本搬不动木头的啊。” 　　林大妞：“……” 　　“孙莹莹同学，注意审题，我是问你感想，又不是叫你真的去搬木头。” 　　“哦……” 　　…… 　　等到真正实施后林大妞才发现，即便是小孩子，叫她按照你的思路走，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莹莹这么大的孩子，肯定不能讲干巴巴的大道理，不然激起逆反厌学心理就遭了，可是想着诱导教学……林大妞愁的的头发哗哗的掉。 　　孙青山对她这种行为不置可否，虽没有阻止，但也看的出不是很赞同。 　　不过，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林大妞说什么也要据理力争，莹莹和庭哥儿不缺聪慧，关键在于打磨性子，君不见，聪明人为恶与蠢人为恶，这其中有天差地别吗？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步要一步一不走，教育孩子，这是个细水长流的活，林大妞也不敢奢求短时间奏效。 　　她将庭哥儿交给孙青山教导，而自己把心思全都放在莹莹身上，一边管孩子，一边听八卦，日子过的也还算滋润。 　　通过柴夫人，林大妞也陆续了解到一些后续皇家八卦。 　　郑太后与高大人的博弈，郑太后最终取得胜利，小皇帝的皇后已经定下，姓崔，乃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女儿，此女品貌端庄，素有才名，至于郑家的女孩，也由郑太后以思念亲人为由，被接入宫中陪伴太后。 　　天知道亲儿子就在宫里，哪里来的思念亲人，反正对于郑太后，林大妞也是服气的，果然，能跟高大大刚起来的，首先脸皮就是要厚才行。 　　且，这位郑太后更绝的是，人家一接就接了五个郑家女孩入宫，完全从数量上压倒，对此，林大妞作为吃瓜群众一枚，给小皇帝默默点蜡，她可是听说，小皇帝和陆昊同龄，满打满算今年才十三岁。 　　她有些不明白郑太后的思路，娘家比亲儿子还要重要？ 　　明明已经拥有天底下最尊贵的地位，却偏偏还要继续作死，就算于孝道上，小皇帝无法对太后如何，但这火气最后还不是会出在郑家身上，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帮娘家还是坑娘家了。 　　*** 　　林向前自那日走后，许久都不曾露面，林大妞知道这到坎儿需要他自己想通才行，因此耐心十足，也不着急催他做决定。 　　这日，林大妞正看着莹莹练女红，对于女工一途，林大妞已经对自己完全放弃了，还是徐氏提醒她，莹莹到了学针线的年纪，她才恍然大悟，然后将莹莹丢给徐氏去教。 　　能够继续发光发热，徐氏很开心，对于教针线一事，更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大有教出一个针线大家的势头来，最后还是林大妞委婉提醒，相公说莹莹将来自有前程，与女红一途不必如此精通，这才打住徐氏的劲头。 　　其实，至于莹莹自有前程的话，是林大妞自己编出来的，想也可能孙青山不会和她说这种话，而是如今她有了底气，就算不靠孙青山，她也能自信给自家宝贝置办一份不错的嫁妆，更何况孙青山近来明显动作更大了。 　　只不过同样一句话，孙青山说出来徐氏会无条件信服，林大妞说来就会平生出些许波折来，索性她就借了孙青山的名头，反正，这也是实情。 　　林向前再度露面时，已然换了副模样，身姿笔挺大步流星，眼中流露出自信的锋芒，和之前的踌躇不前不同，显然胸中已有了主意。 　　林大妞到是真的好奇：“说吧，你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林向前顿了顿说道：“大姐……我想成亲。”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双颊并耳根以一种十分诡异速度窜红了。 　　林大妞：“……” 　　“你这是……有心上人了？”林大妞不确定的问。 　　她这完全是经验之谈，前世作为一个还算有些阅历的女青年，林向前这种情况明显有鬼。 　　林向前低头，嗫喏的嗯了一声，脸爆红起来。 　　林大妞这下真开心了：“你害什么羞，这分明是好事啊，快说，到底是哪家女儿？” 　　在林大妞的逼问下，林向前终于吐露心声。 　　说来，他与这位崔姑娘还有一段浪漫缘分，林向前置业前曾跟着商船跑过一段时间，因缘巧合下救过崔姑娘一命，不过，他救人全凭本心，并未想于此获利，所以，将人救下之后便抽身而退，也根本没有放到心上。 　　直到后来，他开始置下产业，在京城慢慢发展过程中，遭遇同行竞争，才发现他这位同行对手，正是昔日救下的崔小姐，崔家几代经商，但崔小姐这一辈并无兄弟，她生性坚韧不服输，为了能与叔伯抗衡，便自己做了崔家当家人。 　　因着两人有一番前缘，又恰为对手，于是便当做知己朋友开始相处，说实话，依着林向前这少根筋的，之前的确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但当那日林大妞点醒他后，郁闷之下去找崔小姐倾诉，二人这才表明心意。 　　这样说来，林大妞也算两人之间的另类媒人。 第53章 婚事 　　林向前有了心上人, 最开心的莫过于林大妞，大有养了这么多年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的激动心情。 　　与一般人的审美观不同, 比起当下主流审美柔弱婉约型的女子，林大妞更喜欢女强人这一类型的, 仅是听着林向前的简单描述，她就已经对这位崔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能有勇气一个人刚上叔伯, 且还能够成功, 这必须是个人才啊。 　　林向前一个光杆大男人，再外加两个小光棍, 恰恰需要这样一个有能力的女主人为其打点，当然，这位崔小姐为人具体如何, 还要见过再说。 　　崔临笙得知林向前姐姐想要见自己之后，精神紧绷坐立不安, 生怕因自己身份而遭受嫌弃。 　　侍女劝她：“姑娘, 何必如此，咱们崔家底蕴比之林家强的可不止半点。” 　　崔临笙心下苦笑, 父亲去世, 母亲不顶事, 她本想自立女户, 可一旁又有叔伯虎视眈眈，她原本已经不对自己亲事抱有奢望，可谁知上天降下这般缘分, 只因太过珍贵，所以才不得不重视。 　　听说他的姐姐是秀才娘子，她如今只希望这位未来姑姐，能够允了这门婚事，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崔临笙心中忐忑，林大妞对此却丝毫不知，她对于和未来弟妹见面，报以极大的热情。 　　林大妞见崔临笙第一面，就被这个气质独特的女孩子俘虏，她清澈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此时女子性温婉，以贞静为美，反倒是崔临笙这等烈焰一般的女孩很少见。 　　但，世人审美不欣赏这种女孩，林大妞喜欢啊，要知道，前世坚强独立的女孩才是主流。 　　这女孩若被放到现代，绝对妥妥女神一枚。 　　殊不知崔临笙见林大妞后，也小小吃了一惊，林向前身材高大健壮，面目憨直厚道，虽说不丑，可绝对称不上英俊，没想到，他的姐姐到是位美人，更为重要的是，在林大妞身上，她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因为没有兄弟支应门庭，崔临笙心里一直都清楚，在这世上，她所依靠的只能是自己，自父亲去世后，她一路艰难走来，遭遇母亲的不理解，叔伯的抹黑谩骂，她虽面上不在意，可心里却仍是向往成为那种温婉柔顺的女孩，为此，她心中也一直很自卑。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人竟然能活成这样，那样的自信且坦然，充满生机。 　　在这样的人面前，崔临笙突然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为了叫自己更具亲和力，林大妞努力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谁知，对方见她这样，好像更紧张了。 　　林大妞：“……” 　　“姑姑好——” 　　莹莹多有眼色，一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立即解围。 　　有了莹莹这个小人精后，这对未来姑嫂之间的相处，也确实容易许多。 　　崔临笙见到莹莹后，小小抽了口冷气，这些年她也自持有些见识，但从未见过像莹莹这样的，虽仍年幼，但已能窥见日后殊色。 　　“你是……莹莹？” 　　林向前经常把这个外甥女挂在嘴边，总是说自家姑娘多漂亮多漂亮，当初崔临笙只以为林向前夸大，如今看来，到是她误会了。 　　莹莹甜甜点头：“你就是崔姑姑吧，我经常听五舅舅提起你。” 　　听了这话，崔临笙面上就是一红。 　　林大妞与崔临笙二人，一个本就怀有好感，另一个心中忐忑殷勤，再加上莹莹这个小活宝，今日见面自然是皆大欢喜。 　　双方均有意，再者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自然是越快越好。 　　只不过崔临笙的本家叔伯太过难缠，原本订下来的婚事，一直拖到来年五月，两人才正式成亲。 　　林大妞近些年来十分低调，柴夫人知她打算走步入社交圈，便有意提携她为她铺路。 　　美肤堂如今已是名声大躁，单是美肤堂背后老板的名头，就足以让很多人对她产生兴趣了，更别提她与柴夫人之间的关系。 　　柴夫人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怪，难巴结，个性高傲，且身份又贵重，你若入不了她的眼，她可是没空和你虚与委蛇的，而这个孙夫人能叫她如此另眼相待，单凭这一点，就值得去结交一番。 　　“林妹妹，你可真是个美人——” 　　“是啊，和你一比，我们这些越发显老了……” 　　这些话，林大妞自然是不能应的，她忙道：“各位姐姐说这是哪里话，可真是折煞我了，若论长相，我可比各位姐姐差远了，只不过这些年一直经营美肤堂，对护肤一途多些了研究罢了。” 　　开始听她这么说，不少人神色露出些许不屑来，但当听说她说她对护肤一事多有研究时，很多人的心思便动了起来。 　　她们也用过美肤堂的东西，的确好用，再有眼前这个明显的对照，心就不由得热了起来。 　　女人，别管哪个年龄段，总是抗拒不了美的诱惑。 　　“那妹妹赶紧和我们说一说，可不许跟我们藏私……” 　　林大妞忙道：“这是当然，我还盼着诸位姐姐给我多介绍些人来呢，你们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林大妞说话逗趣，众人听她这话，都咯咯的笑了起来，气氛一时间很是热闹。 　　“诶呀，快说快说——” 　　“诸位姐姐，单这洗脸一事，里面就有不少讲究，人的周身肌肤，唯脸部最为娇嫩，更加需要细细呵护，这洗脸时，需用温水，且指法须得轻柔才行……\' 　　林大妞凭借一手护肤经，收获不少迷妹，许多人记不住，还特地请她写下来，她自然无有不允，这时，她练字的功夫便有了价值，见她一手好字，原本一些心生轻视之人，也不由暗暗点头。 　　今日是柴夫人主场，来的也多是和她相熟之人，林大妞由她带着，即便看柴夫人面子，也不会落她的脸面，再加上林大妞本就深谙交往其道，最后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众人离去之后，柴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今日表现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林大妞放松的坐在一旁：“今日，还多仰仗了柴姐姐，我可是没这么大的面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柴夫人指着她笑：“你呀你……” 　　林大妞到家时，莹莹正托着小脸满是惆怅，见她回来，赶忙颠颠的凑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去，开始撒娇：“娘……” 　　这小祖宗，肯定是要事，林大妞把人拨开，有些无奈的道：“说吧，又想干嘛？” 　　莹莹十分委屈：“都没人陪我玩了……” 　　庭哥儿开蒙后，课业日渐繁重，如今与陆明都少了来往，姐弟俩平日里就有些相互看不上，庭哥儿当然不耐烦和莹莹这个小姑娘一起玩。 　　“好好好，下次也带你一起去总行了吧。” 　　听她这话，莹莹才重新扬起笑脸：“娘最好了！” 　　林大妞小声哼了句：“就你嘴甜。” 　　晚饭后，林大妞本想看孙青山给庭哥儿检查功课，谁知，孙青山二话不说，把庭哥儿打发走之后，拉着她就往卧房里走，林大妞满腹疑惑，一个没留神就被孙青山拉近屋内。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林大妞想摸摸他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不然，这人好生生的，怎么突然抽起风来。 　　可还没等她动作，身子就突然离地，林大妞惊呼一声，转念之间便被仍到床上。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罩了下来。 　　于是，林大妞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强行扒掉衣服，很快，她就再没心思去想其他，丝丝屡屡的呻吟声传出，房内的孙青山挥汗如雨，努力耕耘。 　　林大妞的身子如一叶小舟，在波涛中沉沉浮浮，印象中，只有孙青山的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事后，孙青山将人搂进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青娘，这些年，多亏了你，不过，马上就会不同了……” 　　鼻尖还充斥着些许汉味儿，但却意外的安心，林大妞抱着他的腰：“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 　　“青娘，庭哥儿和莹莹到底太孤单了些，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林大妞累过之后，思绪正在神游天外，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闻言啊了一声。 　　孙青山低低一笑，俯身再度将人压下，林大妞低呼一声，可声音很快便只剩呜咽。 　　第二日，林大妞的睡饱之后，思绪清明之后，才想到昨夜的不寻常，昨日的孙青山实在太奇怪了，他为人内敛，喜怒不行于色，能叫他这么放纵，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林大妞仔细想过之后，还是没有思路，索性将此事放到一边。 　　眼下她还有事要忙，柴夫人邀她一通参加崔夫人聚会。 　　而这位崔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崔侍郎的夫人，未来皇后的妈，皇帝的准岳母大人。 　　说实话，林大妞早就想见一见未来的皇后，这可是皇后哎，而且是幼年期的皇后，想想就特别好玩。 　　林大妞怀揣着一腔热枕，谁知到了之后，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这种地方？”贵妇人满脸不屑，浑身的恶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林大妞到不至于因她这一句话儿恼羞成怒，她到底配不配，除了她自己外，没有有这个权利来做主。 　　她只是疑惑，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如此之嚣张？ 第54章 变动 　　林大妞站在原处, 只是坦然的与对方对视，但并未开口说半句话。 　　姜夫人见状, 更加恼怒，她挺胸昂首, 俯视左右说道：“难不成你们都聋了，给把把人轰出去！” 　　俗话说刁奴随主, 姜夫人话音刚落, 身后便闪出几个臂膀粗壮的丫鬟, 直直朝林大妞走来，面上的恶意半点掩饰都没有。 　　好汉不吃眼前亏, 若今天她和眼前这位硬刚上，估计也落不到什么好名头，从方才周遭人的态度, 林大妞基本可以断定，这位行止粗鄙且目中无人的夫人, 应是属于人人心中鄙视, 表面却敬而远之的类型。 　　见丫鬟朝她张牙舞爪，林大妞侧身一闪, 向后避去, 打算躲开这位煞星, 既然在场之人无一人开口阻止, 这便是说明此人有一定身份，所以她并不打算与之正面遭遇。 　　也不知那几个丫鬟，是不是做熟了此类的事, 见林大妞竟然敢躲开，气的眉毛都要飞起来，破口大骂道：“你竟然敢跑！” 　　就仿佛她连逃跑，都像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林大妞暗暗翻个白眼，此时不跑，难不成真叫你们得手。 　　“姜夫人，你这又是何苦？” 　　人群中有人实在看不过眼，于是出言劝道。 　　见姜夫人似充耳不闻，又有人开口：“姜夫人，今日可是崔家主场，你还是不要喧宾夺主的好？” 　　谁知这位姜夫人却是冷哼一声，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神情，很显然，她并不买崔家的面子。 　　林大妞心中好奇，这位脑子有坑的贵妇人到底什么来头，崔家女可是已定的皇后，竟然连崔家都不放到眼中，这种狂妄程度，可真是……离死不远了。 　　空间就这么大，更有许多夫人已就坐，林大妞不好因自己的事，将麻烦引到别人之处，于是这左闪右避之间，就有些支持不住，就在她考虑是动手还是认怂时，一声天籁之音降临。 　　“蒋二妞，你给我住手！” 　　柴夫人急喝出声，然后快步走到林大妞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姜夫人娘家姓蒋，行二，一直有个二妞的诨名，但因她自己认为此名粗鄙，十分不喜，所以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喊给她难看，更多是只是背后偷偷调笑而已。 　　如今，柴夫人喊出这一声，可真是当众打脸了。 　　能叫柴夫人如此失态，想必是被气的狠了。 　　众人心中各有思量，有人心中暗暗痛快，但也不乏有些好事者看热闹。 　　而林大妞……她差点喷了，当初她与柴夫人交往时，她嫌弃林大妞这名字太土，只与柴夫人说了林青玄这个名字，只是万万没想到，就她这个挫名，竟然也会有于人相撞的一天。 　　总之，在这一刻，她的内心情感十分丰富。 　　“你、你……” 　　姜夫人用手指着柴夫人，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要撒泼回家撒去，别在这来丢人现眼，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柴夫人神色冷冽，竟与这位姜夫人直面刚上了。 　　她与姓柴的乃是老冤家，早年就互相看不过眼，但无奈姓柴的身份尊贵，又有小皇帝乳母这个头衔，所以两人只是暗地里别苗头，从没放到明面上来过，她早有耳闻，这姓柴的带着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无名小卒，在贵妇圈里打转。 　　她就是听说这消息之后，今日才特地来给这人难堪的，为的就是打姓柴的脸，她原以为这姓柴的不会因一条狗与她计较，却没想到，这姓柴的，竟然如此不讲究！ 　　真是气煞她也。 　　可是……想到姓柴的身份，她不由恨恨记下这笔账，反正总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叫她还回来，至于今天，且让她嚣张嚣张。 　　想通之后，姜夫人收敛神色，露出高傲不屑的一撇，也不说话，十分高贵冷艳范的走了。 　　是的，就这么走了…… 　　林大妞看的目瞪口呆，奇人，真是奇人呐……而且，见她临走时的神态，还真是将阿Q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柴夫人见林大妞如此，还以为被方才之事吓到了，她将林大妞引至座位，低声安慰道：“不用和这人一般见识，这就是个混人，向来没皮没脸惯了的。” 　　林大妞：“……呃” 　　她是没太在意，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姜夫人身份而已。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林大妞遂将胸中疑惑强行按下。 　　自柴夫人带着林大妞落座之后，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众人待林大妞也没有丝毫别扭，真的好像新认识的朋友一般。 　　林大妞心中暗暗感叹，人才啊人才，不过转念想想，处于这个级别的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反倒像方才那位姜夫人才是奇葩。 　　今日，林大妞可谓狠刷了一把存在感，因她对上姜夫人时，表现出的临危不惧，无所畏惧……汗，竟然诡异的受到了欢迎，要知道，柴夫人早有言，今天这些人身份高，个性也傲，并不是那么好接触的。 　　而她也早就做好可能坐冷板凳的打算，谁又想到她今日竟然歪打正着。 　　事后，林大妞才从柴夫人处得知，原来今日前来之人，很多对姜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她对上姜夫人竟是没有丝毫惧怕，就此才入了这些人的眼。 　　……林大妞也挺无语的，她当时只觉得这位姜夫人真是奇葩，到没往其他方面想。 　　今日，林大妞也有幸见到了未来的一国之母，不过，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位崔姑娘今年才十四岁，面上仍旧带着些许天真稚气，但行止却意外的端庄有礼，这种端庄与少年老成不同，更像是被人强行催熟，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原本的好奇的心情一扫而空，林大妞看着这位崔姑娘，心中忽然生出那么一丝怜悯来。 　　说到底，无论当不当皇后，都是朝堂博弈的结果，对于自身命运，她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等今日小聚完毕，林大妞与柴夫人坐回马车，她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柴姐姐，今天这位……姜夫人，到底是哪家夫人？” 　　柴夫人朝她一笑：“你是想问她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如此狂妄吧？” 　　林大妞脸上一红，到底没有反对这一说法。 　　柴夫人冷哼一声；“她本人到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有一门好亲戚罢了，这些年被捧的越发不知东西南北了……” 　　林大妞认真听着，这些背后错综的关系，才是真正精华之所在。 　　“……一家子都仗着高首辅的面子，整日里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我到要看看姜家这好日子，会过到几时。” 　　听差夫人这样一说，林大妞才理清其中关系，今天这位姜夫人乃是兵部尚书姜况的妻子，而这位姜大人还有另一重身份，高庸高首辅的妻弟，因高大人与高夫人伉俪情深，所以待这位妻弟也十分看重。 　　姜况能做到兵部尚书一职，除了裙带关系外，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但姜大人处处都好，唯独这位糟糠之妻，着实有些拿不出手，但，这位姜夫人却特别能生，姜大人四子二女，有三子皆出自这位姜夫人，所以，即便姜夫人平日有些不讲究，却也无能能撼动其地位。 　　林大妞花了好些时间，才彻底将这些八卦消化完，然后不由感慨万分，怪不得姜夫人如此嚣张，竟无人敢与其正面对上，人家后台硬啊，现在想来，她也有些佩服自己，当初怎么就初生牛犊不怕虎，与姜夫人正面怼上了呢…… 　　为此，林大妞心中忐忑了好些日子，就怕这位姜夫人哪天一抽风，直接找她的麻烦，柴夫人底气足，不惧什么姜夫人，可她不行啊，她唯有避其锋芒一途。 　　不过，很快林大妞这种担忧就不存在了。 　　五月，在为林向前操办完婚事之后，林大妞得知一个消息。 　　御史台联名上书，弹劾兵部尚书姜况，贪污军饷，与鞑子勾结谋反叛逆等共列了八大罪状，上震怒，命三司协审。 　　八月，姜家被锦衣卫包围抄家，十五岁以上男丁皆处死，余者流放，女眷全部没为官奴。 　　姜家一族被击垮，但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由御史台首先发难，其后朝中大臣联名弹劾高庸，高庸为证青白，上书乞骸骨，帝不允，高庸再次上书，如是者三，后帝感念高老师年迈体弱，遂准其请。 　　高庸乞骸骨后，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到是激发了群臣的斗志一般，弹劾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往皇帝御案之上，这样的情况一致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直到皇帝表示，高老师于社稷有功，当为国之柱石，群臣见此，方才不再弹劾高庸，转而弹劾高庸党羽。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政治斗争中，高庸因自请骸骨，家族得以保全，而其他人便没有这种好运，高庸一党遭受牵连着数十人，砍头、抄家、流放，昔日荣耀的门庭一夕之间溃散败落，一蹶不振，贵人变囚奴，令人不由感念唏嘘。 　　近来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被牵扯进姜况案贪污案中，一时间，京中甚至连妇人聚会都少了许多。 　　林大妞从美肤堂回来之后，便见家中出现一位身姿可怜的美貌妇人，妇人身旁跟着一名女童，显然是母女两个。 　　徐氏见林大妞回来，连忙激动的给林大妞介绍道：“这是严家的姑娘，叫青娘，是你公爹生前的故交之女。” 　　林大妞与严青娘见过礼后，将这名字再三思量，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第55章 严青娘 　　这个严青娘眼神空洞, 整个人如同蒙上一层死气，就像灵魂被生生抽离, 没有半分生机，而她身旁的小姑娘, 脸色苍白，举止瑟缩, 活像只被吓破胆子的小老鼠。 　　林大妞按下心中疑惑, 想也知道, 这母女俩定是孙青山接回来的，就是不知是何来历？ 　　不过, 很显然，因为这对陌生母女的到来，家中陷入了一种略诡异的氛围之中, 莹莹和庭哥儿安安静静吃完饭，自发跑去温书, 要知道, 若是平常，这简直是太阳打西面出来。 　　唯有徐氏一派欢喜加心疼, 不停的劝青娘多吃些补身子。 　　严青娘则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对徐氏的热情一无所感, 只是机械性的朝嘴里扒饭, 将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且拒绝外出。 　　对于严青娘，林大妞即没有排斥, 也没有主动关心，一直是冷眼观看，徐氏心底善良，为人也心软，不忍故交之女受苦，但这些却和她无关，严青娘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具体如何安排，还要看孙青山如何说。 　　再者说，这位严青娘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一直想不通缘由，最后，林大妞把这归为女人的直觉。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女人还是应该得多相信自己的直觉。 　　孙青山掌灯时分才到家，满身酒气，一脸疲态。 　　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询问，林大妞只能先将人安置下来，等第二天再说。 　　因为心中有事，林大妞睡的并不好，早早就醒了过来，在黑暗中，她听着身旁传来的呼吸声，仔细回想着自嫁给孙青山之后的一些事，也是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嫁给孙青山已经九年，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好像还未察觉便已悄然度过。 　　孙青山是一个理智的男人，这点作为枕边人，没人能比她更清楚，经过这一晚的思考之后，对于这位严青娘的身份，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结合她的自身仪态，还有如今境况，再想一想最近京中的腥风血雨，已经基本能确定，严青娘母女定然也是其中被牵连之人。 　　林大妞说不好此刻自己的心情如何，若是孙青山眼睁睁的看着严青娘没为官奴官妓不救，她会摄于他的冷情残忍，而孙青山出手救下严青娘母女，一些经验和直觉却告诉她，这样于她是十分危险的。 　　她虽不是很清楚律法，但也明白因罪没为官奴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再摘下官奴的标签，孙青山也不会因为帮一个故交之女，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而这位严青娘若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将来考虑，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孙青山，一个美貌女人讨好一个男人的方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什么最有效。 　　这些无关道德尊严，而是一个人求生的本能，若她处在严青娘的位置，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巴上孙青山，最好再生一个儿子，这样母女俩的将来才能真正有了依靠。 　　林大妞的脑中纷繁错乱，各种念头乱飞，同为女人，她很同情严青娘，也希望她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继续生活下去，但这其中的方式，却绝对不包括分享自己的老公！ 　　林大妞渐渐理清思绪，心境也逐渐坚定起来，再看向孙青山时，已然没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比麻烦要多。 　　将这些都想清之后，林大妞只觉灵台一片清明，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很快就陷入睡眠之中。 　　当她再次醒来时，还是孙青山将她摇醒的。 　　林大妞盯着眼前孙青山放大的一张脸，脑子还处于迷糊状态，只呆呆了回了一句：你要干嘛？ 　　这话出口之后，林大妞才猛然间回过神来，神情不禁有些赧然道：“相公，有何事？” 　　孙青山没有啰嗦，而是直奔主题。 　　“……青娘是严伯父爱女，嫁入姜家为妇，此次姜家男丁被斩，女眷充为官奴，而严家……也是自身难保，举家流放南夷之地，严伯父这才托我救下青娘母女。” 　　孙青山说到这，见她神色并无异样神色，这才继续说道。 　　“严伯父于我有恩，当初我求上门去，是他亲自带着我登上高府大门，所以……他如今这个请求，我不能不答应，青娘突逢大变，还要夫人多多开导于她，这般，这也算全了严伯父与父亲一场相交。” 　　孙青山说完亦是一阵感叹唏嘘。 　　林大妞应下了：“相公放心，我会的。” 　　有了孙青山这番解释，对于严青娘该持何种态度，林大妞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既然孙青山并没有想要将人照顾到床上的想法，她自然会为严青娘安排一条妥贴之路，但若她生出些其他想法，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心中有计较之后，再看严青娘，便能客观许多。 　　“严娘子，不知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严青娘目光迷离的望向她，眼底一片空洞，显然，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林大妞突然觉得有些牙疼，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不好的感慨，她觉得她之前可能完全错了，什么讨好孙青山之类的，她觉着眼前这姑娘还没这份心思，嗯，主要是没这个脑子。 　　林大妞尽量耐心道：“是啊，日后打算，严娘子，即便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女儿考虑吧，她如今还这么小，你难道就放心？” 　　“女儿，女儿！” 　　严青娘的目光突然间亮了一瞬，可之后整个人却颓然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无措的紧抱双臂，将身子缩成一团，抖成筛糠一般：“我、我不知道，不要来找我，不要过来，啊——” 　　然后又是一阵声嘶力竭尖叫。 　　无奈，林大妞只有先将人稳住再说，她拍着严青娘的后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许久之后，细碎的哭声才呜呜的传来。 　　姜家八月被宣判，如今已经快十月份，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在那种氛围之下，足可以将一个柔弱的女人折磨成疯。 　　见她如此，林大妞只得放弃初步打算，让她一个人静静待着，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虽然严青娘足够可怜，也确实能激起她的同情怜悯之心，但她却并不打算与她牵扯过深，这是她们二人的身份立场决定的，否则，万一真处出感情来，再发生什么事，真正难受的人就成自己了。 　　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和两个宝贝，林大妞打算从跟上拒绝这种可能的出现。 　　她从来不敢小看任何女人。 　　莹莹和庭哥儿被提前打好招呼，对待严青娘母女，敬而远之就好，至于其他，林大妞并不想叫两个孩子参与。 　　近来孙青山越发变态，庭哥儿的功课十分忙碌，对此不甚在乎，林大妞也能猜测一二，孙青山估计是怕今后没有时间教导儿子，现在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如今只有尽力压榨。 　　莹莹扑到她怀里，很是不高兴的噘嘴：“可自从钰姐儿来了之后，大母都不喜欢我了……” 　　对于莹莹的控诉，林大妞也有些无奈，也不知怎么的，近些年来的养尊处优，生活无虑，徐氏越发向着圣母方向策马奔腾，她是能够理解徐氏，但却无法做到不在意，别人即使再可怜，也不如自己比宝贝受一丁点委屈重要。 　　但在小孩子面前，这话却不能由她说出口，林大妞只得哄小姑娘开心：“钰姐儿家里有事，只是在家中暂住而已，你这个小醋包，还能不能大方点啊？” 　　莹莹有些不好意思，小脸红红的埋进她怀里，眼睛却亮晶晶的：“那娘，我把我的小兔子还有小狗给钰姐儿玩好不好？” 　　大毛小毛被留在老家，小姑娘当初可是低落了好长时间，后来还是林大妞画图，徐氏动手，给小丫头缝了几个卡通玩偶，这一出才算揭过去。 　　而这些布偶，也十分得小姑娘看重，平日里轻易不肯拿出来的。 　　听莹莹这样说，林大妞的心险些化为一滩水，她抱着怀里的小宝贝轻轻晃动：“莹莹真是娘的乖宝宝，不过不用你的，娘再给钰姐儿买其他的就行。” 　　林大妞心中原是这样打算的，严青娘一时受了刺激，需要慢慢恢复，那就等她将心境平稳些再说，她与钰姐儿虽是官奴身份，但如今孙家是主家，林大妞又不打算真把她当官奴看，只要严青娘有心，再加上孙家看护，母女俩今后的日子，总会过的去。 　　但，这严青娘真让她失望，整日昏沉度日不说，最后，竟然连自己女儿都不管了。 　　竟是要做个甩手掌柜，全靠着徐氏任劳任怨伺候她。 　　林大妞这才真的怒了。 　　经过现代社会的残酷洗礼，林大妞是真的没有太多同情心，她会看在孙青山的面上拉严青娘一把，却不会养废物一样养着她，一来是没那份怜悯心，二来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严娘子，已经过了这些日子，不知你心中可有今后的打算？” 　　林大妞目光逼视，不给对方半点逃避机会。 　　严青娘先是无措，而后眼中慢慢生出一股不解来：“……你要轰我出去吗？为什么？” 　　嗬——这是把小姐脾气给养回来了？ 　　林大妞撸撸袖子，心想，她这小暴脾气，这下可真的压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妞表示，吃什么从来不会吃亏，严青娘属于三观被彻底碾碎，需要下重药才行，之后会揭开身份，但不会太狗血，么么~ 第56章 算账 　　林大妞抱着胳膊,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在这种略微尴尬的气氛中，严青娘很快便顶不住了。 　　她也意识到了话中的不妥, 可想补救一时间却张口无言，最后只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了, 今时不同往日, 我如今已经没有资格了……” 　　这副鬼样子, 活像受虐待的小白莲。 　　经过现代轰炸性的洗礼，不管这严青娘本意如何, 但她如此作态，从感官上便叫人不喜，柔弱, 迎风流泪，真的很难不叫林大妞往某个方面去想。 　　林大妞装作没事人说道：“严娘子,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我还生怕你心里那到坎过不去，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呢。” 　　严青娘有些懵, 可林大妞语速快, 说话也不拖拉,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将事情拍板定下。 　　“虽说严娘子你现在是官奴身份, 且一辈子无法改变，但我们孙家也不是那种人，肯定不会把你当奴婢的,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林大妞笑容满面，完全将热心肠摆在了脸上。 　　林大妞还在根据心中印象调整面部表情，之前小区里热心的大妈都什么样，对，她应该没有记错才对，就是这样。 　　严青娘被这么一噎，此刻当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从小被受宠爱，从来都是被捧在掌心，嫁人之后，因为爹爹和公公的关系颇好，虽然婆婆刁蛮，但也从来不敢磋磨她，再加上夫君待她也好，儿女双全，严青娘猛的一阵钻心剧痛，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都没有了，她的一切都没有了，她夫君，她的儿子，随着一同埋葬的，还有她毕生的希望。 　　林大妞没成想，对方会毫无预兆的哭出来，而且是嚎啕大哭，那种几乎将毕生的气力全部用上的嚎哭，悲伤几乎要溢出来，林大妞张了张嘴，原本到嘴的话，想了想又重新咽了回去。 　　严青娘这一哭整整哭了一个时辰，直到眼泪流干，嗓子沙哑破碎，在这个过程中，林大妞一直在旁观，她既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见对方可怜许下什么承诺，直到对方渐渐哭的力竭，方才出声。 　　“你哭够了么？”林大妞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严青娘愤怒的看着她，表情尤带着些许不敢置信。 　　林大妞内心毫无波动，而是继续冷静的说道：“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姜家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又不关孙家什么事，我对你怜悯或许有一些，但再多的却是没有了，而且，能将你从那个地方捞出来，孙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林大妞的话像把小斧头劈在她的心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有一种无端端的生出的委屈，又为自己的遭遇心酸，更为诡异的是，她心里竟然浮现一种不甘和嫉妒来。 　　严青娘被自己这种情绪吓了一跳，可待细细思量过后，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如此，只觉得那是一瞬间产生的幻觉。 　　还没等严青娘整理好情绪，林大妞又给了她迎头一击：“除非哪一天皇帝大赦，当然这种可能为零，否则你跟你女儿官奴的身份，永远都不会改变，孙家把你们母女俩救出来，已经尽了情分，不可能再冒着犯忌讳的风险，去给你改变身份，当然，如果你要恨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你恨就好了。” 　　林大妞这话虽然难听，却也坦荡的很，严青娘开始听着有些不屑，但到后来，脸皮却隐隐开始有些发热。 　　在这一刻，连她自己也说不好，对孙家到底有着怎样的期待，又有着什么样的要求。 　　严青娘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芒然。 　　“我知道你很可怜，你心里肯定有怨气，但你要明白一点，孙家不欠你什么，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等你死了之后，你女儿更没什么依靠，毕竟孙家和姜家可没什么交情。” 　　“你——”严青娘怒火攻心，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这样说。 　　林大妞嗤笑一声，略带嘲讽的说道：“还当自己是小姐呢？你醒醒吧，你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是官奴，你要是聪明，还是把以前那些做派都收起来的好。” 　　严青娘知道对方说的都对，可还是有一种被撞破某种心思的羞耻感，她恨恨的看向林大妞，表情变化莫测。 　　她很想像平日一样，高傲的说出她要靠自己，但一个月的奴隶生涯，以及年幼的女儿，时刻都在提醒她，她如今的身份已然不同了，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姜府夫人，而是一个卑贱至极的官奴，甚至，这个耻辱的烙印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严青娘猛的双手捂脸，鼻间酸涩无比，可她还是强忍着，到底没有哭出来。 　　林大妞心中思量着，这次的药下的是不是过猛了，她见严青娘单薄的身子发颤，几欲支持不住，到底没有再说其他的。 　　只是在走之前才提醒她：“哦，对了，你后你还是自觉点，别叫我娘总是为你做这做那了，我娘怎么说也是你长辈，就算怜惜你遭遇，可你也不能就这么理所应当啊，你还是现在就开始适应新身份才好，要不然万一养大了心，那不是害了你吗……” 　　林大妞得承认，她最后一句是恶趣味了点。 　　“林大妞！” 　　严青娘被气的胸口发堵，整个人都气的发抖，不过，人却意外的生动起来。 　　林大妞无所谓的掏掏耳朵：“叫我干嘛呀？” 　　严青娘目光闪烁，带着一种隐秘的报复心理，看着林大妞说道：“我曾是他的未婚妻，想必这点你应该是不知道吧？” 　　她不傻，相反十分聪慧，见林大妞种种反应，此时已经能够确定，她是不清楚自己和孙青山的从前的，她也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到底什么心思，或许是看着对方这种万事在心的模样不满，想看看对方发怒什么样，也许更多的，只是那股好胜心在作祟。 　　谁知，林大妞听了她的话，对着她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十分刻薄的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去世的公爹果然有远见，知道你这种只会哭的女人娶不得。” 　　说完之后，还特别欠的哼了一声。 　　于是，严青娘心中刚升起的那点歉疚心里，瞬间就没有了。 　　待林大妞转身之后，脸，却是阴沉下来，青娘，严青娘，孙青山，你可真是好样的！ 　　此时，正在提笔写字的孙青山诡异的打了个寒战，不知突然的那股心悸是怎么一回事。 　　林大妞眼底一片暗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见娘脸上的那抹诡异的笑容，连莹莹都破天荒的没主动凑上去，呜呜，娘亲原来好可怕…… 　　林大妞和严青娘谈完之后，直接去找了徐氏。 　　对于这个婆婆，林大妞还是比较满意的，人虽有些糊涂烂好人，但却是个真正的良善之人，耳根子软的另一好处，那就是听的进意见。 　　至于怎样拿捏其中这个度，没人能比她做的更好。 　　徐氏早听见严青娘的哭声，她也曾一度想去看一看，但好几次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媳妇是个明白人，她这样贸然去了，万一媳妇多心了怎么办，她心中并不糊涂，虽然怜惜青娘如今的遭遇，可孰重孰轻还是能分的清的。 　　可道理清楚，感情却是控制不住的，徐氏一直在屋内紧张的踱步，心中思量该怎样对儿媳妇说，她只是看青娘可怜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的。 　　林大妞进屋就见到心神不安的徐氏：“娘，”她喊了一声。 　　徐氏见她近来，紧张的搓了搓手：“大妞，赶紧过来坐。” 　　“那个……青娘的事……”徐氏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知道，青娘的将来还要靠着媳妇才行。 　　林大妞叹了口气，握住徐氏的手说道：“娘，我知道你是好心，既然严娘子是严伯父爱女，人都已经救了回来，没道理再薄待对方。” 　　“对对，就是这样。”徐氏只觉儿媳果然深明大义。 　　“可是——”林大妞话锋一转道：“救下严娘子可以，日后对她多加照料也不是不行，有些事情，却要提前说清楚才行，不然我们本意为严娘子好，但若对方不理解才是糟糕。” 　　徐氏觉得儿媳的话都没错，于是也顺着她的话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严娘子的官奴身份除非有奇迹，否则不可能再发生改变，若想她今后能安稳的生活，就不能再叫她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到了这一步，无论她想与不想，都要认命才行，如果，连这一步都走不出来，那根本不是在帮她，而是再害她。” 　　听了林大妞的话，徐氏静默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哎……也是我一时没想到，只觉得这孩子可怜。” 　　林大妞却不愿徐氏这样想：“娘，人活一世，谁又不是可怜人？比起姜家其他人，严娘子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人总要学会知足才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人知足才能常乐吗？” 　　徐氏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 　　林大妞见徐氏终于松动，接着说道：“受之以鱼，不如受之以渔，教养孩子都是从小教导他道理，叫他将来能够学一身本领立足于世，从没见哪个爹娘教孩子当一个只知依靠父母的米虫，对亲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人，对严娘子一时怜悯可以，可人与人之间相处，并不能单靠着一时怜悯的。” 　　徐氏有些羞愧：“大妞，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哎，都是我糊涂啊……” 　　林大妞却道：“娘，你只是天生良善，又有何错，如果这世上善良也是错的话，那才叫没天理，娘你这也是关心则乱而已。” 　　徐氏被林大妞哄的眉开眼笑，笑呵呵的应下了一系列要求，譬如，教严娘子做活可以，却不可以无条件照顾她，美名其曰培养动手能力，林大妞又拿莹莹举例，小宝贝一出，杀伤力可是满级的，此时，徐氏是完完全全认同林大妞的话，别人再重要，都比的过自己的宝贝孙女。 　　将徐氏搞定之后，林大妞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接下来，她与孙青山这笔账，也到了算一算的时候，敢将她前未婚妻的名字扣到她头上，孙青山，你这是舒心日子过久了吧？ 　　待到晚上，孙青山打算入睡之时，这才发现妻子正盘膝等他，目光灼灼，但不知为何，孙青山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57章 交心（小修） 　　事实证明, 有时男人的第六感同样很准，就在孙青山迟疑之际, 林大妞已经开始了动作，她这次是被气狠了, 哪怕孙青山直接站到她面前，对她说就是对着严青娘余情未了, 想要纳她为妾, 想要照顾她们母女后半生, 她都不会这么气愤。 　　可现在这算什么？ 　　严青娘即便是他未婚妻又如何，难道她就会见死不救去阻拦他吗？这一家人是在把她当傻子耍！ 　　若不是严青娘一时失态说出来, 是不是就打算永远都瞒着她？ 　　她不是真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好性，更不会去做扒着男人腿没有自尊的傀儡，她只不过心里明白, 一朝转换身份后，从前所有的优势全部化为乌有, 强迫别人认同她, 这是不现实的事情，就像她自己, 若在现代, 对着来前来请教问题的学弟学妹, 即便面上时刻如沐春风, 但心中也会不时生出些不耐烦的情绪来。 　　她这个接受现代教育的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这个人被强行划分成三六九等的古代，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在察觉到孙青山的一些情绪时，她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不动声色的提高自己的实力，努力让自己手中的筹码更多一些。 　　她的性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很硬，即便在感知到孙青山态度之后，首先产生的并不是委屈，逃离，亦或是一些不甘的情绪，人与人之间相处，从陌生到熟悉，必然要经过长时间的磨合，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她为此也做好了准备，不战而退，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 　　可是如今，她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她一贯的好脾气，给了孙青山某些可以看轻她的错觉？ 　　是不是自己之前的人设太过完美，这人怕是当成理所应当了吧？ 　　林大妞心中冷笑，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自己痛痛快快的活，再这么下去，她估计要成忍者神龟了。 　　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就敞亮起来，其实她早该这么做了，在不知不觉中，她其实已经拥有了和孙青山叫板的资本。 　　林大妞捏捏拳头，活动筋骨，脸上挂着一抹鬼畜的微笑。 　　当然如果孙青山知道这个形容词的话，此刻的孙青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原本熟悉的妻子忽然间就变了一个人，诡异的，孙青山想到了一种可能——鬼上身。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他自己拍了回去，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读圣贤书，岂可轻信鬼神之言。 　　“夫、夫人……”孙青山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妻子，直觉告诉他，这种情况不对。 　　“孙、青、山”林大妞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没等孙青山有所反应，只觉臂间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他想努力稳住身体，却在这期间一推一绊，直接栽倒在炕上。 　　…… 　　一灯如豆，昏暗摇曳。 　　林大妞冷脸抱臂看着他：“给我解释解释吧，严青娘，青娘，孙青山，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这么会玩呢？” 　　林大妞这会儿是完全放飞状态，什么鬼的隐忍，什么狗屁磨合，现在的她，只想要出气！ 　　慌乱只是一瞬间，孙青山的眼神迷茫片刻，便很快恢复过来，他语气坚定：“夫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并无他意，只是当初你告诉我名字时，只是觉得顺口而已，一时不查这才喊了这个名字，再者，你的确多心了，一个名字而已，又能代表什么呢？” 　　林大妞嗤笑一声：“呵——孙先生可真是好城府，到现在还是面不改色，真是佩服啊佩服。” 　　孙青山面色未变，但此刻心已微微有些慌乱，今日之事，好像已经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夫人，我发誓，我绝无此意，你了解我，救严青娘只是更多是处于情面和利益，而并非其他。”孙青山目光直视她，坦荡无比。 　　端着这副正经面孔，口中却说着如此无耻的话，林大妞被他气笑了，她目光流转，完全抛弃了平日伪装，此刻……活像个妖精，孙青山眼神微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啊，你到是说一说，为了什么救严青娘啊？”今天不把这他这层皮给扒下来，林大妞发誓她就不姓林。 　　孙青山仍旧面不改色：“父亲与严鹏之间的交往，还有我曾与严家的定亲之事，只要有心，就可以查出来，此事根本瞒不了旁人，我救下严青娘，一来是报严鹏之恩，再者，”说到这，孙青山眼神一暗，目光几乎要把她穿透：“没有人会重用一个丝毫不知情义，只懂向上爬的人，救严青娘，除了给别人一个把柄外，更多的则是我将来晋身的敲门砖。” 　　林大妞：“……” 　　卧槽！真是好不要脸，林大妞心中狂骂，但不可否认，她胸中那股闷气，却是诡异的消散了。 　　“你、你……”这个冲击实在太大，你了半天，却是没说出半句话来，林大妞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不好，脑子有点乱，她得要捋捋才行。 　　孙青山眼底闪着奇异的光芒，挤身凑到她身边，撩起她耳边散落的发丝，轻声说道：“夫人，你要相信我才是，怎么可以为了这等小事，就来质问为夫呢？” 　　孙青山笑容温柔，林大妞却生生打了个寒战，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发现自己应该是玩脱了，好像打开了某个新世界的大门…… 　　林大妞心中发慌，她发现自己好像完全hold不住这升级版的孙青山，她总算知道莹莹身上那种诡异的感觉从哪里来了，分明就是这厮的翻版！ 　　“你、你别过来啊……”林大妞这下真有些慌了：“孙青山，孙先生，孙大人！你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吗？我心里特别紧张……” 　　林大妞转身欲逃，孙青山直接捉住她的手腕，顺着力气将人往怀中一带，大掌抚着他的发丝，双臂紧紧的搂住，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胸膛一阵闷笑：“夫人，你好有趣，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 　　林大妞脸刷的就是一红，紧接着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想要反驳，可此时却言语破碎，说不出任何话来。 　　“当初父亲重病缠身，家中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严家却在那是退亲……”孙青山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父亲生性豁达，我却是做不到，也许初时还存着那么一丝念想，可之后彻底没有了。” 　　孙青山神色冷静，此刻说来，像丝毫不在意般。 　　那时的孙青山也仅是个十七岁少年，父亲去世，岳家又退亲，想必其中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吧。 　　林大妞以前只觉孙青山整个人像蒙着一层雾，可如今想来，谁的成长又是不痛苦的呢？ 　　她这些年不也压抑着本性吗？他们夫妻二人，就如浓雾中两个过招的剑客，彼此一步步试探，相互猜测，谁都不肯先将自己暴露，若不是她今天被气的发了次疯，这种游戏怕是还要进行下去。 　　林大妞忽然就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跟孙青山其实是同一种人。 　　她的身子慢慢放松，头靠在孙青山的肩膀上，揽着他结实的腰：“孙青山，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好不好？” 　　孙青山嗯了一声，九年夫妻，不用再多言语，就已经了解对方未尽之意。 　　不过随后孙青山却说道：“夫人，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但……世事无常，我不想随意许诺。” 　　林大妞猛的推开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啐了他一句：“孙青山，你可真是不能吃亏啊！” 　　孙青山重新将人揽进怀里，有些不在意的说道：“誓言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你何不看我今后如何去做？” 　　说罢，便再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孙青山将人压在身下，挤进她的双腿，将自己顶送上去。 　　“孙青山，我同意了吗？你给我下去！严肃点……” 　　可惜，语气虽然颇具威胁力，但很快便碎不成声，紧接着，身下之人就只剩哼哼了。 　　第二日醒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唇边均绽出一抹笑意，林大妞爬上他身体，不知为何，她突然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 　　这种模样的孙青山，她还从未见过。 　　撞进那幽深漆黑的瞳孔，林大妞也生出一丝迷茫，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之人。 　　孙青山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小腹，顺着那精致的腰线有隐隐向上进发的趋势，林大妞赶紧将那只手拦住，生气的瞪他：“你给我老实点！” 　　孙青山闻言不再动作，只是直勾勾的用目光将她锁死，这感觉……太过酥爽，这货的威力昨晚便领教过了，林大妞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赶紧从他身上起来。 　　孙青山的手臂在她腰间微微一勾，人就重新回到他身上，林大妞脸热热的，赶忙把人推开，昨天已经是她的极限，叫她白天和孙青山这样胡闹，她还做不出这种事。 　　屋外传来莹莹和庭哥儿喊娘的声音，林大妞赶紧收拾好自己，此时，天大地大，两个宝贝最大。 　　林大妞刚一出去，莹莹便扑倒怀里，抱住她的腰：“娘，你今天好漂亮。” 　　“我叫宝贝才是最漂亮的！”林大妞在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莹莹才笑咪咪的走开。 　　见庭哥儿站在原处没有动作，林大妞也走过去抱住儿子，也在他小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庭哥儿似是有些挣扎：“娘，你这是干嘛……”嘴里这样说着，脸却是诡异的红了起来。 　　林大妞哈哈大笑，她家宝贝可真可爱，连带被孙青山拱起的那点火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许是林大妞那副药下了过重，今日，严青娘没有出现，而是带着女儿在厨房吃，徐氏当了一辈子老好人，虽然道理明白，可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心中总是记挂着严青娘，甚至自己连饭也没吃好。 　　林大妞心中对此一清二楚，却也乐的装傻，即便孙青山对严青娘没什么想法，她也不准备当那个圣母，还是那句话，严青娘是可怜没错，但与她没关系，孙家如今这样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人总要学会知足才行，不然，自己想不通，谁都救不了她。 　　再者，她与严青娘立场天然对立，她并不打算与对方牵扯过深。 　　至于她婆婆……哎，林大妞相信，慢慢的就能适应了。 　　林大妞看了看孙青山，见他毫无反应，好像严青娘这人，就如一个陌生人。 　　孙青见见她看来，同样回了她一个笑容，见到这个笑容之后，林大妞猛的会过头，不再看他。 　　……林大妞十分无语，孙青山难道也开始进入新人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些小改动，好多人说尬，在此，小小做个解释吧。 　　其实，按这两人的性格来说，都不是会主动和对方交心的那种，现在时间线已经进行了九年，其实很多事情毒已经在无声中悄悄改变，但只是有那么一层窗户纸需要捅破，这次的一个名字问题，彻底将林大妞激起了火气，在极度气愤下，才不会不管不顾，做出一些疯狂举动，不然，像林大妞这种能够压抑本性九年的人，没太大可能绷人设的，这个转变至关重要，所以才需要有严姑娘这个有分量的女配来助攻，之前一直都在压着写，不顾之后，两人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有新的相处模式，一种更为随意，更为健康的相处模式，孙青山是鬼畜没商量，在之前明着装孙子暗地里却算计高庸，这货就已经黑化了，节操什么的，从来不存在的，这次只是放到明面上来而已。 　　么么，希望大家不要觉得麻烦，造成尬的感觉，应该是我的笔力问题，这个我会尽量避免一些，么么哒，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58章 感情 　　压抑多年, 一朝放飞，林大妞的情绪出口太大, 一时之间，连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几天之后，感情倾泻完毕, 理智渐渐回笼, 一些原本忽略的东西, 也渐渐开始清晰起来，以孙青山的城府, 他原本有很多次机会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的。 　　可事实却是，一直到严青娘来到孙家之后，他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此次，若不是她把严青娘刺激的有些过了, 叫她一时失言, 可能这个秘密会一直埋藏下去。 　　林大妞的心忽然就凉了半截，待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 她才发现一个叫人伤心的事实, 其实从头到尾, 一直都是孙青山在牵着她的鼻子走。 　　什么以心相交, 感情迅速升温，那不过是她自己认为的而已。 　　孙青山……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 　　林大妞双手抱头，心中只剩一片苦涩, 她太自以为是了，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至于犯了所有恋爱中女人的通病，总以为自己才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想到自己竟然还傻乎乎的和孙青山表白心意，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光，真是太贱了，她竟然会信了孙青山的鬼话！ 　　林大妞的忽然冷淡，到叫孙青山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凑到林大妞身边：“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大妞冷着脸将人推开，她现在心里很乱，真的没精力应付孙青山，如今，只想躲的远远的。 　　“无事，相公，你还是去温书吧，是铺子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将孙青山打发走之后，林大妞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她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以后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孙青山。 　　…… 　　再次面对严青娘时，林大妞的心已彻底平静下来，说到底，女人之间关系的转变，真正作孽的还是男人，严青娘，只是个被命运拨动的可怜女人。 　　“翠珠，以后严娘子就由你照看着些，不过，也不用因为的缘故对她另眼相待，我的意思是叫她能凭自己的能力，去为她们母女二人挣一条路，而不是为了养闲人，这其中的度希望你能把握好。” 　　翠珠思量过后，认真应下：“林姐，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大妞点头，这是她思量再三下的决定，无论如何，严青娘是不能再孙家呆下去了，不管如何，孙青山与她是都是利益共同体，既然已经出手将人救下，后续的一些安排，就不能太过草率，这一点上，她与孙青山的意见是一致的，要么就不做，既然做，就尽量把事做到完美，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好在，她如今手中有产业，且柴夫人后台硬的很，还没人敢打美肤堂的主意，安排个人来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严青娘能够安安生生，有她看顾，严青娘与女儿的生活不会有太大问题，至于再多，就不是她能管的了的了。 　　朝堂经过一番重新洗牌，小皇帝终于收回部分权利，而在高庸告老还乡，高党被打散清算之后，在不知不觉中，新势力开始悄然崛起，内阁不能一日无首，高庸下台之后，次辅也紧跟着上书乞骸骨，如此一来，排在第三位的胡禀中顺利成为新任首辅，自此，整个国家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权利斗争中，陆家稳坐钓鱼台，甚至比起高庸在位时，地位还呈现隐隐上升趋势，对此，林大妞的感官最为清晰，柴夫人因着夫家和小皇帝的关系，一跃成为新一代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连带林大妞这个小小的秀才娘子，也受到了不少优待。 　　时间飞逝，又到了三年一次秋闱之际，如今孙青山全部精力都放到科考上，徐氏如临大敌，生怕扰了儿子读书，整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为儿子补身体。 　　于是，林大妞就此成了一家之中最清闲的那个人。 　　说实话，她现在对孙青山的心情，十分复杂且诡异，人设既然绷了一回，即便再恢复也没有太大意义，再者来说，她心里有到坎，还一直迈不过去，有时，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个纠结到死的情绪中，一个意外打破了这个窘境。 　　她——怀孕了。 　　自有了莹莹庭哥儿之后，前几年她还有意识避孕，再之后，因着一直都没有怀孕，她心里已经慢慢将这事放下了，谁能又想到，偏偏在此时，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她又怀孕了。 　　得知她又怀孕的消息后，徐氏简直高兴疯了，孙家四代单传，她也本以为就只有莹莹和庭哥儿两个，如今儿媳身孕，这不是祖宗保佑是什么？ 　　为此，徐氏对着去世丈夫的牌位，直念叨了整整一宿，第二日，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应该是憔悴不堪的模样，但精神却诡异的亢奋。 　　林大妞：“……” 　　她此刻的心情，可真是哭笑不得。 　　莹莹好奇的摸着她的肚子，歪着小脑袋，她还有些不明白，小宝宝到底在哪，明明娘的肚子还是平平的呢。 　　林大妞笑着摸莹莹的头，小丫头估计只有在这会儿，才是天真可爱的模样。 　　这时，孙青山进来，林大妞将莹莹哄走之后，夫妻二人相对而坐，渐渐的，两人之间的空气便呈现凝滞状态。 　　林大妞就这样直直看着他，孙青山也回视他，面上毫无波动，最后她才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孙青山，我真是看不透你，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最后一句话，林大妞说的有些恍惚，这么短的时间内，感情经过大起大落，她也有些累了，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都说人生难得糊涂，追求所谓的真相，是不是只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更痛苦？ 　　孙青山没有说话，只是捉起她的手放握到掌中，望向她的目光坦荡无比。 　　林大妞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邪火，自己心境大起大落，凭什么他就能这么泰然，好像苦恼的只有她一个，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林大妞想狠狠的甩开攥着自己的那只爪子，却不料竟然没甩开。 　　林大妞愤愤的瞪着他，目露谴责。 　　孙青山不顾她的反对，重新将那只手握紧，有些认命的低头：“青娘，从此之后，一切都依你如何？” 　　“别再叫我青娘——”林大妞脸都气的鼓起来，胸口也一起一伏的。 　　“夫人，以后叫夫人总行吧？” 　　孙青山仍旧温和的笑着，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可林大妞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反倒很生气，难道她很无理取闹吗？ 　　怎么在孙青山眼里，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还叫她青娘，这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好不好！ 　　林大妞想直接发飙，但转念一想，这样显得自己也太浮躁了些，孙青山会装，她难道就不会吗？ 　　想到这，林大妞收回已到嘴边的话，使劲抽出被攥的死紧的手，才状若无意的说道：“我有些累了，相公你还是继续温书去吧，毕竟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之后，就转过身闭上眼，她如今可是孕妇，累了当然要休息。 　　林大妞本以为孙青山会直接离开，但她等了许久，耳边仍旧没有走动的脚步声，她心中好奇的紧，难不成孙青山这是点着脚尖走的？她睁开眼，却发现孙青山嘴角正噙着一丝笑，就这样看着她。 　　林大妞：“……” 　　她好像更气了怎么办。 　　林大妞气呼呼的扭头，也不知是因为太过认真，还是真的困了，这一闭眼，到是真的睡过去了，等她再度醒来时，发现已经到了下午。 　　陆明和庭哥儿的声音透过窗子隐隐传来，刚刚醒来的脑子还带着几分迷糊，林大妞还在纳闷，难不成她听错了？ 　　正在她恍惚之间，一个柔软的小身子靠过来：“娘，你终于醒了，柴姨来看你了，你一直在睡，爹爹没让人叫醒你，后来柴姨放下东西便回去了，说道这，”小姑娘声音顿了顿，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满：“陆明非要留在这而跟庭哥儿玩，娘，是不是他们两个把你吵醒了？” 　　诶呦，这可真是她的好闺女，林大妞心都要化了，忙把莹莹楼到怀里：“没有，娘这是睡饱了才醒的。” 　　听着外边两个小孩的争吵声，怀里抱着香软的小身子，林大妞心中郁气一扫而空，在这一刻，只觉生活真美好。 　　当然，她这种美好心情，只持续到在见到孙青山之前，看着那种挂着浅笑的脸，林大妞的牙根就开始发痒，她特别好奇，孙青山这张人皮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林大妞也想通了些，孙青山讨好便讨好，她为什么不能受着，她接受了也不代表她不能继续装高冷女神啊，这其中又不矛盾？ 　　徐氏看不出二人之间的机锋，可莹莹和庭哥儿都鬼的很，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爹娘之间的微妙，较之平日里乖巧了不少。 　　徐氏还以为，这是两人知道马上有弟弟妹妹了，所以才这般懂事，心中大喜，只觉这日子处处顺心，连最担心的子嗣问题都解决了，老天真是厚待于她。 　　孙青山笑着给林大妞夹菜，林大妞也坦然的受着孕妇待遇，还不时的指挥着孙青山别忘了两个孩子，孙青山自是无一不应，总之，在外人看来，这可真是一副家庭和乐的好景象。 第59章 生产 　　在与对方不动声色的过了几招之后, 林大妞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人伤心的事实，她对上孙青山, 完全没有赢的把握。 　　实力如此，林大妞最后也有些厌烦了, 索性安心养胎，如今, 最为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宝宝, 不能舍本逐末。 　　当脱离开妻子这个身分, 完全站在外人角度来看时，她必须要承认一点, 孙青山这人好像天生就属于官场，闲来无事之时，她也曾想过, 这还是自己印象之中的那个人吗？两人当初成亲之时，孙青山可还是个葱郁少年郎, 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林大妞也有些想不通, 最后，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太会伪装。 　　待她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 孙青山也终于要进考场了, 与徐氏走动都打颤的激动心情不同, 林大妞十分平静，连她自己都很奇怪，想当初, 孙青山第一次科考时，她作为考生家属，那种即振奋又忧虑的心情，可还犹记在心呢。 　　林大妞抚着肚子，送走了孙青山，就回去继续睡觉了，也不知这一胎怎么回事，很容易发困，恨不得长在床上才好，不但如此，人也没什么精神头，柴夫人邀她好几次，她都推掉了。 　　累，有一种灵魂深处的疲累，肚子一天天渐大，可林大妞这个人却是逐渐憔悴。 　　孙青山急的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请了京中许多有名的大夫来看，可得出的结果无一例外，孩子大人都养的很好，至于精神不济，这也是属于正常情况，不用太过担心。 　　林大妞也觉得自己状态很好，她有些不明白，孙青山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她明明就好的很啊，干嘛非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十月放榜，孙青山果然不负众望，榜上有名，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向和，他曾一路跟着孙青山入京，见孙青山历经多年坎坷，如今终于得中，简直比自己考中还要高兴。 　　崔临笙也和林向前一起来了，小两口新婚才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蜜里调油的阶段，只是崔家的亲戚太过糟心，所以崔临笙一直脱不开身，这还是自她怀孕之后，第一次来看她。 　　“大姐，”崔临笙很喜欢这个姑姐，她脸色隐隐藏着几分忧愁，因为林大妞此时的状态，绝不能说是好，她记得很清楚，自上次见到大姐时，她还是那副生机勃勃，满身斗志的模样，可如今呢，虽养的很好，皮肤白皙，双颊红晕，但整个人……却是失了精气神，那种毫无生机的模样，叫她暗暗忧心。 　　如今的林大妞，美则美矣，却更像是个灵魂空虚的瓷娃娃。 　　崔临笙到底胸有城府，没有直接点破，只是陪着林大妞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她累了，才慢慢退出来。 　　林向前见她面带沉色，心里就是一跳，连忙问道：“大姐如何了？” 　　崔临笙摇摇头，示意他回去再说。 　　反正本来两家也近的很，林向前也只得先压下胸中的急躁。 　　一出孙家大门，林向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大姐到底怎么了，她如今……是不是不大好？” 　　问出最后一句话，林向前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崔临笙摇头，皱眉思索半晌之后，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姐的气色很好，孩子也很好，只是……” 　　“快说啊，只是什么？” 　　林向前都快急死，话就不能一块说完吗。 　　“你别着急，听我说完。”崔临笙将丈夫安抚住。 　　然后才说道：“大姐身体很好，可奇怪的是，她精神却是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说道这，崔临笙也皱起眉，想了想才说道：“我自认为对大姐还算了解，她这人无论何时，身上都有着那么一股用不完的劲儿，可是现在……”说道这连崔临笙自己都迷惑了：“她明明看上去很好，但我就是感觉，她整个人都不对劲，就像是、就像是没了奔头的那些人。” 　　崔临笙的话出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可待仔细想过之后，心却愈发沉重起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林向前急道，说完就要重新调转方向。 　　崔临笙手急眼快将她一把拉住：“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再者，连大姐自己都还没察觉，你这样，万一她真的往心里去了，岂不是更糟？” 　　林向前急躁的不行，最后才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去问问姐夫，他应该早有感觉，我这些日子多去陪陪大姐，看能不能让她高兴些。 　　“……也只能如此了。”夫妻俩相视无语，这已经是他们能相出最好的办法了。 　　****** 　　林大妞后知后觉的发现，孙青山这货好像更不要脸了，没事就要朝她身边成凑，即便她不理他，也能守着她干坐上半日。 　　林大妞烦的想抓头：“我想一个人呆着，你不要来烦我不行吗？” 　　孙青山面上微笑，对此却充耳不闻，坚定的表示：“夫人在哪，我便在哪。” 　　最后林大妞实在懒的理他，只得随之而去，如果林大妞再细心一点的话，就能发现他眼底的青黑，还有整个人浑身散发的浮躁不安。 　　而且，好像不光孙青山，她的新弟媳，还有莹莹和庭哥儿，一个个的都喜欢往她身边凑，林大妞真的特别想大吼一声，拜托不要来烦我好不好，她是孕妇哎，还能不能让她安安生生怀个孕了？ 　　…… 　　自入了冬后，林大妞便越发懒散了，除了睡觉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发呆，可偏偏就有人来烦她。 　　林大妞与孙青山对视，瞧着对方的坚定的目光，最后林大妞只得投降：“好好好，我去总行了吧。” 　　这么冷的天气，还要让她出屋锻炼，可真是要命的差事，她的身体很棒，根本不需要的好吗。 　　林大妞心中恨恨，果然，孙青山这个黑心肝的，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 　　孙青山这一反常，足足持续到来年二月。 　　林大妞觑着他，狐疑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二月你就要参加春闱了吧，你确定……不回去温书？” 　　孙青山坚定摇头：“只要心静，在哪里都可学习，再者，号房内发生之事，本就难以预料，我如此，也当作是多适应一下。” 　　林大妞撇嘴：“都随你，你乐意就行。”反正又不是她考试，她才不管呢。 　　直到进考场之前，孙青山还婆婆妈妈的对她左右叮嘱，叨叨的她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将孙青山送走之后，真是一身清爽，耳边总算没有烦人的苍蝇了。 　　春闱需要考三场，每场考试三天，在考试期间需要住在号房里，因着临近产期的缘故，林大妞晚上有时腿会抽筋，平日里有孙青山帮她按，可是孙青山跑去考试，等疼起来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呜呜呜……林大妞只觉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了，好疼，这会儿，她到真开始想孙青山了，如今才发现，这人除了聒噪爱管着她之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只可惜，孙青山明日才能考完，一想到这，她心里更委屈了。 　　“大妞，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是徐氏的声音，因为孙青山不在，徐氏便睡在外间，为了方便照应她。 　　“娘——”林大妞可算遇到救星：“娘，我腿抽筋了，疼——” 　　“哎，我这就来，”徐氏端着油灯，可还没等她进屋，就听见里面又传来一阵响动。 　　“娘，我、我好想要生了……”林大妞摸着身下的被洇湿的褥子，强装镇定的说道。 　　“哎，真是，我这就去喊人，”徐氏说着，便急急去了。 　　孙青山去考试，孙家没有男人，林向前不放心，便在这守着林大妞，因此，一听林大妞就要生了，林向前便赶紧去接稳婆。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生产经历，林大妞这会儿到是稳的住，双胞胎都生出来了，这次应该也没有大问题。 　　但，事实证明，她的估计有些错误，林大妞半夜开始阵痛，可直到中午还未开到三指，直到这时，林大妞才有些慌了，她了解自己的体质，这种情况……有些不正常。 　　孙家整个院子乱作一团，庭哥儿抱着莹莹静静的守在一旁，不发一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众人的心却是越揪越紧。 　　“还是没生吗？” 　　“快了，快了，这就快生了！” 　　“到底生没生啊！” 　　…… 　　“……是、是脚先出来的。” 　　徐氏听了这话，险些晕了过去，还是崔临笙将人稳住，问稳婆：“你可以办法，快说——” 　　这个稳婆乃是柴夫人介绍来的，经验丰富，因此并未太过慌张。 　　“最好是推回去，看能不能从头出来，若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小公子就不能保证了。” 　　崔临笙最后拍板：“先推回去试试，若果还是不行，那……就保大人！” 　　得了主家的话，稳婆心里就定下来了，忙道：“夫人放心，我的手艺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林大妞疼的已经有麻木，疼到极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耳边嘈杂吵闹，她好困，好像就这样睡过去…… 　　直到有个眼睛通红的男人朝她大吼，她这才勉强撑开眼皮，原来是孙青山，不过，他的样子可真难看，头发打着绺儿，人不但脏，表情还特别狰狞特别的丑…… 　　“林青玄，你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坚持住好不好，我们还有莹莹，还有庭哥儿，你难道不要他们了吗……”孙青山一个大男人，此时，眼泪却有些止不住。 　　莹莹，庭哥儿，林大妞心中一凛，忽然就有了力量，对了，她不能死，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然她的两个宝贝怎么办？ 　　吸气，用力，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身下猛的滑出一个东西，紧接着，她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60章 琐事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泛出的疲累, 她好想好想睡一觉，可是, 为什么总有东西来烦她，林大妞只觉脸上湿乎乎的, 就像大毛小毛舔她的脸一样。 　　林大妞挥手，想把这个烦人的东西推开, 却发现胳膊酸的提不起劲儿来, 愤怒之下, 她努力撑开双眼，想要看看, 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待看清眼前之人后，林大妞一愣，孙青山正一脸‘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看, 原谅她词汇的匮乏，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合适的形容词。 　　“你……”她本想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但开口之后, 她才发现，嗓子已然沙哑不堪, 疼的说不出话来。 　　“阿玄, 你终于醒了, 你终于醒了！” 　　孙青山看起来, 有种莫名的激动，可林大妞心里总觉着怪怪的。 　　他此时看起来很糟糕，尽管已经打理梳洗过, 可眼底抹不去的青黑，干枯没有水分的皮肤，还有那异常亢奋的情绪，都叫眼前这人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 　　这还是孙青山吗？ 　　林大妞有许多疑惑，可还没等她再度开口，孙青山已然紧紧握住她的手：“阿玄，你的身子还疼吗？现在饿不饿？还有，你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这段时间最好少说话。” 　　孙青山的话，叫她的思绪开始渐渐回笼，对了！她在睡过去之前，还在生孩子，可孩子呢，有没有生出来，她最后太累，有些记不得了。 　　林大妞情绪激动，孙青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安慰道：“阿玄，你先不要着急，孩子很好很听话，是个男孩，有娘在照看，你要想看的话，待会儿再看也不迟。” 　　听了这话之后，林大妞点点头，一直悬着的心在总算是放下了。 　　…… 　　林大妞的底子很好，这次难产，虽然有惊，所幸最后却是无险，好好养了几日精神之后，身体便渐渐恢复过来。 　　刚生出来的孩子，即便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林大妞也不能昧着良心夸一句好看，可偏偏家里人，从孙青山到徐氏，再到林向前崔临笙，全都对着小猴子变着法的花式夸，因为听的太多了，到最后连林大妞自己都动摇起来，看着自己儿子那张皱巴巴脸，还真瞅出了那么几分英俊的味道。 　　像是知道他娘生他的时候受了大罪，小猴子平日里十分听话，从不无故哭闹，即使饿了尿了，也顶多是哼哼几声，特别的好带。 　　这叫经历过莹莹庭哥儿两个小魔星的林大妞，万分欣慰，这才是真正的小天使啊。 　　莹莹颇为怨念的瞅着她：“娘……我也很听话啊。” 　　林大妞慈祥的摸着莹莹小脑袋，对此不予置评。 　　最为稀奇的却是孙青山，虽然笨手笨脚的吧，但他竟然主动给小猴子换尿布，这么些年，林大妞自认对孙青山这个人还算了解，这人骨子的是个骄傲至极的人。 　　其实，换尿布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即便之前的孙青山，如果她有要求，他也不会拒绝，但，关键是他这种主动，近乎于讨好一般的姿态，才叫林大妞暗暗吃惊，身上的锋芒被尽数洗尽，此刻，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气质平和，温润如玉。 　　完全是一个贴心的丈夫，爱护孩子的父亲。 　　不对，这不对，此刻方才反应过来的林大妞有些凌乱，孙青山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青山温和的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大妞看着孙青山，眼神从迷茫渐渐变为清晰，呢喃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对，是我之前怎么了？” 　　林大妞已然发觉，她怀孕时的状态，好像不对！ 　　情绪低迷，厌世，讨厌人来打扰……这绝不是她的性格，这些特征，也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林大妞慢慢呼出一口气，这才慢慢得出一个结论——产前抑郁。 　　孙青山专注的看着她：“你现在终于发觉到，之前的自己很不对劲儿了吗？” 　　林大妞有些怔怔的点头，问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对我这么好这么体贴？” 　　孙青山望着她略迷茫的眼神，拿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摇了摇头，说道：“也是，也不是，只是我自己慢慢发现，其实有些东西，看似重要，但是在真正重要的东西面前，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这句话像是在打哑谜，但林大妞听懂了，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聚成一团，鼻间酸涩无比，突然就生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委屈，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止也止不住。 　　见她突然哭了，孙青山心中有些慌乱，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眼角的泪珠，不住的安慰：“阿玄，不哭，你还在月子里，不能哭，要是心里难受的话，就打我给你出气好不好？” 　　不说这还好，他一说林大妞哭的给厉害了，孙青山将人抱进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 　　林大妞还恶狠狠的威胁：“孙青山，你以后再敢欺负我，惹我生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还稍微用力捶了他一下，孙青装傻的配合着诶哟一下：“夫人如此厉害，我岂敢轻易摸虎须，难道我不想活了不成？” 　　噗嗤一声，林大妞被她逗笑，眼角仍旧挂着晶莹的泪珠，却是再也哭不下去，她恨恨道：“给我严肃点，我可没有跟你玩笑！” 　　“夫人，为夫哪里是玩笑，你这般厉害，我可是打不过的，以后还得要靠夫人拳下留情才行。” 　　林大妞知道他这是在调侃她力气大，武力值高，不过，听到他这样说，林大妞到真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以后若是孙青山不听话，就靠拳头来调教，这个想法好像很不错哎…… 　　好不容易将人重新哄睡，孙青山看着那种莹白精致的脸庞，还有她身旁的那个小小襁褓，只觉心的位置彻底被填满，如今细细想来，其实，有些事情，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 　　小猴子大名孙樘，因为林大妞一直都喊小猴子习惯了，于是小猴子就当做小名，小猴子出生之后，最欣喜的是大人，最为好奇的则是莹莹和庭哥儿，他们俩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至于再小的小孩儿……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新奇。 　　莹莹庭哥儿如今十岁，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莹莹很有大姐风范，对着这个奶娃幼弟，拿出了十足的耐心，这一点，连庭哥儿都有些吃惊，别人不清楚他姐是什么德行，他可是一清二楚。 　　林大妞在精心照料下，身体还有精神都在慢慢恢复，如今她回想起怀孕之时的情形，真是恍若在梦境中一般，也亏的孙青山有那么大的耐心，无论她怎么骂他怎么赶他，都固执的陪在她身边不肯走，其实，林大妞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叫他心甘情愿弯下那高傲的头颅，但后来，她还是没有开口，有些东西，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说的太清楚。 　　如今，林大妞最为担忧的，莫过于孙青山的考试，之前还不觉得，可只要一想到，孙青山自去年八月就一直陪着她，根本没有好好备考，她就有些止不住的乱想，虽说他自己说没有影响，但只要成绩一日没下来，她这心就一日放不下来。 　　此次乃皇帝亲政之后，第一次开科取仕，意义非凡，对读书人来说，更是难得的机遇，如果真的因为她，影响到孙青山的考试成绩，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和她的焦躁不安不同，孙青山本人却淡定无比，那种笃定自信，看的林大妞心中像被猫抓了一样。 　　最后，她实在没忍住，还是揪住孙青山问道：“相公，考试这种东西，就算是天才也不一定能保中吧？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听了她的话，孙青山挑眉，反问道：“可我不就是天才吗？” 　　林大妞：“……” 　　可不可要点脸！ 　　林大妞也不说话，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孙青山看着她眼睛，最后无奈长叹一口气：“你还在月子中，我本不愿与你说这些，叫你费神的……” 　　林大妞扯扯他衣袖，示意他快说。 　　孙青山在她的逼视下，到底没有坚持住：“……我算是胡大人内定的学生，总会有几分面子在的，若是这样都中不了，那我岂不是白读了对年圣贤书？” 　　林大妞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听到了什么？黑幕，科考竟然还有黑幕！ 　　说好的封卷呢？为什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孙青山见她这神情，就知道她脑子又在想些什么东西，于是开始给她细细讲解这里面的内情，阅卷时当然是封好的，这是规矩，谁都不能坏，但是一旦将人选确定下来，这其中的名次，还是十分具有可操作性的。 　　为了方便她理解，还特地举了自己的例子，当初高庸在他卷子做手脚，也是在最后一步，将他的名次抹去，科举考试虽然神圣无比，但朝堂大佬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只要做的不是太过明显，不过是面子上有些不好看而已。 　　再者，孙青山自己也足够自信，皇帝亲政第一次取仕，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第61章 崔皇后 　　再听完孙青山的这些话后, 林大妞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此时深深觉得, 还是不够了解孙青山，没有对他这人有个正确的认识。 　　孙青山心里有些无奈, 看吧，这便是被掀掉马甲的后果, 只不过, 路是自己选的, 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其实说实话，林大妞真没孙青山以为的那么多心里活动, 她好奇过后，也就没别的心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奉行的行事准则, 它的形成，必然和一个人的性格经历紧密相关, 孙青山如今这样, 肯定也是经历过许多痛苦和蜕变之后才形成的。 　　她是有些奇怪，更多的是一种新奇感, 并没有任何叫他改变的意思, 做人伟光正当然很好, 但绝不是属于孙青山这种没后台的草根。 　　而且, 待适应之后，林大妞也觉得，这个样子的孙青山, 同样很可爱嘛。 　　有道是，不同人有不同人的活法。 　　只要他觉得自己开心就好。 　　小猴子一点都不用她费心，再加上孙青山徐氏也会帮着她，所以林大妞月子里非但没瘦，反倒长胖了不少，皮肤白里透红，嫩的能掐出水来，整个人的气色，说不出的好。 　　叫清心寡欲忍了快一年的孙青山，看着她的眼神都开始泛着绿油油的光。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时间临近放榜，林大妞陪着孙青山一起等待结果，可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她原本以为，这该是一路升级努力奋斗的故事，却没想到这是大佬一路碾压，享受喝彩的过程。 　　三月会试放榜，孙青山名列第一，四月初一，举行殿试，次日放榜，孙青山被今上钦点为探花郎。 　　一路看下来，林大妞都有些晕晕的，在孙青山回来之后，她还有些不确定的问：这次应该没有内幕……吧？ 　　见她这样，孙青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仔细算了算时间，发现她的身体早已经允许，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转移妻子注意力的方法。 　　直到许久之后，林大妞才得来小道消息，孙青山之所以被点为探花，没有成为状元，只是因为人长的太帅。 　　林大妞：“……” 　　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原来这货，竟然真是个隐藏起来的大佬，亏她还在为他考试那么提心吊胆来着。 　　之前朝堂被高庸把持多年，皇帝亲政之后急需注入新鲜血液，皇帝本人信心满满，心中雄心万丈，大有要打颤一番拳脚，好好实现治国理想的心愿，整个国家也因此进入了一种新的，也更为健康的模式，呈现出一派花团锦簇的盛况。 　　和前朝的热闹相比，后宫也没有闲着，五月初，一股滔天巨浪悄无声息中酝酿，瞬间席卷了整个后宫。 　　此事的开头，其实很简单，皇后怀孕后，身体便一直有些不大好，平日里自己也很注意，但，谁也没想到，就算事事注意，处处精心，最后也没能避免流产的结局，皇后伤心至极，情绪一直都有些低落，事情到这里，其实还好，这年头，医疗并不完善，流个孩子，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因此皇后虽然伤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但，事情的后续发展，着实出人意料。 　　郑贵妃因有太后撑腰，平日里极为嚣张，崔家随着高党的倒台，也受到了一些波及，崔家大不如前，因此崔皇后在宫中，行事也颇为小心翼翼，但，皇后毕竟是皇后，即便再小心翼翼，那也只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小心。 　　至于郑贵妃一流，崔皇后还不放在心里。 　　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就是她眼中这个不入流之人，给了她最为沉痛的一击。 　　郑贵妃容貌昳丽，眉眼精致，是个十足的美人，自入宫之后，也算颇受宠爱，唯一的缺点，便是脾气有些暴虐，宫中被抬出个把尸体，那是常有的事情。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郑贵妃宫中的一名宫女，突然跑到皇后面前告状，说皇后流产之事，并非天意，而是另有隐情，并且，条理清晰，言辞凿凿，教人不得不信，更何况，崔皇后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但，即便如此，崔皇后还是没有贸然将事情闹出来，她心里清楚，郑贵妃身后代表的是郑太后，仅凭着一个宫女所谓的供词，根本不足以扳倒郑贵妃，更何况里面涉及到太后，于是，崔皇后将此事压了下来，而是不动声色的给娘家递消息，叫人查一查那些东西。 　　结果传来，那些太后赏赐之物中，果然有教妇人滑胎之物，且，含量不少，此事显然是人为。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崔皇后彻底炸了，她没有继续忍耐，而是拿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告御状，状告郑贵妃谋害皇嗣。 　　此事一出，满朝震动，谋害皇嗣，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后宫中类似的事情不少，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如若有人存心遮掩，顶多就是一桩宫闱秘闻，但，此事一旦被捅到明面上来，性质就大大不同，敢谋杀皇嗣，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崔皇后一纸状书，把前朝后宫的水，彻底搅浑，皇上也大怒，另锦衣卫相助，三司协审。 　　在朝堂那些老狐狸眼中，后宫这点手段，完全是不够看的，但，因为此事涉及到太后，一时之间，审理的官员也十分为难，郑贵妃假借着郑太后的幌子，在赐给皇后的东西中加了料，那太后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在座的都是人精，知道这案子到这一步，是彻底审不下去了。 　　也是到此时，审理官员才大骂崔皇后狡诈，若她直接状告太后，这件事可能皇帝本人就提前压下了，但，妙就妙在人家告的是郑贵妃，当然，你在调查过程中把太后牵扯出来，可不管人家的事。 　　事情就僵持在了这，最后，审理官员实在没办法，几人商量一下，索性如实上乘御案，嘿嘿，你们一家子的事，还是你由自己决定吧，我们，还是不跟着瞎掺和了。 　　说来，这位宫女出身，踩了狗屎运登上太后宝座的太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在得知此事之后，便除去朝服，边哭边说，因自己不查，而叫歹人钻了空子，竟然谋害了皇孙，她无言面对皇帝，非要哭着闹着去见先帝，接连十多日，整个后宫中是一片鸡飞狗跳，热闹堪比菜市场。 　　林大妞不知其中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只知道最后，郑贵妃被处死，郑家遭了训斥，作为补偿，又给了崔家一些好处。 　　作为新晋的探花夫人，林大妞的地位直线上升，因此，柴夫人才特地和她说了此事，还嘱咐她，不要在人前随意谈论此事，皇家毕竟是皇家，虽然闹出了这出丑闻，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林大妞谢过她的好意，也明白这是柴夫人这是在提点她，孙青山属于异军突起，就怕她一时之间，难免有些不适应。 　　听闻此事之后，林大妞心中感叹……真是毁三观，先不说崔皇后这位人才，是怎么将情敌宫里的宫女给策反的，单说这位太后，就叫人一言难尽，即便郑家再亲，也只是娘家而已，为了娘家去谋害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最最重要的是，你做恶人玩宫斗没关系，但做了坏事，最起码要知道善后吧，竟然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尾巴，当然官方最后的结果是郑贵妃心存歹意，可事实到底如何，众人都心知肚明，郑贵妃也只是一个替死鬼，遮羞布而已。 　　林大妞有些阴暗的想，反正郑家姑娘多，多死那么一两个也没关系。 　　太后赏赐给皇后的东西，里面竟然会被郑贵妃搀了东西，这可真是一波骚操作，也是服气了。 　　回了家之后，她还特意和孙青山说了此事，最后还煞有其事感慨道：“皇宫真是天地下最黑暗的地方了。” 　　孙青山对此不以为然：“这世上哪有全然透明的地方，后宫之中即存着着极大的利益，自然就会催生出无上的野心，”说罢，孙青山还挑了挑眉：“你当哪里都和咱家一样，夫妻恩爱和睦，孩子聪明可爱。” 　　林大妞一时没说话，有些被他的无耻给惊住了，她扳过孙青山的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的表情不似说笑之后，这才问他：“孙青山，你的脸呢？你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 　　就在这时，小猴子像是不舒服，开始哼哼唧唧，孙青山示意她去照看孩子，一时之间，两人就把这话给放下了。 　　待将孩子哄好之后，林大妞想着和他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想问他，你这良好的自我感觉是谁给你的？ 　　可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孙青山已然入睡了，看着他眼底有些黑青的眼圈，林大妞有些心疼，最后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着摊上这么个货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此时的林大妞，不会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们家也会和皇宫生出无法分离的纠葛。 第62章 又搬家 　　孙青山被选为庶吉士, 入翰林院学习，届时三年期满, 下次会试前进行散馆考核，成绩优异者留馆, 余者派往各部或地方任官。 　　其实，庶吉士严格说来不是不一种官职, 贴切来说, 把它叫做未来宰相的高级培训班更为合适, 自古就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 　　孙青山一朝鸟枪换炮, 孙家也就不再适合住在原来的地方，京中的官员流动性大，若是光杆司令, 有官方的单身宿舍给你免费住，若像孙青山这类拖家带口的, 也有应对此类状况, 专门出租的院子，且价格十分友好。 　　孙家如今的院子, 原本也是租来的, 地段着实算不得好, 周围也多是一些市井之人, 继续住在这，孙青山上班不方便不说，也不利于莹莹和庭哥儿交友。 　　说来颇为辛酸, 莹莹长这么大，还没个正儿八经的玩伴。 　　——搬家一事，势在必行。 　　除搬家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置办奴仆，自添了小猴子后，人手不够是一则，再者，孙青山身份的提高，与此同时提升的还有排场问题，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必须品，可别人都有，就你没有，这样就显得另类了。 　　孙家如今生活不错，林大妞也不想做出名的那个，再者，两个孩子虽然从未说过，但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有些场子还是做父母的替他们撑起来，别人家的姑娘身边都跟着小丫头，就自家光秃秃的，反正林大妞是受不了这个。 　　自家宝贝这么聪明，这么优秀，绝不能在这方面差人一截，没错，她就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没那么多有深度的思考。 　　在柴夫人的介绍下，孙家这次共添置了四人，有三人是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一个小姑娘，另一个是与庭哥儿年纪相仿的小子，林大妞叫他平日里跟着庭哥儿，而小姑娘，则被放到莹莹身边。 　　柴夫人不愧是掌家多年的当家夫人，她介绍来的婆子，各方面素质都高的多，这些人在来孙家之前，是已经被调理过的，比之前她买的那些人，业务水平高的不止一星半点。 　　林大妞是个爽利性子，做事不喜拖拉，在五月底的时候，基本就已经搬家完毕。 　　林向前夫妇外加林向平林向和，来新家为他们暖屋，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 　　到是林向前，对于他们搬家一事，颇为不舍：“……离着这么远，以后再见多麻烦。” 　　崔临笙闻言狠狠瞪他，这人会不会说话，本来大家都在高兴，他却说这样扫兴的话。 　　林大妞道：“这也是没办法的是，都是为了你姐夫方便，原来住的地方距离翰林院太远，若是夏季还好，遇到冬天，路上就太遭罪了，另外，这边的房租也不贵。”说完后她笑道：“你这么大个人了，不就是搬个家，至于这样子吗，万一你姐夫将来外放，你还不得哭出来。” 　　林大妞心中感慨，怪不得世人对读书人如此推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绝不是一句空话，孙家别看如今仍旧带着一股土鳖气息，但，日后前程已然可期。 　　两家天堑般的差距，已然开始逐步拉开。 　　孙家的新家在通政大街，周围邻居大都是官身，有的是因着职位变动，有的则像孙家，跟着举家搬过来的，当然，原配在老家供养父母，丈夫带着小妾住的也有不少，类似的事情看的多了，林大妞也生出些无奈，有的时候，还真心不是男人有多渣，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这个年代的很多男人，自理能力基本为零，身边若不跟着个人照应生活，就现今这个医疗条件，他是真有可能把自己玩死的，而妻子则在老家需要照顾孩子和父母，想要举家搬迁到京城？可不是人人都有孙家这个财力的，京中物价贵，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一家人即便来了京城，也只能喝西北风。 　　即便真的独身来京的，见你身边没人照料，朋友或者老师，送你个把侍妾，那也是常有的事，这么几轮下来，能坚守到最后的，简直如凤毛麟角。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有些女人，对丈夫身边是不是有女人，真心没那么再乎，儿子她有，奉养父母的功劳有，男人不敢不尊重，至于宠妾灭妻一说，那都是权贵人家的玩法，平常人家，妾这个东西，很多都是养不起的，身边跟着的，更多的是暖床的丫头。 　　能被选入翰林院的，都是青年才俊，孙家左边就是小两口带着孩子住，这户人家姓于，乃是和孙青山同科的二甲进士，年仅二十四岁，比孙青山还要小，想起孙家老家那些白头老秀才，再瞧瞧这二十四岁的新科进士，真是不能不叫人心生感叹。 　　全国的人才汇集于此，能在一众人才中杀出重围，脱颖而出，无疑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天才中的天才。 　　于家是属于乡绅，家里小有薄财，家中有长子在，也不需要他的妻子在跟前奉养父母，长辈也不忍小夫妻分离两地，于是，这次是一家三口一起来的。 　　李氏的娘家算是个土财主级别，家中钱财不缺，从小被娇养长大，嫁的相公又特别争气，所以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什么苦，性子有些天真烂漫。 　　“嫂子，你家里收拾的真好看。”李氏捧着脸看着孙家的室内装饰，一脸艳羡。 　　家中买了仆人后，林大妞和徐氏便彻底解放出来，两个人谁都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索性，就将精力放到装饰住房屋上面，孙青山如今只是一个穷翰林，林大妞也不走那富丽堂皇路线，家中风格以恬淡清新为主，正厅摆放着林大妞弄出来的盆景，清新雅致，又颇具韵味，叫李氏一眼就喜欢上了。 　　林大妞笑：“你要是喜欢的，就搬几盆到家去，这都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做的，也不值什么钱。” 　　李氏看林大妞的眼神，都恨不得带着小星星：“嫂子，你可真厉害，竟然是自己做的！” 　　林大妞笑咪咪的：“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李氏恩恩点头，满脸都是崇拜。 　　在社交方面，这些年林大妞的功力是越发深厚。 　　…… 　　对于搬家之后的新生活，一家人适应良好，林大妞闲来无事，便开始琢磨各种吃食，因为手中有了辣椒，林大妞便开始琢磨起了腌泡菜，她知道方法，但没亲手腌过，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林大妞将做出来的泡菜分送各处，大家都十分喜欢这味道，崔临笙因着怀孕，嘴里没滋味，吃完之后，林向前又专门在她这讨了一坛。 　　孙青山上班的地方，也有机关食堂，原本林大妞怕他吃不好，才叫他带上一点，结果却被人给轰抢完了，因着这泡菜，还叫林大妞小小的扬了次名。 　　见泡菜如此受欢迎，于是林大妞加大了不少量，日子就这样平稳中度过。 　　这日，孙青山面带虑色，林大妞怀里抱着小猴子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孙青山叹了口气：“不是我，是庭哥儿。” 　　“庭哥儿？” 　　“我如今没有教导他的时间，可他的课业又万万不能丢下的。” 　　孙青山这样一说，林大妞就有些明了，她看向孙青山：“那你如今有什么办法，是给她请先生，还是送去学堂？” 　　孙青山仔细想了想，才道：“以庭哥儿的才智，一般的先生会耽误了他，可是真正的好先生，不是被大户人家请去，便是自己专心于科举，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 　　“那便只有送去学堂了。”林大妞道。 　　不过这学堂里却是有许多门道，还是那句话，真正的好先生难寻。 　　孙青山看着她，似是在考虑怎么说，林大妞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孙青山沉吟之后，方才说道：“我想送他去陆家族学。” 　　林大妞深吸一口气，过了许久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叫他和明哥儿一起去？” 　　陆家长子走的荫恩的路子，有了和皇上幼年时的这份情谊，将来前程定然错不了，而陆明，陆家则打算叫他走科举之路，陆家根基深厚，有家族祭田和族学，乃是耕读世家，单是家中长辈，就有许多大儒，因此陆氏族学，名声十分响亮。 　　陆家近来就打算打包把陆明扔回老家，如今，陆明正在家闹腾的厉害，这事林大妞也是知道的，不过陆氏族学……林大妞必须承认，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像陆家族学这种，即便也收外族子弟，但一般人也很难进去，但是自家的情况，林大妞仔细想了想，只要庭哥儿能通过考教，有了陆家长辈担保，进入陆氏族学就没大问题，而对庭哥儿，林大妞这点信心还会有的。 　　只不过……庭哥儿长到这么大，还没离过家，林大妞只要一想这种可能，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孙青山安抚的抱住她：“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巢的，总不能叫他一辈子窝在家里吧，男孩子，本就应该出去磨练。”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舍不的啊……”林大妞也无奈，不过，这可能是天下父母都要面临的难题吧，想要叫孩子成才，就必须要让他去历经磨练。 　　不过，即便林大妞心里再不舍得，也还是要放手，因为家庭的缘故，庭哥儿同龄的朋友太少，无论从那方面来考量，这都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第63章 出行 　　别看平常姐弟两人, 相互嫌弃，谁也瞧不上谁, 可一到分别，却是互相舍不得, 莹莹自知道庭哥儿要去求学后，情绪就一直不高, 整个人蔫蔫的, 都提不起劲儿来。 　　林大妞心里也纳闷, 最后，她只能将这归结于双胞胎之间的奇妙磁场。 　　陆家的老家在蜀中, 距离京城甚远，一个来回差不过要一年的时间，就这么个情况, 过年时回家来看看，那纯粹是做梦, 想要再见面, 若无意外，估计要等到这小东西科考的时候了。 　　不能想, 一想就心塞到不行, 林大妞还算比较端的住的, 徐氏已经哭了好些回了。 　　林大妞瞧着仍旧别扭的莹莹, 走过去摸摸她的脸：“真不去跟庭哥儿说说话，等他走了再相见估计就难了。” 　　莹莹撇了撇嘴，眼中似有水光, 把头埋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娘——” 　　林大妞拍拍她的后背，小姑娘自懂事之后，好几年都没和她这么撒娇过了，这次显然是真的伤心。 　　“别这样，庭哥儿只是去求学，又不是不回来了，咱们高兴点，也叫他走的时候少些牵挂。” 　　莹莹只是静静的抱着她，仍旧是不说话。 　　林大妞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母女俩就这么静静待着，她心里清楚，道理莹莹心里都明白，就是心里那到弯拐不过来，他们俩从小就在一起没分开过，虽然也吵吵闹闹，但感情从来都是最要好的，庭哥儿这么猛然间不在身边了，莹莹适应不了也是常事。 　　孙家这几日气氛低落，陆明可是开心大发了！ 　　他从小就在京中父母身边长大，又因是幼子的缘故，向来备受宠爱，一时间叫他回老家去族学，这个落差他心里接受不了，就算心里知道他无论怎么闹腾，都避免不了最后命运，可是不作一作，就这么乖乖他听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不过，那都是之前，现在好了，知道自己好兄弟也跟着一起，陆明心里那个美啊，自己倒霉的时候，见到有人比自己更倒霉，陆明瞬间就觉得自己赚到了。 　　他高兴还不是那种自己偷偷高兴，他特别贱的专门跑来孙家找存在感，还煞有其事的拍着庭哥儿后背，说老弟啊没事，到时哥哥罩你，陆明本来准备了许多话，谁知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庭哥儿和莹莹联合起来收拾了一顿。 　　陆明哭爹喊娘外带着一脸怨气的跑了，到是莹莹和庭哥儿因这事彻底和解了，莹莹不再板着个脸，而是积极的跟林大妞一起，给他收拾要带的东西。 　　小猴子还小，不懂大人们的心思，咿咿呀呀的，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舒心的很。 　　林大妞拨弄着他的小手，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到底不再那么堵心了。 　　林大妞为庭哥儿准备行李，其中药物是一大项，她出方子，叫药铺做了一堆药丸，用蜡密封好，对应各种症状的分门别类放好，头痛，腹泻，感冒，发烧……只要她能想到的，全都弄了出来。 　　甚至连健胃促消化的都有，最后弄的庭哥儿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莹莹心里也是吃惊，虽然早就知道她娘不简单，但也没成想会这么牛，瞧着儿女崇拜的眼神，林大妞暗暗受用，留给两小一个潇洒伟岸的背影。 　　哼哼，你娘才是真大佬，赶紧膜拜吧。 　　除药品之外，再一个大项就是食物，路上舟车劳顿，定然吃不好，这是一点，再者，蜀中距离京城遥远，饮食差异明显，庭哥儿从小长在北方，初去时不适应总会有的。 　　林大妞并没有那种君子远庖厨的封建思想，她心里也清楚，儿子是去上学的，自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她把这次求学看成去上寄宿学校，虽然这个时间略微长了点。 　　既然如此，想要少吃些苦头，一昧的叫身边人照顾是不现实的，最重要的，是培养自己的动手能力，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林大妞对庭哥儿还有他身边的小厮奉书，开展了速成训练班，做饭，洗衣，照顾自己，安排生活等，展开了全方面突击训练。 　　庭哥儿小的时候，孙家的生活并不太好，他也经常帮着做些事情，所以动手能力并不差，再经过这一个月的突击，最后的效果十分显著。 　　林大妞表示，儿砸，到时若吃的不习惯，你就和奉书自己动手做饭，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只要发现不舒服，就提前吃药预防，药娘你给备的足足的，方子娘全给你抄上了，等药用完了，就去药铺叫他们给你配，也不用怕花钱，娘有！ 　　奉书整个人还是蒙圈的，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夫人如此的不一样，孙家人到是没有表现出多大吃惊，就这样，庭哥儿带着自己的小弟，和家人满腔爱意，沉甸甸的上路了。 　　将庭哥儿送走之后，林大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做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瞧着庭哥儿的东西，林大妞经常失神，总想着他在路上受没受苦，吃的好不好，一旦想起来，就有些刹不住车。 　　见她娘如此，莹莹不得不分出心来照顾林大妞，不过这样一来，到是叫她分薄了许多思念之情。 　　庭哥儿走后，家里人情绪都有些低沉，轮到他休沐之日，孙青山带着一家人出城游玩，徐氏知道后，兴致勃勃的要去上香，要保佑宝贝孙子平安，林大妞想了想，有去上了一住香，她不信佛，可这一刻，却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庭哥儿。 　　不管上香是否真的有用，到底有了一份精神寄托，因为这，孙家的三个女人，也不再那么纠结于庭哥儿的离开。 　　见如此，孙青山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心思放到工作上。 　　“伯娘——” 　　林大妞笑：“是婷婷来了啊，来找你莹莹姐姐？” 　　婷婷是李氏的独女，因为于家和孙家情况最为相似，都是新搬过来的新住户，李氏和林大妞关系处的好，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下一代的交际，婷婷这小丫头，平日里最喜欢来找莹莹玩。 　　莹莹从小少玩伴，之前是没办法，如今，孙家情况不再像从前，林大妞也乐意她多接触些同龄玩伴，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天真烂漫才好，性子太独的人将来也会孤独。她不愿意莹莹如此，因此，就算莹莹嫌弃婷婷又笨又聒噪，她还是会压着莹莹去交友。 　　林大妞很喜欢婷婷这个小姑娘，性格天真烂漫，又特别可爱，招人疼的很，这才是林大妞心目中小棉袄应该有的模样，像自家这种，是属于变异品种。 　　两个小姑娘相处的很好，渐渐的，就算莹莹心里还是嫌弃，但仍旧会认真的听着婷婷的话，有时见到婷婷犯蠢，还会特别气愤的训她，最后再帮着她一起善后。 　　对于两人之间的相处，林大妞从来都是笑咪咪的看着，也不去干预，孩子渐渐长大，会一步一步脱离父母的羽翼，她要做的，就是给孩子培养好的习惯，教给他们正确的道理。 　　****** 　　说来，林大妞与柴夫人也算同病相怜，两人本来就处的好，这下更是有了共同话题。 　　“……往日这小混蛋在身边的时候，只觉得聒噪的不行，听的耳朵起茧子，可这人一旦不在身边吧，哎……我是白日里想，晚上梦里也想，生怕他路上是不是病了遭罪。” 　　对此，林大妞到是不那么担心，还安慰她：“柴姐姐你不用有忧心这个，我给庭哥儿光是成品药丸儿，就备了足足一箱，各种效用的都有，他们两个肯定不会有事。” 　　柴夫人听了她这话，眼睛都亮了，然后又目露懊悔：“真是的，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到这，柴夫人又顿了顿说道：“可是……万一用完了怎么办？” 　　林大妞十分豪迈的挥手：“那也不用担心，方子我也叫他带上了，万一药丸儿用光，就叫他就地配，银子我也给他备的足足的！” 　　柴夫人这下是真心服气了，庭哥儿和陆明关系向来铁，知道庭哥儿这有这么多存货，柴夫人的心总算放下来，转头和林大妞说起了八卦。 　　“……这宫里又闹开了，也不知道太后怎么想的，没了一个郑贵妃，可宫里姓郑的妃子又不少，皇后因为孩子的事，也专门和那边对着干，两方却又谁也压不住誰，这样日子可怎么过……”柴夫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林大妞知道她这是担忧皇帝，不过，她对此也表示无奈，最多只能从心底表示哀悼，摊上这么个亲娘，是皇帝都没办法，因为太后占领者天然的优势，即便她做的再过分，都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 　　因为皇帝也不能传出不孝的名声。 　　这便是这个社会的规则，不过，与柴夫人不同，林大妞并不认为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单凭当初搞掉高庸的那一手，就能看出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年纪虽然轻，却绝对是个聪明人，她并不认为太后在这个儿子面前，有什么优势。 　　皇帝对太后是要尊孝道不错，可这世上有的是，叫你难受却说不出口的法子，就太后这个手腕，对上皇帝，稳输的命。 　　当然，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也证明林大妞想的没有错。 第64章 相遇 　　因着陆明的离家, 柴夫人对自己的生辰宴也没多大心思，只叫了相熟的密友, 大家凑到一块聚一聚，聊聊八卦, 谈谈孩子，也算是忙里偷得半日闲。 　　林大妞没有去, 因为小猴子生病了, 前后折腾了她足足半个月, 她就算是想去，也是有心也无力, 实在生不出玩乐的心思。 　　于是，这个重任便交到了莹莹的身上。 　　“……你去了之后，见到长辈后就听你伯娘的, 她叫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 只要态度恭敬即可, 至于其他的，也不用你去主动讨好她们。” 　　莹莹瞧着她娘紧张的神情, 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子, 去的又是陆府, 怎么会受了委屈。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应下了：“娘，你别担心, 陆府我之前也是常去的，伯娘又向来疼我，你不用担心我受委屈的。” 　　林大妞摸着闺女的小脸，满是疼爱：“你这丫头，想哪里去了，那些真正有身份的夫人，谁又会真的跟你过不去，我说的是那些一道去的小娘子，你从小没怎么和同龄的小娘子接触过，要知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莹莹嘿嘿直笑：“我不去理她们就是了，总之，娘你就别担心我了，好好照看小弟就行了。” 　　林大妞看着既鲜活又美艳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她笑着拍了拍，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养儿一百岁，忧心九十九，即便心里知道，无论是这丫头的性子还是脑子，都不可能吃了亏，她还是忍不住的嘱咐。 　　…… 　　等莹莹真正来到陆府之后，才能切身感受到府里的冷清，陆明这个八婆，别看平日里觉着他聒噪的紧，可以旦没了这人后，还真是叫人不适应。 　　“莹莹来了——” 　　柴夫人见到莹莹后，眼底终于闪起了光亮。 　　“伯娘，”莹莹和柴夫人见过礼，就被柴夫人一把拉到身旁坐下。 　　“你娘也真是的，就知道把你藏着不让见人，明明我们家莹莹这么好看，我看京中小娘子，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你的！”柴夫人说这话时，心里眼里全是自豪，莹莹自幼和明哥儿混在一起，她自己又没个女儿，把莹莹几乎当做亲女看待。 　　莹莹拱到柴夫人身边嘻嘻笑道：“我娘说了，正是因为我长这么漂亮，才要好好藏起来，向庭哥儿那等不受重视的，这不就被踢的远远的吗？” 　　柴夫人被她逗的直不起腰，指着她道：“诶呦，你这个促狭鬼，真是什么都敢说。” 　　自明哥儿离家之后，柴夫人这心里就一直不是滋味儿，她当然明白莹莹这是在逗她开心。笑过之后，又露出浓浓的不舍，道：“你这丫头，真是叫我看的眼馋，我之前想收你当义女，你娘那个老古板，怎么都不同意，”说道这，柴夫人语气有些不满，又夹杂着丝孩子般的赌气道：“我不管，这次说什么你都要在家陪我一段时间，抢女儿抢不过你娘，但这次必须得依我！” 　　莹莹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冲她挤眼睛：“这件事我说了可不算，伯娘要和我娘去说才行。” 　　不过，莹莹到底还是在陆府住下了，因为柴夫人今日小宴之后，随她一起回了孙家，就当着林大妞的面，将她这个‘女儿’给抢了过来。 　　见着柴夫人心情一日好过一日，最开心的莫过于她的身边人，李嬷嬷一张脸笑成菊花模样：“怪不得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呢，我看明哥儿在的时候，夫人也没这么开心果。” 　　说起陆明，柴夫人佯怒道：“这个混小子，平日里就会气我，哪里有莹莹贴心。” 　　莹莹可不敢真的接这话：“伯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不然要是等他回来，定是要与我算账的！” 　　柴夫人俏脸一板，说道：“他敢！我先弄死他个小兔崽子。” 　　…… 　　柴夫人身为超品级夫人，平日里所接触之人，绝非孙家这等人家可比，莹莹仅是陪这柴夫人住了段时间，就已然长了不少见识。 　　而在这段时间，她所见之人中，其中还有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此事说起来，还真是巧合，柴夫人无论去做什么，都喜欢将莹莹带在身边，这日也不例外，莹莹本打算今日接着装一个乖巧的花瓶，谁知，之后竟被一个面容柔美的姑娘喊住，莹莹回头看她，目露疑惑。 　　那姑娘见她如此，却露出些许窘态：“我、我就是见你长的很眼熟，想着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若不是眼前这人的确是个美貌姑娘，她险些以为这人是个登徒子了，这个套路……实在叫她不知如何回答。 　　莹莹等了等，见眼前这姑娘渐渐脸红，这才说道：“这位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咱们见过啊？” 　　谁知等她说完这话，这姑娘更加笃定了：“没错，你长的这么漂亮，我定然是见过你的，”这姑娘边说边仔细想着，忽然眼前一亮：“我记起来了，那年去京城的路上，我们是一起走的！” 　　这姑娘说完这句，又开始了念叨：“哎呀，我就说在哪里见过你，只是当年你还是个小不点，我这才没有立刻认出来。” 　　对方这话一出口，莹莹彻瞬间明白了，她反问道：“你姓郑？” 　　郑姑娘点头：“恩恩，你也记起我了吗？” 　　见她这么激动，莹莹微微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你，我那时还小，只是听我娘说过这些事。” 　　她的未尽之语是，当初她娘还是跟她吐槽时说的，说这郑家人当时有多奇葩，简直是这一路上的笑料。 　　不过，这些话，显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并不是很懂这位郑姑娘的激动，别说两家当时只是同行而已，就算是真的有交往，也不至于如此啊。 　　说实话，郑秀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失态，她小的时候只知道乖乖听话，才能叫爹娘过上好日子，在她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爹娘已经为她选择好将来的路，可当她渐渐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俪娘姐姐是贵妃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化成一捧尘土。 　　她也说不清自己如今是什么心理，她对眼前这小姑娘印象很深，是因为那时她的娘亲把她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颗稀世的珍宝，她不知道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但总之，她将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她还长的这么漂亮，比她之前见过的小娘子都要漂亮，郑秀娘不禁在心中想，若是她有对方这等容貌，到时即便她进宫，想必也会受到宠爱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能充作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见对方神色越发奇怪，莹莹告别这位郑姑娘，匆匆回了自己座位，并在之后的时间里，低调再低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即便感受到那道视线，她还是一昧低头装傻。 　　直觉，这位郑姑娘给她的感觉并不友好。 　　后来，发现郑姑娘的目光还是紧紧追随着她，莹莹无法，最后只能和柴夫人告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先行一步。 　　柴夫人对此很重视：“你身子哪里不舒服，千万不要怕麻烦而瞒着伯娘知道吗？” 　　听柴夫人这样关心她，莹莹脸皮有些发热，不过也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身子有些累了而已。” 　　柴夫人不赞同的看向她：“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早说，行了，我叫阿崔送你回府，反正我看你也不爱听戏，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陪了。” 　　崔姑姑奉命将她送回陆府，还要为她请大夫，莹莹知道后连忙将人制止，她本来就是找理由逃回来的，哪里真的能让崔姑姑再去请大夫呢。 　　“姑姑，您还是赶紧回去伯娘身边吧，不然我也不放心，我身子没有大碍，只是有些累，我休息一下就行了，这都已经到府上了，难不成我还能不识路不成？” 　　崔姑姑本想将她送到柴夫人院子的，但一想着话也对，这位莹莹姑娘不说从小就和明少爷是玩伴，而且，又在陆府住了这些时日，就没把她当客人看，外加心中的确挂念柴夫人，便对着她告了声罪，匆忙折返回去了。 　　莹莹对陆府确实熟悉的很，她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有陆府下人见到她，会和她见礼打招呼，她刚走入柴夫人院子，一个没注意，鼻头一酸，只觉迎面撞上一堵墙。 　　还没等她看清这堵‘墙’到底何物，紧接着就被人捂了嘴巴，她到是没有丝毫惊慌，片刻之后，眼前终于清明起来，一抹清朗好奇的声音传来：“你这小丫头，到是有趣的很。” 　　莹莹对这人怒目而视：“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又在干嘛？” 　　这会儿，她终于将这贼人的面目认清，这是一个和陆昊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身材高大，容颜俊美，此时，看向她的眼睛里，还透着丝丝笑意。 　　青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方才为什么没有叫出声？” 　　莹莹闻言，嗤笑一声，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我叫出来除了让自己更危险，还有别的用处？” 第65章 落水案 　　于是乎,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朱子俊看着这个不足他胸口高的小丫头，眉毛微微挑了挑, 抱臂说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莹莹眼中的嘲讽几乎化为实质，心道, 这哪来个奇葩，就这就娘说的装逼吧, 绝对就是！ 　　朱子俊并不清楚, 眼前这个豆丁小丫头, 心中对他已经开启了吐槽模式。 　　“公子。” 　　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莹莹回头, 只见一个面白无须长相阴柔的人，见到这人之后，她心里就是一咯噔, 原本想开口嘲讽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这位公子还请便, 我还有事, 就不多作打扰了。”说完之后，她转身欲走。 　　朱子俊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玩的丫头, 就像偶然碰到个有趣的玩具, 一时间也生出了逗弄之心。 　　他上前一步拦住莹莹, 笑咪咪的说道：“我有叫你走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是哪家的？” 　　若不是心中有个猜测，叫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莹莹绝对会怼死他丫的, 就没见过这么贱的，还拦着不让她离开？ 　　她的心里一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但最后都化为眼角的泪珠，眼前这个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姑娘，像是怕极了的模样，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额间有几缕散落的发丝，更添了几分娇弱柔美，只觉叫这样一个小姑娘流泪，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朱子俊也算见过不少女人，可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说变脸就变脸不说，而且，该死的！虽然明知道那是假的，可他的心底还是生出了一丝不忍，叫他有了那么一瞬的失神。 　　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莹莹动作迅速，飞快的在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然后脚底抹油，头也不回的跑了。 　　朱子俊：“……” 　　跑了，竟然给跑了！ 　　刚想吩咐身边人去追，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他不禁摇头哂笑，觉得自己可真是幼稚，不过……想着方才掌心下那滑腻的手感，他仔细回味了片刻，想着这丫头长大之后，定然是一代绝色美人吧。 　　“主子？” 　　冯宝目露询问，若是主子想要逮住方才那丫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朱子俊摆摆手，道：“罢了，回宫吧。” 　　“那……柴夫人？” 　　朱子俊回头看了院子，自言自语的道：“今日实在不赶巧，不过，有这个丫头陪着阿母，想必她也会很开心吧。” 　　这一行人来时无影，去也无踪，打扮也寻常的很，甚至连陆府的当家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人物临时起兴，在陆府游了一圈。 　　而跑回去的莹莹，心口却是一阵狂跳，直到许久之后，也没有什么大动静，这才慢慢将心绪抚平。 　　这件事，她只告诉了柴夫人一人，只不过将事情的经过稍稍改了改，只说自己见到一个奇怪的人，和陆昊差不多的年纪，两人撞见后，对方就走了。 　　柴夫人已经猜身份，只嘱咐此事她知道了，并叫她不要再告诉别人。 　　莹莹乖巧的应下了，纯良的像个白面包子。 　　…… 　　因交通太渣，孙青山下班回家一般都到了戌时，也就下是午七点左右，但今日却奇怪的很，才将小猴子哄睡之后，孙青山竟然就回来了。 　　见他面色有些不好，林大妞给他斟了一杯清茶，问他：“怎么板着个脸，这是怎么了？” 　　孙青山面部表情十分怪异，不过听她询问，也没有瞒着，而是有些牙酸的说道；“李掌院上朝的时……不幸跌入湖里，没有救上来，因此礼部和翰林院这两边，一些闲职的人就提早回来了。” 　　林大妞：“？？？” 　　为什么每一个字她都明白什么意思，但组合起来就是不懂呢？ 　　上朝时掉进湖里，你这确定不是在逗我？ 　　林大妞狐疑的看着他，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孙青山。 　　这事说来实在憋屈，孙青山也不愿多谈，但看林大妞这模样，最后无奈叹气，给她解释道：“宫里行走向来是不能乘轿的，如今天气又渐渐转凉，白日短了许多，若是往常，早应该挂灯的，但今年不知什么缘由，一直都没有挂灯，李大人年迈，身子骨又……等发现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因家有公务员，林大妞还是知道诸臣上朝的时辰的，像孙青山这等不需上早朝的，会起的稍晚些，而那些需要早朝的大人物，则需要凌晨两三点就动身，进宫时天基本上是黑的，若是挂灯还好，若是不挂灯，那可真如走夜路一般，脚下一个不注意，绊到乃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位李大人，运气也是糟到了极点。 　　“可……到底是谁负责挂灯，这件事怕是有的磨吧？”林大妞有些不确定说道。 　　孙青山紧皱眉头，面上露出一丝嫌恶：“李大人此次遇难，无论礼部还是翰林院，都不会随意放过，必要将这背后之人揪出来！” 　　林大妞没说话，她心里也清楚孙青山厌恶何人，大抵正统出身，通过科举拼杀出来的官员，无论面上如何，心里都是瞧不上宦官的，可偏偏这些人手掌大权，又轻易动不得，不过……有了这个由头，想必为了安抚朝臣，这次也会给出个交代。 　　孙青山这等没什么分量的小虾米，如今提早回家来了，想必那些朝堂大佬们，都在卯着劲儿，想要在那些宦官身上狠狠撕下一块儿肉。 　　见孙青山还是铁青着一张脸生闷气，林大妞想了想，将小猴子放到他怀里：“好了，别想这些糟心事了，看看你儿子，你整日早出晚归，再不好好讨好讨好他，小心他不认识你了。” 　　比起他的哥哥姐姐来说，小猴子可真是一枚小天使，整日乐呵呵的，无论见谁都是一阵傻笑，只要看到他，想不开心都难。 　　孙青山抱着儿子软和的小身子，烦闷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小猴子掌心，叫他攥着，开始逗起儿子来。 　　莹莹回到家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娘——”她的声音拉的长长的，像是带着一丝的怨念。 　　“诶呦！”林大妞见他们家大宝贝回来了，特别高兴，忙把人抱住：“我们家大宝可算是回来了，都快把娘想死了，我还说呢，若是你再不回来，我该上门去和你柴伯娘抢人了。” 　　小猴子见着大姐，也特别激动，开始一窜一跳的在孙青山怀里造反，非要莹莹抱着才行。 　　别看他还这么小，但林大妞可是发现了，自家这个小猴子，乃是个不知不扣的颜狗，最喜欢的人是他大姐，然后是徐氏，林大妞拍第三，而孙青山这个当爹的，不好意思，在他心里排最末。 　　为了庆祝莹莹回来，林大妞亲自下厨，给她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围坐在一起和乐满满，这是自庭哥儿离家之后，这是一家人难得展颜时刻。 　　这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落水案，远不像表面呈现出的那样平静，朝臣一口咬死宦官，非要讨个说法，想要重惩处背后失职之人，可偏偏皇帝态度十分暧昧，这下，可是彻底将诸臣的火气激起来了，折子一封接连一封，跟雪片一样飞到御案上，稍微平静点的朝堂，再度热闹起来。 　　林大妞也发现，如今这些大臣，十分的有骨气，真能豁出去跟上面坐着的那位对着干，就是有那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魄，且十分的团结，说要怼你，那就是要怼你，皇帝也没办法，这次打一个板子，下次就能来一群。 　　说真的，了解过这些之后，林大妞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就算这些搞政治的，成天都在想着算计人，可单拿骨气这一点来说，却是后世远远比不得的。 　　皇帝表现的十分硬气，接连削了一串人，这次看来是真的被气到了，不过事情却没有就此完结，朝臣不服，继续上书，底下的大臣全都一条心绑在一起，专心和龙椅上的那位死磕，整个事态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僵局。 　　最后，还是后宫中发生的一件事，打破了整个平衡。 　　皇后宫中的份例，被一个小宦官克扣了，皇后急怒之下，不小心将人打死了，原本宫里死个把人也是常事，可坏就坏在，被皇后打死的这人，是太后的，于是，马蜂窝被捅了下来。 　　太后不肯善罢甘休，皇后也有话说，谁知，闹着闹着，一个小宦官之死，却诡异的和前朝李大人落水案牵扯起来，然后流言以一种不可制止的速度逸散开来。 　　太后为了补贴郑家，竟然克扣宫中份例，导致宫中该挂灯时没挂灯，这才造成李大人的惨案发生。 　　总之，这话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堂堂一个太后，竟被传的连个乡野村妇都不如。 　　皇帝震怒，可等出手制止时，已然晚了。 　　一向低调的太后，就以这么一种不太光彩的方式，扬名了。 第66章 日常 　　这则带有些许神秘色彩的皇室秘闻, 就像冷水中丢进益枚滚烫的石子，瞬间就沸腾起来, 但皇权毕竟是皇权，在那位开始出手干预之后, 仅仅半个月，原本的热闹的八卦, 就忽然间冷却下来, 销声匿迹, 不见半分痕迹。 　　但流言之所以流言，不在于真相如何, 而在于内容是否够劲爆，能否抓人眼球，是不是能激起人们心底那一丝邪恶又隐秘的心思。 　　所以, 流言制止住了是真，但后果已造成也是真。 　　郑太后气的浑身打颤：“这个贱人, 这个贱人！凭着俊儿对她的那点怜惜, 就敢来算计我！” 　　太后发怒，身边的人皆是缩头装鹌鹑, 低头不敢出声。 　　不过, 众人心里也在暗暗佩服皇后, 不过仔细想想, 又觉得理所应当，任谁知道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被人弄死，怕都是要疯的吧, 不过即便如此，敢跟太后真刀真枪的对上，这位皇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就是不知道，皇后这次做的这么过，会不会遭了皇上的厌弃。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们这些奴才该操心的事。 　　在宫里混的，都是人精，尤其在这些最底层人中，是没有秘密的，不少明眼人已经看的清楚，这次皇后纯粹是拿着前朝的事来给太后找茬，想要借这个机会，给太后和郑家难看，有些人觉得皇后胆子大，有心气，敢跟太后对上，单这份勇气就不一般。 　　但也有人暗自摇头，说皇后这步棋走的可真是臭，太后再怎么不好，那也是皇上亲娘，是一损具损的关系，皇后这样抹黑太后，不就等于抹黑皇上吗？只要皇室传出丑闻，别管是谁，那可是要统一算到皇上头上的。 　　看似是一时出气痛快了，可是后患无穷，皇后聪明是聪明，但……可惜，却不适合宫廷。 　　在皇宫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能忍。 　　前朝李大人落水一案，在太监中可谓掀起轩然大波，众人都在观望着，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底层小弟们心有戚戚然，不过，李庆却是稳坐钓鱼台，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来。 　　旁人都以为他修养好，只有李庆自己知道，不是，他比别人多的，只不过比旁人对皇上多了三分了解，只要他不知真的触碰了皇上的底线，皇上不会真的动他，他一直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别看前朝那些人整日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实际上，他们是一群最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嘴里说着忠君爱国，可实际上，前有高庸，后有胡禀中，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皇上如今根基尚浅，如今他是一步都不能退，否则，谁都不知道，今日还满脸仁义道德的老大人，后天会是什么嘴脸。 　　什么好人，我呸！都是一群长毛狐狸！ 　　…… 　　林大妞静待后续，最后的结果叫她既怅然，又有那么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想要较劲，大臣是永远较不赢皇上的，这是天然身份上的差距。 　　朝堂吵闹了整整两个月后，李大人落水一案，终于有了结果，案件本事纯属意外，至于背后失职之人，皇上安抚性的处置了一批人，并将李大人风光大葬，赏赐了李家不少财务，以示安慰。 　　至于背后真正的大鱼，一个都没有逮出来。 　　通过后来陆续的小道消息得知，皇后因此遭了训斥，太后也彻底老实安分下来，总算不再整日作妖，后宫中，气氛到是难得祥和下来。 　　在外人看来，此事就这样平复下来，但，真正的聪明人去是寻摸出点味道来，这后宫，怕还是有的闹。 　　皇后差不多废了，太后又是个不安分的，皇上如今还未有皇子出生，这看似平静的假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林大妞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小猴子身上，小家伙如今还不会走路，可已经闲不住了，被人抱在怀里时，总是一蹦一跳，吵着嚷着向外窜，叫人心累的不行，家里也就她和孙青山能看住她，至于其他人……哎，主要是力气不够。 　　林大妞有些囧囧的，两个儿子，别管脾性秉性如何，到是都遗传到了她的力气，林大妞托腮，这可真是件叫人惆怅的事情。 　　庭哥儿来信了，这是孙青山带回来，一家人一起拆的，信上主要还是报平安，说了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趣事，说单是方言这一项，就叫人恨不得死一死，开始还好一点，越是往南走，方言就越是难懂，翻译难找，能识字的人更少，后来，实在没法，这一行人是一路边比划，一边和人交流的。 　　庭哥儿在信上还说，娘给她备好的药丸儿，可是管了大用，这一路上，两人基本没有生大病，之前因为也没出过门，两人这一路上颇有点游山玩水的派头，庭哥儿还洋洋得意的说，他还见到了黑白双色的竹熊，还说它长的和大毛小毛有些像，他本想捉一只自己养的，还是明哥儿家老仆说，蜀中老家也有，两人这才做罢，但两人约定，到了蜀中之后，一定要一人养一只才行。 　　瞧着这信，就知道两人非但没遭什么罪，反而玩的很高兴，林大妞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这个混小子，还算有良心，知道家里人惦记着他。” 　　孙青山有些不以为然：“我在他这个年纪，比他懂事多了。” 　　林大妞不信，觉得他这是在装逼，想着当初两人成亲时，他那副菜鸡样，她反正是没看出来，想来公爹还在时，还有婆婆的性格，想必是最单纯的那种家庭，至于这货黑化，那还是以后的事情。 　　庭哥儿从小受这货的熏陶，还有莹莹这么姐姐对比着，怎么着也比在清水环境中长大的孙青山要能干吧。 　　见她的表情，孙青山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凉凉的回了句：“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靠教出来的。” 　　林大妞：“……” 　　好吧，这个解释很无敌了。 　　因为庭哥儿这封信，林大妞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能放了下来，也不再作一些稀奇古怪的恶梦，不是梦见庭哥儿坐船船翻，要不然就是半路遇到强盗，总之，就没一个好梦。 　　不过，熊猫哎，知道这小子竟然能见到熊猫，还想着捉一只来养，她心里就直痒痒，那可是国宝哎，不过，待她过完干瘾，也给庭哥儿回信，说你既然要养，就要做好负担它一辈子的打算，不然就不要轻易动这个念头。 　　而且，她还特文艺的写到，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时一刻都不是一辈子，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宠物，但你对它来说，那就是全部一生。 　　写完之后，林大妞都被自己感动了一把，她想，虽然在儿子离开时，她没有交代关于女色之类的事，但有些东西还是应该侧面点一点，她的儿子要当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儿，她绝对不允许他成为一个渣男。 　　她不会去主动要求自己儿子怎样怎样，可她相信，有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庭哥儿这孩子，骨子里还是像她居多。 　　至于莹莹，林大妞已不抱希望，她觉着就莹莹这个脾性，无论将来嫁给谁，都会过的很好，足够有心计，也足够有手腕，更……足够无情。 　　虽然不知道她未来女婿是谁，但林大妞已在心中提前点蜡，以她多年经验来看，像莹莹这种可绿茶，可白莲又能妖冶的顶级美人，估计没人能逃出她的掌心。 　　此时莹莹还不清楚，虽然她人前一派乖巧甜美，又懂事知礼，但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她早就被她娘看的透透的了。 　　庭哥儿的信是寄到陆府的，林大妞见送信之人还算轻松，也就没有客气，这次给庭哥儿带不少吃食，都是他喜欢的，又耐放的一些食物，大都像泡菜，肉铺这些，另外，怕两人在路上语言不便，她又如法炮制了一批药丸儿，这些东西都是两人份，连陆明的也一块备上了。 　　等送信之人离开后，孙家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孙青山照常每日早起上班，比起六部等实权部门，翰林院算是闲职，还会不时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翰林院这些人，和皇帝本人基本上处于亦师亦友的关系。 　　林大妞不禁感叹，先不说进翰林院这些人是否真的有能耐，光凭能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以后的前程就跑不了，就算是里面混的差的，最后也都能在六部捞个侍郎当当，科举考试会试名次，真可谓定终身了。 　　这般天堑般的差距，也难怪将同进士比作如夫人了。 　　林大妞安心养着孩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临近年底时，她从柴夫人那听了一则消息。 　　宫中郑妃诞下皇子一名。 　　她初时听见这消息，还有些懵，特别傻傻的问了一句：“不是说郑贵妃已经被……” 　　柴夫人白了她一眼：“谁告诉你宫里就一个郑妃的？” 　　林大妞摸摸鼻子，也是，这太后可是往宫里塞了一串女人。 　　一个郑贵妃倒下不要紧，还会有无数个郑贵妃站出来。 第67章 风波 　　年节之下, 诸事繁忙，林大妞吃瓜兴致锐减, 也没再关注宫中那位新出生的小皇子，虽然生就命格尊贵, 但这位小皇子尴尬的出身，就注定了他的人生多坎坷。 　　一个带着郑氏女血脉的皇子, 可以成为皇帝一生中的耻辱印记了。 　　林大妞在心中稍稍感慨了下, 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将一身精力全都投进年节之中。 　　孙青山如今已是公职人员，有朋友, 有同僚，人情关系也渐渐走动起来，送礼收礼, 林大妞忙的脚不沾地，除此之外, 还有与孙青山相熟之人的各家夫人的交际往来, 在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算林大妞的首次亮相, 她连同莹莹, 母女俩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各位夫人们在惊叹莹莹的好相貌时, 也开始纷纷打听她的亲事, 对于和孙家结亲，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热情。 　　……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莹莹虚岁才十一, 换到现代小学还没毕业，现在就谈婚事和，简直太丧心病狂。 　　对此，林大妞当然坚定的拒绝了。 　　她一定把宝贝留到二十岁再嫁不可，实在是一水的未成年孕妇，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只要一向到早孕的危害，她就止不住做噩梦，她不求莹莹将来带给家中多大助力，只要她幸福过完一生，足矣。 　　原本郑家这个层面的人，以孙家如今的土鳖程度，是无法产生交集的，但世事难测，因缘际会之下，也叫林大妞见到了太后的侄媳妇，郑家的当家夫人——郑崔氏，说实话，虽然孙家档次算不得多高，但谁叫她有个好朋友，这些年有柴夫人带着，她见过了命妇也不少，见识并不低。 　　郑家眼高于顶，向来爱用鼻孔看人，她没打算从郑家获得什么好处，也不用去巴结郑家，只想降低存在感，安心的当个‘老实人’。 　　可谁知，她不找事，这事反倒来就她。 　　郑崔氏原本正在沉迷众人追捧，谁知突然间却将枪口调转到莹莹身上：“孙夫人身边这位小美人就是莹莹吧，这些日子可是好些人在我耳边念，说京中来了个不一般的美人，简直比那八大美人儿还要漂亮，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莹莹快过来，叫伯娘来瞧瞧，是不是真这么漂亮啊。” 　　此言一出，林大妞的脸刷的就黑了，周遭原本和乐的氛围，一时间也低调许多，越来越多的目光，瞧瞧落到林大妞的身上。 　　很明显，众人都在观望，看她如何处理此事。 　　愤怒，在林大妞的心底满满集聚，呵——，这是把她当成无知的村妇，一捏就塌了软柿子了？ 　　真以为她会害怕太后娘家这个头衔，当年高庸的面子孙青山都说撂就撂，她会怕郑家不成？ 　　在官场上混，气节与坚持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被人一威胁就认怂，旁人不会以为你知情趣识好歹，只会把你当成随波逐流的小人。 　　神他妈的八大美人，这是以为她见识浅好糊弄？这是那些无聊男人给妓女排出的美人榜，把莹莹和这些人比较，今天她要是不叫郑崔氏长长见识，改天就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了。 　　林大妞安抚的拍了拍莹莹手掌，坐姿笔直端正，脸上一派高贵冷艳神情，嘴角轻撇，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仿佛郑崔氏是什么沾染不得的脏东西一样，然后这才着说道：“我们孙家虽然门第不高，可也是正经的书香人家，祖上中过举人的，莹莹这孩子从小我管的也严，可不知道什么美人不美人，毕竟我们也不是那等那女儿博前程的人家，美不美的，反正在我眼里都一样。” 　　正经的书香人家，拿女儿博前程，一些有身份的夫人听了这话，都直接笑出了声，要说这两点，满京中谁有郑家有名，稍微要点脸面的人家，谁看的上郑家这等人家。 　　对着郑崔氏这样说，可算是直接打脸了，郑崔氏也算是个有眼色的聪明人，知道那些有身份的人家瞧不上郑家，她也从来不主动往上凑，都是欺负这些低阶官僚的妻女，来博得自己的优越感，这招虽然贱了些，为人不耻了点，但却从未失败过，如今被一个小官之妻撩了面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丢脸！ 　　郑崔氏脸涨的通红，气血翻涌，恨不得生撕了林大妞，但到底还残留一丝理智，没有直接发作，而是冷笑道：“孙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大妞见她那副高高再上的神态，只觉好笑，都已经撕破脸了，难道她还能自打脸不成，想什么呢，脑子被驴踢了吧！ 　　林大妞呵呵嘲讽：“郑夫人，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你想叫我解释出什么意思？” 　　“大胆，你放肆！” 　　林大妞丝毫没有留情：“郑夫人，您怕是在家中习惯了，忘了今日这是在哪了吧？” 　　“你、你……”郑崔氏捂着胸口，一副气愤至极的模样，最后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了这话后，林大妞还像她行了一礼：“今日恕不远送，我便静候郑夫人您的佳音。” 　　想要报复，那就放马过来，这郑崔氏真是被捧的太久，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郑家如今是看着显赫不假，可官场势力之间的倾轧远没那么简单，郑家想要打击报复？当初高庸能成功，那是正好卡住孙青山的命脉，可郑家如今又有什么，真当官场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想报复就能报复，开什么国际玩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被郑家揪住小辫子，世人也只会认为孙青山这爹当的有骨气，有担当！ 　　她真没什么可怕的，孙青山品级是不高，可他是翰林，翰林是什么，那可是大秘一般的存在，任凭郑家再大的势力，都无法将此事真正压下，这才是林大妞真正的底气所在。 　　直到郑崔氏狼狈离去，众人才如梦方醒一般，不过，再看林大妞的神情，已经渐渐不同了，郑崔氏嚣张已久，暗地里骂她的人多了去了，可谁敢直接和她对上，一些身份高的不屑，身份低的完全是不敢，谁能料到，这郑崔氏嚣张惯了，今日竟然踢到了块铁板。 　　嘿嘿，好笑，真是好笑，能叫郑崔氏丢脸，这孙夫人，可真是替大家狠狠出了一口气。 　　总之，无论众人认为她今日的行为，是勇气或是愚蠢，但对于敢第一个出头的勇士，那必须是关注才行！ 　　林大妞一战扬名，大有众人隐隐以她为首的架势。 　　母女两个回到家之后，莹莹转头一把抱住她的腰，整个人都埋进她的怀里，带着些许委屈的喊了一声娘。 　　林大妞安抚的拍着莹莹后背，轻声哄着她：“怎么了，今天被吓到了？这些都是小事。” 　　莹莹的声音有些瓮瓮的：“……可是，我看那些夫人都不敢和她对上，娘、我……不会给因此给爹添麻烦吧？” 　　林大妞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一直都知道，莹莹少朋友，性子也有独，可将家人放的很重，她抚摸着莹莹的头，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你爹还没那么没用，在爹娘心中，你和庭哥儿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大人的事情，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林大妞心里很清醒，今日无论前面是谁，她都会义无反顾，莹莹还小，她不能给她心底留下阴影，漂亮是上天的恩赐，并不是错处，这是她的宝贝，谁都不能伤害。 　　“娘……”莹莹小声的喊着，抱着她的手臂力气更大了。 　　林大妞只觉胸前一片湿热，她装作不知道，只是拍着莹莹后背，给她讲小笑话逗她开心。 　　…… 　　待孙青山回来后，林大妞将此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既然郑崔氏想要牵扯其他，那孙青山也要提前知情才行。 　　孙青山听她讲完之后，脸色登时铁青一片，过了好久才咬牙切齿道：“郑百万是吧，敢把注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我不会放过他的！” 　　林大妞并不怀疑孙青山的本事，至于郑家要报复？恐怕还不知道谁报复谁呢，眼前这位才是天生的阴谋家。 　　林大妞拿手肘怼怼他的胸口：“行了，今天我又没吃亏，你不用这么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说起来，我还大大出了把风头呢。” 　　孙青山冷哼：“我就是气郑家，今日之辱，有朝一日，必当奉还。” 　　林大妞咯咯笑道：“好了，开心点，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了，说来，哎——”林大妞叹了口气。 　　“到是有一桩事，我是真的有些上愁。” 　　“何事？” 　　林大妞白他一眼：“当然是莹莹的婚事啊，近来好多夫人旁敲侧击的问我莹莹亲事，可我想多留她些日子，年纪太轻就生子的话……”林大妞眼底眸色深沉：“风险实在太大了。” 　　孙青山不懂这些，听林大妞如此说，也被她这模样吓到了。 　　“那就多留莹莹几年，只要有我这个老子撑腰，就没人敢说什么。” 　　林大妞瞅他一眼，果然，还是护短男人最可爱啊。 　　而此时郑府，郑崔氏却被一个巴掌打在脸上。 　　“你这个无知蠢妇！” 第68章 进宫 　　郑家虽然表面上看着鲜花似锦, 烈火烹油，可实际远非如此, 他一直都像在钢丝上行走，不敢踏错半步, 也不敢冒进半步，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 郑家是成也太后败也太后, 没有底蕴的上升, 碍了太多人的眼，包括龙椅上的那一位。 　　如今皇上掌控力还不大, 太后在皇上面前，还能说的上话，可随着太后一次又一次出昏招, 连他心里都不敢保证这种容忍还有多久，一旦皇上对郑家没了耐心,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些虎视眈眈，藏在暗处的恶狗, 一定会对着郑家亮出獠牙。 　　他如今在外四处结善缘, 装孙子, 谁知这个蠢妇竟然给他捅了这么个大篓子。 　　孙青山, 先不提他翰林的身份，那可是胡禀中的人，他往日见到这人, 尚且礼让三分，这个蠢货、这个蠢货竟然敢去主动挑衅。 　　真以为那孙青山是个软柿子，那才是个狠角色，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郑百万冷冷的撇了一眼郑崔氏，说道：“明天就给我去孙家赔罪，记住，要备上重礼，不管如何都要让孙家看到诚意才行。” 　　郑崔氏万分委屈，她不懂，今日明明是她吃了亏，为什么赔罪的那个反倒是她，孙家不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但夫君的话她向来是无条件遵从的，这会儿只得压下内心的憋屈，顺从道：“夫君，我记得了。” 　　郑百万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记住把你那副蠢相收起来，别叫人一眼就看出是装出来的样子。” 　　郑崔氏咬住下唇，眼里透出一抹不敢置信，但她同是清楚夫君的脾气，知道在这时，千万不能惹到他，只能顺从听话。 　　“夫君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 　　前一晚听了孙青山的保证，林大妞心中安定了不少，boss都说不用怕郑家，她这个前锋当然不会再胡思乱想。 　　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第二日，郑崔氏竟然亲自登门道歉。 　　这、这……实在太过玄幻了。 　　她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还是和她平级的夫人，耳边听的最多便是这位郑家当家夫人，如何盛气凌人，又如何欺辱旁人。 　　而今日，郑崔氏竟然折腰亲自登门致歉，一直到将人送走之后，林大妞还恍若梦中一般。 　　莹莹也是看的一脸迷糊，不知这郑家搞的什么把戏，难不成这只是表面上道歉，实际上是想叫孙家放松警惕，然后给他们家致命一击？ 　　实在不能怪她脑洞开的如此之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昨日郑崔氏的咄咄逼人，仍旧历历在目，显然那是干惯了这种事情的，孙家又没什么特殊，若说不同，只不过林大妞狠狠回击回去了，而其他人则是默默忍下的。 　　可，难道这就是郑崔氏今天道歉的原因吗？ 　　林大妞自己先摇头，否定这个可能。 　　直到孙青山下衙回家，林大妞和他说起今日的事，仍旧一脸迷惑。 　　“……这郑夫人总不会失心疯了吧？” 　　孙青山听完呵呵笑了两声，到是有些明白其中缘由，说出了此事关键：“这郑百万……平日里怕是不清楚他这夫人的作风。” 　　林大妞瞪大双眼：“你是说，她在外一直都是狐假虎威？” 　　孙青山点点头：“不瞒你说，今日郑百万还特意找我，说自己教导不严，还请我恕罪呢。” 　　林大妞三观有些受冲击，听完后喃喃说道：“我怎么这么不敢置信呢……” 　　“郑家一直都是空中楼阁，虽然看着风光，内里实则虚的很，”说到这，他冷哼一声：“这些年，郑家一门心思放到女人身上，到是不见族中子弟有多少出息的，这样的人家……”孙青山没有再说，但林大妞已知他的未尽之意。 　　这样的人家，注定是长久不了的。 　　若是郑家领头人头脑狗清楚，凭着郑太后这份情谊，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多结些善缘，下死力气培养族中子弟，这才是中兴之道，凭借送女人，终究只是歪门邪道。 　　有一个郑太后已属万幸，但其他郑氏女，却不一定有郑太后的运气。 　　见孙青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林大妞推推他，问道：“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对这郑家，该拿怎样一个态度？” 　　孙青山眯起双眼，放松身体朝后一趟，似不经意的说道：“既然郑家都做到这个地步，我们家当然不能这么不识好歹。” 　　她怎么觉得这语气不对呢，林大妞仔细看着他，总觉着这货芯儿里憋着坏。 　　但，不管如何，郑崔氏能做到这一步，林大妞也要接着，两人在人前秀了一波儿姐妹情深，几次下来，林大妞觉着，世界欠她一座奥斯卡。 　　众人纷纷惊奇，都在猜测这郑崔氏就这么认了怂？还是说这孙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底牌？ 　　但是，各种不靠谱的猜测，在随着郑崔氏与之前得罪过的夫人，关系一步步破冰，众人的视线便从林大妞身上转移过来，难道说，这郑崔氏真的转性了不成？ 　　转性？那自然不可能，只不过夫君自从得知她平日做的一些事，十分不满，如今是不得不如此罢了。 　　不过，孙家，郑崔氏心里咬牙暗恨，这个场子，她总要一天会找回来的。 　　只不过，如今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太后与皇上的之间的关系，闹的是越来越僵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缓和太后与皇上的母子之情。 　　郑崔氏的脑海中，突然就跳出了一张脸，一张美人的脸，虽然年幼，可仍旧能看出能看出长大之后的绝色风姿。 　　郑崔氏的心猛然就急速的跳动，太后一直对送进宫的女孩不满意，若是太后见到这个孙莹莹，定然会无比满意的。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在她脑海中闪过一瞬，很快便被她拍掉了，要是孙莹莹进宫，能不能笼络好皇上两说，可若她对郑家怀有不忿，这不相当给自己制造了个对手，她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郑崔氏把孙莹莹抛到脑后，却没成想，有朝一日太后竟然会主动询问这个孙莹莹。 　　“这个孙家的姑娘，当真和外面传的那样，漂亮的不似真人？” 　　郑崔氏愕然，她都不知道身在后宫的太后，怎么也会知道孙莹莹？ 　　见她这副表情，太后冷哼一声：“你这阵仗搞的这么大，我想不知道都难，你见过那姑娘，快和我说说，是不是真那么漂亮？” 　　郑崔氏有些为难，但还是回答道：“模样是不错，只不过年纪还是太小了。” 　　年纪太小，就意味这不能马上进宫，对太后的用处不大。 　　谁知太后对孙莹莹的兴致却不减：“小小年纪，就能被你如此忌惮，我到是真想见一见，这个未来京城的第一美人了。” 　　未来京城第一美人，这是莹莹如今得的名号。 　　“太后，这——” 　　太后伸手拦下郑崔氏想要说的话，而对手身后之人吩咐道：“寻个合适日子，我要亲自见一见这位孙姑娘。” 　　“是。” 　　…… 　　等林大妞知道太后想要见莹莹的消息后，下巴都险些合不上了。 　　太后，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见莹莹，真不是她妄自菲薄，就孙家如今这个等级，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些后宫贵人的面，冷不丁的知道太后要召见她们母女，任谁的心情都无法平静。 　　孙青山到不像她这么激动，而是冷静分析道：“太后见莹莹的目的，如今尚不可知，但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太后，想要一手遮天，也是难事，不用担心，万事都有我在。” 　　有了孙青山这话，林大妞心总算镇定下来，她没敢和莹莹说太多，就怕她小小年纪想太多，既然太后想要见她，那便让她纯粹当成一次见世面的机会就成。 　　母女俩收拾完毕，等着宫中来人接她们入宫，说实话，故宫她去过不少回，对着巍峨的皇城，到没什么震撼心情，一路走来，经过重重关卡，等最后见到太后时，走的她脚都痛了。 　　太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漂亮，这也难怪，一个宫女，能叫先帝看上，还能诞下皇子，必然有一张美丽非常的脸。 　　母女二人行过礼后，太后就把莹莹喊到了身边：“这便是你家的丫头，果然是一副好相貌，我这么些年，也自持见过不少美人，可还没一个能比的上你家的丫头。” 　　听了这话，林大妞笑不出来了，只能僵硬的回道：“太后真是说笑了，孙家是小户人家，也没什么见识，臣妇也听说过，很多小时候长的漂亮的，等大了之后反倒变丑，想必莹莹也是如此。” 　　太后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林大妞道：“孙夫人可真是会开玩笑。”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皇后娘娘——” 　　一道纤细至极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走来，声音带着一丝冷冽：“母后，不知您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竟然接见起一个无品级的妇人来。” 　　林大妞曾经和崔皇后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是个未嫁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既害羞又知礼，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可是，眼前之人，双颊凹陷，面皮青白，眼底有着浓浓的青黑色，那双原本害羞明亮的眼睛，如今竟然透出一抹疯狂来，活像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林大妞心中大震，忽然不敢再看。 第69章 干亲 　　皇后像是丝毫没有将太后放到眼里, 只是象征性的行了一礼，然后自顾自的就座。 　　她的目光掠过莹莹精致的面孔, 不由发出一声嘲讽般的轻笑；“太后娘娘，可真是好兴致啊, 只要是漂亮姑娘，就逃不过您的眼睛。” 　　这话可以说是明晃晃的讽刺了, 太后脸色登时就黑了, 只不过到底碍于外人在场, 勉强维持着皇家的几分脸面。 　　太后和皇后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掐起来，她丢不起这个人。 　　林大妞此时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两尊大佛怼起来，她这夹在中间的炮灰，可以说是最苦逼的了。 　　莹莹此时也努力低头再低头,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火烧到自己身上。 　　太后扯了扯嘴角：“不知皇后怎么有空到我宫中来了？” 　　闻言皇后笑了起来，眼底跳动着诡异的光芒：“真是不巧, 我也十分喜欢这姑娘呢, 叫莹莹是吧，快过来, 叫我好生瞧瞧。” 　　于是, 莹莹就被拉到了皇后身边, 林大妞心中急的骂娘, 却不能说一句话，这两个疯女人打擂台，干嘛要带上莹莹！ 　　不过, 林大妞此时也看出来了，和外面相传皇后太后面上相合不同，很明显，这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最起码皇后是这样，至于太后，可能是一时的胜利，让还骨子里多了几分矜傲，不屑于和皇后对垒，但林大妞觉得，这种病态的平衡，很有可能随着皇后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而打破。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太后不说话，皇后一个人演独角戏，而其他人，则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最后还是太后打破了这尴尬场面，既然皇后突然插足，说明她今日的盘算必然会落空，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陪着皇后演戏。 　　“孤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后，太后没有再看其他人，自顾自的高冷的离去。 　　最大的BOSS走了，皇后全身的锋芒也渐渐收起，看向林大妞母女也没了方才那种疯狂，到像是用力过度而导致整个人精神有些疲累。 　　“既然母后累了，那就送孙夫人母女出宫吧。”皇后轻轻轻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也不再理会这母女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宫人将二人送出宫外，林大妞才算彻底活了过来，也有了心思将今日之事好好捋一捋，太后叫她们母女进宫，皇后就来搞破坏，那这其中定然会涉及了皇后的利益，可到底有什么事，会危及到皇后的利益呢？ 　　林大妞慢慢吐出一口气，想到了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个可能，想到这一点之后，她先是由心底生出一丝悲哀，然后则是无穷的愤怒，这些所谓的贵人，由她们开局的游戏，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意愿将旁人拖进来，丝毫不会在乎你的意愿，也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从来都是这样的无耻和霸道。 　　只不过，这事还要和孙青山商量一下才行。 　　林大妞带着莹莹回家，一路上都紧紧将人抱紧怀里，她得承认，在皇宫中经历的那一幕，将她吓到了，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莹莹可能会进入那种地方，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行！ 　　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已经将一个人折磨的面目全非，当初那个面目温暖，害羞可爱的崔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怖的疯子。 　　和林大妞的神经质比起来，莹莹则镇定的多，甚至还你能抽出多余的心思来安慰她：“娘，你别这样紧张，情况不会那么糟的。” 　　林大妞摸着她的头发，心底叹了口气，心道，这个傻娃，你哪知道一旦涉及皇权，人会变得多可怕呢。 　　…… 　　孙青山听完她的话，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显然，这个可能他也没有预料到，其实，林大妞如今也只是有这个猜想而已，太后要莹莹进宫，这件事根本就是毫无道理啊，太后拉拔郑氏女进宫，那是为了拉近皇帝和郑家关系，给彼此过增添一丝牵绊。 　　找别的女孩又是什么道理？这不是相当于给自己培养了个对手吗，若不是今日皇后的怪异行为，她是根本不会朝这方面想的。 　　说实话，孙青山开始听林大妞这个猜测，脑中只有四个字——无稽之谈，太后只要脑子没疯，就不可能选除郑氏女之外的人进宫，但因事关女儿，他又不得不谨慎起来，即便这个猜测有些无厘头，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是，这次十分违和的进宫事件，同样以这样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终结了，没有任何后续，也无其他影响，而太后，就像真的因为好奇莹莹的美人名头，而把人喊去看一看，仅仅是看一看而已。 　　事后柴夫人还特地问起，听完之后，也没有猜透太后真正的想法。 　　不过，别管到底为何，林大妞到是将一件事，彻底提上日程来。 　　那便是关于莹莹的婚事。 　　说实话，此时宫中选秀并未固定年限，大多时候都是缺人了，才会突然发下旨意，再者，除开一些贫苦人家，和一些有野心的人家，即使一般的富余人家，想要躲开选秀，也十分容易，大部分都是依着自己，宫中并没有硬性规定。 　　你爱参选不拦着，你不爱参选也不会强迫，可以说，非常人性化了。 　　正是选秀的这种尿性，所以林大妞从来没有将这点作为考虑，即使孙青山品阶不高，运作这点小事，也太简单了。 　　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了，一旦生出紧迫感，有些事情便要抓紧了，即便不成亲，那也要先定下来。 　　要知道，如今的社会情况，订婚的重要性与后世可大不相同。 　　双方一旦定亲，那亲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林大妞虽然脑中有了相法，但给自个闺女挑女婿这件事，仍旧是无比困难，她一点都没有丈母娘看女婿那种特性，只觉得一个个的，根本配不上自己小仙女。 　　孙青山对于她这种行为，心里虽然不认同，但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多次一举，太后是否存着这份念头姑且不谈，即便如此，想要莹莹进宫，也要看他同不同意，此事变数太大，根本用不到如此紧张。 　　他实在想不通妻子为何这般，不过，直觉告诉他，在对女儿一事上，他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 　　崔临笙诞下于三月诞下一个男孩儿，直把林向前激动的跳起来，不过也难怪，按着他的年纪，这个孩子来的确实有些晚了。 　　林向前家里算上，一水儿三个大小光棍，崔临笙也只有母亲一人，所以其他的事情，还都要仰仗林大妞的操持。 　　林大妞瞧着婴儿熟睡的小脸，心底一片柔软：“这长的可真好看。” 　　林大妞这句话，可完全没有夸大的嫌疑，这孩子身上可是一点都没有林向前的影子，反倒和她这个当姑姑的，长的有几分相似。 　　对于自家儿子长的不像他爹，到像他姑姑这件事，崔临笙还是挺高兴的，大姐家的几个孩子，从莹莹庭哥儿到后来的小猴子，那是一个塞着好看，她看着早就眼馋的不行，林向前长的五大三粗，在没生孩子之前，她就怕孩子随了他，男孩还好，若是女孩那可真是悲剧。 　　不过，现在好了，见儿子像他姑姑，崔临笙的心可算放了下来。 　　第一个孩子如此，想必接下来的孩子也错不了，崔临笙美滋滋的想到。 　　不过，此时她还不明白，有句话说的特别对，生儿似母，生女似父。 　　林大妞原本打算在林家住段时日的，谁知才呆了不到五天，莹莹就带着小猴子找上门来了，因为他哥在外求学的缘故，林大妞对着小儿子多了不少纵容，于是就把这小子的脾气养的有些大，好些天也见不着娘，他当然不干，就算有最喜欢的大姐陪着也不行。 　　林大妞将无奈，将这个小魔星接过来：“你都多大了，还成天缠着娘，羞不羞？” 　　小猴子可不管这些，只顾一个劲儿的往林大妞身上窜，这会儿见到娘了，随你怎么说，他脾气好的很呢。 　　对着这么个小混蛋，鬼点子向来多的莹莹都制不住他，更别说徐氏，实在没办法，只能带着找过来了。 　　崔临笙到是很不好意思：“大姐，你在这也帮了这么些天了，还是回家吧，我这里还有我娘帮着，不会有事的。” 　　听她这么说，再加上小猴子实在闹腾的紧，林大妞这才带着一儿一女打包回了家。 　　林大妞才回到家，还没安顿好，柴夫人就来了，还朝她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来。 　　林大妞看着她这笑，有些毛毛的，问她：“你这又憋着什么坏呢？” 　　闻言，柴夫人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是听着你遇到些难题，特来帮你的。” 　　林大妞还是有些怀疑，问道：“你来帮我？帮我什么？” 　　柴夫人狡黠一笑：“当然是我干女儿的婚事了！” 　　林大妞听了这话，眼皮就直跳：“你给说说清楚，我家的闺女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个干娘？” 　　柴夫人笃定的说道：“之前是没有，不过今后就有了。” 第70章 思量 　　听了她这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 林大妞就是一愣。 　　这句话一点都不陌生，自很久之前柴夫人就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彼时高庸尚在首辅之位, 孙家正需要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孙家哪里干明着和陆家有牵扯, 于是乎, 认干亲这一说法, 她当时就给否了。 　　要真认了柴夫人当干娘，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 嘿，我们两家关系可是不一般。 　　那才是真疯了吧。 　　但，任何事都有个时效性在里面, 柴夫人初时提议，林大妞没有同意, 虽说因着里面有一定的政治因素, 但也不会高庸下台之后立马上赶着再去同意，她女儿又不是没人疼, 用不上吃相这么难看。 　　但,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柴夫人才刚开口, 林大妞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想必, 这段时日莹莹的亲事，应该传到对方耳朵里了，柴夫人这才重新生出的想法。 　　不得不说, 这二位女士能成为好友，但某种程度上，思维是同步的，虽然柴夫人还没有解释，但，单凭这一句话，林大妞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那就是，虽然孙青山将来前途定然不错，但现阶段还是菜鸟级别，而两家结亲，虽说把将来发展作为参考范畴，但孙青山此时在官场，只能算刚开始迈步，如果这时你跟人去吹，将来能怎样怎样，先不说别人会怎么看，羞耻度实在是太高。 　　有自信是件好事，可自信过了头，那就成笑话了。 　　真当朝中大员是白给的？进了翰林只是相当于进了个重点班，至于能不能考上大学，考上什么样的大学，还要看造化才行。 　　说来说去，还是孙家的底蕴太浅。 　　想要凭着孙青山一人，想要真正给莹莹当上靠山，至少还要再等十年才行，没办法，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谁叫莹莹是长女，若是莹莹是小猴子这个年纪，将来亲事的选择性便会大的多。 　　而柴夫人的意思，也很好明白，她想要认莹莹这个干女儿，无非就是给她抬一抬身份，在婚姻市场上多加些砝码，有了柴夫人这个干娘的加持，在为莹莹寻找夫婿时，基本可以抬高好几个层次。 　　林大妞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说实话，以柴夫人这个身份，能说出这话，绝对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没掺杂一点私心在里面，全是为了莹莹好。 　　可是，还是那一点，任何事情都是双面的。 　　这样一来，莹莹的选择范围是高了许多不假，但同样的，里面掺杂的变数也变得更多，如果因着柴夫人身份，而来和孙家结亲，单这人品一说，便有待商榷了。 　　一旦其中掺杂了利益，也必定会为利益所累。 　　这次，柴夫人可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柴姐姐……”林大妞看着她，最后缓缓说道：“此事，我还不能给你个准确答复。” 　　这样大的事，她自己还做不了主。 　　柴夫人没当回事：“那行，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一下也行，这也不是件急的来的事。” 　　送走柴夫人后，林大妞心里一团乱麻，太后那边，说到底只是她一个猜测，做不做得数姑且两说，她不能因为一次不靠谱的猜测，就把女儿的亲事草草交代出去，这事涉及到莹莹的一辈子，根本不能去赌，她也赌不起。 　　可她却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干等着，这位太后行事作风，向来不能以常理推测，谁知道哪会儿突然就发了疯，万一太后真打着叫莹莹进宫的念头，她哭都来不及。 　　这可真是进也为难，退也为难，林大妞烦躁的简直想杀人。 　　呼—— 　　林大妞眼神放空，呆滞的看向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等到孙青山下衙，林大妞还是没能拿个主意出来，她心中暗恨，皇家那群作死的，可真是害人不浅。 　　孙青山回家后，见她这副模样，可是被吓了个够呛，神情呆滞晦涩，浑身笼罩着一层黑色的气息。 　　“阿玄，你这是？” 　　林大妞见他终于回来，心中总算有了个依靠，抱住他的腰，狠狠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说道：“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心情稍微平复下之后，林大妞和他说起了柴夫人的打算。 　　孙青山听完后沉吟半晌，并没有出声。 　　林大妞看他：“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孙青山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最好是不要。” 　　听了他这话之后，十分诡异的，林大妞的心向是被安抚住了一样，到这时，她心里也明白之前一直的违和感来自何处，虽然她一直忐忑不假，可实则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孙青山看着她，慢慢说出自己的理由：“未战先怯，实乃下下之策。” 　　是了，此事连个苗头都没有，她就先自乱阵脚，急急忙忙给莹莹定下亲事，她是进入了一个误区。 　　这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什么时代，皇家想要干一件事，难道真的会因为她的小动作而放弃？简直是笑话，皇宫是一个最要脸面的地方，但同时又是一个最不要脸面的地方。 　　太后若想莹莹进宫，她如今做的这些‘准备’，无疑是跳梁小丑一般的行为。 　　不但毫无用处，反倒会徒增笑柄。 　　林大妞垂着头，有些自嘲的说道：“是我傻了，连这些事情都没有想通……” 　　孙青山将人揽进怀里，安慰她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事关莹莹，谁又能真的静下心来呢……” 　　说道这，孙青山也学着她的口气，自嘲道：“之前你为了莹莹的事着急，我没说什么，心里何尝没有同样的心思呢？” 　　林大妞倚在他身上：“那既然这样，那我就回绝了柴姐姐？” 　　孙青山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回绝了吧，前路还不知如何，先不要把陆家牵扯进来，陆家若在暗处，说不定关键时刻可以帮上一把，若是放到明面上，只能白白增加太后对陆家的恶感。” 　　孙青山未尽之意还有，因着皇帝和柴夫人这个特殊关系，太后本就连带对陆家恨的不行，这次柴夫人若公然和太后作对，依着这位太后的疯狂程度，指不定做出声什么事情来呢。 　　“那莹莹的亲事呢……还需不需要……” 　　孙青山也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奈，他揉揉眉间，说道：“先放一放吧，不然这和结仇也没差了。” 　　听了孙青山的话，林大妞悚然一惊，是了，她怎么忘记这一茬，心中只是想着将莹莹的亲事定下来，就可以防止宫中使坏，但她却忘了一点，万一宫中那位豁出脸面不要，那么为莹莹挑选亲事，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谁都不是傻子，此时看不清，可以后还看不清吗？明着拿别人当挡箭牌，对方不会恨太后，只会将这笔账记在孙家身上。 　　孙家本急根基浅，正是该四处结善缘的时候，敢公然做这种事，简直是在作死！ 　　林大妞心中有种果然宿命如此的无力感，如今看来，她唯一的期望，只能寄托在太后不发疯上面了。 　　一时间，夫妻俩个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只是相互依靠取暖，此时，夫妻两人心中都有一个迫切的念头——变强。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想要不被人欺压，只有将其余的人踩在脚下才行。 　　想要和平共处，呵呵，根本不存在的。 　　…… 　　林大妞没有墨迹，而是去了陆府，打算和柴夫人说清楚，林大妞心中估计柴夫人根本想不到这位太后的脑洞，只是见自己开始操持莹莹婚事，单纯想为孩子撑腰而已，对于柴夫人这个级别的夫人来说，这等纯粹的善意，更显得尤为可贵，林大妞不想辜负，也不能辜负。 　　再者，一旦太后真的要发疯，柴夫人，是她最后一步退路。 　　见林大妞亲自前来，说实话，柴夫人还是有些吃惊的，在她看来，给小丫头当干娘，是她一早的心愿，这次又正巧赶上林大妞为她寻摸亲事，她想着认下莹莹这个干女儿，就是锦上添花，给她添些底气，她当了这么些年掌家夫人，还不清楚京中那些势利眼什么德行吗？ 　　至于莹莹进宫一事，因着最近在忙大儿子陆昊成亲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清楚。 　　不然，以她的嗅觉和对太后的了解，早就察觉出不对来了。 　　“诶哟，这么着急啊，是不是急着给我送女儿来了？”柴夫人见到林大妞就忍不住打趣。 　　在她看来，自己认干女儿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了。 　　林大妞却神色凝重，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柴夫人见她神色，心中猛的一跳，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柴姐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大妞便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和柴夫人讲了一遍。 　　听完林大妞的话，柴夫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思考之中，终于，在过了许久之后，林大妞听到这样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莹莹进宫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71章 平凡 　　柴夫人没有理会林大妞吃惊的神情, 自顾自的说道：“莹莹快十二岁了，也该到了谈亲事的年纪, 但有些事情，想必不用我来说, 想必你心里也能感觉到，以孙家现今情况, 若考虑门当户对, 那选择的范围就太窄了, 莹莹有多好，不用我说, 你们夫妻就真的甘心吗？” 　　也没等林大妞开口，柴夫人就继续说道；“你可不要和我说，低嫁是为了莹莹幸福那种鬼话, 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 嫁人也是在京城, 这些年见过的太多太多了，男人这种东西, 只可共患难, 不能同富贵。” 　　林大妞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柴夫人总结的这觉话，实在太精辟了, 简直把男人的劣根性扒了个彻彻底底！ 　　现代多少抛弃糟糠之妻的例子？更何况，这可是古代！ 　　受了委屈，连倾诉获取同情都不行，只能打落牙齿混着血咽下去。 　　“再者，你们夫妻二人总是雾里看花，莹莹有多出色，难道你心里没有数吗？叫她嫁一个普通男人，过着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平凡日子，将一身灵气慢慢消耗掉，最后也成为每日将一身喜怒哀乐全系在男人身上的傀儡，你就忍心？” 　　林大妞心咚咚直跳，这可真是……她必须要承认一点，眼前这人绝对是搞传销的一把好手，言语之间的煽动性实在太过强悍。 　　差点就信了她了！ 　　林大妞将小心脏平复下，才慢慢开口：“柴姐姐，你就会忽悠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是那句话，巨大的利益同时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了解，莹莹无论在哪里，都会过的很好，即便是依赖男人，那她也会是褒姒妺喜之流。” 　　林大妞保持面上微笑，莹莹只会是狐狸精，黄脸婆？不可能的。 　　柴夫人被噎了一下，好吧，她得承认，莹莹那个小丫头那满身心眼，都是遗传自这对夫妻。 　　不过嘛……柴夫人的话在心中转了转，又开口道：“可她明明这么出色，你就想她如此平凡度过一生？别怪我说话难听，即便你们夫妻眼光再好，能强多她爹的几率有多少？跟着一个平凡的男人过一生，在外不停的讨好其他女人，这就是你们夫妻眼中的平凡生活？” 　　别开玩笑了，平凡生活？现实之中所谓对平凡的追求与推崇，只是懦夫的逃避而已，想要平凡的有意义，那也有先辉煌登顶过再说，一般人谈平凡，那只会是平庸。 　　“呃……”林大妞卡壳，这话实在是太犀利了，她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她得承认，柴夫人这话，在某些程度上，戳到了她的自尊和那层不为人知的遮羞布。 　　这就像你是选择大城市，过着精英的快节奏生活，还是选择生活在农村，享受田园小调。 　　虽然话是这么说，要放松，要回归自然，远离纸醉金迷，但这些话也只能是说说而已，说到底，追逐与争夺才是人的本性。 　　而且，她此时也要承认一点，有些事情，她是想的太多简单了。 　　孙家如果是世族豪门，亦或是权贵世家，那莹莹完全可以靠着父辈的荣耀，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过着潇洒恣意的一生，即使不用争夺，只去挥霍，都能活的无忧无虑。 　　可现实并非如此，孙家还没这个资格，哪怕是孙青山官品火箭般上升，做到首辅的位置，同样不行。 　　——还是那句话，底蕴。 　　孙家没有底蕴。 　　林大妞不再说话，垂眸像是在思考，见她如此，柴夫人自觉到了火候，没有再刺她，有些话，可以说一次，却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不然就是得罪人了。 　　想到这，柴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他是我奶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这孩子，敏感却又聪慧，有手腕却不玩弄权术。”说道这，她轻咳两声：“若不是陛下念着旧情，皇后能如此嚣张？” 　　林大妞瞪她；“可就宫里现在这个破环境，我敢把姑娘往里送？” 　　现在宫里那就是个火坑，谁跳就坑谁！ 　　柴夫人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话也不能这么说……” 　　林大妞嗤笑：“当初皇后是什么样子，可这才几年，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敢说皇宫是个好地方，我知道，和莹莹比起来，还是皇上和你亲，但你也不能这么坑我闺女！” 　　柴夫人有些头疼，这女人，只要一碰上她宝贝闺女的事，就跟刺猬一样，碰都碰不得。 　　可话都说到这一步，也不能顾忌太多，柴夫人想了想开口道：“阿玄，你要明白一点，虽然陛下是我奶大的，但莹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真的去害她，你现在情绪不对，就跟刺猬一样，我无论怎么和你解释，你都认定了我这是在找借口，但你拍着胸口想想，我们二人相交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真的不了解吗？” 　　“再者来说，若不是发生进宫这档子事，有些事情，我提都不会提起，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近些时日频繁打听人家，无非是想着将莹莹的亲事定下来，想着这样一来，宫里那位就无法插手了对不对？”说道这，柴夫人突然冷笑一下。 　　“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些都是白费功夫，你不了解宫里那位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能凭着一个宫女身份，就能在宫里混开的人，会是讲究脸面的人？和她讲规矩，讲脸面？只有她乐意耐着性子同你讲的时候才行。” 　　她就不明白了，这夫妻两人，都是聪明人物，怎么就钻进这个牛角尖里了？ 　　到底明不明白皇家代表什么，就算她跟皇上关系不好，但，光凭太后这个名分，就足够压的孙家这等人家抬不起头来。 　　太后那个性子，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心性不是一般的狭窄，虽然不知道她这次又在抽什么疯，但依着这些年的德行，被她盯上的姑娘，尤其是漂亮姑娘，看看郑家那些就知道什么下场了。 　　照她的意思，与其等着太后有什么动作，倒不如借着她的手，在后面推一把，否则，真等轮到那个老妖婆动手，莹莹怕是不知道遭遇什么了。 　　皇后是崔家女又如何？孩子没了，可太后的位子还是坐的稳稳的，有什么影响吗？她怕刺激到阿玄没有敢说出的话是，若是等着太后想出什么念头，为了叫莹莹帮她达到目的，最大的可能是提前被喂了药。 　　只有一个没有孩子的宫妃，才会真心的去依赖太后这个靠山。 　　虽然她对太后这种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持怀疑，但以那女人的脾性，这种事情是绝对干的出来。 　　看看皇后没的那个孩子就知道了。 　　林大妞抬头，眼中有一种无措的迷茫，这双清澈美丽的眼睛里，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柴夫人心中忽然就一软，可怜天下父母心，莹莹是她的骨肉，想要做到她这个外人一样的冷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再说其他，而是安慰道：“莹莹还年纪还小，即便入宫也不是现在，你先回去，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一下，这毕竟不是件小事。” 　　林大妞点点头，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低落了走了。 　　柴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实也命也，她从前到真生出过，莹莹要是进宫就好了的念头，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谁又能预料到今天的局面呢。 　　林大妞快要出门，柴夫人忽然叫住她：“对了，认干亲这件事，还是找个日子办了吧，有我的面子，想必宫里那位不敢轻举妄动，她还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到这，柴夫人冷笑两声。 　　林大妞默然，她心里清楚，柴夫人这话应该没有乱说，她的底气不单单是皇帝乳母，还来自陆家的地位，还有娘家柴家的地位，太后身后只有一个郑家，还是不那么争气的那种，这样一来，要和柴夫人对上，好像还真的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林大妞心里更怅然了，地位，地位，地位，这便是所有人汲汲营营追名逐利的本质吗？想要活的随心所欲，只有站在顶端，拥有资本才行。 　　再一想到她之前的一些想法，林大妞忍不住捂脸，她必须要承认，是有些愚蠢的可爱。 　　平凡生活，去他妈的平凡生活，像她这种平凡生活，平日里巴结是常态，一遇到事只有等着被整的份。 　　林大妞自己尚未发现，她的有些想法已经开始改变了。 　　回到家之后，见她心情烦闷，莹莹笑着过来哄她，看着闺女这张有些妖冶的脸，林大妞的心开始动摇了。 　　难到是她想错了，莹莹有了这张脸，注定是无法平凡的？ 第72章 认亲 　　林大妞怔怔的想, 她还是对这个时代不够了解，即便现代社会, 总是有人在说人人平等是在放屁，但只有在真正的阶级社会面前, 才能明白以前的生活有多幸福。 　　现代社会有法律，再不济了, 还有舆论, 怎么都不至于到了最糟的地步, 可是现在……林大妞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好说。 　　林大妞将莹莹抱住, 母女两个静静的，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不过, 家里有小的，根本安静不了多长时间, 小猴子甩开徐氏, 歪歪扭扭的朝她们走来，小胳膊舞的虎虎生威, 嘴里还不甘寂寞的哇哇叫着。 　　见着这小东西, 林大妞觉得心更累了, 按理说他哥姐基因都不差, 自小就聪明伶俐，可就这个小混蛋，嘴那叫一个笨, 如今连话都说不清楚，平日里就是个单字先生，一旦着急，更是只会扯着嗓子叫。 　　因为小猴子，原本有些哀伤的氛围，也瞬间变得有些搞笑起来，林大妞弯腰将他抱起来，小东西才咯咯笑了起来。 　　小猴子先是把她娘胸口的位置霸占住，然后才扭过头对着莹莹笑，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姐’。 　　真是心累……林大妞无语，自家小儿子这个颜狗属性，看来一时半会的改不了了。 　　但，不得不说，因着这小东西的出现，林大妞心底的阴霾被扫去了大半，压抑的心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 　　孙青山因心里存着事，下衙之后急忙赶回家，不过，在见到妻女的神色时，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大妞见他回家，只是暗地朝他使了个眼色，表面上仍旧没有变化。 　　是的，到如今这地步，林大妞也有些想通了，焦躁与不安，除了叫家人一起跟着担心之外，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她之前只顾自己惶恐，却忘了莹莹有多敏感，这段时间这孩子一言不发，总是默默听着安排，只要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自责，真是太失职了。 　　徐氏也察觉到，近些时日家中氛围有些不对，可她从来都不是个有主见的人，顺从听话惯了，所以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能做的，只是更加用心的照顾家里人。 　　因为夫妻俩的有意营造，再加上小猴子这小东西的闹腾，一改近日低来迷的氛围。 　　直至夜深人静，林大妞这才和他说起柴夫人的话。 　　说实话，孙青山听完这些话，内心实则是在强力撕扯之中的，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混的，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拒绝女儿进宫，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莹莹拥有极致的美貌，决顶聪明的头脑，还有那一身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能男人迷的神魂颠倒的风情，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莹莹这种，天生就应该在宫中生活。 　　他一点都不觉得钩心斗角会难住莹莹，相反，越是这种境况，她越是会如鱼得水，阿玄有句话其实说的很对，三个孩子里，莹莹才是最像他的那个，同样喜欢争夺，喜欢对人俯视，对于想要的东西，同样会不择手段得到，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一直没有说出口，一般的人家根本装不下她的野心。 　　——莹莹骨子里像极了他，她未必就满足于平凡生活。 　　此时，正在倾诉的林大妞，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身旁这个男人的内心，在进行着怎样的斗争，她说着心里的担忧和不确定，整个人都处在那种六神无主的状态。 　　“我心里特别乱，你知道吗，我觉得三观都受到了冲击，就好像自己之前所坚持的一切，仿佛是个笑话，甚至……我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林大妞抓了抓头发，将脸埋进掌心。 　　她现在就像那些自己没见识的家长，空有一颗为了孩子好的心没错，但却不知道怎样做才是真的为了孩子好，生怕因为她的一个失误，而影响到莹莹的一生，这才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林大妞仰头望着他：“……所以，你的意思呢？” 　　现在的她，迫切需要别人来给她下一个决心。 　　孙青山先是垂眸，然后再看向她：“……柴夫人的话，不无道理。” 　　听了他这话，林大妞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到是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距离这个社会太遥远，她所坚守的，是属于现代人虚伪的清高，她不了解这个社会，更不了解皇宫，很多东西，都是她凭着自己所为的‘见识’，擅自揣测出来的。 　　林大妞苦笑，说到底，她这种行为，并不比那些认为‘皇帝老爷马桶都是金子做的’人强到哪里去，二者本质相同的，她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身在其中没有看清而已。 　　“那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这一刻，林大妞身心俱疲。 　　她心里清楚，这不能怪孙青山，他们也只是观念不同而已，她折腾这么长时间，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对她足够包容了。 　　孙青山将人揽进怀里，夫妻两个谁也没说话，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何，林大妞突然生出一股委屈来，她明明就没有任何私心啊，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莹莹好，可即便没有人会怪她，还是好委屈啊。 　　林大妞使劲的抱着孙青山，小声的哭起来。 　　耳边传来的啜泣声，还有胸前的湿热，将孙青山搞的紧张起来，他赶忙小心的喊着怀中人：“阿玄，阿玄……” 　　他心底并不认为妻子做错了，这是所有做父母的通病，若是莹莹个性天真单纯，即便长的再美，他都不会允许她进宫，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坚持和底线，阿玄也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其实，他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哭的这么伤心。 　　不过，不清楚不要紧，他只要明白自己此时需要做什么就行了。 　　在孙青山哄劝下，林大妞渐渐恢复了平静，她又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才带着些许鼻音问道：“那……就叫莹莹认下柴姐姐这个干亲？” 　　孙青山摸着她后脑的头发，慢慢说道：“柴夫人对太后的了解，对皇宫的行事风格，比任何人都要深。” 　　他没有再多说，相信凭借妻子的聪慧，已经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林大妞心中了然，就算孙青山有个算无遗策的狐狸脑，可都弥补不了一个劣势——对宫中了解不够。 　　孙家一穷二白，根本接触不到上流阶层，更别说皇宫的情况，信息的不对等，才是最大的障碍。 　　林大妞定了定，语气坚定的说道：“那就按柴姐姐说的办，叫莹莹认下她这个干娘！” 　　无论孙青山还是林大妞，都不是个行事拖拉之人，既然打定主意，当然是越快越好，毕竟，谁都不知道太后会不会突然抽个风什么的。 　　对于即将有个女儿这件事，柴夫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请了陆老夫人出面，还有许多京中有名贵妇，举行了个十分浩大的认亲仪式。 　　就此，莹莹也作为干女儿的名分，正式在人前亮相。 　　此时，有些嗅觉灵敏的人已经察觉出猫腻，但，事不关己当然还是专心看戏，别管心里如何想的，众人嘴上都在恭喜柴夫人，说盼了这么些年，终于来了个女儿，真是好福气。 　　柴夫人十分高调，还特地带着莹莹进了趟宫，满面喜色的显摆新认的闺女，期间分别获得皇上太后赏赐若干，至于郑女士的脸色到底如何，林大妞并不清楚，不过单看东西，显然是没有皇帝大方的。 　　“柴氏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整个宫殿都是瓷器玉器的破碎声，全部的宫人都瑟瑟发抖，伏地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太后眉头，小命就保不住了。 　　“太后，还请息怒——”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打了过来。 　　“息怒，叫我怎么息怒？你看不出来这是柴氏在和我作对吗？这个贱人，俊儿小时候就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这个贱人，这个贱人，我定然饶不了她……” 　　太后前胸一起一伏，显然被气的不轻。 　　她好不容易才物色一个看的过眼的美人，结果到好，她还没动作，柴氏这个贱人就先她一步动手了，这叫她如何忍得。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她没办法得到，就只能毁了。 　　****** 　　柴夫人心情可真是不错，见到太后那张憋成猪肝的脸，看着就能多下几碗饭，还有白得的女儿，她简直做梦都能笑醒，这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打扮莹莹了。 　　柴夫人摸着莹莹的脸蛋，露出一抹迷之笑容，莹莹被惊的后退一步，险些以为她这干娘被什么冲撞了。 　　“莹莹啊，我都和你娘讲好了，如今你也是我女儿，所以，这段时间就陪着干娘住在陆府，知道吗？”柴夫人笑的灿烂无比。 　　莹莹垂眸，有些无奈的应道：“干娘，知道了。” 　　陆家人对莹莹并不陌生，也都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尤其是陆老夫人，摸着莹莹的脸蛋，满脸欣慰：“好些年都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了，真好。” 　　莹莹用镇纸将纸压好，想了想开始写信，以后陆明就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哥哥了，还是要跟庭哥儿说一下才好。 　　想到这，小小少女也叹了口气，爹娘总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其实，她什么都清楚，更明白认柴伯娘的缘由。 　　只不过……莹莹眯起眼睛，想起那个宫中那人，不屑的撇了撇嘴，她真不知道，这种人有什么好怕的，喜怒都在脸上，叫人一眼就看到底，好好的一把牌，偏偏打的稀巴烂，不过，到真是要防着狗急跳墙了。 第73章 儿子 　　经过了诸多波折, 孙家总算是能松下一口气，林大妞最后决定,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 既定之事无法再改变，多思无益。 　　不过, 对于柴夫人的招摇, 林大妞还是挺无语的, 她本以为把莹莹带在身边几个月，给她撑一撑场子就行, 可谁知这人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戏精附身，带着莹莹开足火力在京中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如今提起来, 还有哪个不知道陆府夫人新认的干女儿，那位可是个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段时间, 京中没有新的谈资, 本就安静的要命，所以, 柴夫人这个干女儿, 成功吸引了众多八卦人士的眼球。 　　有个人抢自己的女儿, 林大妞心中还是颇有怨念的, 但柴夫人一句话把她怼了回来：我这样做，一半是为了给莹莹造势，一半是给宫里那位看的。 　　林大妞：“……” 　　好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根本不用再多说，既然依着太后的脾气，必然咽不下这口气，到了这一步，藏是藏不住了，不如将莹莹推到最亮眼之处。 　　当本身一举一动就成为备受瞩目的存在，那些暗地里射来的箭，也就需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总之，这一年过得实在惊心动魄，犹如坐过山车一样，情绪大起又大落，叫人不得片刻喘息。 　　都说当局者迷，过了这许多时日后，林大妞也有些看开了，她自己心里素质完全就是渣，但回过头来再瞧瞧孙青山和孙莹莹这对父女，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她对这父女的承受力和心里素质，真是无话可说。 　　林大妞自嘲的想，她一直明白自己的性格，从来都适合过那种按部就班的日子，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努力，但很明显，这父女二人可不是这样，相较她的求稳，这对父女显然和她相距甚远。 　　说实话，一开始想通这些的时候，她是有那么点失落的，不过，后来她就想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和方式，孙青山她管不了，她试图改变过莹莹，反正以结果看来是失败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放手，比起她这个当娘的来说，还是父女两个更有共同话题。 　　她也相信孙青山，会把莹莹教好。 　　至于她自己，哎……林大妞有些惆怅的想，把小祖宗好好伺候好才是第一要事。 　　林大妞一边拢住小猴子作乱的爪子，一边拆信，庭哥儿这次家信这么快，是走了陆家关系，蹭的公职便利，速度既快也不会丢信，真是方便太多，果然，一旦有了身份，才能享受到常人不能有的便利，体现在各个方面…… 　　林大妞脑中胡思乱想着，手里动作却没停，麻利的拆着信封，唔……林大妞掂了掂手上的分量，这个死小子，总算是没忘了家里人，想到这，林大妞嘴角那抹笑更大了。 　　这次的信，显然是攒了许多日子的，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小事，抱怨口味太重受不了，气候太潮湿不适应之类的，哦对了，单是语言一关，这对难兄难弟也吃了不少苦头。 　　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竹熊的小相，瞧着那憨态可掬的大胖胖，林大妞实在忍不住，艾玛，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太贴心了，知道她喜欢熊猫，还专门给她画了寄过来。 　　不过，看着看着，林大妞的表情就不再那么欢乐了。 　　‘啪’的一声将信纸拍到桌上，小猴子见状，拧着小胖身子非要去抓，嘴里还不停叫着：“娘，给我，给我！” 　　林大妞放下小猴子，哄他：“宝贝儿，乖啊，你先自己去玩会儿。” 　　这小子察言观色向来是把好手，见他娘是真的不高兴了，他也不再闹腾了，歪着小脑袋瓜想了想，就迈着小方步朝外去了。 　　“大母——” 　　好吧，只是换了一个人缠着而已。 　　谁知小猴子刚出门，就被人一把给抄起来，看清来人后，小猴子眼睛都亮了，用特别洪亮的声音喊道：“爹——” 　　孙青山抱着小儿子进屋后，就见着妻子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黑气，气压也低的很，他低头看着小儿子的模样，心下了然，他就说，平日里就属这小胖子最爱缠人，怎么这会儿自己跑出去了呢，原来如此。 　　“这是怎么了？” 　　不得不说，随着时间流逝，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到是叫这夫妻俩之间的相处，越来越无所顾忌起来，若说发生莹莹的事之前，孙青山还有那么点端着，那现在完全没了顾忌。 　　其实，不单单是他，林大妞也是，有可能是被父女俩刺激到了，她在自己都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走上一条奇怪的路，并且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其实说生气也不至于，就是有些……囧，她想着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一个两个都开始打婚事的主意呢？ 　　庭哥儿和莹莹同岁，虚岁堪堪满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好吗？就这样提前打他的主意，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林大妞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见孙青山抱着小猴子进来，目露疑惑，随后把信递给了他。 　　“陆风？”孙青山轻笑一声，似是情不自禁。 　　林大妞瞪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儿子才多大，就有人看重想抢过去当女婿了，你还笑！” 　　孙青山躲过小儿子作乱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可知这位陆风是何人？” 　　林大妞翻个白眼：“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唯一明白的是，有人在跟我抢儿子。” 　　孙青山没有理会她，他心里清楚，妻子这是被女儿的事情刺激到了，至于抢儿子这个说法，孙青山忍不住笑了笑，这个说法到是第一次听说，又不是去当上门女婿，怎么会是抢儿子呢，明明是拐来一个儿媳妇。 　　没错，就是拐，庭哥儿信上虽然有些含糊其词，但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分明就是这小子存着心思，骗小姑娘还不算，连着人家老子一起忽悠了。 　　陆风是什么人？会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专门考察他的人，真是开玩笑。 　　不过，想到这，孙青山心里诡异的升起一股自豪感，果然不愧是他的儿子，看准之后就果断出手，一点都没有拖拉含糊。 　　最后，林大妞有些丧气的问道：“这位陆风是谁啊？” 　　陆风啊……孙青山眯起双眼，脑中想着这位陆先生的传说，也不由生出些许感慨来。 　　“说起这位陆先生，可是未名噪一时的传奇人物，当时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还有许多人猜测他的来历，没想到，是陆兄的族人。”说道这，孙青山可真是万分感慨。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能和这位传奇人物有所交集。 　　见他这副模样，林大妞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催促他：“快说，这陆风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孙青山勾唇一笑，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位陆先生，在先帝时扬名，后来便神隐离去，你自然不知，连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紧接着，孙青山没再吊人胃口，痛快的将陆风先生的彪悍事迹讲了一遍。 　　说起这位陆风陆先生，那可是比高庸还要彪悍的人物，个性十足又狂妄不羁，且特别有才！ 　　陆风真正扬名，是通过科考，那可真谓异军突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拼杀过来，从无败绩，很多人事后都说，若不是当初陆风年纪太低，一定会将三元及第这个名头摘入囊中，但最传奇的还不止于此，陆风在科考之后，拒绝进入翰林院，并给当时的先帝上了一封奏书，上面共列了十九条罪状，文笔优美，立意深刻，将这位经常不上朝的先帝，从头到尾给骂了一通。 　　其骂功之高，直叫人拍案叫绝，此书一出，真是无人能出其右，不过，也亏得先帝爷是个和软脾气，最后没有真的和他计较，若是照太祖的脾气，有人敢这么骂他，肯定直接砍头没商量。 　　陆风因此书一骂成名，瞬间收获粉丝无数，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但后来不知为何，在京城放了这一响炮之后，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其后也不是没人去探查，但最后均是无疾而终，不过，现在看来，其中陆家应是出了不少力气。 　　林大妞听完之后，出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她觉得她之前真是错的离谱，这古人一旦放荡起来，比谁都会玩，把皇上骂个狗血淋头，还能施施然全身而退，能是一般人？这必须是神人呐！ 　　这样一位牛人能看上自己儿子，林大妞想了想，突然有点自豪怎么办。 　　“要是这位陆先生的话，到也不是不行……”林大妞小声的说道，不过，很明显没什么底气。 　　孙青山此时可真是哭笑不得，看来，在妻子眼中，庭哥儿的印象实在太过纯良，只是，这话该叫他怎么说呢，难到说这是庭哥儿这混小子自己弄出来的？ 　　依着陆先生的脾气，估计当初也是被陆家人偷偷弄回去的，这样一个狂士，他一点都不觉得会为了女儿的亲事费心思，即便那是亲生女儿也一样。 第74章 定亲 　　瞧瞧这小子信中是怎么说的, 陆风陆居士只此一女，且近来对他颇为欣赏, 虽未挑明，但就差明晃晃的直说, 陆风看上他，想叫他做女婿了。 　　孙青山真是好气又好笑, 他也能猜到这小子是个什么心思, 不就是怕家里不同意, 这才拐了个弯，把陆风拖出来当做挡箭牌吗, 想必陆风的名头和过往，这小子也打听清楚的，全天下的读书人, 就没有不佩服陆风的，仅仅是一个名头, 就将自己的因缘之路铺平许多。 　　难道家里人在他心中, 就如此的不通情理，还需要他搞出这些小把戏？ 　　孙青山正陷入沉思, 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孙青山给她科普完毕后, 林大妞也有些回过味儿来, 再看那封信, 也明白这臭小子耍的小手段。 　　将这封信盯了半晌之后，林大妞才十分无语的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还有这个死小子，是在对我耍手段没错吧……” 　　孙青山把小儿子放到仍旧呆滞的妻子怀里，以求分散她的注意力：“他如今也大了，少年慕艾，这也正常。” 　　林大妞把一个劲儿向外窜的儿子抱的更紧些，这才狐疑的看着孙青山：“那你呢，你跟他这么大的时候，该不会也这样吧……” 　　林大妞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她可没忘，比起庭哥儿来，眼前这家伙可是有未婚妻的。 　　拜多年共同生活所赐，孙青山对于妻子的眼神含义，那是无比敏，于是说道：“只不过庭哥儿到底年纪还小，又是独自一人外出求学，如今又这般含糊其辞，我还是有些担心。” 　　在孙青山心目中，儿子给老子背锅那是天经地义，本来就是这臭小子点起来的火，当然要烧到他自己身上。 　　被他这么一转移话题，林大妞也没了旁的心思，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庭哥儿年纪太小，这个世道对女子又太难，怎么能叫她放心，既怕他一时冲动，又怕他犯了犟筋，一条路走到黑。 　　林大妞只觉无比心累，将一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几乎要熬干她的心血，况且，她家这两只，又明显是个不省心的。 　　见妻子的注意力又放到儿子身上，孙青山嘘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劝道；“你也不要太过揪心，最起码这小子还知道告诉父母，就凭这一点来看，他的脑子还没完全丢掉，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定好规矩，然后自己看着办。” 　　林大妞有许多话想说，被这么一噎，突然就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必须要承认一点，还是孙青山的话有道理，现今，她根本管不到庭哥儿，若是她严厉反对的话，万一这混蛋跟她阳奉阴违怎么办？ 　　“……那好，我这就给他回信，如果他敢乱搞的话，看我不敲断他的腿！” 　　飞快的将信寄回去，林大妞的心总是忐忑不安，她不担心庭哥儿的自制力，不怕他因为谈恋爱耽误功课，可万一将人家姑娘的名声坏了怎么办，她不清楚蜀中的民风如何，若是跟京城一样，那只有完蛋一条路了。 　　林大妞焦心的等着恢复，可才过了一个月之后，陆家就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十分奇葩，委托陆府出面，和孙家将亲事定下，至于其他，则一概未说明，信的落款就是陆风。 　　当陆况接到这封信时，整个人是有些呆滞的，他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位向来世事不操心，随心所欲惯了的族叔，怎么会有朝一日，给自己写这样一封信。 　　叫兰妹妹和庭哥儿定亲？他怎么觉得浑身都别扭呢…… 　　不过，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陆况很快便将其中缘由捋清，应该是庭哥儿在族学里读书时，被这位族叔给瞧上的，于是动了心思，将人划拉到自己这边当女婿，想到这，陆况不禁苦笑，他这位族叔，性子还是那么狷狂霸道，这结亲向来都要两家相看，他可到好，自己看上了就要定下来，一点都没考虑孙家想法，这样一位不通人情世故的族叔，真是叫人头疼无比。 　　陆况还在上愁，到底该怎么和孙家开口才好。 　　拜这位陆居士话语向来简洁之故，陆况并不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他还在认为这是族叔的一厢情愿，完全不知道，这是全都是庭哥儿先起的心思，勾引人家姑娘来着。 　　不过，事情再难办也要办，其实抛开此事的方式不提，不得不说这是一桩好亲事，他这位族叔别看心性狂妄，但却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不但才学好，智计也绝非一般，孙家底蕴太浅，庭哥儿能结这样一门亲事，太好不过。 　　并且，庭哥儿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在孙家那种家庭长大，这孩子在男女之事上，绝对是个正经人，说实话，若是自己有女儿的话，也很乐意找位庭哥儿这样的女婿。 　　这个媒人，他到是很乐意去做，只不过，还要想想，该怎么和孙家说才好…… 　　……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说的就是此时这种情况，当陆况一提那位陆居士，孙青山心中便有了个猜测，只不过都是有城府的人，孙青山的养气功夫非比寻常，再加上陆况心里本就有些纠结加心虚，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孙青山嘴角滑过的那丝笑意。 　　“……兰儿自幼丧母，是被隔房叔母抚养长大，我祖母见到庭哥儿就十分喜欢，所以这才起了做媒的心思，来信托我问一问你的态度。” 　　陆况十分聪明，将促成这门亲事的人换成了他在老家的祖母，这样一来，这门亲事的兴致就完全变了，不再是没有吃相的给自己划拉女婿，而是长辈看好两个小辈，给两人牵线，再者，将他祖母陆太夫人这尊大佛搬出来，面子是给的足足的，这样一来，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孙家一定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孙青山也恰到好处的变现出了吃惊，惊喜等一系列表情，两个心里都有鬼的人，都在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在双方都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之后，才分别离去。 　　陆况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任务完成，孙青山则是忐忑日久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只要将亲事定下来，家里也不用担心庭哥儿这个臭小子了。 　　待孙青山将陆家有意结亲的消息，告知妻子之后，林大妞心里开始了刷屏，这也行？？？ 　　林大妞咽了口唾沫，心想着，她是不是太小瞧庭哥儿的本事了，竟然还能叫陆家的太夫人出面，不过，这样一来，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以孙家的地位，能娶到陆家女，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她根本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好吗！ 　　“同意同意，跟陆家说，我们同意，赶紧把亲事定下来再说。”林大妞面目喜色，她就说，自己儿子怎么会乱来，庭哥儿向来都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孙青山忍笑应道：“那好，我明日就回了陆兄的话，再之后的事，就全赖夫人你操持了。” 　　林大妞挥手：“这些都是小意思。” 　　都是小祖宗，给小祖宗把事情办好了，她才能不用担心他惹祸，这点小事才到哪。 　　只不过，激动之后，林大妞才有些惆怅起来：“要是这样的话，庭哥儿成亲的时候，都可能回不来了呢……” 　　她这种担忧不无道理，拜这年头交通极度不便所赐，成亲的花样也多的很，她跟孙青山这种算是中规中矩的，有很多新郎新娘因地理距离太远，都是把儿子轰出去，叫他自个到岳家去成亲，然后在岳家住个几年住够了，再带着老婆孩子回来。 　　总之一句话，任性的很。 　　依着庭哥儿这种情况来说，学业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的，等到了年纪由女方长辈做主成亲，等到庭哥儿科考时，小夫妻俩再一起回京城，这才是正常的操作方法。 　　怎么办，真是想想就心塞，林大妞有些欲哭无泪。 　　孙青山愕然，他不懂，这还没有定亲，妻子怎么就能想到那么远，连成亲时都考虑到了。 　　****** 　　但不管怎么说，陆家和孙家这亲事算是正式结下了。 　　只不过，这个辈分问题，还真是不好说，莹莹是柴夫人的干女儿，但陆兰心按着辈分来说，却是陆况的妹妹，也就是莹莹的姑姑辈，这样一来，莹莹和她弟媳之间，就差着辈分了。 　　如果再往前数五十年，这可能真是件大事，亲事就此作废也说不定，但如今嘛，在心学当道，追求本心的现在，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最后，林大妞和柴夫人一致决定，既然捋不清，那各论各的就好。 第75章 母女 　　庭哥儿的亲事定下, 不得不说是件喜事，以往孙家虽和陆家交往, 但不得不说，这份关系远没有姻亲关系来的深厚, 即便莹莹认了柴夫人当干娘，也是一样。 　　林大妞越是深想, 才越是觉得这门亲事找的好, 只一个陆风女婿这个头衔, 在某些时候，就能起到大用处,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从来都不缺迷弟这种产物，陆风在读书人心目中, 那绝对是男神一般的人物，尤其是在仍旧身怀报复的年轻人之中。 　　当然, 像孙青山这种芯儿里黑的要刨除在外。 　　时间就这样平稳的慢慢滑到冬季, 莹莹如今大部分日子住在陆府，只有得了空闲才能回家, 林大妞虽然心痛, 但也别无他法, 自同意莹莹认下柴夫人这个干娘之后, 她就几乎默认莹莹进宫一事。 　　柴夫人有句话说的很对，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进宫是最好选择,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跟在我身边提前学一些东西，要知道，有些东西，可不是孙家这等家境能养起来的。 　　林大妞对此无话可说，只能将一腔酸涩的心意埋下，笑着把莹莹送走，不过，综合算下来，莹莹回家的次数并不低，想着，就当把莹莹送寄宿学校，这才不叫自己那么揪心。 　　一儿一女因为种种原因，都不在身边，林大妞老母亲心发作，便将心力都投注在小猴子身上，都不用其他人经手，她自己便能将小东西伺候的好好，家里的人险些以为她刺激过度。 　　子女之于父母间的牵绊，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减少，就像果子从母树上脱离时，越青涩才越是伤筋动骨，相反，等瓜熟蒂落的那天，则像去了个负担一样，无论莹莹还是庭哥儿，这两只离开她身边时，年纪实在太小，所以才导致她很难走出来。 　　这才是钝刀割肉的感觉啊，林大妞怔怔的想。 　　也正是因此，林大妞分外珍惜母女俩相见的时候，孙青山也是一样，每到莹莹回家这日，总是会提前回家。 　　“娘——”莹莹软软的和她撒着娇，一头扎进她怀里。 　　林大妞抱着女儿香软的身子，感觉心都被填满了。 　　谁知，原本有些煽情的氛围，却被跑来的小猴子给生生破坏了。 　　“大姐——”小猴子一边叫着，一边就要往莹莹身上窜，这架势实在是生猛异常。 　　林大妞刚想将小儿子抱过来，谁知莹莹却是一把将人抱住，还煞有其事的掂了掂，道：“不过，看来这些日子是有好好吃饭。” 　　小东西对着莹莹笑嘻嘻的：“那大姐，我的奖励呢？” 　　“我给你带来了，一会儿就给你。” 　　“大姐，我最爱你啦！”说着吧唧在莹莹脸上亲了一口。 　　林大妞瞧着这对活宝姐弟，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又许给他什么东西了？” 　　莹莹有些不在意的道：“一些小玩意儿罢了。” 　　林大妞还想再问，这时徐氏也听见动静出了屋，一见是莹莹，立马红了眼眶，林大妞把小东西自己接过来，莹莹走到徐氏身边行了一礼：“大母。” 　　语气也颇有些哽咽，徐氏更是抱着莹莹留下了泪：“诶，好好，回来就好，这些日子你娘想你想的厉害，可要好好陪陪她。” 　　莹莹垂眸，掩下眼底隐隐的水光，语气绵绵的应了一声。 　　只有离开父母身边，真正寄人篱下之后，才知道以前自己有多么幸福，陆府也有不少女孩儿，和她们相比起来，就算她没有待在娘身边，可心里却明白她要比她们幸福的多，最起码她知道，永远有那么一个人，在心中时刻牵挂着自己，会惦念她吃的好不好，有没有生病。 　　虽然她人没在娘的身边，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件好事，最起码能让她明白亲情和家人的可贵。 　　虽然她本来就很爱他们。 　　林大妞本人并不喜煽情，她更喜欢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家是一个给人充电，给予欢声笑语的地方，她才不想赚一把眼泪，一点都不喜欢。 　　见徐氏还要再说些什么，林大妞赶紧将话错开道：“娘，你不是说给莹莹做了些小东西吗？” 　　徐氏被提醒这才想起来，登时没了别的心思，赶紧拉着莹莹的手进屋，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姑娘家大了，你又跟你那个娘一样，手笨的很，我这次就给你做了许多小物件，这次记得都带着啊……” 　　莹莹脸上笑咪咪的，心里暖的不行，像陆家姑娘这些小物件，都是由身边的嬷嬷做的，可她初来乍到，干娘又把心思放到教导她上面，没有注意过这些小事，只有家里人，才会这样细心，为她考虑到每一个小细节，生怕她受了委屈。 　　在这一刻，她突然就觉得，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什么了，只要有家人在，她便有了最强的后盾，想起她离开家之前，娘嘱咐的那些话，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 　　比起家里的女人，孙青山情绪明显收敛的多，见到莹莹之后，也仅是问了几句在陆府适不适应之类的话，林大妞在一旁看的直翻白眼，明明这货心里想闺女想的不行，可见到之后却挤不出几句话，这就是闷骚吗？林大妞有些无语的想。 　　因为莹莹回家，众人的情绪都高了不少，有林大妞在，又有小猴子这个闹心的，想不热闹都难。 　　莹莹还颇有兴致的问起庭哥儿的亲事来，林大妞可没有给庭哥儿遮丑的觉悟，一听闺女问，立马就把庭哥儿写的家书拿出来，卖起儿子来那是半点都没含糊。 　　莹莹迫不及待的拆开看，看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吗，还知道扯虎皮。” 　　小猴子见大姐笑，也跟着拍手起哄起来，咯咯的笑个不停。 　　莹莹躲开小猴子作乱的手；“这是哥哥写的信，你现在可还看不了。” 　　见孙青山老神在在，林大妞索性小小猴子忘他怀里一放，母女两个聚在一起说贴心话去了。 　　****** 　　晚上，母女俩睡在一起，莹莹搂着她娘的腰，把脸埋进胸脯里，小声撒着娇。 　　莹莹小时候很喜欢这样跟她撒娇，到是渐渐懂事后很少这样了，如今见小闺女又跟她撒娇，林大妞这当娘的心里真是比喝了蜜还甜。 　　母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想到哪就说到哪，也没有谱。 　　“……这些日子，宫里那位，没有找你的麻烦吧？”林大妞想了想问道。 　　莹莹摇头：“没，她把大皇子接到宫中照看，如今根本分不出别的心思来。” 　　林大妞叹了口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平日里要多听你干娘的话，她对那位的了解毕竟比你要多的多。” 　　“娘，我都明白的。” 　　林大妞收紧手臂，将人抱的更紧了些；“有时想想，我也不知道这条路是对是错，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路都替你蹚出来，可又怕自己见识有限反倒害了你。” 　　“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都明白的，再者说……”说道这莹莹顿了顿，才有些不服的说道；“就这样脱缩，战战兢兢靠别人的施舍过一辈子，也不是我的性格，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未必是我的对手。” 　　听了这话，林大妞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叹气；“还真是没叫我说错，你这脾气和你爹一个德行，但是——”林大妞的语气变的严肃起来：“我知道你聪明，但你还小，阅历不足，千万不可犯了大意轻敌的毛病，我要你时刻都记住，无论任何时刻，得意也好，失意也罢，都不要改变心境，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是赢家，而在这中间，无论你有多风光，都没有任何意义。” 　　林大妞最担心的，就是莹莹太过年少而轻狂，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天才和聪明人，可最后的赢家却往往不是最聪明的那个，而是最有耐心最有恒心的那个。 　　莹莹神色一凛，然后才郑重的答应：“娘，我记下了。” 　　这有赖于林大妞自小灌输的理念，从很小的时候，莹莹便清楚自己身上有那些优点和缺点，林大妞虽然爱孩子，可从来不会溺爱，更不会盲目的认为自己孩子天下第一，莹莹和庭哥儿的性子，都是自懂事起就开始打磨，拜林大妞的耐心所赐，像自大，狂妄，浮躁一类的情绪，从来不会成为牵绊两个孩子的弱点。 　　这点林大妞本人也清楚，所以也只是点到为止，她相信，凭着莹莹的聪慧，定然能把我好这其中的度。 　　好不容易相聚，母女两个也不愿总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交代完莹莹之后，林大妞便和莹莹兴冲冲的八卦起庭哥儿来。 　　“……说来他也真是好本事，我听说过那位陆居士的经历后，实在的佩服的紧，能讨这样一个老丈人欢心，我都没想到。” 　　听着她娘说起这，莹莹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将来要是敢对娘你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他，他这就快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诶呦，娘的好闺女，林大妞笑的肚子都疼了：“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吧，将来庭哥儿和他媳妇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我才不管，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谁要是敢叫娘你不舒服，我就叫谁更不舒服！” 第76章 亲情？ 　　近来大皇子身体不佳, 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在大皇子身上的太后，也自然而然的没了旁的心思, 正是因此，所以莹莹想回家住些时日, 柴夫人想了想便同意了。 　　林大妞的小外甥，林向前的独子林圭小朋友, 今日要举行抓周宴, 因着有美肤堂这层关系在, 和崔家的人脉帮衬，再加上他本人的经商天赋, 林向前这些年发展的相当不错，盼了这么就才得的胖小子，他的抓周宴, 当然要大办特办。 　　崔家因为之前争家产一事，崔临笙与崔家基本算是撕破脸, 所以今日崔家人除崔母外, 也没有别的人到，今日来客更多的, 是林向前近年来新交到的朋友。 　　小石头的周岁宴, 孙家自然不会缺席, 但考虑到近来莹莹在京中风头正盛,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大妞也低调许多，只带着莹莹在里屋逗了逗小石头, 至于其他人，见都没见。 　　小猴子趴在小石头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小表弟，虽是满脸好奇，却是动也不敢动，不过别看他不敢随便动，小石头可不管那一套，拜林家彪悍的基因所赐，虽说小石头长了一张清秀小脸蛋，但那身肥膘和那小体格，可全是得了林家男人的遗传，瞧瞧那一身嘟嘟的小肥肉，颤啊颤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颤下来。 　　从小石头虽比他的小表哥小了一岁，但二人体重却相近这一点，就足可以看出来。 　　自林向前成家之后，姐弟两个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再加上因门第所限，所以迄今为止，林向前只知道莹莹认了个很有身份的干娘，再多的便一无所知了。 　　同样，林大妞也不愿意林向前白白跟着担心，所以对莹莹一事，也只是报喜不抱忧。 　　孙青山给林向和检查了功课，又嘱咐了一些东西，至于林向平，早就不再读书，而是跟在林向前身边历练，到是林向和，可能是曾经跟随孙青山一起进京的缘故，这孩子对于读书一途颇为执着，林大妞也曾私下问过孙青山，小幺将来于科举是否有望，当时孙青山是怎么说来着？虽空有一腔执着信念，但受限于天资。 　　叫林大妞好像捶死他，难道不装逼会死啊！ 　　不过，虽是这么说，林向前也知道弟弟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不过他对弟弟并没有抱的期望到是不小，反正林家如今又不缺钱，只要他能考中秀才老爷，改一改林家的门风，林向前就已经特别满足了。 　　也是因此，林向和还仍旧读书，小幺考科举不行，但给小石头开蒙是足够了，林向前特别高兴，看，这就是家里有读书人的便利。 　　林大妞心里明白，她这个弟弟，对于读书人的崇拜，简直快疯魔了，只不过，读书也确实没什么坏处，也就由他去了。 　　林家若想改换门庭，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林向和坚持读书，改变的更多则是一种传承，任何一个家族的改变，其经历都是漫长而曲折的，需要前人一步一步将路给后辈走出来，林向和如今做的，就是在给林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林向前的野望之深，从小石头抓周宴便可窥见一斑，虽说时人对待抓周一事颇为迷信，但是为了博得亲朋好友的满堂喝彩，许多人家都是把小孩子演练一番的，但林向前却偏不，也不知犯了哪根犟筋，这货非要给自己留个悬念，想要看看依着小石头自己选，到底能选出什么东西来。 　　看他这副架势，林大妞都不敢想象小石头抓到笔墨之外的东西，他会是个什么表情了。 　　见他这样，崔临笙也不敢硬是和他对着干，但林大妞却是不怕的，于是，她就给崔临笙撑腰做主，特地瞒着他给小石头训练，绝对保证他抓到笔墨这些物件。 　　有了林大妞这个后盾的撑腰，崔临笙的底气和胆子和才大了起来，作为一个现代人，她鄙视命运论，仿佛人的一生自出生就设定好了一般，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利用这份心理，林向前是她弟弟也不例外，给他一个良好的心里暗示，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也说不定。 　　最后结果也如林大妞所料的那般，小石头抓周之后，赢得满堂喝彩，众人纷纷称赞，这是位有大前程的小子，林向前也被赞的飘飘忽忽，一个不留神儿就把自己灌成个死猪。 　　崔临笙见丈夫这么高兴，想起自己伙同大姑姐瞒的事情，心里就有些发虚，一边指挥着将让人搬进屋，一边小声的喊着相公。 　　结果，崔临笙还是没顶过心里那到坎，将丈夫安顿好之后，有些踟蹰的来找林大妞：“……大姐，这样骗相公真的好吗？看他这么高兴，我心里特别不好受。” 　　“人生在世，活的不就是个盼头，然后这份盼头支撑着人去努力，现在不管如何，他这个盼头已经有了，至于是真是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崔临笙还是有些不安：“可、可是，这明明就不是真的啊，若是以后小石头在读书上没有天分，那相公岂不是更伤心……” 　　林大妞心底叹了口气，这年代的姑娘还是太单纯：“如果小五对小石头心怀期望，那将来培养他的心思就会更多，同样的，小石头成才的几率也更大，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崔临笙有些怔怔的点头，这是个聪明姑娘，林大妞相信，她一定能想通里面的事情的。 　　林向前已经有些成执念了，既然如此，给他一个念想，总比一个打击要好的多，再者说来，所谓人才那都是培养出来的，为何有钱的人家出俊杰，还不是从小受的教育不同。 　　最后，崔临笙沉默着离开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想必对于林大妞这个说法，她也是很认同的。 　　…… 　　“太医，快传太医——” 　　“人都是死的不成！若是大皇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叫你们陪葬！” 　　仁寿宫的人匆匆忙忙，却无人敢发一言，大皇子突发疾病，谁都不敢在此时去触太后的霉头。 　　郑妃听闻大皇子不好，披头散发的就跑过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母后，母后，皇儿没事吧，皇儿会没事的对不对……” 　　因大皇子的病情，太后心里本就烦躁的很，这会儿哪里有耐心应付她，不过看在她是大皇子生母的份上，到还是压了几分脾性：“这里人慌马乱，顾忌不到你，还是回宫等消息吧。” 　　郑妃还要再说，却被太后拦下：“来人，把郑妃送回宫——” 　　“母后，母后——” 　　太后烦躁无比的去揪眉心，大皇子是她唯一的孙儿，对待照看他一事，向来精心，怎么会、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难不成又是皇后出了手？刚想到这个可能之后，太后自己便先摇头否定，那女人才被诊出身孕，满心都在自己肚里那块肉，根本不会有这个精力来谋害大皇子。 　　可，不是皇后，那又会是谁呢？想了又想，仍是一无所获，索性喊来仁寿宫的宫人：“去，给我查，大皇子这几天里，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都给我一五一十的报上来，若敢隐瞒——” 　　说道这，太后眯起双眼，里面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把跪在地上的宫人吓的骨头都软了。 　　“奴、奴婢遵命，定不负太后所望。” 　　整个仁寿宫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忙碌了整整一晚上，费了无数心血，但黎明时分，大皇子幼小的身子还是渐渐变凉。 　　太医跪了一地：“臣无能，没能救回大皇子，请太后恕罪，实在是发现了晚了些，若是再早上一个时辰，也不会……” 　　“滚，都给我滚——” 　　太后直接将茶盏摔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若不是，若不是……她定要这些人给她的宝贝孙儿陪葬！ 　　****** 　　“听说因为大皇子之事，太后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也就这份能耐了，”柴夫人有些不屑的说道，别看太后一个人闹的这么厉害，但没看到那些朝中真正的聪明人，都缩着脖子装哑巴吗？只要不傻，就能嗅到其中的不寻常。 　　她若是不把大皇子接到身边抚养还好，可她一旦把大皇子接到身边抚养，那这个孩子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陛下可不似先帝那般和软脾气，他能容忍一个流着郑氏血脉的孩子，却绝对不能容忍这个孩子由太后抚养，这是对皇权明晃晃的挑衅！ 　　偏她自己犯蠢看不到这一点，陛下已经长大，并且开始亲掌朝政，一步一步将权利握到自己手掌，她怎么就看不透这一点呢？ 　　“对了，这些日子莹莹就在家住着，尽量不要出门，这会儿低调才是正道，谁知道宫里那位会不会突然发疯，毕竟她可是有前兆的！” 　　林大妞应下，不知为何心里堵的难受，这才是皇宫，一个冷血又充满刀光剑影的地方，叫她怎么忍心让莹莹再这种地方生活。 　　不过，她也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随着莹莹逐渐和宫里牵扯加深，终究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如今只是希望，莹莹在进宫之前，太后和皇后之间能分出个高低，这样莹莹也不用夹在二人中间为难。 第77章 家暴？ 　　大皇子的死就像根导火索, 将纠结错乱的后宫平衡彻底打破，太后气极, 一心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皇上无法, 只得命锦衣卫彻查大皇子被害一案。 　　就在众人都认为，此事也将像之前所有的宫中悬案一般, 得不到任何结果时, 却不料放出一枚大雷。 　　对大皇子下毒手之人乃是皇后, 再往细里调查，皇后又为何偏偏对大皇子如此记恨, 于是又牵扯出皇后之前流产一事，此事并非偶然，而是人为！ 　　而这个下手之人, 跟本不是死去的郑贵妃，而是当今太后, 皇后怀有丧子之仇, 自然对被太后养育的大皇子没有好感，再加上皇后遭遇再一次流产, 且太医断定此次流产皆因上次滑胎之故, 于是, 经过双重打击之下的皇后, 彻底不管不顾起来，这才有了谋害大皇子一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案子的渐渐进展, 自然就开始有流言传出来。 　　而将众人情绪彻底引爆的，则是太后皇后之间纠葛曲折的恩怨。 　　皇宫对于普通人来说，往往代表着神秘与未知，好奇与敬畏同在，戏曲话本中有关于它的各样传说，但那层重重的面纱却从来落下过，可想而知，对于这种八卦，尤其是丑闻八卦，京中百姓能有多么狂热。 　　这架势，完全是点燃了一次风暴！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要知道，那可是皇家啊，那样讲究颜面的地方，这、这不是开玩笑嘛！ 　　因为此时过于诡异，所以就造成了这样一种奇特景象，有些身份的人家对此事，全都闭口不言，但底层民众却是发起了一场狂欢。 　　至于孙家，则属于老老实实装鹌鹑的那种。 　　孙青山政治嗅觉极为敏锐，此时甫一冒头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无论谁来试探，对此事均是闭口不言，把翰林院书呆子的形象经营到底。 　　夜晚只有夫妻两个的时候，林大妞也问过孙青山，只不过这事来的太过突然，孙青山也拿不准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林大妞有些后怕：“我如今越来越后悔，这深宫跟刀山火海根本没什么区别，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莹莹也要在里面生活一辈子，我就心疼的睡不着觉。” 　　此时面对妻子的质问，向来善诡辩的孙青山也哑口无言，还能说什么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莹莹一事上，他算是暗地里推了一把的。 　　“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着孙青山仍旧万事在心的镇定，再想到自己的心慌意乱，林大妞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心里开始止不住的往外冒邪火：“你这是什么意思？莹莹难道不是你女儿？孙青山你这个混蛋！你还有没有心——” 　　孙青山皱眉，满心都是无奈，但仍是耐着性子劝道：“事已至此，莹莹无论是不是我女儿，进宫已成定局，你现在这样，又能改变什么？” 　　莹莹进宫，是林大妞心里尚未痊愈的伤疤，他不说这还好，一说直接怒气冲顶：“孙青山！你这是什么鬼态度？我真好奇，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把莹莹当成什么了，那是我闺女，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闺女，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说实话，孙青山的脑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短路，他在回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才叫妻子气成这副模样，他很想说，莹莹是他女儿，是他的骨血，怎么会不在乎呢？只不过事已至此，除了向前看也别无他法，所以她是为什么如此激动？ 　　柴夫人一直在努力促成莹莹进宫一事，自莹莹认了干亲之后，事情就已然无法改变了，否则，真的认为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干女儿，就能得陛下如此多的赏赐，柴夫人又为何带着莹莹频频进宫？ 　　柴夫人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的。 　　见他闷着不说话，林大妞心里那股邪火再也摁不下去了：“孙青山，你爱装高深是吧，我叫你装，我叫你装！” 　　林女侠骨子里向来是个火爆脾气，不然也不至于在清平村时，就敢怀着孕跟一群男人动手，当怒气冲顶失去理智时，那就只有发泄一途了。 　　于是，十分不幸的是，孙青山这个尚在懵逼的人士，就成了这个靶子。 　　孙青山善诡辩，干的最多的是玩弄人心的事，表面光芯儿里黑，从来都是笑着坑人的那个，被人按住揍这种操作，更是从来都没有，所以……也就……悲剧了…… 　　而将心中邪火发泄完毕的林大妞，在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时，也囧了那么一瞬，把尚在不知所措状态的孙青山板起来，于是，她更囧了，孙青山脸上的红肿，一看就知道怎么弄的。 　　“……相公，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脾气上来一时没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脾气总是特别急躁，还爱发火，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大妞在心里不住的唾弃自己，啊呸！这副说辞怎么跟渣男一模一样呢。 　　可怜孙青山人生中第一次挨打，就是被老婆收拾，因为实在没有经验，也不知该摆出何种态度来，于是只是镇定的说道：“无事，我都知道的。” 　　“娘——”小猴子在梦中被惊醒，也跟着哭了起来。 　　林大妞暗骂一声自己作孽，这下可好，连孩子都给吓醒了，接下来又是一通哄孩子，好不容易将小猴子哄睡后，林大妞又仔细板着孙青山的脸仔细端详。 　　仔细看了之后，林大妞这才认真说道：“不行，我得给你敷一下，不然明天肯定要发青了。” 　　孙青山仍在迟疑：“不用如此麻烦了吧……” 　　林大妞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道：“一定要这样，不然，你就真的出名了。” 　　孙青山：“……” 　　好吧，对于这个理由，孙青山可耻的屈服了。 　　接下里林大妞又是滚鸡蛋，又是冷敷，这夫妻俩一直折腾到半夜，最后孙青山实在受不了，才制止住她这种行为。 　　林大妞仍旧有些不死心，瞧着他的脸幽幽说道：“相公，我真是为了你好。” 　　很多事情，如果当时没有发火，那么之后就算再生气也是发不起来的，而孙青山如今就是这种情况，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无辜口出恶言，至于方才动手一事，妻子已经和他道歉，虽然对于当时蒙圈的自己有些唾弃，但他也做不出翻后账之事的，即便他心里真的十分火大。 　　所以，孙青山也只能郁闷的道：“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歇息吧。” 　　林大妞看孙青山无奈居多，真的不像生气的样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事后想想，当个河东狮什么的，实在是痛快啊！ 　　林大妞昨夜的一通忙活没有白费，第二日，孙青山的脸果然没有更糟，只是有些轻微的青黑印记，只不过孙青山的皮肤太白，如此一来，就有些过于显眼了。 　　将这张脸仔细端详之后，林大妞说道：“相公，不用担心，我还有好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瓶瓶罐罐，因为自己就经营护肤铺子的缘故，林大妞的化妆品美容品什么的，那是真的不少，她现在给孙青山涂的，就是一种遮瑕的面霜，深受各位各个阶层的女人喜爱，在美肤堂中销量一直领先。 　　孙青山就这样木着一张脸，任凭妻子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心中的憋屈实在难言。 　　林大妞给他‘化好妆’，又仔细端详了下，对于自己的手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发现孙青山憋闷却有无法言说的表情，差异点破功，好在她既是忍下，不然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将孙青山送走之后，回想起昨日的事情，林大妞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又不傻，事情都到了如今这一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不过，人就是这样，理智是一码事，感情又是另一码事。 　　她承认，自己心里素质有些差劲，尤其是碰到和女儿相关之事，根本无法保持镇定，火气也压不住，想到昨夜里那些囧事，林大妞有些羞耻的捂住脸，最后哈哈的笑了起来。 　　小猴子见她这样，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傻乐，林大妞抱起儿子，狠狠亲了他一口。 　　见娘亲自己，小猴子乐的更欢了。 　　情绪一旦有了消遣的出口，人也就不再焦虑烦躁，整整一天下来，林大妞的嘴角都是微微弯起的，等孙青山回来时，还有心思调侃他，问有没有人看的出来脸上的淤青。 　　孙青心中即便百般憋闷，在妻子的笑颜中也全都消散了，想到这些日子，她脸上难得露出这样的笑来，也就全没了再计较的心思。 　　算了，若她捶两下能出气，那便由她去吧，索性他是男人不是吗？ 　　林大妞将怀里的儿子怼进孙青山怀里，才笑着把他迎进来，只不过，再听完孙青山接下来的话，就完全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我从陆兄那得来的消息，这次宫里的事情闹这么大，说来纯粹是个意外，当初陛下交代下来时，锦衣卫指挥史查其他的案子，没在京中，这个差事就被副指挥史接下了，可谁知这人却是个二愣子，没能明白陛下的话，这才一根筋的一查到底，将一些从前压下去的旧事全都给翻出来了。” 　　“这可真是……”不知叫人说什么好，想了想她又问道：“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见孙青山的表情，林大妞才有些恍然的说道：“关系户？” 　　孙青山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林大妞先是好笑，之前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在推动，叫她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不过，若真是无心之失的话，对于他们家来说，到真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预料不错的话，此事一出，皇后的位子应是保不住了。 第78章 心机 　　对于这位皇后, 林大妞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说到底, 这也是位被迫卷入争斗的可怜人，是个很聪明很有心气的姑娘, 但却偏偏太过骄傲，不适合在宫中生存。 　　想要在宫中生存, 学会的第一样东西便是忍, 显然, 单凭这一点来说，皇后是不及格的。 　　她为人过于锋利和急躁了。 　　如果作为一位单纯的外人, 她肯定希望皇后此次能化险为夷，毕竟一个好姑娘，就这样毁在太后那个老妖婆的手里, 实在可惜了些。 　　可作为牵扯其中的得益人，她到希望不管皇后还是太后, 最好有一方失败, 这样一来，最起码宫中能安生下来, 不再你来我往跟斗鸡似的, 太后是不用想了, 连皇上自己都顾忌重重, 如今也只有对着皇后，发一发伪善的怜惜之心了。 　　而之后发生了一些事，则验证了林大妞的猜测。 　　宫中很快便有消息传出来, 皇后对外称病，以身体需要静养为由，将凤印交出，陛下怜惜皇后身体，不忍她受累，于是在诸嫔中挑选一人，提拔为贤妃，由她暂时代掌凤印，等皇后身体痊愈，再由皇后操劳。 　　至于太后，因为大皇子夭折而思念过度，又因陛下如今子嗣不丰，于是专心礼佛三年，即为给大皇子超度，又为陛下祈福。 　　至此，皇后和太后二人之间的斗法，总算是能告一段落。 　　而外界的一些流言，一旦皇家开始干预，也很快随风而散，总之，这一场持续一个多月的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林大妞听了这个处置结果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但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其实这种方式，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置结果了，总不能真的将太后和皇后之间的那些事摆到明面上来，要真这么干了，那才成了天大的笑话。 　　而那位‘性情耿直’的锦衣卫先生，事后也被寻了个由头，把身上的官职给抹了个干净，最后只能回家养老，不过人家后台硬，底气也足，根本没把这当以回事，这位仁兄早就想回家混吃等死了，这下正合他心意，于是开开心心的收拾包袱回家去了。 　　太后被变相关了小黑屋，爪牙也被折了七七八八，短期内再也没了兴风作浪的本事，一直压在孙家头顶的那座大山，如今算是被彻底解决，一家人再也不用过之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只不过凡事都有两面，虽然潜在的威胁没有了，但还有一个问题，莹莹要重新回陆府了。 　　母女俩好不容易住段时间，却又要面临分开，这滋味着实不好受，不过，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林大妞明白，有些东西她给不了莹莹，但柴夫人却可以，所以，即便心里也舍不得，也只能叫莹莹离开。 　　但，这种低迷的情绪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小猴子要开蒙了！ 　　这是夫妻俩商量之后定下的，孙青山如今身在翰林，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读书做学问，并不掺杂官场上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也能抽出些时间来辅导小猴子，可一等明年散馆之后，一些事情就不大好说了，所以夫妻二人都是一样的意思，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叫孙青山给小猴子开蒙，先把基础打好。 　　再者小猴子跟他哥姐不同，虽然有些小调皮，但就整体性格来说，那绝对算得上是个小天使，对读书非但不排斥，反而挺喜欢的，于是这么一合计，小猴子胡吃闷睡的好日子也就此而止。 　　不过，小猴子对自己的处境是一无所知，如今他正玩的开心呢。 　　之前有莹莹和庭哥儿的经验，再教导起小猴子来，便显得驾轻就熟多了，孙青山也对小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好小子，这三个孩子之中，属他读书的天分最高，不教导不知道，小儿子到真有份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个发现，叫孙青山兴奋异常，就像天底下所有望子成龙的傻爸爸一样，那副蠢样简直叫人不忍看。 　　原本孙青山对小猴子开蒙一事，只是出于尽量优化利用好时间的考虑，因为小猴子实在合他心意，这下到真有把小儿子培养成个天才的打算。 　　孙青山过于激动，可小猴子还小，先不说受不受的住这个读书强度，林大妞则想的更多些，小猴子有天分是好事，但万一叫他生了厌学情绪便不好了，所以，林大妞坚决不许孙青山这揠苗助长的办法。 　　“你不懂，樘儿的天分，多少读书人求都求不来，怎么能不读书？” 　　“孙青山，我看你是魔怔了吧？小猴子才多大？要是累坏了，万一将来长不高怎么办？” 　　“全都是一派胡言！长高难道有前途重要？” 　　林大妞对此毫不退让：“长高怎么就不重要了，你自己不担心身高问题，但不能不为儿子着想，你这是自私！万一长不高，人家姑娘嫌弃他，讨不到好媳妇，这可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你说说，怎么就不重要了？” 　　“空有一腔皮相，没有内在，那就是个草包！” 　　“嘿，我说，孙青山你这是在跟我抬杠对吧？我听话贴心的宝贝儿子，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草包了，再者说了，你自己就是外貌的受益者，干嘛就对儿子这么严格！” 　　“胡说——”孙青山刚想反驳，可转念又想到自己的确因为外貌才得了探花，最后只得心情烦躁的闭嘴。 　　小猴子还以为俩人玩闹，在旁边拍着小爪子助威，有这么个场外观众在，想吵架都吵不起来。 　　林大妞将手舞足蹈的小猴子一把抄起来：“你这个小混蛋，还敢在一旁拱火，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啊？” 　　小猴子只是讨好的朝她咯咯直笑。 　　林大妞瞧着他的脸，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你大姐今天能不能回家，上次就没回来……” 　　脸上忽觉濡湿一片，是小猴子在啃她的脸，林大妞好气又好笑，赌气挠他痒痒肉，小猴子在她怀里滚成个肉团，还不停喊着娘我错了。 　　…… 　　“孙夫人，我家夫人托我来说一声，莹莹小姐今日还有事，没法回来，还叫孙夫人莫要惦念。” 　　“多谢，我知道了。” 　　将陆府的嬷嬷送走后，林大妞惆怅的叹了口气，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能理解，太后不再是威胁，柴夫人在教导莹莹方面，便少了许多顾忌，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带着她出入宫廷，便是跟她一起去见各位夫人。 　　林大妞使劲儿摇头，甩开脑中许多杂乱纷呈的念头，所有的事情应该向前看，不应该乱翻旧账，再者说来，对莹莹来说，如今的情形，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她不能如此不知足。 　　庭哥儿又来信了，林大妞虽然有些奇怪，但毕竟是儿子来的信，她还是相当高兴的，因为上次自己独自就将庭哥儿的信拆了，结果遭了孙青山好一通埋怨，所以，这次林大妞决定，她一定要忍住，半点不给孙青山说项的机会。 　　林大妞摸索着信封，比起上一次那足分量的信，这次可显得轻薄多了，林大妞抹着，也就薄薄的几层，想到这，她心里生出些埋怨来，这个臭小子，真是没个长性，感情把心思都放在媳妇身上了，就这么不耐烦应付你娘啊。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这次庭哥儿没有按以往约定的时间寄信，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林大妞便再也忍不住了，孙青山不高兴就不高兴吧，现在是儿子最大。 　　林大妞心里这样想着，手上未停，三两下就将信件拆开，只是，一见这信，她到是怔了下。 　　“这不是庭哥儿的字迹啊……” 　　这下，林大妞心里更纳闷了，于是耐着性子往下读，可是越读，她的脸色便越是难看。 　　林大妞怔在当场，心中暗骂自己真是蠢透了。 　　孙青山回家之后，就见到妻子正呆愣失神，他本存了份逗弄心思，想着吓她一下，结果才刚走近，林大妞就扭过头看向，唇角扯起一抹笑，并递给他一封信。 　　“你还是看看吧。” 　　孙青山压下心里疑惑，开始认真的看，谁知他看完之后，只是恍然般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林大妞瞪他：“你看完了，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孙青山不解：“说什么？” 　　林大妞只觉两人仿佛站在两个山头上对喊：“怎么跟你沟通就这么困难呢，今日若不是明哥儿来这封信，我都不知道里面有这样的内情！” 　　孙青山看她一眼，这才说道：“少年慕艾，乃是常有之事，莹莹从小和他玩在一起，又生的如此容貌，他起些心思也是正常……” 　　林大妞却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看着那双澄澈透明的双眼，孙青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那你又是在确认什么呢？说到底是命运作祟。” 　　“可柴姐姐她……她对此事应该是知道的，怕也正是如此，才叫明哥儿回蜀中老家吧，可她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和我说呢，难道在她眼中，我就是那种攀权附贵的人吗？”林大妞情绪先是有些激动，然后慢慢垂下肩膀，不再言语。 　　她能够理解柴夫人的心，两家本就交好，她们两个又是多年的朋友，若是直接和她说拒绝明哥儿和莹莹的亲事，即便她心胸再宽广，都不可能真的不介意，看不起她的孩子，是对一个母亲最大的侮辱了。 　　但，林大妞又想到，那之后的事情呢，柴夫人当初劝她，是真的出自为莹莹好，还是为了叫明哥儿死心？她努力的摆正心态，不叫一些情绪影响到思考。 　　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将主动掌握在自己这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太后既然都盯上了莹莹，与其整日都惶恐不安，那还不如叫莹莹认了干亲，得一份庇护。 　　而接下来，她带着莹莹进宫也好，培养莹莹也好，也的确对莹莹有益。 　　只是……这里面也是有私心在的，在看明哥儿这封信之前，林大妞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柴夫人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是帮助自己良多的恩人，她的这种形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一些不好的猜测，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对朋友的一种侮辱。 　　但，这世上谁又能没有私心呢？柴夫人自然也是这样，她必须要承认，站在婆婆的角度，叫明哥儿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闺秀，确实比莹莹好太多。 　　虽然在她自己看来，世上所有都比不过自己的宝贝，但站在柴夫人的立场上，若明哥儿真的娶了莹莹，不但明哥儿没了有力的岳家帮衬，反倒会出现一个和自己抢儿子的敌人，再加上明哥儿对莹莹的这份心思，柴夫人自然不会乐意这门亲事。 　　而送莹莹进宫呢？好处真是太多太多了，不但光明正大断了明哥儿这份心思，还能巧妙的将自己和儿子放到同一个立场，而他们则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皇帝，这样一来，母子之情非但不会遭到破坏，反而会就此加深也说不定。 　　还有她对莹莹这些所谓的教养，能够有机会亲自教养莹莹，林大妞都开始忍不住为她这份心思拍案叫绝了，不用陆家的女儿进宫，全了一份好名声，陆家不用放在显眼处遭妒，但有了她亲自教养莹莹这几年，那么她以后在莹莹面前，就天然占了上风。 　　或者应该这样说，一个对陆家有好感的帝王枕边人，能够对陆家起的的助力，有时比陆家真正的女儿还大。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 　　明明在孙家面前施了恩，却同时为自己谋求了巨大利益，更在皇上那有了好印象，也为陆家铺了一条路，明明是一石多鸟，可在这过程中，却没有真的去害人，她深吸一口气，真是令人恐惧的心机。 　　林大妞只觉浑身发冷，一时都不能动弹。 第79章 观念之差 　　忽然, 她心里就升起一股愤怒，不想就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不管不顾的, 将莹莹接回家来。 　　可冷静之后，只得无奈。 　　因为她顾虑太多, 根本做不到随心而为, 生活远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丽, 如今她能有什么办法？ 　　和柴夫人决裂吗，可莹莹已经认了她为干娘, 在某种程度上，她也的确是帮了孙家的，而最重要的原因, 她不敢去尝试，柴夫人这个人就像蒙上了一层迷雾, 叫她看不清, 摸不透，决裂也好, 反目也罢, 说到底这些所谓朋友之间的交情, 都是小事。 　　但若她不管不顾, 强行破坏这件事，会不会给莹莹带来恶果？又会不会影响孙青山以及庭哥儿呢？ 　　要知道，庭哥儿如今还在陆家族学呢, 而且还有了一门亲事。 　　若论对陆况的影响力，她可不觉得孙青山这个旧交，比的过柴夫人这位枕边人。 　　而现实情况就是，无论她再怎么不甘心，这口气都要忍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柴夫人周旋，甚至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她继续培养感情，却不能多说一句话。 　　只有莹莹当她是亲近的干娘，柴夫人才会真心实意的对莹莹好，而不会去提防她，说到底莹莹再聪明，还是个小姑娘，少年意气，如果将其中的弯弯绕高诉她，无论是她‘忍辱负重’，还是‘快意恩仇’，都不是她所期待的。 　　只是……孙青山呢？ 　　林大妞母若闪电，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眼神盯着他，直把孙青山看的骨头缝渗着冷气。 　　“你当时知不知道柴夫人在这其中的算计？” 　　孙青山赶忙撇清自己，解释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今日才知道明哥儿还存着这份心思。” 　　“可之前莹莹认干亲的时候，你是同意的，你对莹莹进宫一事，你一直都是同意的！” 　　林大妞胸前不停起伏，眼睛明亮异常，在这样一双眼睛下，所有的秘密好像都无所遁行。 　　孙青山移开眼神，有些底气不足的答道：“这不是时局所限……” 　　“呸！孙青山，别给我打马虎眼，我要听真话！” 　　孙青山叹了口气，面上闪过几丝无奈：“是，我承认，我对莹莹进宫一直同意，可我为什么不同意呢？有了柴夫人这个人在，在这条路上她会走的很顺，比起嫁一个普通男人，操劳一生，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可她明明就是利用莹莹，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还有，谁说进宫就好了，锦衣玉食在你眼里难到就这么重要，需要到卖女儿的地步？”林大妞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敢置信。 　　孙青山只觉头疼无比：“我怎么就卖女儿了？人活一世，不追求高官厚禄锦衣玉食，那我考什么功名？又为何不顾一切向上爬？我女儿如今有不用等就可以得到这一切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至于利用一说，”孙青山冷笑一声，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沉起来：“阿玄，你太过天真了，有朝一日你会知道，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实在是件值得高兴之事。” 　　“孙青山，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你内心的龌龊想法，皇后是崔家姑娘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皇宫，是登天梯不错，可……可那同时也是吃人的地方啊！” 　　孙青山神色冷静下来，看着她说道：“我明白，皇宫是强者的天堂，是懦弱无能之人的炼狱，可莹莹和旁人不同，她不但有柴夫人这个保护伞，而且，美貌聪慧二者都不缺，若是这样的人，都无法在宫中生活，不知天下还有何人能行，阿玄，是你将宫中妖魔化了。” 　　“可……可是莹莹开开心心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要她去经受这些。” 　　孙青山无奈的看着她：“阿玄，你今日就是与我争论，平常人家与皇宫哪个更好吗？” 　　林大妞与他对视：“不，我只是不明白，所谓权势，到底是为了更好活着的工具，还是放弃一切都要去追逐的欲望，而你现在又是哪一种？” 　　听了她的话，孙青山先是怔愣，良久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两者都有吧……” 　　“孙青山，你变了。” 　　他轻笑一声：“也许吧，因为身在红尘之中，总有些看不开东西，宦海沉浮，本就是不进则退，没有向上爬的欲望，总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没人能逃的开。”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不能说谁对谁错，这是两人三观上的不同，和一个地道的古人说，钱不用太多，够用就好，官不用太大，尽力就好，他只会用看白痴的目光去看你。 　　多少人家，祖祖辈辈奋斗多年，才可能换来子孙的进身阶梯，怎么能不拼尽全力？一个人不单单仅代表自己，祖辈的期望，还有给子孙后辈的便利，有机会时不牢牢把握住，可能一个家族的命运都会随之改变，在这个时候，没有随遇而安，只有拼尽全力。 　　林大妞苦笑，若这样比起来，孙青山已经很好很好了，最起码他已经为莹莹考虑到方方面面，尽力站在她的角度着想，而不是为了自己前途。 　　她果然舒心日子过多了，连脑子都变得迟钝，当初为何一家人不辞辛劳来京城？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除了避开灾祸之外，也未尝没有有朝一日吐气扬眉的心思，而如今，她不用担心受到不公平遭遇，却又开始要求的更多。 　　说到底，孙青山也是人，是人就会受七情六欲的影响，会追逐，会争夺，这其中的界限本就难以划清，是她求全责备了。 　　林大妞苦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幼稚，特别不成熟，毛病一箩筐，就知道瞎矫情，明明我跟柴夫人身份就不对等，当初也借了她不少身份的光，可一旦她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就特别忍受不了，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孙青山没有回答，只是将人搂进怀里，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可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人从来都是至真至诚，柴夫人失去你这个朋友，是她的损失。” 　　“有时在你面前，我真的有种无地自容之感。”孙青山似有感慨的说道。 　　林大妞听他这话，噗嗤一笑：“你可真会给我扣高帽。” 　　孙青山微微摇头：“不，你的好，无人可比。” 　　林大妞摊手：“可我还要眼睁睁看着我闺女去和柴夫人亲热，而且，将来两人感情越是深厚，为了不叫莹莹伤心，我就只能继续瞒着，你说，我这是不是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埋好之后还撒了把土？” 　　听她这种形容，孙青山闷笑几声，才自信的说道：“你也太小瞧我女儿了，她怎么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林大妞猛的将人推开，说道：“你是说，莹莹早就知道了？” 　　孙青山挑了挑眉：“你所指的是什么？柴夫人的打算，还是明哥儿的心思？无论哪样，我都不相信莹莹被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林大妞一时间没有说话。 　　顿了顿，孙青山又继续说道：“莹莹生性凉薄，除了家里人之外，你还能指望她对其他人交心，这简直是笑话！” 　　林大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孙青山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仔细想想，她的滤镜的确很厚，自己女儿就是最好的，但想想，从小到大，莹莹真的没什么玩伴，小时候情况不允许，可长大之后也没有这便不能再找理由了。 　　但是，林大妞还是不服：“我女儿我知道，她怎么就生性凉薄了，对庭哥儿对小猴子，还是对你对我，明明就是贴心的不得了。” 　　“可我也说了，她只有对家里人才这样。” 　　林大妞无可反驳，只得闭口不语。 　　…… 　　与孙青山的这一场争论，说不上谁胜谁负，有些东西，她能够理解，却无法真的去认同，而没有和孙青山真正撕破脸，还有一个重要的缘由——她对现状别无他法。 　　她自己有眼睛，也懂得去观察，这是古代，即没有出色的整容技术，又没有无敌的美容手段，面部稍有瑕疵，就会影响整体，所以，真正的美女才少之又少，而像莹莹这样的，更是凤毛麟角。 　　她见多很多长相不错的女孩子，可是大多都有些小缺点，譬如牙齿不整齐，脸上有痣，或者明明其他的都无可挑剔，却因为一个塌鼻梁或者厚唇，从而毁掉了整张脸。 　　只要皇帝是男人，只要他不瞎，就不会再叫莹莹去嫁给别人，即便她不那么了解男人，但是她明白人性，从来没有得到也就罢了，到了嘴边的肉再失去，没有人能甘心。 　　不知是不甘心，或是存着较劲，这些日子，林大妞通过各种方式，打听了与莹莹年纪相当的一些少年，结果最终却有些尴尬的发现，其实这世上大多还是一般人居多，像孙青山这种人不合常理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林大妞也曾设想过，若真的叫宝贝女儿嫁给那些人的话，她心里可能会更别扭。 　　这便是人了，林大妞苦笑，总是不喜欢被人安排，被人牵着鼻子走，即便这个人告诉你，我这样的选择才是更好的。 　　只不过，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不是吗？ 第80章 朋友 　　林大妞原本以为, 再见到柴夫人时，她肯定会止不住的尴尬, 她明白自己的性格，喜欢直来直去, 讨厌阴谋与欺瞒，她甚至偷偷担忧过, 万一叫柴夫人看出些不对来, 那岂不是很麻烦？ 　　而最后结果却证实, 是她自己想多了，当她再次与柴夫人见面时, 她仍旧是那个‘直爽热情’的林大妞，和平常没有半分不同，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产生过‘这真的是自己吗’的怀疑。 　　在她尚未察觉时，其实就已经练就伪装的本事。 　　只不过, 因为心态不同, 所以也发现了之前一直忽略的东西。 　　譬如，柴夫人其实在有意隔离母女两个的距离, 自太后礼佛之后开始, 柴夫人就有意叫莹莹回家的时间缩短, 而她的心思也很好猜, 说到底，莹莹如今还是个孩子，与父母离开的时间久了后, 感情自然就会变淡，而当莹莹彷徨又害怕时，柴夫人这个干娘，也就成了与小姑娘分享心事，开导她教她做人的那个长者。 　　不过，即便知道柴夫人存了这种心思后，她却一点气愤都没有，反倒有种不过如此的可笑感，枉她将她看的那么高，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能得意忘形。 　　若是以前的柴夫人，定然不会想出这等昏招的。 　　如今，皇后太后都没了兴风作浪的能量，她作为皇帝乳母，身价天然就会抬高，还有明哥儿被送回老家，莹莹被她接到身边教导，孙家又承她的情，所有的一切，看似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生出些骄傲的情绪，自然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她到底是算错了莹莹，自己养大的丫头自己知道，从小为了掰莹莹的性子，她花了数不清的心血，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女儿呢，她不这做还好，越是这样做，才越是会叫莹莹心生厌恶，这小丫头对出除家里人之外的人，戒心可不是一般的重。 　　只不过，她什么都不想多说，既没在柴夫人面前多说，也没在莹莹面前多说，只是抓住仅有的母女相处的时间，多疼一疼小丫头。 　　就像孙青山说的那样，不要小看了莹莹，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不堪。 　　至于明哥儿那封套了庭哥儿壳子寄来的信，她只当做没看到，莹莹的消息在明哥儿那，想必被柴夫人瞒的死死的，即使如此，她也不会做这个恶人，可能是做贼心虚，明哥儿的信走的并非陆家的路子，而是几经辗转托人带来的。 　　不过，这也正好，林大妞甚至都不用费心遮掩这封信的痕迹。 　　生活不是戏曲话本，充满着无法调和的爱恨情仇，浓烈的叫人招架不住，时间才是最好的创伤药，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因为林大妞和孙青山心中都明白一点，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孙家都是弱小的，就像一棵树苗，虽然冲破了最初大地的禁锢，但想要成长，还需要时间。 　　——需要等待。 　　…… 　　因着莹莹不在身边，林大妞将一腔无处释放的‘母爱’，全都用在了小猴子身上，直叫小猴子欲生欲死。 　　“娘——”小猴子带着些许哭腔，可怜巴巴的喊她：“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我了？” 　　林大妞笑眯眯的：“宝贝，娘就是喜欢看着你读书，连这么点小心愿都不能满足娘吗？” 　　小猴子满脸的生无可恋，比他还会装可怜，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他真想大吼一声，娘我真是你儿子吗！ 　　林大妞捏着儿子的小嫩脸，瞧着他鼓起的小腮帮子，觉得太可爱了，真想狠狠的亲上一大口，她心里这样想的，也的确这样做了。 　　小猴子十分悲愤，却又实在没办法，只得恨恨继续读书，不再理会。 　　林大妞瞧着儿子认真的架势，逗一逗总算有点小娃娃模样了，否则，她可真怕这小子读书读傻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家人包括孙青山在内，都不是那种从心底热爱学习之人，孙青山读书功利性很强，就是为了向上爬，可小猴子不同，林大妞看的出来，他是真喜欢读书，整天抱着书本不撒手，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真叫人无法理解。 　　“儿子，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啊？” 　　“没有，不吃——” 　　“那，不然你去找小石头玩吧，他老是念叨你呢。” 　　“不去，不玩——” 　　“那……” 　　小猴子猛的转过神来：“娘，你能不能不要烦我了啊！” 　　林大妞有些囧囧的：“儿砸，你还小，用不着这么用功，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干嘛成天一副小老头模样，而且，还这么不识逗……”林大妞小声嘟囔着。 　　小猴子闻言，用一种‘悲愤’的情绪盯着她看：“我想读书，我觉得读书比和小石头疯玩有意思多了，娘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就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来。 　　林大妞心里闷笑不已，只得听话的离开，不敢再打扰小先生读书。 　　****** 　　时间很快便到了三年一度的会试，而也正是在这个档口，孙家来了两位客人。 　　林大妞挑挑眉，可是巧的很，还是两位老熟人。 　　没错，正是之前去孙家探望的雷申名和管乐。 　　说实话，再见到这二位，林大妞心情是有些奇妙的，她心胸自认还算宽广，但却一直对这二人有些耿耿于怀，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两个人当初的某些行为，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另外，之前一些忽略过的事情，现在想想才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想当初这两人个见到她后，那种吃惊的神情，还有那些私底下的议论，别以为她不知道，对这种事，女人天生就敏感的很！ 　　不就是见孙青山老婆换了一个人，不再是原来的严青娘了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孙青山娶妻，娶哪个，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有这份闲心操在别人身上，倒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成绩。 　　林大妞有些阴暗的想，这两位三年前可还是名落孙山来着，进士这一步，卡断了多少读书人的进身路。 　　不过，无论她心里怎么吐槽，面上还是要过的去的，虽然这两人实在有些不招人待见，但仅凭当年能去探望孙青山，能够尽力帮扶孙青山，无论如何她心里都承下了这份人情。 　　自古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雷申名和管乐，不管怎么说，对于孙青山来说，都当着起朋友这两个字。 　　不过，再次见面时，雷申明对她的态度，显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弟妹，”雷申名朝她行了一礼，十分郑重。 　　林大妞心里一乐，也回了对方一礼，拿出女主人的态度，来招待二人。 　　孙青山陪着二人落座，林大妞则去准备招待这二人的酒席，多年未见，这三个人，看样子是要好好诉一诉别离之情了。 　　林大妞一边去厨房吩咐要准备的菜色和酒水，一边忍不住的想，时间是把杀猪刀，此言诚不欺我也。 　　当初的雷申名，可是为斯文俊秀的帅哥，风度翩翩一派君子之风，到是面目憨直的管乐，站在他身边显得矮壮敦实。 　　可风水轮流站，这么些年下来，管乐到是没多大变化，雷申名却是发福的眼中，整个人犹如吹气球一般鼓了起来，圆润的叫人不忍直视。 　　她开始有些坏心眼的怀疑，这姓雷的是不是把心思全放在享受上了啊。 　　多年故交相见，说起这些年的过往，一时间都有些物是人非之感，雷申名和管乐，于孙青山而言，除了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同时还代表着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即便自律如孙青山，在这两个人面前，也难得多喝了些。 　　酒劲儿一上头，气氛也随之火热起来，对着两位师兄，孙青山十分难得的吹嘘起来。 　　“哎，樘哥儿这孩子，我真是有些担忧，自古就有伤仲永一说，这孩子聪慧是聪慧，可我就怕他将来的路有些难走啊，比起家里多一个少年进士，我到愿意他多些磨难才好。”孙青山端着酒杯，一脸心痛加为难的说道。 　　“噗——”林大妞险些破功，她心道，孙青山啊孙青山，真不亏芯儿里黑的，你可真是刀刀见血啊，还少年进士，可别忘了，你眼前这两位，可是为科考努力多年还未中啊，就这样明晃晃的炫耀，真的合适吗？ 　　显摆完小猴子，孙青山又将庭哥儿拉出来溜了一遍，言语之间，对于庭哥儿的课业十分满意，还说这小子顺带连媳妇都自己解决了。 　　那语气中的嘚瑟劲儿，简直不要太明显。 　　“哎，师弟，我可真是羡慕你啊，我家那个混账小子，要有贤侄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真是将我愁死了！”管乐一脸心塞的说道，别人家的好儿子，他也想要啊。 　　在整个过程中，大多是孙青山和管乐两人，一个炫耀，一个捧场，至于雷申名，从头到尾都只是喝闷酒，脸涨的通红却没有说一句话。 第81章 多管闲事 　　多年分别, 物是人非，三人席间畅谈起这十多年的经历, 一时间又哭又笑，酸涩却又满足。 　　说实话, 她还是第一次见孙青山如此失态。 　　雷申名和管乐此次前来投奔孙青山，不单单出于投宿考虑, 未尝没有想在孙青山这, 打听些内部消息的心思, 科举本质上还是考试，而只要是考试, 则代表着是有捷径走的，每个主考官都有自己读到的喜好，怎样才能迎合考官, 也是万千举子们踏入仕途要学会的第一课。 　　孙青山自然欣然应允，不说三人之间的情谊, 单单雷申名和管乐曾是他爹的学生, 三人的身份就天然绑在一起，同乡同年同窗, 这可是官场抱团势力的主要来源, 雷申名和管乐来投奔他, 高兴都来不及。 　　孙家现今院子的面积宽敞的很, 客房也足够，接待这二人完全不成问题，而且此地大多是官员居住, 不但治安良好，而且还很安静，最适合雷申名管乐这种备考人士。 　　管乐特别实在的朝林大妞行了一礼：“这次真是多谢弟妹招待我二人。” 　　林大妞笑道：“管先生快别这样说，你是相公的师兄，又不是外人，当不得这句谢。” 　　管乐连忙说道：“当得，太当得了，弟妹此次可是帮了大忙。” 　　见管乐如此，雷申名也不好干巴巴的站在一旁，于是也学着管乐的样子，朝林大妞行了一礼，道了句谢。 　　林大妞对二人的印象并不深，仅限于当初那次相见，如今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有意思，憨直的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憨直，而聪明的也不像看着那样聪明。 　　雷申名与管乐住在孙家一处偏院，自己带有仆人，平日照料各自的生活起居，也不需要林大妞分出心思，再加上这二人一心扎在科考上，很少相见，甚至感觉不到这两人的存在感。 　　也正是因此，林大妞也没将太多心力分给这二人。 　　谁料，正是这存在感低调到不行的人，竟然闹出一件大事来。 　　自严青娘被林大妞安排到美肤堂之后，她便开始带着女儿努力开始新的生活，作为专门经营美容产业的美肤堂来说，每月的收益还是十分可观的，这一点看柴夫人对它越来越重视的态度，便可窥见一二，柴夫人作为一个超品级夫人，能叫她上眼的利润，自然非比寻常。 　　严青娘作为关系户，仅凭着每月的例银便能保证自己和女儿滋润的生活，在经过最初的磨合后，严青娘还算适应良好。 　　两个女人之间的身份，是天然的尴尬，林大妞别妞，严青娘同样也别扭，所以除开严青娘有时借着送账本时，来给几个小的送些谢礼物外，并无太深的牵扯。 　　谁知，正是此次严青娘送账本时，恰巧见到雷申明，雷申明曾为孙寿的学生，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严青娘一面，作为一位正统的闺秀，又曾当过大家夫人，严青娘容貌体态皆不缺，又因经过大起大落，身上有份难得的通透，再加上她人在美肤堂做工，成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各种护肤养眼的东西，生活也算舒心，单就容貌而言，比年轻时更盛。 　　也不是这雷申明是书读多了，脑子僵掉，还是一时脑抽，总之，结果便是这二人竟然在孙家拉扯起来，好巧不巧的，还被小猴子给撞见了。 　　林大妞听到这消息之后，差点被气疯，这两人是把孙家当成什么地方了！ 　　林大妞面色铁青，一边小心给小猴子解释，以免叫他小孩子家家出去胡说。 　　不过，转过身来面对这两个始作俑者时，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孙青山不在，林大妞理所当然的就是做主的那个。 　　“雷先生，说说罢，到底怎么一回事，也好别叫我冤枉了你。” 　　严青娘因羞愧的缘故，脸涨的通红：“孙夫人，今日之事，实在不是我所愿，若早知到这姓雷的在，我根本不会登门，还妄孙夫人谅解，这不是我挑起来的事。” 　　说完之后，还恨恨的瞪了雷申名一眼，她是个聪明人，自己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林大妞给的，别说她本就看不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哪怕是真的看上，也不会因他和林大妞对上，轻重她还是能分清的。 　　谁知，雷申明一听严青娘这样说，登时着急了：“青娘，这孙青山夫妇这样对你，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你根本不需要对他二人如此低声下气的，我会照顾你的……” 　　严青娘冷声道：“姓雷的，你莫要血口喷人，孙家对我如此我心里清楚就好，用不着你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人胡言乱语！” 　　雷申明万分不解的看着她：“这孙青山无情无义，林大妞蛮横善妒，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落入贱籍而无动于衷，这样一对冷血夫妻，怎么值得你如此？” 　　“而我，”雷申名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可以照顾你的，一定不会叫你如此。” 　　林大妞听到这，冷笑不已，感情这位心里一直瞧不上他们夫妻来着，不过，确切来说是瞧不上她，恐怕在他的眼里，孙青山这是师弟顶多算是被她蒙蔽了双眼，不明事理的糊涂男人。 　　嘲讽的话本已到了嘴边，但转念又想到，跟着种人说话实在白费口水，只会平白拉低自己的智商，但，既然要得罪女人，那便要他好好尝一尝得罪女人的恶果。 　　想到这，林大妞脸上堆起冷笑：“雷先生，您想做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一点，家里还有孩子，这样的影响很不好，想必雷先生自幼读圣贤书，更知道礼义廉耻才是，我言尽于此，雷先生对我如何看待，我一点都不关心，但还妄雷先生尽早搬离孙家才是。” 　　说完这些之后，林大妞没再理会其他，直接喊道：“送客——” 　　雷申明似是气愤，似是不服，狠狠的甩了袖子，高昂着头颅大步离开了。 　　严青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生啃了雷申明的心思都有，她明明生活的好好地，谁知道突然就冒出个神经病来。 　　“孙夫人，我真是……万分抱歉，放心此事我定会处理好的，绝不会将孙家牵扯进来。” 　　林大妞淡淡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严青娘看不出她情绪来，最后也只得无奈离去。 　　等到两人都走了，林大妞这才猛的灌凉茶，来给自己败火。 　　这雷申明的脑子有坑，绝对有坑！她就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人，真叫人开了眼界了，不过，既然如此瞧不上她，那么，孙青山这个朋友也不必再要了，今日若不借着这件事杀鸡儆猴，以后还不知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呢。 　　还没等林大妞将心情平复下来，外面便有人通报，管乐求见。 　　林大妞将人请进来，便端在在上首，不发一言，她想看看，这个管乐来找她，到底想说什么，若是道歉还好，至于兴师问罪一类的，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管乐进门之后，先是朝着林大妞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说道：“弟妹，我来是特地为雷兄致歉，若他有些不恰当之处，还望弟妹多多包涵才是。” 　　林大妞没接他这话，而是问道：“管先生真是好性子，可你这样，说不定雷先生非但不会感谢你，还会认为你多管闲事呢，而且，雷先生估计也不在于我一介妇人如何看法，管先生今日来，怕是难以如愿了。” 　　管乐摇头，一脸沉痛叹息：“是雷兄糊涂了，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我回去定会好好教训于他！” 　　说来说去，都是一个调调，口中说着道歉，却没有一句实在话，林大妞实在懒的应付他。 　　最后只是说道：“管先生还是先回吧，此事您代表不了雷先生，我也没那么在乎名声，有些事情我也没那么小心翼翼。” 　　听了这话之后，管乐心里就是一惊，他所预料的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看来这女人是真的要和雷兄杠上了。 　　管乐心中一边暗骂雷申明是个祸害，一边又觉得这女人实在爱小题大做，看来，此事，还要与孙师弟好好周旋一番才是，一想到这，管乐连忙告辞离去。 　　看着管乐离去的身影，林大妞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真有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既然孙青山这些所谓的朋友，从心底瞧不上自己，那么就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的给一些不那么聪明的人，敲一敲警钟了。 　　她对此一直清楚的很，无非是觉得孙青山如此才俊，叫他娶自己一个山野村姑，实在有些配不上，只不过，一些真正的聪明人会学会闭嘴，面上不会表现出来，而一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则会仗着自己身份，贸然对她来指手画脚而已。 　　林大妞真是特别无法理解，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什么心态，孙青山自己都还没说什么，用的找你们这些局外之人，一个个抢上吗。 　　真是吃饱了撑的！ 第82章 人心 　　这世上, 有许多人，总是喜欢打着各种为你好的理由, 去干预你的私事，而且, 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林大妞真是不能理解，父母也就罢了, 可作为朋友, 不能守好关于朋友的本分吗？干嘛非要越界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雷申明就是这种人, 而至于管乐，林大妞扶额, 真是不想继续想着些糟心事儿。 　　他们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比的过自己这个共同生活多年的枕边人？因为那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才给了他们某些错觉？ 　　真是够奇葩的脑回路。 　　不过，她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 事情既已发生, 那便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对于严青娘这人，林大妞自认还算了解, 经过几年底层生活的磨练, 早就将身上的那丝娇矜之气褪去, 为人精明又知情趣, 她不太可能对雷申名产生些旁的想法。 　　雷申明在十年前，或可被赞一句俊秀公子，至于现在……林大妞撇嘴, 就是一个中年油腻胖子，以严青娘的阅历和眼光，能看上他才是怪事。 　　而更为可能的情况则是，严青娘大概是雷申明年少时，那抹触不可及只有深藏心底的白月光，全拜她那无限的脑洞所赐，林大妞很容易就想到这种可能，而一旦朝着这个思路去想，便发现好多东西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能够张口就说出孙青山凉薄这样的话，想必雷申名定是对严家境况知之甚深，也知道严青娘落入贱籍，单这一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试问谁会去关注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家现状，严青娘曾经是孙青山的未婚妻，但可跟雷申名半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那种悲愤之情，好像严青娘受了一点委屈，比他自己受委屈更不能忍受一般，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妒妇，林大妞越想，越觉得自己窥见了某种真相。 　　…… 　　孙青山并未按照往常的时间回家，林大妞想了想，便猜到估计是管乐提前截了胡，将人拦在翰林院外面。 　　至于管乐和雷申明会怎样解释，她并不那么好奇，因为比起那两位，她更了解孙青山，说到底，他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被人惦记未婚妻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即便严青娘此时已经和他没了半分干系。 　　小猴子趴在她腿上，一脸乖巧，林大妞给他轻声细语的讲着故事，这些故事，都是林大妞找来的一些典故的改进版，这本是不想叫小猴子太过用功而想出的法子，谁知到后来却成了难得的亲子时间，这是林大妞没有想到的。 　　小猴子白日碰巧撞见了严青娘和雷申明，虽然这小子什么都没问，但却比问了还叫林大妞担忧，现在这情况，林大妞也摸不准他到底懂了没懂，只要一想到这点，林大妞心底就恨的直痒痒，生撕了雷申明的心都有。 　　这个王八蛋，敢污染她儿子的眼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发觉心中又生戾气，林大妞忙在心中告诫自己，儿子还在身边，她还要给宝贝讲故事呢。 　　给小猴子讲了几个故事之后，这小子的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了，林大妞小心的把儿子擦了擦身子，才将小东西抱上床，直到他睡熟之后才离开。 　　孙青山回来时天色很晚，谁知还没等林大妞开口，他第一句便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大妞闻言，看向他：“那两个人是怎么和你说的？” 　　孙青山沉着脸说道：“只说雷兄喝酒误事，又说惹了你不高兴。” 　　林大妞问他：“你不信。” 　　这是肯定的语气。 　　孙青山摇头：“他话中隐瞒太多，叫我如何去信，再者，”他深深的看向她，认真的说道：“你不会因自己喜好而形于色的人，他们既然能把你惹火，必然做了一些叫你不能忍受之事。” 　　在听见这话之后，林大妞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好吧，来听听我版本吧。” 　　虽然她心里早就知道，孙青山不会因为旁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而去怀疑自己，但真当听到之后，她心里还是很高兴。 　　待她将事情经过讲完之后，林大妞明显发现，孙青山的脸更黑了。 　　见这这么生气，林大妞很是好奇：“他们是怎么和你讲的？” 　　孙青山沉着一张脸，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说也罢。” 　　于是，林大妞便知道，大概是与她的话冲突太多。 　　原本林大妞是想着好好吹一吹枕头风来着，但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雷申名和管乐对孙青山的认识显然不够深，一些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而没有想到，人都是会变的，而且还是在经历诸多磨难之后。 　　她相信，孙青山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好了，睡吧，时间不早了。”孙青山半搂着她的肩膀说道。 　　夜色悄悄，只能听见彼此之间微弱的呼吸声，闻着鼻间熟悉的味道，林大妞沉沉睡去。 　　但她身旁的那个人，却是在她熟睡之后，睁开的眼睛，今夜无月，屋内一片漆黑，看不见半分轮廓，孙青山心中压抑着一股怒火，他不能忍受有人这样轻贱自己的妻子，这比对他自身的侮辱还不能忍受。 　　严青娘如何，雷申明又存了什么心思，他都不会在意，可却不能有人想凭借朋友的身份，来对阿玄指手画脚，甚至妄图来扰乱他的视线。 　　孙青山心中冷笑，他真的有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 　　既然孙青山对此事已有决断，林大妞便不再过问，这是长久相处之下，夫妻二人养成的默契。 　　这日，她正准备带着小猴子去林家，谁知却被通报，管乐和雷申明两位先生求见。 　　听了这消息后，林大妞先是惊讶，在她看来，既然孙青山将此事接过去，自然就会解决，这时候找她来做甚？ 　　林大妞本欲回绝，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好奇孙青山到底如何做的，于是便将两人请了进来。 　　本就已经算撕破脸，林大妞也没有给好脸，只是问道：“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雷申明神色还有些许别扭，而管乐已经笑着躬身：“弟妹，我二人前来乃是来道歉的，那日我言辞多有冒犯，还妄弟妹能原谅才好。” 　　“先生真是说笑了，那日的话我本来也没有往心里去，何谈什么原谅与不原谅呢，先生若是因此事而来的话，便可以请回了。”林大妞答道，连面上那抹笑容都显得恰到好处。 　　管乐：“……” 　　管乐被噎了一瞬，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这可叫他怎么说接下来的话，不过，好歹也是老油条一根，很快便恢复了神色。 　　“弟妹如此说，可是还记恨在心，说来也是惭愧，那日雷兄因胸中烦闷，便多饮了几盏酒，这才一时冲动，做下错事，但雷兄保证，他定会为此事负责到底，绝不会叫严姑娘平白遭此劫难，雷兄定然会以归妾之礼，将严姑娘接近们，并且保证对她的女儿好。”说到这，管乐看了看林大妞，这才继续说道：“只是雷兄孤身前来京城，身边也每个操持的人，所以还请弟妹能劳心，促成此事才好。” 　　到这时，林大妞才明白过来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这哪里是什么来道歉，分明就是来跟她谈条件的。 　　他们定然是觉得，严青娘是孙青山未婚妻，遭逢大难之后还能有今天，肯定是孙青山多有照料的缘故，而雷申名冒犯了严青娘，孙青山才会发怒，至于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也很容易理解，作为孙夫人，她当然会对严青娘厌恶才对，而正巧借此机会，将严青娘弄走，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吗？ 　　她解决了一直以来的隐患，她们也因此上了同一条船，至于孙青山，反正也已经得罪孙青山了不是吗？叫他看到自己的真心，而非真正的登徒子，反倒会洗白他在孙青山心中的形象。 　　林大妞真想给对方鼓掌叫好，真是好心思，好算计啊，看人家这手段玩的，简直比她这应该宅斗的家庭妇女还要溜，了不得啊了不得。 　　只不过，林大妞心中冷笑，他们定计太过匆忙，根本没有将实际情况打听清楚，就凭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推测妄下结论，这才会翻了车。 　　知己知彼啊，林大妞想，连孙青山真正恼怒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敢找上门来，是谁给你们的底气？ 　　这副嘴脸，还真是叫人恶心，她总算能明白为何孙青山不愿多说了，有这样的朋友，还曾对他们倾心相待，那心情还真是日了狗了。 　　管乐面上待着一抹自信的笑，还在问她：“不知这个忙，弟妹能不能帮？” 　　林大妞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然后也不管二人错愕的神色，直接吩咐道：“送客！” 　　听了她这话，管乐于雷申名的面上出现错愕的神情，管乐以为自己听错了，仍就不死心的问：“弟妹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意思？这对你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林大妞根本不像再与这人说话，直接喊人：“来人，把这两人给我轰出去！” 　　家里的人动作迅速，听见林大妞的话，喊了一声得嘞，立马就将二人架了出去，雷申名和管乐因太过震惊，话都没来的急说出口。 　　许久之后，耳边才隐约传来叫骂声。 　　林大妞心中五味杂陈，这便是人心易变吗？ 第83章 父母 　　也许, 无论雷申名还是管乐，在初始时, 心里并没那么多的算计和私心，只不过一步错, 步步错，他们对于孙青山的了解, 还基于十年前的那个少年, 所以才会心存侥幸, 以为凭着欺瞒可以蒙混过关。 　　依着林大妞对孙青山的了解，雷申明和管乐就凭借着师兄弟这份香火情, 只要坦荡的承认错处，他不会真的放到心里，可坏就坏在这两人偏偏喜欢自作聪明, 认为可以将这个曾经的小师弟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说, 他们俩不翻船谁翻船？ 　　孙青山这样的人, 可以忍受冒犯，可以忍受错处, 但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朋友的隐瞒和背叛, 尤其是他所看重的人。 　　她几乎都可以预见雷申明和管乐的下场了。 　　想到这些, 林大妞一时怔怔的出神, 直到小猴子开始拽她的衣袖，口中喊着娘。 　　“娘，咱们还去不去小石头家？” 　　林大妞一见儿子的小脸, 立马换成笑颜：“去，怎么不去，娘这就带你去。” 　　雷申名和管乐到底只是外人，为了他们去扫小猴子的好兴致，实在不值得。 　　小猴子一到林家，就一边喊着一边向着屋里奔去：“小石头，小石头你快出来！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听了这话，窗户的位置立马冒出个圆滚滚的小脑袋，见是小猴子，眼睛登时冒气了亮光，大声喊道：“哥！我来了，你等等我！” 　　林大妞看的颇是无语，她又没拦着这两只见面，干嘛非要搞的跟牛郎织女似的，简直肉麻的要命。 　　崔临笙见是她来，赶紧把人请进去：“哎，我还以为大姐你不来了呢，原本想带着小石头去铺子里转一转，幸亏这小子磨蹭我还没走成，要不然就两相错开了。” 　　林大妞解释道：“家里遇到是点，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这对要好的表兄弟这会儿正凑做一堆，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崔临笙吩咐人将两个小的看好，就拉着林大妞进屋叙话。 　　今日林大妞除了带小猴子见小石头外，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来与林向前夫妻商量。 　　那就是把林父林母接来。 　　当初林家姐弟远走乃是无奈之举，这些年岁也与家里有联系，但多年未见，甚至连林向前成亲都没见到，此事一直是林家姐弟的心事。 　　林向前一直有心将父母接到京中来享福，只不过这些年，两家一直诸事缠身，尚且无法自顾，便一直把将事情压下，而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两家也站稳脚跟，也到了该将二老接来的时候了。 　　只不过，对此事，姐弟俩一直有些争执，林向前有与这个时代最贴合的想法，深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精髓，照他的想法，既然自己如今有本事了，那不如全家一去过来，除开父母之外，索性将三个哥哥也一并接来，反正他有了产业，照应一家人不成问题。 　　对于林向前这种天真的想法，林大妞只想呵呵，接父母她完全没有意见，持双手赞同，可是将三个哥哥也一起接来，林大妞真想问一句：你脑子没问题吧？ 　　先不说人心这个东西有多么难以揣度，将所有人的将来背负在自己背上，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无敌了对吧，供养父母是责任，可供养兄弟家庭，你被你自己的大度感动了，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你就是真正的冤大头，到是不榨干你一丝血肉，他们都不会满足。 　　即便对她很看重的二哥，林大妞都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人与人之间相处，都要守着一条界线，不要妄图干扰别人的事情，这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别人来说，都没有一点好处，只会叫事情越来越糟。 　　而今天，她来见崔临笙，也是打着两人联手，给林向前洗脑的打算，崔临笙很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况且，她自身就深受各种极品亲戚的委屈，好不容易脱离，如今自然不想再沾上丈夫这边的，供养公婆她很乐意，和大姑姐也相处的很好，但至于其他的兄弟，她是一丁点都不愿意的。 　　丈夫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姑姐帮衬，再加上他自己拼来的，在她看来，丈夫的这种行为简直愚蠢，崔临笙觉得，丈夫是这些年被大姑姐照料，日子过的太好太舒心的缘故，钱财动人心，即便感情好的兄弟都保不准反目成仇，更何况关系本来就不那么好，还分别多年的兄弟。 　　崔临笙原本心中还没底，毕竟她拿不准大姑姐的想法，但如今她见大姑姐也和自己一样的想法，那还有什么顾忌的，她绝对不会看着林向前去犯蠢！ 　　两个女人都是聪明人，有时话不用说太透，彼此便已经心知肚明。 　　就在两人说话间，林向前便进了门，见院中玩耍的两个小子，一手扛着一只，也不顾两个小的吱哇乱叫，哈哈大笑着进了屋。 　　“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放下。”崔临笙眼睛瞪着他说道。 　　林向前混不在意，把两个小的放下，一人拍了一下屁股，这才道：“你们两个玩去罢。” 　　小石头这才朝他爹翻了个白眼，拉着表哥赶紧跑了。 　　“大姐，你怎么来了？”林向前笑着问道。 　　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候，谁料林大妞却突然变了脸。 　　“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都这么能耐了。” 　　林向前笑着的脸就此僵住，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大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除将爹娘外，还把剩下的那几个一起接来？” 　　林向前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下，然后才不在意的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 　　“这样说来，你是真的有这个打算了对吗？”林大妞的语气忽然平静起来。 　　林向前这才有些心虚，知道大姐这是真的动气了，忙解释道：“二哥和我说了，他不想再在船上跑来跑去了，想安定下来，凭着他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做个小生意完全没问题，我就想着，二哥既然也来了，索性就叫老大老三一起呗，也好叫他们见见世面。” 　　说道这，林向前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含着几分高傲。 　　林大妞深深的看着他，总算明白这货在想什么，说到底，还是那点穷人炸富的显摆心里在作祟，无非是想着，从前老大老二看不起他，如今一朝发达，必然要好好刺一刺对方的眼睛。 　　可你怎么就不想想，是出那一口气重要，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重要，老大老二那种人呢，沾上容易，再想要甩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五狗，我看你吃饱了撑的！好日子过腻了烧的慌，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你到是图一时痛快了，有没有想过到，要是老大老三拉下脸来要你照顾，凭你这脸皮，能不能拒绝？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来爹娘面前来闹？你这样一搞，爹娘是被你接来享福的，还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在做事之前，你就不能多想一想，你如今也有了老婆孩子，你凡是能不能多想想她们？” 　　林大妞一通狂喷，直把林向前骂懵了。 　　崔临笙见状，连忙过去安慰道：“大姐，相公也是一片好心。”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林大妞则冷哼：“光有好心没用，重要的是要有脑子才行，这会儿林大圣人还不知怎么看我呢！” 　　林向前带着些许委屈说道：“大姐，我没有……” 　　林大妞没再理他：“林向前，既然你执意要做那好心人，那我今天只能做这个恶人了，你若是执意想将老大老三一家接过来，那都随你的便，爹娘就由我来奉养，你就只管做你的好兄弟去罢！” 　　说完之后，再也没理会他，林大妞直接出去抱起小猴子就要走。 　　林向前本欲出声挽留，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最后只得丧气的垂头。 　　而已经出门的林大妞，此时面上哪里还有半分愠色。 　　小猴子做在她膝盖上，歪着头问她：“娘，你跟五舅舅吵架了吗？” 　　林大妞朝儿子摇头：“娘没和你五舅舅吵架，娘只是看他不顺眼，狠狠骂了他一顿。” 　　“那五舅舅做什么惹娘生气了？” 　　林大妞亲亲儿子小脸蛋：“乖儿子啊，你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哦——”小猴子有些不满的低头。 　　应付完求知欲爆棚的儿子，林大妞才长吁一口气，这事若不是崔临笙相求，并且会关乎到爹娘将来的生活，她根本不想去管这闲事，林向前是她弟弟不是她儿子，哎……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她这个单蠢的弟弟能明白过来吧。 　　此时林家，崔临笙正温声相劝：“相公，大姐也是担心你太过良善，语气才重了些，你可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 　　林向前一副三观被摧毁的狼狈模样，有些呆呆的说道：“临笙，你说，我是不是真挺蠢的？” 　　崔临笙轻抚着林向前后背，辩解道：“谁说的，相公你只是纯善而已。” 　　林向前双手捂脸，悲愤道：“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嘛！” 　　崔临笙暗暗撇嘴，你知道就好。 第84章 合家欢 　　经过这次打击后, 孙青山一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林大妞看着有些不忍, 本想劝一劝他，但转念又想到, 论道理孙青山可比自己知道的多，无非, 就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而已, 而这需要自己想通才行, 旁人是帮不了的。 　　好在，孙青山不愧是孙青山, 林大妞冷眼旁观，即便雷申明和管乐再怎么递拜帖，也没再见过这二人。 　　自那日从林家回来之后, 林大妞便没再关心过后续，直到三天前, 林向前臊眉耷眼的来找她, 说大姐是我一时犯浑脑子糊涂了，你骂的对。 　　林大妞叹气：“小五, 这话你今天其实不该跟我说, 因为陪你自食苦果的那个不是我, 而是你媳妇, 你信不信，就算你真将老大和老三一家接来，他们也不敢和我来闹？” 　　听了这话之后, 林向前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难得红了脸：“我、我知道。” 　　“平日里别总是头脑一热，一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多听听你媳妇的意见没有坏处，那才是真正为你着想的人。” 　　林向前苦笑：“大姐，你快别说了，我都要臊死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见这么大一个人，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蠢相，简直太辣眼睛，导致林大妞一些原本想说的话，都没有说的出口，最后交代了几句，就把人撵走了。 　　崔临笙十分能干且靠谱，有了她前后帮忙操持，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林大妞出面。 　　…… 　　等潘氏和林二牛真正达到时，已经是来年初春，孙青山散馆之后，被选为翰林院编修，主职编修典籍，兼职给皇帝讲学，此时，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一枚闪闪发亮的政治新星，前途可期。 　　林大妞带小猴子和小石头在码头接人，崔临笙因为有身孕的缘故，被强行留在家里等待。 　　越是临近约定时间，林大妞心里越是慌乱，当初离家的时候，总以为很快就能再相见，连告辞都是匆匆忙忙，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十来年，也不知道爹娘现在如何了，只要一想起这点，林大妞就忍不住眼眶湿润。 　　一旁的林向前，活跟个猴子似的，抓耳挠腮动个不停，显然心里也局促的很。 　　等真正见到那两个熟悉却又衰老许多的身影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没有意识的迈步向前，险些被绊倒，林向前一把捞住她，语气同样哽咽。 　　“娘，爹——”看看潘氏，又看看仍旧健壮结实的林二牛，林大妞就跟小姑娘一样，呜呜哭了起来。 　　潘氏拍着她的肩膀，嘴里哄着：“你这丫头，都多大人了，还哭，丢不丢人。” 　　“丢人就丢人，我才不管。”这会儿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么多。 　　潘氏却嗔道：“谁乐意看你哭，我外孙还有孙子呢？” 　　林向前闻言忙把两个小的提到前面来：“小石头，叫大母，还有小猴子，这是外婆。” 　　小石头和小猴子两人手拉手，羞答答的走过来，然后喊人。 　　“诶呦，这是小猴子和小石头吧，”潘氏将两人抱在自己怀里，心里那个熨帖：“真是两个好宝贝儿！” 　　林向前上前抚着林二牛：“爹，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临笙还在家等着呢。” 　　一听见怀孕的儿媳，潘氏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是这个理，大妞，五狗，赶紧带娘回家去！” 　　好多年没人再喊五狗这名儿了，林向前听了有些不乐意：“娘，我现在都改名儿了，叫林向前，您以后可别再喊错了，要不然被人听见多丢人呐。” 　　潘氏眼睛一瞪：“呸！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嫌弃你娘？” 　　林向前连忙求饶：“娘，娘娘我哪里敢嫌弃您，就是……我也这么大人了，您就不能给我留点脸面吗……” 　　潘氏冷哼一声：“行了，我记下了，真当你娘老糊涂了不成，这傻小子。” 　　林大妞看到可乐，一把揽住潘氏：“娘，走吧，咱回家吧。” 　　潘氏回头看了看林二牛，一时间也豪气干云起来：“好，回家！” 　　马车里，母女两个说着贴心话，两个小的一人怀里抱着一个。 　　别看小猴子要比小石头大，但显然，在讨人欢心这上面，还是小石头的天分更高些，一口一个大母，自下船之后，潘氏就没合过嘴。 　　而小猴子，完全没了往日的闹腾，乖巧的坐在林大妞怀里，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只等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一直在悄悄打量潘氏。 　　很明显，小猴子这是害羞了。 　　“娘，我二哥什么时候能来？” 　　这次林家二老来京城，正是坐的林二狗的船队，本来说好一起过来，但这会儿又没见到人，所以林大妞才有此一问。 　　说起老二，潘氏脸上就挂上了笑，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那么舒展：“你二嫂有身子了，你二哥不放心，我们两个老的就提前来了。”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 　　不知为何，林儿狗这些年一直子嗣艰难，这么些年二嫂只生了个女儿，如今听闻她又怀孕，也忍不住替她高兴。 　　“你呢，这些年女婿对你可还好？”潘氏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道。 　　林大妞一看她娘的眼神，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想起她曾经的彪悍模样，再瞧瞧现在的小心翼翼，先是噗嗤一笑，然后眼底就忍不住湿润起来：“娘你别担心，孙青山对我挺好的，这些年也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反正风风雨雨也都过来了。” 　　潘氏摸着女儿的发丝，满眼怜爱：“哎，这就好这就好，我就怕你这丫头抱喜不报忧，女婿对你这样，你也要好好疼女婿才行，这人呐都是相互的，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才有你，光是靠一个人用心是不行的，女婿熬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出息了，以后缺不了你的好日子。” 　　林大妞握紧潘氏的手：“娘，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莹莹在上学，今日没能来，您等晚上就能看见她了，您还没见过这外孙女吧，我保准您要大吃一惊！” 　　近来，柴夫人给莹莹找了位女先生，打算养一养她的性子，跟她一起的，还有不少陆家的女孩子，如今的莹莹，白日上课，晚上回家，说实话，一开始，林大妞还挺吃惊的，柴夫人竟然舍的放人？直到后来，林大妞才慢慢看清，这哪里是柴夫人舍不舍得的问题，这分明是小丫头自己的主意。 　　柴夫人对她竟然都没办法，也是直到此时，林大妞才彻底承认，就看人一事，还是孙青山的确更厉害，自己女儿果然不是什么小绵羊。 　　潘氏听了林大妞嘚瑟的语气，冷哼了一声：“真当你娘我老糊涂了，虽然这么些年没见过那丫头，但看她小时候的模样就知道了，长大后，那定是一个绝色大美人！” 　　林大妞被她娘的话逗的笑个不停：“娘，您还知道什么叫绝色大美人呐？” 　　潘氏举手作势就要拍她，谁知坐在林大妞怀里的小猴子却挡了一下，潘氏本就是玩笑，见小外孙如此懂事，都知道护着他娘了，登时心都化了：“你这丫头，瞧瞧我外孙多懂事，比你娘可强多了。” 　　林大妞抱起儿子，狠狠亲了一大口：“你可真是娘的心肝宝贝，没白疼你！” 　　嬉闹过后，潘氏又问起庭哥儿，在得知外孙是去求学后，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可惜，但到底没说别的话，潘氏本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却知道读书是天下第一要紧事，这可是事关外孙的前程。 　　林大妞见她娘神色有些落寞，也知她这是没见到庭哥儿遗憾，想了想，给潘氏讲起了庭哥儿来信时提到的趣事。 　　当潘氏知道，自己外孙的媳妇竟是自己寻来的之后，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自豪感来：“庭哥儿这孩子，就是有心气有本事！” 　　看的林大妞哭笑不得，她娘明显是将孩子是自己的好，这个理念贯彻到底。 　　马车很快便到了林家如今的宅院，为了将二老接来，林向前自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为此还专门买了新的宅子。 　　待潘氏进门之后，见儿子竟然能置办下这份家业，眼底那是止不住的自豪，这种感情，再见到儿媳时，那更是达到了顶峰。 　　崔临笙自打知道婆婆将要来的消息，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说实话，只要是媳妇，就没哪个是从心底喜欢婆婆的，她这些年看的太多，有多少原本恩爱的夫妻，就是因着中间隔着一个婆婆，搅的阖家不宁，夫妻离心的。 　　可这些话，她不能跟母亲说，母亲生性柔弱，告诉她除了叫她跟着一起担心外，毫无用处，她更不敢跟大姑姐和丈夫说，只能不停在心中祈祷，但愿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婆母，真如大姑姐说的那样，是个好相处的脾气。 　　为了怕婆母挑理，崔临笙在家中一直在给二老准备房间和饭菜，生怕不留神出了错，她不担心婆母怎么看，但她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而影响自己与丈夫的关系。 　　潘氏和闺女一人抱着一个小的，才进了门，就见一个满脸含笑的美貌妇人：“娘，我是临笙。” 　　潘氏将这个儿媳妇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淡淡点头。 　　婆媳第一次交锋，潘氏略胜一筹。 第85章 天花 　　林大妞甜甜的朝潘氏喊了一声：“娘, 快点进屋去吧！” 　　崔临笙也忙道：“是啊，娘赶紧进屋来吧。” 　　对于老太太这些敏感又复杂的心里, 林大妞心中一清二楚，儿子不在身边这么些年, 又乍然从熟悉的家里到了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然作为父母有着天然的大义, 但还是避不开寄人篱下这种事实。 　　依着她娘的性格, 并不真的会为难媳妇, 只是不想叫自己太过卑微而已。 　　再看看明显怀有心事的崔临笙，得嘞, 这婆媳两个还有的磨呢！ 　　潘氏和林二牛到家之后，分别多年的家人相见，又是一番互诉怀念, 林向和更是一头扎进潘氏怀里，嗷嗷的哭了起来。 　　小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从小最得潘氏疼爱, 当年同意他一起离家，可见潘氏下了多大决心, 再见到已经成人的小儿子, 真是感慨万千。 　　林向前瞧不上弟弟这个蠢样, 一把将人揪起来, 小石头见状被逗的拍手大笑，被自己儿子拆台，给这么一搅和, 林向前连气也生不起来。 　　最后只是瞪了林向和一眼：“出息！” 　　稍晚，孙青山携着莹莹也来了林家，这一下子更热闹起来。 　　一直到月上中天，林大妞才和孙青山带着莹莹小猴子回家。 　　将人接来，林大妞一直悬着的心，这下总算是落了地。 　　…… 　　因饮了些酒，林大妞头一直有些晕晕的，睡梦中只觉一阵响动嘈杂，好像有人喊着孙青山，再然后，声音就渐渐停下，于是林大妞沉沉睡去。 　　不过，待第二天一醒来，林大妞便发现了不对，她身旁真的没有孙青山的身影。 　　“老爷呢？”林大妞脸色有些阴沉。 　　“回夫人，昨个儿半夜里就有人将老爷喊走了，匆匆忙忙，也不知是什么事。” 　　林大妞揉着额头，真是喝酒误事，孙青山这定然是有事，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如此焦急？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自起床之后，林大妞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想了又想，她最后决定去柴夫人哪里打听个口风。 　　在某种情况下，孙青山和陆家是绑在一起的，当初陆家借着孙青山那边的手，扳倒高庸后也谋了不少利益，这次孙青山走的这么着急，想必陆家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一见柴夫人的脸色，林大妞的心就咯噔一下，将莹莹送去学堂那边之后，她斟酌着问道：“柴姐姐，昨夜相公半夜匆匆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柴夫人此刻心情显然很不妙：“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也不要胡乱打听了。”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林大妞垂眸应下，此刻心中已有思量，看柴夫人这样子，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宫里出事了。 　　见柴夫人实在没心情应付她，林大妞只得告辞离去，一直在家中焦急的等着，结果，这一等就是等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日，孙青山才托人捎来消息，说自己并无大碍叫她照料好家里，过几日就回。 　　前来为孙青山捎话的，既不是同僚也不是朋友，而是宫中宦官。 　　敏锐的直觉告诉林大妞，情况有些不妙，这几日她约束好下人，比门锁户也不与外人往来，甚至连莹莹也停了课程。 　　这几日，林大妞密切关注着各种消息，可京中皆是一片祥和，好像只有她一人察觉出不对来，可她却丝毫不敢大意。 　　又过了几日，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林大妞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药材涨价了。 　　因为并非全部药材，所以这种情况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但一想到那些涨价的药材，林大妞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宫里……宫里出天花了？ 　　林大妞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连忙呸了几声，可呸过之后，却越来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她隐隐听过，孙青山幼时好像得过天花，只不过为了安心，又去专门和徐氏求证，得到了肯定答案后，她的心才总算落入胸腔。 　　可是，她转念又想到，她与孙青山没了威胁，可是家里两个小的却不行，一想到这，林大妞再也坐不住了，当机立断吩咐仆人去购置大量药物，无论是内服还是外用再叫消毒，都屯了好大一批量。 　　而事实也证明，林大妞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就在她打量采购药材的第三天，京中不知哪里泄出了消息，说开始闹天花了，所有的人都疯狂了一般去采买囤积药材。 　　只不过，直到这时候人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许多的药早已断了供应，即便有钱也买不到。 　　林大妞只来的及和林家那边报了平安，然后紧接着，京中便戒严了。 　　林大妞见状之后，却隐隐松了一口气，到现在还能有这份效率，就说明中枢机关运转的很好，看来即便是出花，情况也还在控制之中。 　　孙家紧锁门户，安心的过着自己小日子，偶尔还能听到街上传来巡逻禁军的呵斥声。 　　庆嫂进门之后，先是换了衣服洗了澡，又狠灌了一大碗药汤，这才去见林大妞，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夫人，听说城外已经建起隔离病患的地方，咱们这因为这些军爷巡逻的勤快，情况还算稳住点，其他地方已经开始乱了，好多发热的人都是被人强行弄走的。”庆嫂一边说着，还一边有些后怕的拍着自己胸口。 　　在这会儿，林大妞无比庆幸，林向前已经换了宅子，若是还在之前的平民区，那可真是糟了。 　　想到这，她又问道：“舅老爷那边没问题吧？” 　　庆嫂闻言笑道：“夫人别担心，舅老爷那好的很，舅太太还叫我谢谢夫人呢，这次多亏了您叫她提前准备药材，不然这会儿可就抓瞎了。” 　　问完自己想知道的，林大妞便叫她退下了，想起还没消息孙青山，林大妞的心情就无法好转，如今也只能用孙青山已染过天花，不会再被传染来安慰自己了。 　　小孩子向来是最为敏感的，家中氛围紧张，这几日小猴子都不再疯玩，只是静静的窝在她怀里，也不说话，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像是害怕她像孙青山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林大妞亲亲小儿子额头，一边摸着莹莹的脸颊，以为两个孩子的缘故，心总算不再那么慌了。 　　在这个时候，她就是两个孩子的支柱，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稳住。 　　天子脚下，整个国家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很快外面就有人敲响了孙家的大门，为首的是位作大夫打扮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队身材彪悍的铁血军爷，和表面光亮的侍卫队不同，这些人眼神坚毅，神情凛冽，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很明显，这些人是见过血的。 　　林大妞不敢再看，忙将家中之人请出来，待确定孙家并无犯病和疑似犯病之人后，来人的神色这才和缓起来，道了声叨扰，便出了孙家大门去了隔壁。 　　而很快，隔壁便发出了妇女哭喊尖叫声，林大妞眼皮一跳，听出来这是李氏的声音，慢慢的，隔壁的声音慢慢变细变弱，最后归于宁静。 　　林大妞只觉周身开始发冷，抱起小猴子搂紧莹莹，母子三个赶紧向室内走去。 　　“娘——”莹莹看着她，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游移和恐惧，即便生性聪慧，可这么小的年纪就直面生死，还是有些心慌。 　　“没事，不用怕。”林大妞眼睛直视着女儿：“娘会保护你和弟弟的。” 　　小姑娘这才从浑身紧绷的神态中放松下来，也和小猴子一样，挤进了她的怀里，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但恐慌的氛围却渐渐褪去。 　　徐氏在此时进屋，神色间有些踌躇：“大妞，山哥儿怎么还不回家，他不会出事了吧？” 　　徐氏是鼓起好大勇气才问起这话的，她不傻，想到之前媳妇问她山哥儿有无出个天花，再一联想如今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可几年知道儿子不会感染，可这一直未归，却也叫人担心啊。 　　林大妞低头一看，见怀里小猴子也正在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是在等着她回答。 　　林大妞想了想，这才答道：“相公之前其实托人带了话，说自己无事，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但因为带话的人是宫里的人，我这才没有说，相公从来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我想，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那定然是能处理的来，再者，他曾出过花，也不会再感染了，此时不能回家，想必是有些事情脱不开身的缘故。” 　　林大妞并没对家里人有太多隐瞒，即便小的也是一样，无论从莹莹庭哥儿还是小猴子，她都没有因为孩子小，就胡乱的糊弄欺瞒。 　　徐氏听了她的话，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中。 　　“这就好，这就好……” 　　****** 　　这场京中戒严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城外火化尸体升起了烟一直都没断过，就在林大妞差点被急疯的时候，孙青山终于推开了家门。 　　见到那个满眼红血丝，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形容枯槁消瘦的男人时，林大妞眼前立刻模糊了。 第86章 权力 　　来不及多说话, 林大妞赶紧将人扶到室内来，见莹莹和小猴子也要跟着一起出来, 林大妞立马将脸沉下来，语气严厉叫庆嫂务必要把人看好, 叫他们在屋内好生带着，谁都不准出来！ 　　在庆嫂印象中, 自家夫人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 满面含笑的, 即使在气急的时候，也从没这么疾言厉色过, 她有些呆滞的点点头，赶忙跑到小猴子身边，将人抱起麻利的了屋。 　　莹莹自然明白她娘是什么意思, 没有拒绝，还小声哄着被训的眼眶发红的弟弟。 　　“别哭了, 一会儿娘就来看你了。” 　　小猴子特别委屈：“可我想爹啦！” 　　莹莹摸着他的狗头, 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乖乖的，就能见到爹了。” 　　小猴子气的转身一个人生闷气, 不再和莹莹说话。 　　林大妞手上动作麻利的很, 先是将孙青山身上这身衣服扒下来, 然后烧掉, 再把人消一遍毒，最后才将人扔进浴桶，狠狠的刷洗了一通,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刷洗，的亏孙青山皮厚，不然照她这么个搞法，真得掉一层皮的。 　　至于孙青山，则是彻底懵逼，原本看到妻子眼中含泪，以为是要与自己诉一诉衷肠的，谁料一进家门，等待自己的就是‘大刑伺候’，其实他很想说，为了怕自己身上沾染脏东西，早就换洗过才敢登门的。 　　但不知为何，瞧着妻子认真又带着凶气的眼神，到底将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哎……只要她高兴，便随她去吧。 　　等林大妞认为洗刷干净之后，孙青山才被允许出来，换好干净舒适的衣物后，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上面放着一排卤肉，点缀着酸萝卜丁和几根小白菜。 　　“饿坏了吧？什么都别说了，先吃饭。”林大妞示意他赶快吃，然后自己去处理后续工作。 　　孙青山肚里存着千言万语，到了这会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热腾的面汤将眼睛熏蒸的湿漉漉的，想起这些日子在宫中那不如狗的日子，再看看现在，一抹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开始升腾。 　　一碗面下肚后，好像身体的疲累也随着饥饿感一起消失了，林大妞瞧着他，幽幽的说了句：“瘦了。” 　　孙青山摇头：“我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有许多比我还惨的，哎……”想起那些被抬出去的人，只剩一声叹息了。 　　林大妞顿了顿才问道：“这天花……是不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孙青山点头：“京中多少年没闹过天花了，所以初时根本没人再意，毕竟宫里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后来陛下发热，这才被重视起来，结果这一查……说实话，谁也没预料到这次会这么凶险。” 　　听皇帝也感染之后，林大妞心中一紧，赶忙问道：“那……那位没事吧？” 　　“说来也是陛下福大命大，这次才能化险为夷。”孙青山说道：“我此次能回家，也是因为陛下已经逐渐好转。” 　　林大妞有些后怕的抚着胸口：“幸好幸好。” 　　皇帝没事，简直太好了，这是天下人的福气。 　　先不若皇帝挂了，莹莹的身份会多尴尬，单说皇权一旦更迭，就总会伴随着流血，况且是陛下这种还未有子嗣的，那更是凶险中的凶险，如今听闻陛下已渐渐好转，可不是天下苍生之福。 　　孙青山看着妻子那憔悴的神色，知她这些日子跟着担惊受怕了：“阿玄，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林大妞摇摇头，又似想起什么一样笑道：“这次我能提前做好充足准备，说到底全赖你托人带来的消息呢。” 　　孙青山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语气笃定道：“我就知道凭你的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从没听说过孙青山和哪个宦官交好，况且无缘无故，为何又要她照料好家里，那定然是有一段时间无法回家的，后面却又说过几日便回，一句话中，处处矛盾，根本不是孙青山的风格，所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林大妞心中便立马意识到，出事了。 　　她设想过许多中可能，到处打听消息，密切注意京中动向，再加上柴夫人又是那副神情，林大妞便大胆猜测，也许是宫中出了问题，只不过那时她仍旧没有朝天花方面想，幸好，因着经营美肤堂，她平时没少根药铺打交道，这才叫她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来。 　　现在想来，真是处处凶险，不过还好，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林大妞把他拽起来：“赶紧去瞧瞧孩子们吧，我方才不叫小猴子过来，指不定这小子又在自个儿生闷气呢。” 　　想起小儿子，孙青山也忍不住绽出一抹笑意来。 　　…… 　　京中人口密度大，这次天花又来势汹汹，再加上前期消息被封锁，这样一来就导致，越是底层的人，情况就越是惨烈，公权力此次虽然反应够快，掌控力度也足够给力，但同时也造成了执法暴虐，许多原本可能挺过来的人，因被关进了隔离区，因着少医少药，交叉感染，结果落得一卷草席被焚烧的下场。 　　李氏被官兵拖走，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到如今仍是死活不知，她夜里经常听到隔壁于家，婷婷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除了冷眼旁观外，林大妞别无他法。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根本不敢乱去胡乱施舍自己的好心。 　　…… 　　李氏果然没有再回来，在这之前，无论听说这次天花死了多少人，林大妞都没太大的感觉，觉得那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可当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就此消失之后，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林大妞曾问过孙青山，隔壁那位于翰林怎么还不回家，难道他不担心家中妻女吗？ 　　孙青山却对她摇头苦笑，说道：“这次朝中因这次天灾折了不少人，现如今正是职位空缺，同时却又紧缺人手的时候，这样的机遇可谓千载难逢，哪个肯轻易回来。” 　　林大妞默然，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便考中进士之后，补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说翰林院要比普通的进士要强，可不趁这次机会谋个好缺，以后怕花费数十年的时间也不一定有今日的机会。 　　这样两相比较之后，只要对仕途还有野心的男人，就知道会怎么选择。 　　此刻，林大妞忍不住的想到，那孙青山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为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看神色孙青山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连忙给自己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当时进宫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到后来是整个太和殿都被禁军封锁了，根本出不去，我也是找了许久的机会才能向外面递话的。” 　　孙青山那一脸‘你可不能冤枉我的神情’，彻底逗笑了林大妞：“好了，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因着他这一打岔，林大妞的心情到是不再那么低落了。 　　一番笑闹之后，两人又恢复了冷静，林大妞很好奇，问他：“那你呢，都知道这是好机会，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做人还是知足些的好，我这次在太和殿呆了一个月，已经入了许多人的眼了，若是再不知收敛，恐怕就会遭人厌恶了。”说道这，孙青山自己竟低声笑了起来。 　　“那……到底是谁把你叫进宫的？”这样一个绝顶的好机会，能想到将孙青山塞进去，可见此人无论是谋略、决断、政治嗅觉都是一流的。 　　孙青山听妻子这么快就找准事情关键，不禁投去一抹赞赏的笑容，然后才凑到她耳边说道：“是胡大人。” 　　林大妞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她是朝这方面想过，也知道孙青山算作胡党，但……对他能被胡禀中另眼相看，还是觉得有些玄幻，她原先都以为他在胡党中属于边缘人物的，原来不是吗？ 　　孙青山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于是也不再逗她，说道：“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相公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没用，我虽在翰林，但一来品级低不打眼，二来年龄还轻上升空间也大，再者，”孙青山说到这加重语气道：“胡大人的老母亲也不幸染病，老夫人怕是不好了，若胡大人不想被御史喷死，离开三年已经是定了的，所以才会急着把我塞进去捡一份功劳，不过也因为他这一退，一些人对我的这次走后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在意。” 　　这可真是……林大妞觉得这些人，成天肯定光想着怎么算计人，怎么相互博弈争权了。 　　对于这些政客来说，就没有不能利用的，老娘死了之后，头一个想的不是伤心怎么置办丧事，而是算计该怎么尽量保存自己的权力。 　　她想，无论再过多久，她都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可同样的，她心里又明白，孙青山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就会开始身不由己，去不顾一切的争夺，林大妞觉得心中有两股力量在不停的撕扯，她不想孙青山失败，却也不想孙青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 　　看她这副纠结的样子，孙青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将人揽进怀里。 　　他其实早就身在其中了，也早已不是从前的孙青山，只不过阿玄还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变而已。 第87章 感悟 　　这次爆发于皇宫的天花疫病, 朝中高层有不少中招，甚至连皇帝都差点换人做, 造成的结果无疑是惨烈的，但同时, 凶险之下又隐藏着巨大的利益，像孙青山等一甘陪同陛下度过最凶险时刻的人, 对于今后的仕途, 无疑会捞到一笔巨大的收益。 　　先不论能在皇帝面前会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光是这些时日随着诸位大人一起商量时局政策，拟昭, 掌控京中动态，在这过程中所积攒下的政治资本和人脉，就足以让人疯狂了。 　　孙青山在家歇了一晚之后, 第二日便早早上朝去了，没错是上朝, 特殊时期要用采用特殊办法行事, 原本以孙青山的资历，根本不够上早朝的资格, 但有了在太和殿一个月的经历, 谁还能拦住他的脚步？所以, 即便是和胡党对立之人, 也都是将此事默认了。 　　而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日，孙青山都保持着这样的频率，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只不过，与此相反的是，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整个人浑身上下愈发的有气势。 　　这是权利才能赋予男人的魅力。 　　因为有林大妞事前提醒之故，林家各类药物都备的足足的，所以从老大到小都没遭罪，只是这段时日小石头被拘的狠了，导致这孩子蔫巴巴的，一见到林大妞就抱住她的小腿死不松手，哭着闹着要去见表哥。 　　崔临笙闲他丢人，想要将他提起来，可他一个即将孕妇哪里又是这小子的对手。 　　林大妞赶紧把崔临笙拦下：“他要去就随他去好了，你还是好生养着去吧。” 　　这时潘氏也在一边发声：“是啊，你这个祖宗，大着肚子还敢这么跑，赶快进屋歇着去。” 　　说完崔临笙之后，潘氏一把提起这个死小子：“你这个小混蛋，不准再惹你娘生气！” 　　小石头开始蹬腿干嚎：“大母，我想表哥啦，我想表哥啦！” 　　林大妞实在被他嚎的脑仁疼，只得妥协：“好好好，你别再哭了，一会儿跟着我回家找你表哥去，这总行了吧？” 　　听了她这保证，小石头立马破涕为笑，舔着脸笑嘻嘻的朝她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可没有哭。” 　　潘氏朝林大妞道：“你别老顺着他，以后越来越难管。” 　　“娘，我知道的，我这不是看他这些日子，确实一直窝在家里闷着吗，再不牵出去放放风，真给憋坏了可怎么办。” 　　潘氏瞪了小石头一眼，这才不再说话。 　　见着这婆媳二人的相处，林大妞的心总算是能放了下来，她就知道，凭她娘的手腕，定然能处理好婆媳关系，这才过了多久，崔临笙就对她言听计从了，可见婆媳二人之间没什么龌龊。 　　再瞧瞧一脸幸福满足的林向前，得嘞，这位才是真傻子，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这傻人有傻福，活在两个聪明的女人之间，他才是最幸福的那个。 　　知晓林家的人都没大碍之后，林大妞便带着一个肉嘟嘟的腿部挂件回了家。 　　刚到家，小石头就窜了出去，嘴里还大声喊着‘表哥表哥我来看你了！’ 　　小猴子闻声出门，一见到亲爱的小表弟，也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两人抱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的互诉衷肠。 　　“呜呜，表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一百年不曾见你，可真是想煞我也！” 　　“表弟，我也是，好多时候，我觉得我二人都是在梦中相见。” 　　林大妞就听了一会儿，就被恶心的够呛，于是赶紧把两人轰进屋内，耳边这才算是清净下来。 　　庆嫂见夫人回来，忙过来道：“夫人，您走后隔壁于家递来了消息，说于夫人的葬礼与三日之后举行。” 　　“那她的尸身可找回来了？”林大妞脱口问道。 　　庆嫂摇摇头：“没找到，到了那地方之后，连个全尸都留不了，可怎么找回来，听说于家这次是要给于夫人立一个衣冠冢。” 　　“那孩子呢，婷婷有没有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呦，”庆嫂撇撇嘴：“我到是听说于大人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于夫人热孝里就要再娶一位新夫人呢。”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林大妞挥挥手，庆嫂闻言识趣的退下。 　　林大妞有些疲累的揉揉额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苦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这个世道，谁又配可怜死谁呢。” 　　不过，虽然说是这样说，林大妞还是抽时间去看了看婷婷，那个曾经特别喜欢追在莹莹后面跑的可爱小丫头，这会儿这瑟缩着缩在炕角，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湿漉漉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无论见到谁，都会害怕的尖声利叫起来。 　　“婷婷，婷婷？”林大妞试着喊她。 　　“我是伯娘啊，你莹莹姐的娘，你还记得我吗？” 　　听完她的话，婷婷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害怕了，用两只小胳膊把头遮起来，埋进被褥里，在面外只剩一个撅着的小屁股，整人都瑟瑟发抖，就像只躲避猎人的小鸵鸟。 　　可林大妞此刻半分都笑不出来，只剩浓浓的悲哀，见到婷婷的样子，她便能猜测这个孩子，这些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娘被人拖走了，爹又从不理会她，小姑娘心里不受创伤才是怪事。 　　现在她只要想起那句，‘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就觉得无比讽刺，热孝娶妻说是为了女儿，只有鬼才信，做了婊子还偏爱立贞洁牌坊，真是叫人恶心透顶。 　　自于家回来之后，林大妞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莫名情绪里，总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得和李氏一样的下场。 　　这种情绪好无道理，却又深深的影响着她，在这时，林大妞像是神经质一样，总要把小猴子抱进怀里，动都不许他动，这种这样触摸，才能让她的情绪放松下来。 　　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是最敏感的，每到这时，小猴子都会乖乖的任自己抱着，奶声奶气的喊着娘。 　　感受着怀里温热的小身子，林大妞才从那种低迷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不是李氏，孙青山也绝对不会成为于圭那样的人，她不能这样一直一惊一乍的，小猴子和莹莹也不是婷婷，与其想这些虚无缥缈之事，还不如把眼光放到现实生活中。 　　生活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 　　就在林大妞渐渐脱离这种情绪时，孙青山又给了她一个大雷。 　　“阿玄，将家中收拾妥当，我这次怕是要外任了。”孙青山面色如常的说道。 　　林大妞：“！！！”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外放呢？”她的语气中有种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急。 　　拜多年的熏陶所赐，现在的林大妞已不再是官场小白，如今可不像唐时，培养宰相都需要外放的经历才算完美，如今，京官与外官基本算是两个体系，为什么翰林院会被成为宰相培训班，那是因为入了翰林之后，不但可以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值，翰林还有另外一个工作性质，那就是秘书，换言之，从进入翰林院之后，就是可参与进国家总行政机构的运行中来，能够提前熟悉这一套准则，从而为今后的从政生涯，打下牢牢的基础。 　　而外官则不同了，属于天高皇帝远，基本自生自灭那种，除非朝中有大人物做靠山，不然任外官，到了三年考核的时候，任你是几品大员，都得对着芝麻点的小京官装孙子，没办法，你的考核需要都在他的手中，虽说官不大，可权利却很大。 　　而能够入翰林院的这些人，即便散馆之后没能继续留在翰林院，也会派往京中各部慢慢的去熬资历，而至于外人的那些人，都是三甲之内，亦或者没有如翰林的那些人。 　　这便是为什么那些读书人，吃饱了撑的将三甲比作如夫人的缘故，因为从科举成绩，就已经卡死了你的升官之路，除非一些惊才绝艳的人才，亦或遇到贵人大际遇，否则外官大都会做一辈子外官，在这二者之间有一条严格的分水岭。 　　“宋四辈是个厉害人物，胡大人下去之后，原本应是李翔李大人接任首辅之位，但谁也没料到这个老好人竟然跑了，既然他不想掺和其中，那宋四辈上位已成事实，如此一来，原本的计划便行不通了，与其到时候被人搞掉，还不如自己先退一步，总之，这里面的东西太复杂，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马上需要搬家了即可。” 　　林大妞下意识点点头，可又问道：“那莹莹怎么办？也和我们一起走吗？” 　　孙青山摇头：“不，莹莹留在京中，小猴子随我们一起去。” 　　见妻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孙青山只得解释道：“若我没有估计错，此次应是去福建认都指挥佥事，这是个武职，我去了即使去熬资历，又是为了避风头，莹莹跟着去干什么，别忘了，她今年都十三岁了。” 　　孙青山最后一句话，才是击中林大妞心口的那句话，是了，莹莹如今都十三岁了，柴夫人有心叫莹莹借着三年后那次选秀入宫，也就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如此一来，跟着他们一路风餐露宿，哪里有在京中好。 　　柴夫人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代表着在处事时，往往都是理智大于情感，他们如今有着共同的利益，根本不用担心她会给莹莹委屈受。 　　不过还是那句话，道理她都明白，但当知道要面临分别，林大妞还是忍不住。 第88章 离京 　　既然事情无法更改, 林大妞也不是那种继续瞒着的性子，她将莹莹喊到身边, 开始和她解释家里人离开的原因。 　　“娘知道你聪明，也从来不会真的把你当小孩子看待, 只不过，爹娘不在身边时, 凡事不要意气用事, 聪明都是别人夸的, 可一旦自己自作聪明时，这人才到了危险的时候, 你虽然比同龄人强不少，但也别忘了，这是京城, 不是之前的清平老家，天才虽然少, 但却从来没缺过, 轻敌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 　　莹莹把头靠在林大妞的肩上，只静静听着她娘絮絮叨叨不停的说着, 不住嗯嗯的点头。 　　“娘我知道了, 我记住了, 嗯, 我会小心的，不会轻敌也不会自高自傲，我会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的。” 　　莹莹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娘也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京城, 可是你爹说的对，你还是留在京城更好，想必你早已清楚将来要走的路，心里也自有盘算，这些你干娘想必和你说了不少，娘对这些懂的也不多，也就不画蛇添足了，不过你永远要记住，凡是先保护好自己，而且你要记住，爹和娘永远都站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 　　“娘，我懂的，我都知道的，你和爹不用太过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林大妞轻声应着，抚摸着莹莹软缎般的发丝，心里充满着不舍。 　　交代好莹莹，林大妞还特地见了柴夫人一面。 　　即便掩饰的再好，假的也终究成不了真的，她装的了一时，却无法永远都演戏，再说柴夫人也不是蠢人，自然能发现她的不自在，于是，谁也没有点破，但渐渐的，两人见面的次数却少了许多，再也没了之前谈心的时候。 　　柴夫人见到她后，还颇为惊奇，脱口便说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呢。” 　　听了她这话之后，林大妞面上有那么一刻，十分不自在。 　　林大妞虽然聪明，但习惯使然，她不会对身边的人动心眼，尤其是对待朋友，从来都是打直球，像柴夫人这种，是真的有些伤到她了，她是个果断的人，颇有点敢爱敢恨的味道，你若无情我便休，自她察觉到柴夫人的一些目的和私心之后，便将她从知心好友移到了普通朋友那一栏。 　　并且，她也从没想过什么握手言和，原谅之类的，朋友嘛，和则来，不合则散，又不像婚姻牵扯到孩子之类的，所以友谊这种东西，对她来说算作生活调味剂，却非必须品，她从来都能分清朋友和家人的分量，不会去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这样的事。 　　其实连林大妞自己都没察觉到，无论几个孩子亦或是孙青山，对家人的重视都是由她潜移默化影响的。 　　这样一贯来的习惯，便导致，其实在某些方面，她对柴夫人其实是比较无感的，所以在听到对方好像还在对此事耿耿于怀时，才会很不自在。 　　这种感觉有些糟糕，就好像她自己是一个渣男，对方现在上段感情中无法脱身，而她却拍拍屁股毫不在意，甚至活得更好了，总而言之，这是一种不可描述又让人很奇怪的感觉。 　　不过，对于不知作答的问题，错开这个话题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林大妞对柴夫人说道：“我们就要离京了，时间应该不会太短，莹莹是不能跟着一起去了，这些日子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孙青山要离京？”柴夫人吃惊道。 　　官场上相互博弈的这些隐晦消息，柴夫人是无从得知的，所以根本不清楚孙青山要离京一事。 　　“是，应该马上就有消息了，樘哥儿跟着我们一起走，我爹娘也有人照顾，叫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莹莹了。” 　　柴夫人很快便从事态中恢复过来，认真的看着她：“你放心，有我在，定能护的住她的，即便你不相信我的人，但也要相信我们共同的利益才对。” 　　最后一句话，柴夫人颇有些自嘲。 　　林大妞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接着说道：“我这一走，美肤堂那边肯定是不能顾上了，不过好在那边班底已经搭起来，只要每月查查账就可以，还有我不在的这几年，分红我不要了，权当给莹莹做体己，最后……”说到这，林大妞抬起头直视着柴夫人说道：“莹莹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若是叫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我不会饶了你。” 　　柴夫人也和她对视，两个女人谁也不肯先低头，一时间，氛围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最后，不知怎的，忽然两个女人皆是噗嗤一笑，瞬间冰雪消融，连以往的不快都去了许多。 　　这会儿到真有了几分朋友该有的模样。 　　…… 　　从陆府离开之后，林大妞又去了林家，对于才刚刚团聚，却又要面临分别的局面来说，潘氏是最受不了的，拽着她的胳膊哭：“你这孩子也这是的，我才刚来，你这就要走，你说我还有几年好活啊，怎么就不能如了我的意呢！” 　　林大妞赶忙呸呸呸：“娘，就你这体格，活个百十来岁还不跟闹着玩一样，再说，孙青山这是调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们定然能回来的，再说了，莹莹也留在京城，等您想我的时候，瞧见我闺女就跟瞧见我是一样的。” 　　潘氏啐她：“真是不害臊，我们莹莹可你比好看多了，你也能放到一块比。” 　　林大妞嘻嘻的笑：“再漂亮，再漂亮那也是我生的，得服我的管，别人想生还生不出来呢！” 　　被她这样一打岔，潘氏的别离情绪到是淡了不少，老太太现在守着三个儿子，还有个马上临盆的儿媳妇，另外两个儿子的婚事没有操持，事情一大把，也根本没给她多少时间来伤春悲秋。 　　不过，很明显，大人们都在忙着道别时，却忽略了小朋友的心情。 　　知道亲爱的猴子表哥就要离开他之后，小石头第一次爆发了山洪一般的嚎哭：“我不要表哥走，我不要表哥走啊！” 　　小石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至极，和以往假哭不同，这次可是真伤心，眼睛哭成个烂桃，嗓子也哑的说不出话来，死死扒着林大妞的腿就是不松手。 　　对着这么个糟心小混蛋，神仙来了都没治，林大妞只得耐心的开始哄：“小石头听话，你看你马上就要再有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到时候叫他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石头一抹鼻涕，毫不动摇：“不好！” 　　“小石头你看啊，你庭表哥也不在家，而是在外面上学对不对？你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是个大孩子了，要学着懂事对不对，这样，姑姑给你想个办法，你看好不好？” 　　小石头渐渐入套，疑惑的看着林大妞问道：“什么办法啊？” 　　“你找你小叔叔学认字，然后学写信，等你学会了就给你猴子表哥写信，你看怎么样？”也不等小石头回答，林大妞又紧接着说道：“你莹莹表姐和你庭表哥就是这么给家里写信的，所以你看，虽然你庭表哥不在身边，姑姑还是能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小石头见林大妞面色毫不动摇，心中知道猴子表哥是走定了，于是他低头很是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才矜持的说道：“那行吧——” 　　林大妞使劲儿揉揉他的头：“你这小子，可真不好伺候。” 　　和亲人朋友告别之后，林大妞就在忙着收拾行李，四处寻找信誉良好的镖局，孙青山的调令下来的很快，就在宋四辈正忙着排除异己，收揽手中大权的时候，孙青山已经悄悄的退出了风云莫测的棋局。 　　不过，在林大妞走之前，还参加了一场婚礼。 　　没错，就是于圭的婚礼。 　　原本依着林大妞的性子，她对于圭这种伪君子根本没有任何好感，更不耐烦去参加他的婚礼，无奈这次孙青山运作，有新娘父亲的面子，所以，因着这点香火情，作为孙青山的妻子，同时代表着他倾向的林大妞，就不得不去参加这场婚礼。 　　新娘的父亲是吏部的一位主事，如今，于圭有了这位丈人，想必今后的路好走许多。 　　婚礼全程都很喜庆，林大妞注留意了下，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婷婷的身影，找个机会林大妞和于家的下人打听了下，才知道她正在自己院子里。 　　林大妞对于家还算熟悉，趁着前院闹腾的正欢，她悄悄的来了婷婷这，比起前院的吵闹，这个地方安静的让人心疼，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 　　等见到婷婷之后，林大妞吃了一惊，不再是之前那个害怕到哭泣的小姑娘，此时的婷婷整个人冷静，冰冷，淡漠，像是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像只迷失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兽，孤独又无助的来回徘徊，却又屡屡碰壁，撞的头破血流，却找不到出口。 　　“婷婷，婷婷？” 　　小姑娘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径自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无论她再怎么叫他，都不再予以理会。 　　最后，林大妞无法，只得给婷婷塞了几张银票和几个荷包的散碎银子，并且细细的告诉她，这些谁都不许告诉，直到看着她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才离开婷婷的院子。 　　但愿小姑娘能挺过来吧，林大妞只能在心中祈祷。 　　参加完于家的婚礼之后，孙家一家便踏上了新的行程，小猴子坐在徐氏怀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林大妞轻轻靠在孙青山的肩上，看着逐渐变小的城池，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第89章 在路上 　　在这个年头, 出行绝对是一件累身累心的事，孙青山属于公派人员, 这一路上走的尽量都是官道，住的大都是驿站, 就这，也险些把一家人折腾个够呛。 　　开始几天, 小猴子还有点兴奋的模样, 可一旦过了新鲜劲儿之后, 接下来才是真正难熬的日子。 　　果然，人都是这样的,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想当初他们一家从老家逃到京城的时候, 比现在可困难多了，不也顺利的熬了过来, 如今才到哪一步, 就已经受不了了。 　　现如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在出生的地方待到死, 说实话, 很难有这种出行的机会, 安土重迁在某一方面, 其实是有政治的手笔在其中的。 　　现在可没有后世的高科技，这就导致，户口落实工作的难度成倍在增长, 这便是为何王朝更迭，战乱频发时人口数目锐减，而到了新王朝平稳时期，人口数又嗖嗖的往外冒，这些突然多出来的人，自然不全是生出来的，这些多出来的人，也就是隐户，俗称黑户。 　　评价一个王朝兴衰，看的就是人口数和储粮量，人才是纳税的主力军，判断一个王朝是处于上升期还是衰败期，观其对户籍的控制力，绝对是一个重要方面。 　　这一路走来，孙家也遇到了庭哥儿曾遇到的困难，那就是语言不通。 　　林大妞曾听过一个不知真假的段子，说破译我国的加密信息绝对是最难的，因为即便你能成功破译，你也无法窃取信息内容，因为传信员总是用方言来传音，而且上一句是四川话，下一句可能就不知换成哪里话了。 　　天呐，单单是国语就已经是地狱难度了，再来变幻莫测的方言，绝对能把人逼疯的，至于学习方言，不好意思，你去问一个正宗的国人，能学好几门方言？先不说不同民族语言差别就极大，而且很多都是一个地域，就能换一种腔调的，想学……绝对是搞死你没商量的。 　　若说一开始在差别不那么明显时，还能连蒙带猜的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是随着慢慢向南走，那真是能将人逼疯的，林大妞倒不是没想过找个翻译，而且，以孙青山的身份，也是当的起这样的配置的，但最后林大妞还是放弃了。 　　她这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人道思想，而是翻译太难找了，即便花费大量精力找到之后，可他们又不是在此地常驻，很快就要去下一个驿站，根本就不实用，索性，林大妞也就放弃了。 　　孙青山见她神情有些萎靡，还给她讲了一则真人故事逗她。 　　孙青山是这样说的：这是一位原本科考成绩，不是很理想的仁兄，按理说在一众惊才绝艳的人才中，并没有太大优势，但这位仁兄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愣是凭借着两大绝技，一路刷到了尚书位，而这位仁兄的两大绝技，就是说的一口好官话，还有一张足够美貌的脸。 　　孙青山的表情太过认真，把林大妞听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真的？” 　　孙青山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林大妞：“……” 　　不过，仔细想过之后，林大妞也有点理解了，因为听不懂别人说的话，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啊，尤其是下属汇报工作，还叫皇帝老大听不懂时，当然哪凉快哪呆着去。 　　至于相貌，那就更好理解了，美人就是养眼啊，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古代男人都没什么保养意识，年轻鲜嫩的时候，看着还好，可一旦成了老头子之后，那些美貌值本来就不高的人，更是辣眼睛的存在。 　　而这一点，随着行进的路程越长，林大妞的感悟便越深。京官的整体颜值，确实要比外官强的多。 　　没错，这个可恶的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离开京城之后，林大妞除了感受到人民群众的热情之外，对另外一点也深有体会，那就是，比起京中那些凡是要脸面，对人试探三分的相处方式不同，淳朴往往又能衍生出一些不那么好的东西。 　　譬如，这个明晃晃给孙青山塞女人的。 　　说实话，林大妞在一开始，那绝对是吃惊远大于愤怒的。在穿越之初，对这个世界仅存幻想中时，她的确有过这些不靠谱的念头，觉得送女人是常见剧本。 　　但随孙青山一路走来后，她这种幼稚想法早就不见了。 　　没错，一般来说是有送女人这种操作，但大多都是亲近之人，郎有情，妾有意，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所谓之送，那只不过是一层遮羞布而已，而至于皇帝赠妾这种骚操作，在如今也是很少有的，如今已不再是那种君臣相合的状态，一个合格的皇帝，在他的一生之中，需要不停的和大臣争权夺利，如果自己力量不够时，还会拉来自己的小伙伴——宦官。 　　总之，就是大家一起来拔河，从而让相权和皇权，处于那么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就这还想要美妾？可真是把你美坏了！ 　　至于什么叫你家中不和，恶心你老婆一说，那更是扯淡，一来皇帝没这么闲这么八婆，二来，这是时代士大夫，大家长在一家之中的权利和地位，远超想象，一个女人的力量，实在太过于有限了。 　　林大妞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京城的，她相处之人，也大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所以，像送女人这种简单粗暴又十分不讲究脸面的事，是从来没有过的。 　　以至于，林大妞在知道这事之后，脑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她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有信心去勾引男人。 　　囧……实在是因为，经过现代明星的洗礼，让她对美人更多了几分苛刻。 　　若是叫林大妞来说，此时的美人和后世美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那一定是风情，这里的风情并贬义，或者用一个更为文艺的词来形容——气质。 　　在现代，一个美女要有自信的体态，要挺胸抬头，肩背挺直，眼神明亮而富有活力，但古代，则是以含胸低腰为美，虽气质这种东西，在真正的美女面前，其实没太大作用，可还是那句话，这世上，还是半瓶醋居多，尤其还是这等小地方。 　　林大妞到是真的见过大家闺秀型美女，就像崔皇后那种，只不过，更多的是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那种。 　　在古代，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其实被各种限制拉大了许多许多。 　　林大妞老神在在，可把一旁的庆嫂急的够呛：“夫人，都到了这时候，您怎么还能这么镇定，您难道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有人给老爷送女人啊！” 　　这样大的事，夫人怎么还能如此镇定，真是让人无比心累。 　　林大妞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我这就去看看，不必着急。” 　　而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林大妞的猜测，山野之中出美女这种设定，只存在于传说，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是西施的。 　　没了锦衣玉食的滋养，从小对身体皮肤的精心养护，和学识教养的充实，怎么能养出好女子来，难道就凭着天生天养能行？可别开玩笑了。 　　先不说这瑟缩的举止，粗糙的皮肤，干枯的发丝，哦——林大妞一个不小心，还看到了‘美女’竟然有着一口黄牙。 　　虽然这样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容她先笑一笑。 　　林大妞有些玩味的看向孙青山，只见对方板着一张脸，臭的简直要冒黑气。 　　“唔……抬起头来，叫我看看。”林大妞自认为声音已经足够温柔。 　　殊不知她这‘温柔’的声音，直接将人吓的瘫软在地；“夫、夫人，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是姜大人叫我来的，求夫人饶了我吧……” 　　陈秀浑身发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夫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在她眼里，就跟只臭虫没两样，两人天堑般的差距，再想到一直以来自傲的美貌，突然就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林大妞对她没什么其他感觉，但对于对方这种‘我无辜，全都是别人强迫’的言辞，也是不信的，她觉得，既然这姜大人，能相处送女人来讨好孙青山，想必不会蠢到给孙青山送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会戳破就是了。 　　“好了，你下去吧。” 　　林大妞眼神示意跟自己来的庆嫂，将人弄出去。 　　庆嫂见夫人发话了，腰板挺直，哼了一声，一把将人捞起托拽了出去。 　　那个动作，咳咳……堪比拖死猪。 　　清完场之后，林大妞才坐到孙青山对面，仔细打量他：“哎，你可真是个香饽饽，这姜夫人才叫我说了会儿话，你这边全武行都演上了。”说道这，林大妞顿了顿：“这次可真亏了大庆夫妇，我回去就给他们夫妻涨月例。” 　　孙青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林大妞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开口说道：“孙先生，我能问问你，到底什么感想吗？想必被美女扑倒，应该还不错吧。” 　　孙青山勾唇，颇为邪气的一笑，只是看她，没有说话。 第90章 到达 　　不过, 孙青山这种目光很快便敛去了，因为这会儿, 有人来了。 　　这个姜大人也不是个蠢人，既然美人计失败, 那就赶紧上来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孙大人, 下官失策, 下官失策啊, 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家里竟然出了这种事, 管家不严，管家不严我有罪啊！” 　　“姜兄不必如此，出了这样的事, 谁又能事先想到呢，此事哪能真的怪到你的身上。”孙青山面色诚恳, 将一个略有些憨直的被贬官员形象, 演绎的活灵活现。 　　姜陶听到这，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偷偷摸了把不存在的汗, 希望这位孙大人没察觉出他的心思来。 　　只不过, 想起此事, 心里还是无比的憋火，这帮人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也不提前把人打听清楚了, 否则自己哪里用出这样的丑，不过，姜陶的目光在林大妞身上转了转，这会儿心里也了然，孙夫人如此漂亮，也难怪孙大人瞧不上这些山野村姑。 　　想起那个不争气的陈秀，姜陶心里还是不得劲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不过，看到那张仍旧有些不快的脸，姜陶又忙压下心中烦躁，开始一心一意招待眼前这位。 　　他可不是那些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位孙大人别看外任了，可他可是胡大人的得意门生，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他姓姜的高看一眼，他才不会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傻子，看胡大人失了势，就开始不把人放到眼里，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锦上添花，可雪中送炭的却少之又少，就算这位孙大人今后起不了势，他也失不了什么，总之，这桩买卖于他来说，稳赚！ 　　只是讨好他装孙子而已，可为了今后的前途，装孙子也就装孙子罢！自己能从一个小军户爬到如今地位，可不像那些进士老爷那样在乎脸面，只有捞到手里的好处才是真的。 　　姜陶这样的人，孙青山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凡是以利当先，为了向上爬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一个典型的小人，若是在京城，这样的人他不屑去看一眼，但如今在对方的地盘上，这样的人却是不能得罪的。 　　孙青山想了想，才略为僵硬的说道：“姜大人，我有些累了。”说着还揉着额头，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 　　见这位没把这事怪他头上来，姜陶心里这才有了底，十分的有眼色，对孙青山道了声告辞，便退了出去。 　　孙青山的身边，顿时清净下来。 　　林大妞见他烦躁的揉着太阳穴，便走过去接替了这项工作，轻轻给他揉着。 　　“孩子呢？”孙青山闭着眼睛问道。 　　“还自不用担心，有人看着呢，到是你——”林大妞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着不对劲的那人分明是孙青山才对。 　　“我没事！”还不等她开口，孙青山便恶狠狠的说道。 　　林大妞被一噎，于是顺着他说道：“哦哦，你没事，你没事。” 　　孙青山：“……” 　　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呢。 　　因为发生了这事，孙青山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好像多停一刻身上就能染上脏东西一样，但显然，这位姜大人不愿意就这样放他走，非要拉着他赔罪不可，见着孙青山笑的越来越柔和，林大妞心里就开始打鼓，不禁为这位姜大人鞠一巴同情泪，以孙青山的性格，绝对会让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因为姜大人的过分热情，孙青山拒绝不得，只好随对方周旋了几日，几次三番请辞，这位姜大人才拉着他的手，‘极为不舍’的对孙青山说道：“孙兄，我只盼与你日日相聚才好，可惜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林大妞听的眼皮直跳，她是听说这位姜大人祖上军户出身，没怎么读过书，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是这样用的吗？ 　　还有，日日相聚是什么鬼？她都没跟孙青山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好不好！ 　　忍吐告别姜大人之后，一家人重新踏上行程，林大妞还和孙青山感叹：“姜大人能爬到这个位置，果然能屈能伸啊，简直是人才中的人才！” 　　孙青山没有答话，只是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看她，还凑到她身边，伸手捏住自己的耳垂，用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揉着。 　　林大妞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发飘：“孙、孙青山，娘和小猴子可还在后面车上呢，你、你可要老实些。” 　　“夫人这可真是冤枉为夫了，我哪里又不老实了？” 　　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此时的孙青山，危险！ 　　她赶紧朝一旁的位置挪了挪，开始小声的安慰他：“相公，你要这样想，这个姜陶如此看重你，讨好你，不正从侧面彰显了你的地位吗？” 　　孙青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一样：“姜陶这种小人，四处投机取巧，逢人便会讨好，和我是否有地位没关系。” 　　林大妞被一噎，有些卡壳，只不过她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此路不通，那便换一条就是了。 　　想到这，她话锋一转：“其实，我觉得以你的性子，姜陶这样羞辱你，你一定会跟他翻脸的，我全程都在想，他会以什么样的情况倒霉，结果你竟然从头到尾忍了下来，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谁说我会放过他？只不过对付小人自有对付小人的办法。” 　　作为夫妻的默契频道上线，林大妞立马反应过来：“你要背地里搞他？” 　　孙青山闻言只是抿嘴一笑，并未说话。 　　林大妞立刻识趣闭嘴，朝他讨好的一笑，问道：“相公，你累不累，不如休息一下吧？” 　　孙青山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是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林大妞没往心里去，结果到了晚上之后，她才明白孙青山这句，要好好休息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货分明是要为晚上保存体力啊！ 　　可怜她还不敢出声，只能自己捂住嘴巴，一脸愤愤的看着卖力的孙青山，她保证，以后即便嘲笑孙青山，也只偷偷在心里，再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了。 　　再一想这货分明很久之前，就在打这注意了，心里不由更悲愤了，她明天还要赶路，孙青山这个混蛋！ 　　她刚想表现出拒绝，谁知身下的冲撞力道更大了，一个没留神，破碎的声音就从喉咙里溢出来，林大妞赶紧将嘴巴捂好，不叫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可是，于此同时，静谧的夜中，某种声响也更为清晰起来。 　　太丢人，好想去死一死…… 　　第二日，小猴子挣扎着非要她抱，平日里温柔的徐氏却是不许，柔声劝道：“你乖乖的，你娘今天不能抱你了。” 　　小猴子还歪头问为什么，徐氏憋了半天，才回到道：“因为你娘昨夜累到了。” 　　林大妞：“……” 　　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 　　孙青山果然够心黑，自离开姜陶的地界之后，就立马给吏部的朋友写了封信，至于信的内容林大妞无从得知，只不过瞧着孙青山渐渐舒展的面容来看，姜陶绝对被坑的很惨。 　　路途艰辛无聊，像姜陶之流，也能充当些调味剂，一家人包括小猴子再内，也开始渐渐适应这种赶路的强度，有时遇到集市，她和孙青山还会带着小猴子一起去逛逛，给他买些小玩意，难得有这种一家人出来闲逛的时候，小猴子一路上都咯咯的笑着，特别开心。 　　见儿子这么开心，以后林大妞只要遇到集市，就都会带他去逛逛，在烦躁苦闷的路途中，到是破有些自娱自乐的情趣。 　　这样走走停停，四个月后，孙青山终于到了他任职的地方，登州。 　　说来，孙青山这次谋的是武职，当时她还很疑惑，孙青山一个脆皮书生，去当个武官，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直到孙青山和她解释之后，才明白其中的门路，说来，这也算是如今的社会风气，文官治国也就导致，对正经科考出身的文官，大家都是推崇备至，但武官的形象就不那么好了，像什么大老粗，不通文墨，这样的说法还是轻的，大部分正统出身的文官，对武将都是持鄙夷态度的，很是瞧不起这帮子人，即便是武举出身也一样。 　　但同时，这些文人却又对文人出身的将才无比佩服，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文武全才，有儒将之风，林大妞再听到这种说法时，第一感觉是搞笑，握笔杆子的手去大仗，真的能行？ 　　但当孙青山给了举了一个又一个的例子之后，她才知道，还真的就行，而且文官出身的武将，无疑不是身负奇才的大将，身上战功赫赫，打起仗来，非但没有一丝文人的孱弱之气，反倒是诡计频出，坑死你没商量那种。 　　好吧，林大妞觉得，她不能以自己有限的见识，去随意揣测天才的人生轨迹。 　　因为这些经过层层选拔，无数读书人中拼杀出来的佼佼者，本就是非一般的存在。 第91章 父子 　　孙青山和她说完这些之后, 林大妞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孙青山也想要走武官路线？只不过这个想法马上便被否决了, 她自认还算了解孙青山，也明白他一直以来的努力目标, 当武将，根本不符合他政治设想。 　　而之后的一系列发展, 也证明了这一点。 　　因为孙青山真的是毫无建树, 甚至连下属, 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活像是个窝囊废, 世事不管。 　　这是林大妞第二次见识到孙青山的忍功，第一次是被高庸打压时。 　　“这便是军田制的遗害了，原本是为了让军人自给自足, 可经过这么些年，资源还是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 这些人有人有田, 底气十足，我这个空降的上司, 也没什么用处。” 　　孙青山说这些话时, 神色有些惆怅, 又有些无奈。 　　林大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听他说着当前的一些局势。 　　不过，和严峻的形势相比起来, 生活到是意外的顺利，武将大多为世袭，娶妻也多同为武将之女，而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优点，朴实纯粹。 　　在京城时需要时时警惕，防止落入别人的语言陷阱里，但在登州却不用担心这些，可以随心所欲的大笑，根本没人会在意这些，这里的女人们，没有太多的心思，可相处起来却无比舒服。 　　而且，此地气候和京中不同，多风多雨气温却没有太大起伏，和京城那种多风沙的天气比起来，林大妞虽说不上哪个好，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除此之外，登州还有一项职业很红火，妓院。 　　这里有一家官营的妓院，其主要服务对象就是这些士兵，林大妞一开始知道这些消息时，险些没被口水呛着，到后来也逐渐明白这位设立妓院之人的巧妙心思，军营说白了就是和尚庙，一群大老爷们，连个女人毛都见不着，如果强行憋着，那军营里闹事几率就会呈直线增加，后来不知是哪位长官，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由官方办了个妓院，缓解士兵躁动情绪的同时，还能创收，嘿嘿，真是一个绝妙无比的主意。 　　听说，这个官营的妓院十分红火，把许多妓院都排挤的经营不下去了呢。 　　真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听完这位牛人的事迹，林大妞心中只剩一个字——服。 　　登州临海，给庭哥儿的信寄出之后，小猴子就一直吵嚷着去看大海，瞧着小子到了登州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林大妞和孙青山也都想带他出去玩一玩，毕竟至少要在这呆三年，总要真正的喜欢上这里才好。 　　至于去了之后，那个彻底玩疯的人则变成了林大妞，这个时候，既没有污染，又没有游客，海天一色，迎着吹来的海风，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超越时空的错觉。 　　而最为重要的，海货真的是丰富又便宜啊，退潮时海滩上全是各类贝壳和小鱼小虾，小猴子出生就在京城，哪里见过这个，立时就迈不开腿了，提着小篮子，拉着她一通跑，拾到精致的海螺贝壳若干。 　　小猴子低头数着自己的存货，口中还念念有词：“这是给小石头的，这是给大姐的，这是给大哥的……” 　　孙青山见她这么喜欢海货，还直接包圆了一个出海归来的渔船存货，渔民靠海吃海，可打上来的东西却不一定卖的出去，见有贵人直接包圆，特别高兴，见小猴子喜欢漂亮的贝壳，还特地去几搜相识的船上，给了找了一堆贝壳海螺，那个头可比小猴子自己捡的大多了。 　　见状，林大妞还多嘴问了句：“不知可有沙虫卖？” 　　那黑脸汉子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只不过都是女人家闲来无事挖点自己吃，您想要的话，要不，我给您现挖？” 　　林大妞忙摆手：“不必如此麻烦，你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有多少我便要多少，若是没有的话就算了。” 　　那汉子接了林大妞的吩咐，忙不迭的跑去了，不一会就带着两个篮子的沙虫回来。 　　孙青山一开始还不清楚沙虫是什么，等见到篮子里的东西后，险些没恶心的吐出来。 　　黑脸汉子见他这样，嘿嘿笑道：“这位先生，你别看着沙虫长的丑，可味道却是美的很呐，而且是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的美味，你在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这一口。” 　　那汉子一脸你不懂货的眼神，笑的林大妞肚子疼。 　　“好了，你送过去吧，自有人给你银钱。” 　　那汉子憨笑一声：“得嘞，这就给您送过去。” 　　等人走之后，孙青山才皱眉问她：“你确定……要吃哪种东西？” 　　“只等着吃的人，没立场说这种话啊——”林大妞斜眼觑着他，直把他看着举手投降。 　　孙青山想的也很简单，随她怎么鼓捣，到时候他不吃不就行了。 　　林大妞和小猴子皆是满载而归，娘俩凑到一块，商量着该怎么分配礼物。 　　“你就光给你大哥，就没别人了？” 　　小猴子看着她，然后眨眨眼睛说道：“唔……还有我陆哥？” 　　林大妞继续问他：“那还有呢？” 　　小猴子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还有未来大嫂，对不对？对不对！” 　　林大妞狠狠的敲了他脑门一下：“你这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说，既然送礼那就多准备些，把你大哥同窗的那些份也都备出来，还大嫂……即便送那也是由我的名义来送，什么时候轮的到你了……” 　　林大妞小声嘀咕道：“即便是你送，顶多送送你未来大嫂她爹，至于你大嫂，还是算了吧。” 　　回家之后，林大妞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庆嫂从没处理过这些海货，只在一旁看着打下手。 　　林大妞准备的是虾肉小馄饨，馅料里加木耳和青菜，用瑶柱和一些沙虫吊汤，当天晚上小猴子吃的小肚子都腆起来了，孙青山也是第一次吃如此鲜美的馄饨，也很是给面子，吃了足足两大海碗。 　　等饭后，林大妞还问他：“相公，今天吃的怎么样啊？” 　　孙青山见她神情心中就知道有些不好，又想到白日之事，脸色骤变：“你、你在里面加了那东西？” 　　林大妞见他反应这么激烈，这才笑着摇头，告诉他自己只是吊汤的时候放了一些。 　　听了她的解释之后，孙青山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想了想方才口中的味道，也不说话，算是勉强默认了这种行为。 　　看他这种神似小猴子的表情，真是上手去揉一揉，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呢。 　　孙青山在登州的生活，可以用无聊来形容了，职位基本上是被架空的，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和下属你好我好大家好，时间一长，这些人也看出来，这位空降的上司，完全就是被贬的，上面好像也没人罩着，就是个读书的小白脸，没胆子和他们这些地头蛇对着来的。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放下心来，如果能和这位和平相处，哄着他几年也无所谓，反正他总有一天是要走的，跟他们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双方均对现状表示很满意。 　　只不过，内心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大妞来了之后，也认识了许多人，登州比起京城来说，要‘开放’许多，女人也大多承担养家的责任，性子也带着一股泼辣劲儿，并且，单就武力值来说，就比京城中的女人高不少。 　　林大妞不止一次的看到，一家的女人拿着棍子把男人追的到处鼠窜，嗷嗷叫着求原谅的事情了，林大妞第一次看到时，简直目瞪口呆，心里只剩下钦佩二字，这才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啊！ 　　和她的吃惊不同，周围的人，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好像都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甚至碰到这种两口子打架的事，有些贱兮兮的男人，还在一旁拱火凑趣，说嫂子你应该换个长的棍子再大，女人听了这些建议后，还点点头，转头就换了长棍子。 　　而被追的男人则破口大骂，说你们这群孙子，以后可别犯到我手里，否则我饶不了你！ 　　“哈哈哈，大哥你先别对着我们兄弟放狠话了，还是先顾着逃跑吧，嫂子可就要追上来了！” 　　男人回头一看，发现果然不好，于是嗷呜一声，也顾不得再和别人吵嘴，还是逃跑要紧。 　　登州的生活，闲适而有趣，比起京城的‘讲究腔调’，要纯粹许多，还原了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疯了一个月后，把心差点玩野了的小猴子，便被林大妞亲自捉回来。 　　“你玩也玩够了，疯也疯玩了，小子，是时候该学习了！” 　　小猴子望天垂泪，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娘，你就再放我些日子好不好，再十天，不不不，再三天，三天就好？” 　　林大妞坚决摇头：“你别跟我谈条件，再说了，你不是挺喜欢读书的吗？” 　　“在京城的时候多无聊啊，除了读书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可先在这就不一样了，我可以跟着爹一起去玩，还可以跟着船出海，娘——”小猴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小猴子以往给林大妞留的印象太好，比起莹莹和庭哥儿来，绝对的小天使，她也就心软了。 　　于是跟他约定：“那好，娘就再许你玩三天，三天之后就开始读书。” 　　小猴子乐得一蹦三尺高：“娘，那我还要去出海去玩！” 　　林大妞被他吵的头疼，只好应道：“好好好，让你出海让你出海，但是得让你爹陪你去才行，不然娘不放心。” 　　虽然不能立马出去，但看林大妞应下了，小猴子还是挺开心的，笑嘻嘻的抱住她不松手。 　　孙青山自离京之后，就基本上是‘赋闲在家’的状态，每天去下属那溜达一圈，美名曰视察，开始那些人对此还心生警惕，以为孙青山在谋划着什么，但慢慢的，见他也只限于看看而已，也就放松下来，不会再有人理会他，甚至还有些人和他出声调笑，说孙大人你不然也和我们学两手，也预防着今后嫂夫人发威。 　　孙青山听了这样的话，大都一笑而过，被调笑的厉害了，就落荒而逃，久而久之，众位将士对这位孙大人的印象便是，是个读书人。 　　是的，就是他们这些人脑中读书人应该有的形象。 　　正是因此，林大妞才会提出，要孙青山陪着小猴子一起出海的要求，人这个东西，是不能一直闲着的，不然就会自己去生事，虽然她对孙青山的算盘，也能猜到几分，这恐怕是他的蛰伏期。 　　虽说如此，但孙青山时间充裕也是事实，既是如此，还不如让他把时间多用来陪伴孩子和家人，所谓影响，从来都是潜移默化寂静无声，而家庭责任感，也是慢慢根植于脑中的，所以说，亲子时间还是必需的。 　　经过多次试验，林大妞终于弄出了整张的干紫菜，虽然看着还是略显粗糙，但好歹能包住饭团了，她给父子俩提前准备了许多饭团，有多种口味，给孙青山准备的是较大的那种，至于小猴子，则是迷你型的小饭团。 　　小猴子提着装饭团的小篮子，拉着孙青山的手，父子俩一起跟她挥手。 　　“娘，我和爹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虽然知道这小子的所谓礼物，都是他自己捡的贝壳，并且家中已隐隐有盛不下的趋势，但林大妞还是说道：“恩，那娘就等着你的礼物了，早去早回，娘在家会记得想你的。” 　　谁知，等林大妞送走父子俩，等第二日，便收到了一个消息。 　　“夫人，倭寇来犯，孙大人那艘船失踪，现今还没消息！” 　　一阵天玄地转之后，林大妞才将将稳住身子。 第92章 动乱 　　孙青山带着儿子, 告别林大妞之后，就直奔目的地, 孙青山平日里有些寡言少语，和妻子还能说些话, 可一到需要他主动找话题，就有些不擅长了, 父子两个, 彼此谁也没先开口, 一路上只顾着吭哧吭哧闷头向前走。 　　等到马车被叫停，外面人通报说已经到了的时候, 小猴子才有些委屈的叫了声爹。 　　孙青山虽然属于严父类型，但因着平时有娘在，所以小猴子觉得和爹相处之时, 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些自得, 只觉自己的爹爹就是比小石头他爹要好, 可直到真正只剩两人时，他才能感觉到那种尴尬和拘谨。 　　不是感情不够好, 也不是对他爹有意见, 就是……可就是觉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努力的回想着, 若是娘在的时候, 都会和他说什么，拜他绝佳的记忆力所赐，才真让她想起来了, 一般娘在时，好像都会把他抱进怀里，不是轻声哄着他，就是开他和爹的玩笑，这个时候爹都会淡淡的一笑，或是如娘所愿，把他抱在怀里。 　　小猴子仔细想了想，难不成自己拱到爹的怀里去？可是……觉得好羞耻怎么办。 　　就这样，父子两个各怀心事，气氛有些诡异的到了海边，出来游玩，其实并非景色本身有吸引力，而是那种和亲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叫人留恋不已，若是像做任务一样，专门为了玩而玩，那便不再是享受，而变成折磨了。 　　小猴子如今就是这样，他其实很想说他不玩了，他想娘了，想回家了，但看着爹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于是也不敢出声，只能有些愣愣的跟在孙青山身后，深意脚浅一脚的跟着走。 　　船夫是早早就等待的，见这父子二人来了之后，便笑呵呵的凑过来问：“小公子，我今天带你去捉小乌龟好不好？” 　　小猴子没答话，只是看向孙青山。 　　孙青山见状，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一想到毕竟答应了妻子带着儿子来玩，那便应该有点玩的样子，谁知他刚想开口，便听小儿子说道：“我不想捉小乌龟，你能带我去捉彩色的鱼吗？” 　　渔夫一愣，立马明白过来，于是连忙应道：“好好好，那就带小公子去捉彩色的鱼。” 　　然后又问他喜欢什么花色的，又和他将自己有一次打到一只手臂长的龙虾，浑身五彩斑斓，漂亮极了，只是可惜没多长时间便死了。 　　小猴子一愣，才问他：“那它为什么会死啊？” 　　渔夫笑着答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海里的鱼只能用海水来养，湖里的鱼只能用湖水来养，不能错的，否则这鱼便会死的。” 　　小猴子听了他的话，沉默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又忽然说道：“那我不去捉小彩鱼了，我肯定会养死它们的。” 　　“小公子真是有一颗良善心肠啊……”那渔夫感慨的说道。 　　见他还要再说下去，孙青山轻咳两声示意他住嘴，当他听不出这是拍马屁吗，小儿子还小，生活的环境很单纯，他并不想让他过早的接触这些。 　　什么因为不去捉鱼，就连良善心肠都出来了，一看后面便有高人在指点，这种小伎俩，还糊弄不到他。 　　渔夫识趣闭嘴，不再多言，听说小猴子不愿去捉海鱼，于是给他推荐，这登州有一家专门养鱼来卖的人家，颜色鲜艳，尾鳍漂亮，要想自己养的话，可以去那里买。 　　小猴子听完后很是心动，一脸期盼的看着他爹，孙青山人虽有些寡言，却不是那种刻板性子，今日初衷本就是哄孩子高兴，又何必拘泥于方法呢，既然想去买鱼，那便去罢。 　　孙青山点头：“好，就依了你。” 　　小猴子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脱口而出：“爹爹你真好！” 　　孙青山听闻后，嘴角也勾出一抹柔和的笑来。 　　就这样，父子俩原本的计划半路腰斩，转道去了卖鱼的地方，等小猴子把鱼挑好，小猴子肚子又饿 ，这会儿，孙青山也渐渐寻摸出点父子相处的技巧来，于是，大手一挥，带着儿子去了附近一家专做海味儿的饭庄，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品，小猴子吃的最后扶着小肚子出来的。 　　变故，也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惊呼和惨叫声传到耳中，孙青山神情一凛，立马将儿子抱进怀里，并仔细嘱咐道：“记住，紧紧抱住爹，不要发出任何生音来。” 　　小孩子天生对危险有种诡异的敏锐感，闻言立刻乖乖点头，两只小肉爪捂住嘴巴，将头埋进孙青山的胸前，一动不动。 　　这时，孙青山才向惨叫处望去，只一个打眼，他便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这是流窜于海上的海盗，和一些日本浪人，作为曾经的翰林院的一员，他对这些人并不陌生，沿海一些地方，经常会遭到这些人的侵扰，所到之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而且武力强大，抢完立马就跑，朝廷即便出兵，也多不了了之。 　　这些人善使长刀，多流窜在海上作案，主要抢劫对象，多为一些海上走私商人，虽也会到陆地做恶，但却较为少见，孙青山眼眸眯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些人。 　　当机立断，孙青山决定逃离此处，他将衣服撕成条状，将儿子绑在身上，然后从店门后面出去，顺着记忆时的路，朝着卫所奔去。 　　结果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孙青山路上不幸遭遇了几次倭寇，只不过凭借着谨慎躲过去了，正是因为孙青山走的很快，所以他并不清楚，他刚离开的那座小镇发生了什么。 　　等到第三天，孙青山一身狼狈，带着儿子来到最近的大京卫所后，发现这里竟然还像往常一般懒散，他这才真的怒了。 　　平于亮看到孙青山之后，赶忙殷勤问道：“孙大人，您这是……” 　　孙青山铁青着一张脸，面色冷峻，极为难看：“我问你，你可知郭镇发生了何事？” 　　平于亮先是一愣，不明白这位孙大人为何这样问，于是试探着回到道：“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所指何事？” 　　孙青山冷笑道：“平大人，倭寇上岸屠我百姓，你就是这般不作为吗！” 　　最后一句，他徒然家中语气，平于亮顿时一惊，鬓间冷汗直冒，倭寇……他的腿有些发软，嘴里隐隐发苦，只不过，到底是历练多年，虽不知孙大人如何得知，但他清楚没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于是神情一紧，立马道：“下官这便去点兵。” 　　说完之后，向孙青山告辞后赶忙出门。 　　“平大人，且慢，我与你一并去。” 　　平于亮心里有些烦躁，心想都到这时了，怎么这姓孙的还跟着去添乱，不过对方刚刚告知自己倭寇的消息，又不好说些重话。 　　“孙大人，您是读书人，这刀剑不长眼，我怕到时候伤着您就麻烦了。” 　　孙青山冷笑道：“你不必有如此顾虑，我乃朝廷命官，即便真的不幸身陨，自有陛下封诰，就不劳心操心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此时你该保佑的，是郭镇没有大碍，否则——” 　　说道这，孙青山只冷冷撇了对方一眼，不再说话，也不知怎么的，平于亮被他这一看，就觉背后生气一股凉意，不自在的颤了颤，甩掉这种不自在的情绪之后，才有些妥协的道：“既然孙大人要跟着，那便跟着吧。” 　　…… 　　“俞大有！” 　　俞大有听有人喊自己，猛然顿住，回头望去，见像是孙大人再喊他，他用询问似的手指了指自己，见孙青山点头，他这才小跑过去。 　　余大有挠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孙大人，不知您喊我什么事，我这还要忙着点兵呢。” 　　孙青山没理会他的话中之意，仍旧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在你手下找两个可靠的人，帮我把儿子送到家中，记住，要选用可靠之人。” 　　俞大有听完这话，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是个粗人，心里有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大、大人，您就放心把小公子交给我？” 　　孙青山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我既然敢将儿子交给你，自然就有交给你的理由。” 　　俞大有神情一凛，立刻道：“多谢孙大人新任，小的定然幸不辱命！” 　　他并不是不想接着问下去，只是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来，这位孙大人经常来各个卫所巡视，还经常调看兵丁策，又想起孙大人那个凡事尽掌手中的眼神，觉得根本不用再问下去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又是出了名的顾家，否则，为何孙大人不找别人，偏偏找到了自己？孙大人定然是对他了解甚深。 　　一个人不知不觉的，便将你调查个干干净净，记在心中，此刻，俞大有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可怕的人，且万不要与之为敌。 第93章 担心 　　当小猴子被两个长的和熊一样的叔叔, 从卫所送到家中时，原本一直坚强无比的小猴子, 在见到娘的第一眼就哭出了声。 　　“娘——”小猴子使劲儿扭着小身子，挣开抱着自己的大手, 飞着小短腿就向林大妞冲去。 　　林大妞再听到那声熟悉的娘之后，原本干枯毫无生机的面容, 忽然迸发了一抹生机, 一把捞起儿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扣进身体里，嘴里还没有意识的念叨着：“小猴子, 娘的小猴子……” 　　“娘，疼~~~~”小猴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示意这样抱着自己不舒服, 很疼。 　　林大妞这才回过神来，忙放开力气：“都是娘的错, 都是娘不好, 你没事吧？” 　　小猴子摇摇头：“我没事，”然后回头指向门外：“是门外两个叔叔送我回来的。” 　　被儿子这一提醒, 林大妞这才知道门外还有人, 于是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潘龙和潘虎是堂兄弟, 生的人高马大, 一张黑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多谢二位送我儿回来，二位可真是我孙家的贵人。” 　　潘龙和潘虎连忙摇头摆手：“夫人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我兄弟二人是粗人，当不得您如此感谢，再说，我们这和也是奉了大人的命令送小公子回来的。” 　　林大妞立马抓住了关键信息，于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不知是哪位大人，能否将姓名告知我，日后也好感谢这位大人。” 　　潘龙潘虎只是奉命来送人，除此之外，其他一无所知，还真的以为这位夫人要感谢自己大人，想着这是一件好事，于是就乐呵呵的告诉了林大妞：“我们大人姓俞，叫俞大有。” 　　将这个名字在脑中转了转，发现确实没印象之后，林大妞便将此事先放下，又开始殷勤问道：“不知二位的卫所离这可远，若是不远的话，还请教我好好招待二位一番才是。” 　　潘龙和潘虎最喜欢的是动拳头，至于心眼儿这种东西，比之林大妞便是两人绑在一块都不是对手，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招待他们兄弟二人和卫所是否有关系，这是在太过顺利成章，于是脱口说道：“我兄弟二人是大京卫所的，离这有些距离，至于招待一事，夫人就不用麻烦了，我们——” 　　潘龙刚想说出口，便被潘虎狠狠拽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夫人，我们兄弟二人还有任务在身，恕不能多待，我们这边告辞。” 　　林大妞表达了一番不舍之意，这才将二人送出家门。 　　大京卫所，林大妞仔细想着这个卫所名字，然后转身回家。 　　小猴子先是被惊吓然后又饿了许久的时间，洗完澡之后这会儿正大口吃东西呢，林大妞见他吃的香甜，心里忍不住微微发酸，但嘴上却说：“你慢着点吃，厨房还有好多呢，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你这样吃，该把肚子吃坏了。” 　　小猴子从小就是那等听话的好孩子，闻言渐渐放慢了进食速度，只不过，相较气平常来，还是快了不少。 　　等陪儿子吃完饭，林大妞才把儿子抱进怀里，母子俩开始说悄悄话，气氛温馨至极，就像平日里他我在娘怀里听故事一样，也是因此，小猴子并不那么排斥将自己和爹的经历讲出来。 　　“……我半路想去买小彩鱼，爹爹就陪着我一起去了，之后又带着我去饭庄吃饭，我们根本没有出海的。”说到这，小猴自还抬起双眼，不解的看了林大妞一眼。 　　林大妞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爹爹呢？” 　　听了这话，小猴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当时睡过去了，只记得爹爹把我绑在怀里，然后我们一直走，走了好长时间，后来太累的，我就睡着了，等我再醒来时，就见两位叔叔正要把我送回家。” 　　“那你醒来见到两个陌生人，怕不怕？”林大妞问他。 　　小猴子摇摇头说道：“他们认识俞叔叔，也认识爹爹，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的。” 　　知道儿子不是傻白甜后，林大妞才松了口气，又问他：“那这位俞叔叔又是谁？” 　　“唔……是爹爹告诉我的，说卫所里这位姓俞的叔叔，可以信任之人，到时候会把我托付给他，叫我不要害怕。” 　　说完这句话，小猴子打了个小哈欠，眼底闪着小泪花。 　　林大妞知他这是累了，这么小的孩子，又跟随孙青山奔波这么许久，精力早就有些萎靡。 　　林大妞没有再问，而是轻轻的摇了摇他的小身子，嘴里轻轻哼着，开始哄他睡觉。 　　一边哄着儿子，林大妞一边理着自己的思绪，虽然她当时太过失态，并没有多问，但若她没猜错的话，那日前来给她报信之人，应是上京卫所的人，说起来，这还有赖于她那谨小慎微的性格，再三嘱咐孙青山叫他带些人去，当时孙青山便和她说，会在卫所里抽调一队人跟着 。 　　而距离孙家最近的一个卫所，就是上京，所以，那日前来报信的人，是上京卫所的人可能性最大。 　　在她心神游离之际，不会再往深想，但现在想来，却是发现不少问题，那日来报信之人，分明言辞含糊，前言后语不搭，如今，再结合小猴子的话，林大妞便很快把事情想通。 　　而最大的可能便是，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后来孙青山应是和这些人分开了，结果之后又恰逢倭寇入侵，可能是没有找到孙青山，亦或者根本没有去找孙青山，但又怕长官遇难的责任落到自己身上，这才索性将这口锅，直接扣到了倭寇头上。 　　因为，这个说法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堪称完美。 　　只不过，这件事情的意外却偏偏出在孙青山自己身上，孙青山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带着儿子逃了回来。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心绪放平，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些目前都不是最重要的，现今最大的敌人是倭寇，而这些属于内部的龌龊，以后总有机会清算总账的。 　　林大妞低头，瞧着儿子微微张开的小嘴，已经隐隐开裂，露出了粉红的嫩肉，她就止不住的抽痛，心里不停的后怕，简直不敢想若孙青山和儿子没有逃出来，会是个怎样的情形。 　　儿子终于回家，林大妞也终于有心思开关注其他，此时，信息流通极为不便，如今她能知道的也只是倭寇来袭，至于造成多少伤亡和损失，则一概不知。 　　非但她不知，甚至一些卫所的士兵都不甚清楚，其实他们这些人，对倭寇一点都不陌生，沿海内陆被这帮子畜生光顾乃是常有的事，这些人武力值强大，又只为求财，抢完就跑，每次规模都不大，就像不停围在身边的一只蚊子，打的话打不到，但一个不留神就被咬一口，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恶心人却是真的。 　　也曾多次上报朝廷，可朝廷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对策来。 　　于是，事情就这样僵持住。 　　正是因为有这些前因，所以当地的人听闻倭寇来袭，但也没太当回事，还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做生意的照样开门做生意，半点都没受到影响，总之，就是一个中心，倭寇虽然可怕，但还不到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 　　对于这些，林大妞也是后来陆续知晓的，而且听她打听倭寇的消息，还有不少媳妇劝她：“孙夫人，不用担心，倭寇到不了咱们这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林大妞没有她们的好心态，因为，孙青山至今还没有消息。 　　以她对孙青山的了解，若是身边情况允许，是绝对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不往家中递消息的，虽然她也想朝好的方向去想，但心中仍是止不住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孙青山，可能出事了。 　　再结合小猴子的话，林大妞猜想，最大的可能便是，孙青山跟随大京卫所的将士，一起去围剿倭寇，所以他才没空，而托别人将儿子送到家，可按照这里人的说法，若是按照一般倭寇出现的情况，即便没有找到这些倭寇，那人也应该回来了。 　　而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至今音信全无。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心中不停的祈祷，孙青山一定要平安回来才行。 　　可能是她情绪太过低沉，连小猴子也发现了异样。 　　“娘，爹爹怎么还不回家啊？” 　　林大妞拍着儿子说道：“别担心，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小猴子低落的垂着头，有些自责：“都怪我不好，要是我当时不吵着去海边就好了。” 　　林大妞却不许儿子这样想，她认真的和小猴对视道：“这怎么能怪你，谁都没法预料到未来，再者说，这是你爹爹的责任，即使你没有闹着去海边，出了事之后，你爹爹也不会冷眼旁观的。” 　　小猴子听了她的话后，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的点头：“娘，我明白了。” 　　林大妞欣慰的摸摸他的头，心中难得生出些欣慰之感来。 　　就在这种叫人提心吊胆的气氛中，林大妞终于等到了孙青山归来。 第94章 手段 　　在俞大有的一贯认知里, 读书人就该老实回去读书，干嘛非要掺和他们这些大老粗的事, 他也见过不少读书人，一个个肩不能挑, 手不能抗的，还偏爱指手画脚, 非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总之, 这是一群让人十分厌恶的生物。 　　即便知道孙青山是他们的新任上司，可也只是面上尊重些, 算是给他的面子，至于心里如何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而孙青山直接喊着他, 直接吩咐他把小孙公子送回家，心里也只是生出些, 读书人果然都如此狡诈之感, 他性子直，又向来不爱玩阴的, 孙青山这种行为, 是叫他忌惮多过佩服的, 也就在那一刻, 他心里的警戒防线便拉了起来。 　　这个孙大人实在太厉害，以后和他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人, 就他这种水平，在这位孙大人手里根本走不了几招的。 　　正是因为心中一直怀着这种看法，所以当他看到孙大人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将平于亮斩落马下时，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他他怎竟然敢！ 　　他身为大京卫所的一员，太明白平于亮是个什么德行，欺压下属，霸占良田，虽说做官都会给自己捞点钱财，但平于亮却是疯了一样敛财，将整个卫所搞的乌烟瘴气不说，连战力也大幅度下降，他也曾私下狠狠咒骂平于亮，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平于亮敢如此胡作非为，却仍旧有恃无恐，还不是因为他会钻营，上面有人罩着的缘故。 　　经过平于亮多年的疯狂敛财，他如今手里非但有人有钱还有粮，简直比土财主还土财主，近些年来更是没有人敢去找惹他。 　　而如今，这位孙大人，竟然敢将平于亮的脑袋摘了，单凭这份勇气，就不能不叫人心生佩服。 　　非但如此，俞大有越往深处想，才越发觉得孙大人这步棋走的巧妙至极。 　　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平于亮又有指挥懈怠以致将倭寇放跑之嫌，且还当众顶撞长官拒不领命，孙大人在这个时候杀他，实在太过合适，郭镇几乎被屠戮一空，鲜血尸身遍地，将士们正是群情激奋之时，平于亮此举已然失了人心，底层将士对他多是敢怒而不敢言，孙大人将人杀了，非但没人觉得不应该，这些人反倒高声叫好。 　　在这种众人拥护的情况下，就连平于亮那些狗腿子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位孙大人对时机的把握和掌控，有一种近乎于变态的敏锐，而之后在对倭寇绞杀追击的过程中，更是不动声色，或分散或挑拨或利诱，直接将平于亮的旧部收为己用，这份心机和谋略，当真叫人胆寒。 　　一场灾祸化于无形之中，非但如此，他还趁此机会成功收拢兵权，在底层士兵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 　　如此手段，还有谁可挡，还有谁能挡？ 　　忽然之间，俞大有的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激动，或许，或许在这位孙大人的手中，真的可以将倭奴彻底赶杀也说不定！ 　　思及此，俞大有不禁握紧手中钢刀，连挥舞的力气都强了三分。 　　…… 　　林大妞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后，腿不由得就是一软，若不是孙青山及时出手，她险些就要栽倒在地。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淋淋鲜血，如此清晰直白，鼻尖还泛着淡淡的腥臭味儿，那是一种不同于鸡鸭血的味道，只要想起这些鲜血全部都来自人身，她就忍不住想吐。 　　孙青山见她如此，便道：“可备有热水，我先去洗漱再说。” 　　“有，有的。”林大妞赶忙答道。 　　将孙青山送走之后，她还忍不住抚着胸口，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去了浴房，直到确保孙青山全身上下均未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等孙青山换好衣服之后，夫妻俩这才能坐下说话。 　　“你怎么这么就才回来，我这些日子，日日都噩梦。” 　　孙青山叹了口气，这才说起近日来的遭遇：“……倭寇神出鬼没，难以探查，再加上军队士兵战力太差，这才费了时间。”说到这，他似是想起军队的现状，眉头不由皱的更深。 　　林大妞心中担忧：“你杀了平于亮，可会得罪他上面的人？” 　　见妻子面露担忧，孙青山才道：“我动手之前便将平于亮的底细摸清，平于亮只是个小角色，不足为惧，想必我这次的折子递上去后，平于亮背后之人，也该倒霉了。” 　　听他这样说，林大妞才明白，前段时间孙青山疯狂写信寄信的缘由，想必这个局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好，这次倭寇入侵，只是一阵偶然的东风而已，想必没有这事，他也定能找出其他的缘由。 　　在得知孙青山不会有危险之后，林大妞便不再问了，她相信孙青山，自有一番定夺。 　　这时，饭菜被端上桌来，孙青山这些天都没能好好吃顿饭，腹内空空，当即就吃了起来。 　　看着男人越发消瘦的身形，和越来越充满野心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认，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以前的孙青山还带些许阴郁，可如今的孙青山，如开刃的宝剑，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锋锐浩然之气。 　　小猴子早就惦记爹爹了，他一听见爹回家的消息，就飞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把抱住孙青山的腰：“爹，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 　　这小子别看个头小，分量可不轻，完全就是一个小型肉蛋，孙青山正吃着饭，被他这么一撞，那滋味可真是酸爽极了。 　　见孙青山面容有些难看，林大妞连忙将小猴子捞起来，然后询问孙青山：“你、你没被他撞坏吧，要不要请大夫看一下？” 　　孙青山努力维持形象，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道：“不用！” 　　小猴子也只到自己做错了事，讨好的朝孙青山笑笑，有些委屈巴巴的喊了声爹。 　　林大妞轻轻拍着他的小屁股：“你以后要记住，可不许再这么朝人身上扑了，知不知道？” 　　小猴子蔫蔫的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乖啊，你来爹什么事？”林大妞这才问道。 　　“我想爹了。”小猴子看着孙青山说道。 　　这点林大妞很理解，因为这次的事情，叫小猴子对他爹的崇拜敬仰之意，那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从小猴子单方面，这父子感情升温了可不止一点。 　　孙青山没在的时候，就成天的叨叨，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这会儿见孙青山终于回家了，当然激动了。 　　见孙青山放下碗筷，林大妞将小猴子往他怀里一蹲：“赶紧好好抱抱你儿子，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老是在我耳边念叨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如今在你儿子心目中，那可是一等一的大英雄。” 　　孙青山性格内敛含蓄，见林大妞当着儿子面，对他这么大夸特夸，脸就有些不自然的开始泛红。 　　林大妞见状一笑，将空间留给这父子俩。 　　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听见小猴子问：“爹，那天你好厉害啊！” 　　…… 　　孙青山仅在家歇了一天，就又忙的不见踪影。 　　郭镇遭受损失的百姓要救助，新收拢到手中的权力要消化掌控，卫所中的军妓急需整顿，还有虎视眈眈的倭寇，这些压在头上的东西，叫他不敢片刻都不敢停下。 　　平于亮的事情一出，其他的人也都立马反应过来：妈的！大家都被孙青山骗了，原来这不是头绵羊，而是只老虎！ 　　可惜，事已至此，也于事无补，连平于亮都被他干掉了，他们这些人自然是不敢去硬碰硬的，他们的脑袋可没有平于亮硬，该认怂还是认怂吧！ 　　而此时，最为坐立难安的，则是那日陪同孙青山出海，见倭寇来袭却又私自逃回的上京士兵。 　　原本就做贼心虚，而且正主还平安回来了，非但如此，这位大人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服了大京的兵力，听说他还是当众挑了平大人，这样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狠人，谁敢惹，谁又能惹的起？ 　　这会儿，这几人肠子都恨不得悔青了，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不敢丢下这位大人自己逃跑了，若是因救这位大人死了，家里人即便得不着好处，最起码不会被人惦记，可如今……哎，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一把利剑悬在时刻悬在脑袋上空，不知何时落下来，这种滋味儿，真是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此，这样等待屠刀降临的过程，真是比死还难受。 　　就在几人将要支持不住，想先一步自刎谢罪时，孙大人终于见了他们。 　　几人忐忑的拜见孙大人，如今只盼望能痛快一死而已。 　　“只要你们几人能帮我办成一件事，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非但如此，你们几位的职位也可以动一动。” 　　几人先是呆愣，再然后是不敢置信，相互对望之后，终于有一人豁出去，壮着胆子答道：“大人，小的愿为您赴汤蹈火，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小的也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其他几人听了这表忠心的话之后，也醒悟一般，也纷纷说道：“小的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第95章 安排 　　孙青山见状, 这才满意一笑，笑容之中包含的深意叫几人忍不住心头发颤, 几人下意识低头，忽然不敢继续看下去。 　　只不过,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乖乖听孙大人的话, 才能博出一条生路。 　　尽管几人心里早已做好打算, 可听到孙青山的要求之后, 还是忍不住的抽冷气。 　　李耳面色难看：“孙大人，你这是叫我们兄弟几个当叛徒啊,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我们背叛兄弟，即便有孙大人庇佑，我们几人怕也没什么好下场吧？” 　　李耳怎么都没有想到, 孙大人竟然是叫他们去当叛徒，还要为他提供上京卫所详细的势力分层, 以及主要将领的性格和弱点, 李耳心中大骇，这、孙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听见李耳的话后, 孙青山没有回答, 反而嗤笑一声, 带着几分嘲讽道：“我以为, 你能明白现在的处境，你根本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李耳沉声答道：“大人，我是没有和您谈条件的资格, 但，有些事，是底线，恕小的不能做。” 　　其余几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连忙应声李耳的话。 　　孙青山没有理会几人的做态，而是接着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对这些人做什么，只是如今倭患严重，我如今已没了耐心去慢慢收拢这些人而已，我需要尽快将三个卫所的人控制在手中，至于你以为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 　　听着孙大人似嘲讽又似解释的话，李耳脸瞬间烫的不行，只不过，他天生脸黑，所以不易被人察觉。 　　“既是如此，那属下愿为大人效力！” 　　李耳明白，方才孙大人的解释，已经是极限，若自己再惺惺作态，就太过不识抬举了。 　　孙青山瞧着底下几人的眉眼关系，轻笑一声，这些人并非真的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明白一旦当的叛徒之后，等待他们的下场是什么，一旦为军籍，便世代不变，也正是因此，像这些底层人，做事时顾虑重重，生怕留下个坏名声，影响到子孙后代。 　　孙青山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是否叫人铤而走险的的关键，是利益，只是看付出与得到的价码是否值得罢了。 　　“好了，你们几个下去吧。”孙青山挥手，叫几人退下。 　　他用手支撑着额头，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有了这次缴倭，大京暂时不会出现问题，至于南阳，在他没来之前，就一直在上京和大京之间的夹缝中求生，如今的关键还是在上京卫所，若是成功将这个卫所的兵力掌握在手中，那自己基本上便没了后顾之忧。 　　之后，他又回想起那日缴倭时的情形，这些人和他之前设想的并不想同，原本他以为倭寇只是些游兵散勇，不足为惧，可一次实地缴倭便叫他清醒过来，这些人，相互之间，有一定的默契，也懂得协同作战，动作之间能看出些许训练的痕迹，而最为重要的是，这群人之中，并非全部都是倭寇，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国人。 　　而这才是叫孙青山最为担心的，他隐隐觉着，如今窥见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这些倭寇和海盗，背后有更为强大的势力。 　　只不过，以他如今的能量，根本无法将手伸的太长，想到这，孙青山只觉心中一阵焦躁，心中想着，等有了自己的人手之后，定要专门培养一队斥候，必要将这帮海上势力打听得一清二楚。 　　…… 　　林大妞并不清楚孙青山到底做了什么，所以当这位平夫人红着眼睛，一脸仇恨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其实是有些懵逼的。 　　“天杀的孙家人，不得好死啊！”平夫人捶胸嚎啕大哭，撕心裂肺，而且，她非但自己哭，好扯着身后的一群小萝卜头，就站在孙家门口嚎哭。 　　“平夫人，你这是……”林大妞头大了一圈，她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大妞！我呸！你们一家人不得好死啊！”平夫人连哭带骂，中间歇都不歇。 　　林大妞一直知道登州的民风，较京城要彪悍许多，但如此直面这等场景，还是浑身都不适应。 　　她可以不动声色的坑人，也能在说话之间设下陷阱，可这样的泼妇骂街，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通过这位平夫人陆陆续续的叫骂声，林大妞还是拼凑出了事情真相，孙青山斩杀了平于亮，再结合孙青山上次缴窝，她瞬间便想清了前因后果。 　　之后，她的脸色可就不再那么客气了，林大妞也没跟她对吵，只是叫人把门外的这些人，直接扛回去，并放下狠话，这是第一次，我姑且不计较，若再有下一次，就给我狠狠的打，打死算我的！ 　　有了林大妞这当家夫人的保证，其他人腰板也挺了起来。 　　平夫人一介女流，平于亮原本的势力更是散的散，跑的跑，哪里会有人在此时照应她，而她只是知道，相公一次缴倭之后，就只尸首分家，在那一瞬间她的天都塌了，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跑了许多地方，有人见她实在可怜，才将真相告诉她，是那个天杀的孙青山杀了当家的！ 　　那一刻，怒火彻底冲破了理智，脑中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报复念头，可她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连孙青山在哪都不知道，更何谈去报复，于是乎，就这么跑来了孙家门口撒泼大骂。 　　这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孙青山不要她活，那孙家今后也别想好过，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定要把孙家闹个翻天覆地不可！ 　　只不过，大概所有的理想和现实之间，都有一定的差距，平夫人原本看着林大妞性情温和，是个可以捏在手里的软柿子，却万万没想到，这林大妞根本不是只温和的绵羊，这分明是只凶狠的恶狼。 　　也就是在这一刻，平夫人终于清醒了，老平已经死了，树倒猢狲散，自己这个平夫人也成了只没牙的老虎，如今自己是鸡蛋，而对方才是石头。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平夫人一时忍不住悲从中来，仰天落泪。 　　…… 　　庆嫂风风火火的来问她：“夫人，那个来咱家门前撒泼的女人，要不要……” 　　林大妞问她：“她又来了吗？” 　　庆嫂摇摇头：“那倒是没有，我不就是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憨憨的笑着。 　　岂料，林大妞听了她的话后，当即就变了脸色，沉声道：“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我只说她再登门将人打出去，你若是听不懂我的话，自会有人听的懂！” 　　庆嫂立马被吓的软了颓，趴在地上：“夫人，我错了，老奴错了，还请夫人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给林大妞磕头。 　　她心里正烦躁，没耐心跟她再周旋：“好了，你下去吧。” 　　庆嫂两股战战的出了门，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心道夫人的身上的威势，真是越来越重了。 　　孙青山从前只是名义上的长官，平时旁人虽对他还算敬重，但也只把他当成一尊大佛，只是供着就行，但随着孙青山开始动作，登州上空便一直笼罩着一层紧张气氛，许多人都在看着孙青山接下来要怎么做。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家里的下人已经开始有些飘了，想到这，林大妞有心烦躁，所谓底蕴这种东西，往往需要几代人才能养出来，若是同样的情况发生在陆府，定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大妞没再关注平夫人，不过一个失了依靠的可怜女人而已，即便再嚣张又能改变什么？孙青山与平于亮是政敌，而非仇敌，更没有对人赶尽杀绝的兴趣，若这位平夫人足够聪明的话，此时就应该加紧尾巴，老实做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是，若是再这样不知死活的到处蹦跶，才是真正的危险。 　　孙青山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可保不准其他人也一样。 　　据她所知，这位平日里无比嚣张的平夫人，可是树敌不少。 　　小猴子哒哒的跑过来，自己吭哧吭哧爬到她腿上坐下：“娘~~~” 　　见儿子过来，林大妞弯起嘴角一笑：“书读的怎么样了啊？” 　　小猴子认真的点头道：“爹爹布置的功课已经完成了。” 　　林大妞摸摸他的头，道：“小猴子真乖。” 　　小猴子在她怀里摸索一阵，找了个舒服位置，就开始躺着自己玩耍。 　　这是上次遭遇倭寇留下的毛病，特别粘人，不是她就是孙青山，反正这小子身边根本不能离了人，开始，林大妞心里还担心，小猴子会不会留下什么心里阴影，但后来观察发现，出了有些爱粘人之外，也并未出现其他症状，于是，林大妞这才放下了心。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夫人，有位姓蒋的夫人前来拜访。 　　听见这个陌生的姓氏，林大妞先是一愣，不过将几个卫所中的大人物仔细搜捡一边，便清楚了这位蒋夫人的来历。 　　说来，她对登州的一些习惯还是不太熟悉，这里的夫人在外行走时，大多没有冠夫姓的习惯，所以她才一时没弄明白蒋夫人是谁。 　　安阳卫所镇抚司李乾明的夫人便是姓蒋。 第96章 报复？ 　　林大妞将这些信息在脑中转了转, 便把这位蒋夫人请进了门。 　　安阳离着大京和上京有些距离，是三个卫所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平日里多半是当个应声虫，在大京和上京之间周旋, 在如今这个敏感又关键的时期，林大妞是绝不相信, 这位蒋夫人是单纯来交友或者探望的。 　　她哄了哄儿子, 发现小猴子实在不愿离开, 嘴巴撅的能挂起油瓶，林大妞想着他这是被吓着还没恢复, 也就不再忍心叫他走。 　　毕竟，其他事情再重要，也没儿子重要不是？ 　　蒋夫人进来之后, 见到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神情微微有些诧异, 但转眼间便恢复平常, 若不是林大妞自蒋夫人进来后便一直注意她，恐怕也察觉不到这一点。 　　林大妞挑挑眉, 这是一个聪明人。 　　她没有那种故作高深, 去逗弄人的恶趣味, 所以在蒋夫人坐定后, 便开口解释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前些日子和他爹出去，有些受惊, 如今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还望蒋夫人见谅。” 　　林大妞明显察觉道，自她开口之后，蒋夫人的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对于林大妞这种主动释放的善意，蒋夫人十分受用，而且，一听林大妞的话，她便明白这位小公子怎么回事了，再者，小小年纪便遭遇这些，还不哭不闹，真是个叫人心疼的孩子。 　　“不碍事不碍事的，小公子叫什么，我也算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孩子。” 　　林大妞也难得发自真心地笑：“单名一个樘字，不过家里更多是叫小名，夫人叫他小猴子就行。” 　　蒋夫人朝着小猴子露出一抹和善的笑：“诶呦，小猴子，这可是个活泛的好名字。” 　　林大妞拍拍小猴子，示意他叫人，小猴子一本正经的喊道：“婶娘好~~” 　　听见小猴子奶唧唧又一本正经的喊人，蒋夫人眉眼笑的更开了：“真是个好孩子，来婶娘给你个小玩意。” 　　蒋夫人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这是一枚羊脂玉，质地绵密，玉色温和，是块难得的好玉。 　　小猴子抬头看她，这是几个孩子从小养成的习惯，若是有长辈给些小玩意，收也就收了，但若是贵重东西，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林大妞瞧着小儿子乖乖软软的模样，心底一片柔软，想到蒋夫人今日来的目的，怕自己不收她才会忐忑，于是点点头对小猴子说道：“要记得谢谢婶娘啊。” 　　小猴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谢谢婶娘！” 　　蒋夫人不怕她收礼，就怕她不收，如今见林大妞受了自己的礼，心里顿时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想着一会儿该怎样与她套关系。 　　彼此之间都是聪明人，又都愿意主动踏出一步，交流过程当然是非常愉快的，林大妞也很高兴，她来登州有些日子，见的多是一些直来直去傻大姐式性格的人，这样心思玲珑的人物，近些日子以来，到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憨直之人虽叫人不易设防，但到底不是林大妞所熟悉的那种交流方式，往往也会生出些叫人哭笑不得的无力感，而这位蒋夫人则完全不同，和聪明人交流往往很容易，也叫她多了几分谈兴。 　　蒋夫人本就不是单纯来拜访，见林大妞愿意收下礼品，人这又般随和，心中的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来，交谈之间，到真的升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蒋夫人走后，林大妞和孙青山说了对方来拜访的事，孙青山听完后，到是勾起一抹浅笑：“这个李乾明，到是有点意思。” 　　“是有意思，能叫他夫人先来试探我，借此来试探你的态度，有这份心思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最后林大妞下了结语：“你不觉得和你有些相似吗？” 　　“我？”听她这么说，孙青山着实有些意外。 　　“是啊，”林大妞说道：“一样的谨慎小心，凡事谋定而后动，是个工于心计之人。” 　　听见她这个评价，孙青山简直哭笑不得：“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林大妞耿直的点头，心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人，那必须是修炼到狐狸精级别的人物啊。 　　孙青山摸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被她噎的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只得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了，睡吧。” 　　…… 　　就在蒋夫人拜访后的第三天，李乾明终于找到了孙青山。 　　李乾明是个聪明人，也有着属于聪明人的傲气，说实话，真正让他对这位孙大人另眼相看的，并非他的一系列动作，而是他竟然骗过了他！ 　　没错，在孙青山初到登州时，他就曾观察过他一段不短的时间，也曾出手试探过，最后觉得他不过是一个迂腐又懦弱的文人，也根本没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之后并没将人放到眼里。 　　他自负聪慧，向来以看人精准而自豪，却不成想有朝一日，竟也有打眼的时候，能够把握时机，力斩平于亮，之后又在军中立威，紧接着又以堪称绝妙的手段收服平于亮的残余势力，这怎么会是一个平凡人？ 　　也就是在这一刻，李乾明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在开始知道自己被骗之后，有那么一刻，李乾明心情是有些微妙的，一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颇为自负的聪明人，总是免不了生出比较的心思，但当他舍身处地思考时，才不得不心痛的发现，他不如孙青山，在同等条件下，他做不到孙青山那样的果决无畏和谋断。 　　他在心怀不服的同时，又隐隐升出一股豪迈之气，他想，也许追随这位孙大人，能够实现毕生所愿也说不定。 　　而孙青山，在见到李乾明的那一刻，也是眼前一亮，心中一个念头就再也止不住，眼前之人是个难得的人才，若能得他相助，则倭患可平！ 　　两人越交谈，越发觉得彼此志趣相投，说起倭患，也同样心情忧虑，而且，孙青山发现，比起他的一知半解，李乾明显然对倭寇了解颇深，甚至连一些常用招式和破解之法，都能说出些自己的独到见解。 　　很显然，眼前之人为此已经提前做了许久的功课。 　　“孙大人，”李乾明激动的道：“属下愿为大人差遣，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李大人，有你相助，我相信，定能将倭寇彻底驱逐。” 　　****** 　　孙青山有了李耳几人的消息后，再对上京这块大蛋糕动手时，便多了几分底气，分化、挑拨、扶持傀儡，再加之李乾明在一旁暗中相助，孙青山几乎不动声色间，就将上京的半数兵力掌控在手中。 　　当田旌发现这位孙大人的目的时，已然晚了。 　　悲愤、不甘、混杂着无奈和认命，田旌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向孙青山投诚。 　　平于亮的例子就在眼前，而自己又显然不是这位孙大人的对手，所以，与其最后被逼的山穷水尽，倒不如趁自己还有几分作用时，向孙青山投诚，他不是平于亮，既没有对方的后台，也没有对方的野心，反正他又当不了老大，对他来说，听命于孙青山和向平于亮妥协，这两者之间，并没什么不同。 　　随着田旌的主动投诚，兵权在一种平稳中交接、过渡，整个过程实在太多漂亮，叫李乾明忍不住的赞叹，果然，京城中都是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吗？他有些怔怔的想到。 　　将内乱平息之后，孙青山便抓紧时间开始了练兵，并于军中挑选出人才，专门组建了一只斥候队，为了彻底摸清倭寇的隐藏势力。 　　而随着孙青山加紧步伐训练士兵，调查海盗踪迹氏时，附近的一些百姓，也开始遭到了报复。 　　孙青山看着递来的消息，眼底一片暗沉：“这群畜生！” 　　李乾明和俞大有看过之后，也气的破口大骂，这次的倭寇，行踪不定，上岸之后先杀人，后夺财，动作迅速，半点不拖拉，目的明确，而且作案地点全都离卫所很近，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挑衅！ 　　“这帮孙子，想必是见我们砍了太多龟孙儿，伤了他们老本儿，这才来报复的。”俞大有脸涨的通红，胸口不停的起起伏伏：“可别被爷爷我逮着，看我不把你扒皮抽筋！” 　　李乾明骂过之后，陷入了沉思之中，之后，他看向孙青山：“孙大人，不知你有何见解？” 　　孙青山沉声道：“加紧训练斥候，务必尽快摸清这些海盗和倭寇的底细！” 　　“是，下官遵命。” 　　…… 　　在孙青山的铁腕治理下，该撸的撸，该踢的踢，如今的三个卫所，执行力均是一流，自接到他的命令之后，俞李二人便抓紧训练斥候，其余士兵的训练强度也逐渐开始加大，三个卫所，整日里都能听到儿郎们的震天的叫喊声，这还是第一次，无论底层士兵还是各级将士，都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搏杀之气。 　　孙青山回家的时间更少了，至于林大妞，她表示，自己完全被震惊到了好吗，因为孙青山竟然通过关系，从工部调来一批火铳。 　　没错，就是她所想的那种火铳！第一次，林大妞深深觉得，和这些古人比起来，自己才是没见识的那一个，非但有火铳，还配有子弹，可连发三发，冷却间隔时间也不是很长，重点是，孙青山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挖了个牛人来，专门优化火铳，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制造新式火铳，并且，手榴弹也隐隐有成形的趋势。 第97章 交锋 　　孙青山本没对田旌举荐之人, 抱有太大的期待，因为当今可不是太祖开国之时, 俊杰遍地，因为有科举这一途, 但凡自负的聪明人，就都去读书为自己博一份出身, 又哪里真的去避世隐居, 沽名钓誉。 　　孙青山想要招募的幕僚, 也并非异想天开，要那种能为他出谋划策的智囊, 能够为你整理平日的文书，处理一些杂事即可，他的要求其实并不高, 按林大妞的话，孙青山想要找的不是顾问, 而是秘书。 　　他本就有心想要与田旌交谈一番, 也存着要安一安他的心思的念头，这次只是恰巧撞上来的一次机会而已, 他乐意给这个面子, 主要看的是田旌本人, 而绝非对这个被举荐之人, 存着不切实际的期望。 　　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些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阴。 　　田旌为孙青山推荐的这人, 乃是自己的妻弟，一名姓崔的青年，因为从胎里带毒，从小身子骨就不好，虽然人极为聪明，读书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正因为身子太过虚弱，熬不过号房之苦，所以，于科举一途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幸而崔家儿子不缺，钱财也不缺，只图这老儿子能平安活着就好，至于考不考科举，崔家也不是那么在乎。 　　田旌之所以冒出这个心思，纯粹是因为小舅子在家作妖，把老丈人和丈母娘烦的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试着和小舅子说了说，谁知，一向眼高于顶的小舅子，嘿，就这么给应下了。 　　要田旌说，还是他家小舅子和孙大人有缘分，不然怎么孙大人就入了他的眼了呢，这必须是天意啊！ 　　正是因为这重重巧合之下，可想而知孙青山见到崔放时的欣喜之情，孙青山在第一眼见到这个略带阴郁的瘦削青年，便惊讶于对方的才学储备，民间竟有这般出色的人物。 　　不过，在经过交谈之后，孙青山也明白了原因，对方并非差在才学之上，而是身体不允许。 　　也正是因此，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林大妞才会戏称，这是老天送到孙青山身边的人。 　　崔放就这样留在了孙青山身边，充当一个幕僚师爷的角色。 　　除了此事的当事人除外，最高兴的莫过于田旌了，嘿嘿，之前才说苦于没办法拉近和孙大人的关系，这不现在就有了嘛，自己亲小舅子成为孙大人的贴身幕僚，他这个做姐夫的，还愁无法和孙大人打好关系吗。 　　一连许多天，田旌整个人都走路带风，殊不知那副嘚瑟欠扁的模样，不知叫俞大有私下里骂了多少回。 　　“这个小人，这个奸诈小人！” 　　竟然走起了后门，这叫他如何忍的下。 　　李乾明有些无语，孙大人能寻到合心意的幕僚，这分明就是好事，他根本不懂俞大有骂个什么劲儿，有这个闲工夫，多抓抓卫所的训练不好吗。 　　…… 　　经过李乾明努力探查了两个多月，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只不过，这次的小会成员已经由上次的四人变为了五人。 　　没错，崔公子就是那个加塞的。 　　“孙大人，我已经派人和白三爷那边搭上话，只不过对方的态度十分暧昧不清，别说是给的准话，对方连见面都不肯。”说道这，即便聪明如李乾明，这会儿也忍不住叹气。 　　这些非人力所能及，他们如今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弱的还入不了白三爷的眼。 　　孙青山对此未做评价，而是问道：“还有呢？”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白三爷的家里人，被我们给找到了！”李乾明说道这，有些眉飞色舞起来，他们手里有了这枚棋子之后，就不愁白三爷不低头。 　　俞大有听完后，也哈哈大笑起来：“老李，好小子，这都能被你找到，我看这次他白老儿还狂不狂！” 　　忽然，一声略显突兀的嗤笑声传来，配合着俞大有的笑声，显得更是无比刺耳。 　　“子元，你来说说看。”孙青山在俞大有发火之前开了口。 　　崔放没有丝毫的客气，随意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便说道：“我认为，所谓威胁也好，谈判也罢，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要双方实力相当，能够相互忌惮才行。” 　　“而至于现在吗……”崔放呵呵轻笑着，话却没再说下去。 　　虽然没再继续说，可谁又能不清楚他的未尽之意，不就是说，现在以登州卫所的兵力，还根本没有资格去威胁白三爷吗。 　　这无疑于一个巴掌拍在俞大有脸上，虽然他的话不错，可这个小子，实在太欠揍了！ 　　俞大有眼底冒火的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这货。 　　崔放点了这把火之后，却是深藏功与名，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才施施然退到孙青山身后。 　　俞大有：“……” 　　他非锤死这臭小子不可！ 　　“不知白三爷的家人现在何处？” 　　李乾明连忙答道：“回大人，属下已将人接到妥当之处看管起来。” 　　“你选出一队人，护送这些人去白三爷的家人去海上。” 　　“大人，可是……”李乾明最后只得应道：“属下遵命。” 　　是了，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别说登州还有许多百姓，就单说战力来说，他们登州这些兵力，恐怕也是无法一战的，既是如此，那就只有先一步将姿态做出来。 　　“对了，不知这徐老大可还有亲人在世？”崔放问道。 　　李乾明没俞大有那些心思，答道：“没有，这个徐老大乃是个孤儿出身，如今也没个儿子，也正是因此，这人打起仗来极为悍勇，不管不顾生死不论，是个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 　　“若是这样，事情便就有些棘手了……”崔放若有所思的道。 　　“对白三爷，我们只能交好，若他这次再拒绝，就再递消息过去，总之，无比与其搭上话，一定要弄清楚他对徐老大的态度才行，这是我们是否对徐老大出兵的关键。”最后，孙青山一锤定音的说道。 　　在场的就没有愚笨之人，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俞大有虽面上有些不服，但他驻守登州多年，对倭寇和海盗的战力还是了解的，如今也只有压下心中愤恨。 　　索性，事情并没孙青山预料的那般糟糕，也许是对登州这边先行送还人质的行为，有了一些好感，白三爷终于开了金口，说孙大人对徐老大如何，他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也绝不会掺和这事。 　　可事关登州百姓，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怎么能叫孙青山安下心来。 　　“继续给白三爷递话，就说我想与他见一面，地点随他定。” 　　孙青山这话一开口，众人不由得面色大变：“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若这见面地点由着对方来定，那肯定会是在海上，而海上，那可完全是白三爷的地盘，孙大人一旦前去，身家性命可全在对方手上，若是这白三爷没有坏心思还好，若对方真存了什么心思，那可什么都完了。 　　长官都被对方攥到手里，登州这边便完全陷于劣势了。 　　孙青山却没理会众人的反对，而是面色发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倭患越发严重，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我势必要走这一趟！” 　　见孙青山心意已决，众人终于不再劝，只是俞大有上前道：“大人，到时我陪您一起去！” 　　孙青山摆手：“既是地点由对方定，那我带不带人，带多少人，都没什么区别，与其如此，到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去，我到是要会一会这个白三爷，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等李乾明将孙青山要见面的消息，告知对方之后，果然，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说白三爷仰慕孙大人已久，十分期待对方去他的船上做客。 　　“这个老狐狸，看来他是死活不肯从船上下来了。”李乾明看着递来的消息，就是一通咒骂。 　　…… 　　当孙青山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白三爷之后，着实吃了一惊，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刀口舔雪的海盗头子，反倒像是个读书人，这种感觉，在两人交谈之后，则达到了顶峰。 　　白三爷笑道：“孙大人真是好胆量，叫白某真是佩服。” 　　这句佩服他说的可是心服口服，原本他以为将见面地点设在船上，定能把对方吓的知难而退，他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来，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前来，这份勇气，他自认为是没有的。 　　孙青山却是不想与他多说废话，而是直接切入主题：“白三爷，我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明人不说暗话，看在我今日前来做客的份上，还请白三爷给句痛快话。” 　　白三爷神情也是一凛，当即郑重的道：“孙大人如此给白某面子，我也不是那等给脸不要脸的人，孙大人放心，我与那徐大素无交情，走的也不是一个路子，孙大人不必顾忌。” 　　孙青山端起酒盅，两人碰杯：“孙某今日前来，却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从白大人身边借一位善水战的义士，”说到这，孙青山苦笑着摇头：“登州多年未经水战，正是急需人才之际，还妄白兄不要拒绝孙某这一请求。” 　　白三爷在心里暗骂了声狐狸，知道姓孙的这是怕自己出尔反尔，面上却笑道：“我有一义子白何，就让他随孙大人一起如何？” 　　“如此甚好，甚好！” 第97章 人心 　　这位牛人, 人称陈七爷, 是个头发花白一身邋遢, 身材干巴巴的老头儿, 听说父辈曾当过道士，后来科举止步于秀才, 便总也无法再进一步, 一气之下索性也不再考，而是专心研究自己喜欢的各类机械, 而此人对火铳的喜爱，更是非同一般。 　　林大妞没见过这位的真本事，不过据孙青山的话来说，只要把火铳拿到他面前, 他上手拆一遍，再组装，就能给你做出原样的来，堪称最强山寨！真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而且，这位不但能山寨，还能在原版的基础上创新，林大妞不得不感叹，果然, 天才都不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 　　孙青山把陈七爷请来, 可谓是如虎添翼，与此同时，孙青山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招兵, 为的就是营建火铳队。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有些不知日月，来到登州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就在平淡中悄然渡过，谁都没有在意，如今，全登州的老少爷们，目光全都聚集在缴倭上面，郭镇的惨案就如一条皮鞭，不停鞭笞着百姓。 　　如今，登州上下全都是一条心思，要想不成为第二个郭镇，单靠军队保护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自己勤加训练才行。 　　在孙青山的有些鼓动下，登州百姓化悲愤为力量，努力练兵，积极防御倭寇入侵。 　　林大妞必须要承认一点，孙青山真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这场舆论战简直如教科书般成功。 　　而同时，在经过派出的斥候，对海盗倭寇长时间摸底之后，孙青山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大人，如今看来，这些人大约分成三类，一种只是一些混迹于海上，靠着打劫商船，或上岸抢劫的散匪，这些人大都没什么组织，行事也多凭运气，不足为惧。” 　　李乾明综合手中的消息之后，向孙青山汇总。 　　“还有呢？”孙青山问道。 　　李乾明的神色微暗：“除了这些散匪之外，海上还有两大势力，一个姓白，排行老三，道上人称白三爷，此人专门来往各国，贩卖走私各种货物，既能贩卖火器，也同时走私茶叶丝绸这些一本万利的东西，不过，可不要小瞧他商人的身份，他这些年所积累下的银钱，称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而且他手上有自己的火铳护卫队，都是花重金聘的日本人和一些海盗。除此之外，我还听说，这位白三爷在海外有自己的岛屿，非但如此，这位白三爷在东洋皇室那边也很有面子，只要搬出他的名号，很多海盗都会给几分薄面，只要是在海上混的，就没有不知道白三爷大名的。” 　　听了李乾明的介绍之后，孙青山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样的一个强敌，如今根本不是他能对付了的。 　　“那他本人的态度如何？”孙青山问道，是想要和气生财，还是想要以打劫为生，这其中可是有这本质的区别。 　　若是这位白三爷，想把继续赚钱做生意，那便还好说，若是另一种的话，想到这，孙青山的眼底一片暗色。 　　李乾明明白孙青山的意思，于是答道：“我曾多方打听过这位白三爷的消息，我觉得，这人是个很有心计之人，他更倾向于经营好自己的船队生意，而非放纵手下之人上岸烧杀抢夺。” 　　这也算是如今唯一的好消息了，孙青山轻柔太阳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乾明这才继续说道：“而另一个势力的头目姓徐，具体名字不清楚，不过大家都喊他一声徐老大，徐老大有自己的船队，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平常里也会做些生意，只不过这人不是做生意的料，基本上也都是赔多赚少，所以，徐老大基本上都是带着手下的人去抢劫商船的，也就是去当海盗。” 　　孙青山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至于这里面倭寇和国人，除开第一种那些小打小闹的，全都是日本人，在白三爷和徐老大的船队里，两者都是不分开的，既有日本人也有国人。” 　　“那上次袭击郭镇是谁的人？”孙青山问道。 　　“回大人，”李乾明道：“根本现在手里的消息，是徐老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孙青山用食指和中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一时间满室寂静，只能听见轻微的敲击声，李乾明俞大有还有田旌站立在一旁，全部屏息不敢打扰。 　　许久之后，孙青山才开口问道：“不知你们三人可有什么主意？” 　　俞大有早就忍不住了，当即上前一步说道：“管他什么白老三徐老大的，我就不相信我堂堂一大国，会怕这等小臭虫不成？” 　　田旌看了激动的俞大有一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没有开口说话。 　　孙青山没有回答，反而又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李乾明没看俞大有，开始冷静的分析道：“白三爷已经在海上称霸了几十年，手里财富可敌国，只这一点，就不愁找不到为他卖命的人，况且，”李乾明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可是一贩卖火器发的家，说句难听点的话，我们手里的东西，都是人家淘汰扔掉的，与此人为敌，实非良策，再者说，白三爷手下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活动，上岸的时候很少，也不会对百姓有何伤害，反倒是因为有了他这个人在，能够约束手底下这帮子亡命之徒，若没了此人，则这些海盗和倭寇就会重新变为游匪，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白三爷都动不得。” 　　孙青山点点头：“恩，继续说下去。” 　　“属下以为，白三爷只能拉拢，切不可与之为敌。” 　　听着李乾明一直口若悬河，这会儿田旌终于忍不住，刺了一句：“李大人，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白三什么也不缺，反倒是咱们需要求着他才行，你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拉拢到对方呢，这话未免也说的太大了吧？” 　　俞大有最是听不得这个，当即喷了回去：“你怎么在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田旌嗤笑一声：“我这不是长他人志气，只是觉得做人，还是实际一点的好。” 　　李乾明听这两人杠上，就一阵头疼：“你们两个现在能不能别为了这点小事吵嘴，为今之计，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 　　听了李乾明的话，两人这才哼了一声，彼此不再搭理对方。 　　孙青山没理会两人的吵嘴，而是问李乾明：“那这位徐老大呢，他手底下的兵力如何？” 　　“这个徐老大，比起白三爷那是远远不如的，但实力却也不能小觑。” 　　“也就是说，这个徐老大，我们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李乾明想着卫所的兵力，迟疑之后才慢慢点头。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练兵，在没有实力之前，是没有谈判资格的，另外，派人和这位白三爷通个话，看看他对徐老大的态度如何，千万不要我们出兵打徐老大时，再被人抄了后路。” 　　“是，属下遵命！”李乾明躬身答道。 　　“田大人和俞大人，这些日子还要加紧对士兵的操练，火铳队那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搞到一些最新型号的火铳来。” 　　几人都知道孙青山挖了个专门制造火铳的牛人来，听他这么说，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俞大有当即笑道：“这个孙大人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老俞的身上。” 　　孙青山也轻笑起来：“好，那我就静候俞大人的佳音了。” 　　议完事之后，几人都回军营去练兵，只有田旌不停的看看孙青山，磨蹭着不肯离开，显然有话要说的样子。 　　实际上，田旌这会儿心里也没底，瞧着李乾明和俞大有和孙大人交谈甚欢，且没什么顾忌的模样，他心里真挺不是滋味儿的，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后来的’比不过两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很想成为孙大人的心腹，可他就怕孙大人心里对自己有疙瘩…… 　　孙青山何等敏锐，一开始并未开口，直到俞李二人离开之后，这才开口问道：“田大人，你有话对我说。” 　　孙青山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语气。 　　听孙青山这样说，田旌也不再顾虑重重，索性心一横对孙青山说道：“大人，听说近些日子您在为寻幕僚的事烦恼，属下不才，愿为大人举荐一人。” 　　“好，抽空把人带过来，我亲自瞧瞧。” 　　“大人？”田旌满心震惊，对他举荐的人，孙大人难道就不再问问来历，难道就这样相信他了吗？ 　　孙青山像是清楚对方心中所想一般，看着田旌若有所指的道：“英雄不问出身，我这人用人只看才华，至于其他，没那么重要。” 　　田旌犹自震惊之中，孙青山在临走时，还重重的拍了拍对方肩膀，目光有一种别样的信任。 　　一股巨大的感动在心中激荡，田旌心中忽然就升起一股豪气：“孙大人！” 　　他高声喊道：“属下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孙青山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外走去。 　　田旌一个大老爷们，脸上第一次爬满了眼泪，是被感动的，他娘的！田旌心道：只要孙大人这样的人，才值得他老田去卖命！ 　　而出了门的孙青山，脸上则绽开了一抹笑意，如今正是需要力往一处使的时候，内斗是万万不可，所以，收服人心是必不可少的。 第98章 生气 　　孙青山这次独自赴约, 是全程瞒着林大妞的，可想而知, 当她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何等震惊。 　　孙青山把白何拐到手, 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归途中也多了几分放松和惬意。 　　李乾明等人早就提前等候, 见孙青山平安归来, 也俱是欢喜起来, 想必孙大人与白三爷的这次见面，是相当成功的。 　　“孙大人——”俞大有满脸激动, 一张老皴脸上，流露出一种又哭又笑的神情。 　　崔放嗤笑一声，觉得没眼看, 田旌知道自己小舅子什么德行，见俞大有又要生气, 连忙打圆场道：“哎, 哎，俞大人, 这小子从小就这德行, 欠抽, 不过, 他身体不好，你可千万别给你他一半见识啊……”说着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 你可千万别动手，他那身体底子太脆，根本动不得。 　　俞大有鼻间不停喷气，这下子更气了！ 　　李乾明早就注意到，孙青山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他心中虽有些猜测，但还是有些拿不准，于是问道：“孙大人，不知这位是……” 　　孙青山忙给几人介绍：“这位是白何白公子，乃是白三爷的义子。” 　　一听白何的身份，李乾明和崔放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两人都是难得的聪明人，在瞬间就明白了孙青山此举的含义，把白三爷的义子拉到自己阵营里来，那白三爷和徐老大就绝了联合的机会！ 　　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妙，简直太妙了！ 　　这样一来，就算白三想要中途反水，徐老大都不会再信他。 　　…… 　　孙青山这一次，可谓是劳心劳力，李乾明和俞大有等人，都不再忍他太过劳累，便都劝他回家先歇息，至于备战一事，还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孙青山表面撑着笑容，内心十分苦涩，他不是不想回家，只是…… 　　当然，主要还是心虚。 　　就在孙青山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再处理些公务，来暂时打发时间时，门外就传来禀报声。 　　“孙大人，孙夫人来接您回家了！”语气带着明显的雀跃，显然对于孙大人夫妇感情如此之好，很是高兴。 　　孙青山：“……” 　　他硬着头皮走出去，算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相公，回家吧。”林大妞笑得意脸灿烂，面上的虚假的笑容，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 　　孙青山顿时一顿肝儿颤：“阿玄……” 　　他的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说不出话来，正好，林大妞这会儿也不想听他说话。 　　林大妞没再看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孙青山也随之跟上。 　　孙青山刚想开口，便被堵了回来：“你别和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理你，别来烦我！” 　　孙青山只得闭嘴。 　　两人坐在马车中，一路静悄悄的回了家。 　　到家之后，林大妞径自一人下了车，见小猴子闻声跑了出来，她弯腰抱起儿子之后，便进了屋。 　　其余的下人都小心的凝神闭气，人人心里都明白一点，那就是夫人这会儿心情不好，需要小心伺候。 　　孙青山下了马车之后，抬步进入屋内，第一次觉着，在自己家里也这么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这才有人过来。 　　“老爷，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可有准备饭食？” 　　“有，有有有！夫人早吩咐让人备下了，而且还烧好了热水，老爷您要不要沐浴……” 　　孙青山微微点头，然后便保持一副高冷姿态走了。 　　下人：“……” 　　今天的夫人和老爷，怎么这么奇怪？ 　　孙青山从浴房出来后，便瞧见儿子缩成一团，正在门外蹲守着。 　　这些日子没见到儿子，孙青山也想念的紧，便一把将儿子抄起来，向着内室走去。 　　“爹，”小猴子趴到他肩上，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密语：“娘生气你的气了。” 　　孙青山觉得有趣，便也学着他的声音道：“那你能帮爹爹去哄哄娘吗？” 　　小猴子苦着一张脸摇头：“不能，娘说了，这是你们大人的事情，我还小，等我长大之后才能管。” 　　孙青山挑挑眉，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娘生爹了气？” 　　小猴子仰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是娘亲口告诉我的啊！” 　　孙青山：“……” 　　好想吐血。 　　孙青山掂了掂怀里的儿子，也识趣的没再提两人之间的事，他明白她的意思，二人之间虽有矛盾，但不涉及孩子，她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儿子，她就是在生爹的气，但你还小，还不能管，只能看着。 　　这小子自出生后，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于是，这便导致，这小子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爹和娘这样的关系，很新奇，很有趣。 　　孙青山这会儿也明白，小猴子为何来浴房门口蹲守了，这是提前来给他通风报信来了。 　　孙青山心底苦笑，儿子啊儿子，你可真是我亲生的好儿子。 　　孙青山抱着儿子，进屋之后便发现桌上已经摆好饭菜，他摸摸鼻子，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林大妞却将小猴子接了过去，并淡淡的说道：“先吃饭吧。” 　　好吧，这话好像找不出毛病，孙青山应了一声，开始吃饭。 　　“娘，那你打算和爹生多长时间的气啊？” 　　“不是跟你说，你还小，还不能管爹和娘之间的事情吗？” 　　“可我只是好奇，想问一问嘛，我没有管啊。”小猴子一脸坦然，回答也很光棍。 　　林大妞：“……” 　　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但见小猴子一脸好奇，一旁的孙青山又在竖着耳朵偷听，便说道：“等你爹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 　　“哦，”小猴子点点头，好像听懂了一般。 　　孙青山听见妻子如此说，心底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一会儿该怎样哄阿玄开心。 　　孙大人信心满满，觉得这根本难不倒自己，心里这样想着，饭也吃的更快了。 　　只不过，等来等去，孙大人才终于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夫妻二人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刻。 　　若是以往，到了时候小猴子便会被抱去睡觉，可是因为前些日子儿子受惊，变得十分粘人，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跟着两人一起睡的，这便导致，如果想要说什么话，根本绕不过这个小子。 　　孙青山有些牙疼，第一次觉着这小混蛋如此碍眼。 　　可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在做了许久自我暗示之后，见小猴子像要睡着后，孙青山才开口：“阿玄，这次的事，是我的错。” 　　“恩，”林大妞点头：“我知道。” 　　孙青山：“……” 　　这个套路，该叫他如何往下接？ 　　“娘，爹已经认错了，你还生气吗？” 　　就在孙青山迟疑之际，原本应该入睡的小猴子，却睁开亮晶晶的双眼，一脸跃跃欲试的看着林大妞。 　　孙青山：这小子根本就没睡，分明是在蒙他！ 　　林大妞瞅了瞅儿子，特别正经的道：“孙樘，我必须要提醒你一点，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你的自身权限，所以这个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 　　小猴子有些委屈：“娘~~~” 　　林大妞却不理他这套：“你刚才这种行为，是在帮你爹说话，不是已经告诉你，不能干预或者插手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么？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哦。” 　　小猴子：“……” 　　“好吧，娘我知道错了。”小猴子乖乖道歉。 　　林大妞摸摸他的脑袋：“恩，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然后，孙青山便发现，小儿子扭头，然后递给自己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之后便一头扎进妻子的怀里，开始毫无后顾之忧的呼呼大睡起来。 　　孙青山：“……” 　　他这会儿终于弄明白了，敢情这小子刚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来表明一点，爹，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是娘不许。 　　“阿玄你……”这操作实在太迷，于是，便叫空有一腔心机的孙大人，根本使不出来。 　　说冷战吧，可她做的事情却也和往常没什么分别，也将他照料的很好，说生气吧，也会跟他说话，虽然说出来的话叫他有些不知怎么接，可就是这样，看似一切都没变化，却偏偏叫他浑身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这会儿，到宁愿阿玄和他大闹一通，甚至就像登州的那些女人一样，打骂他一顿也好，因为，现在这种滋味，着实叫人不好受啊。 　　“我累了，想必你也累了吧，还是赶紧睡吧。”说罢，也没再理会他，直接熄灭了灯。 　　孙青山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无法，只得郁闷入睡。 　　结果，第二天，一切照旧。 　　吃完早饭之后，孙青山再一次道歉未果，有些郁闷的出了家门。 　　他刚一到，李乾明便急匆匆的找来：“大人，我们的人昨夜得到可靠消息，徐老大的船队已经靠岸，是时候动手了！” 　　孙青山听了这消息之后，眼前也是一亮，登州方面与徐老大必有一战，虽然三个卫所已经训练了有段时间，但比起经常刀口舔血的海盗来说，还是稍有不足，打是一定要打，但怎么打却是个问题，如今徐老大船队靠岸，无疑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第99章 狠厉 　　孙青山并非是个鲁莽之人, 这一点，从他练兵多日, 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见白三爷，便可窥见一斑,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不会将期望寄托于运道等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凡事, 他都会细细考虑得失, 务必保证一击得手，否则的话, 他便会静下心来耐心等待，犹如一个最出色的猎人。 　　这次伏击徐老大更是如此，他费心操练军队, 派出斥候去收集敌人的线索，为了彻底断绝白三爷和徐老大的联合, 他厚着脸皮把白何拉过来, 出击的时机，更是选在徐老大船队靠岸, 补充给养, 士气正疲累之时。 　　可以说, 他做了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原本在他的设想里，情况即便再糟，也就是徐老大逃走, 他们还需要些时间清缴余匪。 　　但，谁都没预料到，胜虽胜了，却是一场惨胜。 　　徐老大放跑了不说，兵力也折损极大，时间线拉的太长，硬生生把一场偷袭战，给打成了拉锯战。 　　登州的百姓不知情，只知道孙大人打了胜仗，赶跑了倭寇，俱是一片欢喜鼓舞，至于卫所内部，则完全是两种场景，士兵疲累不堪，士气大跌，伤亡十分惨重。 　　见敌人久攻不下，俞大有整个人都杀红了眼，若不是田旌眼疾手快救下了他，估计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战场上的交情，那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也因为田旌这次仗义出手，他和俞大有二人，之前那一点小龌龊，谁都不再提，反倒互相欣赏起来。 　　“是我太心急了。”孙青山沉声说道，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本来大家准备充分，也信心十足，可谁也没想到，这场仗打的如此憋屈。 　　“孙大人，这怎么能怪你，说到底，还是我们太轻敌了。”俞大有声音干巴巴的，脸上犹自带着几分不服气。 　　李乾明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在想着什么，至于田旌，因为伤了屁股，如今正爬在床上养伤呢，没来。 　　崔放轻咳两声：“事已至此，所说无益，重要的是之后怎么办？” 　　俞大有一听，头发立刻竖起来，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当然是打啊！” 　　崔放撇了他一眼，没吭声，这会儿，他即便神经再粗，也察觉出不对来，不由问道：“不打还能怎么办……” 　　虽然还是一样的话，但语气明显弱了很多。 　　李乾明这时也终于开口，他苦笑道：“打，说的到是简单，打仗拼的无非就是人钱粮，以登州现在的财力，你到是说说，该怎么往下打？你当孙大人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去见白三爷一面？” 　　孙青山没再由着几人漫无目的的争论下去，说道：“既然打不成，那就和谈。” 　　俞大有心里有些没底，这是个实诚人，他道：“咱们双方脸皮都撕破了，还能和谈？” 　　他咋觉着，这比接着打还不靠谱呢。 　　崔放微微一笑，说道：“自然能和谈。” 　　李乾明的神色也开始变化，他道：“没错，自然可以和谈，大家可不要忘了，这一场战争，可不只有我们损失惨重，徐老大这次，怕也得伤筋动骨了吧，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但和谈就不同了，以朝廷的名义进行招安，只要操作好了，我想还是有可能的。” 　　俞大有闻言瞪着个牛眼，简直不敢置信，这、这都行…… 　　不过当瞧过其他几人如常的神色，他不禁自问，是不是他太大惊小怪了，只是，他咋觉得这些人这么不要脸呢…… 　　孙青山最后拍板定夺：“将我的意思告诉徐老大，就说若想接受招安，只此一次机会，若是不允，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 　　乖乖，俞大有心道，这孙大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大的很，只不过，这次他聪明的没有表露出来。 　　既然打定主意，便快速行动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孙青山将和谈信件送出的第三天，徐老大便回了信。 　　而信的内容，也和他之前预料的没多长差别，徐老大同意和谈。 　　只不过，还提了一个附带条件，地点由他来定。 　　孙青山看完之后，面上不由浮起一抹冷笑，这个徐老大，还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如此狂妄。 　　李乾明拿起孙青山扣在桌上的信件，看过之后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徐老大，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他们虽然如今势弱，可身后站的可是整个朝廷，这个徐老大……真是不知死活。 　　崔放见看过信件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变化，他也从李乾明手中接过信件，他先是微微皱眉，之后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喜色。 　　见二人谁都没说话，崔放开口道：“孙大人，不知你可注意到一点。” 　　“什么？”孙青山问道，不懂他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这封信里的玄机。”崔放满脸笃定。 　　李乾明见他神神叨叨的，又将信抢过去，来来回回读了一遍，甚至单独取首取尾，都读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玄机，他就差把信放在水里泡泡，再拿到火上烤烤了。 　　“这信能有什么问题，无论是内容，还是纸张分明都正常的很，你莫要在这开玩笑了。”李乾明有些烦躁，他觉着崔放这是在耍着人玩。 　　崔放却仍是面带笑意的看着李乾明，道：“李大人，这信，没有问题，不正代表了最大的问题了吗？” 　　李乾明开始没反应过来，刚想要发火，脸色却渐渐变了，他神色微变，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崔放道：“徐老大此人，乃孤儿出身，天生粗人一个，他身边也都是类似之人，这样遣词造句无一不讲究的信，根本就不是他能写出来的，所以，我断定，这个徐老大身边还有一个能人！” 　　李乾明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而且能接触这些绝密的信件，且能代替徐老大回信，这人必然深得徐老大的信任。” 　　孙青山看了李乾明一眼，这下根本不用吩咐，李乾明便道：“大人，属下这便去查清楚，徐老大身边这位神秘人物，到底是谁！”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众人的神情都很振奋，这大概是战争之后，第一个叫人高兴的消息了。 　　而这时，李乾明就不得不佩服孙大人的智慧，当初收服手中军权之后，做的第一件是就是培养斥候，并且广撒探子，当初他还有些不解，孙大人为何在探子一事上，如此执着，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可是完全变了。 　　他觉得，孙大人简直太英明，太有远见了！ 　　若不是有孙大人的英明决策，如今他想要探查徐老大身边的人，简直就是做梦。 　　事实证明，探子还是十分给力的，消息很快便递到了李乾明手中，只不过，怎么说呢，这位神秘人物，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照他之前的想法，这人定是徐老大招揽在身边的人才，属于军师一类的人物，且在徐老大的利益集团中身份不低。 　　而现实是，这人的身份也的确不低，只不过这人的身份和他想向中的不同。 　　这个神秘人物，根本就不是什么军师幕僚，而是一个女人，还是徐老大最为宠爱的一个女人。 　　其他几人看到这个消息后，神色也颇为微妙起来，这个神秘人，非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来历不一般的女人。 　　此女名为李红袖，当年乃是秦淮一代的名妓，曾引无数文人骚客折腰，李红袖非但容颜绝色，且满腹才气，作诗更是一绝，当年，李家落难，李红袖由一名才女沦落为一代名妓，许多人也曾感慨过世事无常。 　　至于后来，李红袖渐渐销声匿迹，不知踪影，坊间有传言这李红袖是从良嫁人去了，可谁也没想到，她嫁的这个人是徐老大。 　　不过，虽说有些吃惊，在座都是狐狸精级别的人物，还不至于太过失态，只不过，若这人是女人的话，那之前定下了计策，便要变上一变了。 　　崔放到是勾唇笑了笑：“是女人更好，我想这位红袖姑娘跟在徐老大身边这么多年，整日里过刀口挣命的日子也过够了吧，有个机会可以安定下来，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李乾明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想，这田旌的小舅子，芯儿里真是够黑，真是一个算计人心的高手，可以说把女人的心思谋算的分毫不差，一个妓女出身，且在海上生活多年的女人，对安定生活的向往，想必已到了极致，再加上李红袖对徐老大的影响……此事可行！ 　　“李乾明。” 　　“属下在！”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给我务必搭上李红袖这条线，告诉她，若能够劝降徐老大，朝廷方面定会出面册封，且许他将手下收编，享有独立军权，至于册封品级方面，就说我会尽力与朝廷周旋，定然不会亏待于他。” 　　李乾明心中一凛，立即答道：“属下遵命！” 　　李乾明走的时候，双腿几乎是飘的，这不是激动，而是来源于恐惧，没错就是恐惧。 　　孙大人许出这种条件，这、这分明是没想着让徐老大活着…… 　　他深深觉得，若论手段，他这自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都及不上孙大人这股狠劲儿。 　　他妈的！李乾明嘴角狠狠抽了抽，这些读书人，果然轻易招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化用了一小段历史，明将抗倭的一个小插曲，但人物名称我记不太清了，我犯懒没再去查，么么。 　　大家晚安~ 第100章 女人 　　孙青山平生第一次, 由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 　　对付外人，他可以用计谋用手段, 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对着妻子, 这些却都无用武之地，他也尝试过做小伏低, 殷勤侍候, 甚至悄悄的和其他人旁敲侧击, 问家中老婆生气了该怎么哄。 　　可是这些，却统统无用！ 　　孙青山真的开始迷茫了, 卫所公事烦心，家中又这般，一时间, 他身心俱疲，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玄……”孙青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阿玄能够原谅他, 无论叫他做什么都愿意，实在是, 这种滋味太过难受。 　　成亲这么些年, 可以说他从来也没有为夫妻关系烦心过, 一切都是那么顺畅, 都是那么的舒心，阿玄总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从来都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阿玄不仅仅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娘亲，而是可以和他进行灵魂交流的知音。 　　于许多人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都是那些得不到和已经失去的。 　　孙青山身上也有这些通病，只不过，他比旁人强的一点，就是足够聪明。 　　其实，在这段时间他私下偷偷取经时，已经开始发现，原来自己婚姻生活和旁人并不相同，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和别人比过之后，孙青山这才愕然发现，他这么些年，简直是生活在蜜罐里！ 　　正是这个认真，叫孙青山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他这些年完全是白活的一样，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看到过。 　　孙青山心虚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一股浓重的危机感，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完美，他一点都不想有什么变化，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哄阿玄开心。 　　于是乎，问题又绕了回来，他不是不想哄阿玄开心，而是苦无门路。 　　哄一个生气的人很容易，可是该怎样去哄一个情绪极度理智的人？ 　　殷勤小意没有用，讲道理更是讲不过，孙大人挠头，只觉此生从未经历过如此难题。 　　“阿玄……”孙青山看着林大妞，心情着实无奈的很。 　　“嗯，怎么了？”林大妞看他，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我们像从前一样好不好？”孙青山面露恳求之色。 　　“孙大人，那我请问你，现在和之前有哪里不同？” 　　孙青山一噎，不知该如何作答，确实，若看其他方面，和往常也并无不同。 　　此路不通，孙大人是何等敏捷之人，于是又说道：“那我认错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林大妞凉凉的抬了抬眼，道：“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孙青山：“……” 　　他就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不过，孙青山没有气馁，而是继续说道：“我是不知道错在哪里，但你告诉我，我才可以改对不对？” 　　孙青山一脸诚恳，诚恳的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可我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错在哪里了啊。” 　　孙青山：“……” 　　孙青山觉得，若想避免继续被噎，还是单刀直入为好，他道：“我生性愚钝，阿玄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这样我才可以改，我们是夫妻，有了龌龊之后，需要的是解决，而不是避而不谈，你说对不对？” 　　孙青山直直的看着她，不给她半分逃避的机会。 　　林大妞被他盯的实在没招，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孙青山，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忽视我。” 　　孙青山听见这话之后，下意识就想要反驳，他什么时候忽视她了，这是冤枉，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林大妞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紧接着说道：“你别急着狡辩，就像你这次一声不吭的只身犯险，你明明就知道，我一定会担心，可你仍旧会选择这样做，只是因为你心里面知道，我总会原谅你的，这件事也总会揭过去，所以，你才会有恃无恐。” 　　最后一句话，林大妞直接一锤定音，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孙青山想要反驳，却发现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心里知道，阿玄说的并没有错。 　　阿玄不会像一般妇人那样无理取闹，他这次乃是一心为公，阿玄一定会理解他，至于没有提前告知……孙青山默然，是觉得女人家叨叨的麻烦，还是认为这会耽误时间？ 　　或许两者都有，甚至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可有可无的不在乎，反正被她知晓，总会担心的，还不如等他回来之后再一并解决。 　　孙青山并非愚钝之人，相反，他聪明的紧，可以说一点就透，再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待遇，可不就是‘被忽视’吗。 　　“阿玄……”孙青山只是喊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大妞皱皱鼻子，她此刻十分怀疑，孙青山这老古董，能不能懂她的意思，其实很多问题，一直都是存在的，之前没有说，一是因为没有十足的理由，再者，她也不觉得彼时两人的感情，可以好到谈论这些深层次东西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是真的气到她了，跟家里一声不吭就敢跑去狼窝，这还得了，就算他提前告知，她难道还会撒泼打滚的拦着他不成？不会。 　　孙青山本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不告而别，叫她一个人在家提心吊胆。 　　林大妞心中冷笑，只是因为这件事付出的代价太低，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说白了，这就是人性。 　　只不过，林大妞想叫他长长记性而已，至于方式，她也思虑在三，尽量选择一种温和的方式来解决，因为她清楚，登州的情形如今正是在紧要时刻，孙青山的心不能分更不能乱。 　　只不过，如今战争已落幕，有些事情也该解决了。 　　“我认为，到如今，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一些，所谓甜言蜜语的虚妄之言，只不过，我觉得这些问题需要被解决而已，孙青山你可以好好想一段时间，不急。” 　　林大妞一脸认真，她心里是将此事当做一个难题来攻克的，并且也有信心，回想起起自己的应对方式，冷静，细心，讲究方法，真是的，简直可以当做教科书级别的了。 　　她真是了不起，林大妞心里这样想。 　　孙青山想吐血，他很想说，他已经明白了，已经知道错了，也愿意去改，可瞧着阿玄的意思，这是怕自己一时接受不了，还想给自己预留出不短的时间来是怎么回事？ 　　“好，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孙青山垂头无奈答道。 　　“恩，”林大妞道：“我觉得也是。” 　　孙青山：“……” 　　不过，将事情说清后唯一的好处，就是两人终于可以想往日一般说话了。 　　不用再担心林大妞顾左右而言他，或是心不在焉，装听不懂之类的情况。 　　爹和娘和好，最开心的就是小猴子，见娘对爹的态度终于变了，又特地问过娘，是不是不再同爹生气，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小猴子先是在林大妞怀里打了个滚儿，然后就又哒哒哒跑去找孙青山。 　　父子俩可真是好一番亲热，简直叫人没眼看。 　　…… 　　李乾明大把好东西砸下去，也终于撬开了李红袖的金口。 　　“大人，探子传来消息，说李红袖愿意帮忙劝一劝徐老大，但希望大人能给她一个保证，空口无凭，最好有书面保证才好，她还说，等船上之人上岸之后，还请孙大人能给他们一个自由才好，毕竟这些人都是野惯了的，适应也是需要时间的。” 　　李乾明的话才说完，还没等孙青山开口，崔放便嘲讽道：“这位红袖姑娘，怕是被人捧惯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吧，她以为自己是谁，也敢和孙大人提这些要求？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田旌知道自己小舅子是个什么德行，能勉强忍住没笑，俞大有却没他这份忍功，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李乾明见他如此，也并未阻止，实在是……他也觉得这个李红袖，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了些。 　　要知道，朝廷招安匪类的目的，无非是给对方一个名分，一条后路，仅此而已，主要还是为了避免百姓遭受战争磨难，说白了，核心是上兵伐谋，而并非真的怕了对方，这样的条件，怕是叫徐老大自己都不敢提出来的。 　　登州即便势弱，可它背后站的却是一个泱泱大国，徐老大一个小小的海盗，还真的不够看的。 　　“继续给她递消息，就说这样的条件不行，具体如何还要细细商量才行，最好还是和徐老大见上一面的好。” 　　听了孙青山的话，俞大有与田旌尚未如何，到是崔放和李乾明脸色变了变。 　　是了，他们怎么就没想到，李红袖提这个条件，若完全就是试探呢？ 　　若不是孙大人性情严谨，他们这群自诩聪明的男人，怕不是被骗了过去，若是登州这方，因为看不起李红袖这个女人，认为她目光短浅，而把对方所提条件全盘皆收，他们的目的也就暴露于敌人眼前了！ 　　想到这，李乾明不禁开始冒冷汗，幸亏孙大人头脑清醒，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向来拽的能窜天的崔放，这会儿也跟锯嘴儿葫芦一样，低头不再说话了。 　　至于孙青山，若是有人会读心术，肯定能明白他此时的想法，和自家老婆相处这么些年下来，他所学到的就是从来不会看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第101章 波折 　　放下信件之后, 李红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了地。 　　徐庆瞧着心爱的女人如释重负的模样, 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信上写了个啥？” 　　他是孤儿出身，大老粗一个, 斗大的字儿识不了一箩筐，平日里信件一类的东西, 都是李红袖读给他听的。 　　李红袖柔柔一笑：“那位孙大人拒绝了我的要求, 他说有关许利以及兵权一事, 要与你当面谈。” 　　徐庆嗤笑一声：“这帮王八蛋，我就说他们是涮着爷爷玩的！” 　　“招降, 降个屁！” 　　李红袖不赞同的摇摇头：“我到不这么看，毕竟之前咱们提的那些条件，也确实有些过了, 若是无论咱们提什么要求，那边全都照应不误, 我才怕是专门对咱们设下的陷阱呢, 反倒是这样，双发为了利益不停拉拉扯扯, 到更多了几分真实。” 　　徐庆听李红袖这么说, 心中那是无比自豪, 觉得自己女人就是聪明, 一把将李红袖抱到自己大腿上：“红袖啊，你说说你这脑袋瓜，咋就这么好使呢。” 　　李红袖闻言将身子软软的贴合身后的男人, 喃喃的道：“是啊，我最聪明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君呢。” 　　徐庆听她说这话，心里简直比喝了蜜都甜。 　　“嘿嘿，红袖，以后你就知道了，你挑男人的眼光，那是绝对没错的！” 　　“夫君，那你说，咱们要不要与那位孙大人见面？”李红袖柔声问道。 　　徐庆到是无所谓的很，对他来说，活一天就是赚一天，接受朝廷的招安，反倒不如自己当个海上山大王活的舒坦，可他也知道，怀里的女人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想着这些年，她跟着自己在海上到处跑，也的确吃了许多苦，只要一想到这些，徐庆的心就不由得软下来：“红袖，你是不是想我金盆洗手？” 　　李红袖没有回答，只是反身抱住男人的健硕的腰，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夫君，以前跟着你到处流浪的时候，我的确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能安定下来，那该有多好，可是现在，真到了面临选择的时候，我心里却是越发没底了，如果拒绝招安，就等于和朝廷彻底撕破脸皮，虽然你现在自保没有问题，可、可那毕竟是朝廷，若真想出兵，咱们根本招架不住的。” 　　李红袖声音有些发颤，面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徐庆感受到怀中女人的颤抖，于是收紧双臂，更加用力的将人搂进怀里。 　　李红袖的脸在徐庆的颈间轻轻蹭了蹭，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才接着说道。 　　“可若是接受招安，就算那个孙大人也愿意保你，但朝廷那么多官员，若是其他人不同意怎么办？孙大人能不能为你顶住压力，还要两说，再者说，就算这一关过了，可被人折了双翼，圈养起来，这样的日子你又怎么过的下去？并且，一旦选择上岸，你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海上了。” 　　李红袖嗅着那独属于男人的气味，心的位置，只觉被塞的满满的。 　　徐庆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再不济也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很想给怀里的女人一个家，想要一个两人的娃娃……不过，这样一想，也是该为将来好好谋划一番了。 　　从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觉得活的痛快最重要，至于现在嘛，感受着怀里的温软，他想着，和那个孙青山见一见也行，要是谈不拢，大不了他带着船队去海外找个小岛住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就说了出来：“我就去和那孙青山先见一面，瞧瞧他是个什么打算？” 　　“这样也好。” 　　徐庆掂了掂怀里的重量，笑道：“放心，你男人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这世上能拿我脑袋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这话说的可谓狂妄至极，李红袖听了却噗嗤一笑，挥着粉拳捶了捶他：“成日里就知道胡说！” 　　“哈哈哈哈！” 　　…… 　　“孙大人，徐老大那边答应见面，只不过地点一事……” 　　“他不愿意下船？”孙青山问道。 　　“恩。”李乾明点头：“徐老大说怕咱们耍诈，借此机会扣住他不放。” 　　崔放嗤笑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样说来，他还不是太蠢嘛。” 　　李乾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对于崔放这人，他有时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聪明是够聪明，可就是这人……怎么这么怪呢！ 　　“这个徐老大，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大人曾去白三爷那的消息，他说既然大人去了白三爷那做客，对他也不能厚此薄彼。” 　　“放他娘的狗屁！”俞大有破口大骂道：“我看这孙子就是欠收拾！” 　　一向爱装隐形人的田旌也难得开口：“俞大有，你这好歹注意点，孙大人可是读书人。” 　　那意思是，你别当着孙大人的面太过分。 　　俞大有瞪了田旌一眼，心想小样，要你多管闲事！ 　　不过，好歹没有继续骂下去。 　　“继续和徐老大那边交涉，去他的船上不可能的，叫他不要再想了，他若实在不想上岸来，我们可以另找一处谈判地点。”孙青山淡淡道。 　　单双方就谈判地点一事，就你来我往足足扯皮了将近一个月，最后才终于定下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地方。 　　海浪角，这是一个靠近陆地，礁石林立的小岛，二人约定，上岛时，双方可以各带一百随从，至于小岛上的零星住户，清出来就是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此处地势较为平整，也没有太多植被覆盖，几乎是一眼可以望到边，并且，除入口之外，海浪角环海的那三面，地势都极为陡峭，海浪汹涌，根本埋伏不了人。 　　在去之前，孙青山便预感到，这次的结果可能会不尽如人意，而事实也证明，他的预感并没出错。 　　徐庆也就是徐老大，此人行事张扬，性情傲慢，而且脾气暴躁，无疑就是一颗火雷，好像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崔放因为身体缘故，并未随行，这次谈判，由李乾明随行保护。 　　“孙大人，您对徐庆此人怎么看？” 　　孙青山面无表情，口中却吐露杀机：“此人，不能留，必除之。” 　　这次，李乾明到像松了口气，说道：“也是，这样性格的人，只要留下就是个祸害。” 　　连一向主张和谈的李乾明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徐庆给人的印象之糟糕。 　　“好了，回去吧。”孙青山望着无边的大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谈判，可以说以失败告终，徐庆满嘴狂言，又得寸进尺，一定要他手下之人的编制不说，还妄想将兵器火铳的渠道控制在自己手中，孙青山只要脑子还在，就不可能答应这等脑残要求，保留虚衔，将徐庆手下之人打散编入各个队伍，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 　　孙青山一路走，一边回想着徐庆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只不过，越是细细琢磨，越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等回到落脚处后，他问李乾明：“你之前得到的消息，这位红袖姑娘对徐庆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其中可有水分？” 　　李乾明先是一愣，然后答道：“这李红袖乃是徐庆费了好大力气才哄到手的，而且平日里也极为宠爱，据我所知，徐庆自有了她之后，身旁便再无别的女人。” 　　换个意思就是说，这样的枕头风不厉害，还有什么样的厉害。 　　“大人，您是察觉出什么了吗？”李乾明问道。 　　孙青山手指微曲，有节奏的点着：“若是李红袖真对徐庆真有这样的影响力，今日他便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才对，我们放到她身边的探子，如今还被她带在身边，没被清理掉，就足可以证明，这是个聪明女人，还有之前那封信上，看似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再之后的几次通信过程中，可是再也没有表露出来过……” 　　李乾明看着孙青山：“大人，你的意思是……” 　　孙青山也看向李乾明，状若无意的说道：“你说，会不会在徐庆见我们之前，或者见了其他的什么人？” 　　李乾明眼睛顿时一亮，是了，这样便解释的清，为何徐庆这般不知好歹了，像徐庆这等性情暴躁的武夫，既然能被一个女人影响，自然也可以受其他人的影响。 　　“回去好好查一查，徐庆再来还浪角前，又去见了谁。” 　　“属下明白了。” 　　…… 　　这次谈判虽然没什么实质进展，但能得到这个消息，也不算是做了无用功。 　　徐庆的周围，到底还有哪些人，是可以左右他决断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李乾明很快便得了消息，徐庆和手下三个队长，均来往甚密，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如今还分不清楚。 　　徐庆的船队和白三爷不同，白三爷完全是自己拉起来的队伍，船队上所有的人都以他为尊，而且，也只有他能压制住底下那些倭寇和海盗，换个人来根本玩不转，而徐庆，他没有白三爷那份家底，他的名气纯粹是靠玩命打出来的。 　　除了一部分嫡系人马外，还有另外三股势力，而这些人都是当初投靠徐庆而来，虽然在外也是以他为尊，但实际上，徐庆对另外三部分势力的掌控力，并不是很强。 　　而这次游说徐庆的人，就是这三股不安分的势力。 第102章 挑拨 　　“大人, 已经查清楚了，这次挑事之人应是裴行良, 此人祖上商户出身，因被人迫害, 家财散尽，后来他索性心一横, 去借了高利贷, 跑到海上做走私生意, 说起来，这个裴行良还是在一次遇险时, 偶然碰到的徐庆，自此之后，裴行良就一直跟在徐庆身边了。” 　　“也就是说, 此事全是裴行良挑起的。”孙青山问道。 　　李乾明点点头：“这样说也没错，裴行良在徐庆团伙之中, 向来是充当智囊军师一类的角色, 不但深得徐庆本人的信任，其他两人也以其马首之瞻, 对徐庆的影响力非同一般。” 　　崔放若有所指的道：“看起来, 这个裴行良似乎不乐意徐庆招安啊。” 　　“和徐庆不同, 裴行良说到底更像是个商人, 他之所以投靠徐庆，无非是寻个庇佑，免得遭海盗劫掠, 他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好的，自然是不愿意徐庆答应招安的。”李乾明还算了解一些内情，于是说道。 　　崔放：“大人，我觉得与其费劲心思再去搭上裴行良，倒不如直接将其除掉的好，只要没了裴行良，不但没人再和徐庆说些什么，而且，其余两个人也闹不起来了。” 　　李乾明看了崔放一眼，说道：“你想的到是美，可你就不想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是裴行良出事，徐庆会怎么想？就算徐庆本人愚笨看不透这里面的事，可他身边还有个李红袖呢，你就能确定她会站在咱们这边？” 　　李乾明不是因为恻隐之心，而不去动裴行良，而是在这个关键时期，万一裴行良真的死了，此事的走向会更加不可控，徐庆就像是火药，谁也说不准，到底哪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将其引爆，面对这样一个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人，凡事务必要小心为上。 　　崔放却觉得李乾明太过缩手缩脚，他道：“想要一个人不能说话，有很多种办法，李大人为什么就一定要选择最费力，最麻烦的那一种？” 　　李乾明：“……” 　　他觉得这货就是在跟他抬杠。 　　“崔子元，你真的以为裴行良跟街上的老百姓一样，是你想算计就能算计的？他常年在海上，先不说打入一个探子有多困难，就说他本人，那也是谋算人心的一把好手，你到底哪来的这个信心？”李乾明最瞧不上他的狂劲儿，好像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别人就都是傻子。 　　崔放面上全无怒色，而是继续说道：“李大人，你曲解我的话中之意了，我这句话的本意是，只要裴行良和徐庆之间有了龌龊，甚至有了猜忌，那徐庆内部就不再是铁板一块。” 　　接下来的话，不必再明说，李乾明也懂了他的意思，只要让徐庆认为裴行良背叛了他，再对裴行良一方进行挑拨，这样一来，徐庆的势力便被大大分化了，一旦徐庆没了底气，那他的尾巴也就再也翘不起来了。 　　想到这，李乾明看了崔放一眼，见对方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神棍样，嘴角抽了抽，这人的心肝真是黑透了，这么阴损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如今，他都有些同情被算计的徐庆了。 　　幸亏，崔子元这小畜生是自己人。 　　…… 　　“什么！”徐庆怒目而视：“你说裴二他背着我和孙青山有联系？” 　　“老大，这是小五递来的消息，再没错的，那个孙青山可是给他送了不好东西，听说走的时候，还是裴二爷亲自送下船的，两人说说笑笑，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娘的，这个王八蛋！感情不叫老子和孙青山和谈，这孙子是想要自己捞好处啊，我呸！”徐庆气的额头都冒青筋了：“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亲自去问问这孙子不可！” 　　三宝敢紧将人拦下来：“诶呦，诶呦，老大，这个时候您可去不得，裴二爷干了这种事，他自个肯定不会承认的啊，他脑袋瓜那么好使，向来只有他蒙人，您去了万一被他骗了可怎么办？” 　　这话刚出口，三宝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呸，我呸呸呸！这张破嘴，怎么能当着老大的面这么说，这不是找死吗！ 　　他脑中飞速思索，想着该怎样给自己救场，忽然间眼睛就是一亮。 　　三宝道：“老大，您想啊，裴二爷既然偷偷和孙青山有来往，那就说明肯定有事要瞒着你啊，现在咱们知道裴二爷有了二心，您要是这么上门一问，不就将咱们自己暴露了吗，这裴二爷肯定就不会继续再有动作了啊，说不定还会反咬老大你一口呢。” 　　三宝看着徐庆，心中忐忑至极，若是被裴二爷知道是他告的密，那他可就没活路了啊。 　　徐庆听着这话，深觉有道理，没错啊，老二人向来精的很，自己这么大喇喇的去了，就算他真干了，也会说没有，说不定还会因为这次，把事情做的更隐秘，他能有幸发现一次，谁能保证第二次也能发现。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去！ 　　徐庆打定主意之后，也开始动脑思考，薅着头皮想了又想，还真让他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来。 　　他不能问裴老二，但他可以去问孙青山啊！孙青山无非就是想把他们招安，可他的势力怎么也比裴老二大，孙青山是绝没可能为了裴老二，反过来得罪自己的，所以，他肯定会据实相告。 　　徐庆越想越是觉得这个办法妙，于是叫三宝退下去，将心腹喊来，开始给孙青山写信。 　　三宝出了徐庆的门，心扑通扑通，险些要蹦出来，哎呀，这次他能在老大面前立功，还要倚仗好兄弟冒死给他传过来的消息，还有他说给自己的那些分析，他摸摸心口，幸亏自己提前听了兄弟的话，不然今天肯定不能出这样的风头。 　　三宝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以后自己发达了，肯定不能忘记好兄弟，他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徐庆自觉聪明了一把，心道，老二啊老二，这次我可不会被你坑了，一想到裴老二竟然真敢背叛自己，徐庆心里那把火烧的就更旺了。 　　孙青山的信回的很快，就像徐老大想的那样，孙青山一丁点都没有提裴行良隐瞒，将裴行良和登州方面的交易，全都说的一清二楚，而且，字里行间还透着一股威胁之意，徐庆你瞧瞧，你不乐意的事可有的是人乐意呢。 　　徐庆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裴老二，这个裴老二，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 　　潘白狗看着裴行良问道：“二哥，咱们就这么收了那姓孙的东西，没事吧？” 　　他心里咋就这么没底呢。 　　裴行良胜券在握的摇头，呵呵笑道：“只要他孙青山敢送，咱们就敢收，哼哼，这姓孙的到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能查到我的头上，可是他想要用对付徐庆的办法来对付我，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二哥向来是最聪明的，听见二哥这么说，潘白狗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那二哥，你接下来打算咋办，兄弟我都听你的！” 　　“四弟那边什么意思？”裴行良忽然问道。 　　“嗨，他还不是那个狗脾气，又臭又硬，又向来爱认死理，他放出话来说全听大哥的，那就肯定不会跟着咱们再掺和了。”一想起他，潘白狗就头疼的紧。 　　“无妨，他既然认了徐庆那条道，就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了，以后也不必再多问。” 　　潘白狗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四弟，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根本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问：“那二哥，你到底打算咋办啊？我这心里一直都没个底，要是老大真的跟朝廷穿一条裤子，那咱们可咋办，那可是朝廷啊，要是他们出兵，我可是打不过的。” 　　裴行良轻笑一声，安抚他道：“你放心，他徐庆跟朝廷穿不成一条裤子，孙青山真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笑话！” 　　潘白狗拍拍胸口：“二哥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老大咋想的，咱在海上多好啊，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招安有什么好的，条条框框那么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 　　裴行良冷笑一声：“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那个女人。” 　　“啥？”潘白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女人，难道是李红袖那娘们？” 　　裴行良微微点头，算是确认了他这个说法。 　　“我呸！”潘白狗心底的火再也压不住了：“老大他到底怎么想的，就为了一个娘们儿，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 　　裴行良轻哼：“谁又知道他怎么想的。” 　　潘白狗眼神闪烁：“二哥，你说我要是把那个娘们……” 　　还没等他说完，便被裴行良喝止：“老三，你可别犯浑，那毕竟是老大的女人，你可别乱插手。” 　　“哎，我知道了，我不就这么一说么……”潘白狗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属下来报。 　　“二爷，大爷那边说有单生意要你去接应一下，他现在不方便。”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裴行良瞧着三弟的模样，有些牙疼：“行了，别一副娘们唧唧的样，有活儿干了，跟我去干活！” 　　谁知兄弟二人到了地点之后，才大惊失色。 　　“妈的！”潘白狗目眦尽裂：“老大那个狗东西骗咱们，那根本不是货，那是朝廷的军队！” 　　可已到此时，再想退，已然晚了。 第103章 解决 　　炮火如雨点般密集的打过来, 裴行良和潘白狗二人拼劲全力，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可突围之后，看着折损过半的兄弟, 和残破坏损的船只，忽然间就嚎啕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险些要将二人逼疯。 　　潘白狗哭的几欲晕厥, 他的亲弟弟同样没能出来，随着那些死去的兄弟，一起葬身鱼腹。 　　“二哥, 二哥，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这是为什么啊！”潘白狗一条胳膊折了, 只用一只手抹着眼泪，可他身上手上全是鲜血, 这么一抹, 混合着泪水, 整张脸显得更花了。 　　裴行良满眼血丝, 他的儿子，他的船队还有这些年跟在身边的弟兄们，没了, 全都没了。 　　滔天的恨意已腐蚀了他的理智，他现在只知道，都是徐庆，这都是徐庆那个狗杂种设下的圈套！ 　　“徐庆，你可真是了不得啊，就为了那么一个婊子，你竟然对跟随你多年的兄弟都下的去手，我真是想不通，那边到底许了你什么利益，亏我还为你着想，百般筹谋，你竟也下的去手……”裴行良眼白充血，整个人犹如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徐庆，我裴二今日对天发誓，不取你狗命，誓不为人！”裴行良仰天大喊，声音几欲碎裂。 　　…… 　　“诶呦，诶呦，这可是真的？”徐庆幸灾乐祸的问道。 　　三宝：“再没错的，这次二爷三爷可算是彻底栽了，也不知道这是惹上了哪路的人，听说人连一半都没逃出来呢！” 　　三宝一脸戚戚然，心想着，二爷三爷可真是倒霉哟。 　　徐庆笑的肚皮都疼了：“该，就是活该，看见没，这就是当叛徒的下场，叫裴行良这白眼狼背叛我，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护着他，他早被人扔海里喂鱼了，这会儿翅膀硬了，就敢翘屁股，这下可栽了吧。” 　　听到裴行良船队遭难，人数折损过半的消息，徐庆的第一感觉就是出气，痛快。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简直都想高呼老天有眼了。 　　他到要看看，裴二如今这样，还怎么和他作对。 　　徐庆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打裴二的那些人是谁的人？” 　　三宝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徐庆翘着二郎腿，不过，高兴过后他还是有些奇怪的，裴二的实力虽然不及他，可也不是什么孬种，难道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人给灭了？他思来想去，觉着里面还是有些蹊跷。 　　于是他将三宝打发走后，叫来自己的心腹道：“去给我好好查一查，看到底是谁的人灭了裴二，恩，主要查查白三爷那边。” 　　徐庆如今有些怀疑，是不是白三爷那边趁火打劫来着。 　　他抓抓下巴，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觉告诉他，将这背后之人查清，十分有必要。 　　心腹很快便来回话：“老大，查不出来，这群人、这群人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装备精良，战力也强，而且也不恋战，打完就走，看着那些打捞上来的残骸，到像是用猛火击沉的，可这复仇一般的手法，实在是有些说不清啊……” 　　他也纳闷的很，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么邪乎的事。 　　难不成打裴二爷的是鬼船？不过，才刚冒出这个想法，便被他自己拍了下去，老大可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 　　竟然没查出来？徐庆心里这会儿已经开始发虚了，他如今最怕的情况，就是有第三方的势力掺和进来，因为在这个时刻掺和的人，绝对别有所图，叫人不得不提防。 　　不过，徐庆向来知道轻重，如今情况有变，个人恩怨就要先放到一边，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袭击裴二的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这，徐庆就坐不住了，立即叫手下叫来吩咐道：“给我派个人过去，到二爷那边问问，看他知不知道这次袭击他的人是谁？” 　　那人刚想出去，又被徐庆叫住：“你别去了，换李境去。” 　　裴老二这个老小子的臭毛病贼多，一般人去怕他还不肯见的，李境是他小舅子，平日里和裴老二关系也好，裴老二即便不给他面子，也要给李境面子的。 　　徐庆设想的很好，他觉得他这个当大哥已经足够心胸宽广了，非但没有怪罪他背着自己和孙青山勾搭，在他倒霉后还会主动关心他，哼，他想，这次可真是便宜裴老二了。 　　就在徐庆翘首等待消息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再次与小舅子相见时，见到的竟是他的人头。 　　“老、老大，裴二爷把、把把李哥给砍了。”三宝被吓的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什么？”徐庆整个人暴起，一把揪住三宝的衣领，就这么把人单手提了起来：“你给我再说一遍。” 　　三宝还从没见过老大这个模样，当即就吓的尿了裤子：“李、李李李……” 　　李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徐庆心中欲躁无比，一把将人扔到地上，然后冲了出去。 　　“老大” 　　“老大！”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道：“老大，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要找裴老二算账！”徐庆整个人犹如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四处踱来踱去。 　　“裴老二，我艹你祖宗！你个狗娘养的，我非把你剁碎了仍进海里喂鱼不可！” 　　徐庆朝天狂吼，声若惊雷一般。 　　…… 　　“大人，是不是该收网了？” 　　“好，”孙青山轻声答道。 　　徐庆此时并不知道，当他气势汹汹冲到裴二处找人时，他心里中恨不得剁碎去喂鱼的那个人，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实际上，当裴行良完成当众斩杀李境的‘任务’之后，他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价值。 　　因为极度的气愤之下，徐庆犯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错误——只身犯险，当初那个因为一次谈判地点，便可以和孙青山周旋一个月的的徐庆，早已经被愤怒彻底冲昏了理智。 　　“徐老大，好久不见。”孙青山面上露出和煦的笑 。 　　可是那一刻，徐庆则如坠冰窟一般。 　　“孙青山，”徐庆勉力镇定：“你在这干什么，裴老二呢？” 　　孙青山笑道：“我在这，当然是要和徐老大你，谈一谈上次没有说完的事情。” 　　徐庆忽然发狠道：“孙青山，你别给我玩故弄玄虚这一套，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想要我的命就来拿，不用搞这些虚的！” 　　“徐老大，”孙青山声音也沉下来：“你在进入这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输家了，无论你死与不死，你真以为我拿外面那些人没办法？” 　　徐庆紧张了咽了口唾沫，他清楚孙青山的意思，他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带着部下就地投降，然后一辈子都被孙青山踩在脚下，另一个，他无非是拼力一战，只不过……他苦笑，大抵也逃不过个死，外面是些什么人，他太了解了，只有他这个老大活着时，对他们才有约束力，死了也不过一了百了，想要叫那些人替自己报仇，纯粹是白日做梦。 　　他对自己的生死到是不在意，可是红袖和孩子…… 　　徐庆忍住心中憋闷，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挤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徐老大，你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其实，说实话，徐庆到这一会儿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落到孙青山手里了，然后，憋憋屈屈的就投降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一点，都到了这种地步，早已经没了提条件的资格。 　　想到这一点，徐庆的心里就万分憋屈，他奶奶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答应孙青山呢，说到底，都怪裴老二那个畜生，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有了徐庆这个当老大的带头，之后的一些事情便容易了许多，徐庆这会儿正在对着自己生闷气呢，所以，他并不知道，孙青山已经开始挥舞着屠刀，砍向那些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俘虏。 　　“记住，先将人挑出来，再分批解决，还有，做的干净些。” 　　“属下知道了。” 　　…… 　　这天晚上，因为心情极度郁闷，徐庆灌了自己许多酒，整个人醉熏熏的，一个大老爷们，抱着个酒坛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场面显得滑稽无比。 　　“红袖，儿子……”徐庆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忽然浮起一抹笑来。 　　徐庆砸砸嘴，他就快能见到红袖和儿子了，想着这些，渐渐开始沉睡。 　　只可惜，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因为，他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李红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丈夫，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夫君，夫君……”她抱着徐庆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整个人都开始簌簌发抖。 　　“你这个傻子，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和孩子呢，你怎么舍得呢……” 　　李红袖整个人都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席卷，开始只是无声的落泪，再然后是小声的啜泣，终于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其音之悲切，声声泣血。 　　孙青山看完后默默转过身，走之前吩咐了一句：“务必将李红袖好生安置照顾。” 　　“是，大人。” 第104章 影响 　　长达一年时间的筹谋、布局, 才终于一举端掉徐老大这颗海上毒瘤，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登州以及周边百姓, 他们常年遭受倭寇和海盗的侵扰，深受其害, 如今，头顶的大山终于去了, 再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胆啦。 　　说起孙大人, 那可真是咱登州百姓救命恩人呢, 底层的老百姓，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 不过，他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可以，那就是孙大人帮他们赶跑了倭寇和海盗, 以后他们就可以过上好日了。 　　这年头，底层百姓文化水平低, 学问也差, 即使夸人也只是听别人说，只知道孙大人好, 孙大人是救命恩人是再生父母, 但是, 对于孙青山来说, 此事最为直观的效果便是，只要是登州的士兵，全都将孙大人奉若神明。 　　比起一些无知的百姓, 作为和倭寇真正交过手的人，他们是最为了解倭寇和海盗实力的，正是因为明白，才更为钦佩孙大人的本事，而且，从上面陆陆续续透露出来的一些消息，更是成为他们吹捧孙青山的佐证。 　　孙大人简直是用兵如神啊！ 　　这一计又一计，一环套一环，虽然他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崇拜孙大人啊。 　　…… 　　而作为‘客人’的白何，这会儿也已经冷汗直流了，他不禁想，幸好、幸好义父当初没有选择和孙青山为敌，原本以为这人是个白面书生，结果却是个煞神，那可是杀俘虏啊，义父都不敢这么干，可孙青山就下的去手。 　　想起那一日被鲜血染红的海面，他就忍不住的做噩梦，那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叫他这常年刀口舔血的人看了，都止不住的心底发颤。 　　孙青山是真的心狠手辣，这样一个心机手腕都不缺，还手黑弑杀的人物，必须要谨慎对待才行。 　　他觉着，义父的有些打算，也要开始变一变了。 　　白三爷看着义子的信，眼神也渐渐暗了下来，他是真的没想到，孙青山竟然这么快就把徐老大给解决了，那可是徐庆，打仗那是出了名的悍不畏死，孙青山竟然能将这块硬骨头给啃下来……于是，就在这一瞬间，白三爷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对待孙青山，只能尽量交好，不能得罪。 　　想到这，他喊来人吩咐道：“正式给孙大人下拜帖，就说我白某想要和他见一面。” 　　下属接了命令，赶紧去办了。 　　白三爷则仍是一脸沉思，他想，接下来，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孙青山呢？单是一个白何，如今的分量已经是不够了，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去一趟登州才好。 　　孙青山，白三爷在心中细细玩味着，忽然间，他有些感慨，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等令人惊艳的人物了。 　　就在白三也正在谋划，该怎样与孙青山交手时，此时的登州，却是出了一桩大事。 　　李红袖在登州衙门口上吊自杀了，一旁还贴着一张血书。 　　无论哪个年代，都少不了好事八卦之人，早有识字的人将那封血书的内容读了出来。 　　“……孙青山背信食言，我李红袖今日对天发誓，必诅咒孙青山不得好死！” 　　那人读完后，还拍着胸口一脸后怕，见众人都瞧着自己，于是赶紧辩解道：“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我可半点没敢改动！” 　　众人：“……” 　　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反应不过来，因为这血书中的内容，实在太劲爆了！将孙大人如何叫人与她联系，如何对她许利，之后又将徐庆投降之后，却和一甘部下全都惨遭孙大人杀害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别看老百姓懂的不多，也容易糊弄，可底层人民也有底层人民的智慧，他们是不懂打仗，但两军交战不杀降将的规矩还是知道的。 　　原本此事争论就够多了，更别说和一代名妓，海盗头子沾上了关系，天然就带有一种传奇色彩在里面。 　　这样带有桃色秘闻的八卦，向来最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更何况李红袖当众上吊的冲击实在太大，还是一尸两命，一个漂亮女人，还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漂亮女人，以这样一种悲情的方式死去，那简直是，想不出名都难。 　　当孙青山得知此事时，事情的发展已然不可控制了。 　　俞大有气的破口大骂：“这个娘们，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亏的孙大人还叫人照顾她，我呸！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乾明看了俞大有一眼，没有说话，现在这货已经成了彻底的孙大人吹，脑子里就认孙大人一个人，谁都不能说孙大人不好，有些道理跟这种憨人是根本说不清的。 　　其实，说实在的，若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孙大人这事做的是有些不地道，可人都是自私的，这可都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甚至身家性命的大事，哪怕他这会儿心里对着孙大人也害怕，但还是要说一句，孙大人做的没错。 　　有了这一次血腥，登州至少可保十年平安。 　　至于李红袖这个女人，想到这，李乾明也头疼起来，谁也没想到一个女人而已，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气性，他到是不担心对孙大人仕途有什么影响，只不过恐有碍孙大人在百姓之中的官声啊。 　　李乾明有些忧心的想着。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发展，乃是向着一个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所以，当林大妞知道近来正火的一出新戏，就是改编自李红袖的事迹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心里面有些发虚，她还特意去看了一次，想瞧瞧孙青山是不是里面那个大反派。 　　这个时代的戏，林大妞也大概知道点套路，一些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大反派，他心狠手辣，阻碍男女主在一起，成为被唾骂的那个存在。 　　等林大妞看完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谁说百姓就愚昧的，人家可是明白着呢，里面根本没怎么黑孙青山，反倒是把他这种行为往大义上面套，而至于咱们的男女主角，李红袖和徐庆，则被塑造成了一对赚足人眼泪的悲情式人物。 　　先瞧瞧这人设，一个是大家闺秀因家道中落，而被迫成为一代名妓，另一个是最底层孤儿出身，凭着一身胆气，和一身孤勇成为一代黑道老大，极致的美人和最凶狠的土匪，他们之间的爱情，可谓把男人女人的痒处都戳中了。 　　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屌丝逆袭，然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对于女人来说，这是一个虽不幸流落风尘，但有幸寻得有情郎的故事，而这其中又同时夹杂着民族大义，他们从结合开始，这就注定是一个悲剧，李红袖最后留下的那一封血书，又将整个故事推上了一个高潮，进行了升华，可以说，此戏若是不火，那可真是天理难容。 　　随着这名为红袖传的新戏开始大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李红袖，与此同时，也越有来越多的人为李红袖心痛，俗话说的好，需求带动发展，于是乎，开始有说书先生讲一些秘闻，无非是李红袖根本没死，而是带着孩子隐居生活去了，更有甚至，则直接改了结局，说是李红袖和徐庆一起隐居去了。 　　总之，结局五花八门，完全是适应人们的需求而产生，红袖传一开始只在登州火，慢慢的便开始流传到周边地区，再然后就悄悄的火遍了全国。后来甚至成了一种流派而存在，至于孙青山这个反派帽子，是再也摘不下来了。 　　登州百姓深受倭寇其害，当然能了解孙青山的所作所为，但换到其他地方可就不同了，他们只知道，孙青山竟然杀降将，而且还出尔反尔，于是乎，可怜的孙大人反派之名，必须是没跑了。 　　甚至多年以后，等孙青山身居高位时，还有人拿着这件事来调侃他，当然，孙大人是全程黑脸的。 　　不过，此时的孙大人还不知道，他如今正在抱着儿子，哄孩子呢。 　　“爹，你再给我讲一讲呗，你是怎么把倭寇打下来的啊？”小猴子一双眼亮晶晶的，用一种看偶像的狂热目光看着孙青山。 　　孙青山：“……” 　　叫他怎么说，难道说他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才能得胜的？那必须不能啊，儿子还小，三观还处于塑造阶段，他要是敢这么教儿子，老婆非得撕了他不可，实话不能说，至于瞎编来吹捧自己？孙青山表示，他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所以说，这是一个难题。 　　就在孙青山正一脸便秘，不知所措时，林大妞一把抄过儿子，抱进自己怀里，开始教育道：“儿子啊，你平常也看见了，你爹爹为了打跑倭寇，叫登州百姓过上好日子，有多么努力，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说啊，儿子你可要争气，要像你爹学习才对，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吃饭，不许挑食，将来才能长的壮壮的，和爹一样去当大英雄，知道吗？” 　　小猴子一脸认真的点头：“娘，我知道啦！” 　　“嗯，”林大妞说道：“真是乖儿子，一会儿就去吃蛋羹啊，还有羊奶也要喝。” 　　“娘……”小猴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娘，他挠挠小脑袋，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第105章 大义 　　白三爷的态度开始发生转变, 这虽是孙青山预料之中的事，但当他真正接到白三爷要来登州的消息时, 还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为了这一日，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吩咐下去, 务必要好好招待白三爷。” 　　“属下明白。”李乾明同样一脸喜色。 　　想到最初，他们为了从白三爷那得一个消息, 都要孙大人以身犯险, 可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 白三爷竟愿意亲自屈尊来此，这说明了什么？这已经说明登州在一些人的心中, 已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孙大人，他竟然真的凭一己之力做到了。 　　殊不知，登岸之后的白三爷, 看着卫所士兵的训练和那一身悍勇无畏的精气神，心中也在暗暗吃惊, 他虽然明白这有孙青山故意为之的意思, 想借此展示一番自身实力，他想, 自己看到的可能已经是最高水准, 但即便如此, 也足够他震惊了。 　　他不是对登州的布防一无所知, 实际上，在孙青山来之前，登州的布防在他看来漏的简直跟筛子一样, 士兵也多为老迈不堪，毫无战力可言，否则当初他怎么敢叫孙青山只身赴宴，说白了，一切全都是实力来说话。 　　自孙青山开始整顿之后，岸上风声变紧，他这才带着自己的人先到海上避一避风头，紧接着孙青山更是一个大动作连着一个大动作，又因为白何就在此，他索性便熄了探听的心思，但，谁又能想到，仅仅一年时间，登州，竟真的有脱胎换骨之改变。 　　孙青山，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缠，白三爷心里不停的思量着。 　　俞大有心里就跟揣着只耗子一样，见孙青山和白三爷稍微分开，就赶紧凑到孙青山身边：“孙大人，这、咱们训练士兵，咋能叫这白老三瞧去呢，叫他看了咱们之后，万一回头对咱们不利怎么办？” 　　俞大有那个心焦，他觉得孙大人咋比他还实诚呢，威慑一下就算了，哪能真的叫敌人瞧清楚自己的实力呢？ 　　此时此地，实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孙青山只能安抚他：“放心，我心里有数。” 　　俞大有虽然还是一脸不忍加痛心，但瞧见孙大人已经开口，好歹没再一直追着问了。 　　孙青山不由哂笑，不是他真的如此天真，叫白三来看自己的布防和兵力，而是以登州如今的状况，还远没到他的预期的那样，这会儿若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怎么会骗的过百三爷这双眼睛？只不过，若他真的以为这便是他的底牌，那就大错特错了。 　　白三爷先是随孙青山逛了卫所，然后才被请去宴席。 　　两个男人经过最初的彼此试探，也竟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白三爷只觉心中痛快，这么些年，能叫他刮目相看的人，唯有孙青山一个。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酒席正酣之间，说话也没了太多顾忌，白三爷也开始和孙青山吐露这些年的苦楚：“孙老弟啊，说起来老哥我也够可怜的了，这么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漂来漂去，上岸的时间有限，我现在都快忘记，那些好山好水都是什么样的了。” 　　说着白三爷满脸惆怅的端起酒杯：“来，再陪老哥我喝一杯。” 　　孙青山向来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白三爷这话，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无非想叫他当个官方保护伞，好叫他大摇大摆的在内陆走一走，痛痛快快没有顾忌的玩一番罢了。 　　正所谓缺什么才想什么，多年的海上生活，叫白三爷对陆地的怀念与日倍增。 　　这是件小事，孙青山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下来：“这有何难？白三哥若是想去，那我便写一封信，虽不敢叫白三哥将国土踏遍，但有些地方却是可以的。” 　　白三爷闻言哈哈大笑：“孙老弟，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个痛快人，来再和哥哥我喝一杯。” 　　孙青山从善如流的执杯：“那小弟就提前在此，祝白三哥能玩的开怀些。” 　　…… 　　孙青山被送回家时，早已是个醉虾模样，林大妞瞧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手痒。 　　哎，想当初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孙青山还是个两杯倒，现在这些年酒量也终于练了出来，将一旁添乱的小猴子轰了出去，林大妞开始认命的给孙青山收拾。 　　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老婆，孙青山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 　　孙青山醉了之后，在别人面前很安静，但若是在她面前，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往往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颇有点小猴子那种话篓子的感觉。 　　原本，林大妞也没有太过在意，只不过当他说到今日与白三爷的谈话时，她才微微皱起了眉。 　　不过，林大妞瞧着孙青山如今的状态，实在是不能说这些的档口，也只得先压下心中的不安。 　　第二日，当孙青山醒来时，就见老婆正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他只觉有些新奇，便问道：“阿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话对我说？” 　　林大妞咬咬嘴唇，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下，到真的让孙青山好奇了：“那你说，到底何事？” 　　“孙青山，我听到你昨日说和白三爷在一起，还说了一些话……” 　　孙青山并不意外，他并非像那些一旦醉酒便神智俱丧的人，虽然变得有些话痨，但那也只在阿玄面前，在其他人面前，他向来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所以这会儿他也没什么好吃惊的，阿玄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你接着说。”孙青山道。 　　“我不想扰乱你的做事的思路，我只说我的想法，你若觉得对便听上一听，若不觉得不对也无妨，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很有底。” 　　作为一个经过现代网络大环境洗礼的人来说，林大妞具备一点十分优秀的特质，那就是见识足够多，这里的见识尤其特指一些极品，道德绑架这个词，对孙青山也许很陌生，但对她来说却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你这样叫白三爷大喇喇的到处招摇，有没有想过会出事？” 　　林大妞的声音很冷静，但却叫孙青山无端端的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接着说下去。”孙青山道。 　　“你可不要忘了，白三爷的身份就叫他成了一块肥肉，你确定没有人会挺而走险去啃上一口，在登州是你的天下，没人敢动，可若是到了别处的话……”林大妞没再接着往下说，可孙青山已然明白了。 　　若是途中有人擅自将人扣下，把白三爷当做一份功劳的话，那他……想到这，孙青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是的，一旦白三爷在登州之外出了事，他没有任何办法，而且一旦将人押送到京城的话，只要一句“你包庇海盗，难道与他同流合污不成？”，就连陛下都没办法扭转局面，只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大义’。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他只看的见自己那一丁点的利益，而不会从大局而出发，考虑整个国家和百姓的得失。 　　想到这，孙青山便再也待不住了，狠狠的抱了老婆一下，然后饭都没吃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林大妞看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但愿是她小人之心了吧。 　　不过，看到小猴子之后，她有无所谓的笑了笑，哼哼，小人之心就小人之心吧，反正她也不以善人自居，只要不出事才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别看我，快点喝奶啊。”林大妞催促儿子。 　　虽然羊奶是有些腥膻，但她已经努力改善了，口味比之前好多了，这小子跟庭哥儿不同，是个天生的小骨架，林大妞做梦都担心儿子长不高，当然要从小给他补身体，她想要一个高高壮壮的儿子，可不想儿子长成个小白菜的模样。 　　小猴子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但见她娘丝毫没有动摇，于是只得愤愤的继续喝奶。 　　“嗝！”小猴子打了个嗝，嘴唇还带着一圈白胡子，林大妞给儿子擦嘴，道：“儿子你真棒！真是好样的，我就知道我家宝贝是个小男子汉，喝这点奶算什么。” 　　被他娘这么一夸，小猴子的小腰板登时就挺起来了，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 　　“娘，我爹呢？”到了这会儿，这小子才发现少了个人。 　　“你爹出门去了，今天不在家吃，你乖乖的啊。” 　　小猴子啄米似的乖乖点头，随着那件事过去的越来越久，这会儿他已经不再那么爱粘着爹爹了。 　　他可是个小男子汉呢！ 　　而此时的孙青山，几乎全程都是用跑的，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平静，此时早已掀起滔天巨浪，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若不是被阿玄偶然听到，从而提醒自己，若是真叫白三爷拿着那封信走出登州，那他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万死莫辞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俞大有简直呆了，他心目中，那个一直犹如谪仙一般的孙大人，也有这种失态的时候。 　　因为过于震惊，俞大有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孙青山这会儿可没工夫和他废话，赶紧问道：“白三爷如今可还在登州？他走没走？” 　　“不、不知道。”俞大有呆呆的答道。 　　“那还不快去看一看，若是走了，就赶紧将人给我追回来！” 　　俞大有虽然不知孙大人这是怎么了，但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这会儿他也来不及细问，答了声是，就连忙带着人跑去找白三爷。 　　一刻钟之后，俞大邀功似的走过来：“孙大人，幸亏我去的巧，那白三刚要跑，就被我逮住了！” 　　俞大有一脸喜滋滋的表情，一副快来表扬我的模样。 　　孙青山：“……” 　　这个棒槌！ 第106章 离开？ 　　孙青山深深吸了一口气, 才勉力维持住一身风度，冷着脸道：“还不赶快将人放了。” 　　俞大有迷糊的挠挠头, 心里不知孙大人这是唱的哪出戏，刚才还一副怕白老三逃跑的模样, 怎么这会儿就又突然变了？ 　　不过，俞大有对孙大人, 向来有自动美化功能, 他想, 定然是他蠢笨，没能明白孙大人的深意, 这里面定然是有安排的！ 　　想到这，俞大有这才舒服起来。 　　不但俞大有，就是这会儿的白三爷, 也正不知所措呢，若不是他自认对孙青山还算了解, 不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双方险些就要起了冲突。 　　孙青山忙将白三爷请到一旁，屏退左右之后, 这才将心中的忧虑说出, 最后还感叹到。 　　“……三爷, 有些事情, 还是多谢谨慎才好。” 　　白三爷亦不是蠢人，听了孙青山的话后，也是徒然间生出一身冷汗, 最后只得无奈一声叹息：“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作罢。” 　　接下来这段日子，白三爷老老实实缩在登州，彻底歇了到处跑的心思，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瞧出那么一丝落寞来，不过，别处去不得，登州到是随他到处浪，也多少能弥补一下那颗老年文艺心。 　　再接下来，孙青山便与白三爷展开了长时间扯皮，大多还是关于利益纠葛，因为朝廷在明面上，是禁海运的，而白三爷靠着走私才挣下偌大家财，里面的庞大利益可想而知，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孙青山都会寸步必争。 　　剩下这些极为重要，又琐碎至极的事情，林大妞彻底没了闲心去关注，她知道孙青山有个年轻的幕僚先生，乃是位天生的谈判高手，为人极度小气又锱铢必较，她想着，这位白三爷到时估计会要大出血了。 　　“崔子元这个王八蛋！”白三爷向来以风度著称，这会儿也被气的跳脚。 　　白何瞧见义父如此，忍不住道：“义父，要入我去找人私下教训这小子一顿，也好叫他知晓轻重。” 　　在白何看来，这姓崔的小子，完全就是欠收拾。 　　白三爷抬手，拦住了白何，最后才道：“还是算了吧，孙大人早在之前便给我递了话，说若是子元有得罪之处，还叫我宽宥一二，我当时还不明白他为何说这话，”说到这，白三爷苦笑：“我现在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孙青山啊孙青山，白三爷心中叹道，罢了，在你手上吃亏也不算太冤。 　　…… 　　双方开始有了初步的默契之后，之后的许多事情便容易了许多，有些事情其实是双赢的，白三爷没了后顾之忧，不用整日提心吊胆，而百姓日子也越过越好，且不必担心倭寇时不时的骚扰。 　　而且，不但只有登州百姓受益，周边沿海地区的百姓，都切实感受到了好处，其实，说起来朝廷并不缺人才，更不缺战将，以往倭寇之所以没法清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最喜欢四处流窜劫掠，一追便跑，这地兵力强悍不好欺负，那边换个软柿子去捏，然后，等到你什么时候放松警惕时，再突然杀个回马枪，就像苍蝇一般，叫人恶心的头同时，却偏偏无可奈何。 　　不过，孙青山这一手，直接从源头处动手，叫白三爷来约束倭寇和海盗，不叫他们上岸作恶，先不提投入一说，单这个效果就比之前好了太多，在倭寇和海盗心目之中，孙青山的面子可以不顾，但白三爷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因为，得罪了孙青山这个朝廷官员，可以逃到海上或是别处去，可一旦得罪了白三爷，根本就是断了活路。 　　因此，白三爷一旦发话，道上没人会不给面子。 　　…… 　　将这一摊子事忙完之后，孙青山也终于能得出些空闲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老婆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林大妞看着孙青山，目光有些埋怨：“你是不是忘了，莹莹今年就要十六岁了。” 　　孙青山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因为……他是真的忘了。 　　不过，有些事虽是真相，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孙青山立刻垂下脸道：“我心里都记着呢，只是如今我身在登州，有些事情也无能为力。” 　　林大妞也说不好心里什么感觉，日子向来是最不禁过的，当初那个捧在手心的小娃娃，如今也长大了，离开京城几年时间了，也不知如今莹莹长成什么模样了？ 　　孙青山暗道不好，于是赶紧找话题道：“莹莹那丫头最近可有写信过来？” 　　林大妞摇摇头：“时间最近的一封信也是去年的，而且这个死丫头又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孙青山将人揽进怀里：“不要心急，我相信，咱们很快就能回京了，到时候就能见到莹莹了。” 　　林大妞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孙青山此话，并不是无的放矢的安慰，如今孝期已满，胡大人也该复位了，无论是他的功劳，还是在胡党中的地位，亦或者之前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都不会在此地久留。 　　孙青山已经想好回京之后的打算，他想着，等这次回京之后，就再没人能挡的住他的步伐了，可以说，万事已经具备，就只欠那一阵东风了。 　　可谁知，孙青山东风没等来，到是等来了一阵西北风。 　　胡禀中胡大人在回京途中，不幸染病，紧接着便一命呜呼了！ 　　孙青山：“……” 　　孙青山心头第一次升起一股无力感，难到老天都在与他作对，实在不能怪他如此想，在回京起复途中而不幸染病，紧接着丢了性命之人，实在太过少见，胡大人，也太过倒霉了些。 　　孙青山心头烦闷，没了胡大人，他回京是能回京，只不过难度便大了许多。 　　罢了，罢了，如今还要将手里的事赶紧收尾，还有，若是他离开，这接替之人，便要好好选择一下了，他努力几年的心血，不能随便叫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愣子破坏了。 　　孙青山的设想很好，却没想到，到底还是没有离开登州。 　　因为白三爷找到了他。 　　白三爷是个商人，兼职海盗，在海上确是风光无比的霸主，可一旦涉及到官场上的弯弯绕，他便两眼一抹黑了，政治敏感度几乎为零，所以，他根本没想过孙青山离开的这种可能，当崔放跟他旁敲侧击说这些时，他甚至都不明白话中之意。 　　后来，崔放见他在这方面确实有些无知，便和他直接说了孙青山即将离任这个可能。 　　白三爷一听就炸了，在他看来，他跟孙青山是同盟，有着共同的追求和利益，两人合作也很好，双方这种合作是基于孙青山这个人，而非朝廷这个势力，再者，白三爷心里也隐隐有种预感，这朝廷之中，像孙青山这种灵活机变，又心怀百姓，胸有报复的官员，并不多。 　　他和孙青山处的来，但若换了其他人，可就真的说不准了，这大好的局面才开了个头，孙青山就要撂挑子走人，他可不干！ 　　白三爷本质上是土匪，也有着属于土匪的脾气秉性，他根本没有迂回，而是直接去孙青山家里堵人去了。 　　小猴子这些日子都很乖，读书也颇为用功，林大妞想着叫他多运动一下，可这小子向来疲懒的很，她想了想决定给他做个秋千，正巧赶上孙青山在家，于是，也不用别人帮忙动手了，直接当做父子俩的亲子任务就成。 　　知道给他做秋千，这小子一大早就围着孙青山绕来绕去，跟黏住的小尾巴一样。 　　林大妞就这么看着父子俩忙来忙去，还在一旁紧跟着出主意：“唔……孙青山，我看不如干脆再给他做个吊床，以后午睡就叫他在吊床上睡，也省的他大中午的总是不老实。” 　　小猴子一听眼睛就亮了，一把抱住她：“娘，真的吗，你真是太好了！” 　　“唉唉，你这死小子先松开我，太热了。”林大妞将人扯开，这才道：“不过，咱们可要提前说好了，你中午不但要好好睡觉，还要好好吃饭的。” 　　“恩恩恩”小猴子况点头：“答应答应，我都答应还不行吗！” 　　林大妞这才摸摸他的狗头：“好儿子，真乖！” 　　别说庭哥儿，就连莹莹在他这个年纪，长的都要比他高比他壮实一些，成天为了多给这小混蛋喂点东西，那必须得娘俩斗智斗勇一番才行，林大妞曾做过一个噩梦，梦里这小混蛋长成一个不足一米六的小矬子，简直要把她吓个半死。 　　自从这个梦之后，林大妞每天的例行投喂，已经成为重要性第一的要事。 　　小猴子跑来跑去，不停给她或是孙青山递东西，林大妞正有些奇怪这小子怎么没了声音，就见小猴子撞上一人。 　　小猴子揉揉小鼻子，感觉又酸又涩，难受极了，他抬起头，就见到一个高壮的黑脸伯伯正笑咪咪的看着他。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这个伯伯问他：“你就是小猴子吧，长的可真好！” 　　小猴子点点头，他刚想着谢谢位伯伯，谁知就被对方抱了起来。 第107章 来访 　　林大妞心底微微吃惊，她有幸, 曾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白三爷一面, 只是, 怎么今日竟找上门来了？ 　　她脑中闪过多种猜测，但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孙青山笑着走过去, 自白三爷手中将儿子接了过来, 给了林大妞，然后便引着白三爷进了书房。 　　小猴子抬头看着林大妞，还一脸兴奋的问道：“娘，刚才那个黑脸伯伯是谁啊？他的力气好大！” 　　林大妞眼角抽抽, 使劲儿揉揉儿子的狗头，有些无语，因着这小子越来越大, 近一两年来她很少抱着他走路了，这货在多次求抱被拒绝之后，开始有了那么点小执念, 总想着被人抱。 　　林大妞牵着他的手：“那个伯伯是爹的朋友，找你爹应该有事情, 你可不要过去添乱啊。” 　　小猴子连连保证, 之后又开始打听起了白三爷的消息。 　　林大妞心里一阵阵犯难, 她总不能说，娃啊，刚才抱你那人是海盗头子, 反派大boss啊，最后林大妞是这样跟他说的。 　　“你爹朋友那么多，我也不是每个都知道，你这样缠着问我，还不如一会儿去问一问你的爹，你觉得呢？” 　　小猴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书房内。 　　“孙大人，我听崔子元那小子说，你就要走了，我不信想来亲自问问你。” 　　白三爷一副‘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的神情，叫孙青山着实哭笑不得。 　　这分明就是土匪做派，当初他怎么会眼瞎，竟然会认为对方是个儒雅之人？孙青山有些出神的想，他定然是这人的表象给骗了。 　　“白三爷，”孙青山很无奈，但又不得不开口解释：“我调任与否，朝廷自有安排，这根本不是我能左右了的事情，你这样说，我实在是无法回答。” 　　白三爷神色未变，仍是直视着他：“孙大人，我是个粗人没错，但你可别把我当成傻子糊弄，我只是不懂你们官场那一套而已，可崔子元那小子可全都跟我说了，这些是可以运作的，而你，孙大人，京城可是有人罩着的！” 　　白三夜下巴微抬，那神情有几分倨傲，还带着几分不服。 　　孙青山心中暗骂崔子元混蛋，却是开始解释：“即便有后台，那也是之前，如今的我，可是没人保举了。” 　　孙青山语气落寞，显出几分无奈。 　　白三爷一惊，先是习惯性的怀疑，但见他神色不似说谎，这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孙青山微微点头，知道今日若不能给他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这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说道：“我最近才得到消息，胡大人在回京起复途中，不幸染病身亡，我回京之事也多半会耽搁，所以说，白三爷，你今日前来，实在有些多此一举。” 　　听到这，白三爷立马换了个神色，脸上堆起笑说道：“孙老弟，你就放心在登州待着，我相信，只要咱哥俩合作，一定会前途大好，将来，定然亏不了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登州可比什么劳什子京城好过了。” 　　孙青山面带微笑，并未反驳，开始任由他胡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白三爷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走之前，他还和小猴子说了会话，小猴子从小被林大妞教导，即使在生人面前，也没显得多拘束，这一大一小，也不知哪根脑电波突然重合，竟然还挺谈的来。 　　将白三爷送走之后，孙青山眉宇间有些郁气渐消，就像刚刚送走了个瘟神。 　　林大妞有些好笑：“这白三爷是怎么了，竟然跑到家里堵人来了？” 　　林大妞看的很清楚，当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孙青山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林大妞：“……” 　　这不是她的错，她怎么知道刚才两人去书房都说了什么？ 　　孙青山讽刺的冷笑一声：“这是听见崔子元说，我马上要离开登州，这不，就来家里来拦着我了？” 　　她识趣的没发表任何看法，因为这会儿孙青山很明显是低气压。 　　“接下来，怕是要用财物来收买我了？”说这话时，他的眼角眉梢还挂着一抹讥讽。 　　“好了，别自己生闷气了，该怎么说呢……”林大妞绞尽脑汁才终于想出一个说法：“想必那位白三爷随心所欲惯了，对一些事并不那么敏感，你瞧，他刚才还差点和你儿子成朋友呢？” 　　林大妞瞧着他虽然仍旧臭着一张脸，但好歹周身那股刺人的感觉没了，于是这才作罢。 　　说到底，这两人是三观上不和，白三爷的身份是海盗，这就注定了他永远都无法真正的理解孙青山，白三爷和孙青山合作是为利，其次是看他这个人，所以才不想孙青山离开登州，换成另外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过来，而孙青山的出发点，为的是登州百姓，无论他手段残酷也好，还是不讲信誉的小人也罢，可他所做的这一切，出发点不是为了自己。 　　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但林大妞却是明白，孙青山是有自己的一腔报复的，他永远不会困于一地，白三爷今天这样大剌剌的来访，已经触碰到孙青山的底线了。 　　孙青山是朝廷命官，拿的吃朝廷俸禄，白三爷这般行为，已经是看轻了孙青山，更不要说竟敢干预孙青山的决定，简直是被捧的有些不知死活了。 　　永远都不要以一个商人的思维，来揣测政客，否则……会败的很惨。 　　…… 　　在某些方面，孙青山对他这个合作伙伴，还算了解的透彻。 　　当天晚上，孙家便收到了白三爷送来的礼物。 　　小猴子得的是一个大船模型，其做工称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整体船身全都是按比例真实缩小而成，甚至连船窗上的雕花都清晰可见，而且，看样子，这显然是经常被主人拿在手中把玩的，这个模型的前任主人，可想而是谁。 　　小猴子一见之下，便抱住再也不肯松手，眼睛亮的恨不得冒出光来。 　　至于给林大妞的，她看着那一盒十二颗粉红色的珍珠，心肝儿都差点跳出来，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被珍珠的美丽所震撼，而是她太明白现在这个时代，这些珍珠的所代表的实际价值。 　　此时的珍珠，大都靠着人工开采，大海广袤富裕，却又无情，收割了一代又一代珠民的性命，这美丽的小东西背后，是血琳琳的残酷。 　　能够配齐大小统一，质地圆润没有瑕疵的十二颗粉珠，付出的代价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想的。 　　“这、这白三爷也太大手笔了。”林大妞语气有些结巴，仍是有些没恢复过来。 　　孙青山也被白三爷的大手笔给晃了眼，不过孙大人的表面功夫显然要比她维持的好多了。 　　“他既然送来，那你便收下吧。” 　　林大妞闻言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孙青山，你没开玩笑，这样的东西真的能收？” 　　林大妞虽然也知道孙青山有些灰色收入，但那都是属于‘运作’之后的，这种明晃晃的收好处，简直是嫌活的太舒服了！ 　　孙青山像是明白他的意思，闻言摇头苦笑：“收下吧，他在我这得到的利益，远不止这些，再者说，我不收下，他估计也不能放心。” 　　林大妞听了这话，心这才放了下来，谁知接下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就先叫他得意几日吧。” 　　这句话说的不重，但林大妞在那一瞬间便嗖的竖起了汗毛。 　　她盯着孙青山的眼睛，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对他动手吧？” 　　孙青山看她这副模样，先是无语，后是好笑：“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这般嗜杀？” 　　孙青山满心无奈，心想是不是之前的有些事，给老婆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他好不容易才和白三成功交好，又怎么会去动他，这不是自挖墙角吗。 　　林大妞也很无语，心中大喊，你自己不知道你这副模样有多变态吗？这可不能怪她多想啊。 　　这次的送礼，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再之后，白三爷又陆陆续续送来一些东西，林大妞也从开始的吃惊，渐渐转为淡定，对待白三爷的豪，她已经开始麻木了。 　　林大妞想，走私军火发家的大商人，果然非同小可，她还记得，孙青山最初调查这位白三爷时，得到了消息是富可敌国，当时她只觉这是一种夸张的比喻法，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 　　孙青山对待白三爷这个临时盟友，需要事事小心谨慎，但对待自己的幕僚，可就没这么多限制了。 　　一想到崔子元这王八蛋，孙青山简直恨的牙痒痒，竟敢鼓动白三来找他？ 　　他觉着，对身边人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变一变了？ 　　田旌接到小舅子的求救消息后，就连忙赶过来，心道也不知道这小混蛋又惹什么麻烦了，可等他听崔放说完后，简直捶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他妈的找死别拉着我啊！” 　　田旌想哭，心想本来是打着和孙大人拉关系，才把小舅子推荐过来，要早知道是这样，他多这个嘴干嘛啊！ 　　田旌扇了自个一巴掌，真是恨自己的多管闲事。 第108章 回京 　　只不过，到底是亲小舅子, 即使百般不愿, 但还是要捏着鼻子提他收拾烂摊子。 　　田旌气的骂娘, 心道这个混蛋果然是祸害，要不是看在家里婆娘的份上, 他才不愿意来管这闲事呢。 　　孙青山没人发怒, 整个人的气质一如往常的平和, 只不过那眼神中隐隐流露出的光芒，叫田旌叫苦。 　　“孙大人，您就饶过他这一回吧，这次确实是这小子自作主张了, 我定然会好好教训他的……”田旌仍在喋喋不休，孙青山直接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说道：“我想听他自己说。” 　　然后略略有些淡漠的眼神看向崔放：“说吧, 给我个理由。” 　　崔放非但没有丝毫的心虚和胆怯，反倒眼神晶亮，整个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孙大人, 我想跟在你身边！” 　　孙青山这才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虽然心中早有猜测, 但听到他这样说, 还是觉得无比……蛋疼！ 　　崔子元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孙青山仍旧在打量他, 崔子元却像是突破某种封印一样，开始话痨起来：“我知道，若我一直跟在大人身边, 就算我做的再好，大人也许会看的到我，却不一定能重视我，我更清楚，孙大人绝非池中之物，绝不会心甘情愿被困在登州一地，我只想叫大人能够真正的看到我，崔某虽不才，却愿意跟随孙大人身边，助大人成就一番大业！” 　　一旁的田旌已然听的呆住了，觉得自己之前一直不了解这个小舅子，一时间，竟有一种不敢置信之感。 　　仍就沉浸在方才崔放的豪言壮语之中。 　　唯有孙青山…… 　　他有些头疼的扶额道：“崔子元，我是有自己一番报复没错，但并不想一生为权利追逐，成为其下的傀儡，另外，”说到这，他语气顿了顿：“我既不想图谋什么霸业，更无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此话我今日当做没听到，今后也不必再说。” 　　说罢，孙青山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直接抬步走了出去。 　　至于此时的田旌和崔放，直接石化。 　　田旌完全是吓的，而崔放……如今还有些没有回魂。 　　“你、你你这个混蛋，你是嫌活的时间长是不是！”什么鬼的成就一番大业，你他么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孙大人一个臣子，你一副为明君驱使无怨无悔是搞哪样？ 　　田旌抚着心口，心累的不行，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是找死，亏孙大人不和他计较，于是他立即决定了，这个小舅子，必须得叫老丈人看起来才行，绝对不能再放出来了。 　　不然，谁知道这小子以后会不会再脑抽，这可是会拖累整个家族的！ 　　崔放心里有些委屈，他不懂为何孙大人要拒绝他，这些日子，还不足以叫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才华吗？ 　　孙大人未何要舍弃他这个助力。 　　不过，崔公子还没明白过来时，就已经被好姐夫强行押送回家，再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至于这会儿的孙青山，那真是特别无语就是了，崔放确是个搞阴谋的好手，他也承认在对付徐老大的过程中，这人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可他又不是专攻阴谋一道，以此为进身途径，在身边放一个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真当他脑抽了不成？ 　　而且，崔放的某些言论，也着实可笑的很，他是想在政坛上混没错，又不是去搞争霸，犯得着今后身边也专门放个幕僚吗？ 　　只要一想到这，孙青山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觉得这崔放脑子实在是有问题。 　　不过……想到田旌的表情，罢了，罢了，这这等痴人有些话是说不清的，还是叫他那个姐夫去操心吧。 　　崔放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孙青山也没有真正放到心上，只不过，在某些方面，也确如白三爷所期望的那样，孙青山确实没能在三年期满后离开登州。 　　说到底，胡大人死后，宋四辈彻底没了顾忌，而孙青山这个曾在胡党中大方光芒之人，定然是没那么容易翻身的，虽然宋四辈还没能力将他彻底压下去，好歹恶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如此，孙青山在登州便多待了一年。 　　林大妞虽然万分不愿，可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情绪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 　　为了能和白三爷继续保持友好关系，孙青山对待接任之人可谓煞费苦心，最后还是力排众议，一力将李乾明推到了这个位子上。 　　李乾明算得上孙青山的心腹之人，当初对付徐老大，拉拢白三爷整个过程都参与了，对孙青山的心思知之甚深，有了他在，也不用再担心他走后登州和白三爷的关系。 　　当然，孙青山离任之后，从白三爷那所得利益，也不再接受，而是彼此默契的交由李乾明，他是个头脑清醒之人，对待利益一事向来分得清轻重，当然，也正是由于他这份小心，之后发生的一些事，虽有波及自身，但无法伤及他根本。 　　林大妞完全没有意见，面对孙青山拿回的利益，只觉得心惊肉跳，她太明白当朝惩处受贿的手段有多么暴烈，虽然孙青山一直告诉她没事，没事，可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如今，孙青山要离开登州了，不再和白三爷之前牵扯利益交换。 　　那可真是太好了！ 　　另外值得高兴的是，她终于可以见宝贝闺女了，一想到这，林大妞就想哭，这个时代的鬼的交通条件，单是一封信都要间隔许久才能收到，一旦离开，那就是几年不得相见，林大妞表示，这会儿，谁都比不上她闺女重要。 　　时隔三年多之后，一家人重新踏上了回京之路。 　　因为一家人都有些着急回家，就连徐氏都强忍着不舒服，不停催促孙青山加紧赶路，她要回京去看宝贝孙女。 　　也幸好一家人心里都绷着一股劲儿，在这等高强度的赶路下，也愣是没人生病，如此，这才很快回到了京城。 　　孙家之前在京中的宅子是租的，离开之后当然没有再留着的道理，这次回京，还需要重新找住处才行，好在京官的流动性最大，住处也多是不定，宅子并不难寻，几日后林大妞便寻到了合适的住处，她带着家里人去收拾住处，而孙青山则直接去了吏部报道。 　　崔临笙和潘氏得知他们回京，特别高兴，带着人来给她暖居，林大妞也见到了第二个弟媳——关氏。 　　其实说来，林向前和林向平都是被耽误的大龄剩男，林向前这货运气还算好，媳妇是自己找的，而林向平则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每次林大妞询问时，都是这小子不疼不痒的挡了回来，次数多了之后，她索性也懒得搭理他。 　　可林大妞这个做姐姐的，不好太过插手，但潘氏这个当娘的，话语权那可是十足，一听这小王八蛋竟然不想成亲，这如何能行？潘女士的威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于是，在潘女士的强势之下，林向平这亲到底是成了。 　　而且，就林大妞冷眼看着，夫妻感情还相当不错。 　　想到这，林大妞心里就特比的无语，所以，当初她那么民主到底有毛用啊！ 　　不过，最然人高兴消息，还是林向和过了童子试，如今正一门心思向着秀才进发，虽然比不得他那个三年前就中秀才的外甥，但林向和同志，仍是妥妥的有志青年一枚。 　　因为林向和科举有期，潘氏也不着急为他定亲，林家几代贫农，就没出过读书人，虽说小幺能走到这一步，已然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可是，有了孙青山这个进士出身的姐夫在，也许，还是可以想一想的不是吗？ 　　正是因此，就连一向追求实际的潘氏，都没有像对待林向平那样，非要压着儿子成亲不可。 　　说到底，若是可以话，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将家中这一摊子事忙完之后，林大妞第一个去见的人，便是柴夫人。 　　几年时间未见，就连当初那些龌龊好像都不再那么重要了，二人心中都有一番感慨唏嘘，柴夫人看着她说道。 　　“你终于回京了。” 　　“是啊，”林大妞同样感慨：“当初在身在登州时，日日都盼着回京的那一天，可如今到了京城，却不知道回来做什么。” 　　柴夫人垂下眼眸，低语道：“我本以为当初你们夫妻能赶回来的，是我对不住你们夫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林大妞的神情有些默然，两人一时间无言，过了许久之后，她才鼓起勇气问道：“莹莹，在宫中……可还好？” 　　柴夫人闻声抬眼看她，就在林大妞心底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忽然听见她噗嗤一声，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待她笑完之后，也不再逗她，说道：“你就放心吧，她和陛下二人感情很好，”说到这，连柴夫人都忍不住感慨道：“这孩子，真是很适合宫廷，这些年你不在京不清楚，太后又开始有些不安分起来，我本想着助她一助，好叫那女人收敛一下，可没想到，根本不需要我动手，那女人就被莹莹压的死死的，半点都蹦跶不起来。” 　　林大妞听到这，脸却直接黑了，你那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和太后对上，难道还是好事不成。 第109章 莹莹 　　莹莹微眯着双眼，一边品着茶, 一边分出心神来听青眉的话。 　　“……近来太后娘娘经常喜欢召见贤妃, 说是贤妃娘娘佛法精妙, 深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呢。” 　　说到这，青眉抬头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娘娘, 即便作为一个女人, 看了那么久, 见到这张脸之后，仍是忍不住的产生一种痴迷之感，她没读过多少书，但总觉着哪怕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姿, 也不过如此了吧，不过，想到自己主子娘娘脾气, 她又立马收敛心神，一心一意汇报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至于那位，到是仍旧没什么动静, 可当年闹出那些事，谁也说不好这位是真的死心了, 还是在蛰伏着, 虽说娘娘你和她不是敌人, 可这样的人，谁又能说的准她何时发疯呢……” 　　青眉仍旧絮絮叨叨，她向来是个爱操心的性格, 自家主子又待人宽厚，愿意听她说话，于是乎，渐渐有朝着话痨方向发展的潜质。 　　莹莹没说话，仍是静静的听着，至于青眉口中的那位，便是当初被流放到冷宫的皇后，但是，这些年凤印一直由贤妃代掌，如今也不过是挂着个皇后的名头而已，算是皇家对外给自己盖上的一层遮羞布，只不过，虽是有个名头，但她却一直深信一点，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即便如此，也一直没放松对这位的关注。 　　时光是残酷，同时又是神奇的，如今的莹莹，早已不是那个会扑倒娘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高挑的身形，叫人惊艳的一脸庞，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完成从少女向女人的蜕变。 　　若是林大妞在此，怕也是五味杂陈，她的女儿，如此的惊艳，却又……如此的陌生。 　　孤独的生活经历和进宫的一系列变化，到底会改变一个人。 　　她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一条怎样的路，不过，和一般姑娘家害怕迷茫的情绪不同，她反而对这种生活很期待，她天生骨子里就带着一种不安分，也很很喜欢通过自己的双手，去争去夺，在别人看来有些险象环生的宫中生活，她非但不会惧怕，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好斗心。 　　果然，还是爹将自己看的透彻，太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只不过一点，她之前好像把宫里妖魔化了，总觉得处处陷阱一般，其实时间长了才发现，不过就是个奢侈又舒服居所而已。 　　一想起这，她又开始想娘想傻弟弟了，不过也不急，再等些日子就能见到了。 　　莹莹轻嘘一口气，压下心里那股思念。 　　青眉瞧着自家主子，有些无奈：“娘娘，您到是说句话啊，这太后可明显是要和您打擂台呢。” 　　莹莹没回应，只是撩起眼皮，扫了话痨的货一眼，心道早知道自己就挑个聪明点的了，放这么个傻鸟出去，可别着了别人的道。 　　不过显然，小青眉是没这一点自觉的，她还是觉得，自家主子实在太高洁了些，向来不屑于和其他人去争去抢，面对太后的挑衅，也总是多为忍让，每次看到这样的娘娘，她总是忍不住替娘娘气愤，她有时也在想，若是娘娘不那么善良那就好了。 　　不过，幸好，陛下待娘娘很好，在宫中有陛下护着，娘娘这才没受太大的委屈。 　　见莹莹仍旧没说话，青眉有些无奈的道：“娘娘，要我说，您就是心太好了，您要是有那位半分的手段，太后娘娘也不会这样对你。” 　　莹莹：“……” 　　整天听着自家小宫女这花式十八夸，即便是她，也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啊，至于皇后，说实话，虽然对她的遭遇也有些可怜，但这位的手段可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就太后那么个老妖婆，都能叫她把自己糟蹋到那个地步，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曾记得幼时，她还远远的见过崔皇后一面，那会儿也只当她是个腼腆又温婉的大姐姐，哎，有时想想，还当真是造化弄人。 　　耳边传来小青眉的唠叨声，莹莹听着听着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后来，迷糊之间只觉声音好像停了，然后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抱了起来，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渐渐陷入梦乡。 　　再次醒来之后，感受到腰间的力道，她先是一怔，然后回头一看，果然身边睡着一个人，瞧着对方睡的这么香，她就忍不住弯起唇角，伸出指尖，慢慢滑到对方的脸上，从那漆黑的剑眉，慢慢滑到挺直的鼻梁，再然后是那微薄的淡色嘴唇，不停在对方的脸上勾勒着，像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许是感受到有人做乱，朱子俊攸的便正开双眼，漆黑暗沉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望过来，被这么看着，莹莹心里有点发虚，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却不料半路被人捉住了。 　　抽了抽没有抽出来，索性也就放弃了，她有些赌气的说道：“你干嘛，放开我啊。” 　　声音软软糯糯，又带着几分被发现的窘迫。 　　不过朱子俊却没反应，只是深深的看着她。 　　直到她有些急了，朱子俊这才松开手，淡淡的说了句蛮丫头，就重新将人搂住，然后合眼睡了过去。 　　使劲儿的挣脱几下，发现全都是无用功之后，莹莹也不再作徒劳挣扎，只是暗暗撇撇嘴，也闭上了双眼开始数绵羊。 　　再次醒来，已到酉时。 　　青眉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喜色，见莹莹醒了之后，就连忙凑了过来：“娘娘，你终于醒了，我伺候您起来吧？” 　　莹莹揉揉额角，头脑尤带着刚睡醒的昏胀感，直觉时辰好像有些不对，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唔……”青眉眨眨眼，虽然不知娘娘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老实答道：“两个多时辰了。” 　　莹莹捶捶头，心道真是误事，她怎么就真的睡过去了。 　　“对了，娘娘，刚刚柴夫人递了帖子进来，说要求见娘娘呢，说是夫人家里已经安顿好了，就要进宫来见娘娘呢！” 　　说到这，青眉也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作为一名合格的心腹，定要忧主子之所忧，想主子之所想，她当然明白娘娘对家里人有多看重，为了叫娘娘高兴，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告诉娘娘这个消息。 　　听见娘亲要进宫的消息之后，莹莹面上就是一喜，就要见到娘了，即便是她，这会儿也难得露出些小姑娘家期盼的神态来。 　　再看青眉，见她一副比自己还要高兴的模样，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按理说，像她这个品级的宫妃，身边伺候的应是高级的女侍和女官一类，只不过她早就跟在干娘身边，已对宫里的规矩了解甚深，不需要有人在旁指导，再者也担心分位越是高的女侍，身后反倒会夹杂着一些势力，反倒会将局面更复杂，这才彻底挑了和她同年进宫的宫女，脑子她自己已经足够用了，不需要别人所谓的出谋划策，她对身边的要求不高，忠心足够，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原因，青眉才到了自己身边。 　　果然，身边还是放一些开心果才好。 　　瞧瞧，她的小女官多么贴心，总是说些她喜欢听的东西。 　　不过，刚夸完贴心，青眉就开始扫兴了。 　　“哎……只不过，明日是十五，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什么时候能放人，要知道每次柴夫人进宫，太后娘娘总是要为难娘娘您呢。”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娘娘，”青眉跺脚：“我这不是关心您吗。” 　　“您就是太善良，所以太后娘娘才会每次都欺负您……”瞧着莹莹的脸色，青眉的语气也越来越小。 　　“以后要记住，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太后也是你能谈论的人？” 　　青眉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只在咱们宫里说嘛……” 　　“有些事情，是需要养成的习惯。”莹莹深深的看着她。 　　她这话的意思本意是想说，凡是只有做到自己都挑不出错来，别人才没有机会抓住你的把柄，这是一个人该有的谨慎之道，可这小呆货却认为，这是自家娘娘品行良善，根本不愿背后说人是非，即便太后如此对她，她仍是将太后当做长辈来对待，这是何等的品行？青眉觉得，她家娘娘真是太好太好了。 　　弥天大雾，只能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好，我记住了。”虽然仍是为自己娘娘不平，但呆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绝对的听话，在青眉的心中，只要是娘娘说的话，都应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明天就要见到娘了，一想到这个消息，莹莹就忍不住开心起来，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过的怎么样，小猴子长没长高？只要一想到这些，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至于青眉说的太后为难一事，她根本不会放到心里，有些时候她以退为进，并不代表她真的好欺负，太后那等粗暴的手段，也就只能皇后那种直肠子，才会真的和她下场去掐，对付这种人，她有的是办法，也只有青眉这等自带滤镜的人，才会觉着她是真善美的化身啊。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着些了，不然她又要开始犯囧了。 　　果然，这就是娘说的，一个聪明人身边要跟憨人，才能相处的舒服么？ 　　莹莹有些怔怔的想着，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声音。 　　“娘娘，贤妃娘娘来看您了。” 第110章 见面 　　听到这声音, 莹莹就是一怔, 心道贤妃，她来做什么？这可是位有心思的人，不然也不能代掌凤印多年, 还能讨得太后的欢心。 　　不过，没有留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贤妃人已然走了进来。 　　“淑妃妹妹, ”贤妃人未至, 声先到。 　　淑妃是她的封号，莹莹闻言给青眉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出去接待客人。 　　然后自己梳妆打扮完毕之后，这才施施然出门见客。 　　她与贤妃往日并无交情，且就凭她依附太后这个立场，二人不说天然对立, 也难成好友, 对待普通的陌生人，仪容工整是最起码的礼貌。 　　想必贤妃也对此心知肚明，也知道此次来的时机不对，因此等待的这段时间，并无表露异样。 　　莹莹待整装完毕之后, 出了门就见贤妃正低声闻着青眉话, 对待宫里的其他人，也颇为和煦和气，就像宫人们口中说的那样, 贤妃娘娘，是个难得的良善主子。 　　宫中的妃位空缺出一大截，两人是除皇后外，仅有的两位高位份主子，虽无大的交集，但平日也能混个面上熟，莹莹和贤妃微微颔首，由青眉伺候坐下。 　　许是家庭带给自身的印记，莹莹很不喜欢女人之间无聊的嘴仗，小时候还能撸着袖子上阵，去给人找找不痛快，不过长大只后这种事便很少干了，因为觉得这都是些无用功，还会显得自己很蠢，而这也是青眉觉得自家娘娘‘太善良’的根本原因，她坑人，向来喜欢用实打实的利益来相互较量，而非一些口头上的便宜。 　　但无奈，世上之人总是自作聪明的多，不过贤妃则是其中的例外，这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尤其会看人眼色，也瞧得准自己的位置，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皇后失势后成功上位，且多年来地位越来越稳。 　　“贤妃娘娘，不知今日劳驾您亲自前来，可是有要事？” 　　明明已经见过很多次，可再见眼前之人，还是会有片刻的失神，姿容之盛，恍若神仙妃子，以她贫乏的想象力，如今也只能想到这些形容词，当年这位尚在闺中之时，便能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盛誉，当时她还有些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到是她有些狭隘，向来自然造物之神奇，又岂是人力可想象。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宫中这么些年妃位少的如此可怜，全是眼前人之故，自这位柴夫人义女传出要进宫的消息后，陛下便没再册封过妃位，之前她也许不清楚，但，自她见到孙莹莹第一面起，就忽然间明白了。 　　如此美人，也难怪，难怪啊。 　　在年少无知之际，她也曾幻想过，皇宫定是天下间美人云集之处，可真当她来到这个充满神秘的地方，她才忽然间明白，胭脂粉黛堆砌而成的美色，和真正的美人之间，是有云泥之别的。 　　“贤妃娘娘？” 　　莹莹微皱眉头，有些不明白，贤妃为何忽然间就发起呆来。 　　“淑妃妹妹，”贤妃暗道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应道。 　　“你……没事吧？” 　　“哦哦，没事，没事，方才想事情有些入神，还妄妹妹别怪罪。” 　　莹莹摇摇头，心道她有什么可怪罪，只是这贤妃和传言中的不同呢，很是……有趣。 　　“我刚从太后娘娘那里过来，她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爽利，脾气也有些急躁，可人却是最最良善不过的，为了讨她老人家欢心，我就想着和妹妹两人，一起给她老人家抄写佛经，也好给太后她老人祈福，这是件大事，如此，便急匆匆的来叨扰妹妹了。” 　　“恩，多谢贤妃姐姐提醒，我省得了。” 　　贤妃微胖的脸上，绽出一抹会心的笑来：“好了，既如此，那我也不耽搁妹妹时间了，我这就先走了。” 　　“……好，贤妃姐姐慢走。” 　　青眉听的两只蚊香眼，全程懵逼，根本听不懂贤妃在说什么，等人走了之后，才有些可怜兮兮的问：“娘娘，贤妃娘娘到底是来干嘛啊？简直太奇怪了……” 　　说实话，莹莹一开始也有些迷糊，不过渐渐的便明白过来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贤妃这应是……主动交好，实在是她想不出别的原因来，不过，既然太后有些不舒服，那她还是提前做些准备的好，不然，明天谁知道太后会不会突然发难她，明天娘就要来了，她可没时间陪着太后玩那些心眼儿。 　　想到这，莹莹便吩咐青眉：“去，给我磨墨，我要给咱们的太后娘娘抄佛经。” 　　“哦，”虽然仍旧不懂，但青眉还是听话的去准备了。 　　…… 　　等出了太后宫殿，莹莹才忍不住庆幸，多亏贤妃昨日提醒她，叫她抄佛经，不然今日她就被留在老妖婆这给她干活了，这可真是……叫人无语，不是什么大手段，可就是专门来恶心你，太后这定然是知道孙家已到了京城，也明白今日很大情况下，娘会跟着柴夫人一起进宫来看她，所以这才想了这个不是很聪明的法子，来恶心她？ 　　她的品级不够，按例来说，宫妃是不能召宫外的夫人见面的，但柴夫人是个例外，每逢初一十五，她都可以入宫觐见，如此，娘也可以随着柴夫人一起，进宫来看她。 　　孙家入京，只要有心人都知道，她只是想不通一点，太后为何要想这种不疼不痒的法子，就为了阻止她和娘见面？也太过大题小做了些吧。 　　想了又想，还是不懂太后的脑回路，她索性也就不再想着些琐事，出了太后寝宫，她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马上就要见到娘了。 　　这是林大妞第二次入宫，同样要走很长的路，不过，她这儿却感觉不到丝毫疲累，只要一想到就要见过宝贝闺女，她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看着前面走着的柴夫人，林大妞忍不住的想，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来这么一遭，也不知是恩赐，还是受罪，这些年她一直没丢下锻炼，走这过这段路都觉得有些脚酸，柴夫人……恩，林大妞心道，真是好体格。 　　林大妞脑补的很欢乐，剩下的路也就不那么难熬了，先去给太后请安，在太后强留未果之后，柴夫人便带着她来到一处陌生的宫殿。 　　“好了，进去吧，莹莹就住里面。” 　　林大妞怔怔的点头，然后抬步就进，然后……就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幸而周围的宫人都是些利落人，一见情况不对，就立马过来扶住她，这才免了丢人现眼。 　　柴夫人摇摇头：“你啊你，我知道你想闺女，可也要看着点脚下啊。” 　　林大妞轻嘘一口气，没理会柴夫人，这才重新抬步而进。 　　“娘——”一抹淡青色的人影，快步走来，一下子就扑倒了她的怀里，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高挑的身形已然和她相仿，还有那张脸，已然褪去青涩，变得灿然夺目起来。 　　才几年不见，莹莹已经长大了。 　　林大妞一时有些怅然，一股心酸慢慢溢出，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已然错过了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她的莹莹，变成大姑娘了。 　　“哎，莹莹……”林大妞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娘，赶快进来！”莹莹拉着她就要向里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停问着家里人。 　　“我爹的身子还好吧，小猴子可还听话……” 　　柴夫人见这母女二人这一肚子话要说的模样，也不去上赶着讨这份嫌，一个人坐在外殿品着茶，然后一边等着母女俩出来。 　　这么些年，其实她也有些想通了，也觉得当初有自己有些小人之心，柴夫人苦笑，说实话，失去阿玄这个朋友之后，初时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和别人玩心眼儿，一腔烦闷心思无处可诉时，不是不后悔的，想着，若是当初她再坦荡些便好了，是不是和阿玄的关系就不会改变。 　　人都是活的越久，才越豁达的，有很多东西，也都是失去过后还觉得珍贵的，以往那些被自己丢掉，那些不甚在乎的东西，却不料才是最为难得的。 　　哎，可她偏偏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出生在大家族，懂事起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收敛自己，她也向往那些通透又直爽之人，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 　　青眉被赶了出去，摸摸鼻子认命的离开，心里却是激动的不行，原来主子的娘，这么漂亮啊，怪不得主子长的这么好，她在家中行二，想她娘在这个年纪时，那腰比爹的都要粗，可孙夫人就不一样，比她的都细，真是……一家子美人啊。 　　青眉尤自感叹到。 　　莹莹不知道小宫女的内心世界，她这会儿满腔心思，都在她娘说身上呢。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娘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语气颇为怨念。 　　林大妞：“……” 　　好吧，一句话，就把她的感慨唏嘘给冲没了。 　　林大妞摸着闺女的嫩脸蛋，说道：“看来你干娘到是守信，没有委屈你，瞧你这脸色，我这心就放下一半了。” 　　莹莹很早就知道，好像自她认了干娘之后，娘和干娘之间就出了些问题，只是她那是还小，不敢随意发问，即便再好奇，也只得埋进心底，只不过，这会儿她到是重新被勾起好奇心来。 　　长大之后，在父母那总会多一些特权，又想着刚见面，娘舍不得责怪自己，便脱口而出道：“娘，你和我干娘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我小，瞒着也就瞒着了，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林大妞：“……” 　　这死孩子，怎么专捅人心窝。 第111章 野心 　　有些话说说也就罢了, 而有些话, 林大妞则是打定主意，要一直瞒下去的。 　　莹莹如今已经进宫，无论如何, 都不该再有什么别的牵扯，有些事她既然开始就不知道，那便永远都不知道的为好。 　　陆明是她幼时玩伴, 那就只能永远是幼时的玩伴。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林大妞面上却没有一丝停顿，使劲儿捏捏莹莹的脸蛋，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娘我不想说，以后也不许再问了。” 　　这话说的带着点赌气的味道，见她娘这样, 莹莹自然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原本她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因为母女许久未见，她不想两人间一直都是伤感的氛围，这才问出这等不合时宜的话。 　　被这么一打岔，林大妞也彻底没了其他感慨的心思, 而是抓紧时间问闺女这些年的过的怎么样。 　　莹莹自认并没受什么委屈, 爹娘去了登州之后，她在京城有柴夫人这个干娘，没人敢不长眼的凑过来, 而进宫之后，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过的也就是普通日子，虽说有个太后不死心的一直蹦跶，但也都无伤大碍，顶多也就恶心恶心她而已，委屈那是没有的。 　　母女俩，一个问一个回答，时间转眼见就过了大半日。 　　等亲耳听到莹莹的话后，林大妞这颗老母亲的心，才算彻底安放到了胸腔里，说来，皇宫之所以被人妖魔化，多是外人的一知半解，和流出宫外的一二传言所致，而太后当年能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则是因为皇权尚不稳固，皇后太过年少没有防心之故。 　　如今太后已然是没了牙老虎，莹莹宫中管理严，规矩也重，从里到外都犹如铁通一般，再加上有人护着，太后就算是有通天手段，如今也难以撼动莹莹分毫。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有些操蛋的时代，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的确和男人息息相关。 　　嫁人如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话，在此时得到了完美的印证。 　　林大妞觉得，虽然对女儿带有深度美颜的滤镜，但仍要承认一点，莹莹远比她要适应这个时代，她很像孙青山，有的目的之后，便会想方设法的到达，手段不限，而她的感情，也同样可以掺杂着任何东西，她生来如此，从来也不会有伤春悲秋的时候。 　　这样的人，虽然落在旁人眼中会有些可怕，但不可否认，一生会活的更加痛快顺畅。 　　在一刻，林大妞才终于有了一种女儿已经长大的恍然感，雏鸟羽翼已经丰满，是该叫他们自由翱翔的时候了。 　　莹莹本以为按她娘的性子，会好好交代自己一番，谁知这次，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在外等了好半天，灌了一肚子茶水的柴夫人，终于等的不耐烦，忍不住闯了进来。 　　“你们这母女二人还有完没完？就叫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着，该不会已经彻底把我忘了吧？” 　　这事儿实在叫人憋气，柴夫人更是如此，她道：“林大妞啊林大妞，你可真是卸磨杀驴。” 　　莹莹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她一直都知道，娘唯一不满意的便是自己的名字，但又因为外祖父母的缘由，一直也没有改，只是在与人交往时，都会下意识的用小名，当然，在她看来，娘口中的小名，分明是她嫌弃名字，但又不敢明着说而给自己另取的名字而已。 　　以往干娘都会照顾娘的情绪，不会这样喊她，而今日连林大妞都出来了，可见干娘这是被气着了。 　　莹莹刚想要开口，想要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气氛，却不料林大妞直接怼了回去：“你给我闭嘴，我跟我闺女几年不见，有好多话要说，你等一会儿又怎么了，就你毛病多。” 　　“哼，”柴夫人也冷哼道：“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有泼妇的样子了，看你就知道，可见登州民风彪悍的传言不假。” 　　林大妞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她。 　　如今林大妞也有些想通了，二人回到从前是不可能，但只要有莹莹在一天，二人便断不了来往，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偶尔放飞一下，有时二人之间相互怼上一怼，吵一吵嘴，比起那些假模假式的你来我往，往往会来的会更舒服一些。 　　而显然，柴夫人对她的话，也并不在意，只是说道：“快到出宫时间，你们母女两个也别再黏糊了，放心，我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可以进宫，你想见闺女随时都可以再来。” 　　经柴夫人提醒，莹莹这也才惊觉时间的流逝，母女两个又是一番惜别之后，林大妞便随柴夫人出了宫。 　　莹莹瞧着母亲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突然心生一阵感慨，难到这便是长大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她继续惆怅，便觉腰间一直手臂缠了上来，一个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你干嘛？” 　　朱子俊笑咪咪的答道：“我见爱妃似是发呆，便来帮一帮你。” 　　这样被人抱着，实在有些挑战脸皮，虽说莹莹自来知道这人向来视脸皮如无物，可她还是有些承受不来。 　　“先将我放下来，快点。” 　　“好吧，”朱子俊将人放下，转而选择捉起她的手，二人一同向内殿走去。 　　…… 　　出了宫门，与柴夫人分别之后，林大妞终于回到了家中。 　　孙青山在兵部谋了职位，如今已算重新进入京官行列，小猴子也正式入学，庭哥儿读书时，以孙青山的地位，根本无法为儿子提供好的学习机会，当初随着明哥儿一起去蜀中去求学，已是最好的安排，不过到了小猴子这，孙青山的能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这次为小猴寻的先生，就是新一科的翰林进士，因着孙青山帮过他，礼尚往来，在得知小猴子要寻先生时，便主动开口愿意教导小猴子的功课。 　　孙青山进京之后，就将胡党仅剩的势力重新收拢，俨然已是如今这群人的核心人物，再加上他还有个女儿在宫中，很多人对他更是看重。 　　也许像宋四辈这等大权在握之人，对孙青山的身份仍旧嗤之以鼻，甚至还有些瞧不上他这种送女儿行为，但并非人人都有宋四辈的权势和地位，在许多中下阶官员心中，孙青山还是很有威望的。 　　像小猴子的先生，便属于主动靠拢过来的人，官场难混，不给自己找些朋友和靠山，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习惯了登州的热闹，回到京城后，一时间清冷的竟有些不适应。 　　徐氏见她回来，很是兴奋，赶紧问莹莹过的好不好，可有受委屈之类。 　　林大妞咧嘴一笑，想着这不就是生活吗，孩子长大这后，都是会离巢的，将这些念头甩到脑后，便和徐氏说起莹莹在宫中的情形。 　　“她比我想象中过的要好，也并没受什么委屈，宫中如今高份位的妃嫔，就只有她和贤妃两人，至于太后和郑家那些送进宫的姑娘……总之，都不足以叫她受委屈，娘你也不用总是念叨她了。” 　　这些年下来，徐氏也渐渐显露老态，只不过因着生活富足，事事顺心，只微微有些发福，不过，就算老了，也是个有福气又漂亮的老太太。 　　徐氏听了她的话后，满脸笑意：“这便好，这便好，我就知道这丫头像她爹，无论在哪都能过的好。” 　　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林大妞不禁哑然失笑，不过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 　　孙青山知她今日进宫，于是便早早回来，小猴子是和爹一起回来的，一进门便大声喊着娘。 　　孙家一时间变得欢声笑语起来。 　　直到听妻子说完女儿，孙青山才终于安心，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疼大的女儿，即便心中了解，也明白她不会受委屈，但有些东西还是亲耳听到的安心些。 　　“等你下次进宫，告诉莹莹一声，那个位置我定然会替她谋到，也好叫她提前做些准备。” 　　孙青山的语气犹如寻常说话一般，但林大妞却被他话中包含的意思惊的呆住。 　　“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青山慨然一笑，颇有几分傲气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如今她距离那个位置也仅仅一步之遥，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要推她一把。” 　　林大妞被这男人的大胆吓的心惊胆战：“莹莹现在过的很好，你不准去胡乱插手！” 　　林大妞有些生气：“孙青山，你到是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莹莹？” 　　孙青山并未因为她的质问而变色，仍旧是笑着答道：“阿玄，这其中并未有什么分别，她既然处在了那个位置，就与我有着天然的立场，我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莹莹，但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们这个家。” 　　这样无耻的事情，孙青山却说的面上一拍坦荡，没有丝毫的窘迫不堪。 　　林大妞被这么一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孙青山，从来就是个野心家。 第112章 后位 　　以她对孙青山的了解, 他这话既已说出口, 那就代表着此事绝非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必心中早就有了思量。 　　只不过，将莹莹推上后位, 她不明白，孙青山到底哪来的自信？ 　　皇后虽然只是挂着个名声，但只要人还在, 那这个名声就只能由她继续担着, 当初皇后对太后动手，将整个皇室颜面拖下水，都没能将自己彻底作死，她很想知道，孙青山到底有何底气？ 　　林大妞很平静的与孙青山对望，问道：“你既这样说, 那定然已经有了想法, 你能给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吗。” 　　对她的反应，孙青山毫不意外，这么些年，他一直都了解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玄为人坦荡, 万法总是取直, 更喜欢光明正大的自我奋斗，而不喜这等私底下的微小动作。 　　想到这，孙青山坦然相对, 说道：“李明成有意取宋四辈而代之，而他需要我的力量，并且，这和推莹莹上后位之间，非但不相悖，反倒是一件共赢的好事。” 　　孙青山言简意赅，没有一丝废话。 　　可听完这些后，林大妞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孙青山这是、他这是又要搞阴谋！ 　　林大妞即便对京中官员不是很了解，但对李明成这个名子却并不陌生，这是当朝次辅，只屈居于首辅宋四辈之下。 　　拜孙青山所赐，林大妞对官场也算有些了解，她明白首辅与次辅之间，虽仅一字之差，但其中的本质却犹如云泥之别，内阁的权利分布，并不平均，而是首辅一人独大，至于其余人则皆是跟班小弟一样的存在，但内阁同时又是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想不甘于人下，一展胸中报复，只有熬字诀，即你活的时间要足够长，只要前面的人死光，那首辅的位子就轮到你坐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论资排辈的规矩，底下的人想要上位，不想平白耗尽年岁，到头来仍旧一事无成，就只剩将前面的人搞掉一途，内阁，向来是权利交锋和争斗最为厉害的地方。 　　而次辅李明成，显然是不想继续熬下去，所以如何将宋四辈扳倒，也就成了重中之重，只是，林大妞还是不懂，这两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他从来都不知道，孙青山和李明成之间有什么交情在。 　　“所以，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合谋的？” 　　她心中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 　　孙青山：“……” 　　面对妻子这样的询问，孙青山着实有些难堪，难道要他说，同类都是能彼此间吸引的，更何况，有些事情相互心知肚明为好，说出来便不那么坦荡了。 　　孙青山没有回答这话，道：“莹莹对那个位置未必没有想法，你告诉她一声，也好叫她心里有个底，这些事用不到她出手，我自会将路为她铺好，她只顾着自己便好。” 　　听他这样说，林大妞只得应下了，罢了，这对父女向来心中自有思量，林大妞有些怅然的想着。 　　只不过，李明成想要首辅的位置，才选择与孙青山联手，可孙青山只要把莹莹推上后位一个条件？她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孙青山的行事作风呢。 　　“孙青山，除了莹莹的事之外，李明成还答应你什么条件？” 　　孙青山知道瞒不过妻子，索性答的也痛快：“入阁。” 　　林大妞半晌没说话，最后只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真是没你算计不到的地方。” 　　孙青山没有去反驳，只是笑了笑。 　　“大皇子身上有郑家的血脉，只此一点，就绝了他今后的更进一步，向来这些年陛下没有废掉皇后，也是有牵制大皇子的意思，进来朝中并不如表面那么安分，太子之位一日未定，这些便还有的争，并非没人上书请立大皇子，只不过一来陛下仍旧年轻，今后未必没有皇子诞生，再者，皇后还在那立着呢，祖训无嫡则立长，可现在这架势，聪明人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并不会贸贸然出手，皇后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陛下有无嫡出，还要再看呢。” 　　林大妞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你的意思是说，这皇上没有废皇后，不是因为不能废，而是留着给人做挡箭牌？” 　　孙青山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略带深意的说道：“想必莹莹有身孕之后，这局面便会变上一变了。” 　　林大妞：？？？ 　　“你是说皇后是莹莹挡箭牌？” 　　她的声音惊疑，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若我所料不错，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孙青山的语气仍旧那样平淡且笃定。 　　……好吧，林大妞也要承认一点，凭着闺女的本事，这一点好像并不难做到，只是她回京之后，角色一直没有转换过来而已，莹莹不再是那个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得宠的宫妃，一个后位的有力竞争者。 　　“好吧，我知道了，下次进宫我会和莹莹说一声的。” 　　林大妞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孙青山拦住妻子，也没说再说话，孩子终有一天会离开父母，去开辟属于自己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才是相依为命的伙伴。 　　自建文那一场叛乱之后，王爷的待遇便愈发苛刻起来，大多都是死守住那一隅之地，一生都不得离开，将人当成猪在养，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去努力把外孙推上大位，如今也不过是在铺路而已，孙青山并不清高，也并不认为依靠裙带关系丢人，只要能得到切实的利益和好处，他并不那么介意手段如何。 　　只不过，他的外孙还没个影子，现在提这些都还太早了些，现在和李明成交好，也只是提前埋下的一步而已，入阁是极为关键的一步，只要他能早一步成功入阁，今后必然没有人能阻碍他的脚步。 　　…… 　　林大妞没再操心孙青山，这人修炼到今日，向来只有他去坑人，能叫他吃亏的人，已是不多了，他有胡党余留的人脉势力，还有皇帝老丈人这个隐形身份，另外一些前期的政治资本比起旁人来更是只多不少，否则，李明成也不会拉拢他来跟宋四辈斗。 　　她如今的心思，在庭哥儿的亲事之上，只是和陆家结亲，怎么也绕不开柴夫人去，所以，即便她心里不是那么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一趟。 　　若想给这还未见面的儿媳妇将面子撑起来，那庭哥儿的亲事，便要仰赖陆老夫人些。 　　柴夫人知她来意，也很兴奋，莹莹那关系多少带着些不能言说的水分，说是干亲，不若利益勾连更合适些，可庭哥儿这亲事便不一样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再怎么说那也是陆家族内的姑娘。 　　柴夫人想的更多，依着陆风的脾性，就算想要操持闺女的亲事，怕也没那么大心力和本事，想要把闺女风光大嫁，那就少不了依靠自家的面子，这样一来，孙家和陆家的关系也会越来越紧密。 　　说到底，庭哥儿可是孙家将来的掌家人。 　　“庭哥儿年纪也到了，秀才功名如今也有，既然亲事是早就定下的，那再拖下去便没有必要了，中举一事，向来不单单考的学问，没理由为着这个继续拖下去，我虽然不在他身边，但向来陆家人也不至于薄待他这个女婿。” 　　柴夫人笑的欢快：“那是当然，此事我叫相公托付祖母出面，定会给你这儿媳妇面子做的足足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儿子不在身边，即便再高兴的事，也没有她的份，林大妞心中实在挤不出太多欢愉来。 　　林大妞有些感叹：“当初将他送出那么远读书，也不知是对是错。” 　　柴夫人劝她：“这男儿就当放出去，好叫他感受这世间的道理和磨砺，养在身边是满足了你一腔老母的慈爱之心，可对于孩子本身，却并没多少益处。” 　　这一点，林大妞要承认，在对待儿子一事上，柴夫人明显比她狠心的多，也理智的多。 　　两人正在说话间，陆昊的夫人姜氏有事求见。 　　谁知柴夫人听了这话后，脸立马就板了下来，道：“叫她进来吧。” 　　“是，”下人称是，等了一会儿后，姜氏便自外而入。 　　严格说来，这是林大妞第一次见这位姜氏，当初陆昊成亲时，她正在为莹莹入宫的事上愁，哪里有心思关心别个，解决了莹莹的事，她与柴夫人之间的关系又紧接着进入冰点，更是没闲心关心她儿媳妇如何，再之后，便是孙青山离京，去登州任职，所以，别看她与柴夫人如此，但与她这大儿媳妇，仍是眼生的紧。 　　姜氏进来后，她也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中等身量，以她的挑剔眼光来说，有些微胖，皮肤是奶白色，一双杏眼带着几分精光，薄唇塌鼻，眼角缀着一颗泪痣，平添了几丝风情，总体来说，以正常的审美观来看，算得上是个中等偏上的相貌。 　　但配陆昊那等英姿来说，还是有些不足的。 　　“说吧，找我来有何事？” 　　柴夫人语气冷冰冰的，在她这个外人面前，都没有给姜氏几分面子，看来婆媳二人之间，矛盾不浅。 　　姜氏紧抿嘴唇，面上露出几分委屈，但仍是恭敬的道：“娘，是相公房里的翠红，有了身子了。” 　　姜氏本以为婆婆会表露些什么，但柴夫人却恍若未闻，依旧冷冷的道：“哦，我知道了，你自己去安排吧。” 　　“娘——”姜氏眼角有水光浮动，但一旁有着林大扭这个外人在，终究还是忍了下去，最后只答了声知道了，便恭顺的退了出去。 　　虽是满心好奇，但别人家的事问多了到底尴尬，林大妞只作不知，继续低着头装傻充愣。 　　柴夫人到没那么多心思，娶进家里一个气场不和的儿媳妇，那可真是想起来便愁的不行，而且，这个儿媳妇还是长媳，将来的宗妇，如此一想，她心里更塞的慌了。 　　“我这一生过的顺畅，没想到啊没想到，到最后却在儿媳妇身上栽了，以后我怕是没有清闲日子过咯。”说到这，她还略带嫉妒的瞧了林大妞一眼。 　　林大妞：“……” 　　她觉得她怎么比窦娥还冤，她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好吗。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林大妞也知道柴夫人大抵是不在乎的，于是她便打听起来：“我看你这媳妇不是挺好的，单看面相就知道是个精明人儿。” 　　林大妞这话可是勾起了柴夫人的苦水：“你是不知道，这也就面上看着精明罢了，小心思一大堆，偏还喜欢吧别人当傻子耍，总觉得她自己最聪明，整日就知道盯着那一亩三分地，你教导她吧，表面上到是顺从，可事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丝毫不见改变，到了后来，我也熄了这份心思，都随她去吧，反正我也懒得去管了。” 　　林大妞知道，柴夫人这话，只能信一半，对这个媳妇失望是真，但不管的话定然是赌气说出来的，陆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宗妇这个位置更是举重若轻，根本不是可以随意放开的，不然真被这姜氏折腾出些事来，到最后还是要柴夫人出面善后的。 　　柴夫人精明了一辈子，也得意了一辈子，两个儿子出色，娘家给力，夫君爱重 ，又是陛下乳母，连太后都没能从她这占了好处去，这样一个人，却偏偏遇到一个不如意的儿媳妇，如何能不憋闷。 　　要知道，这越是顺心如意的人，越是受不得憋闷的。 　　林大妞想通这一点后，再看向柴夫人的眼神中，就带着那么点子幸灾乐祸了。 　　这个一个机关算计，心计如厮的柴夫人，也会有被逼到这个地步时，这如何能不叫人高兴呢。 　　柴夫人那是何等敏锐之人，马上就察觉出林大妞的情绪，得了，雪上加霜，气的她心肝更疼了。 第113章 出手 　　林大妞不禁感叹，可见, 这世间根本没有全然得意的人。 　　人活一世, 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烦恼，即便柴夫人如此地位, 同样如此。 　　可是，她却为什么心情突然顺畅起来呢？ 　　林大妞有些囧囧的想。 　　庭哥儿的亲事, 林大妞即便想操心, 也使不上力，一应事情还要全赖陆家的那位老夫人做面子，将此事透露给柴夫人之后, 林大妞便克制住自己不再插手, 既然婚礼在女方家办, 那有些规矩便要依着对方来。 　　正所谓无事一身轻, 三个孩子, 两个已经离家, 一个处于半离家的状态，一时不适应, 林大妞差点闲的毛病来。 　　不过, 也正是由于太过无聊，她到是借此机会, 真正的见识到了一场出色的政治狙击。 　　孙青山与李明成，虽私下已经勾连结盟，但表面却是如同没有交集的陌生同僚，在经过长期的事前准备之后, 才开始出手。 　　而此次的开端，是由一封请立太子的奏书而挑起的。 　　也是直到此时，林大妞才真正明白，孙青山那李明成谋夺首辅之位，如何与莹莹的后位联合起来。 　　林大妞对政治时局，并不甚了解，她问孙青山：“你就那么有信心，若是陛下就顺着你们的意思，立了大皇子呢？” 　　孙青山笃定摇头：“不可能，大皇子自出生之后，便没受到多少优待，一应教养更没有东宫应有的规矩，怎么可能会被立为太子，退一万步来说，单单大皇子带有一半的郑氏血脉，别说陛下，就是群臣也不会答应的。” 　　经他这么一解释，林大妞这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虽然在很多人看来，皇子在成为太子前后，差别犹如天堑，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非如此，尤其是这些混迹朝堂多年的狐狸们，对于帝心的把握，更是精准，一个皇子是否有望成为太子，是否能成为太子，其中包含名分，更有着大臣与皇帝的博弈，和对皇子资质的考量，而这些，都可以从陛下对这位皇子的态度，教养方式，可以推断一二，大皇子早已满六岁，还未出阁读书，未有正式指派先生教导，从某种方面来看，既然被排除再外了。 　　另外还有一点，朝廷多年以来，都是皇权和相权相互角力，皇权力竭时甚至会将宦官搅进政局之中，以此来寻求平衡，这也是为何建朝多年来，后宫鲜少作妖的原因，后宫可以看做是皇权的一种延伸，当皇权本身都不足以抗衡相权时，后宫又何来兴风作浪的本事？ 　　正是这种略带特色的政治氛围，使得正统科举出身的官员，十分瞧不上那种依靠裙带关系上位之人，在正统看来，那是佞臣，是邪门歪道，是需要打击和消灭掉的。 　　而这才是郑百万在朝中举步维进的真实原因。 　　不是没人不想去依附巴结郑百万，而是不敢，一旦被整个正统的官僚集团所排斥，基本上便绝了升迁之路，所以，没人敢去捋这个虎须。 　　而郑百万之所以没被搞下去，一来是给太后几分面子，二来，也是这些人自骨子瞧不上郑百万，并不认为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但，即便如此，一个郑百万已经是群臣的极限，这些人，是绝不会允许第二个郑百万的存在的。 　　而郑家什么德行，这些年大家的眼睛都不是瞎的，当然看在了眼里，所以说，想要立一个带有郑氏血脉的皇子为太子，别说皇帝不喜，群臣都不会同意。 　　孙青山最后总结道：“所以说，此事也只能是个试探。” 　　林大妞被绕的云里雾里，有些感慨道：“孙青山啊孙青山，怪不得你精的跟狐狸一样，整日都跟这样的人钩心斗角，稍微愚笨一点，便会落得一个被坑死的结局。” 　　孙青山只是摸摸她的头发，并未说话。 　　“那之后呢？”林大妞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之后如何，还要看陛下是怎样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试探，主要是为了看上面那位的意思？” 　　孙青山颔首：“是这样没错。” 　　林大妞没再问，而是跟孙青山一起，静等着后续发展。 　　不出所料，这封折子是被驳回的，而皇帝的回答也颇为光棍，那意思是说，祖训有言无嫡才可立长，可我现在还年轻，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嫡子呢？ 　　群臣：“……” 　　面对这种堪称无赖的答复，群臣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一途，幸好众人也没有真的想立大皇子的意思，彼此客气一下，都等着这位下一步动作呢。 　　三月上的折子，等到五月份，废后的旨意便出来了。 　　至于理由，在林大妞看来，可以说……很皇家。 　　“嗜奢侈，又妒，积与上怵……”意思是说，皇后即奢侈享受，又善妒，且经常和皇上对着干，所以不喜欢了，废掉。 　　虽然看起来很扯淡，但却没人真的对此发言，所有人都知道，皇后被废还是因为几年前那桩流言官司。 　　现下，位置依然腾出来了，大家都在翘首盼望下一任皇后人选，可就在这时，此事却全然没了后续。 　　若是有人不长眼的出声催促，这位更是将拖字诀和耍无赖，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再敢有人不长眼睛，那这位就会拿出大无畏的架势来谴责你，我立哪个皇后，这乃我的家事，连这些你们都要管，不觉得管的太宽了吗？ 　　这乃是一个万金油的答复，从古至今，只要皇帝不想大臣太过操心自己后宫，都会祭出这个理由。 　　只不过，此时朝堂上最大的那个大佬，首辅宋四辈闷不吭声，没了领头羊之后，下面蹦跶的也就是一些小卒，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如此，也就被这样搪塞过去了。 　　好吧，林大妞也认识到了这些人的另一面，该看上面人眼色时，那是十分会看眼色的，略有点风吹草动就跑的比兔子都快。 　　就正这种纷纷扰扰，略带热闹的乱像之后，孙青山与李明成的屠刀才悄无声地的亮了出来。 　　且出手便是杀招。 　　裴朝、姜明轩与杨再风三人联名上书，弹劾首辅宋四辈，奏折上共列了七条罪状，贪污受贿，侵夺田产，纵奴行凶等等洋洋洒洒共七大条。 　　此折一出，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仅是奏折内容，而且还有此三人的身份，众所周知裴姜杨三人，那可是宋四辈的学生，被自己的学生弹劾，这简直就是将宋四辈的脸放在地上踩。 　　来这么一手，即便宋四辈这个脸皮厚血防高的老油条，也险些支撑不住。 　　当初高庸当政时，也出个类似的情形，但最后都被高大人巧妙化解，可高庸能解此困局，却不代表宋四辈同样可以。 　　高庸在首辅的位子上做了十年之久，朝堂半数以上都是他的党羽，且本人即有傲人的功勋，又有非凡的手腕，这才能够转危为安。 　　可宋四辈又怎么能与高庸相比呢？先不说二人的才华和心计，宋四辈满打满算才在首辅的位子上坐了四年，和高庸一路披荆斩棘不同，宋四辈这个首辅的位子，很大程度上是因着运气而得来的，这二人身后势力之差别，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所以，同样的情况，高庸可以稳坐钓鱼台，但对宋四辈来说，已然算的上伤筋动骨了。 　　裴姜杨三人只是先锋，而真正的力量，却还在后面，在这封奏折上书的第三天，户部兵部礼部几位侍郎，外加十名御史联名上书，再度弹劾宋四辈。 　　一时间，朝堂之上，你来我往，吐沫横飞，奏书如雪片一般飞舞，双方简直打的不可开交。 　　宋四辈愤然乞骸骨，称修身不严，不堪其位，帝不允，三日后再度气请辞，奏书仍旧留中不发，事情便一时僵在了那里。 　　而就在此时，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事，却意外的发生了。 　　白三爷和其子被捕，并被押送到京城请功，而逮住白三爷父子的这人，正是浙江的一个都司名为杨亦清。 　　孙青山初听闻此事，便脸色大变，整个人先是愤怒再是痛骂李乾明，最后骂完则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几载的熬尽心血的筹谋，如今……毁于一旦！ 　　叫人如何能不痛心。 　　孙青山简直把杨亦清生啃了的心思都有：“这个蠢货，这个蠢货！” 　　林大妞心道，人家可真是不蠢呢，简直把每一步都算计的都恰到好处，别管实际里到底如何，单凭有进献白三爷这个功劳在，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奖励。 　　可是，叫林大妞最最想不通的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他们了吗？李乾明不该如此糊涂啊！” 　　这才是林大妞最想说的，若是没有人提前告知也就罢了，可这些早在孙青山在位时，便是嘱咐了又嘱咐，李乾明和白三爷都不是那等没成算之人，他是怎么到了浙江，又是怎么被捉住的呢？ 　　这其中之事，也是在太过令人费解了些。 　　孙青山冷笑：“你可知这杨亦清是何人？” 　　林大妞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好在，孙青山也不是真的想要问她答案，之后便自顾自的答道：“杨亦清和李乾明乃是姻亲关系，杨亦清娶的正是李乾明的胞姐。” 　　林大妞这才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杨亦清简直是疯了吧！” 　　“可不就是疯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第114章 反击 　　此时的姻亲关系之密切，远非后世之可比, 尤其是官场上的姻亲, 更是天然的盟友，若非如此, 林大妞也不认为，像李乾明那种心思细密之人, 会叫随意白三爷踏上杨亦清的地盘。 　　只可惜, 李乾明当杨亦清是姻亲，可明显，杨亦清却只认自己的一时之利。 　　杨亦清未必蠢的认不清形式, 不知白三爷的重要性, 只不过, 比起那些不关自身的贫苦百姓来说, 还是自己的官途更为重要一些。 　　林大妞脸色也很难看, 虽然心里知道, 无论何时都少不了这种害群之马的存在，可是当真正见到时, 还是恨得牙痒痒。 　　“这人真是……还真是个混蛋！” 　　只是, 登州一些沿海地区的海盗，一旦没了白三爷这个人的管束, 以后百姓的日子怕是要艰难许多了。 　　想到这，林大妞也不由得担忧起来，她在登州生活近四年，感情早就非比寻常。 　　孙青山安慰她：“你也不用太过焦心, 安抚白三爷本就是权宜之计而已，朝廷禁海，他做的却是走私生意，且是将军火卖于日本高丽等国，他与朝廷之间，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盟友，早晚会有一个了断，如今只不过是将这个过程提前而已。” 　　林大妞知他意思，不过这话却没能安慰到她，林大妞并非军事白痴，单单对付一个徐庆，孙青山就已是费劲心思，穷尽智计，百般谋算才能将人斩杀，可见徐庆的能量，一个徐庆都是如此地步，更别提白三爷了，若他真这么好对付，孙青山当初又何必如此呢？ 　　不过，她心里同样清楚，此事发生，心中最为焦躁的那人是孙青山才对，如今也只有他，具备力挽狂澜的能力。 　　想到这，林大妞努力挤出一丝笑：“你才是别太焦心才是，事情总会办法解决的。” 　　孙青山点点头，不过神色却没有丝毫和缓。 　　…… 　　杨亦清押解白三爷父子入京，一时风光无两，即便京中的老百姓都清楚，这位杨大人捉住了有名的海盗头子，而且，就要押送到京城来了。 　　一时间，民心激奋，万人空巷。 　　一些不甚明白情况的低阶官员，都开始以杨亦清做为自身偶像，凡是皆以杨大人马首是瞻。 　　杨亦清风头之盛，可谓一时无两。 　　因杨亦清入京献俘，也将朝中沸反盈天的现状，稍稍冷却下来，朝中诸人的目光，开始渐渐放到献俘上面。 　　朝廷对海盗的侵扰向来头疼日久，却一直束手无策，杨亦清献俘可谓里程碑一般的胜利，朝中官员都在讨论，对这海盗白三爷，应处已怎样极刑，才能抵消心中的恨意。 　　在这一场愚人的狂欢中，若有人足够细心，便会发现，从头至尾都有人对此不发一言。 　　林大妞有些担忧的看着孙青山：“你……决定这样做了吗？” 　　孙青山默然不语，于本性而言，他当然不准备这样做，而且也明白，自己此举非但没有少胜算，反倒会将自己拉入泥潭之中，可是……孙青山轻嘘一口气。 　　他若出手，白三爷或有几分活路，但若他袖手旁观，白三爷便只有死路一条。 　　见他如此，林大妞没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孙青山，说道：“无论你怎样做，我都会相信你，都会支持你，放手去做吧。” 　　孙青山心头微热，将妻子狠狠的抱了抱，便带着一股决然去了书房。 　　第二日，就在群臣都在商量白三爷的死法时，孙青山上书，请陛下宽恕白三，并将一应缘由均列明奉上，孙青山的奏书，无疑在高温的油锅中，滴了一滴清水。 　　整个朝堂的氛围，瞬间被引爆。 　　此时，群臣的目光不再放到白三爷身上，转而开始谴责孙青山，更有诛心者，称他此举为残害百姓的屠夫求情，意欲何为？ 　　言下之意，难道怀有不臣之心。 　　这无疑是要想置孙青山于死地。 　　见有人出这个头，此时朝中一些明眼人，也开始上书为孙青山和白三爷辩护，还歹为孙青山顶住些压力，可此举非但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反倒引来一些激进者的强烈反扑。 　　李明成被气的破口大骂：“这个孙青山，脑子被驴踢了不成，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站出来逞什么英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 　　李明成很想将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同盟踢掉，但此一时彼一时，宋四辈早就认定两人是同谋，攻讦时也是对两人一起，而前期的一些东西，也将两人牢牢绑在一条船上，叫他想下都下不去。 　　李明成头疼无比，依着本心来说，他明白孙青山没有做错，可是时机不对，便是不识时务。 　　如今这满朝堂不同寻常的热闹，他就不信里面没有宋四辈的插手。 　　急过骂过之后，李明成也只好收敛情绪，叫来学生，开始想方设法为孙青山开脱。 　　李明成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他却低估了宋四辈的决心，好不容易才从孙青山这撬开一个口子，他是绝对要将孙青山一压到底，万不会再给他喘息之机的。 　　宋四辈隐忍良久，到此时才彻底发力，霎时间，奏书如雪片一般飞舞，光是骂孙青山的折子，就有能将人给埋起来那么厚，况且，宋四辈不单自己攻讦孙青山，还将许多站在岸边之人，齐齐拖下来水，一时间，大骂孙青山，差点被搞成了政治正确。 　　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攻击，尽管孙青山早有预料，这会儿也不由得冒冷汗。 　　他是想为营救白三爷出一把力，但这其中绝不包括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孙青山头脑并不糊涂，很快便将这其中关节想通，可想通之后却生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时机、时机！ 　　到此时，孙青山不得不感叹，真是时也命也，白三爷不是在这个档口被捕，他都有信心可以运作一番，可是如今，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宋四辈盯着，他别说想要营救白三爷，连他自身怕都是难脱干系，他竟然天真的去救白三爷，孙青山苦笑，有朝一日，他也身在局中看不清对错了。 　　愚蠢，真是愚蠢啊！ 　　孙青山并非圣人，他即便是想救白三爷，那也要在自己能力之内，若一旦救白三爷和自身利益相矛盾，甚至会牵累自身和家里人，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只可惜，几年熬尽心血的筹谋，和登州的大好局面，怕是不会再有了。 　　想到这，孙青山再一次痛恨起了杨亦清来：“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能叫一向好涵养的孙青山骂出这等话来，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愤恨，林大妞默然，孙青山侵淫朝堂多年，跟各色各样的人物交过手，也用不到她来出谋划策，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支持一途了，好在，孙青山如今缺的也正是这个。 　　而林大妞，则是亲眼目睹了一场，由绝境中逆袭的反击战，这一手玩的那叫一个漂亮，直叫人拍案称绝！ 　　孙青山被逼至如厮境地，早被绝了后退之路，他继续维护白三爷，那朝中之中便会继续骂他，若他胆敢反口，那同样的，唾沫星子照样会把他淹死，甚至还落得一个墙头草的小人之名。 　　如今的现实就是如此，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算得上是墙头草，但却是不能被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在整个正统官僚体系中，对待墙头才一类的官员，大家都是持鄙夷态度的。 　　孙青山并未直接出面迎接炮火，而是将好基友李明成拖了出来，以李明成的名义直接上书，言明众人关注要点应该在白三身上，不应该在孙青山的身上，这是将重点搞错了，除此之外，这封奏折上，还以一种十分模糊的言语感叹道，这朝堂风向自杨亦清进京献俘之后，就一改再改，全都在琐事上打转，也不是是何原因？ 　　群臣：“……” 　　能在科举大军中拼杀而出，又能在这风云涌动的朝堂上立足的，都是人精之中的人精，别看有些话说的含糊不清，可这些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们，又岂会不知这其中深意。 　　杨亦清入京之前，朝堂风向是什么？而再这之后又是什么？这不明摆着的吗，许多正骂的兴奋，骂的飞起的才子们，也回过味儿来了，妈的！这是被宋四辈这混蛋牵着鼻子走了？ 　　这还得了，敢拿咱们这些人做枪使，也得看你降不降的住！ 　　于是乎，朝中诸臣的目光从孙青山身上撕扯下来，转而放到宋四辈身上，本就一身腥，想躲在别人背后捡漏的宋四辈，就这样被暴露出来。 　　现在不搞掉这老王八，更待何时？兄弟们，撸袖子上啊！ 　　众人纷纷掉转枪口对准宋四辈，甚至那些之前因为孙青山求情而被打压之人，也都一齐上书，在这种全方位的炮火猛攻之下，宋大人许是怒火攻心，又或是气急败坏，就这么给挂掉了。 　　…… 　　没错，就是挂掉了。 　　朝中诸臣被这个惊天反转，打的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有道是人死百事消，宋大人既已身死，于是乎，朝中也就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李明成顺利接任首辅之位，转过身来反倒为宋大人说起了好话。 　　群臣：“……这货真他妈够无耻！” 　　到底是谁逼死宋四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会儿又跑来充好人来了。 　　林大妞是真的看愣了，她深深觉得，不是她见识太少，而是这群人操作实在太骚，她如今也咂摸出点味儿来，所谓政客政客，其实就是不要脸的代名词。 　　孙青山老神在在的充大份：“宋四辈死的太是时候，不然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话语之间，还带着那么几分遗憾之感。 　　林大妞：“……” 　　不过，孙青山并未清闲多少时日，因为来了一封密旨，将他召入宫内。 第115章 征途 　　此次的密诏，是大太监冯宝的口谕, 冯宝是悄悄来的孙家, 没有惊动任何人，孙青山以前便常在御前走动, 对于冯宝也是认识的，知道这位是陛下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当即也不敢怠慢, 赶紧将人恭敬的请了进来。 　　冯宝神色十分恭顺，平日在人前的倨傲，半分都没显露出来, 他心里清楚的很, 这位孙大人, 可不仅仅是朝臣如此简单, 这可是淑妃娘娘的父亲, 作为一个经常陪伴陛下的人, 他最清楚陛下在淑妃娘娘身上费了心思。 　　想到这，冯宝恭敬的行了一礼：“孙大人, 陛下想要见您一面, 还请您这就跟我走一趟。” 　　孙青山一边满面含笑的招待冯宝，另一边不动声色的给林大妞使了个眼色, 叫她稍安勿躁不必着急。 　　冯宝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稍微寒暄过后，言语间便显露催促之意，孙青山此时心中便有了大概想法, 当即请冯宝稍等片刻。 　　林大妞趁着孙青山换衣服的空档，夫妻俩才算有机会说上几句话。 　　孙青山道：“别担心，我大概也能猜到这次陛下召我的原意，今夜我应该不会回家，不会再给我留门，”然后又赶紧交代几句，抱了抱林大妞后便跟着冯宝匆匆入了宫。 　　孙青山虽是这样说，可她又哪能真的放下心来，林大妞这一夜辗转反侧，数了无数只绵羊，直到晨曦时方才显露出些许睡意。 　　而孙青山也是此时回来的，好吧，被这么一惊，林大妞那点瞌睡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孙青山眼白中布满血丝，眼底有着微黑的眼圈，皮肤粗糙鼻尖冒着些许油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邋遢气息，平日里那个儒雅讲究的孙青山仿佛变了一个人。 　　但与他的外貌不同的，是他的精神状态，若叫林大妞找出一个比喻，那应该就是……简直就像磕了药一样。 　　“你……这是？” 　　林大妞问道，不过同时，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进宫，是好事没错。 　　孙青山将人拉进里屋，先是灌了一肚子水，吩咐下人准备吃食，然后这才和林大妞说起话来。 　　“白三爷这下死不了了！” 　　孙青山开口就放出一个大雷来，林大妞整个人都是一惊：“白三爷能救出来了？” 　　孙青山摇摇头：“白三爷既已落到朝廷手中，便是万万不可能放了的。” 　　林大妞闻言皱眉，心道这一会儿死不了，又一会儿不会放，到底打的哪门子哑谜。 　　孙青山见她神色疑惑，也不再吊人胃口，当即说起自己进宫的缘由。 　　经过孙青山这一番解惑，林大妞才将这前因后果搞清楚。 　　以登州和沿海目前的局势来看，白三爷不能死，因为一旦这个人没了，那登州那些海盗就像是没了缰绳的野狼，到时受苦的定然是百姓，但同时，白三爷也不能放，且不说当初与白三爷那等与虎谋皮的‘合作’，本就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更何况，若任由白三爷继续发展势力，谁都说不准他今后会不会生出些其他念头来，毕竟有些事情根本赌不得。 　　而且，如果此时一旦放了白三爷，这无疑于放虎归山，以后怕是再难以将其捉拿，不利于今后的一些谋划，所以，两相权衡之下，孙青山便与皇帝共同商定了一个计策。 　　白三爷此人，不会叫他死，但同样也不能将人放了，而是由朝廷关押，做出一副不好抉择而暂时关押的模样来，这是明面上的东西，至于孙青山，则被委以重任，对剩余的海盗，借着这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分化、挑拨、消化，从而在根本上将其势力削弱。 　　要知道，海盗们距离京城遥远，又不清楚具体情形，只要白三爷没有死，再加上孙青山之前和白三爷的‘友好关系’，想要取得这些海盗的信任，比之其他人，就有着天然的优势。 　　而当把这些海盗势力消灭之后，那白三爷没了利用价值，到是如何处置，也变随意了。 　　林大妞听完之后，后背瞬时一片冰凉，这计策、真是太毒太毒了！ 　　有那么一刻，林大妞忽然生出一个略显诡异的念头来，幸好她和孙青山不是敌人，不然真的不知该怎么被他算计死。 　　这时，林大妞又想到，前些时日孙青山敢冒大闱为白三爷求情，怕是在白三爷看来，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是个值得托付后背之人吧，可他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他认定的‘值得相交的朋友’，可以毫不犹豫的掉转枪口，反过来，将屠刀对准他的脖子。 　　林大妞咽了口唾沫，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孙青山这是一心为公，全是为了登州和沿海百姓，他与白三爷只是临时的利益勾连，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朋友。 　　孙青山像是察觉出什么，只是温柔的摸摸她的脸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心里却是有着一腔报复的，为了心中这个宏愿，他心甘情愿的不择手段，也愿意步步筹谋百般算计。 　　即便身死之后下地狱，仍旧不悔。 　　林大妞深吸一口气，没有迟疑，没有后退，而是抱住孙青山的腰，将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一时间，夫妻二人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开口，却一切都仿佛尽在不言中。 　　良久之后，孙青山轻柔的拍拍她的脸颊：“我在京城怕是待不了多少时日，待莹莹的封后大典举行之后，便和我一起走吧。” 　　乍一听闻封后大典几个字，林大妞先是一惊，不过再一细想，又深觉理所当然，她没有再问为何莹莹会登上后位这种问题，孩子们长大之后，终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他们两个，才是彼此最后相依相伴共同变老的那个人。 　　她想，以后她处事的一些重心，也应该要跟着变一变了。 　　其实说来，也颇为好笑，孙青山一路考进士，入翰林，一心入阁，甚至和李明成合作也是为了进入内阁，可却偏偏世事无常，孙青山实现心中抱负的方式，却并非入阁为相，而是去到地方，亲身和百姓并肩作战。 　　说来，这二者虽南辕北辙，却又诡异的殊途同归，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一展宏愿。 　　“可是小猴子呢，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吗？” 　　“他跟着做什么，当然是留在京城读书。” 　　“孙青山，他还那么小，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也舍得？” 　　“他快满十岁了，哪里小了，他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跟着去登州，先不说我有无精力照看他，可先生又如何寻？留在京中，他有莹莹这个姐姐看护，想来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再者，和莹莹的孩子处好关系，对他的将来也有益处。” 　　“孙青山，你先别说话，我的头有点发蒙，你说莹莹有身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刚才不说清楚？” 　　…… 　　“孙青山，你到是给我说话啊！” 　　…… 　　没了在一旁搅风搅雨的人，京中的氛围重新变得平静起来，一个月前还吵的沸沸扬扬的白三爷一事，如今也寂静无声，就好像满朝上下，全都失忆了一般。 　　而如今礼部正忙着另一件大事——封后大典。 　　因着这位娘娘有了身孕，朝服就要继续改，另有一些仪仗规格，也需要来回商量扯皮，所有人都心中都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位皇后不可随意待之，她可不是那等光杆皇后，这位孙皇后身后可还站着一人，孙青山可不是好惹的，谁都不想跟他对上，所以，对待孙皇后的封后大典，那必然要精心再精心的。 　　林大妞抚着闺女的红润的脸蛋，又细细问了各种状况，心里总算放下了些。 　　莹莹安慰她娘道：“娘，我在宫里什么都不缺，无论是吃食还是太医，都是最好的，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林大妞也叹道：“哪能不操心呢，就算知道你什么都好，可还是忍不住的惦记。” 　　莹莹闻言把头放到她娘的肩膀上，就是小时候那样撒娇：“我已经长大了，也学会了照顾自己，到是你和爹，此去遥远，路途又颠簸，到时还不知遭多少罪。” 　　林大妞笑：“这有什么，都是已经走过一遍的，”说到这，林大妞感叹道：“这一去就不知何时和年才能回来，小猴子那还要多赖你看顾了。” 　　莹莹闻言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我跟陛下说好了，反正你们走了之后，小猴子也没了去处，就叫他入国子监读书，年节就叫他宫里和我一起过，平日里有我照拂，总不会叫他受了委屈。” 　　作为贴心小棉袄，莹莹可谓将林大妞心中最担忧的事，一并都解决了。 　　“既是这样，我也能放下心了。” 　　…… 　　因为皇后怀有身孕，不宜太过劳累，所以封后大典十分精简，当然对外不是这么说的，那是帝后生性节俭，不忍浪费之故。 　　参加完莹莹的封后大典，孙青山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没有大张旗鼓，更没有人送行，直到出了城郊，林大妞看着渐渐模糊的城墙，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已经离开了京城。 　　“接下来，便只有你陪着我了。” 　　“恩！”林大妞闻言点点头，对着湛蓝广阔的天，一望无际的田野，到真生出那么一点豪情万丈的念头来：“好，我陪着你。” 　　林大妞靠在他的肩上，闻言抱着手臂的胳膊，不自觉紧了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便完结了，因为再往下写，我觉得就和种田文差的太远了（望天），另外，还有一些番外，有莹莹的番外，庭哥儿的番外，林大妞和孙青山的番外，暂时就想到这些。 　　么么哒！ ------------番外 第116章 入宫 　　自娘亲和爹离京之后，莹莹心中便清楚, 以后的路, 便是她独自一人的旅途，谁都无法陪伴她一直走下去。 　　虽然心里真的很难受, 可她却不怨爹和娘丢下她，她其实很聪明, 比娘想象的还要聪明, 一些他们可以隐藏的东西，其实她很早便发现了，譬如干娘面对她的不自在, 爹娘看她时的难以言说的眼神。 　　她都懂的。 　　正是因为懂, 所以她不怨。 　　她自小就是爹娘的掌中宝, 甚至连庭哥儿都比不了, 小时候还觉得理所当然, 可长大之后, 见过其他女孩子都是怎么样的待遇后，对于爹娘给她的无条件宠爱, 心中便更为触动, 同时，也更加认定了一个事实, 她就是爹娘的心肝宝贝。 　　其实林大妞并不清楚，柴夫人认完干亲之后，带着莹莹进宫请赏，其实是她见朱子俊的第二面, 若要叫她说，眼前之人与几年前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更加成熟了。 　　那个和陆昊哥哥年纪相仿，带着点少年跳脱的人，在时光的打磨下，已经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又稳住，心怀城府，却眼神清澈，心中怀有执着一生的目标。 　　莹莹先是有些疑惑，又有些迟疑，因为，这种眼神，她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那是她的亲爹——孙青山。 　　只不过，因为柴夫人就在一旁，所以莹莹和朱子俊的第二次见面，有些匆忙。 　　这次见面，朱子俊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全程都是板着一张脸，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仪，总之，就是和印象中的那个身影，很不一样。 　　有威仪便有威仪罢，她也并未往心里去，不说她进宫本就不急于一时，会有很长的时间对这个人进行了解，就算他一直如此，她也并不惧怕，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一种可以凭缘法，还有一种可以凭技巧与规矩，若是实在与他相处不来，那便将自己做好就是了，她只想尽量要自己过的好，而不是为了其他，这是爹和娘对她的期望。 　　不过，就在她刚要走出殿门时，身后那人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声，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就那么鬼使身材的朝后一看，只见那人正在瞧着她，虽然他的嘴角并未翘起，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莹莹心里就知道，他朝她笑了。 　　此时，她已落后柴夫人两步，怕被察觉到自己那瞬间的失神，莹莹赶紧扭过头去，不再去看，专心跟着柴夫人走路，但，不知不觉中，心情却意外的好起来了。 　　这是一个仅两个人的秘密，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有点兴奋，又有点不知为何的窃喜，还带着那么点的期待，好像突然之间，她觉得进宫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 　　爹娘离开那天，别看她装的一脸平静，甚至还劝娘要开心点，其实，没人知道，那天回去的晚上，她是自己偷偷哭过的。 　　只是，哭过也就哭过，她容许自己放纵这一次，之后可是要坚强起来的，莹莹心中这样想着。 　　人的生活，一旦进入按部就班的程序化时，过的就显得快了许多。 　　干娘会带着她去参加一些聚会，会细细告诉她，每个人的身后背景，婆家娘家的势力，人与人之间的龌龊，和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做的原因，她之前的生活可谓清澈透亮，是被爱浇灌，成长起来的一颗小苗苗，而柴夫人，就在努力的把这颗本就不怎么的纯良的小苗苗，更加努力的黑化。 　　至于她本人，只能说，这种感觉略微新奇，却……十分切合，好像这才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一样，就像她跟在干娘身边，也认识了不少的人，可还是没有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已经有了家里人，至于其他的陌生人，可以作为向外交际的手段，却不会真正走进她心里去。 　　嗯，她是得承认，她这个人既小气又自私。 　　她之后又见过朱子俊，只不过，身边大抵有些其他的人，两人也并未表现出熟稔，只是偶尔的时候，朱子俊会给她偷偷使个眼色，亦或是在那些赏赐之物种，会夹杂着一些不那么‘正经’的小玩意，而这些，便是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的默契。 　　她又见过郑秀一次，年少时，她会有些怕这种人，但现在却是不会了，说来，自打几年前的那次偶然碰到，莹莹都是刻意在躲着这人的，她说不好，总是觉得这人身上，有那么一种疯狂的东西，如果被人激发出来，结局会太过不可预料，她向来惜命的很，当然不会跟这种人多接触。 　　再次见到郑秀，是在太后寝宫，她不知为何就突然疯狂的冲了出来，对着太后展露出一种既残忍又疯狂的神情来，用一种声嘶力竭的力道喊着，叫她赔自己爹娘和弟弟的命来，太后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柴夫人虽然心里很想看笑话，但转念想到莹莹还跟在自己身旁，即便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带着莹莹赶忙告辞离开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都没人再谈论此事，莹莹才知道郑秀为何会发疯，其实，郑秀的爹娘和弟弟，早就死在了京中那一场天花之中，只不过，从上至下，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而她自己，仍旧傻傻的听着太后的每一句话，像个傻子一样。 　　恩，只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还要忙着给爹娘给庭哥儿写信，还有跟在干娘身边学东西。 　　三年后，也就是在她十六岁这年，她随着全国各地的秀女一起进了宫。 第117章 青眉 　　正所谓，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 秀女和秀女之间, 也是不一样的，她是关系户, 所谓选秀，无非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是宫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于是，当然的，受到的待遇也不相同。 　　因为干娘的缘故, 她来宫里的次数并不算少, 一些高品级的女官, 对她都是熟识的, 尤其是掌事姑姑, 在对着别人冷脸相向时, 而对着她则笑意吟吟的喊姑娘时，可想而知造成的轰动有多大。 　　秀女之中, 渐渐流传出许多说法, 而最多的则是，听说这届有个叫孙莹莹的, 可是了不得的，她在宫里那可是有人撑腰的。 　　这话刚刚开始流传开来时，莹莹本人受到了一些排斥，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尤其是本身就站在对立面的两个漂亮姑娘。 　　陈秀华是个乡下地主的女儿，因从小长的漂亮，在家中又颇受宠爱，十里八乡，甚至连知县家的女儿，都没有她漂亮，所以，在她的世界里，自己一直都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 　　而且，随着入京，见过其他的秀女之后，这种自信更是一度上升到了顶点。 　　所以，她在最初时，听见孙莹莹这个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时，是颇为不屑的，在她看来，什么京城第一美女，还不都是家里人将名声捧出来的，这种所谓的第一美女，她见得多了，还不是就那样，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她自信不会比任何人差。 　　“借过，可以让一下吗？” 　　一个略显娇俏绵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陈秀华先是一愣，她们这些秀女在获封位份之前，都是住在一起的大通铺，她心里想着，看来这是自己的临时室友，这声音也算好听，就是不知道长的好不好了，陈秀华心里这样想着，动作却并未停下。 　　她回头，然后她就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到了这辈子笼罩在头上的那个噩梦。 　　她从来都不知道，世上还会有人长成这样，脸蛋可以那样白，那样的嫩，好像比白水煮蛋还要滑溜，还有就是她的那种脸。 　　这是一张，任凭她用尽挑剔目光，都找不出缺陷的一张脸，她读书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那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好看，就像那天上的仙女一样。 　　陈秀华呆滞片刻，这才僵硬着身子把路让开。 　　多年以来的坚持瞬间崩塌，陈秀华只觉满心都是说不上来的委屈，那一晚，她偷偷的哭了一通，然后告诉自己不要理会别人，只不过，虽是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可还是会忍不住的悄悄观察孙莹莹。 　　若是见她被人簇拥着，被人夸赞长的好，她就气的吃不进饭去，心中暗骂这群人都是些墙头草，就知道去巴结别人，不过，若是看到许多人聚在背后，一起说孙莹莹的坏话，她心里就特别顺畅，特别的高兴，甚至在听到‘孙莹莹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姑娘’时，还会颇为矜持的轻哼一声，来表达自己对她的不屑。 　　莹莹向来不耐烦这些虚伪的应酬，对长辈她是不得不如此，对待一些同身份的女孩，是用来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至于这群秀女，她实在没心思来应酬。 　　开始是报以微笑，之后是敷衍，若是再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她就会不着痕迹的将对方支走，又或者自己寻个理由躲起来。 　　她心思活，装相的功夫又是一流，一次两次的还不那么明显，可次数多了，当然会有人察觉出不对来，要知道，能留到现在的秀女，除开长的养眼之外，脑子同样也是够用的。 　　都是姑娘家，感情总是会走在理智前面，就算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孙莹莹是个有人罩的，若是巴结上她，将来定然会有个好前程，可面对这样的孙莹莹，心里还是止不住升起怒火来。 　　这什么人啊，看那个样儿，指不定以后如何呢，用得着这么高高在上的瞧不起人么？ 　　这样的情绪，来的毫无道理，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于是乎，孤立，也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这里面还是有例外的，而这个例外，便是青眉。 　　其实莹莹本身也很苦恼，她很想说，你就跟那些人一样，不用理我甚至偷偷骂我也行，不要整天的来缠着我啊，我其实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啊，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啊！ 　　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生性淳朴良善，但天生听不懂别人的话外之音，你对她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去独自一人待着，她就会不停的缠着嘘寒问暖，问你哪里不舒服，势要将你治好才行，直到你举旗投降，坦然自己已经好了，她才会如释重负，又开始眼泪汪汪的来心疼你。 　　这世上，大概真的有定数在，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当众人再度将目光放到孙莹莹的身上时，就发现她身边跟着一个憨货跟班，还是天然呆的那种。 　　大家都是一齐选秀上来的，彼此间是什么性情，都心知肚明，青眉那可是个真憨货，可谁都没想到，这么多人讨好孙莹莹都没成功，最后竟然叫这么个憨货上位了。 　　这可真是……五种滋味齐聚心头，说不出来的难受啊。 　　不过，很快的，众人的心思便不在这上面了，因为，定终身的最终一轮选秀就要来临了。 第118章 皇上 　　之所以叫作定终身，那是因为, 这一场选秀, 决定你将来是被人喊主子，被人精心侍候, 甚至可以得见世间最尊贵的那个人，还是被归入宫女, 等到满了三十岁才能被放出宫去。 　　此间距离, 可谓天差地别，没有人会不重视。 　　陈秀华亦是如此，虽然没有说出口, 但她心中一直别着一股不服输的心思, 那个孙莹莹, 就算长的漂亮又如何, 她可是听那些姑姑们说了, 在宫中, 能不能得宠，容貌并不是全部, 就孙莹莹那个人恶狗嫌的性子, 能得了皇上的喜欢才怪。 　　心中怀中这样的念头，陈秀华昂着脖子, 犹如一直高傲的小孔雀，十分无畏的去参选了。 　　在这最后一场参选中，她见到了满面威严的太后娘娘，还有和善待人的贤妃娘娘, 陈秀华只觉自己做梦一样，这些天边的一样的尊贵人物，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够亲眼看到。 　　…… 　　当太后见到莹莹那张脸时，心情就不可抑制的糟糕起来，就是这个孙莹莹，都怪这个孙莹莹，只要看到她，太后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在柴氏那个贱人那吃的憋，这还不是最叫人憋闷的，最憋屈的是，明明她恨这个孙莹莹恨的要死，可去阻止不了她进宫。 　　太后心头闪过一丝悲哀，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个儿子，她如今已经控制不住了。 　　想到这，太后心头泛出一丝苦涩，也彻底歇了摆威风的心思。 　　每一个待选的秀女，心中怀中无比忐忑的心情，等待着最后的宣判，陈秀华虽然表面显得很镇定，但内心早就紧张到不行了，一旁的秀女们，传来窃窃私语。 　　“我听掌事姑姑们说，宫中近来位份缺的厉害，都说我们这一届的秀女，是最最有福气的呢！” 　　“这可是真的？” 　　“那当然，这还能有假？” 　　…… 　　陈秀华的心稍微定了定，不是她夸口，这届秀女之中，除了孙莹莹外，就属自己最漂亮了，就算是轮，也该有自己的位子的，皇后之下九个妃位，如今仅有贤妃一人，至于其他……都还在空着。 　　想到这，陈秀华的心，就止不住的热了起来。 　　她是有机会的，她一定有机会的，陈秀华在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 　　第二日，便有太监来宣旨，陈秀华跪在地上，心头一激动火热，因为紧张，衣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略略刺耳的尖细声音，自耳边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陈秀华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名字上，可是，直到那人宣完旨，大家都站起身来，开始或恭喜或嫉妒的开口，她都没有如愿的听到那自己的名字，陈秀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要好的小姐妹，走到她身边，愤愤的说道：“怎么那个孙莹莹就那么好命，竟然是淑妃，那可是九妃之一啊……” 　　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直到这时，她才清醒过来，不是她听错了，根本就没有她，没有她！ 　　可是，凭什么，这到底凭什么啊！ 　　陈秀华于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大家都是年纪相仿，又心怀野望的小姑娘，舍弃家人进宫，是为了奔个好前程，哪里受的了这个落差，这下可好，许是有人开了这个头，又或是实在太伤心，听见陈秀云哭出声来，其余人也被勾起了伤心事，也同样掩面啼哭起来。 　　一时间，尖细的哭声此起彼伏，竟有越哭越大的架势。 　　掌事姑姑：“……” 　　她刚将那位送出去，回来便瞧见这副场景，顿时，心头就被激起一阵邪火来。 　　“都给我闭嘴！嚎什么好，你当这是哪里，这可是皇宫，谁要是再敢给我找不痛快，可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掌事姑姑语气严厉，声音压的低低的，却无端端带着一股子阴狠劲儿，众人顿时噤声，捂住嘴巴，瞪着一双双的兔子眼，却是不敢真的再哭了。 　　…… 　　这次选秀，九妃的位置只新添了淑妃一人，其他人即便有封号，也都是一些才人和美人，连嫔位都很少。 　　至于更多的，则是充为宫女，宫中近十年未曾选秀，宫女早就呈断层趋势，这次正好得以补充。 　　而青眉，就这么被留在了莹莹身边，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干娘本意是想为她寻个为人可靠的女官的，但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既已进宫，那今后便只能自己做主，谁都不能妄图干预她，太后不行，干娘……同样也不可以。 　　她需要的，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势力，而非不知转了几手的人，如今，她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只一点，要绝对的忠心和听话。 　　这也是她选择青眉的理由。 　　正式获封之后，莹莹也算是真正开始了宫中生活。 　　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你……”莹莹望着那人，喃喃出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朱子俊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心头只觉一阵火热，又一片柔软，他伸出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这人的胸膛十分坚硬，不同于自己的柔软，还有口鼻之间充斥着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味道，他的身材高大，甚至能将她整个人罩起来，莹莹忽然脸皮发烫，到了这时，她才有些意识到，进宫之后，和以前的生活便大不相同了。 　　朱子俊瞧着小丫头略雾气蒙蒙的眼神，心里实在痒的不行，就像有把小钩子，在不停挠着他的心口一样。 　　“你叫莹莹是吧？” 　　“嗯……” 　　这个娇娇柔柔的声音，更是叫朱子俊听的心头一阵火起，当即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莹莹即便再有心计，也没有经过这个，当即吓的惊呼出声，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朱子俊胸前的衣襟。 　　朱子俊将人放到床榻之上，而他自己却半蹲在地上，大掌包裹着那双小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莹莹，朕会对你好的。” 　　说罢，朱子俊俯身亲了亲那张嫣红娇嫩的唇瓣，感受到怀中人的甜蜜和柔软，瞬间，整颗心都险些化成了一滩水。 　　不知为何，莹莹心里有些害怕，她明白今晚会发生什么，可是，真的等到这一刻，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害怕，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勇气。 　　“你、你……”莹莹的声音破碎，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朱子俊一只手牢牢的将人固定住，另一只手温柔却又坚定不移的解开腰间的衣带，一层层衣衫剥落，少女洁白精致的身躯，就这样大剌剌的暴露在他的目光下，莹莹害羞的蜷缩成一团，像只煮熟的虾子。 　　朱子俊整个人却似着了魔一般，那份云淡风轻再也维持不住，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少女的胸前，胡乱的亲吻着，最终还在喃喃的叫着：莹莹，朕的莹莹…… 　　“别，别……”莹莹下意识的推拒着，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力气，换来的只有男人更为疯狂的举动。 　　红帐轻掩，映出两具紧紧交叠的模糊身影，传出少女细碎的呻吟和痛呼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低吼声。 　　“莹莹，让朕亲一亲，让朕亲一亲……” 　　…… 　　当空一轮明月，和室内的烛光微微相应，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绵密深沉的呼吸声。 第119章 相守 　　就像一面壁垒，一旦被打破, 也就好像没什么了, 少女的娇羞，这种东西在莹莹这, 是不存在的。 　　莹莹对宫中生活，适应的很快, 她很从容, 可以说是颇为悠闲的处理来自各方的试探或暗讽，其实，习惯了, 也就发现, 宫内与宫外, 并没什么不同。 　　太后对她仍旧是不喜欢, 如果找到机会, 也会不遗余力的给她添添堵, 只不过，就是做事太过粗糙一些, 很多时候, 非但没有给她添堵成功，反倒会自己灌一肚子的气。 　　“娘娘, ”青眉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那个陈才人，当初就不喜欢娘娘，不过，她可真是笨, 到现在还让人能一眼看出来，哼~” 　　莹莹失笑，她问：“你还知道这个？” 　　青眉扁了扁嘴，有些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了，每次她瞧见娘娘的时候，都会抬下巴，好像就她一个跟别人不一样似的……” 　　“哈哈哈……”莹莹被逗笑，道：“那叫与众不同。” 　　青眉认同的点头，道：“对，就是那样，反正我听说现在没几个人喜欢她，大家都一样，甚至很多人家里比她可好多了，也没见人家傲气啊，她到有什么啊。” 　　主仆两又是一阵笑闹，不过开心过后，青眉便不再说任何关于陈秀华的事了，而是转而和莹莹汇报起了宫中的动静，和一些太监宫女们在议论的事，有些人也只能当做消遣一般的存在，因为地位不够，还不足以叫人重视起来，这便是赤裸裸又残酷的现实。 　　……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和观察后发现，那些外面谣传的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任凭一人宠幸的状况，是不存在的，首先，朱子俊并非一个重欲之人，其次，以莹莹最直观来看，她虽然不太了解朱子俊是不是一个明君，但最起码，他是一个非常勤劳的皇帝。 　　他的日子的过的规律且忙碌，每天寅时便要起床上早朝，早朝完事后开始用朝食，再之后就是与内阁商议政事，当然，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批阅奏折，这是一般情况，若是哪里闹灾，哪里闹水，则需要披星戴月的工作，大部分时候，朱子俊来找她的时，人也都是累的抱着她倒头就睡，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这样略显沉闷还带着点呆板的后宫，莹莹最初以为这就是全部，当然，在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很多东西，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刻意为之，换句话说，整个后宫祥和的环境，是他为她创造出来的。 　　太后虽有心搞事，但无奈爪牙被拔，再没了兴风作浪的本事，而掌管凤印手握宫权的贤妃，是个心怀慈悲的老好人一个，至于皇后，如今还在冷宫里关着呢，这是宫中地位高于她的一些人的现状，至于地位比她低的，下面的嫔位仅零星几个，再往下的才人和美人，平日里见都见不到，更别提搞事添堵了。 　　如此一来，这日子想找事都很难。 　　而她和朱子俊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皇上与宫妃，还不如说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两人经常一起用饭，除开菜色比家中更为精致丰富外，其他并没什么不同，两个人也没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朱子俊有时在前朝碰到趣事，也会和她说上一说，譬如首辅大人的某个见不到人的小癖好之类的。 　　而这种模式，是莹莹最为熟悉的，因为家中父母便是如此。 　　人一旦处于熟悉的环境中，便很容易放松警惕，而一旦放松警惕，沦陷是很快的。 　　朱子俊就像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等待着自己亲爱的小白兔进入精心铺就的陷阱，然后再耐心十足的将其从里到外，慢慢的吃干抹净，不留一丝痕迹。 　　一切都是那么悄无声息，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在男人的细心呵护下，她完全没有初进宫时的迷茫，对于宫中生活，也很快的适应了，一年时间，就在这种细水长流中，慢慢度过。 　　朱子俊很细心，爹在登州的一些动作，和娘的生活，他都会时不时的告诉她，而她和庭哥儿两人的通信，也多是蹭了官方驿站，姐弟两个因是同胎而生的缘故，感情向来比一般的姐弟不同，很多和爹娘不太能说出口的话，姐弟两个彼此间却沟通无障碍，也十分理解对方。 　　在这种生活中，莹莹险些被养的懒散起来，以至于，当她还沉浸在爹娘回京的消息之后，她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深处的暗流涌动。 　　封后，对于莹莹来说，既不算遥远，也不算熟悉，因为她活的实在有些懒散，以至于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些，但同时，她心中又十分清楚，以自己的在朱子俊心中的位置，和皇后如今的情况，她得到那个位置，并不算难。 　　“你……真要我当皇后吗？” 　　莹莹看着朱子俊，漂亮的惊人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些许迷茫的神色来。 　　朱子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抱着她说起闲话来：“你知道吗，朕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这天地下竟还有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可见，天子也并不能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的。” 　　莹莹不懂他的话中之意，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说道：“不过，在最初的时候，朕却并未动什么其他心思，直到阿母带着你进宫……”说到这，朱子俊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整个人周身都柔和起来。 　　“也就是在那之后，朕命人查清了前因后果，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美梦成真这一说法的。” 　　朱子俊嘴角微微勾起，眼睛里放出一种夺目的光芒。 　　“然后呢？”莹莹有些不由自主的问道。 　　“然后啊……”朱子俊喃喃的说道：“朕便在心中认定，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朕的小姑娘，谁都不能改变这一点，以后你陪在朕的身边，两个人一起慢慢变老……” 　　莹莹被这双眸子望着，已然有些失陷，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也抱着对方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低声的说道：“恩，我们一起变老。” 　　人生需要筹谋算计，却不可因为未知的一切，而瞻前顾后变得不像自己，这个才是生活。 　　她不明白前路会如何，但这一刻，已然足够打动她了，这便已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狗血，没有误会，更没有死去活来大彻大悟，平平淡淡却温馨的感情，希望大家会喜欢，么么哒！ 第120章 行路 　　庭哥儿在离家之初，其实并没什么伤感的, 反倒是有种发自内心的期待, 那时，他只觉天大地大, 总想用自己这双眼，多看一看, 多经历一番, 化为自身的财富和积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外如是。 　　更别说, 他还有好哥们儿陪在身边, 只可惜, 那时的自己稚嫩的有些可爱, 还不能明白这些道理。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身的脆弱, 来源自一场大病。 　　前一天, 他和明哥儿两个划船出行，开始本意是想学古人, 好好鉴赏湖光水色, 陶冶一番心神，可最后, 许是两人功夫没修炼到家，所以，情操没陶冶了，反倒是不知谁提了一句, 说此处的鱼十分鲜美，若是不尝上一尝，到是白走了这一遭。 　　他们找来一个船上就能烹饪的船家，边等着对方给自己捕鱼来吃，船家的那个小子比他二人小不了两岁，皮肤黑溜发亮，水性高超，一个猛子扎下去，便能摸上一条肥鱼来，他幼时在乡间地头长大，对这个并不算陌生，但明哥儿这货，哪里有机会见识倒些个，一见之下，便大为惊奇。 　　再加上今天就两人跑出来，仆人随从都不在，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被三两下这么一撺掇，明哥儿就要自己也下水试试。 　　明明是明哥儿先起意的，但也不知最后怎么搞的，反正，等随从找过来时，两人都已经下过一番水了。 　　这次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多年以后庭哥儿还记忆犹新，他想，这大概是这辈子最疯狂的一次经历了。 　　随从们大惊失色，可他们两个却哈哈大笑，混不当回事，庭哥儿身体很好，自小也没生过什么病，也从来不觉得生病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哥亦是如此，不过，当天晚上，他浑身发冷又发热，头疼欲裂浑身没有丝毫力气时，这才晓得，事情有些大条了。 　　他……把自己给作的生病了。 　　此时，一行人正行到一个偏僻的小镇，奉书整个眼泪唧唧的瞧着他，乱张着手浑然无措，随从也均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到底哪里有大夫啊？” 　　“我、我们这里没大夫……病了后，都是叫镇子东面的李婆子扎两针的……” 　　“我问的是大夫，是大夫！你听不懂人话吗！” 　　“可、可我们这真没大夫啊……” 　　答话那人都快被吓哭了，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全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从来也没有大夫这种东西啊…… 　　…… 　　静静听了一会儿，庭哥儿这才知道，原来不光自己，明哥儿也生病了，但比较不幸的是，这个地方实在太破太小，根本找不到大夫。 　　奉书宝贝似的捧着一个蜡封死的小木箱过来：“少爷，这是夫人当初为您备下的药，您、您要不要吃一点？” 　　奉书问的小心翼翼，他的年纪比庭哥儿还小，人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会儿早就吓傻了，抱来这个箱子也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在他心里，大夫，那是很厉害的人，而夫人备下的药，恩……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瞧着他这副模样，庭哥儿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明白，娘当初为他备下这些药丸，所花费的银钱，比其他多有的东西加起来都要多。 　　他努力撑起身子，吩咐道：“给我找些热水来，我要吃药。” 　　奉书听话的跑去找热水了。 　　庭哥儿将药箱打开，里面分门别类，摆放的即细致又全面，当瞧见里面竟然还有健胃消食丸时，他差点笑出声来，果然，这才是他娘的作风无疑。 　　只是，待笑过之后，心里又升起一股浓浓的，但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家。 　　奉书很快取来热水，他将药丸吞服下之后，又找出照着原样找出一些，叫奉书给明哥儿送过去。 　　再然后，他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庭哥儿动动身子，发现昨夜的一些症状已经减轻许多，头也不再发胀，奉书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 　　“少爷，你醒了，你身子还难受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庭哥儿摇摇头，问道：“陆少爷那边没有大碍吧？” 　　听他问明哥儿的消息，奉书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惊喜：“少爷，你不知道，陆家的人过来说，这次简直多亏了少爷你的药，说是你救了陆少爷一命呢！” 　　奉书喜滋滋的，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得意的欣喜来。 　　庭哥儿失笑，他和明哥儿之间，哪里还用这些，这话定然是陆家下人过来说的，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就是了。 　　两人这一场病，行程整整耽搁了半个月。 　　明哥儿算是得了教训，耷拉着个脑袋在那一个劲儿的后悔：“你说说，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发疯非拉着你，也不至于把你也闹病了这一场。” 　　庭哥儿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将这个话题错开，没敢说自己当初也是玩开了的。 　　这次的事情，其实说来很凶险，若不是庭哥儿随身带的药丸，他们两个说不定真有可能要完。 　　经了这一次，两人得了教训，在之后的路途上，尾巴那是彻底的夹了起来，再也不敢偷溜出去，更不敢随意叫自己生病。 　　而那些备下的药丸，更是被捧到了珍宝的地步，每到一处繁华处，势必要将药丸补齐后，才敢继续上路。 　　比起赶路，两人还是更爱惜自己的小命一点。 第121章 竹熊 　　两个最能闹腾的小祖宗，彻底安分下来, 这行程也就在无形中加快了许多。 　　他们两个, 六月自京城出发，于十月底到达蜀中老家。 　　陆明这虽是第一次来, 但她的曾祖母是住在老家里的，老人家年纪大了, 总讲究个落叶归根, 自曾祖父去世后，曾祖母就执意要回老家，谁劝都不听, 后来家里人实在没法子, 也就随了她的愿。 　　陆昊对这位陆老夫人或有几分印象, 但陆明却是丁点没有的, 不过, 这也没关系, 血脉亲情之间的勾连，不会因此而变得生疏。 　　陆家的族人很多, 陆家的族学也很大, 陆明他爹和她祖父，作为陆家这一辈最出息的子弟, 他本人也同样受到了关注，当然，作为同行之人的庭哥儿，也很快融入到了这个集体之中。 　　陆家族学里的人, 无论家境好坏，各人的修养都很高，像他之前脑补过度的排挤一类现象，那是从来没有过的，蜀中的气候比之多风沙的京城好了许多，生活安适且恬淡。 　　他是和明哥儿一起来的，不过，两人却并未住在一起，其实原本两人是打算好兄弟之间，就是要交抵而眠的，不过陆老夫人乍见到孙子舍不得放开，于是乎，两人就这么被迫分开了。 　　“庭哥儿，快走，我二堂哥他们说去逮竹熊，咱们在路上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吗，咱们也养一只呗，反正陆家就有竹林，一点都不麻烦。” 　　庭哥儿心中原本还有些犹豫，但一听大家都去，他心里也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再加上陆明又一个劲儿的撺掇，他一咬牙也就跟着去了。 　　竹熊啊，那个黑黑白白的大胖子，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讲过，可惜之前从没机会看到，如今既然有机会，他心里当然是不想放过的。 　　于是，他们这一行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跑到去捉熊了。 　　事实证明，竹熊竹熊，别看这是一只吃素的熊，但只要是熊，那就没有好相与的，别看这黑白胖子长的憨态可掬，又傻了吧唧的，可那爬树的速度，还又那一身的蛮力气，可真不是吃素的。 　　他们这群人，本就是忽然之间心血来潮，年纪最大的都没满十七岁，做事全凭兴致，后果，当然可想而知。 　　庭哥儿挺鸡贼的，知道这东西力气大，跟本没有往前凑，而是拉住明哥儿，两人一块儿在人群后面缀着，就当个凑数的，反正他们俩年纪也不算大，这样一来，也只当他们这是没见过世面，其他人只是笑笑也没当回事。 　　而事实也证明了一点，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出来捉熊的这一队人，除开他和明哥儿两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逃了处罚，事后明哥儿吓的拍着胸脯跟他表忠心，说好哥们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次怕也是要完。 　　而这次捉竹熊之旅，最终以完败落下序幕。 　　明哥儿向来了解他的心思，不然当初也不会知道他们去捉熊，就赶忙来叫他一起，陆明成天乱窜，消息多灵通，很快便打听到，他们陆家本家，还真有人养着竹熊，按辈分来说，陆明得叫爷爷，而这养熊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陆风。 　　陆风其人，明哥儿和庭哥儿这两个没见识的小子，自然是不清楚这位狂士的过往，可，他俩虽不清楚，但也影响不了其他，因为陆风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陆氏族学的先生。 　　明哥儿本意是就这么直接上门拜访，庭哥儿好歹比他多懂点人情世故，觉得空手上门面上不大好看，于是，两人这么一合计，便打了两斤黄酒，又买了几样下酒菜，就登门去瞧先生了。 　　陆风被这两小崽子差点气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贿赂起先生来了，这还得了，当即那脸就耷拉下来了。 　　“先、先生，族爷爷……”陆明舔着一张脸，面上可怜兮兮的。 　　陆风却淡淡道：“找我何事？” 　　那个云淡风轻，那个事事不上心的劲头，陆明深深被震住了，但庭哥儿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心道这老头怎么跟他爹一个样，套用他娘的一句话那就是，总爱在人前装逼。 　　庭哥儿觉着，陆先生定然与他爹十分谈的来。 　　都到了这一步，怎么都不能怂啊，见陆明这怂样，庭哥儿索性自己上前一步，表明了两人的来意，又将薄礼送上，言辞明快，逻辑清晰，到叫存着问罪心思的陆风小小吃了一惊。 　　…… 　　“原来如此，”陆风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又有些埋怨的对陆明道：“都怪明小子，也不将话说清楚。” 　　陆明：“……” 　　他、怎么都是他的错？ 　　既然不是来贿赂老师，而是来看竹熊，陆风也就不那么在意了，便说道：“这食铁兽是秀儿养的，你们去找她吧。” 　　说完这句话，然后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两人打发了出去。 　　于是，两人谢过陆先生之后，便退了出去。 　　陆明兴奋的搓手：“快走，快走，要早知道是秀儿养的，我还来找他干嘛。” 　　言语之中，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屑。 　　庭哥儿瞧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拆穿就是了。 　　后来很长的时间，庭哥儿回忆初见陆时秀的情形，却发现记忆总是模糊不清的，后来，他只能以自嘲来开解，他们两人这是日久生情，而非一见钟情的缘故。 　　也许是有个不靠谱爹的缘故，陆时秀不像一般书香门第家出身的女儿，只会一昧的清高和目下无尘，她于人情世故十分熟稔，在陆家族内的老人缘更是好的不得了，而且，因为太过能干，总能叫人忽略她的相貌。 　　当然，这是庭哥儿心里自认为的，他们一家就没有丑人，更别说还有莹莹这个开挂一般的存在，反正只要是姑娘家，他这辈子也没见过比莹莹更好看的，所以，姑娘家在他心中的容貌，也就变得单薄许多。 　　“你们两个是来看竹熊的？”陆时秀板着一张小脸问他俩。 　　陆明连忙点头：“没错没错，秀儿我们就是来看竹熊的。” 　　陆时秀点头：“行，那你们进来吧，只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大的许给你们摸，小宝宝可不给摸。” 　　陆家这头竹熊，在当初在受伤之际被她救回来的，反正陆家后山就紧挨着一片竹林，所以即便这竹熊伤养好之后，也一直在这住着不肯走，后来更是生下一只小熊来。 　　陆时秀这才警觉，原来母熊这是怀孕了，竹熊身体硕大，但幼熊体态却十分弱小，需要人来照顾，于是，陆时秀也就一直这样帮忙照看着，一来二去，也算这小竹熊半个娘了，这人和熊之间的感情，更是拉近了许多。 　　竹熊憨态可掬，尤其是这幼熊，长的更是团子一般可爱，将人心都能戳化了，来看熊的人不好，这一来二去摸的人多了，幼熊体弱最后竟然生病了，此后，陆时秀便不许人再摸幼熊了。 　　来看可以，想摸？没门！ 　　陆明也知道这规矩，于是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自然，这是自然。” 　　于是，陆时秀这才将两人放进去。 　　这凡事一旦有了开头，接下来也便顺理成章了许多，开始陆明还能陪着他来，后来陆明不来了，他便自己来，他是这样和陆时秀说的，自己和家里吹牛自己捉了只竹熊来养，可谁知熊非但没捉到，反倒挨了一通的罚，可信都寄出去了，他也不想叫娘失望，所以来这画些竹熊小像给家里寄回去。 　　陆时秀被逗的咯咯一阵娇笑，最后倒也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我就是不耐烦她们总是抱进怀里团来团去，嘴上说着喜欢，可也只是当个玩物而已，你既是来画小像的，那只要你得空，什么时候来都行！” 　　陆时秀性子爽利，对这等小事，并不放在心上。 　　甚至对于庭哥儿的孝顺，还十分另眼相看，为了讨母亲的欢心，能够费这样大的力气，不得不说，在这样年纪的男孩，当真是十分少见的。 　　叫人不自觉就降下了心防。 　　开始是来给竹熊画小像，有时陆时秀自己做了吃食，也会分给庭哥儿些，若是一般人，得了这些吃食顶多会赶紧吃掉，再多感叹一下自己的好口福，可庭哥儿那是谁，别忘了，要知道当初来蜀中之前，他和奉书可是被娘培训过的，做饭……那也是颇为熟练的。 　　哪怕不是很熟练，但品鉴的功夫却是一流的，因为十分有共同话题，长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到是成了知交好友。 第122章 少年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说十分的神奇, 比起庭哥儿来, 陆时秀是个分外老实的姑娘，这个老实并非指憨直一类, 这是个凡事喜欢脚踏实地的姑娘，做事认真不敷衍, 认准一个目标便会为之努力。 　　庭哥儿莫名就觉得, 眼前这姑娘，就是和他娘有点像。 　　他最初到也没一些别的想法，只是觉着, 这个姑娘指定和他娘特别谈得来。 　　陆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神经粗的简直堪比裤腰带, 所以, 他也没觉出不对来, 只是心下觉得, 孙庭这小子，恩, 好算个好学之人。 　　总是来和他请教问题, 可不就是好学吗。 　　要么说庭哥儿鸡贼呢，陆风学问多好啊, 他是狂士，但更是名士，若单论学问一途，这世间恐鲜少有敌的过他的, 更遑论区区一个陆氏族学。 　　大家心里也都清楚陆先生学问一流，不过，因为脾气太怪，一般人不大敢接近，更别说请教学问，陆先生在学生的心目中，就属于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花，就像学堂里的孔夫子像，那是只能是用来供着的人。 　　可自庭哥儿来找过这么几次陆时秀后，又暗地里打听了‘内部’消息，便明白，这陆先生根本不是为人倨傲，而是懒。 　　说白了，就是懒的应付学生，更懒的去应酬，而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写文章和睡觉。 　　陆时秀是这样和他说的：“你别看我爹那人在人前总是装成一副瘫脸，可实际上，最是禁不住人家说好话哄他的，你以后若是想请教她学问，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就缠他，死命的缠，总有他受不了的时候。” 　　庭哥儿十分受教，于是，慢慢的，他也掌握了这其中的技巧。 　　而其他人，瞧着庭哥儿连陆先生都能搞定，心中也都不禁升起了钦佩之心，待他也更是亲热了，大家对待先生，那可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僭越的，可庭哥儿对待先生，就能够在敬重之余，又多添了那么一份亲昵之意，可不就显出不同来了吗。 　　更别提，这个亲昵的对象，更是食古不化，威严非常陆先生。 　　这下子，真是想不崇拜都难了。 　　于是乎，等明哥儿再回头再看时，就发现昔日的小伙伴整个人都变的高大上起来。 　　“庭哥儿，你可真厉害，连陆先生都能搞定啊……” 　　明哥儿眼神迷惑又佩服，觉得自己小伙伴真是太厉害了。 　　对于这些崇拜的眼神，庭哥儿那是照单全收的，但是对于有些事情，那仍旧是不可说的。 　　于庭哥儿而言，他一个人离家万里独自求学，陆时秀算是他在极度孤独中的一份慰籍，而于陆时秀而言，庭哥儿是难得能谈的来的一个朋友，虽然有爹，可跟没有也差不太多，她从小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许是从小一直太过懂事，族里的长辈也很少操心，可许多人也同时忽略了一点，她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两个人就像是相互取暖的小兽，于孤独寒冷中给予对方一份支撑，所以，在这种前提之下，当年龄越来越大，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可谓是水到渠成。 　　庭哥儿只独身一人，明哥儿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陆老夫人年岁又已高，平日里的衣物之类，都是家中仆妇准备的，庭哥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受别人家的照顾，总会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他又没那个脸主动去说，陆时秀有时见到之后，便会主动帮他，开始只是补个衣服，再然后是帮忙将衣服改大，再之后，陆时秀就将做衣服的差事给揽了过来。 　　而庭哥儿呢，也习惯了有事都和陆时秀吐露，说着家里的情形，说着他娘，说着他爹还有他姐，当然，也没少了小猴子。 　　这些陌生却又无比温馨的东西，于陆时秀而言，是非常遥远的，她此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家人可以这样的相处，父母恩爱感情融洽，兄弟姐妹之间虽有小打小闹，感情却十分深厚，只从庭哥儿的言语之中，她都能感受的到，那个家庭是多么的美好温馨。 　　那时，陆时秀心中没有别其他想法，只是觉得非常羡慕，特别特别的羡慕，她总是会在私底下忍不住偷偷的幻想，要是自己有这样的爹娘该有多好。 　　是的，虽然她一直都懂事早，是大人眼中的好姑娘，但内心深处，对于她爹，不是不怨的，都是女儿家，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过的这么苦。 　　她想，怪不得庭哥儿这么想家，要是她也有这样一个家，是肯定舍不得离开的。 　　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就像春日的野草，只要冒了头，便开始疯长，庭哥儿从来是个喜欢凡是尽掌于手中的人，既然察觉到了自己这种心思，那便要采取某些措施了。 　　即便蜀中人情较之京城开化许多，但私底下与姑娘家定终身这种事，也是做不得的。 　　长时间的相处，庭哥儿对陆风可是了解的透透的，他知道陆风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婿，所以，他被陆风瞧上当女婿，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风这开始松了口，庭哥儿便开始在陆老夫人这使劲儿了，这老丈人亲自瞧上眼的女婿，跟偷偷私底下跟人家小姑娘勾搭上，这其中的差别可大了去了，这也是庭哥儿为什么先去讨好陆风的缘故，陆风同意之后，他再来找陆老夫人，这是一桩成人之美的善事，若是没有陆风在前，他大剌剌的去找陆老夫人，那可就成了心怀不轨的登徒子了。 　　既是自己曾孙的好朋友，又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陆老夫人当然愿意做这个媒，陆风得知后，也是哈哈大笑，直夸这小子会做人，于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没有长辈，没有人牵线，但是，媳妇就这么弄回家了。 　　庭哥儿心里美里那个美滋滋，只不过，在给家里写信的时候，为了他娘对秀儿有个好印象，他没说其他，只说自己的先生看中了自己，想将女儿许配给自己。 　　这是此时十分常见一种姻亲关系，庭哥儿也觉得这封信，没有破绽了。 　　可是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料到一点，他这个岳父太过牛叉，以至于连他爹都听闻过陆风的大名。 　　就这么给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