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七零年代》 作者:九天飞羽 文案: 《纯真的七零年代》又名《那山那水那春风》 七零年代原生态的土著生活,那个艰苦卓绝, 又激情燃烧的岁月,可歌可泣…… 一个小山屯里,家长里短的温馨日常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种田文 主角:靳三春 ┃ 配角:靳山,蒋勤,陈海,秦风 ┃ 其它:七零年代,种田,温馨日常 作品简评: 七零年代原生态的土著生活,那个艰苦卓绝的岁月,可歌可泣,文章描写了女主靳三春和家人,在艰难的岁月中,一家人同舟共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共同面对,努力生活,最终获得幸福的故事。 小说内容贴近生活,人物性格塑造的鲜活深刻,真实的再现了七零年代乡村中的变化,充满了真情实感。文风淳朴真实,情节自然流畅,为读者呈现出一副原汁原味的乡村风采,让人身临其境,主人公的喜怒哀乐都感同身受,值得细细品阅。 第1章   大槐乡,因为乡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树而得名,这棵槐树在灾荒年救了不少人命。   五六月份开花时节,嫩白的槐花,一串一串挂满了枝娅,槐花那甜香的气味飘散的很远。把槐花摘下来洗净,裹点棒子面,蒸熟了非常香甜,在那困难的年代,可是难得的美食。乡亲们感恩与此,所以以槐花为名。   这棵救命的槐树在靳家庄的东头,村里很多户人家都姓靳,而在村里最富盛名的是靳山一家。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靳山会泥瓦活,四里八乡的建灶台,或者盖房子,都会找他,在偏僻的山村里,有这个手艺可是吃香的很,。   靳山为人也厚道勤快,在乡里名声很好,所以村民们每天在大槐树下吃饭的时候,都是很尊敬的围在靳山周围,靳山今年快五十的人了,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只是头发有些花白。   初春时节,大槐树还没有开花,却绿阴如盖,庞大的树冠遮掩住了阳光,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投射在众人的身上。   大槐树下有一个磨盘,因为每天都有村民过来研磨粮食,所以打扫的很干净。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即使是村里最调皮的孩子,都不敢坐到磨盘上胡闹。   因为他们知道这磨盘是村子里打粮食的,而粮食是他们的命根子,但这个磨盘却是靳山的专座,整个村子里只有他能坐在磨盘上。   因此,虽然靳山家距离磨盘有些远,但每到吃饭的时候,他都会端着饭碗过来,享受那被人尊敬的滋味。   靳山坐在高高的磨盘上,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饭,因为这点爱好,养成了他吃饭慢的习惯,没少浪费时间,惹的老伴王敏埋怨。而他每每辩驳,细嚼慢咽可以长命百岁,乃是养生之道,王敏气结,却拿他没办法,靳山吃饭的速度就一天比一天慢。   靳山坐在磨盘上,而别的村民围坐在他的周围,其实大家围着的是磨盘。虽然不能坐,但可以把饭碗什么放上去,等凉了再吃,但靳山却固执认为大家围着的就是他。   村民们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就直接蹲着,吸溜吸溜地喝着碗里的糁子汤,好多碗里都没菜。   靳山家却因为老伴王敏勤快能干,在大冬天里腌了很多萝卜,开春没有菜的时候,可以下饭。那萝卜白生生的很脆,但因为没有别的调料,也只是用盐腌了,吃下去也只有咸味而已,但靳山也舍不得吃,都下了半碗饭了,才吃了一根萝卜丝。   但那清脆的声音也惹得旁边的一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别的村民也有些眼馋,但不好意思一直看,都低头快速地吃饭,只有那孩子还是咬着筷子一直盯着他看。   靳山有些心疼,但到底还是夹了两根放到那孩子的碗里,一边温和的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小强,快吃。”   小强也姓靳,是靳山本家别枝的孩子,都是乡里乡亲的,靳山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还没有心疼完,别的孩子都一拥而上,团团围在他身边。   靳山心疼的老脸都有些扭曲了,自己还舍不得吃呐,这还是因为要到大槐树下吃饭,怕人笑话,才下了狠心夹了十几根。   如今自己只吃了一根,给靳强两根以后,就只剩下八根了,但是看着孩子们水灵灵的大眼睛,靳山真的狠不下心,只得一人给夹了一根。   没有得到的孩子还眼巴巴的围着他,不肯散去,靳山无奈的把碗放在膝盖上给他们看,孩子们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回去,继续吃饭。   糁子汤稀汤寡水的,没有馒头,也没有菜,吃的没滋没味的,但是看到孩子开心的咬着萝卜丝,比谁的声音脆,笑的咯咯直响的时候,靳山感觉很满足。眼看碗里的饭快见底了的时候,一个过来吃饭的村民大声叫喊道:“大山叔,你家老大家的要生了,你怎么还在这啊。”   靳山仰首喝完最后一口饭,才嘟嘟哝哝道:“生个孩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嘴里这么说,但人已经站了起来,虽然脸上没有丝毫急切的表情,但脚步却很快,不小心绊住了一块石头,险些摔倒,惹得众人哄堂大笑,靳山却没心情去理睬众人了,加快了脚步就回家了。   靳山家的院子很大,正屋是泥瓦房,那还是靳山会这把子活,才盖起来的。虽然耗尽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但靳山却很骄傲,走在村里都是昂首挺胸的。   三间瓦房,他们老两口住了一间,一间是正堂,一间屯了粮食。旁边的厢房却是黄土垒实的,屋顶是厚厚的茅草,老旧的窗户只剩下光秃秃的窗棂,因为屋里有产妇,便用一块布遮住了窗户。   但声音却是挡不住了,老大家媳妇蒋勤声竭力嘶地叫喊着,接生婆和王敏已经在屋里照顾产妇,一边安慰她,一边嘱咐让她用力。   靳山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有人从院外走过,给他打招呼:“大山叔,嫂子还没生呐。”   “快了,快了……”   靳山心急火燎的回答着,却不肯露出急切的样子,便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了下来,奢侈的摸出旱烟袋,压了一锅子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他苍老的脸若隐若现,满是担忧,不住的在心中祈祷,老大家已经生了两个丫头了,这一胎一定要生个带把的,老天保佑,老天……   他还没有念叨完,老大靳安带着两闺女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进入院子就把手中的锄头靠在了墙上。可是慌乱间根本没有靠稳,就顺着墙滑到,倒在地上,险些砸中他自己的脚,他也顾不得了,急吼吼的问道:“爹,我媳妇生了没有?是男是女啊?” 第2章   靳安长相朴实,身材魁梧,是把种地的好手,人也勤快,每天都能拿到整工分。他一大早就去了地里,快中午的时候,闺女靳大春带着妹妹二喜去叫他回来吃饭。   他还在地里干活,可是听到别人说他媳妇要生了,慌忙收拾了家伙什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连气都没喘匀就急急忙忙的问着,一双眼睛往自己屋里看了看,最后停驻在老爹靳山的脸上,希翼的看着他。   靳山虽然也是心急如焚的,但还端得住,嫌弃的瞪了自家老大一眼,慢慢说道:“还没生出来呐,急什么,老大不小了,没一点稳重劲。”   靳安呵呵傻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那边懂事的大春已经扶起了锄头,二喜却举着手中草茎上,穿着的鱼跑到了靳山身边,笑嘻嘻的道:“爷爷,你快看,俺逮的鱼。”   草茎上穿了一串小鲫鱼,最大的也没有一两重,但靳山也很是欣慰的摸了摸二喜的头,表示赞扬。   二喜只有三岁多,哪里能抓住鱼,那鱼多半是五岁的大春捞的,但妹妹拿去表功,得到了爷爷的表扬。   大春却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把垸子里的虾,还有一些小白鱼倒在鸡窝里,两只母鸡追着不住蹦跶的虾啄。   大春开心的看着,一边小声道:“你们两个吃饱饱的,要多生鸡蛋,俺妈生了小弟弟,就有鸡蛋吃了。”   两只鸡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啄的更起劲了,不一会就把地上的小鱼小虾吃光了,咯咯叫着扑扇着翅膀就走开了。   大春也没闲着,走进灶房去帮助小姑靳华烧热水,二喜却依偎在靳山的怀中,叽叽喳喳的说刚才在小河里抓鱼的事。只到忙碌中的大春喊叫她吃饭,才欢天喜地的跑进了灶房,饭剩的不多了,可很浓稠,散发着玉米的香味。   大春先给父亲盛了一碗送过去,剩下的都给妹妹盛了,把锅底的饭渣刮了给她,二喜端着碗,夹起饭疙瘩香喷喷地吃着。大春在锅里又添了一点水,把锅边的糁子刮下来,烧火又熬了一会,才盛出来喝,只是稀的能照出人影来。   靳华看着心疼不已,左右看了看便偷偷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打开来却是一个鸡蛋。   大春看见有些惊讶的说道:“小姑,咱家鸡蛋不是拿去换盐了吗,你这鸡蛋从哪里来的。”   靳华的脸微微红了红:“你管那么宽做什么,只管吃,这不是咱们家的。”   大春恍然大悟:“小姑,是不是柱子哥给你的。”   靳华的脸更红了:“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别一会被二喜那个馋猫看见了。”靳华说着,已手脚麻利的拨开了鸡蛋的皮,扔进灶火里,把鸡蛋塞进了大春的手里。   看着手里白生生的鸡蛋,大春的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她长这么大,只吃过一回鸡蛋,那还是自己三周岁的时候,奶奶偷偷给她煮吃的,她到现在都记得那香味。   一个鸡蛋几分钱,可以换一斤粗盐呐,村里没几户人家舍得吃鸡蛋的,都是攒下来换油盐的。   大春实在是舍不得吃,抬头看着靳华道:“小姑,还是给二喜吃吧。”   靳华板着脸道:“不能给那个馋猫,她转头就告诉你爷爷了,再说这是小姑给你的,快吃。”   大春小心翼翼的把鸡蛋扳开,把大的那一半连同蛋黄给了靳华,她小手里只有一点蛋清,靳华把蛋黄拿起全部放在她的手里,笑眯眯的道:“快吃,别一会被你爷爷发现了。”   大春也舍不得再让,小口小口的吃着,蛋黄香甜细嫩,咬进嘴里沙沙的,好吃还耐饥,大春吃完,还把捏过蛋黄的手指头也舔了舔。   看着她的样子,靳华不由失笑:“快喝两口饭冲冲,别被人发现了。”   大春连忙端起自己的碗递到靳华嘴边:“小姑,你也喝一口。”   靳华自然也怕别人发现,接过大春的碗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鸡蛋味冲了下去。   可二喜此时吃完了饭,跨进灶房的门槛,要把碗送进来,看见两人在吃饭,顿时叫嚷道:“还有饭吗,俺也要吃。”   靳华不高兴的皱起了眉:“你不是吃过了。”   在靳家除了过年的时候,是不能回碗的,就是靳山也只能吃一碗饭,都只是吃的半饱而已,这年头谁敢敞开了肚皮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二喜这样叫嚷,靳华顿时不高兴了,夺过大春的碗让二喜看,一边气哼哼的道:“你姐姐把稠的都给你了,自己喝点稀水你还叫唤。”一边绞着碗里的稀饭给她看:“你自己看看,这稀汤寡水的,你还喝不喝。”   大春却好脾气接过自己的碗,给二喜又倒了小半碗饭,二喜给靳华做了一个鬼脸,端着碗躲到锅台后面去吃,生怕家里大人看见了骂她。   靳华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大春的额头,大春却憨憨的笑了笑,靳华不禁嘟哝道:“你大姑要是有你这当老大的觉悟就好了,她仗着自己年纪比我大,可没少欺负我,从我的嘴里抢口粮。”   靳华的大姐靳蓉在家里排行老二,靳家二男二女,老大靳安,老三靳武上了二年学,长大后,靳山就把他送到了县里的卫生所,没有工钱,只管吃住,但也给家里减了不少负担,不然这么多张嘴,还真是养活不起。   靳蓉已经出嫁,嫁给了邻村的张建国,老张家有亲戚在县里上班,就把张建国召到了钢厂当合同工。靳蓉就在厂里帮忙烧锅炉,也没有工钱,但每月会给一些食堂的饭票,可以在食堂里吃饭,省不少粮食,另外还会给几斤粮票。   靳蓉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性子尖酸刻薄了些,但还算顾及娘家,每月回来的时候,会用粮票换些白糖等一些稀罕玩意拿回来。但她小时候争强好胜,而且在那个饥荒的年代,没少欺负自己的兄妹,仗着嘴甜抢吃的。靳华对自己的姐姐意见很大,二喜却是靳蓉的翻版一样,靳华特别不喜欢。   可是靳华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在灶房的窗户外叫骂:“靳华,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呐,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正是靳蓉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第3章   靳华吓的缩了缩脖子,却不肯示弱,也提高了声音道:“难道俺说的是假的,俺编排你瞎话了吗?”   靳蓉彻底恼了:“你个死丫头,还蹬鼻子上脸了,越说越上样了,是吧。”她说着就要进灶房找靳华算账。   靳安却不耐烦的叫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刚回来就吵什么啊?你嫂子要生了,清净一点吧。”   这会,蒋勤声竭力嘶,连叫喊的声音都变了,想必生的艰难,靳安的心跟在油锅里炸一样,见靳蓉姐妹两个吵闹,顿时就烦了。   靳蓉见大哥生气,便讪讪地闭上了嘴,把手里提的几两烟叶递给靳山,一边又神秘兮兮的把一个小纸包递给了靳安,嘻嘻笑道:“大哥,猜猜这是什么?”   靳安实在是没心思和她猜谜藏,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就转过了头,靳蓉顿时觉得没意思,把纸包塞进他手里:“这可是俺千难万难弄到的红糖,给嫂子补身子的。”   靳安接过,想要谢她,却紧张的无法开口,靳蓉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别担心,大嫂前两个都生了女娃,这次肯定是个胖小子。”   这时接生婆掀开帘子出来了,脸上有些尴尬的给靳山道喜,又是一个女娃,靳山手中的旱烟袋也拿捏不稳的掉落在地上。   靳安也是满脸失望,靳蓉尴尬的收回了还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知该怎么出声安慰,只得上前捡起靳山的旱烟袋,追着他进了正屋,在烟锅里压好烟丝,才递给靳山。   靳蓉要给他点火,靳山扭了一下身子避开她,自己点着了火,一明一暗的抽了起来。靳蓉知道父亲是一心想抱孙子,可一连生了三个孙女,大失所望,所以迁怒别人。可是她也不敢和自己的父亲叫板,只得乖乖的站在一边,捡好听的跟他说。   靳安在院子里呆立了半天,把手里的红糖纸包放在自己屋里的窗台上,冲过去拿起锄头就要走,走到灶房的时候,又停下脚步说道:“小华,你今天后半晌就不用去地里,你的那点活俺给干了,不会耽误你拿工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你嫂子。”   不用去地里干活,靳华自然高兴,连忙答应。靳安又转首道:“大春,你也别乱跑出去玩,在家帮你小姑打下手。”   大春慌忙答应,靳华不满的接道:“大春最听话了,那有出去疯玩,疯玩的是二喜吧,大哥怎么不说她。”   靳安垂头丧气的道:“她还小呐,你和她较什么劲?”说完,背着锄头就出了院子下地去了。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耽误一会就拿不了整工分了,本来一家的口粮就不够吃,可不能再耽搁了。   靳家一下午都是低气压,靳蓉深悔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偏挑今天这个日子回门。很想一走了之,却又担心父母年纪大了,这么伤心失望再有个好歹,便劝了一下午。   对于儿媳又生了一个女娃,做婆婆的王敏也不高兴,但她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只管低着头忙里忙外的,虽然脸色不好,但好歹没有出声责骂。靳山却是掩藏不住满心的失望,把屋里的东西弄的乒乒乓乓的乱响,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靳蓉劝解了一会,靳山发黑的脸色才好点,靳蓉这才有点不放心的回去,临走的时候,又拐到了地里,想要再劝劝靳安。   来到地头上,就听见地里一起干活的人冷嘲热讽,靳安却没有反驳,只管低着头干活。那些人见他不反驳,说的更加起劲,也越说越难听。   靳蓉再也忍不住,快走了几步冲到了地头,大骂道:“是那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俺家生什么关你们什么事,女的怎么了,女娃娃孝顺,像你们这些臭男人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什么好的。”   有人阴阳怪气的接口道:“男娃娃是传宗接代的,如果都生女的,那不断了香火。”   靳蓉大怒,插着腰叫骂:“胡说八道,多少家没生男娃娃,也没见我们国家就没人了,还差你这一家。再说俺嫂子既然能生女娃娃,那到时候肯定能生出男娃娃,你凭什么就敢咒俺们家。”说完又气哼哼的对靳安说:“大哥,他敢咒咱们家,你快上去撕他的嘴。”   靳安不动,依然锄着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吵了,他也没明着说啊。”   靳蓉气的青筋直冒,也顾不得自己的鞋了,就要亲自下地去撕那人的嘴,那人顿时怂了,嘴上却不肯认输:“你嫂子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娃,你敢说心里不嫌弃,装什么呀。”   虽然大嫂接连生了三个侄女,靳蓉心中也嫌弃,但自家嫌弃行,别人也敢多嘴,她就容忍不了了,叫嚣道:“女娃娃怎么了,俺家侄女到时候都是要嫁进城里的吃商品粮,眼气死你,你就配在这土里刨食,一辈子坐井观天。”   见靳蓉成语都出来了,那人顿时说不出话来,别人也很是敬佩的看着靳蓉,而且也多半知道她的脾气,都闭口不言。   靳蓉骂骂咧咧的一会,见众人都不再说话了,才愤愤不平的住了嘴,把靳安叫到地头说了几句话才走。临走的时候又大声道:“你们有本事,到俺嫂子跟前说去,看她不骂死你们。”   比之蒋勤,靳蓉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蒋勤那火爆脾气,能骂半晌不带重样的。蒋勤勤快能干,地里活也是一把好手,性格泼辣爽朗,才嫁过来的几年,大家见她默默地跟着靳安侍弄庄稼挣工分,不显山不漏水的。以为她性子软是个好糊弄的主,没想到生完二喜,有人风言风语的传到她耳朵里。   蒋勤跑到人家里骂了半晌没停顿,还不带重样,后来村子里的人才知道她的厉害,没人敢再招惹她。 第4章   如今蒋勤月子里,不能出门,便有些人忘了她的厉害,在背后嚼舌头。这一被靳蓉提醒,大家顿时都老实了,虽然暗地里嫌弃,但明面上却不敢再说三道四了。   但靳山也有二三天没敢去大槐树下吃饭,在家中摆了几天的脸色,蒋勤虽然脾气火爆,但到底是生了三个闺女,也不敢和公公叫嚣,忍气吞声的照顾刚出生的小女儿。   靳山虽然也重男轻女,但到底走村串乡的,有些见识,加上自家大姑娘嫁的好,那点子迂腐思想不是很严重。摆了几天的脸色,家里大的小的都是谨小慎微的,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惹的他不高兴。   过了半个月,王敏把婴儿抱过来给他看,靳山还一副嫌弃的模样,死活不接,可是眼角看见那粉粉嫩嫩的小人,冷硬的心顿时化了。   新生的婴儿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跟莲藕似的,一节一节的。而且皮肤很白,就跟家中的白面似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而且最惊奇的是这孩子的头发是自来卷,毛茸茸的贴着头皮卷曲着,跟个洋娃娃似的,可爱极了。   靳山顿时就忘了刚才自己还嫌弃的连抱都不想抱呐,此刻却是起身接过来就抱出门显摆去了。   急的王敏在后面大喊:“还不满月呐,你往哪里抱?快回来……”   可是靳山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到了大槐树下,在自己的专属宝座磨盘上坐下后,就招呼正在吃饭的乡亲过来看。   在乡下,缺吃少穿的,生的孩子也都小猫似的皱巴巴的。但靳家一心想抱孙子,蒋勤怀了第三胎的时候,一家子都紧着她吃,这孩子生下来却是白白胖胖的,惹人喜爱。只是到底是受了亏,孩子的头发稀疏柔软,还卷曲,多半是营养不好,但很好看。   众人见了也很是喜欢,有人说道:“这孩子真洋气,看着跟城里的洋娃娃一样。”   马上就有人符合,但也有人阴阳怪气的:“洋气又能怎样,再洋气也是女娃娃。”   靳山马上反驳道:“女娃娃咋了,你看看我们家小蓉,到城里享福去了。我家小孙女这么好看,以后那城里的人不是争着娶,哼……”   靳民撇嘴道:“女娃再好,能给你传宗接代,能给你养老送终啊。”   靳民和靳山年纪相当,两人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后来一起去放牛的时候,看到一个泥瓦匠饿昏在路边。靳民怕惹祸上身,转头就跑了,靳山却好心的把人背到了自己家中。   那泥瓦匠在他们家吃了一顿饱饭,就把自己平生所学教给了他,靳山也刻苦学习。四里八村的有人喊,即使出工回来累的半死,也会去给人帮忙。   工钱自然是没有,但淳朴的乡亲也不会让他白忙,有时候给瓢棒子面或者一把青菜什么的,因此靳山迅速在四里八乡扬名立万。   后来被生产队分配进了施工队中,算是技术工,不仅能拿整工分,活也省力,还管一顿饭,省了家里的口粮。   靳民就和他生疏了,四处散风说是靳山抢走了那泥瓦匠,捞走了好处什么的。但靳山心好,给乡亲们干活,从不偷懒,即使什么都不给,管顿饭就行,所以在方圆百里,名声很好。   靳民就更看他不顺眼,不管什么都要和他对着干,靳山顾念情分便一直忍着,不和他一般见识。   可如今说自己的孙女,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俺还结实着呐,就谈得上养老送终了,就算要养老,俺还有儿子呐。俺家二小子在县里学医,等到他学出了头,还怕没有好姑娘嫁给他,到时候给俺生一堆的孙子,抱都抱不过来。”   靳山现在对老大靳安也失望了,就寄希望与自家老二了,靳武一表人才,还识字,这以后说媳妇肯定不难。想到这他更加美滋滋的看着怀里的孙女,以后孙子肯定会有的,自己还年轻,一定能等到孙子降生的那一天的,但眼下这宝贝孙女也不能受委屈了。   有些人也不以为然,但这孩子实在好看,雪娃娃似的,还洋气,有的就伸手想要抱抱。靳山却紧紧地抱着孙女,谁都不给抱,好似别人会抱跑一般。   众人不由失笑:“大山伯,这女娃子娶名字没有。”   靳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因为家里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娃,他心中不满,就忘了给孙女取名字。如今被问起,就有些犯难,看了看头顶的大槐树沉思。   靳槐花,不好听,太俗气,配不上自己好看的孙女,靳桂枝,也不行,靳山不禁摇了摇头。旁边的人等急了,不由追问起来,靳山被逼的无法,就脱口道:“靳三春。”   靳民不失时机的撇嘴:“你们家大丫头不是就叫大春,这个也用春字,你是起不出来乱叫的吧。”   靳山挑眉道:“呸,我满肚子学问,多的是名字,可是她们姐妹们排着,她排行老三,如今又是春天,叫三春最合适。”   此时靳山怀中的靳三春很是应景的笑了,靳山顿时高兴的说道:“你看我们家三丫头喜欢自己的名字,笑的多开心。”   靳三春皮肤白,大眼睛水灵灵的长的很是好看,这样咧着小嘴一笑,就更好看,惹得旁边的人眼热,可是靳山不许别人抱,只得围着他眼巴巴的看着。   靳山高兴的很,坐在磨盘上,只要来一个人,就叫人家过去看,他自己倒是连饿都忘了。还是靳华过来送饭,他才舍得把三春交给她,嘱咐了两三回才松手让她带回去。   于是靳山除了到大槐树下吃饭以外,就又多了一个爱好,抱着自己越长越好看的孙女三春去显摆。 第5章   到了春天青黄不接,麦子没下来,好多人家都断顿了,连一向节俭的靳山家都没什么粮食了,好在此时榆钱,槐花都开了。   生产队就组织妇女孩子一起去摘,虽然工分少点,但摘完后能分点槐花吃,众人干的还是热火朝天。就是和二喜一样的懒孩子,此时都变得勤快无比,抢着干。   那棵槐花树已经过百年了,树冠庞大,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槐花,不一会就摘了一大堆,小山一样。   有的孩子们偷偷的捏了一串塞进嘴里,大人看见了也没开口指责,孩子们更加胆大,不一会那小肚子都吃的鼓起来了。   摘完后,队里来人过了称,按人头一人两斤分给每家每户,剩下的就拉走了。看着大车大车的槐花被拉走,靳家庄的人都心疼的很,但也不敢阻止,只能拿上自家分的回去。   接连数天,家家户户都是蒸槐花,有的家里连棒子面都没了,四下里去借,可这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的粮食也不富裕了,哪里能借得来。   靳民却跟靳山家欠了他似的,上门来借,靳山不给就赖着不走。蒋勤气的眉头倒竖,拉扯住靳民进了正屋屯粮食的屋里,让他自己看,那盛粮食的缸已经见底了。靳民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以为他们是藏起来了,四处的扒拉寻找。   最后见实在找不到就道:“那就把这点借给俺吧,俺也不嫌少。”   蒋勤不由气结:“靳民叔,俺们家靳武在县里,家里只有靳安一个壮劳力,这么多张嘴等着养活,俺们家的口粮也不够吃。这点子棒子面你要是借走了,那俺们一家喝西北风,活活饿死不成。”   被蒋勤数落,靳民的脸上挂不住了,就揭她的短处道:“谁叫你生那么多的丫头片子,不能干活,光能吃了。”   蒋勤气的倒仰,插着腰指着靳民的鼻子道:“俺喊你一声叔,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俺生丫头怎么了,又没吃你们家的粮食。你老倒是生了一个儿子,却好吃懒做的,一天才拿五个工夫,还不如我一个女的,俺一天还能拿八个工分呐,俺们家大春一天还三个工分呐……”   蒋勤连骂带数落,一路把靳民骂出了院子,只骂的靳民头也不回的跑远了,才转身回来。   回到院中,见一家人都痴痴呆呆的看着她,蒋勤顿时不好意思了,端起三春的尿片子就要到河边去洗。   王敏却一把夺了过去:“三春还要吃奶,凉水一激再回奶就不好了,你忙了一天在家歇着吧,这几片我一会就给洗了。”说完,又回头对靳华说:“你嫂子还奶孩子呐,用那棒子面给她熬碗汤喝。”   家里粮食断了,现在晚上一家子都吃的野菜汤,洒点盐就着槐花饼子吃,那点棒子面金贵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王敏却要拿出来给蒋勤熬汤。   靳华有些诧异的看向靳山,靳山却白了她一眼:“你娘让去就赶紧去,磨蹭什么?”   王敏的脾性好,她家里姊妹多,从小被欺负惯了,做什么事都是忍气吞声的,不敢多说话,但靳华知道,虽然自己的娘少言寡语的,但家里许多大事还是她暗地里拿主意呐。别看靳山在外面人五人六的,但关了门也要听自己媳妇的话,便贼兮兮的笑着去挖面了。   蒋勤摸不着头脑,有些不好思议的说:“不用,还是省着点吧,咱家都没吃的了。”   靳华笑道:“那可不行,嫂子,你只要把三春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了。”   蒋勤耷拉下了脸,郁闷的说:“什么大功臣,三春再好,毕竟是个女娃子,咱爹一心想要孙子呐。”   靳华安慰道:“嫂子能生女娃娃,那肯定也能生男娃娃啊,来年一定能给咱家添一个大胖小子。”   蒋勤不由展颜笑道:“就你嘴甜。”   靳华和蒋勤姑嫂关系很好,闻言伸了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就跑进上屋去了。   可即使再节省,粮食还是见底了,靳华提议到县里让自己的姐姐还有哥哥想想办法,可靳山死活拦着:“你哥哥姐姐也不容易,别去麻烦他们了,我们勒紧腰带挺挺,麦子马上就下来了。”   靳华挑眉:“大哥大嫂还要出去挣工分,收割麦子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啊,爹你知道心疼大姐和二哥,就不心疼心疼俺大哥大嫂,还有这三个小丫头。”   靳山在压井台上磕了磕烟袋锅子,气哼哼的道:“就你牙尖嘴利的。”   靳华的性格随王敏,比较温和,可是和靳蓉还有蒋勤朝夕相处久了,被耳濡目染的也有些小脾气。   靳山不许她去,她偏不听,第二天上午去队里请了假便去了县里,先去找了靳武。靳武十七,长相清秀,因为没下地干活,脸孔很是白净,只是身量还没有长成,有些瘦弱。   听到家里断了炊也没办法,他在卫生所里学医,就只管饭,没有工资,哪里有办法,便领着靳华去钢铁厂找靳蓉。   靳蓉听说家里的事,难为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兜头数脸的把靳华斥骂了一顿,靳华这时哪里敢和姐姐较劲,就只垂首听着。   最后,靳蓉偷偷拿了丈夫的工资还有粮票,去买了十斤玉米让靳华带回去,还怕路上不安全,便叫靳武送回去。   靳武还老大不愿意,靳蓉那脾气张口就是一顿骂:“爹娘养你一场容易吗,这点活你都不想干,要你做什么,你也别回咱们家了,找别人家去当少爷吧。”   靳武嗫嚅:“我……我卫生所里还有事呐。”   “那比咱们一家子的性命重要,现在那家不是饿的两眼发绿,小华又是姑娘家,要是路上这救命的粮食被抢了怎么办,这可是俺冒着挨打的风险才偷偷买的,你给俺老老实实地送家去,要是出了什么茬子,俺就没你这个弟弟。” 第6章   张建国是合同工,工资低,一个月只有十几块钱,还要给在乡下的父母一半,他们夫妻也过的艰难。好在钢铁厂的食堂管饭,这年头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但那点钱也金贵的很,轻易是不能动的。靳蓉偷偷拿了去救济自己娘家,张建国知道了,那肯定是场硬仗,但靳蓉也顾不得了。   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可靳武还推三阻四的,靳蓉那能不生气,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靳武从小没少被靳蓉骂,哪里能辩得过她啊,只得不情不愿的背着粮食,和靳华一起回家,可刚出了县城,靳武就把那袋粮食给了靳华背。   靳华在兄妹中年纪最小,性格又柔弱,哪里敢违逆二哥的意思,就自己背着沉甸甸的粮食,虽然累,可是心中却是高兴的,至少一家子有吃的了,可以熬到收麦子的时候。   两人紧赶慢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着锅里黑漆漆的野菜汤,还有那泥巴一样的蒸槐花,顿时脸就黑了,非要王敏去把玉米打磨了,熬糁子汤喝。   王敏心疼小儿子,而且现在村里缺粮食,她要是明天大白天的去磨,的确惹眼。别人家要借,不给伤情面,借了自家的人怎么过活,不能每次都靠蒋勤那大嗓门。何况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去挣工分,不能耽搁,便真的连夜去把玉米磨了。   用新打的玉米熬了汤给靳武喝,吃完的时候已快半夜了,靳武吃完饭就去自己屋里睡了。王敏收拾好灶房,又去靳武的屋里给他掖了掖被子,才放心的去睡了。   靳武难得回家一趟,家里的日子过的再紧巴,王敏也不舍得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用那点子棒子面,变着法子的给他做好吃的。   惹的靳华不满,见灶房里只有母女两个人,王敏才斥责道:“你二哥难得回家,你和他计较什么,何况这粮食还是他背回来的呐。”   靳华顿时恼了,提高了声音道:“谁说的,那玉米是姐姐买的,是我一路背回来的,快到家门口了,我二哥才接过去表功的。二哥还说卫生所里有事,不肯把粮食送回来呐,还是大姐怕有人抢才把他骂回来的。”   王敏嫌她的声音太大,怕被人听去,拍着她的头道:“你小声点,那可是你二哥,别浑说了,快烧火……”   靳华只得撅着嘴往灶台里塞了一把柴火:“娘,快麦收了,你给二哥说说让他到时候回来帮忙呗,可以多挣一点工分。抢麦收的时候,只要是成年男女都是整工分呐,一天十二分,那多好啊,咱们家就可以多分点粮食了,不用挨饿了。”   王敏一边忙着擀面,一边道“你哥还要学习呐。”   靳华撇嘴:“学什么,麦收那几天,县里好多人都请假回去帮忙呐,我三哥是不想干活,所以年年都不回来。”   “你也知道他不是那块料,就别指望他了,咱们多干点好了。”   见王敏油盐不进,偏袒靳武,靳华气的狠狠踩着柴火棍,一把厥折了,用力塞进锅台里。火焰熊熊燃烧,瞬间就把那火柴棍吞没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不一会锅里的水就滚了,母女两个也顾不上闲聊了,专心的忙乎做饭了。   就算王敏变着法子给靳武开小灶,也赶不上县里卫生所的伙食,靳武在家住了两天就回去了。那点玉米,一家子省吃俭用,到底是熬到了麦收的时候。   靳家庄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但地头宽,地多人少,每年麦收的时候简直跟打仗似的,全村老少别说吃饭睡觉了,都是连轴转。   一帮子人在地里割麦,送回麦场,这边就抓紧时间打出来装包,孩子们在地里捡拾掉落的麦穗,一个个都晒的漆黑发亮。   和白面似的三春一比,更加黑的跟煤球似的,但是麦子收完了,众人的心里却很是开心,围着三春逗她。三春爱笑,不管见谁,都裂开小嘴先笑,可爱极了,很得靳山的欢心,闲暇就带着她出去显摆。   到了冬天,九个多月大的三春,已经能拽着手踉踉跄跄的走几步了。于是靳山除了夸自己孙女长的好看以外,就多了一个可以夸奖的好处,聪明。   虽然家里不富裕,但靳山却不肯让自己的小孙女受亏,吃的什么都紧着她,把三春养的白白胖胖的,个子在同龄中也显得高了许多。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溜溜的乱转,看见人便咧着小嘴笑,显得很是机灵聪明。   靳民自然是更闷气了,一次,靳山又滔滔不绝的夸奖自家孙女,靳民再也忍不住道:“聪明什么,她要是能把这钱拿起来,那就算聪明。”   靳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分钱,放在磨盘上,磨盘经常用,平坦的很,那硬币放在上面,就是大人都不好扣起来,莫说一九个月大的孩子。   靳山皱紧了眉头说道:“你这不是难为人吗,三春才多大啊。”   “你不是说她聪明吗?”   两人还在争辩,众人却啪啪的拍起手来,靳山垂首,就看见趴在磨盘上的靳三春,把那硬币拨拉到了边缘,另一个小手伸在旁边,接住了自己拨拉下来的硬币,高兴的举给靳山看。   靳山怔住,虽然平时没少夸奖自己的孙女,但她真的如此聪明,他却又愣住了。   靳民也微微愣怔了一下,就要去夺那硬币,靳三春以为他要抢,慌忙抓紧在小手中,警惕的看着他。   靳民老脸心疼都皱到一起了:“我的钱,我的钱……”   靳山这才回过神,哄劝自己的孙女:“三春乖,把钱还给人家。”   靳三春却抓的更紧,怎么也不肯给,靳民急的老脸通红,旁边的人哈哈大笑:“三春这么小,就知道钱的好处了。” 第7章   三春好似听懂了众人的夸奖,把攥住钱的小手送到了靳山的面前,笑嘻嘻的说:“糖,糖……”   靳三春聪明,靳山老早就开始教她说话,但她到底还小,教到现在,也只学会了两个字,一个是爷,一个就是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连贯不起来。   靳三春的小手攥的紧紧的,只要去掰她的手,她就哭,靳山要不过来,便讪讪的看着靳民,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的村民叫道:“靳民叔,就一分钱给孩子买糖吃吧。”   靳民涨红了脸,吃吃道:“可是,可是……”   一旁张树家的媳妇粗声粗气的道:“难道你能忍心把人孩子弄哭了,谁叫你乱显摆,找事来着。”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靳民的老脸更红了,可是也不甘心。   靳山便呵呵笑道:“那个,我现在身上也没带钱,一会回家,我让小华拿了钱给你送家去。”   靳民的脸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说道:“不用了,给孩子买糖吃吧。”说完,肉疼的看了一眼靳三春攥的死紧的小手,气哼哼的走了。   为了盖那三间大瓦房,靳家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欠了很多外债。靳安他们至今住的还是茅草屋,屋里光线黯淡,屋里也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个黑黝黝的柜子,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   没有木头打床,便用土胚子制的砖垒了一个大炕,年代久了,那些土砖有的碎了,床榻便显得坑洼不平。   靳安就在床上垫了两层草苫子,上面还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倒还软和,一家子并排躺着,家里的被子不多,大春和二喜睡在一个被窝,靳安夫妻搂着三春睡。   靳安睡在右侧最里面,蒋勤睡在中间,方便照顾睡在左侧的二个女儿,她听见二喜嘴里发出咯咯喳喳的声音,还以为她上了火气咬牙呐,伸手一摸,把二喜吓了一跳。   蒋勤见她没睡,却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顿时疑惑起来,低声问道:“你在吃什么?”   二喜吓的缩紧被窝,声音闷闷的传来:“没……我什么都没吃。”   二喜小的时候贪吃噎食过,险些过不来丢了命。蒋勤很怕她乱吃东西,见她这样遮遮掩掩,顿时怀疑起来,便伸手摸进她的被窝,从她嘴里硬掏出了一个东西,却是一个糖果。   蒋勤的脸顿时黑了:“这糖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偷来的。”   靳家娶她筹集了彩礼,后来还盖了那三间泥瓦房,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人口又多,一家子吃喝都成问题,哪里有余钱去买糖果。蒋勤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对孩子们的教育却很是严格,二喜贪吃,她实在是怕她手脚不干净。   二喜却硬着脖子道:“不是偷的,是我买的。”   “你哪里来的钱买糖果。”   二喜机灵,很会讨大人的欢心,靳山和王敏两个很宠她,她不怕自己的爷爷奶奶,却唯独怕蒋勤。见自己母亲追问,她却是不敢撒谎,就结结巴巴的道:“真是我买的,钱……是……是从三春手里扣出来的。”   今天三春在大槐树下抖聪明的事,早已传的全村都知道了,蒋勤也知道三春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拐了靳民一分钱,而一分钱可以买十个糖果呐。   “那糖果呐,给你姐姐了吗?”   二喜嘟哝:“大姐说她不吃。”   知女莫如母,蒋勤对于二喜小小年纪就奸猾的事可是知之甚详:“你根本就没给你姐,她怎么吃,你姐姐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你,你呐?把糖拿出来。”   二喜磨磨蹭蹭,万般不情愿的把六颗,被自己暖的热乎乎的糖果交了出去,蒋勤给了她三颗,剩下的三颗塞给了大春。   大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说道:“妈,妹妹小,给她吃吧。”   蒋勤却不由分说的塞进她手里:“让你吃就吃,你才比她大两岁,也是个孩子呐,不能养成二喜这吃独食的毛病。”   大春这才接着,翻身继续睡了,第二天,那稀罕的糖果大春才吃了一颗,剩下的还是被二喜给糊弄走了。   靳武不在家,家里也没什么壮劳力,靳山有活的时候跟着施工队走乡串户的给人帮工盖房子,没活的时候就回来在自己队里干活挣工分。   一家子只有他们两个挣整工分,便显得拮据的很,好在蒋勤和王敏婆媳也勤快,一天也能挣七八个工分,但孩子就没有时间照顾了。   家里就只有交给了靳华做饭洗衣什么的,大春懂事,妹妹基本都是她带的,可有时候忙不过来,便让二喜带着。   三春越大长的越好看,大大的眼睛,皮肤白净,小嘴花瓣一样好看极了。再加上那一头毛茸茸的卷发,看起来就像商店里摆的洋娃娃一样,洋气又好看。   而且三春也聪明,在村里人见人爱,有人稀罕给她点花生大枣什么的,她都不舍得自己吃,装回来给家里人吃,因此一家人最是疼爱她,二喜看着便不高兴。大春忙的没时间带三春,轮到她带的时候,她暗地里没少坑自己年幼的妹妹。   第二年夏天,三春已经一岁半了,学会了走路新鲜的很,一个不错眼就跑没影了。二喜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夺了自己宠爱的妹妹,也没耐性,带着三春也不尽心,她跑没影了也没发现。   直到门外传来她的哭声,蒋勤出来看见二喜自己躲在角落里抓石子玩,不禁怒喝道:“让你带三春,就知道自己玩。”她说着,慌忙快步走出了院子,却看见靳武抱着三春走了回来。   三春不认识靳武,加之靳山不许外人抱她,也养成了认怀的习惯。此时被靳武抱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靳武拿糖果哄她都哄不住。 第8章   “小武回来了。”蒋勤说着伸手接过了三春。   此时二喜也跟着跑出来了,看见靳武手里的糖果,眼睛顿时就亮了,甜丝丝的喊道:“二叔,你回来了,俺爷和俺奶可想你了,俺也想你。”说着,还热情的上前抱住了靳武的手臂。   靳武高兴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糖果给她:“拿去和大春一起吃。”   二喜答应着,慌忙接过靳武手中的糖果就冲进院里去了,一边撕开喉咙的大喊:“爷,奶奶,俺二叔回来了。”   王敏听见了,不顾双手都是面就跑了出来:“哪呐,小武,在哪呐。”   靳武快走了两步走进了院子,本来想去拉王敏的手,可是看见她两手都是面,也就作罢,揽住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娘想俺没。”   王敏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你个臭小子,有什么好想的,你回来的正好,一会娘给你蒸馒头吃。”   灶房的案板上放着黄色的面团,那是用棒子面和着一点白面,发好了就能蒸馒头了。即便是这样掺着杂面蒸的馒头,也只有农忙的麦收季节,或者新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平常是根本见不到的。   靳武不禁问道:“这什么好日子,咱家竟然能吃上馒头了。”   “这几天活重,我蒸几个馒头给你爹和你哥吃。”   靳武皱紧了眉头:“麦收不是都结束了吗?”   王敏只顾着高兴,没有看见靳武变了的脸色,还喜滋滋的道:“麦子是收完了,可是生产队今年建了豆腐坊,咱们村里也有任务,种了几十亩的黄豆,这几天熟了,抢收呐,要不那豆子就炸地里了。”   靳武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王敏没有注意,抱着三春走回来的蒋勤却看的清清楚楚,不禁暗中不满的撇了撇嘴,但也忍住没说什么,就跑着三春进屋了。   中午馒头蒸好了,二喜眼馋的围着灶台转了几圈,可是这馒头是给干活的劳力吃的,连王敏和蒋勤都没有,她那里敢偷吃。   王敏揭了馒头,那箅子上面沾的一些烂了的馍皮,二喜也顾不得烫手,就揭下来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咽,生怕王敏再扣回去一样。惹的王敏失笑,便把箅子上的馍皮都揭了,塞到她手里:“去给大春点,你们姐两一起吃。”   二喜答应着,紧紧用双手捂住那几片馍皮,跑出去躲在角落里自己全吃了。   中午靳山父子回来吃饭,靳安见到弟弟也很高兴,喊着他一起吃饭。爷仨都分到了一个馒头,靳安的自己吃了半个,剩下的偷偷塞给了蒋勤,让她们娘几个分着吃。   靳武分了馒头,有些不好意思,也分开给了王敏一点,又给靳华一点,靳山却抱着三春,把馒头撕碎了喂她吃。   靳武吸溜吸溜地喝着碗里的稀饭,一边开口说道:“三春是个女娃子,俺爹都这么娇惯,那要是生个孙子,还不举到头顶上去供着。”   靳山斜眼撇他:“你小子还说嘴呐,赶紧给俺娶个儿媳妇回来是正经。”   靳武顺势就开口道:“还真让爹说着了,我这八字有一撇了。”   靳山顿时高兴起来,把三春放下让她自己去玩,一边急切的问道:“是哪家的闺女。”   靳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爹,生产大队新建了一个卫生所,配了两个医生,只要我的婚事说成了,就能有一个名额。”   靳山不解的皱眉道:“这名额和你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靳武微微红了脸道:“我处的那个对象是生产大队队长的闺女。”   “你是说陈彦学那个龟孙子。”   靳武紧张的慌忙四下看了看:“爹,你别乱说,人家可是生产大队的队长,我们得罪不起。”   靳山不以为然的冷哼:“那个缺德冒烟的,还怕别人说他,他早就不要自己的老脸了。你是不知道,二队里的一个女知青,想要回城,求到他头上。他趁机糟蹋了人家女娃娃,结果那女的怀了崽子,自己偷偷打胎,差点命都没了。   什么玩意,这种人我靳山穷死也不和他做亲家,你另外再找。你年纪轻轻的,长的又好看,还怕找不到一个好闺女。”   靳武急了,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爹,那陈彦学是陈彦学,他闺女是他闺女,不能因为她爹不好,就说人家闺女也不好吧。”   靳山狐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非要娶他们家的闺女?”   “爹,我不是给你说了吗,只要这亲事能成,我就能进那乡卫生所,端上了铁饭碗,以后就有工资了,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这山沟子里苦一辈子。”   靳山断然否决:“不行”   靳武拉长了声音:“爹,您老再想想。”说着讨好的把旱烟袋拿来装好了烟丝,点上才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靳山。   靳山冷哼一声接了过来,吧嗒吧嗒的用力抽了两口,靳武凑过来小声道:“爹,我哥给您生了三个孙女,村子里多少人背地里指着咱家的脊梁筋说三道四的。只要我结婚了,肯定给您生个大胖孙子,你抱出去那腰杆也硬实不是。”   靳山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还是不肯松口,瓮声瓮气的道:“赶紧吃饭,后晌还要去地里收豆子呐,那黄豆都炸口了,好多都落地里,心疼死人了,快吃……”   听到下午要去地里干活,靳武的脸顿时哭丧了起来,哀求的看着王敏,一向疼爱他的王敏却没有帮腔:“那黄豆落地里了真的很可惜,赶紧吃饭,吃完了去摘吧。”   靳武无可奈何的跟着靳山和哥哥去了后山的黄豆地,可是没干一会,就被晒的昏倒在地里。他自己没挣到工分不说,连累的靳安把他背回来,也耽误了半天的工分。 第9章   可这些王敏却是不在乎,看见靳武脸色惨白的把靳安背回来,心疼的直掉眼泪。把家里仅剩的两个鸡蛋拿出来,还从箱子底下摸出了一个小纸包,从里面倒了一些白糖在锅里,给靳武煮熟了吃。   刚好被半晌回来奶三春的蒋勤看见,她撇了撇嘴就进了自己屋里,却难得看见靳安累的在床上睡着了。   蒋勤不禁上前把他推醒:“你怎么在家,工分不要了。”   靳安翻了个身继续睡:“老二在地里昏过去了,我把他背回来的,后山太远,俺再过去这半晌都快没了,所以就不去了。”   蒋勤不禁冷哼:“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货,他是挑着日子,麦收过后才回来的,结果却赶上收黄豆,就装模作样的,死活不想到地里干活呗。就这咱娘还看不明白,还在灶房给他煮鸡蛋呐,娘只知道心疼小儿子,就没心疼心疼你。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养活一家子人,你不累,那四两力怕下的主倒累了。”   蒋勤唇枪舌剑的,靳安哪里能说过她,慌忙捂住她的嘴:“俺的姑奶奶,别说了,赶紧去喂三春吧。”   晚上,靳山回来,去了靳武的屋,靳武的屋和靳安他们的相邻,蒋勤回屋的时候就偷偷摸摸的拐到靳武的窗户旁边偷听。   靳武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爹,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不是种地的料,你让我回来饿死啊。只要进了大队的卫生所,我以后就是国家的在职人员,能拿工资吃皇粮。以后咱们一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去看病也方便,能省不少钱呐。”   “可是那陈彦学臭名远扬,和他们家结了亲,咱们一家也要跟着丢人。”   蒋勤还要听,可是靳安走过来,用力把她拉回去了,也不知爷两商量出什么结果,反正靳山的脸黑了好几天。   这天蒋勤回去的时候,还没到自家的门口,就听见叫骂的声音,她慌忙快走了几步。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家门口,逗二喜和三春玩,三春长的好看,小脸蛋白生生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小嘴花瓣一般粉嫩,人见人爱的。   这中年男子也很是喜欢,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她的小脸,三春被靳山惯的有些娇气,见有人要捏她的脸,顿时恼了,抓住那人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人没有防备,手指上的皮肉也薄,竟然被咬破了皮,不禁恼怒地一把将三春重重甩倒在地,骂骂咧咧的还要追上去打。   三春被摔疼了,又被吓住,哇哇大哭,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一颗地从大眼睛里涌出,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蒋勤目呲皆裂,大喝一声道:“你敢……”说着,跑到一边的柴火堆上,抽出一根木棍就狠狠地打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身材有些肥胖,身形不是很灵活,被蒋勤在背上打了两棍,不由怒喝道:“我是大队的队长。”   三春可是一家的心肝宝贝,如今被人打倒在地,哇哇的哭,小脸蛋上都是泪,蒋勤心疼的都在滴血,这会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还是不住地追着打,一边骂道:“队长了不起啊,队长就能打小孩子啊,俺还是王母娘娘呐,今天就打你这个龟孙子。”   一边打一边骂还不过瘾,蒋勤还扬起声音大喊大叫:“大伙们快来看啊,这有个混帐东西,一把年纪了还打小孩子呐,大家快来看啊。”   蒋勤的嗓门大,这一吆喝,顿时跑过来许多看热闹,人群中自然也有人认出了那人,的确是大队队长陈彦学。可是回头看看坐在地上哭的抽抽搭搭的三春,大家顿时也明白了,装傻充愣的当不认识,还鼓掌说蒋勤打的好。   还是在家里歇着,不愿意出去干活的靳武听见外面热闹的声音,跑出来看见才慌忙拦住:“大嫂,这位真的是咱们大队的队长,你……你快住手。”   蒋勤故作惊讶的道:“真的,真的是……是队长啊,可他……他为什么打咱家三春呐。”蒋勤把咱家两个字咬的分外重些,虽没有明说,却在暗里指责靳武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靳武哪里听不明白,却装傻道:“误会,都是误会,陈队长,您赶紧进屋。”一边把陈彦学让进去,一边对周围的众人道:“大家伙都赶紧去忙吧,没事,就是一场误会。”   靳武说完,殷勤地把怒气冲冲的陈彦学让进院里去了,周围的邻居却不肯走开,围着蒋勤问道:“陈大队长来你们家做什么啊?”   蒋勤一边哄着三春,一边冷哼道:“他闺女看上俺们家靳武了。”   有羡慕的:“哎呀,那你们家这不是攀上高枝了。”   也有为蒋勤担忧的:“如果你们家和陈家结了亲家,你这先打了弟媳的亲爹,等新媳妇过了门,你这妯娌可不好处。”   蒋勤不以为然的道:“没事,我爹不答应,他老人家才看不上这种人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彦学的那点子烂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众人都是心知肚明。鄙夷的冷哼了下,却是敢怒不敢言,怕得罪了那个活阎王,便散去了。   靳武本来想让蒋勤去唤靳山回来的,但是看了看她的脸色就作罢了,这个厉害的大嫂他招惹不起,便出去叫靳华去找人。   靳华去了老半天才偷偷摸摸的回来了,靳武见她身后没人,不禁急道:“咱爹呐?”   靳华压低了声音道:“咱爹说让他多等一会,没工夫伺候。”   靳武有些温怒,但想起自家老爹的臭脾气,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进了正屋好声好气的招待陈彦学。   靳山又磨蹭了一个钟头,才慢慢悠悠的回来了,虽然没有一口回绝,但话里话外都是高攀不起的样子。 第10章   陈彦学本来嫌弃靳山家太穷,但自家闺女喜欢靳武,自从去县里的卫生院瞧病,见过靳武一面就念念不忘,寻死觅活的非要嫁给他。加上靳山在四里八村的名声好,他想沾沾光,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可临了,他没想到穷的叮当响的靳山会拒绝,而自己闺女撕绞蛮缠的央求,他只得硬着头皮亲自上门来,想要用自己的官威压压靳山,谁知到了门口就被一个小娃娃给咬了,那个气啊。   自家孙女把人咬了,他儿媳妇还追着自己打了几棍,陈彦学以为,靳山肯定会吓的屁滚尿流的跑回来赔罪,自己就可以趁机要挟他答应了这门亲事,结果靳山根本不在乎,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陈彦学满肚子的气,可是靳山油盐不进,他只得悻悻的走了,但靳山家要和大队队长家结亲的事却传的沸沸扬扬。   靳山本来就对陈彦学有意见,这次他登门还打了自己最疼爱的三春,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靳山更加的嫌弃,不管靳武怎么说都不肯答应,这事便先放下来。   可是有一天,靳山去给邻村的一户人家垒灶台,回来没多久,大队就带人把他抓了起来。饶是蒋勤用了河东狮子吼,也没能救下自己的公公,靳山还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带走了。   一家子急的惶惶不可终日,便让靳武去大队询问,结果却是说靳家庄里有人举报靳山接私活挣钱,挖社会主义墙角什么的。靳安他们明白了,这是队里有人嫉恨他们家,靳山会泥瓦活,靳武又学医,要进卫生所,还攀上了陈彦学,要娶大队长家的闺女,便有人眼红了。   蒋勤那火爆脾气哪里忍得住,捡起地上的脸盆,又去外面柴火堆上抽了一跟棍子,就出去了,王敏吓的赶紧让靳华跟着:“快跟着你大嫂,别让她干什么傻事,可不能得罪人,快去……”   靳华慌忙跟上,蒋勤却是一溜烟的去了靳民家的院外,把那脸盆敲的叮当响:“靳民,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家的屋子,灶台那个不是我爹帮忙盖的。给你家盖房子的时候,我爹腿摔伤了,问你家要过一分钱没有,连饭都没吃你家一口。   你就这么陷害他,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个混账东西。你那个不孝儿子追着你满村打,打的头破血流的,还是俺爹出面拦着,还把不舍得吃的饼给你吃,你个狼心狗肺的,你不是东西……”   于是靳家庄的人又一次领略了蒋勤的厉害,不重样的骂了靳民一下午,靳民一家子竟然没有一人敢出面,连靳刚那个混不吝都没敢露头。   那脸盆被敲的咣咣铛铛的响,全村的人几乎都跑过来看热闹,把靳民家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听蒋勤这么一骂顿时都明白了,这举报靳山的人竟然是靳民,要不然他早跳出来反驳了,会任蒋勤这么将他骂的狗血淋头的。   最后还是蒋勤骂累了,才点金收兵,等蒋勤出了气才发现脸盆竟然被敲瘪了。王敏最是节俭,那是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可是看见唯一的脸盆被敲瘪了,却没有责怪一句话,晚上还破天荒的给蒋勤摊了一个饼子。   虽然骂了靳民出了气,但靳山却还被关押在大队里,还挂了牌子游街批.斗。靳山在四里八村德高望重,自然有人知道他给人帮忙干点活,根本就不收钱,可人微言轻,大队里死活不肯放人。   也有人眼红的,追着靳山扔土坷垃,靳山的身上蓝色打了补丁的衣服被砸的到处都是土色,连头顶上都是,狼狈不堪。   王敏见了,哭的死去活来的,可也没法子,最后靳山被关了几个月才放回来,人憔悴消瘦了很多。   “给老二准备婚事吧。”靳山回来只说了一句话,就下地干活去了,以后再有人求到门上帮忙做泥瓦活,靳山死活不去了。   这么实诚的人被逼到如此境地,乡亲也少了便利,对靳民一家就更痛恨了,当面背地里都有人指责他们,靳民整天吓的跟过街老鼠似的。   家里人也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问了靳武才知道靳山之所以能放出来,是因为陈彦学求情周旋,才把人救出来的,但条件就是要靳武娶他们家闺女。   靳山虽然答应了婚事,却什么彩礼都没准备,问急了就一句话,家里穷没钱,不愿意嫁就不嫁。靳山这么抻着,陈彦学也没办法,谁叫自家闺女死活要嫁给靳武呐,只得自家给准备了几双新棉花被子,还陪嫁了一辆自行车。   蒋勤那也是明白人,知道这是陈彦学趁机要挟自己公公,所以才促成了这门亲事,虽然心中也嫌弃陈家的人,但只要公公能平安回来就高兴了。   可是听到新媳妇要求住在上屋的瓦房里,她就不高兴了,靳安是老大,都没敢说住上房,靳武是小的,却要住在正屋。而且那屋还是屯粮食用的,粮食可是一家子的命,要是腾出来搬到草房里,被老鼠吃了怎么办,淋了雨怎么办。   蒋勤气的也不出工了,在家呕气,可是靳家没有准备彩礼,那陈芳又是队长家的闺女,娇贵着呐,最后靳武好说歹说的说动了王敏。   王敏最疼自己的小儿子,而且蒋勤也知道家里的大事,其实是少言寡语的王敏拿主意的,现在她答应了,即使靳山不同意,都没办法,蒋勤气的回了娘家,住了好几天才回来。   可她再气也拦不住新人进门,十一月,陈芳被靳武推着自行车接进了家门。按靳山的意思,根本就不想大办,一来他嫌丢人,二来也因为实在是太穷了,家里盖房子的债都没有还清,哪里有余钱大操大办。 第11章   但王敏心疼小儿子,加上陈彦学施压,他的闺女可是要风光出嫁的,靳山只得厚着老脸出去借了一圈,借了二十块钱请了几桌客。   村子里乡亲都是一元二元的,靳民没有登门,却托人递了五元,那可是最重的礼了,靳民只有一个儿子靳刚,还好吃懒做,比靳山家还穷,根本就拿不出五元钱,这钱可能都是出去借的。   靳山不肯收,让人退了回去,但靳民死活不接,那跑腿的人只得又拿了回来,靳山接了,冷哼道:“行,俺靳山坐了几个月的牢,得了五元钱,算补偿了。”   前来贺喜的人哪里还敢说话,但也不好意思再指责靳民,毕竟五元钱真的很多,可值好多工分呐。   靳民家也没有那么多钱,还是出去求爷爷告奶奶借的,他心中愧疚没有登门,却让人捎了这么重的礼过来,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打哈哈的糊弄过去了。   陈芳身材微胖,在吃都吃不饱的年代,少有肥胖的人,衬的很是富态。她长相一般,但她穿了鲜艳的大红袄子,看起来圆脸红扑扑,还算耐看,把靳武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家里的粮食挪到了原来靳武的屋子,就是挨着靳安的那间,新房安置在了上屋的瓦房里,新打的柴床,还有柜子,上面贴着大红喜字,看起来很是喜庆。   但靳山却不是很高兴,意兴阑珊的招待了各位亲朋好友,晚上收拾桌面的时候,把仅剩的一点有肉的揽锅菜,让大春偷偷地给靳民家送去了。   新婚燕尔,靳武又不肯到大队里干活挣工分,小两口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惹得一家子都不高兴,但碍着王敏偏袒,都隐忍的没有出声。   靳武如愿的进了大队的卫生所,每月的工资是十三块六,虽然不多,但是在乡下,那也是一笔巨款了。   靳武那消瘦的小身板整天都挺的笔直,在家里指手划脚的,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陈芳有她父亲出面说情,接了队里最清闲的活,做了猪倌。   靳山他们队里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村子小,只喂了两头猪,根本没什么活。每天绊点猪食掺上麸子喂完猪,去地里拔点野草回来扔在猪圈里就没什么事了。陈芳无所事事,就整天拿着一角瓜子,一路走一路嘴皮子翻飞,走东家串西家的去串门闲话。   而每月清猪圈,还要喊上靳山和靳安帮忙,她嫌脏,每次都躲的远远的。这些蒋勤还能忍着,可是大冬天的很冷,陈芳每天都赖被窝,死活不起来,更别说帮忙做饭了,半晌起来吃完饭,碗筷一扔人就没影了。   还经常挑肥拣瘦的嫌弃家里伙食不好,闹着要吃馒头,不做她就给靳武甩脸子,靳武就拐过来央求王敏,为了儿子,王敏只得忍气吞声偷偷给做了,可是日子久了,她给小儿媳妇开小灶的事还是暴露了,惹的蒋勤爆发,在家中狠狠地闹腾了一番,那陈芳才消停些。   陈芳不做饭,不做家务也就算了,她和靳武的衣服换下来,往盆里一扔就不管了。大冬天还要去河里把冰敲开给他们洗,蒋勤心疼婆婆,怕她冻坏了,就替她洗。   这些蒋勤都忍了,可是不久就发生了一件她不能忍的事,大春带着三春出去玩,村里的人知道三春被靳山娇惯出来的毛病,就起哄看谁能把三春哄过来抱。   三春从小习惯了,除了家里人,谁都不让抱,队里的人见骗不过来,便撺掇着让陈芳抱,结果陈芳用尽浑身解数,三春就是不让她抱。   陈芳跌了面子,就打了三春两巴掌,把三春的小屁股都打红了,陈芳这下可是点了□□包了。   到了晚上,蒋勤把一家子都叫到了上屋,开门见山的说道:“爹,咱们是一家人,从嫁过来俺也没跟您二老分什么亲疏远近,但俺是来咱家做媳妇的,不是当老妈子的。凭什么都是儿媳妇,我就要伺候老二家的,给她洗衣服做饭,我男人还待给她去清猪圈。这就算了,她还不满意,还敢打我们家三春,这那是娶的媳妇,简直是娶了一尊佛吗,我们一家是要供起来吗?”   靳安一直在暗中扯她的衣襟,但蒋勤却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不管怎么样,今天得把话说清楚了。”   靳武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崭新的中山装道:“大嫂,你也太夸张了,三春那个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芳芳只是拍了她两下,哪里就是打了。”   蒋勤冷笑:“那是拍?到现在,三春身上的红印子还没有下去呐,反正以后俺是绝不伺候了。”   陈芳嘀嘀咕咕的说道:“你不做,不是还有咱娘和小华吗,你嚷嚷什么?”   “娘和小华欠你的,非的要伺候你,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凭什么不能自己干,娘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河里砸了冰给你洗衣服。”   靳武本来一脸的不耐烦,听到最后一句,脸色有些不自然:“以后,咱们的衣服你还是自己洗吧,咱娘年纪大了,河里的水那么凉,怎么能让她去洗。”   陈芳冷哼:“我去洗就不冷了。”说完,狠狠地瞪了靳武一眼,靳武顿时就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蒋勤也不管他们夫妻的小动作,继续说道:“以后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再敢拿出来让咱娘洗,俺放把火给你烧了。还有咱们家的债,这瓦房我们没住,可是债我们却一直背着,老二结婚借的钱,也要我们背着,这不公平。”   说到钱,靳武顿时急了:“我每月不都拿钱回来了吗?”   蒋勤冷笑:“一个月就给五块钱,你没有工分,不分粮食,吃饭不要钱啊,那粮食都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这盖房子欠的债不用还,你们结婚大操大办的钱,打制家具借的钱不用还?” 第12章   蒋勤快人快语的一句句的追问,把靳武质问的满脸通红,便去看王敏,拉长了声音道:“娘,你看我嫂子,她刚才还说一家人不分亲疏远近呐,现在分的多清。”   蒋勤也不等王敏开口,就怒道:“房子我没住,家具我没用,你们结婚的钱为什么都要我们去还。”   靳武拉住了王敏,刚要开口,一直沉默寡言,吸着旱烟袋的靳山,忽然把烟锅在凳子上磕了磕。   屋子里顿时死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了,都看着靳山,靳山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老大家说的对,这债不能让他们两口子背。”   王敏急了:“老头子,你这是……”   “分了吧。”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房外呼啸的狂风在院子里肆虐,刮的院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乱响。   良久靳山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分开吧,老大家什么东西也不分,也不背一点债,老二家,这间瓦房归你们了,但是家里的债你们要背一半。”   靳武急的脱口而出:“凭什么?”   “就凭房子你们住着,一部分债还是你们结婚时欠的,应该要你们全部还的,可我是你爹,这债我替你背一半,剩下的自己还。做饭的家伙咱们也没钱买,就轮着用,老大家做完了,老二家再做,小华跟着我们,就这样吧。”   靳武还要再争辩,可是王敏暗中给他使了眼色,他只得气呼呼的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蒋勤和靳安出了正屋的门,靳山跟了出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大,爹欠你的,等以后咱家有钱了,爹肯定会补偿你的。”   靳安红了眼眶:“爹,我……”   靳山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微微笑道:“别说了,快回屋吧,外面冷。”   蒋勤深深地给靳山鞠了一躬:“谢谢爹。”   “好好过日子,你们两口子勤快,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院子里的寒风依旧呼啸着席卷而来,带起了许多枯叶在空中飞舞,寒凉刺骨,屋子却很温暖,就像蒋勤现在的心情。   靳山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把欠债的借条分给了靳武,还把粮食也分了。再没人给陈芳做饭,也没人给她洗衣服,到了清猪圈的时候,靳安还要去帮忙,蒋勤却死活拦着。   靳山也说腰疼没去,陈芳哪里肯干,就把靳武喊去,靳武从小娇生惯养,地里活都不想干,何况这个。就埋怨陈芳不会做人,惹怒了大哥大嫂,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人帮忙做了。   陈芳也不甘示弱,骂他没本事,小两口吵了一天,才勉勉强强的把猪圈给清理干净了。靳武本来很疼陈芳,百依百顺,结婚以来小两口都没红过脸,可是这次之后却是产生了矛盾。   陈芳不会过日子,分家以后,那粮食可着吃,没过几个月就见底了,她就回娘家去拿,次数多了,陈彦学也不高兴,就只有让靳武把工资拿出来去买粮食。   靳武分了债,每月要还钱,又要买粮食,顿时就捉襟见肘起来,两人的矛盾更大,整天吵吵闹闹的。加上卫生所的工作很忙,大队距离家里又远,靳武就住在卫生所里晚上也不回来了。陈芳耐不住寂寞,就追了过去,两人在卫生院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过活,家里顿时清净了许多。   可惜没清净两天又出事了,晚上忙了一天,蒋勤和靳山老两口就熄灯睡觉,煤油灯也要省着点用的。   大春在灶房里刷碗,收拾妥当后刚要回屋,却看见靳华摄手摄脚地从自己屋里偷偷溜出来。身上还穿着唯一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梳着两个麻花辫,打扮的很是整齐的想要出去。   大春不由问道:“小姑,天都黑了,你要到哪里去啊,要不俺陪你去。”   靳华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红着脸道:“没事,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了,你千万不要说漏了,知道吗?”   大春在她的手里点了点头,靳华这才放开她,笑嘻嘻的道:“回来给你捎糖吃,千万别说出去啊。”   大春答应着回了自家屋里,倒头就睡,一句也没和靳安和蒋勤提。   靳华悄悄地出了自家的院子,轻轻地关好了门,就去了村头的槐树林。因为大槐树的缘故,村里好多槐树,村头的槐树比较密集,都成了一个林子。   此时槐花没有完全开放,因此还没采摘,枝头上一片片槐花,在黑夜里也看的清清楚楚,连空气中也充满了甜香的气息。靳华到了槐树下,摘了一串送进嘴里,觉得很甜,她的心里也很甜。   春夜,万籁俱寂,只有靳华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漆黑的空中,星光有些黯淡,照耀在小路上,朦朦胧胧的。   靳华伸长了脖子向小路的方向看,正在四处张望,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靳华羞的满脸通红,慌忙挣扎想要甩脱那人,来人却紧紧抱住她不肯撒手。   靳华恼羞成怒:“赶紧放开俺,不然俺就回去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那人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嘟哝道:“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我很想你,你一点也不想我。”   靳华不由急了:“那有,只是俺家里出了点事走不开。”   那人的眉眼顿时亮了:“那你也想我了。”   靳华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轻轻点了点,那人便呵呵的傻笑。   惹得靳华淬他:“看你那傻样……”   见靳华这样娇俏的样子,那人不禁心动神摇,可是也不敢再冒失的伸手抱她,却在暗中慢慢地不着痕迹的靠近。   靳华明明发现了,却当作没有看见,见他越靠越近,自己紧张的想要走开,却又舍不得,两人就靠着大树,依偎着小声的窃窃私语。 第13章   久别重逢的情人本就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直到月上中天,靳华怕父母发现,便要回去,那人不舍的拉着她的手不放。   靳华无法就低声道:“那你送俺一段。”   那人欣然应允,两人拉着手走出了一段路,靳华便催他回去:“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那人恋恋不舍的退后了几步,可还拉着靳华的手不放,靳华也没有挣脱,任他拉着。磨蹭了半天,那人趁靳华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上前几步,在靳华的脸上迅速地亲了一口,就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被偷亲了,靳华本来有些温怒的,可是看见那人惊慌逃窜。险些摔倒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直到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她才转身朝自家走去。   可是刚刚绕过槐树林,林子里忽然跳出了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道路……   靳山老两口已经睡下多时,忽然有相熟的邻居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在外拍着门大喊道:“大山叔,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靳山披着衣裳,提拉着鞋就出了屋问道:“出了啥事?”   “你们家小华被人抓了。”   靳山现在对于抓这个词畏惧的很,听说小华被抓了,眼前一黑,险些从门外的台阶上摔下去,随后的王敏慌忙扶住他,一边焦急的追问道:“小华咋了?”   那人有些为难:“大叔,婶子,你们自己去看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两口去靳华的屋里一看,炕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这才肯定靳华是真的出事了。   蒋勤这会也被吵醒了,刚折起身,大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紧张的失声问道:“妈,是不是俺小姑出事了。”   蒋勤怀疑的看着她:“你咋知道是你小姑?”   大春发觉自己食言,慌忙捂住了嘴,声音从手缝中传出瓮声瓮气的:“俺小姑不让说。”   蒋勤一点她的额头:“我回头再和你算账。”说着,就起身穿衣出去了。   靳山老两口正急的团团转,看见蒋勤,顿时跟找到主心骨似的,拉上她就出去找靳华。   原来是靳民家的儿子靳刚又出幺蛾子了,因为只有靳刚这一个儿子,从小娇惯的很,养的好吃懒做,四两力都怕出,懒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年长以后,靳民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地给靳刚娶了媳妇,可是因为他太懒,家里穷的叮当响,整天都吃不饱,媳妇就跑了,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孙子。   这靳刚就破罐子破摔,整天什么都不干,一言不合就打自己的爹娘,他儿子和两个妹妹也没少挨打,有时候还出去打架斗殴,成了队里的二流子。   靳华今年十七了,越长越好看,跟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那靳刚就惦记上了,可靳华哪里会理睬他。   靳刚心中记恨,只要有空就追着靳华,这天晚上他又跟踪靳华,遇到她和队里的知青陈国柱约会。他就在一旁候着,等两人分手以后,就截住了靳华,非要靳华和他困觉,不然就把靳华和陈国柱交往的事宣扬出去。   靳华自然不肯,就和他撕扯了起来,靳华哪里是他的对手,见他要用强,就大声呼救,被路过的村民救了。   在乡下,耍流氓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那村民要把靳刚扭送到大队去。靳刚死活不去,靳民一家子也哭天喊地的,闹成一团,才惊动了靳山。   靳山一家跑过去的时候,村民们已经把靳刚押回村里,绑在大槐树上。就这靳刚还不老实,骂骂咧咧的,一边恐吓抓自己的村民,要他们放了自己,一边还骂靳华。   靳刚的母亲刘娣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痛哭,责怪靳华是狐狸精勾引他们家靳刚,靳民蹲在一边挠着自己稀疏的头发,满脸痛苦。   靳山还没到跟前,蒋勤已经冲过去,狠狠地一巴掌就扇在了靳刚的脸上。蒋勤常年干活,手劲很大,一巴掌就扇地靳刚口吐鲜血,蒋勤尤不解恨,还在他身上踹了两脚。   旁边的村民也憎恨靳刚,等蒋勤打了几下才出手拦住,王敏上前抱住了哭哭啼啼的靳华。   蒋勤挑起眉头大喝道:“哭什么,咱们一家还没死绝呐,谁要欺负你,也要问问俺蒋勤答应不答应。”   靳山冲到了靳民的跟前,抬脚就想要踹他,却又生生忍住了。看见他,靳民却似看到了救星一样,慌忙站起身,赔笑道:“他大伯,这次是刚子的错,可是小华的名声也重要啊,若是送到了大队里,事情闹大了,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对小华的名声也不好,就不要送去大队了,要不刚子的一辈子就毁了。”   靳山大怒:“他欺负俺闺女,难道就能轻松放过他,你去大队状告俺的时候,咋就没想想,俺一辈子的名声不是也都毁了。”   靳刚的母亲还坐在地上,理直气壮的叫喊:“凭什么告俺家刚子,是你家小华不要脸,和那些小青年勾勾搭搭的,还勾引俺家刚子,她……”   蒋勤气的倒仰,就要过去抓她的头发,王敏连忙拦住:“小勤啊,她毕竟是你婶子,年纪大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蒋勤气的吐血,柳眉倒竖:“娘,他们家欺负小华,还敢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还给他们求情。”   王敏压低了声音道:“刘娣胡搅蛮缠的,这么大年纪,你若是打了她,她再讹上你咋办。这事本来是咱们家占理,你打靳刚可以,若是打了刘娣,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你别冲动,先看你爹怎么说,关键还是要捂住,不能坏了小华的名声,知道吗?”   蒋勤遇事冲动,王敏却是个慢性子,遇事冷静,蒋勤听了便收回了跨出去的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的刘娣缩了缩脖子,想想蒋勤的狠劲,一巴掌就把靳刚打的吐血,她哪里还敢再骂,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第14章   靳山气呼呼地在磨盘上坐下,靳民就站在一边,喋喋不休的央求,靳山颤抖着手,点燃了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   靳华是兄妹中最小的,靳山也很疼爱,眼看被人欺负的嘤嘤直哭,两只眼睛都哭的红肿了。靳山也想把靳刚送到大队关押起来才解恨,可那样靳华的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她的名声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靳刚此时也看出自己的命运是抓在了靳山的手中,如果送到大队去,恐怕自己就要被关进局子里去。便也哀求道:“大山伯,俺真没把靳华怎么着,就是见到她一个人大晚上的回来不安全,送送她而已。这样吧,你也别送俺去大队,俺也不计较小华她和知青勾勾搭搭的,俺娶了小华就是。”   靳山气的脱下自己的鞋就砸了过去,因为来的仓促,靳山的鞋根本就没穿好,在脚下提拉着。所以靳山的动作很快,靳刚又说的高兴,根本没注意,也没来得及躲闪,被靳山砸在脸上。   见靳刚不知悔改,威胁自己不说,还妄想娶靳华,靳山气的七窍冒险,砸了一下还不解恨,站起来垫着脚就要过去揍他。   靳民慌忙拉住,旁边的村民也怕生事情闹大了,也在一边劝阻,正吵闹间,大队却来人了。二话不说,把靳刚从树下解下来就要押走,刘娣此时也顾不得哭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拦,却被那些人重重地推开。   见自己的儿子被押走,靳民顿时急了,颤抖的手指着靳山道:“虽然说咱们两家是有点小疙瘩,但你也不能这样狠心,竟然跑去告俺家刚子。”   靳山也懵了:“俺才得了信赶过来,哪有空去大队告状啊。”   但靳民两口子哪里肯信,刘娣更是破口大骂的,惹的蒋勤又握紧了双手,靳山却叹息道:“先回家吧。”   靳刚都被抓走了,村民自然也就散了,只留下靳民两口子在大槐树下,失魂落魄的。   后来打探出消息,原来是靳刚平时的对头,知道靳刚出了事,就立马跑到大队去报告,靳刚就被抓起来送进了县城的局子里。   后来公安下乡来调查,靳华也没填害言,只说靳刚是言语调戏,没动手动脚,靳刚关了几个月就放回来了。   可是他们一家却还是记恨靳山他们,认为这无妄之灾都是靳山一家招惹的,四处造谣生事,说靳华不检点。   靳山没法子,就让靳华把陈国柱叫来,陈国柱二十二了,个子中等,长的还算俊秀。他是大城市下来的知青,是高中生,文质彬彬的,看着还算顺眼。   靳山便答应了他和靳华的婚事,那边知青点也给拨了房子,靳山家东挪西借的,给靳华做了两床被子,还做了一身新衣服,选了一个好日子就把靳华送了过去。   知青点庆贺了一下,便算是礼成了,这才堵住了众人的嘴,见靳华嫁了人,自己彻底的没戏了,靳刚更恨。可是知青们有文化,又抱团,他也不敢去招惹,就去靳山家闹事。   本来他们一家无事生非的败坏靳华的名声,蒋勤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可是靳山夫妇不许她出面,便一直忍着。现在靳刚自己送上门来,蒋勤哪里会放过,举着棍子追的他满村子跑,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的。   以前靳刚经常把他父母打的满村跑,现在轮到自己遭了报应,村里的人乐的看热闹,都不过去劝阻,还把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靳民拐到后山去干活。等靳民晚上回来的时候,靳刚已经被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靳民虽然恼恨,但也不敢去靳山家闹事,这事便不了了之。   分开了家,靳安一家的日子就宽松了一些,靳安勤快,拿整工分,蒋勤和大春合起来也算是整工分。大春她们三个丫头年纪还小,吃的少,粮食上倒是宽裕了些。蒋勤也勤快,每天都变着花样的给孩子做好吃的,把三个丫头都养的水灵灵的,但是二喜那馋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秋天,靳武喜滋滋的跑回来说,陈芳有喜了要回来养胎,虽然不喜欢陈芳,但王敏偏宠靳武,如今听说小儿媳有孕,高兴的合不拢嘴,忙着给她张罗好了屋子。   陈芳趾高气扬的回来了,仗着自己有孕,把一家子指使的团团转,也不和靳山他们吃一锅饭,半晌起床要王敏另外给她做,衣服更是理直气壮地的扔给了王敏。   蒋勤要下地挣工分,还要照顾几个孩子,没时间帮王敏的忙,就算是有时间,她也不肯去伺候陈芳。靳华见了心疼母亲,有时候会回来帮忙洗,但也怨声载道,王敏每每劝阻,不让她和陈芳计较。   可是有一次,靳华在帮忙洗衣服的时候,在衣服堆里发现陈芳把内衣和袜子,都塞在里面让王敏洗,顿时就怒了,衣服也不洗了,就端着回去了。   刚好靳武也回来了,看见靳华还高兴的打招呼,靳华却冷着脸不理,啪的一下把盆扔在了地上叫道:“陈芳,你给我出来。”   靳武见她这个态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小华,你怎么说话呐,对你二嫂就这么指名道姓的。”   靳华指着盆里的内裤还有袜子,怒气冲冲的道:“她把咱娘当老妈子使唤,怎么还要俺把当菩萨供起来吗?”   靳武看见盆里都是陈芳的衣服,掉在地上沾了土,连忙俯身去捡,一边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都往地上丢,这袜子可是稀罕物,是俺拖了卫生所的同事去县城里买的。”   靳华拉长了声音说道:“哎呀,二哥还真是心疼嫂子,那你怎么没给咱娘买一双啊。咱娘当牛做马的把你养大,现在还要伺候你媳妇,给她洗裤衩子,给她洗袜子,你还真孝顺啊。” 第15章   靳武慌忙站起身:“你就不能小点声,再被外人听见。”   “二哥都敢做,怎么就不敢当了,你还怕外人说啊。”   家里人都陆续回来了,陈芳磕着瓜子也进了院子,看见盆里的衣服,不满撇嘴道:“洗完了怎么不凉出去,明天俺还要穿呐。”   靳武要去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靳华闻言怒火中烧,一脚就将靳武刚刚收拾好的盆踢了出去,衣服全部掉在了地上,里面小碎花的裤衩还有袜子格外醒目。   陈芳的脸上挂不住了,气哼哼的指着陈芳道:“靳华你嫁了人长脾气了是吧,有本事回自个家里闹腾去,凭什么跑回娘家来耍威风。”   “俺就是看不惯你使唤娘,俺就说了。”   陈芳辩驳道:“俺咋使唤娘了,只是现在俺怀孕了,河里的水冰凉,再伤着孩子可怎么办?”她说着,扶住还平坦的小腹装模作样的说不舒服。   这次靳武没有指责自己的媳妇半句,见她的样子,还慌忙上前拖着她的腰,心疼的劝了两句,回头对靳华,皱起了眉头:“小华,你少说二句,别气着你嫂子了。”   见他们夫妻两个一起指责自己,靳华更生气了:“谁没生过娃似的,大嫂生三个侄女,别说衣服没让咱娘洗过,临生前还在地里挣工分呐。她陈芳呐,这还没影呐,就装起了大爷,一家子都要围着她转,伺候她。”   此时靳山和王敏一起回来了,见几人剑拔弩张的站在院子里,还有地上散落的衣服,王敏顿时明白过来,推了靳华一把:“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把衣服倒在地上。”说着弯腰就要去捡。   靳山沉声道:“别捡。”   王敏只得直起了身,见她看见地上的衣服没有丝毫的异色,靳华心知王敏以前肯定就洗过,所以才没有丝毫的惊讶。不禁怒喝道:“爹,你看俺嫂子,整天让俺娘给她单做小灶就算了,这什么东西都让俺娘给她洗,就这俺二哥还护着她,反过来骂俺呐。”   靳山黑着脸问道:“靳武,你觉得你娘就应该给你媳妇洗这些东西?”   靳武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陈芳嗫嚅着说:“大嫂洗衣服的时候,顺手就给洗了,干嘛非要俺娘洗。”   靳华横眉冷对:“大嫂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就算分了家,咱爹娘的衣服还是大嫂洗的,凭什么还要给你洗。”   陈芳怒道:“你凭什么跑回娘家指手划脚的,家里的事不用你一个嫁出去的丫头管。”   靳山接口道:“那俺能管吗,你为什么不和大家吃一锅饭,还要你娘单独给你开小灶。你娘也要去挣工分,回来还要累死累活的伺候你,你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一个袜子头都要你娘洗,说出去不嫌丢人啊。”   陈芳在靳家横行霸道,但唯独怕靳山,他可是连自己爹都敢给脸色看的主,她不敢反驳就去拉扯靳武。   可是靳武更不敢和靳山对着干,把她的手拨开,低垂着头不说话。   陈芳气不过,跺脚道:“你们一家子都欺负俺,俺回去找俺爹评理去。”说完,气冲冲地就往走。   这时,蒋勤带着三春回来,看见陈芳横冲直撞的走过来,本能的护住了三春,她自己却被收势不及的陈芳给重重地撞倒在地。   撞倒了人,陈芳还气冲冲的道:“好狗不挡道,走路没长眼睛啊。”   她骂了几句,蒋勤没有发火骂回来,甚至没有起身,就躺在地上不动,刚好横档在大门口。   陈芳急着走,不耐烦的叫道:“装什么死哪,赶紧起来让道。”   蒋勤嫁过来多年,靳华和她朝夕相处,对她的脾气可是知之甚详,蒋勤不反驳就很奇怪,还躺在地上不动就担心了。   三春去拉蒋勤拉不动,就哇哇的哭了起来:“妈,你……你快起来,妈……”   三春这一哭,靳华也急了,上前狠狠地推开了陈芳,就去拉蒋勤,见她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不由大惊失色,失声惊呼道:“爹,你快来,俺大嫂昏过去了。”   靳山慌忙过来掐住了蒋勤的人中,但蒋勤依然没有丝毫的声息,王敏也急的过来,抱住了蒋勤的头,哭着叫喊道:“勤啊,你快醒醒,可别吓唬娘,勤……”   连靳武都连忙走了过来查看,陈芳的脸色也发白,结结巴巴的说道:“俺……俺没推她,就是不小心撞着了,俺……俺不是故意的……”话未说话,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靳武不耐烦的回头的道:“大嫂只是昏迷了,没死,你嚎个啥?”   因为陈彦学的关系,靳武还从来没有呵斥过自己的媳妇,猛然被训斥了,陈芳本能的就要发火,可是看见地上昏迷的蒋勤,那脱口而出的话迅疾就咽了回去。   靳武虽然偏心自己的媳妇,但遇事还算冷静,沉着的吩咐道:“爹,把咱家的架子车推过来,小华,去叫大哥回来,娘,你别哭了,俺嫂子没事,只是昏过去了,你把三春抱过去,别吓着她。”   靳华刚才还和靳武吵嘴呐,这回却是听话的很,闻言拔腿就跑,去地里找靳安了,王敏也抱住了哇哇大哭的三春,到一边去哄。   靳山二话没说,就去院外,把自家的架子车推了过来,靳武抱起了蒋勤,回头对陈芳怒喝道:“你楞着干啥,赶紧去拿两床被子。”   陈芳愣愣怔怔的,也不心疼自己的新被子了,回屋就抱着两床被子过来,一床铺在架子车上,靳武把蒋勤放上去,陈芳慌忙又给盖上。   靳武拉起架子车就要走,陈芳也期期艾艾的跟在后面,靳武不禁怒道:“你还跟着添什么乱呐?”   陈芳咕咕哝哝的说道:“那……那俺干啥啊?”   “洗你的衣裳去。” 第16章   靳武说完,就拉着架子车往外走,一边对靳山道:“爹,你在家等着,我哥回来告诉他去追我,我拉着车走不快。”   靳山点头:“哎”   听说蒋勤昏倒了,靳安吓的丢了锄头就跑回来了,靳山就在门外等着,见了靳安便挥手让他赶紧去追。   还没到村口,靳安就追上了,他嫌靳武拉的慢,就自己接过了架子车,心急火燎地向前走,靳武空着手还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兄弟两个把蒋勤拉到了大队的卫生所,有靳武在,自然是排在最前面医治,医生诊治完,兄弟两个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蒋勤没事,只是她怀孕了,营养不良,加上劳累,又被陈芳撞了一下便昏过去了。但蒋勤身体好,输了一瓶水就醒过来了,可是回来的路上,靳安也不让她下地,又一路拉了回来。   靳武心里有些内疚,借了钱去供销社给蒋勤买了半斤白糖,还去几户村民的家里,买了十几个鸡蛋,让靳安带回去。   回到家里,靳华还不放心的在家等着,见蒋勤没事,都很欣慰,听说她也怀孕了,一家子都很开心。   王敏带着三春,靳华摆着冷脸,没人做饭,陈芳破天荒的下厨做了饭,还很殷勤的给蒋勤端进了屋里:“大嫂,饭得了,你赶紧吃。”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外面,压低了声音接道:“俺还在下面给你窝了一个荷包蛋。”   蒋勤没去接,陈芳只得讪讪地放在炕桌上,转身要走,蒋勤却叫住了她,指着一边放着的白糖和鸡蛋说道:“那是靳武买的,你拿回去吧,俺不要。”   看了看那一包白糖,还有鸡蛋,陈芳有些眼馋,手伸了伸还是缩了回来,讪讪的笑道:“那是靳武给嫂子你买的,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嫂子,你有事叫俺,俺去刷锅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去了,似乎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去拿那些东西。   蒋勤也怀孕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去下地挣工分,衣服还是自己洗,还要给靳山夫妇洗,饭也是自己做,有了对比,陈芳就不好意思再显摆了。   但私底下也不以为然,认为蒋勤只能生丫头片子,自己可是要给老靳家生孙子的,依然还是趾高气扬,但相比往日,收敛了不少。   到了月份,陈芳果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还没有容她得意几天,蒋勤也生了,同样是男娃娃。   一连生了两个孙子,靳山老两口高兴的整天都咧着嘴笑,靳武家的取名叫四宝,靳安的取名叫五福。   第二年,靳华也生了一个小子,这下子里孙外孙都有了,靳山脸上的褶子都笑的展开了,即使再累都是开心的。   可是好景不长,靳华生下孩子不到一年,陈国柱就申请了回城的指标,想要回家。但根据相关规定,却不能带上靳华,他就告诉靳华等他,连东西都没收拾就走了。   靳华也就信了,可是孩子都两岁了,陈国柱也没有回来,靳华只等到了一封信,说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靳华可以自行再嫁。   接到信,靳华哭的撕心裂肺,靳山得知,气的吐血,就要去找陈国柱算账,但是靳华只知道陈国柱是那个城市的,却不知道他的家具体在哪里。   靳山无法,只得把靳华接了回来,因为大春和二喜渐渐大了,所以靳华出嫁后,她的屋子便让大春二人搬了过去,现在靳华回来就没地方住了。   大春懂事,便说搬回去,给靳华腾出房间,二喜在这宽敞的屋子里住了几年,哪里还想回去和父母挤在一起,死活不肯搬回去。   靳华落得这步田地,也不愿家里因为她闹的不愉快,就在放粮食的屋里支了床住下。   蒋勤心疼她,又因为大春和二喜占了她的屋子,靳华还不计较,宁愿自己窝在放满粮食的小屋里,所以对她和孩子很好,只要做好吃的,就要喊她过去吃。   陈芳却是各种嫌弃,整天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蒋勤骂了她一顿,才收敛了一点,但暗中也不断地指使着靳华干活,靳华脾气好也都忍了。   八三年的夏天特别热,但大家却还是分外的热情,因为政策好了,分田到户,收了粮食,除了交公粮,剩下的便全是自己家的。   大人都在地里收割麦子,靳华怕父亲和哥哥嫂嫂渴,就舀了水让大春送去,一边让出去放牛的二喜带上三春和五福。   二喜喜欢挑清闲的活干,放牛的话,把牛赶到了地头,自己就找个凉快的地方去歇着,等牛吃饱了,天快黑的时候,再把牛赶到地里去拉车。   土地私有化后,分产到户,靳山家的牛也归回了自家,靳山很是心疼自家的牛,宝贝的什么似的,每天都要赶着出去吃新鲜的草。   二喜不想下地,就喜滋滋的接了这活,每天都和靳强,靳明他们赶着牛出去放,靳强他们大了,二喜和他们能玩到一起去,带着三春和五福不方便,又怕她回去告状。   而且想起现在父母都疼三春和五福,自觉是冷落了她,心中不忿的很。出了村子后,便趁人不备,把三春和五福留在了一块无人的空地上。嘱咐他们姐姐一会就来接她,让他们乖乖在这里等着,一边拽了一把狗尾巴草给他们玩,说完,便贼头贼脑的溜走了。   二喜就跑回去和靳强他们去玩,玩到天黑,把牛赶到地头,拉了满车的麦子回来,一家人又忙着扑在场里摊开晾晒,只忙到了半夜,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三春和五福不见了。   问过二喜,二喜说自己放牛的时候,五福闹着回家,就让三春带着他回来了,一家子这才慌了神,也顾不得吃饭,顾不得疲劳,都出去寻找。 第17章   二喜他们放牛的地方已经出了村子,跑到了乡里的山坡上,三春抱着五福乖乖地坐在那等姐姐。可是天都黑了,二喜也没来,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三春有些害怕,就小声的叫姐姐。   可四周静悄悄的,哪里有人影,三春顿时害怕起来,站起身大声的叫喊,四处寻觅,可哪里有二喜的影子。五福却不知道害怕,搂着姐姐的脖子还呵呵的笑,可三春哪里笑的出来。   三春哭兮兮的抱着五福跑下了山坡,走到了大路上,可此时天已经黑了,又是农忙的时候,路上根本没有闲人。   三春也走不动了,就抱着熟睡的五福坐在路边,等着家人来找,可她毕竟小,又怕又累的,一会竟然也睡着了。好在是夏天也不冷,只是有蚊子,三春皮肤又嫩,蚊子不住地叮咬她。   可三春实在太累,被蚊子咬的满身包,也只是伸出小手抓了两下,依旧睡的香甜。远处忽然传来吆喝的声音,把三春惊醒了,她慌忙站起来,踮着小脚伸着头去看。可是到了近前一看,不是自家的人,在村子里也没见过,她不认识。   高高的架子车上堆满了刚刚收割的麦子,看来是怕落雨拍地里的,就连夜把麦子割了,高高的麦垛上还坐着一个小男孩,拉车的是个中年男子。   三春虽然不认识,却鼓起了勇气叫喊:“大叔,俺爷爷是靳山,你能送俺回家吗?”   黑更半夜的,那人也急匆匆地往家赶,三春个子小,站在路边,那人竟然没发现,忽然听见孩子稚嫩的声音,还有些发愣。等看见说话哀求的三春,慌忙停下了车:“你们是谁家的娃娃,怎么跑到了这荒地里?”   三春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尾还加上了一句:“大叔,如果你能送俺回去,俺爷爷一定给你好吃的。”三春竟是怕他不肯送自己回家,还加上了好处。   那中年男子不禁哈哈大笑:“好,一会去你家吃好吃的,上来吧。”   三春抱住五福走过去,那人将他们也举到了麦垛上,上面的男孩伸手拉住她,把他们拉了上去,并排坐在软绵绵的麦子上,几乎陷了进去。   那男孩跟着大人去割麦,自己摘了许多酸枣不舍得吃,用小手紧紧攥着,见三春的样子很是可爱,便把手里珍藏的酸枣给她吃。此时的酸枣还没成熟,还是青色的,吃起来又酸又涩,但两个孩子也吃的高兴,五福眼馋的也要了一个吃,却酸的眉头直皱,小嘴吧嗒着吐了出来,惹的三春大笑。   但三春还是很有礼貌的道谢:“谢谢哥哥。”   “不用谢,俺叫陈海,你叫什么?”   “三春。”   陈海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靳山爷爷家的那个小聪明,俺听你爷爷说起过。”   三春嘴里嚼着酸枣,一边含糊不清的道:“俺爷爷可好了。”   男孩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有了共同语言,两个小人聊的可欢了。那中年男子把麦子拉回了家,也没顾上卸车,就带着陈海去了靳山家。   此时一家子都快找疯了,找了这么久,满村问遍了,都没见过三春二人,蒋勤的腿已经软了,那么坚强的人,靠在靳安身上嚎啕大哭。   靳山的脸也是惨白,一边叹气一边嘟哝:“你们都别慌,这四里八村的都认识俺,只要见到了肯定不会亏待咱们家娃的,明天俺就到各处去找,一定能找到的。”说着就要出去继续找,门外却忽然有人叫喊:“靳山大哥在家吗?”   “谁呀?”这么晚过来,靳山问着便走出了门,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拉着一个男孩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五福和三春。   蒋勤跑过去就一把死死地搂住他们,大哭不已:“三春,五福,你们可回来,你们要是找不回来,妈也不活了,三春……”   王敏低声道:“好了,再把孩子吓着,还不快谢谢你陈叔。”   那中年人是邻村的,叫陈爱民,身边有一子一女,女儿是老大,陈海是老小,陈爱民中年得子,很是娇惯,走到哪都带着。   靳山此时已抓住了陈爱民的手,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感激的说道:“大兄弟,真是太麻烦你了,大半夜的还劳烦你给送过来。”   “没事,俺也只是顺道,只是怎么让这么小的娃娃落在外面。”   “她姐姐放牛的时候,一错眼没看住,就给跑没影了。”   三春摇着脑袋道:“俺没跑,姐姐把俺们留在山坡上,要俺们在……在那里等她,可是她……她天黑了,还没有来……”她说着说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靳山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家丑不可外扬,忙呵呵的岔开了话:“老弟,进屋坐会。”   陈爱民摇手道:“不坐了,都大半夜了,俺家的麦子还在车上没卸呐,就先回去了。”   靳山一路把陈爱民父子送到了大门外,陈海转过头,给三春摇手示意,三春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但也赶忙给他摇了摇手。   等陈爱民父子走远,靳山才走了回来,沉声道:“二喜,老大家的你们都到正屋里来。”   本来已经偷偷地缩回去,想要溜回自己屋里的二喜,听见靳山叫他,顿时吓的脸都白了,拉住大春的衣襟,死活不敢去。   可是大春他们得了靳山的命令,都是要去正屋的,她也不敢违抗爷爷的话,就拽着二喜一步一挪地走了进去。   正屋的条几上放着一盏煤油灯,乏着微弱的光芒,把屋子里照的明明灭灭的,一片晦暗。靳山的脸隐在暗影中,显得更加的严肃,一双眼睛等着二喜,怒道:“你个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第18章   二喜本来就心惊胆颤,如今听见靳山这样怒气冲天的话,顿时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靳安的腿大哭。   靳安还有些糊涂:“爹,怎么了,二喜没有好好照看三春,是有错,但是……”   没等他说完,靳山就重重地一拍桌子道:“你还护着这个孽种,她小小年纪歹毒的很呐,她是故意把三春和五福扔在外面,想要把他们丢了呐。”   靳安大惊失色,吃吃道:“不……不能吧。”   “不能,你仔细的问问三春。”   三春虽然年纪小,但自幼就聪明,见父亲问,就仔仔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临了怕大人责骂她,还加了一句:“俺真的没动,俺怕姐姐过去找不到,就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靳安气的扯开抱着自己大腿的二喜,一把将她推到跪在了地上。二喜根本不敢去找蒋勤求救,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也发了火,就跪在地上嘤嘤的哭。   靳山大怒:“你还有脸哭,小小年纪就这么恨的心,想把自己的弟弟妹妹给扔了。”   二喜倔犟的仰起脸,抽抽搭搭的道:“你们都喜欢三春和五福,不喜欢俺,什么好吃的都给他们,俺……不喜欢他们,就想把他们都扔了。”   蒋勤被惊的目瞪口呆,靳山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大春上去给二喜擦着眼泪道:“三春和五福小,咱们应该让着他们的。”   二喜一把推开她:“要让你让,俺凭什么要让他们。”   大春没有防备,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蒋勤怒火中烧,在二喜的后背狠狠地拍了一一巴掌,上前拉起大春就回屋去了。   见自己媳妇不管了,靳安只得硬着头皮道:“爹,您老人家消消气,二喜还小,她……”   靳山冷哼:“还小,就她这性子,等长大了,有你吃的后悔药。”   靳安呐呐的不敢再说话,可靳山再生气,也不能和二喜较真,就让她去外面跪着,眼不见为净。   稍事休息了一会,王敏去灶房热了剩饭,一家子吃了,也没睡,就径直去了陈爱民的家,帮忙卸车。靳安夫妻两还留下给他们把麦子打出来才回家,回到家还要打自家的麦子,夏天,那雨说来就来,可不能耽误,糟蹋了粮食。   夫妻两个忙的人仰马翻的,蒋勤虽然心疼自己的孩子,却实在没有时间来照顾她。这粮食可是一家子的命,若是淋了雨发霉,一家子还不喝西北风去。   但三春和五福现在很害怕二喜,生怕她再把他们扔在野外不管,死活不让她领。靳山也怕孙子孙女再出什么事,就严令大春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前大春的活就轮到了二喜的头上。   二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苦不迭,可是在靳山的眼皮子地下,她也不敢偷懒,只得咬着牙干活。   但大春勤快,平时喂鸡,砍柴火,挖野菜,烧火做饭刷碗什么活都干,这些猛的全部落在好吃懒做的二喜身上,她那里吃得消。   靳华本来看二喜就不顺眼,此时落在她手里,哪里会心疼她:“二喜,烧火做饭,快点……”   饭还没有吃完,靳华就催着她去喂鸡,然后刷碗。二喜做完,累的瘫坐在石桌上,还没喘口气,靳华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二喜,去拾些柴火,不然晚上没柴火做饭了。”   二喜犟嘴:“那墙边的不是柴火吗?”   靳安勤快,冬天农活不忙的时候,就去山里砍了好多柴火,整整齐齐的码在后墙外。   “那是硬柴,要引火的穰柴,多拾些,快去……”   二喜坐着不动,硬着脖子道:“我不去,外面热死了。”   靳华挑眉:“热,咱家里的人不都在地里干活,收麦子,他们就不怕热,难道就你知道热。没有柴火,晚上做不成饭,难道你要他们劳累一天,连饭都没得吃吗?”   “反正我不去。”   “行,你别去,晚上没饭吃,看你爷回来不打死你。”   二喜脾气犟,家里她就害怕靳山和自己的母亲蒋勤,见靳华拿爷爷来威胁她,只有不情不愿的起身,嘟嘟哝哝的去了。   只拾了一篮枯树叶子,后来偷懒的在别家已经打出来的麦秸剁上,抽出一捆背了回去,就算交了差。   靳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会事,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咱家的麦子还没打出来,这麦秸从谁家偷来的,别人家这麦秸也是要烧火,喂牛用的,你怎么能去偷。”   二喜辩驳道:“俺把柴拾回来了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靳华气结:“好了,晚上做面条要用野草,你去地里铲点,多铲一些,家里的面没了,只剩下一点,菜少了,饭就稀了。”   听到晚上要吃面条,二喜很高兴,可是笑容刚刚浮上脸庞,便听到要自己去铲野菜,顿时就哭丧起了脸,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靳华不动。   靳华好笑的看着她:“要不然你去带三春和五福,让大春去。”   现在三春看见她,跟见鬼似的,五福也死活都不跟她一起玩,看着远处领着弟弟妹妹玩耍的姐姐,她嫉恨的眼都红了,可是也无可奈何,只得拿起篮子又出了门。   这些活平时都是大春的,二喜基本没怎么干,就是干也只是跟在大春后面做做样子,如今却压了她一个人的头上。   二喜刚刚六岁,身量还小,又加上平时懒,干活不麻利,磨磨蹭蹭的到了天黑才铲了一篮子野菜,吭吭哧哧的抗了回来。   靳华还嫌她晚了,又是一顿数落,二喜委屈的直掉眼泪,饭都没吃,就进屋躺炕上去睡了。   靳华叫她过来烧火做饭,她只当没有听见,最后还是大春抱着三春去帮忙烧火做了饭,面条做好,大春又给她端了过去。 第19章   二喜虽然置气,却舍不得饿着自己,大春前脚刚出去,她就爬起来把一大碗野菜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野菜用滚水烫熟,挤干水分,用粗盐炒了,没有油,吃起来没滋没味的,但忙碌了一天的二喜也吃的津津有味。   白面条可不是平常能吃到的,这可是农忙的时候才能吃上的美食,大春和靳华把面条都盛在了靳山他们的碗里,两个人只是吃了一些野菜,喝了些汤水。   这样陀螺似的干了几天,二喜就吃不消,撂挑子不干了。   靳山饿了她一天,二喜才安生了,乖乖地去干活,大春领着三春五福在家里,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一家子帮衬着,才把麦子抢收了回来。虽然人都累的瘦了一圈,但看着满屋子的粮食,还是笑逐颜开。   有的人家晚了几天收割麦子,就被雨淋了,堆在屋里,不能晾晒,也打不出来,生生的捂霉了,一家子看着满屋子发霉的麦子,欲哭无泪。   靳民家最惨,他儿子靳刚好吃懒做,孙子年幼,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的两个妹妹倒勤快,帮着父亲去地里收割麦子,可是女孩子毕竟没什么力气。一家人紧赶慢赶的,也只是打出了一半的麦子,剩下的全堆在屋里。   两个妹子哭着在家里搓麦子,只求多少能挽回一些,这都是救命的粮食,如果没了,一家人还不活活饿死。   她们两只顾着忙,就忘了做饭,本来就心中不满的,担心以后自己的口粮没了的靳刚就怒了,拽着两个妹妹的头发就打,靳民出来阻止,也被自己儿子打了。   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指望着这些麦子活命呐,可是却被雨淋了,好多都霉了,一家子以后可怎么活。   本来就心急如焚的靳民再看到儿子犯浑,一时间心如死灰,加上他老伴护短,靳刚这样她还死命护着,数落他的不是。靳民心灰意冷,冲到村子里唯一的河里,就要跳河。   靳家庄的这条河,宽二十几米,沿河两岸的河滩上都是石头和树木,河水很浅,只有在夏季的时候才会因为涨水而深些,足以淹死人。   他们一家闹的鸡飞狗跳的,村里的人自然早就知道了,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跳河,抛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劝阻。   靳民被村民拉着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老泪纵横,有些没能及时收回麦子的人家,自然是最了解他的苦楚。可现在哪家的粮食都不宽裕,爱莫能助的看着他,说些宽心的话,却解决不了问题。   靳民拍着大腿不住的哭诉:“我们一家要怎么活啊,活活饿死还不如现在跳进河里死了干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谁也没办法,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村民们惦记着自家的活计,现在正是农忙的时间,耗在这里不是办法,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靳民去寻死。   机灵的村民就想起了靳山,他在村里德高望重,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大事小情的都是找他处理,便有人指使腿快的跑去请靳山。   靳山也自然知道靳民家里那一摊子麻烦事,哪里想去管,可是禁不住村民一再哀求,大家的麦子也是刚刚收回,忙的焦头烂额的,哪里能为了靳民耽搁太多的时间,靳山只得勉为其难的去了。   靳山家里四处都是麦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两个姑娘坐在地上哭泣,靳刚还气呼呼的骂着,他老娘刘娣在一边哄劝。   看到这副样子,靳山简直想要掉头回去,可是靳山的小女儿靳平已经看见了他,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大哭道:“大山伯,您救救俺,俺哥要打死俺们。”   靳刚虽然奸猾刁悍,可是见到靳山却是有些畏惧,便大声训斥靳平:“胡说什么,谁……谁要打死你了。”   靳平撩开了自己的头发,给靳山看,只见靳平一侧的头发都被拽掉了一缕,有血顺着耳朵流出,虽然已经干枯,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靳山顿时怒了,厉声喝道:“打麦子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推三阻四的不去地里干活,你两个妹子累死累活的把麦子收回来了,你还有脸打她们。”   靳刚也提高了声音道:“她们偷懒,你看看这麦子都霉了,以后我吃什么?”   “你现在知道早干嘛去了,又是嫌热,又是嫌累,死活不愿意去地里干活,现在还有脸埋怨你妹子,你为什么不去收麦子,没吃的饿死你活该,可是你不能连累一家人。”   刘娣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训斥的哑口无言,忍不住道:“靳山,俺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你坑俺们家的事还少啊,要不是你把那泥瓦匠抢走了,俺家老头子学会了盖房子,俺们家也过不成现在这个样子。”   靳山气的转身就要走,靳民慌忙拉住他:“大山,这摊子事,你待给俺解决了,不然俺们一家就要饿死了。”   靳山用力甩开他,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道:“你们还敢拿当年的事出来说,也不嫌丢人,是你靳民怕事,不管人家死活扭头就跑了,还敢怪俺救人吗。人家那是感恩所以才教了我两天,后来都是老子自己学的。   你拍拍自己的良心说说,是不是这样,你自己没那能耐,还老怨俺。你们一家把日子过成这样是因为俺吗,那是因为你们懒,把自家儿子养成了废人,明明穷的叮当响,还当少爷伺候,落到现在能怨得了别人吗?”   靳山一连串连珠带炮的数落,让靳民的头也抬不起来了,红着老脸哼哼唧唧的说道:“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就别提了,先顾眼前这关吧,现在可怎么办呐?这粮食糟蹋了一半,俺们一家可怎么过活啊。” 第20章   靳山瞪眼:“怎么办?反正你们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等着被饿死吧。”   刘娣不以为然的咕哝:“怎么就能饿死,别吓唬人。”   靳山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刚子他一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的,你们舍不得他干活,整天供着。行,他现在靠你们种地活着,以后,你们没了,他怎么过活,还不活活饿死,他饿死就算了,你们那小孙子呐?“   这些刘娣的脸色才变了,靳民的脸色也更加沉重:“你大山伯说的对,咱们还是分家吧,你看见靳武两兄弟现在不是好好的。”   靳山大怒:“什么俺说的对,是俺出主意让你们分家的吗,干嘛提靳安他们。靳民,你真不是个东西,俺好心帮你,你还把这屎盆子往俺们一家头上扣。”   靳民想分家,可是又怕靳刚不同意打他,就赖在靳山头上,见靳山看破,忙死命地给他使眼色,但靳山却视而不见,转头走了。一边气哼哼的说道:“你们家这破烂事谁爱管谁管,别再来找俺。”   虽然靳山撒手不管了,但他的一席话还是惊醒了靳民,他不心疼儿子,但也要心疼自己的孙子不是。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以后孙子可怎么办,那可是他们家的独苗苗啊。   便狠心坚持要分家,就算了挨了靳刚几脚,也硬着头皮坚持分了,还请了大队的干部过来见证。靳刚被抓进大队关押过,还是有些忌惮,有他们在场,也不敢犯浑,便在分家的文书上按了手印。   靳民把地给了他一半,家里能分开的也都分了,两个闺女跟着他们,孙子给了靳刚。但没了父母伺候,靳刚懒的做饭,孙子靳春生经常挨饿,暗地里还是跟着老两口吃饭,虽然负担重些,但也比经常挨靳刚的拳头强。   土地私有制,不用再下地挣工分,也没了父母的约束,靳刚更加的自由,家里粮食不够吃,他就出去偷,开始还小偷小摸的。后来竟然偷人家耕牛被逮住,狠揍了一顿,把一条腿都给打折了,再跑不动了,才乖乖地待在了家里。   但家里的活,他也懒得干,大多都是靳民老两口领着两个闺女帮忙的,日子过的还是相当艰难。   这一天,靳山背着锄头要下地,刚走出院门,靳平就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到了跟前,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大哭道:“大山伯,你救救俺吧,俺哥要把俺拿去换粮食,要俺嫁给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汉。”   靳山慌忙把锄头放下去搀扶她:“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快起来,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这个了。”   可靳平死活不肯起身:“伯,您救救俺吧,俺不想嫁,那人比俺哥还懒,所以一直没有讨到媳妇,俺过去还有活路吗,大山伯,求求您了……”   靳山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可是你家那事……”   靳平用袖子摸了一把眼泪道:“伯,俺知道是让您为难了,可是俺爹俺哥只有您能治得住,你就看在咱们两家都姓靳的分上,救救俺,俺一辈子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说着,还不住地给靳山磕头,额头瞬间就磕红见血了。   靳山嘴硬心软,见靳平哭的泪流满面,那心顿时就软了:“好孩子,你先回去,容大伯想想办法。”   靳平见靳山答应,才哭啼啼的站起了身,一步三回头的,靳山朝她挥了挥手:“你放心,等晚上你爹和你哥都回来了,俺就去你家说道说道,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火坑的。”   因为靳华的事,靳山看不得姑娘家嫁错了人,一辈子吃苦受罪。晚上趁吃饭的功夫,把一家人叫到了跟前,把靳平的事说了一遍,   靳华感同身受,生怕靳平也所遇非人,一心请求靳山想办法救人。   蒋勤也是义愤填膺:“爹,您说咋办,只要能用得上俺的,你尽管说话。”她说着话,那眼还四下里踅摸,想找个趁手的东西。   靳山自然知道自家儿媳那火爆脾气,忙阻止道:“不能动刀动枪的,那解决不了问题。”   蒋勤这才把视线收了回来:“那咋办,那一家子的滚刀肉,烧不透嚼不烂的。”   靳山叹息:“他们家今年的麦子淋雨了,好多都霉了,以前还有生产队养活着,现在都靠自家了。他们家里粮食欠收,自然没法过活,所以靳刚那黑心烂肺的,才想把自己妹子卖了换粮食。”   蒋勤睁大了眼睛,失声道:“爹,你不是想拿粮食给他们吧。”   “我也是和你们商量来着,我寻思借一百斤麦子给他们家,等明年收成好了,再让他们还。”   靳华这下也不乐意了:“爹,你好大的手笔,您把粮食给了他们家,咱们家咋办啊。虽然今年分田到户,咱们家的余粮是比往年多,可是您也要知道,咱们添了多少口吃饭呐。”   “所以俺才来问你们的主意啊,你们要是不同意就算了,当俺没说,再想别的办法。”   可是一家子横想竖想,也没法子,只得同意了靳山的办法。靳山便去了靳民家,开门见山的说自家愿意借粮食给他们,但是要他们答应立下字据,明年归怀,还要答应不能把靳平嫁给邻村的懒鬼。   靳民一家都快断顿了,自然是点头如捣蒜,都答应了。但他们都不会写字,便央求了邻村学校里的教师过来给写了一张欠条,两家各自按了手印,靳山便把粮食给他们送了过来,解了燃眉之急。   靳平过来给他们一家磕头,被靳华和蒋勤死死拦着,还留她在家里吃了顿饭。靳平在家就没有吃过饱饭,他们家粮食本来就紧张,吃饭的时候一向都先紧着靳刚父子,然后是父母,最后才是她们姐两,剩些汤汤水水的果腹,一个个面黄肌肉的。 第21章   靳山他们家的伙食也不好,但好歹饿不着人了,晚上做的野菜面条,靳平吃了两大碗,感动的眼泪直流,哽咽着说道:“俺这一辈子第一次吃顿饱饭,大伯,婶子,谢谢你们,你们就是俺的再生父母,以后俺和小华姐一样孝敬您二老,说着给靳山老两口深深地鞠躬,擦着眼泪就跑走了。   一向少言寡语的王敏都忍不住道:“可怜。”   蒋勤叹息:“这丫头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托生到他们家还债来了。”   靳华眼泪都快下来了:“嫂子,你别说了,再说俺都哭了。”   蒋勤板着脸,学着靳刚的口气哼道:“你敢哭,死丫头刷碗去,赶紧干活去。”   蒋勤学的活灵活现的,惹得王敏和靳华都笑了,靳华乖乖地说道:“是,嫂子大人,俺现在就去刷碗,就去干活,您可千万别打俺。”说笑着跑去刷碗了,不仅把自家碗刷了,连蒋勤他们的碗也都给刷了。   现在日子宽裕了一点点,靳山的那点子爱好就止不住了,靳蓉也孝顺,每次回来都要给他带几两烟叶。   靳山饭后都要抽一锅,现在刚刚抽完,在桌子上磕了磕,一边开口道:“勤啊,爹有事跟你商量。”   蒋勤笑呵呵的道:“爹有啥尽管说,俺一准给您办了,还用跟俺商量啥?”   “是这样,麦收结束了,玉米也种上了,地里没什么活了。大春那几个丫头也大了,不能跟咱们一样做睁眼瞎,所以我想让她们去邻村的学校里念书,虽然远了点,但她们姐妹做个伴,应该也没事。”   蒋勤面有难色,她也早就想让几个孩子去读书,可家里丫头多,几个人加起来要多少学费啊,她拿不出来。   靳山见状,接道:“你要是有难处,跟爹说,学费的事俺想办法。”   蒋勤不由红了眼,哽咽道:“爹,咋能为难您老人家呐。”   靳山挥了挥手道;“没事,只要你们一家子过的好,爹就放心了,去吧。”   蒋勤用衣角擦着眼泪,快步走了出去。   王敏等她走了才开口道:“几个丫头合起来要多少学费啊,你就敢答应了。”   “那都是咱孙女,以后出息了,都是咱们的福气,老大家的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以后咱两老了,恐怕还得指望这个媳妇呐。”   王敏不以为然的道:“不是还有小武,再不济还有小蓉和小华呐。”   “你可拉倒吧,就靳武那小子,你能指望住他,饿死你。小蓉和小华毕竟是姑娘家,那能整天都守在咱身边,你清醒一点吧。”   王敏本来想要反驳,但寻思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到邻村的学校要走几里地的路,但几个孩子也很高兴,大春姐妹三个都上一年级。大春虽然年纪大,但比较笨,脑子转不过弯来,二喜懒,学习成绩都一般,只有三春年纪虽小,却聪明,每次考试都拿全班第一,因此上学就更加有劲了。   早上五点多上早自习,三春起的最早的,穿戴好后,就去叫两个姐姐。大春还好,二喜却懒洋洋的赖在被窝里,死活不肯起床,三春就去挠她痒痒,二喜怕痒,被挠的笑的喘不过气来,只得答应起床,三春才收手。   姐妹三个走出院子,天色还黑,不过去学校的路走过许多回了,闭着眼都能走到,三人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就向学校走去。   靳家庄和邻村学校很远,姐妹三个就抄近道,可是这条道上要经过一个坟垸。三人虽然胆大,但到底是女孩子,经过坟垸的时候,三人都是平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相互拉扯着,走的很快,只想赶快走过去。   那坟垸年代久远,进了许多坟,占地足有几亩,就是加快了脚步,也要走好长一会。姐妹三个正紧张万分的向前走着,坟垸里忽然响起了嗷嗷的鬼哭狼嚎。   二喜吓的甩开两人就跑,却被一个黑影拦住,她吓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春吓的楞怔住了,呆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三春却弯腰捡起一个土坷垃砸了过去,正中那黑影的头。   “啊”那黑影惨叫一声,捂着头大叫道:“谁啊,谁砸我……”却是一个男孩沙哑的声音。   三春慌忙丢掉又捡起的土坷垃,跑过去一看,却是陈海,不由失笑道:“原来是陈海哥啊,谁叫你在这装神弄鬼的。”   陈海擦着满脸的灰尘,哼哼道:“什么哥,俺是你叔。”   陈海虽然只比三春大两岁,但他的辈分高,他父亲陈爱国和靳山称兄道弟的,陈海自然是三春他们的叔伯辈。   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三春笑的更开心了,指着他笑道:“就你这样还叔呐,不嫌丢人。”   陈海还没有说话,坟垸里却又站出来几个孩子,一起笑着起哄:“丢死人了,陈海,你不是说能吓住人家吗,结果自己被揍了。”   三春虽然年纪小,但她长的好看,学习又好,加上三春的脾气活泼可爱,不管是邻村还是他们靳家庄的都喜欢她。三春性情温和,和同学们的关系很好,因此,这几个埋伏的人她都认识。   大春和二喜也沾光,经常一起玩,大家基本都认识,见是同学做的恶作剧,大春拍着自己的胸口,没说什么。   二喜却叫骂道:“王兵,赵军,你们敢在这埋伏吓唬我们,小心一会俺去学校告诉老师。”   二喜一句话犹如一瓢凉水兜头淋下,本来嘻嘻呵呵的几人都偃旗息鼓,转身去上学,不理她们了。   陈海却故意拉在最后,压低了声音对三春道:“放学我们去河里捉鱼,你也去吧。”   三春重重地点了点头,见三春答应,陈海才跑上去追自己的同伴。   但三春怕路上再遇到什么事,就喊他们慢点走,几人头也不回的拒绝,但脚步却明显慢了,三春姐妹就紧随其后。 第22章   走到学校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要参加早操,先升国旗,做完广播体操,还要再围着学校的广场跑了几圈。   早自习两节课,上午四节课,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短,来不及回家吃饭,三春他们距离家里远,就自己带了一个窝窝头,就着井水啃了便算做午饭。有的家里粮食短缺的,连窝窝头都没有,只有饿着肚子等晚上回去吃。   中午放学以后,不回家的同学就带着干粮,坐在操场上吃窝窝头,没有吃食的同学眼馋的围在一边看着,三春有时候会趁姐姐没注意,把自己的窝窝头掰开,给同学一点。   二喜却是尖酸的很,不管站在身边的同学怎样眼馋,一点都不肯给。不仅如此,她自己掉了一点馍花,别人要去捡,她还要抢回来,若是抢不回来,她就用脚踩,踩着同学的手也不管。   因此二喜经常和同学们吵架,老好人大春没少给她擦屁股,陈海他们一群男生也不喜欢二喜,干什么都不想带她。   下午三节课,四点多就放学了,天色还早,陈海便叫上几个同学去河里抓鱼。   三春犹豫的看着远处的两个姐姐:“陈海,带上俺姐姐她们吧。”   陈海断然拒绝:“不行,大春太笨了,经常把鱼吓跑,二喜太讨厌了,才不带她们呐。”   孩子们自然喜欢在一起玩,大春和二喜也眼巴巴的等着,可是陈海这个孩子王不同意,三春也没办法,只得对她们摇了摇头。   二喜恼羞成怒,跺脚道:“你们不带俺,俺就去告诉老师。”   陈海冷哼道:“现在已经放学了,老师也管不着,有本事你去告啊,就不带你,哼……”   二喜捡起地上的石头就要砸他们,大春慌忙拦住,硬拉着她回去了。回到家里,二喜自然添油加醋的给靳山告状,说三春跟着野孩子们一起去下河捉鱼。   靳山一听下河很是紧张,连忙叫了大春过来问,听说是好多同学们在一起,才放下心来。二喜见靳山不怪罪三春,更加的生气,嘴厥的能挂油瓶了。   四里八乡只有这一条河,贯穿了很多庄子,河边的树木因为邻水,长的很是茂盛,绿阴如盖。   陈海和三春他们跑到河边,就把书包整整齐齐的放在干净的石头上。那书包其实就是家里用碎布拼接起来的,上面缝了一个宽布条,挂在身上。花花搭搭的很不好看,好多布片开线了,随风乱飘,看起来更加的惨不忍睹。   但孩子们都很珍惜,生怕弄脏了,都找干净的石头放,还怕被风吹走,再小心地找一块干净的小石头压着。收拾好后才脱下鞋,放在书包的傍边,下河去捉鱼。陈海他们眼疾手快,又带有网兜,能捉住大鱼。   三春年纪小,动作也慢,力气也比不上男孩子,只能抓住小一点的鱼,很是懊丧。但每次陈海都会趁人不注意,把自己坑里的大鱼扔进三春屯鱼的水坑里,把三春高兴的咧着嘴笑。   三春抓不住大鱼,就去翻岸边的石头,几乎翻了三两个石头,就能发现下面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她就用河边的树枝粗略的编一个水篓,那水篓肚子大脖子细,螃蟹装进去就爬不出来,不一会三春就抓了许多   可是三春一高兴就有些疏忽了,被一个螃蟹夹住了手,三春提溜着螃蟹用力甩,却怎么也甩不开,饶是她坚强,也忍不住疼的哭了起来:“陈海哥,陈海哥,你快来。”   陈海和小伙伴们正厥着屁股在抓鱼,听见三春叫他,还不耐烦的回道:“说了叫俺叔,别吵,俺抓鱼呐,一会再把鱼吓跑了。”   三春的手指都被夹出血来了,不禁哭道:“螃蟹夹住我手了,疼死我了。”   陈海刚好抓住了一条大鱼,他双手紧紧抓住活蹦乱跳的鱼,一边直起身正要给小伙伴们显摆一下,却听见了三春的哭喊,慌忙看去,只见三春手上挂着一只大螃蟹,还在那里甩呐。   陈海也顾不得手中的大鱼了,一把扔了就向三春跑过去了,那鱼险些砸在王兵的脸上,王兵手忙脚乱的去接,却没有接到,反而被河水溅了一身,不由大喊道:“你不要也别扔啊,你给老子呀,你个败家玩意……”   陈海现在哪里顾得上理睬他的谩骂,早已跑到了三春的身边,掐住了螃蟹的肚子,想让他松口,可是那螃蟹却死死的夹住了三春的手指,不肯松开。   见三春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珠,陈海焦急的什么似的,可想尽了法子,都无法把那螃蟹剥离开来。   陈海大急,把赵军他们都叫了过来,小伙伴们见三春被螃蟹夹了,也没心思抓鱼了,一个个的出主意。有的提议把螃蟹砸死,有的提议大家一起把螃蟹的夹子掰开。   最后还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有些见识,慌忙拦住乱出主意的人道:“不行,即使你把螃蟹的夹子弄断了,它也不会松开的,你们都散开,不要惊吓了螃蟹,三春把手平放在地上,螃蟹就会松开了。”   陈海有些怀疑的问道:“这样真能行?”   那孩子重重点了点头道:“嗯,俺小时候也被夹住过,俺爹就是这么给弄开的,他说放在平地上,螃蟹能够逃跑了,自然就会松开了。”   陈海将信将疑的让三春把手放在河岸的地上,他站在一边看着,一边挥手让其它的人都散开。   三春和陈海都大气不敢喘,静等螃蟹松开,别的小伙伴也不敢大声喧哗,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着。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河水潺潺的声音,哗啦啦的奔向远方。   众人不敢出声,都睁大了眼睛远远地看着,可那螃蟹一动不动。就在陈海等的焦急,开始怀疑的时候,那螃蟹头顶竖起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转了转,就慢慢松开了,快速地向前爬去。   螃蟹松开了,三春手指上的伤口清晰可见,都破皮见血了,陈海气的就要拿石头砸那只螃蟹。   三春慌忙拦住:“把它抓起来,俺要带回去煎吃了它。”   陈海失笑,上前捏住了螃蟹的肚子,把它提起来塞进了三春的简易水篓里,三春被夹了手,疼的也不想再抓鱼了,就要先回去。   陈海也不抓了,把三春抓的鱼还有自己的鱼用草茎串在了一起,接过水篓,送三春回家。   三春有些不好意思:“你抓的鱼干嘛也给我啊,你辛苦抓的,拿回去烤了自己吃。”   陈海呵呵笑道:“是俺喊你来河里抓鱼的,结果害你螃蟹被夹破了手,真是对不住,这几条鱼就算是赔给你的。”   见他这么说,三春也就笑眯眯的收下了,回去的时候,蒋勤和靳安也到家了,看见三春的手被夹伤。蒋勤把她骂了一顿,而靳安却是赶紧去找了布条包住三春的手指头,又用棉线仔细的绑住。   听到蒋勤骂三春,陈海满脸愧疚的道:“嫂子,你别怪三春,是俺喊她去河里逮鱼的,你要怪就怪俺吧。”   陈海这样一说,蒋勤也不好意思再骂:“没事,小海来了啊,留下吃晚饭吧。”   陈海摇首道:“不用了,俺姐在家做好饭了。”   蒋勤却是热情的挽留:“留下吧,俺把这些鱼和螃蟹收拾收拾,一会做给你们吃。”   听说吃鱼和螃蟹,陈海的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的点头。   蒋勤见他同意,就拿过那些鱼和螃蟹进灶房去了。   二喜鬼鬼祟祟的在一旁看着,见蒋勤离开了,马上凑过来冷嘲热讽:“死丫头,叫你出去疯,活该。”   陈海凑近三春说道:“二喜和你真的是一个爹妈,她是捡来的吧。”   三春闻言失声大笑,二喜见他们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怀疑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就大声质问道:“你们说啥呐,是不是在说俺的坏话?”   三春摇头,收起笑容,喊了陈海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作业。陈海学习也算刻苦,成绩中上游,可是他的字就不能看了,跟鬼画符似的,写过去自己都不认识。   三春的字迹却很好,跟语文课本上的字一样,一笔一划的,好似刻出来的一样,工工整整的。二喜在旁边看着,更加的不高兴,但她不喜欢做作业,陈海也不喜欢和她玩,大春在厨房给蒋勤打下手,没人和她玩,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蹲在一边抓石子玩。 第23章   三春和陈海写完作业,刚收拾好书包,蒋勤便喊他们吃饭,二喜听见窜起来就冲进了灶房,看见炕的红艳艳的螃蟹就伸手要去拿。   蒋勤一把拍开她的手:“去洗手,你看看自己的手上满是灰,不洗就敢来拿吃的。”   二喜只得磨磨蹭蹭的出去洗手,但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那些螃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匆匆地洗了两下就又跑回去了。   蒋勤把那螃蟹的壳掰开去掉,剩下的洗净了,裹上了白面掺杂了一些棒子面,放进锅里炕熟。螃蟹一熟便变成了红色,外面的面炕成了黄橙橙的颜色,看起来很好看。虽然没放什么油,但螃蟹本身的油还有蟹黄熬出来了,香气扑鼻。   那些鱼刮去鱼鳞,去掉内脏,洗净了,在鱼肚子里均匀地摸上一层盐,再用胡叶裹好,塞进灶台的一边。锅上面炕着螃蟹,等螃蟹炕熟了,灶台里的鱼也烤熟了。   蒋勤小心的把热气腾腾的鱼从胡叶里剥出来,放进盆子里,香喷喷的。   陈海吃的津津有味,一边赞不绝口:“嫂子,你做饭太好吃了,比俺姐做的好吃一百倍。”   蒋勤被他夸的心花怒放:“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到嫂子家吃饭。”   因为三春和五福丢的那一回,陈爱民父子把他们姐弟两个送回来,靳山一家感激的很,平常有空就去他们家帮忙干些农活,两家的关系越走越近,经常走动。所以蒋勤说这话倒是真心的,并不是假意谦让。   陈海一边吃一边笑道:“那嫂子还不嫌弃俺。”   “不嫌弃不嫌弃,你什么时候来,嫂子都不嫌弃。”   陈海笑嘻嘻的道:“嫂子,俺稀罕你做的饭好吃,你也稀罕俺,那就招俺做女婿呗。”   蒋勤闻言大笑:“好啊,你看嫂子这三个闺女,你喜欢哪一个,嫂子就许给你。”   “嫂子,一言为定,你可不许蒙俺啊,到时候一定要招俺做女婿。”   蒋勤大笑,大春默默地吃饭,没有插话,三春嫌弃的瞪着陈海说道:“你才多大,就想要讨媳妇,真不害臊。”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你没听说过男大当婚,女大当什么来着,俺长大了一定要娶媳妇的。”   蒋勤调笑道:“小海啊,你想娶几个媳妇啊。”   陈海骄傲地扬起了胸膛,掷地有声的说:“俺要娶两个。”   蒋勤笑的前仰后合,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她也不管,只哈哈笑道:“你……你为啥要娶两媳妇?”   “一个给俺自己,一个给俺姐。”   蒋勤不由抚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娶媳妇都不忘你姐。”   二喜撇嘴道:“傻子,女的不能娶媳妇。”   陈海瞪眼:“要你管。”   三春划拉着小脸嘲笑他:“羞羞羞……”   二喜嘲笑他,陈海横眉瞪眼的,三春嘲笑他,陈海却是恍若未闻,只管吃自己的,好似没有听见一样。   吃完了饭,大春去刷碗,蒋勤去照顾五福,陈海三人就钻进了大春他们屋里,和二喜一起打牌。   虽然二喜还是那么尖刻,还是那么讨厌,但是缺一个人打不成,陈海就忍着她。二喜大了也能看出眉眼高低,知道陈海嫌弃她,小心的讨好,三人倒玩的高兴,天黑了,陈海还不想走。   还是蒋勤怕他家里担心,就催他:“小海,你赶紧回去吧,回头你爹和你姐姐再担心,明天再过来玩。”   陈海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走出了院门还转身回来交代道:“三春,明天早上俺在坟垸那里等你,省得你们过坟垸的时候再害怕。”   三春本来想要拒绝,但实在是害怕那阴森森的坟垸,就点头答应了。第二天一早,姐妹三个到坟垸的时候,陈海果然在那里等着,一起的还有王兵和赵军。   二喜害怕坟垸,这次倒不敢说三道四,紧紧地闭着嘴巴。有了几个男生的陪伴,三姐妹对于坟垸的恐惧淡漠了些,一行人就说说笑笑的上学去了。   三春虽然人缘好,但也有人看不惯她,尤其以她的同桌王慧为最。他们学校管理的不严,座位都是学生自己选的,没人愿意和二喜坐一起,她便拉着大春同坐,三春只得另外找座位。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以前的一个知青点,知青返乡以后空置着,便从县里调来了一个老师给学生们上课。学校里只有两间房子,一间是老师的备课室,兼厨房卧室。   另外一间摆了桌椅板凳当作了教室,不管是一年级还是几年级的学生都在一个教室,虽然每一年级没几个人,但挤在一起却是座无虚席。   王慧九岁了,是王兵的姐姐,她本来是学校里最好看的,也是成绩最好的,结果三春一来,把这两个头衔都抢走了。   三春六岁多了,长大以后头发便弯曲的轻了些,用皮筋箍住,基本就看不出来,只有尾部有些微微弯曲,很是好看。而她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和那些被太阳晒的漆黑发亮的孩子差别很大,和她一比,王慧就不够看了。   两样都被三春压下去,王慧很是不服气,就处处和她作对。桌子中间用粉笔画了一条线,不许超过,三春有时候写作业写的专心忘记了,不小心越过了线,王慧就重重地打她的手臂。   次数多了就陈海看见了,就骂王慧,两人吵的不可开交,事情闹大了,自然惊动了唯一的老师蒋毅。   蒋毅问明了缘由,就教育王慧,要爱护同学,不能欺负同学,王慧不以为然,还狠狠地瞪着三春。   蒋毅无法,就调了座位,让陈海和王慧换了座位,陈海和三春当了同桌,自然不会再为难她,那楚河汉界也早已擦了,三春终于可以放心的做作业了。她学习更加的专心,年末的时候,数学和语文两科都考了一百分。   三春考了双百分,靳山自然又多了一条谈资,去大槐树下更勤了。 第24章   家里虽然借了一百斤麦子给靳民家,但秋天收了玉米,那粮食就不少了。虽然还不富足,但相比往年,却是好多了,加上靳山一家也节俭,粮食也勉强够吃了。   年关将近,靳蓉用粮票买了二斤肉,还买了一点面果子送了回来,王敏便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拿出来,给大家包了一顿饺子。用白菜和萝卜剁成馅,掺了一点肉,包了几拍子饺子。   年三十吃了一顿,初一早上又吃了一顿,靳山抓心挠肝的,想要端着饺子去大槐树下显摆,又怕孩子们眼馋,再抢走了,最后忍了几忍,终于没去。   新年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四宝和五福还小,靳山靳安稳重,不喜欢干这个,大春她们到底是女孩子,没这个胆量,这活计就落在了靳武身上。   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但靳武依然消瘦精干,动作灵活,很适合放鞭炮这活,几个姐妹就围在靳武身边,等他放了鞭炮好赶紧去吃饺子。   靳武把鞭炮挂在了门前的树枝上,吊在半空,小心翼翼的上前点燃了鞭炮,然后撒腿就跑,等了半天却没动静。   几个孩子大笑:“二叔,还没有点着呐,你跑什么?”   靳武讪讪地跑回来,更加的小心谨慎,确定是真的没有点燃,就把冒着火星子的木棍再次靠近,怕再次失手,他就稍稍停留了一下,这才点着。可是靳武还没有跑走,那鞭炮就已经点燃爆炸了,吓的他蹦着向旁边跑,把大春几个笑的肚子都疼了。   靳武悻悻的说道:“还笑,再笑饺子没了。”   孩子们才一哄而散,跑去灶房吃饭,王敏已经把饺子盛出来了,靳山爷仨满满的一碗饺子,三春几个是平碗。   二喜嘴厥的老长,可是看看王敏和蒋勤她们碗里的更少,也就没说啥,端起碗出去了。大春要给三春拨几个饺子,三春却拒绝了,笑着说道:“大姐,俺小,吃不了那么多,你吃吧。”   可趁着她不注意,大春还是拨了几个给她,二喜看见了,就跑过来也要。蒋勤呵斥住她,把自己的拨了几个给她,二喜还不知足,眼睛不住地踅摸,等家里人不注意,又摸到靳安的身边苦着脸说没吃饱,靳安又拨了好几个给她,二喜才心满意足的躲到一边去吃了。   新年的第一天不许干活,家里的水缸早一天,靳安就去村里的水井来回挑了好几趟,把水缸灌的满满的。   萝卜白菜还有葱都是提前洗净了,中午破天荒的熬了米粥,虽然稀的能照出人影,但几个孩子也高兴的很,因为她们还从来没有喝过米汤呐,都仰首把汤喝的干干净净,二喜干脆把碗添了一遍,拿回灶房的时候干干净净的,几乎都不用刷了。   晚上就把中午剩下的菜烩成了杂烩汤,萝卜白菜,洒了葱花,还下了一点粉条,和上面水,也稠乎乎的,大冷天喝上了一碗浑身都是暖烘烘的。   几个孩子高兴的欢呼雀跃,还是过年好啊,可以吃这么多的好东西,平常哪里能吃得上。这还是分田到户了,家里有余粮,能吃点好的,若是往年恐怕连肚子都吃不饱。   孩子们却不知忧愁,吃了饭就出去疯玩,大春身上穿的棉袄还是靳蓉在家里穿剩下的,二喜捡了靳华的穿,虽然打了补丁,但浆洗的干干净净,孩子们穿着也很精神。   三春没有旧衣服捡,蒋勤就把自己的棉袄改的小了一点给她穿,自己只穿了一件夹衣,但好在她活力旺盛,又不停的干活,倒还不是多冷。   初一晚上就开始下雪,初二又下了一天,地面上的雪最深的已经及膝了,踩进去跟陷入棉花堆里似的。大人们就扫出一片空地,找个背风的地方,堆了柴拢火。   乡下人勤快,别的没有,但柴火管够,就拢起很大的火堆,围了一圈人。但也不敢围的太近,那火舌蹿的老高,热的近不得人,都远远地坐着,但每个人的脸上身上还是被映的红通通的。   大家都围着一起说庄稼,说自家的粮食,还说新年自家都吃了什么,靳山这个时候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大谈自己老伴还有大儿媳的好手艺,吹的没边,大家也不揭穿,都嘻嘻哈哈的笑。   孩子们就更高兴了,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追逐着,即使摔了也没关系,厚厚的雪地摔倒了也不疼,起身拍拍身上的雪继续跑。   孩子们也不怕冷,用雪团成疙瘩乱扔,砸中人就炸开,落的满身是雪,惹的众人大笑,被砸中的人要报仇,便一直这样追逐着,不知疲倦。   三春垒了一个雪人,胖胖的身子,圆圆的头,脸上戳了两个石子当眼睛和嘴巴,看起来也活灵活现的。   大春就夸她垒的雪人好看,就和她长的一样好看,二喜不忿,就趁两个人不注意,冲过去把那雪人踢倒,摔的粉碎。三春恼了,要追着她打,大春却拉着,哄她说自己再给她垒一个。   可是大春笨,怎么垒也不好看,三春便没了兴致,就和别人一起去滑冰,河里只有两岸靠边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河中间还是流水潺潺,根部玩不成。但池塘里的冰却结的很厚,还很结实,好多孩子在上面滑冰,三春也加进了队伍,和小伙伴们拉着手,在冰面上快速地滑动。   有的孩子掌握不好平衡,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还能滑出很远,惹的孩子们哄堂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去搀扶。可是一个没站稳,便牵连了一大片倒在地上,压成了罗汉,孩子们也不在意,嘻嘻哈哈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继续滑,天寒地冻的,他们却玩的出了一头的汗。   有的孩子娇惯,家里给了一分二分的压岁钱,舍不得花,在口袋里捂的热乎乎的,就放在冰面上,不一会就印出了硬币上一模一样的花纹。孩子们齐声欢呼,乐此不疲,印了很多,上学的孩子就数有多少钱,好似那真的是钱一样,有硬币的孩子看着大家羡慕的目光,很是骄傲。   他们玩的忘乎所以,只等家里人喊吃饭才散去,小小的村庄到处都是叫喊孩子们的声音,其中自然也有喊叫大春她们的。 第25章   他们玩的忘乎所以,只等家里人喊吃饭才散去,小小的村庄到处都是叫喊孩子们的声音,其中自然也有喊叫大春她们的。   蒋勤的声音嘹亮,艳压群芳:“大春啊,回来喝汤了,二喜赶紧回来。”   “三春啊,回来喝汤了,再不回来没饭吃了啊。”   姐妹三个一听,慌忙往家跑,可是雪地太厚,根本就走不快,没走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的,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陷的脚印。   三春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就在雪地里转着圈的踩,踩出一个个的花朵,好似雪地上开满了鲜花。二喜过去拿脚乱滑,把三春辛辛苦苦踩出来的花划拉的乱七八糟。   二喜刚才把三春好不容易垒的雪人推到,现在又来祸害自己踩出来的花,三春顿时恼了,扑上去把二喜按在雪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她的脖子里。   二喜被凉的大叫,挣扎着站起来就慌忙去掏脖子里的雪,可这时雪已经化了。气的二喜哇哇大叫,要去打三春,可三春早已跑远了,回到家里,二喜再生气都不敢去打三春。   虽然有了两个孙子,还有外孙,但靳山还是很疼爱三春,二喜要是在家里欺负三春,肯定是讨不到好的,她只有狠狠地瞪了三春一眼。   吃完了饭下午出去的时候,二喜还是不敢招惹三春,因为她脾气坏,村里的孩子好多都不愿意和她玩,她只有跟着好人缘的三春才行,自然不敢轻易去得罪她。就想着等晚上回去的路上再找三春算账,但三春聪明,哪里看不出的她心中的小算盘,回家的时候一溜烟就跑了,根本不和她一起走,二喜找不到机会算账,气的跺脚。   乡村里的学校要求的也不是很严格,过了正月二十才开学,雪刚刚消融,地面有些泥泞,走起路来一滑一滑的,鞋子上还沾了很多泥。   三春爱干净,每次到了学校都要用小木棍,把鞋上的泥全部捣下去,二喜那个懒虫懒的管,每天回去鞋都弄的很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孩子多,家里又穷,根本拿不出什么东西,好在王敏靳华还有蒋勤她们勤快,用破烂的旧衣服浆洗后,自己纳了鞋底子给孩子们做成鞋。但那些也是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珍贵的很,二喜这么不珍惜,惹得蒋勤每每打她,二喜便哭喊蒋勤偏心。   虽然日子很苦,但孩子们依然是没心没肺的傻乐着,每天去学校,晚上回家吃完饭就睡觉,不知愁滋味。   可是这天三姐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气氛很沉重,靳山脸色阴沉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王敏也愁眉苦脸的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叽叽喳喳跑到了院门口的姐妹三看见这个情景,都很自觉的闭紧了嘴,放轻了脚步走进院子,低声说道:“爷爷,奶,我们回来了。”   靳山没动,王敏抬头看着她们,温声道:“外面冷,你们回屋做作业去。”   姐妹三去了父母的屋子,见蒋勤在屋里哄五福呐,脸色也有点发黑。   三春小心翼翼的问道:“妈,咋的了?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学费啊,如果家里凑不出来的话,我不去上学就是了。”   二喜的眼睛顿时亮了,她根本不喜欢上学,要跑那么远的路,学校里的同学也不喜欢她,还要被老师训,如果不去上学太好了。   可是蒋勤却瞪着她们道:“为什么不上学,你们也想当一辈子睁眼瞎啊。”   “可是学费……”   “学费你们不用管,实在没有的话,咱们交粮食。”   “粮食可是咱家的命啊,不能……”   “轮不到你们操心,赶紧回屋去写作业,你二叔他们回来了,小声一点,不要吵知道吗?”   三人点了点头,摄手摄脚地回自己屋里写作业去了,但家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严重。第二天,陈芳和靳武大吵了一架,三春她们拾着听了一些才明白。   原来分地的时候,陈彦学又从中拿好处,好地留给自己,薄地分给了别人,还霸占了村里的一头耕牛,有人不服气就去县里告状,还把他欺负女知青的事也说了出来。   县里来了工作组,调查清楚后就把陈彦学罢免了,耕牛还给了人家,地也重新分发,而且还把靳武走后门进大队卫生所的事也查出来了,靳武也被清退了。   靳武不会种地,还怕出力,这下被清退,以后没了工资,一家三口怎么过活,他就骂陈彦学贪心不足,现在出了事牵连自己。   而且他们结婚几年了,没了以前的新鲜感,陈芳生了孩子以后更加肥胖,加上她也不爱干活,那身子圆滚滚的,脸都成圆的了,看着实在不好看。   陈芳的脾气又不好,以前仗着自己爹是大队队长,靳武的事是他爹安排的,对靳武颐指气使的。现在陈彦学被罢免,还牵连靳武,靳武哪里还会给她好脸色,两人从卫生所搬回了家,就整天的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的一家都不得安宁。   那陈芳胡搅蛮缠,靳武也奸懒的很,搬回家里什么活也不干,靳山分给他的地也不会侍弄,靳安去教他,靳武趁机跑了,把活留给大哥干。   时间久了,靳安自家地里的活倒耽搁了,蒋勤也不高兴,他们一家六口,要吃饭,三春几个还要交学费,那压力多大,现在还要背起了靳武一家,怎么受得了。   闷气积累的多了就爆发了,蒋勤把靳武和陈芳骂了一顿,吵的不可开交,几个孩子整天吓的什么似的,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谨小慎微的。   这日靳安两夫妻下地干活,回来的路上两人就吵了起来,靳安叹气:“他是我兄弟,我能看着他饿死不管吗?”   蒋勤挑眉:“管也要有限度啊,你光管你弟弟,我们一家怎么活啊,那四个孩子怎么办啊?”   “那也不能不管他们吧。”   蒋勤气的把背上的锄头铁锹都扔在了地上,自己也置气的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不走了。靳安低着头在一旁劝她,却看见靳山远远地过来,忙直起了身,蒋勤也慌忙站了起来。 第26章   靳山走到跟前,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才开口:“老大,俺给你们小两口说点事。”三人让开道路,走到一边的地埂上,靳山轻轻接道:“家里的牛老了,在生产队的几年没少出力,现在也干不动活了,俺想把它买了。”   蒋勤不由失声道:“爹,你要把牛买了,贴补老二,那咱们家的地怎么耕种啊。”   靳安拦住她:“你别乱说,听爹说完。”   蒋勤也知道自己太急了,只得呵呵笑道:“爹,您说,您说……”   “村口的知青点一直空闲着,我就去队里问了价钱,要一百六十块。那三间泥瓦房也是我领头盖的,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结实的很,我就想把咱家的老牛买了,咱们再出去凑些把那房子买下来。   大春那几个丫头都大了,再挤在茅草屋里也不行,还有五福,你们一家六口,和老二他们挤在一起,没的跟着受气,就想想法子吧。蒋勤回你娘家,看能不能借些,我也出去舍舍老脸,实在不够咱先欠着,但这房子肯定要买下来。“   蒋勤的眼眶顿时就红了:“爹,您老想着俺们,可您呐,这把年纪还要养活老二一家不成。”   靳山叹息:“不翻几回骨碌,不摔几脚,他们长不大,你们就别为家里操心了,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就行了。”说完,靳山转身去了,昔日伟岸的背影现在却已有些狙楼了。   靳山雷厉风行,没几天就托人把牛买了,蒋勤回娘家借了点钱,靳山和靳安也出去借了一圈,最后凑出了一百二十块,就给大队写了欠条,先欠四十块,二年之内还清,就把村口原来的知青点买了下来。   一直顺顺利利的,可是要搬的时候,靳武却发难了,靳武拦在大门口大叫大嚷:“爹,你凭什么把老黄牛买了,把钱就全部给我哥了。”   靳山颤抖着手指着院子里的茅草屋道:“你嫂子嫁过来十几年了,你哥一家六口一直窝在这茅草屋里,我这做爹的不能给他们张罗张罗。”   “那你也不能把卖牛的钱都给我哥啊,怎么也有我一半。”   靳山也不气了,坐在石桌上语重心长的说道:“老二啊,这么多年,你很少在家,家里的活计都是你大嫂帮忙做的。地里就全指望你大哥,这么多年,他任劳任怨的,难道他一辈子就应该住在茅草屋里,你就应该住在瓦房里,问问你自己,你对这个家有什么贡献。   你在卫生所里的工资,开始往家里拿了几个月,后来分了债就再没见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你大姐没工资还年年拿点年货回来呐,你都不觉得丢脸吗,还有脸在这里较真。这些年,你没往家里拿钱,可这粮食却没少拿,现在你算的这么清楚,那当初你怎么不算呐。”   靳武的肩膀怂了怂,但还是不肯让出位置,硬着脖子道:“那老黄牛也是咱们家的,不能全部给大哥?要不我们搬过去,我们原来住的上屋给我大哥,啊……”   靳武话还没有说完,靳山已经脱下了鞋砸在了他身上,还要去脱另外一只的时候,王敏慌忙拦住了:“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他啊。”   靳山气的脸红脖子粗:“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他大哥一家六口挤一间房,他们一家好搬去住村口。那房子可是你嫂子,你哥出去借了一圈的钱拿下的,欠条还在队里压着呐,那房子你住着不怕减寿啊,你个丧良心的。”   靳武捂着被砸疼的胳膊看向靳安,希望他开口求情,从小靳安就很疼爱自己的弟弟,什么都先紧着弟弟,不会和他争的。   可此时靳安的眼神却有些冰冷,失望的看着他,没有开口,甚至移开了目光。   见靳安没有谦让的意思,靳武更恼恨了:“不管怎样,必须把卖老黄牛的钱给俺一半,不然俺就搬过去。”   靳武是拿准了,他们为了拿下那三间泥瓦房,能借的亲戚都借过来了,现在肯本就拿不出来一分钱,所以才这么说的,他有些洋洋得意,庆幸自己的算盘打的好。   靳山卖牛的时候他没开口,就等着靳山和蒋勤他们四处借钱,把房子拿下来,他才开口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三间泥瓦房,他越想越高兴,那笑意都忍不住从眼梢眉角流泻了出来。   靳山气的喘不过气来,可是也无法可施,蒋勤此时却突然站了出来:“这牛不是靳安的,也不是你靳武的,是咱爷爷和咱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凭什么要分给你啊,你是哪个山上的哪根葱啊。”   靳武正高兴呐,被她一瓢凉水泼来,不禁恼羞成怒:“那你们凭什么拿买牛的钱,去买那三间泥瓦房呐?”   蒋勤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靳山:“爹,这个是俺让三春找她老师写的欠条,这老黄牛卖的钱俺不能白用,那是您老一辈子的积蓄买的,算俺一家欠您的,以后俺有钱了,立马给您还上,”   靳山颤抖着手接过来,砸在了靳武的脸上:“你自己看看,还有脸去争那房子吗?”   靳武识字,捡起来一看,果然是欠条,而且数额是卖牛全部的钱,没少一分,靳武的脸顿时红了,讪讪的把欠条给了靳山。靳山接过细心的折叠好,放进了中衣的口袋里,就转身进屋了。   靳武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便讪讪的对靳安道:“大哥,俺帮忙给你搬。”   靳安木着脸说道:“不用你帮忙,只要你别再气咱爹就行了。”说完,就指挥大春靳华他们行动,把仅有的几件东西搬到架子车上,拉到了村口。   那三间泥瓦房因为在村口,视线很好,可以看见很远的山脉,能看见远处的田地,也能看见不远处的池塘。   房子虽然有些老旧,墙壁上的泥土脱落了很多,坑坑洼洼的,但蒋勤也很高兴,这泥瓦房比那低矮的草房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第27章   房间里高高的房梁上有一个燕窝,每一间都有窗户,宽敞而明亮,蒋勤不知疲倦的收拾,把每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没有床,夫妻两个就趁孩子们上学的时候,挖了黄胶泥,垒实了做成泥胚砖,等晒干后垒成长榻,几个孩子并排睡,挤在一起还暖和。   大春姐妹三个就住在西头的那间,后墙是炕,前面放了粮食,蒋勤夫妻两个和五福住在东头的一间。外面还有两件草房,一间做了厨房,一间放杂物和农具,蒋勤都给收拾的规规整整的。   以前,每家每户养鸡不能超过两只,现在政策放宽了,刚好家里的母鸡捞布,蒋勤便去邻居家里借了十几个鸡蛋,让靳华帮忙照看着,孵化成了小鸡。   邻村的母猪产了猪仔,蒋勤去领了一个,保证年尾猪养成之后,杀的时候给五十斤猪肉抵账,好在蒋勤勤快的名声四里八乡都知道,也放心她,便让她逮走了一头小猪仔。   蒋勤便在草房中间垒了两个圈,一个养猪,一个养鸡。大春她们放学回来,拐到地里挖些野菜回来,蒋勤挑挑,人能吃的下锅做饭使,不能吃的就扔给了猪。   白天的时候,鸡撒开了在外面乱跑,啄点草籽什么杂七杂八的,晚上回来用刷锅水剁点野菜叶子掺在一起喂一顿就行了。   看着毛茸茸的小鸡渐渐长大,五福也很高兴,有时候也去地里挖点虫子回来喂鸡,一家子齐心协力,小日子蒸蒸日上。靳安也勤快,是种庄稼的好手,每一亩都要比别家多收个几十斤的粮食。   靳武一家却是过的一团糟,陈芳懒,也不会精打细算,分的粮食早早的就吃没了,以前靳武有工资可以去买,现在断了收入,靳武也是大手大脚的人,工资也没攒下来几个。陈彦学现在被罢免,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日子也难过,陈芳也不能回去拿,便做了难。   四宝也被他们娇惯的无法无天,顿顿都要吃好的,一点不如意就又哭又闹。靳武懒,还不会侍弄庄稼,地里长满了草也不管,都快把麦苗遮住了,收成稀薄,一亩地比靳安少收很多,他又埋怨说是靳山把好地给了靳安,又在家里吵闹了一通。   以前王敏偏宠小儿子,对大儿子有些漠视,可是两厢对比一下,她就知道大儿子一家的好。以前靳安一家子在家的时候,日子虽然苦,但和和美美的,蒋勤知道心疼她,什么都抢着做。陈芳呐,却是恨不得什么都扔给她做,还嫌她做的不好,整天怨声载道的。   靳武奸猾,他占别人的光行,别人想要沾他一点光,跟割了他肉似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行,王敏也就渐渐寒了心。   可就算蒋勤再有能耐,到了春末青黄不接的时候,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看家里的粮食快见底了,那猪连刷锅水里的一点粮食也见不着了,虽然大春勤快,整天给它打猪草,但只吃草也不行,猪饿的肚子整天瘪着。   好在榆钱先熟了,顶了一段时间,槐花就熟了,这次没人分,村里就自己摘了,大家均分,有亲戚的也送点,毕竟这年景家里恐怕都没什么粮食了。   蒋勤也装了几十斤,要给娘家送去,她的娘家罗湾镇,她们哪里水田多,盛产米,池塘湖泊也多,是有名的鱼米之乡,比大槐乡这边富庶了一点。   山清水秀,养的姑娘也水灵,那里的姑娘都是要嫁进城里去,就算长的赖些,说不到城里去,那在四里八村可是挑着找婆家的。   当时蒋勤嫁过来时,还是看中了靳山名声好,还会泥瓦活,靳安长的也算一表人才,人也踏实勤快,她的父母才答应,当然也是靳山给的彩礼多,足足二百斤麦子。   六十年代的时候,对于庄稼人,那二百斤麦子可都是命啊,在罗湾水田多,没什么旱地的情况下,那麦子就更加的难能可贵。   那是靳山家勒紧裤腰带节省下来的粮食,帮蒋家在那个饥荒的年代保住了性命,所以对亲家十分感激,蒋勤要拿下那知青点,回来借钱,她娘二话不说,出去给她借了二十块,虽然和她爹大吵了一架,还是一意孤行的把钱借给了自己的女儿。   蒋勤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嘱咐大春做饭,照顾弟弟妹妹。二喜被惊醒,非要跟着去,蒋勤却拒绝了,二喜那脾气,到哪里也没人喜欢,便带上了三春。   距离娘家远,二人天擦亮从家走,直走到中午还没到,但三春也没说累,还帮蒋勤抬着那槐花。   蒋勤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你外婆家了,再坚持一会。”   三春懂事的点头:“妈,俺没事,俺能坚持到外婆家。”   山上很多木柴,蒋勤一路还捡了些,用藤子绑了,也很大的一捆,蒋勤把槐花也放在木柴上,母女两个抬着,蒋勤把东西使劲往自己这边拽,好让三春省点力气。   三春心疼的看着蒋勤道:“妈,咱捡那么多柴做什么,抬着怪沉的。”   “你外婆家拾柴不容易,要到老远的地方呐,咱们顺便捎点回去。”   尽管母女两个紧赶慢赶,晌午错了才赶到了蒋家,看见母女两个拿着几十斤的槐花,还抬着柴火。蒋母心疼的什么似的,拿着手巾就给蒋勤和三春擦汗:“你们这两个傻丫头啊,回来看俺就中了,还拿什么东西,看给累的。”   蒋父却是阴阳怪气的道:“家里没钱,上次你回来拿钱,可都是去邻居家里借的,都借遍了,再借不来了。”   蒋勤翻了个白眼:“爹,你咋知道俺回来就是借钱的,俺现在也住上泥瓦房,三大间呐,亮堂堂的,可比咱家这宽敞多了。以后俺日子好过了,要回来孝敬爹你呐,别老门缝里看人。”   蒋母也符合道:“就是,你爹啊,就是不会说话,自家闺女回来了,还这么拿腔拿调的。”一边又把三春叫过来,抚摸着她的头笑道:“这就是三春啊,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在怀里抱着呐,现在就这么大了,真好看,比那城里的丫头还好看呐,还是俺闺女有本事,生出这么好看的丫头。” 第28章   蒋勤抱住她的手臂笑道:“哪是俺有本事,是俺妈有本事,生了俺。”   蒋母嫌弃的瞪她:“你可拉倒吧,你看看你能和三春比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蒋勤松开她的手臂,苦着脸道:“娘,俺是你闺女吗?”   蒋母拉住了三春的小手,笑呵呵的道:“俺有了外孙女,就不要你这个闺女了。”说着,拉住三春往灶房走,一边低声道:“三春乖,外婆一会给你做好吃的。”   蒋母挖了一瓢米,要蒸米给她们吃,蒋父一叠声在外面说:“熬米汤就行了,家里的米也已经见底了,新米下来还早着呐,现在吃完了,咱们一家喝西北风去。”   蒋勤也打摆不让做,蒋母却一意孤行的给蒸了大米饭,还去邻居家寻了两条半大的鱼,放了葱花熬成鱼汤配饭吃。   三春从来没有吃过大米饭,看见这白亮亮的干饭,水灵灵的眼睛都亮了,没陪菜都吃了两大口,那开心的样子惹得蒋勤母女大笑。   鱼汤也好吃,鱼新鲜,放了盐,放了葱花,绿莹莹的漂浮在上面,下面是白亮亮的鱼肉,看着就让人眼馋。   蒋母在一边给三春挑鱼刺,一边嘱咐:“慢点吃,别再让鱼刺卡住了。”   三春乖巧的舀了一勺饭举到了蒋母的嘴边道:“外婆,您也吃。”   蒋母笑着拒绝:“外婆刚吃过饭了,不饿,你吃吧,多吃点。”   晚上,蒋勤的哥哥嫂子回来,知道蒋勤回来不是借钱的,那脸色就好看多了。做晚饭的时候,蒋母就把那槐花蒸了,砸了蒜汁浇在上面吃,槐花在靳家庄不稀罕,到了罗湾却是稀罕东西了,蒋母还给中午去拿鱼的人家送去了些,那一家好生的谢了。   蒋父吃着槐花,也不再多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好看,蒋母用手肘拐他:“闺女大老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老板张脸干啥?跟欠了你钱似的。”   蒋父用鼻子出气:“她就是欠了俺钱。”   “去去去,闺女走了几十里路,累死累活的给你送槐花回来,你别吃。”说着,要去拿他的碗。   蒋父正吃的高兴,哪里肯让她拿走,两人便在那里撕扯,惹得三春咯咯直笑。   蒋母用筷子敲了蒋父一下:“你看,外孙女笑话你呐。”   蒋父瞪眼“她敢……”可是看着活泼可爱的三春,他也不好意思再训斥,便扬了扬筷子道:“都吃饭,吃着饭还占不住你们的嘴。”   吃完了晚饭,蒋母把蒋父赶了出去,母女两搂着三春睡,三春上了床榻,却感觉那床是热的,很是惊奇:“妈,俺外婆家的床是热的,好暖和。”   蒋母笑吟吟的张了灯过来:“罗湾水多,湿气重,家家户户的灶火都连着炕,晚上做饭的时候,顺便就把炕烧热了,祛除了湿气也保暖。你们有了自己的房子,等今年冬天,农活不忙的时候,让你舅去你们家,把那灶火和炕也连起来,你们冬天就不用受冻了。”   三春高兴的点头:“那就麻烦外婆和舅舅了。”   “这孩子真有礼貌。”   蒋勤显摆的说道:“娘,你是不知道,俺家三春在学校可是三好学生,拿了双百分呐。”   蒋母佯怒道:“什么你家我家的,三春还是俺外孙女呐,也是俺家的。”   蒋勤慌忙点头道:“对对对,是俺说错了,是咱们家三春。”   蒋母嗔怪的瞪她:“死丫头……”   三春毕竟年纪小,跑了一天早累了,沾着床就睡着了,母女两个却是说了大半夜的话,一大早起来,蒋母就给两人做好了饭,三春吃的饱饱的,就和蒋勤一起回去了。   蒋母虽然想留两人多住两天,但蒋勤惦记五福和孩子,还有家里那些牲畜,就没有多留,带着三春走了,蒋母一直送到村口,看不见影了才回去。   槐花吃没了大春她们就去地里挖野菜,蒸熟了,用棒子面裹成一大菜团子,再蒸一遍,虽然喇嗓子,但耐饥。大人们能坚持住,可孩子们一个个饿的脸有菜色,蒋勤心疼,便攒了几个鸡蛋,去别村粮食富裕的人家换了一些棒子面,回来给他们熬成汤喝。   本来饿的有气无力躺在床榻上的五福,喝了玉米糊粥,立马又活蹦乱跳的出去玩了,惹的蒋勤的眼眶都红了。   好在终于熬到了麦收,大春几个孩子都上势帮忙,二喜怕挨饿,也不敢再偷懒,连五福都到地里帮忙搬麦子。一家子齐心协力的把麦子收回了家,看着后墙垛的粮食,虽然累的半死,但一家人却还是很开心。   因为家里粮食紧张,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靳武可没少挨饿,也知道粮食的金贵了,收麦的时候没敢使假劲,和靳山一起把麦子收了回来,有王敏和靳华的帮忙,还算顺利,连陈芳都被靳武叫到了地里干活。   这往年没下地干活,陈芳还是白胖白胖的,今年却是被晒的发黑,但他们收的粮食却还是很少,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懒,也不去地里除草,亩产少的可怜,怎么算也不够年头吃到年尾的,靳武就让靳山去讨账。   靳民家欠的一百斤麦子到现在还没还,去年还提过一嗓子,今年干脆避而不谈了,一百斤可也不是小数目,靳山便去靳民追要。   靳民却没有出面,只让靳刚那二流子出来应付,靳刚却赖账:“根本没有这回事,大山伯,你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余粮借人的,你是做梦借了吧,再说你能那么好心,借粮食给俺们家,真是笑话。”   靳山气的吐血:“这里可有蒋老师写的欠条,说好去年就还的,你爹说去年收成差,今年还。你们怎么能昧账呐,这可不是小数目,若只是几斤什么的,我送给你们家就是了,可这一百斤啊。俺们一家勒紧裤腰带饿着肚子帮了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呐。” 第29章   靳刚嗤笑:“良心,良心值几个钱一斤,反正我们家从来没有借过你们家的粮食,别没事找事,赶紧滚……”说完,就啪的把门关上了。   靳山气的在外大叫:“靳民,你个老小子,你出来,别窝在家里做缩头乌龟,你给俺出来……”可是任他怎么叫,靳民一家连一个人都没露头。   靳山骂累了,就到大槐树地下,坐在磨盘上生闷气,有过来吃饭的乡亲劝他:“大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他们家再有事,你就当什么没看见,死活都别管他们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解,靳山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回家去了,乡里乡亲的,总不能去家里抢吧。蒋勤知道了,就要抄家伙去靳民他们家理论,靳山却拦住了。   可是没几天,靳民家就出事了,原来是靳刚没了媳妇,又被打折了腿,出不去门,情急之下,竟对自己的妹子动手动脚的。   靳民听见女儿呼救的声音,慌忙阻拦,就被靳刚追着打,靳民满村子乱跑,可是他年老体迈,哪里能跑过靳刚。好在靳刚腿瘸了,否则他就被活活打死了,可是这么追着,也被打了好几下。以前靳刚对父母动手,村子里的人看不过去,会出手阻拦,这次却一个个视若无睹,好似没有看见似的,根本就不管。   靳民为了躲避靳刚,躲在了张树的身后,抓住他的手臂叫道:“大侄子,你救救叔,刚子他要打死俺。”   张树甩开他的手,讥笑道:“叔,俺可不敢帮你,前年,你家麦子被雨淋了,眼看一家子都要饿死,是人家大山伯一家子挨饿,均了一百斤麦子借给你,结果呐。你们一家子讨了活命,没有记人家大山伯的好处,还赖账,你们这样的人家,谁敢沾惹啊。”说完,转身走了。   没了张树挡着,靳刚追上了,又是一拐杖打了过来,重重地砸在靳民的背上,靳民却恍若未闻,半晌仰天长叹道:“报应啊,报应……”   “你个死老头子,瞎嚎什么……”靳刚说着,又用拐杖砸他。   靳民却是怒不可遏的抓住了拐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靳刚推到在地,怒喝道:“你个混账东西,再敢打俺,打你娘,再敢打你妹妹的主意,俺就去县里告你,把你抓进了局子里。反正俺也有孙子了,你这畜生爱死哪就死哪,还有我们已经分家了,以后你自己吃,不许再到俺的灶房里偷东西吃。”说完,把拐杖重重地砸在他身上,怒气冲冲的走了。   靳民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娇惯,加上他性格懦弱,就算靳刚长大了打他,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训斥过,这破天荒的爆发把靳刚都吓住了,坐在地上半天,靳民都走没影,他才回过神骂道:“这死老头子,今天是吃错药了。”   靳安收了麦子,每亩地比别家还多收了几十斤麦子,秋天的时候再收了玉米,交了公粮以后,家里的粮食也堆了一屋子,蒋勤看着就打心底里高兴,今年终于不用再挨饿了。   打麦子剩下的麸子可以喂猪,喂鸡,蒋勤和孩子们也勤快,那鸡长的很好,五只母鸡每天都下一个鸡蛋。靳安拿到县城里换了盐,还换了一点油,有了油,炒菜都好吃了,隔三差五的还能炕个饼子给孩子们吃,看着他们欢快的笑容,蒋勤也高兴,只要能让孩子不挨饿,她干什么都愿意,起早贪黑的。   早上天没亮了就起床,叫喊三个孩子去上学,自己就铡猪草喂猪,喂鸡,收拾院子,再去做饭。这时,一早去地里回来的靳安就能吃上一口热饭,她再回屋去把五福叫醒,给他穿戴。   上午跟着靳安去地里干活,下午就用棒子面掺着一点白面给孩子们蒸窝窝头,让她们带到学校里吃。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受了亏,不然以后长不高可怎么办,蒋勤真的操碎了心。   三春自从在外婆家吃了一顿大米配鱼汤,就时常惦记了,虽然没有大米吃,但对鱼汤也是情有独钟,下午放学早就和陈海他们下河去抓鱼。   大鱼,拿回来,蒋勤就她炖成鱼汤喝,小的就放在灶台里面烤,等饭做好了,鱼也烤熟了。那年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点荤腥,能吃点鱼也是好的,三春便上瘾了。   大槐乡这一代水质好,河里鱼很多,螃蟹也多,可是三春却是不敢再去逮螃蟹了,只跟着陈海抓鱼,抓的次数多了,她也有心得了。弯着腰,慢慢地凑近鱼,再用另只手快速地握住,实在不行,就用网兜网。   这天放学早,二喜也要闹着去抓鱼,大春便也跟着去了,姐妹三个到了河边,二喜没耐性,抓不住鱼,一会就烦了,去河滩上找合适的石子抓着玩。   三春还是聚精会神的抓着,她慢慢的顺着水流走,努力不让水变混,弯着腰仔细的看着四周,一条鲫鱼靠在一个大石头的旁边,身子几乎和石头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着。   三春慢慢过去,双手一点一点的靠近,那鱼似乎有所察觉,就要游走,三春已经快速地出手,握住了它。   三春高兴的扬起手叫道:“大姐,你快来,俺抓到一条大鱼,你快来……啊……”话还没有说完,三春忽然惊呼一声接道:“哎呀,大姐,你看看俺背上是啥,快……”   三春捡了姐姐的旧衣服穿,不合身,衣服宽大,她一弯腰,衣服便翘起,露出很大的缝隙,也不知钻进什么东西了,在背上爬。   大春慌忙跑过去,掀开她的上衣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你别动,是骷颅蜂,你等着,俺去找跟树枝把它挑走。   可是三春一听见是骷颅蜂,吓的本能地就反手去捏,她没捏住,那骷颅蜂飞走了,她却被蛰了一下。   饶是三春性子坚韧,也不禁痛叫出声,手里的鱼早就吓的不知扔在哪里去了。大春也不管鱼了,慌忙拉住她回家,一边嘱咐二喜把鱼带上。二喜还老大不愿意,听见三春被蛰了,才不情不愿的去收拾坑里逮住的鱼。 第30章   回到家,三春被蛰的后腰部位已经红肿,蒋勤也没法子,让大春去叫了王敏过来,王敏年纪大了,还是有点经验,忙用大蒜切开涂抹。   伤处没有继续扩散,但三春却开始发烧,人也昏厥了过去,吓的蒋勤泪都下来了,那手颤抖的连蒜瓣都拿捏不住了。   靳安得信回来,也吓的脸色发白,不敢耽搁就把三春送到了卫生所,卫生所里的医生给捏出了毒刺,在被蛰的地方拔罐,拔除一部分的毒性,三春才醒了过来,但那腰却肿的不成样子,胖了一圈,松紧带裤子都不敢提上去了。   医生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它慢慢消肿了,开了消炎药,靳安就把她背了回来。蒋勤又心疼又生气,可是也不忍心训斥她,便让她躺在炕上休息。   三春怕落下功课,还闹着去上学呢,蒋勤却死活不答应,把她按在炕上,哪里也不许去,还让五福看着她。   五福四岁了,长的虎头虎脑,小脸胖乎乎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黑眼珠骨碌碌的乱转,显的很机灵,他也上了床榻,一边玩一边还注意着三春,生怕姐姐跑了。   三春没法子,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书本,教五福认字,五福聪明,简单的字不一会就认识了,只是转头就忘了,教了几遍都是前面记后面就忘了,气的三春抱住他的头一阵揉搓。   五福以为姐姐是和自己玩,哈哈笑着去咯吱她,两人正嬉闹间,外面却传来了蒋勤惊喜的声音:“蒋老师,你……你怎么来了。”   蒋毅的声音在外响起:“三春生病没去学校,我来看看她,顺便给她补补课。”   “太麻烦您了蒋老师,你快进,三春在屋里呐。”   三春在西屋自己的坑上,她们的床榻垒的和后墙一样宽,白天收起了被褥,上面铺了席,中间放了炕桌,孩子们可以在上面写作业。   蒋毅和蒋勤一起进来,看见炕几上放着摊开的书,蒋毅不由笑道:“三春真是用功,病了还学习呐。”   三春看见老师来了自己家里,有些腼腆,小声的说:“俺怕再把功课落下了。”   “没事,你聪明,老师一会给你讲讲,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老师,以后的课堂笔记啥的,我让大春给你带回来。”   “谢谢老师。”三春说着,赶紧让开了位置。   蒋勤怕五福捣乱,把他抱了起来,五福在她怀里纽股糖似的乱扭,想留下来,蒋勤却抱紧了他。一边回头对蒋毅笑道:“蒋老师,一会你留下吃晚饭吧,俺做着你的饭。”   蒋毅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讲完就回去。”   “你回去也要自己做,多麻烦,俺多添一碗水的不是。”   蒋毅还要谦让,蒋勤已抢先道:“蒋老师你别客气了,俺娘家也姓蒋呐,五百年前,咱们可是一家人,你就别跟俺客气了。”说完,怕耽搁他们的时间,就慌忙出去了忙活去了。   晚上家里一般都是糁子汤,十天半月吃一顿面条,里面都是掺的野菜,今天晚上蒋勤特意留出一碗,里面掺了炒鸡蛋。   二喜回来,看见石桌上放着的那稠乎乎的面条,雪白的面条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和黄橙橙的鸡蛋,老远都能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馋的二喜伸手就要去捏那鸡蛋。   蒋勤看见了,慌忙打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毅已经夹着课本出来了,后面跟着三春。   蒋勤慌忙道:“蒋老师,讲完了,刚好饭也得了,你赶紧趁热吃。”   二喜看见老师,顿时就蔫了,躲在了蒋勤的身后不敢露面,大春倒了猪草也过来,看见老师,楞怔了一下慌忙打招呼:“老师,您来了。”   蒋毅拍了拍大春的肩膀道:“大春真是勤快,放学就去打猪草了。”   大春腼腆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蒋勤见状接道:“也没耽搁学习,吃完饭就趴屋里写作业,也用功着呐,就是脑子实心不开窍。”   蒋毅笑呵呵的说道:“是个好孩子,就是没三春心眼多。”   蒋勤也笑:“就是,就是……蒋老师,您赶紧趁热吃吧,一会饭再凉了。”   蒋毅却执意要走,这时靳安也回来了,知道了原委,哪里肯让他走,死活拽着坐在了石桌前。看着靳安一家子碗里都是野菜面条,只有自己碗里是鸡蛋,蒋毅的鼻子不禁酸了。   他是民办教师,工资不高,每个月还要寄回家里,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学校那一间房里,将就着做一点饭果腹,就是在家里他也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但在学生面前,他到底顾着面子,就强忍着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拨给了大春三姐妹,蒋勤慌忙拦住了:“蒋老师,你说我这三个丫头,一年到头的麻烦你。俺家里穷,也没什么能表示的,你还专门过来给三春补课。家里也没啥好的,就给你做点面条,你自己吃,别给他们拨了,你赶紧吃。”   三春她们姐妹的学费虽然不多,但对于靳安这样家徒四壁的人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每每交不上,都是托着,等打下粮食了,用粮食抵押。   在乡里这样的人家很多,有的人家舍不得粮食,都不让自家的娃去上学,蒋勤大字不识一个,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也当睁眼瞎,再苦再累都要送她们去上学,这样的家长,蒋毅也很是佩服,从来没有追讨过学费。   而他的工资县里老也拨不下来,有时候就用学生欠的学费,所收的粮食折价,尽管如此,蒋毅也从来没催过。   人心换人心,这些事,虽然蒋毅没明说,但蒋勤和靳安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都记在心里。当时槐花打下来的时候,蒋勤还让大春给蒋毅带过去了十几斤,东西虽然不金贵,但也是一番心意。 第31章   吃过了晚饭,不用急着回去自己再做,蒋毅就多留了一会,督促姐妹三个学习。三春聪明,一学就会,大春脑子直来直去不转弯,学起来有些难,二喜也聪明只是偷懒耍滑,成绩也不行。   蒋毅出了一道题,四十三加五十二,三春一嘴就说出了答案,可是大春在纸了算了大半张还没算完。二喜不愿意费事,就去偷看三春的答案,三春捂着自己的本不让她看。   一个作业本几分钱,可是孩子也很珍惜,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的都是字,铅笔写一遍,再用圆珠笔在上面算数。这样浪费,大春也很难过,可是她就是笨,经常是三春做完作业都睡熟了,她还没有写完。三春口算都很准确,很少错误,大春用笔算还经常错漏百出。   蒋毅见了不禁叹息,手把手的交她:“大春你看,这题口算就行的,你先用四十加五十,等于多少啊。”   “九十”这样不拐弯的题,大春答的很快。   “那你把这九十放在一边,用三加二等于几。”   “五啊。”大春一口就算出来了。   “是吧,你看这样多快,你再用刚才加好的九十加上这个五,再算算等于几。”   “九十五。”   “对啊,这样不是就可以口算了吗,就不用那么复杂,浪费纸浪费时间再算半天。”   大春掌握了方法,又算了几道题果然是又快又准,不禁高兴的大叫,叫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老师在,忙又低垂下了头。   蒋毅好笑:“好了,你们姐妹几个把作业做完就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上学呐。”   三春慌忙站起来:“老师,那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蒋勤夫妻在那屋听见,慌忙过去送他,靳安把蒋毅送到了大道上,蒋毅催了他才转身回来。   三春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腰上的红肿才消散,但留下了一个圆溜溜的小坑。这一个星期,蒋毅天天过来给她补课,却不肯再在三春家吃饭,都是教完就执意走了。   蒋勤也没法子,就蒸了一锅窝窝头,让大春给拿到了学校给蒋毅,他倒是收下了,却又给大春她们买了好几本作业本送过来。   冬天的时候,三春的舅舅蒋海过来了,背来了一些晒好了的萝卜干,冬天没菜的时候,刚好可以泡了做菜吃。   家里农活不忙了,蒋母就催着他过来给蒋勤家收拾炉灶,要连着炕,怕冬天再冻着几个孩子。   靳安也不忙,叫上靳山,三人两天的时间就弄好了,试了试,晚上做好了饭,那炕热的刚刚好。靳山见了也很稀罕,只是老院的灶房距离住的屋远,不好接就算了。   但靳山却相中了这个活计,要蒋海好好的教教他,他是泥瓦匠出身,一点就透。刚好冬天地里没什么活计,靳山便和兄弟两个商量着出去给乡亲们做这个,有钱的话给两个钱,没钱给粮食也行,也算是个进项,比在家里闲着强。   靳安老早就想学靳山的手艺,只是以前在公社里要出工挣工分,根本没时间,现在有了时间自然是求之不得。   靳武却嫌弃泥瓦活脏,还嫌走乡串户的丢人,就不肯学,靳山知道他的懒劲,也不勉强,就和靳武摸索,还把村里的人都叫过去看自家的炕。   大冬天的滴水成冰,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被子里的棉花少,而且年代久了,硬邦邦的,一晚上也暖不热。   而那灶火却是家家户户都有的,白白的浪费了也可惜,若是能顺便把坑烧热了也很好啊,所以看了靳安家的炕,都很眼气,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   所以一冬天的,靳山爷俩就没闲着,忙着给各村各户收拾灶火和炕,有的人家灶火不合适,还让靳山给重新盖了。   一冬天,爷俩进项不少,有钱的人家多少给点钱,没钱就给粮食。虽然少,但积少成多,爷俩干了一冬天,就把房子欠的钱还给了大队。靳武眼热,想再干时,已近新年了,也就作罢。   进入正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准备年货,靳安别的不会,就去山里砍了好多柴回来,够来年烧半年的,三春放寒假了,也闹着跟去。   靳安用斧子砍树疙瘩,树根里面有洞的,就有木环虫,白胖白胖的。它是靠树的汁液成长,养的很肥实,也干净,三春就用树叶子包了,抓了好多带回去,炒熟了比肉都香。   家里的猪也养成了,只是那猪养了一年,吃野草多,没吃什么粮食,瞟不是很好,精瘦精瘦的,杀了以后还了猪仔的五十斤,就没剩下多少。抛去骨头内脏什么的,精肉就只剩下二十多斤。   靳安给自家留了五斤,剩下的给靳山五斤,靳武家也给了三斤,给蒋毅老师几斤,剩下的便让蒋勤送回给了自己娘家。   虽然肉少,但蒋勤也仔细分着包了两顿饺子,还腌制了些腊肉,平常来客的时候可以吃。   猪骨头煮了汤,带着一点点肉,就喊孩子们啃,大的啃不动就给了靳安,靳安埋着头苦干,觉得头顶好似有动静,抬头看去,却见五福趴在他头上在啃另一端,一家人见了不由哄堂大笑。   蒋勤笑的眼泪都出来,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说道:“以后,咱家有钱了,炖一锅肉,让你们爷几个吃个够。”   骨头上带的肉少,也不解馋,只是香香嘴,但孩子们已经很满足了,以前新年很少能吃上肉呐。   新年的时候,蒋勤还破天荒地给三春做了一件小碎花的上衣。那时,衣服一般只有灰色,蓝色,军绿色三种颜色,带花的衣服很新鲜。   大红色带碎花,颜色鲜艳好看,蒋勤手也巧,做出的样式也好看,再加上三春长的白净,穿上新衣服,更好看了。五福也做了一件,只是是蓝色的,不怎么显眼。 第32章   大春没说什么,二喜却羡慕的眼都红了,一直在背地里说父母偏心,大春安慰她:“三春和五福小,没有衣服可以捡,我们两个可以捡妈妈和小姑的穿,他们两个小,做一件新衣服没什么的。咱妈说了,明年就不给他们做,给咱俩做。”   二喜撇嘴:“这话你也信,也就是咱妈说了骗你的。”   大春皱眉:“咱妈从来不骗人,不信你去问问。”   二喜不敢去招惹蒋勤,却在暗中把三春的新衣服剪了一个洞,蒋勤震怒,好好的把她揍了一顿,二喜才安分了几天。   晚上,煤油灯也不舍得点,一家人很早就睡了,五福不知做了什么梦,哼哼唧唧的,靳安就摸索着伸手去摸他。   蒋勤忙拦住:“你的手糙,再刮着孩子。”   靳安整年忙活地里的活,冬天好不容易闲暇了,又去做暖炕,回来就上山去砍柴,一刻都不空闲。那手早就冻了,裂出许多血口子,摸在人身上,跟砂布似的剌的生疼。   蒋勤心疼的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暖,靳安笑:“你就不怕刮着你。”   “俺不怕。”   靳安笑着就想去摸摸别处,却忽然听见灶房那边传来一声很低微的咔嚓声,不由问道:“你听见什么了吗?”   蒋勤凝神细听,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摇头道:“没有啊,你听见什么了?”   靳安也听了一会,的确没什么动静,但心里到底不安,就披了衣服下了炕要出去看看。   蒋勤不由道:“你穿上鞋,别冻着了。”   靳安答应着回头提拉上鞋,走到正屋的门口,抽了门栓就要出去。却觉得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却是三春,她只穿着袄,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子踩在地上,看来是起的慌张,没来得及穿鞋。   三春压低了声音道:“爹,有四个人进了灶房,他们会不会进咱们正屋来抢啊。”   “他们没那个胆子,做贼的都心虚,你回自己的屋去,不许出来。”   靳安说完,拿着门栓就悄悄的出了门,他们家没有院墙,灶房就在空地里,也没锁门,只是虚虚地关着,此时门却大开,灶房里面还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靳安悄悄靠近,只听到里面有翻动的声音,还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他们家不是杀了猪吗,怎么没肉啊,只有这些肉骨头,不是还有饺子吗,都藏在哪了?”   有人低声接道:“肯定藏在正屋里,咱们撬开门,进去找找,一准藏在那。”   里面的人犹豫着还没有答话,靳安却已经开口道:“猪肉还了猪仔的,还送了几家,早就没有了,你们就别惦记了。”   “谁……”有人问着就冲出了灶房。   靳安也不看,举起门栓就狠狠地打了过去,对方的人虽然多,但是灶房的门小,一次只能出来一个,免不了要挨靳安一下。   听说肉没了,靳安还这么彪悍,他们也不敢恋战,哇哇惨叫着就跑了,其中一个一瘸一拐的,还有些不舍得走,叫道:“他们家就只有一个男人,现在门打开了,咱们进去看看肉在不在里面,别听他胡说,杀了猪怎么能没肉呐。”   跑远的几个站住了脚步,犹豫了起来,靳安此时也紧张地抓紧了手中的门栓,他虽然身材健壮有力,但要一下子对付四个人还是有些胆怯的。   此时三春忽然跑了出来,端起石桌上的洗脸盆就砸了过去,那洗脸盆里还有点水,放在外面冻的结了冰,砸在人身上很疼。   说话的那人被这冰块和铁盆砸在身上,疼的惨叫一声拔腿就跑,也不说再进屋看看了,那几个人见他都跑了,谁敢再回头,也一起调转头跑了。   等蒋勤穿好衣服跑出来的时候,那些人早就跑远了,三春光着脚站在地上,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浑身都在发抖。   靳安刚才凶猛,现在事情过去了,那双腿也吓的打摆子,蒋勤就一把将三春抱起来,送到东屋的床上,拉上被子给她暖着,这才转身出来问道:“咋回事啊?”   靳安扶住灶房的墙才站稳住脚,颤声道:“咱家招贼了,你……你快去把灯拿来。”   蒋勤把灯拿来,两人进入灶房一看,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但金贵的东西,蒋勤都放在正屋里,只有里锅熬的肉骨头不见了,显然是被捞走了,还有半盆子油也没了。   见没丢多少东西,靳安才松了口气,把刚才的事细说了一遍,要不是三春及时的砸了那一盆子,说不定那些人还要冲进屋里去搜呐。   蒋勤也吓的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两人粗略的收拾了一下,就回去了,把屋里的门拴好了,还用木棍顶上,才安心的回了屋。   三春还没睡,睁着大眼睛看着窗户外面,见他们进了,忙问道:“爹,贼都跑走了吗,他们会不会回来。”   蒋勤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不会回来了,你安心睡吧。”   把三春哄睡,蒋勤两口子却是辗转难眠:“看来是该垒个院墙了。”   第二天蒋勤没有丝毫的犹豫,找了最粗的一根棍子就去了靳民家,在门外大喊道:“靳刚,你个缺德冒烟的东西,你给俺滚出来。”   刘娣不明所以的出来,很是恼怒的道:“蒋勤啊,你这又闹那出啊,刚子咋又惹着你了,你又跑到俺家来闹。”   “那是因为你们家缺德事做的太多了,俺为什么就没到别家去闹呐,你们刚子这个混帐东西,竟然领了别村的人到俺家去偷东西。都是乡里乡亲的,他算个什么玩意,竟然联合了外人来自己村里偷。”   刘娣怒道:“无凭无据的事,你可别胡说,败坏俺家刚子的名声。” 第33章   “呸,你家刚子还有什么名声,他是个什么玩意,你不知道啊,这家家户户那家他没偷过,这家偷个针,那家偷个线的,反正不空手,这都偷过来了。这一个村住着,都什么家境不知道啊,俺一家子春天的时候都快饿死了,你们欠俺家的粮食不还,回头还叫人去俺家偷。狼 心狗肺的东西,你出来,有本事你出来……”   刘娣见人渐渐围了过来,怕丢人,便去拉蒋勤:“勤啊,你看也不是没偷什么东西吗,乡里乡亲的,你就别喊了。”说着还去看周围的人,显然是怕人听了去。   蒋勤冷笑:“你不是说你家刚子没偷吗,怎么现在变成没偷着什么东西了,你们想偷什么啊,把俺家搬过来送给你们。俺爹给你们帮过多少忙,一家人饿着肚子借给你家一百斤麦子,你们还昧着良心赖账,什么东西……”   周围人听清了原委就指指点点的,靳刚手脚不干净,村里那户人家没有短过东西,可是靳刚死不认账。此时也都帮忙叫喊,让靳刚出来,可是靳刚就缩在屋子里不敢露面。   刘娣就胡搅蛮缠,说蒋勤无凭无据的诬陷他们靳刚,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还装作要去撞树。村里人怕闹出人命,就不敢再追究,也劝蒋勤熄熄火,以后尽量抓住他的把柄,看他还敢赖账。   蒋勤只得气呼呼的准备回去,临走的时候,提高了声音大叫道:“靳刚,你给俺听着,再敢找俺家的事,俺非把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折了,给你送局子里去。”   靳家庄虽然也小矛盾小摩擦不断,但都是小事,村里也就解决了。可是一颗老鼠是坏锅汤,靳刚这个缺德的东西实在让人恨的牙痒痒,全村的人都讨厌他,可是也没办法。   靳民现在已经不管他了,可是刘娣还是宝贝的什么似的,即便挨打受骂还是护着他,靳刚就更加的无法无天。   屋里,靳民还有两个女儿都拉不住他,靳刚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硬着脖子叫骂:“蒋勤,你别以为俺是怕你这个死婆娘,赶紧给俺滚,再不滚,俺……俺……”他说着话,眼睛四下里踅摸,院子外面只有麦垛,还有几棵树,没什么能打人的东西,便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恶狠狠地对准了蒋勤:“赶紧滚,不然俺砸死你。”   蒋勤失笑,转身向前了几步道:“你联合外人去俺家偷东西,还有理了,砸死俺,你砸一个试试。”说着,还把头凑了过去。   见没有唬住蒋勤,靳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正犹豫间,得了信的靳安也赶了过来,看见靳刚拿着石头对着自己媳妇,二话不说,取下肩膀上抗着的铁锹就要去打靳刚。   靳安平时老实巴交的,只管低头干活,从不惹是生非,在村里从没有和谁动过手。如今气势汹汹的拿着铁锹就要打人的凶悍模样,谁都没有见过,即便和他多年夫妻的蒋勤都没有领教过,不禁都呆愣在当地。   刘娣本还指望着邻居阻拦,可是众人一时吓傻了,都忘记了去拦阻,靳安毫无阻碍的就冲到了靳刚面前。   靳刚虽然蛮横,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靳安这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的嗷的一嗓子,扔掉手中的石头就往家里跑。靳安在后面追,刘娣慌忙拦住了靳安,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哀求,并再三保证,靳安才放下了手中高高扬起的锄头。   刘娣慌忙拉住了靳刚,不顾乡亲们嘲笑,赶紧进了自家的院子,还紧紧地关上了门,再不敢露头了。   众人见他们走了,便嘻嘻哈哈的围住了靳安,张树拍着靳安的肩膀,笑嘻嘻的道:“靳安哥平时闷头葫芦一个,没想到发起火来,还挺吓人的。”   靳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他欺负俺媳妇,俺……”他吨嘴拙腮的说不出话来。   但他的意思大家却都明白了,不由都哈哈大笑:“靳安可真疼媳妇啊,哈哈哈……”   众人一取笑,靳安更吃吃的说不出话来,蒋勤却扬声道:“好了,大家都去忙吧,散了,散了。”说着,拉住靳安挤出人群,向自家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偷偷打量靳安。   靳安被她看的满脸紧张,结结巴巴的道:“你……你看俺干啥,俺又……又不会打你。”   蒋勤吃吃的笑:“俺跟着你多少年了,还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呐。”   靳安憨傻的笑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紧了蒋勤的手。   以前一家子窝在黑漆漆的草房里,家里没有什么富裕的粮食,即便过年也没什么好嚼谷。今年住上了亮堂堂的泥瓦房,屋里还堆满了粮食,条几里还藏着一点肉,蒋勤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靳安虽然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结婚这么多年也一直都让着她,心疼她。如今自己儿女双全,大春懂事,二喜虽然脾气犟,但以后长大懂事了,肯定能变好了。三春聪明漂亮,五福健康结实,家里没什么糟心事,蒋勤就是累点心里也是高兴的。   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大春他们急着想吃饺子,天还没黑就催促着靳安赶紧放鞭炮。往年放炮仗的活是靳武的,但今年分开家了,这活就落到了靳安的头上了。   看着孩子们急切的表情,靳安也不磨蹭,把长长的鞭炮缠在棍子上,点燃了便把棍子高高举起。   鞭炮在空中炸响,噼噼啪啪的的,大红色的碎屑在空中飞扬飘落,五福也不管鞭炮还在炸响,就冲过去捡拾没有燃放的炮,靳安只得把棍子举的高高的,生怕会炸伤五福。   二喜却不等鞭炮放完就冲进了厨房,很是勤快的去烧火,催促蒋勤赶紧下饺子。蒋勤看着她馋猫的样,不由失笑,但也没有耽搁,就把拍子上的饺子划进了锅里。 第34章   二喜心急,不住地往灶台里加柴火,火烧的很大,柴火锅也快,不一会鼓囊囊的饺子就浮了上来。二喜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皮还有些夹生,她就急不可耐的要盛着吃。   知女莫如母,蒋勤敲了一下她的手道:“等等你爹,先把火退了。”   二喜厥着嘴不情不愿的又坐下,把灶里的火退了,塞进了灶下面的烟灰里。虽然灭了火,但余温之下锅也还在不停的滚,又等了一会,蒋勤才开始盛饭,先给靳安盛了满满的一碗。   二喜见了就要端走吃,蒋勤不由皱眉:“那是你爹的,给他端过去。”   二喜拿了筷子把饭碗端到了上屋,放在桌子上,伸头向外看了看,见靳安他们还没有回来,便飞快的用手夹起一个饺子塞进了嘴里,烫的乱吸溜也不舍得吐出来。   蒋勤站在院子里喊爷几个回来吃饭,靳安才带着意犹未尽的大春和三春回来,五福还恋恋不舍的趴在地上扒拉着纸屑找漏网的炮仗。   三春跑回去拉他,五福还不肯起来,三春笑眯眯的道:“好,你继续捡吧,等我们吃光了饺子,你再进去。”说着扭头进了院子,身后随即就传来五福急匆匆追赶的脚步声,三春不由失笑。   靳安进了正屋,新打的桌子上摆放着满满的一碗饺子,二喜见他进来,支支吾吾的说道:“爹,吃饭……”   靳安见她鼓起的腮帮子,哪里还看不出她偷吃,不禁叹气道:“二喜啊,你在家贪吃点就算了,出门可不能这样,不然别人会笑话你的,去把你的碗端来,俺给你拨点。”   二喜的脸皮厚实,靳安说她几句跟大风刮过一样,转眼就没影了,但听到靳安要给自己拨饺子,她却高兴的很,蹦跳着就去灶房端自己的碗。   大过年的,蒋勤疼爱孩子们,包的饺子足足的,每个孩子的碗里都是满满的,只有她自己碗里却只有寥寥几个。   三春他们也兴奋的端了自己的碗去了正屋,大春给弟妹们搬椅子,三春帮忙去搬,二喜进来却是一屁股就坐下了,根本不管别人。   大春没有说话,三春也只是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五福却不肯罢休,叫嚷道:“那椅子是给你搬的吗,你就坐。”   二喜撇嘴:“要你管。”   五福不依不饶的就和她吵了起来,靳安对孩子们放任,不舍得责骂,蒋勤却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所以几个孩子都不怕自己的父亲,只怕蒋勤。见蒋勤最后进来,都慌忙闭住了嘴,五福却不肯认输,扑进蒋勤的怀里就告状。   蒋勤顿时怒了,可是大过年的,她扬起了手最终也没落在二喜的身上,只是厉声说道:“二喜,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没大没小的,论年纪,你大姐比你大,你弟弟还小,你不管自己的姐姐弟弟,心里就只有自己,什么都要掐尖。”   二喜被骂就去拽靳安的袖子,哭兮兮的道:“爹,你看俺妈就是个偏心眼,只偏心俺弟弟。”   蒋勤气的一把拍开了她的手:“什么偏心眼,你姐在搬椅子,三春和五福都知道帮忙,你为什么要请现成的,还有这饺子是怎么回事。”   蒋勤骂她,视线自然落在了她面前,看到她碗里的饺子多了很多,而靳安碗里却下去了很多,哪里还不明白,便把二喜碗里冒尖的饺子拨回了靳安的碗里。   靳安拿筷子去阻止,一边道:“算了吧,让孩子多吃几个,不当什么?”   蒋勤瞪了他一眼道:“为人父母就要一碗水端平了,你给二喜拨,那剩下的几个孩子呐。”   靳安呐呐道:“我给他们都分几个。”说着端起碗就要给几人拨饺子。   大春几个纷纷拒绝:“爹,俺们够吃,不要您给俺们拨。”   靳安只得放下了自己的碗,他的是大海碗,大春他们的都是平常的碗,装满了也就十几个。二喜见靳安给自己拨的饺子都被蒋勤拨回去了,顿时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啪的一声就把筷子扔了,厥着嘴赌气。   蒋勤气极:“你自己把筷子捡起来赶紧吃,大过年的你闹腾什么,你爹年头忙到年尾,辛苦了一年,你不知道心疼他,还非要他拨饺子给你,三春五福比你小,都知道心疼你爹,你呐?”   二喜猛的站起身,哭着喊叫:“你就是个偏心眼,偏心眼。”说完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春捡起地上的筷子就要给二喜端进去,蒋勤却拦住了:“不许给她端,要赌气就别吃,你们把她的饺子分了。”   这套把戏二喜使的次数多了,断定大春一定给她端屋里,正等着呐,却听见蒋勤这样说,她顿时就急了,冲出来就抢自己的碗,头也不回的端进屋去吃了。   靳安担忧的看了里屋一眼说道:“你看你,不过是几个饺子,大过年的,干嘛要弄的孩子不高兴。”   蒋勤瞪他:“孩子要从小教育,你看看二喜都变成什么样了,你还惯着她。”   三春笑眯眯的咬着自己的饺子道:“爹,你别担心俺二姐,你知道她为啥要置气端进屋里吃吗?因为她不想刷碗,也不想包饺子。”   年三十的饺子吃完了,还要包明天早上的饺子,蒋勤经三春这样一提醒,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二喜真是猴精猴精的,不禁气极反笑道:“她不包饺子也成,明天早上就别想吃。”   吃完了饭,大春去刷碗,三春和五福帮忙把饺子馅,拍子什么的端过来,靳安在外面用破了底的锅拢了一大堆火,没烟了才端进来。   一家子围着火堆熬年,靳安带着五福烤火,蒋勤擀饺子皮,大春和三春帮忙包饺子,二喜磨磨蹭蹭的也从被窝里出来,慢慢地挪了过来。 第35章   蒋勤不比靳安,那可是说一不二的,说了不许她明天早上吃饺子,那肯定是不许她吃。饺子里有肉,是平常也吃不到的,馋嘴的二喜可不想错过,只得乖乖地走了过来帮忙包饺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几个姐妹从小什么活都干,包饺子学的也很快,大春包的饺子圆滚滚的很实在,三春包的饺子精致好看。二喜包的就不能看了,她懒还不肯上心学,还想着让蒋勤嫌弃她包的不好就放过自己,她就可以去偷懒了。   蒋勤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把她包的饺子集中放在一起,笑眯眯的道:“二喜包的饺子不错,明天早上就吃自己包的吧。”   二喜包的饺子有大有小,模样难看不说,有的还没有捏严实,煮出来可想而知是什么味道,她顿时也不敢偷奸耍滑了,只得认认真真的包。   包好了两拍子的饺子,刚好馅也没了,几人才停住了手,一起围在火堆前烤火。快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就传来放鞭炮的声音,劈哩叭啦的不绝于耳。靳安带着五福出去放了炮,这才算完,等放完了炮仗,一家子才去睡觉。   初一的早上,大春姐妹早早的就起床了,却大雪封门,门都推不开了,靳安拿了棍子将门外的雪捣到一边才打开了门。   门外一片白雪皑皑,远处蜿蜒的山脊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近处的树木,光秃秃的树干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好似玉树琼花。   田地被掩盖,连门前的小池塘也被大雪掩盖,天地间一片雪白的,什么都分不清了,连道路都被掩埋,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   靳安带着三春和五福去老院拜年,靳山见到他们很高兴,今年他和靳安出去给人垒炕挣了些钱,还了债还有剩余,就分别给三春和五福一元的压岁钱。另外还给了两元说是大春和二喜的,要三春给她们捎回去,靳武见了就埋怨靳山给小孩子那么多的压岁钱,让他们出去乱花,还说既然靳山给了,他就不用给了。   靳安没有计较,还给四宝发了一元的压岁钱,靳武却是没有拒绝就收下了。三春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五福却是忍不住在回去的路上嚷嚷:“爹,二叔都不给我们发压岁钱,你干嘛还要给四宝发,哼,他就光想着沾咱们家的光,自己却是一毛不拔。”   靳安笑着敲了他一个脑瓜崩:“那是你二叔,怎么说话呐,你爹是老大,那能什么事都和自家兄弟计较。”   三春也忍不住道:“可是二叔占惯了便宜,就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好似咱们欠了他似的。”   “你二叔是有点好占小便宜的毛病,但他是俺的兄弟啊,不能事事都斤斤计较。做人啊要心胸宽广,不能光盯着那些蝇头小利,那样的人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   三春敬佩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好厉害,说了好几个成语呐?”   靳安直了直腰杆道:“那是,你爹好歹还上过二年学呐。”   五福拉住了靳安的手:“爹,俺也要上学。”   “好,等你长大了就送你去上学……”三人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   雪下了两天行走艰难,蒋勤本来要回娘家的,也拖到了初五以后。初六,雪开始融化,大春他们垒的雪人也化了,站立不稳倒在雪地上。   房檐上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锥,又粗又长,五福拿着长长的棍子把它们一根根地打断,冰锥重重地掉落在雪地上,摔碎成了几节。五福也不怕冷,捡起一根就去戳几个姐妹,二喜,没有防备,被他戳在脖子上,凉的蹦了起来,追着五福就要打他,五福嘻嘻哈哈的在前面跑,二喜就在后面追。   蒋勤拿着铁锹在大门口铲冰雪,铲出了一条道路就回来了,进院见两人闹的欢,问清了缘由不由开口道:“五福,你再闹,就不要去外婆家了。”   五福一听赶紧扔了手里的冰锥,老老实实的跟在蒋勤身后,生怕母亲真的不带自己去。二喜也闹着要去,蒋勤却让她留在家里帮大春看家,二喜不高兴的嘴厥的老高,含糊不清的嘟哝:“偏心眼。”   蒋勤却没有听见,她带二喜回去过一次,结果二喜和蒋海家的儿子蒋存文,打的头破血流的,惹得一家子不高兴,以后便说什么都不带她去了。二喜不自知,反而年年都要埋怨是蒋勤偏心,好在她也不敢大声的叫板,只得愤愤地转身去了,眼不见为净。   蒋勤带着五福和三春回娘家,肉是年前就送去了,这会也没有什么好拿的,便把自己做的炸丸子还有炸的麻叶带了一些。她提着篮子走在前面,三春拉着五福走在后面。   雪虽然开始化了,但山坡上背阴的地方还是老厚,五福调皮就去踩,摔了个四脚朝天,惹得三春大笑。   蒋勤见他狼狈的在雪地里挣扎的样子,也不由失笑,一边说道:“三春别笑了,快去把他拉起来。”   三春跑过去把他从雪窝里挖出来,咯咯笑道:“看你还敢乱跑,说你不听。”   五福伸长了舌头扮鬼脸,然后装作去拍身上的雪,冷不防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掷在了三春的身上,三春气的去追他,姐弟两个互相追逐着,留下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五福调皮,不停的变着花样招惹三春,两人到了蒋勤娘家,还没掰扯清楚呐。但是见了蒋母,三春立马就把他忘在脑后了,扑进蒋母的怀里抱住她的腰道:“外婆,我好想您。”   蒋母爱怜的给她梳理头上跑乱的头发,一边笑道:“外婆也想三春。”   五福马上跑过去争宠,拉住蒋母的手道:“外婆,你就不想俺吗?”   蒋母揉了揉他的头,笑呵呵的道:“想想想,那能不想俺的乖外孙呐。” 第36章   上次五福过来的时候还抱在怀里不会走路呐,这次已经能欢实的乱跑,蒋母不由高兴的接道:“一会,外婆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过年的,中午饭做的晚,蒋勤她们这次没拿重物,走的也快,倒是赶上中午饭点了。可是家里只有蒋父帮忙,蒋海夫妻两个还有蒋存文却不见踪影,直到做好了饭,一家三口才慢悠悠的回来。   熬的米粥,焖了一锅的鱼汤,还用萝卜和白菜做了揽锅菜,可是里面没有一片肉。五福扒拉了一下没见一片肉,有些纳闷的问道:“外婆,俺妈不是给你们送肉了吗,菜里怎么没有啊。”   蒋母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吃……吃完了,五福吃鱼。”说着,给他夹了一块鱼,还细心的剔了鱼刺,才放进五福的碗里。   五福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大过年的到外婆家肯定有好吃的,结果连自家送的肉都没有了,但看见了鱼也很稀罕,便埋头去吃。   蒋存文见没有肉,却不满意的摔了筷子,硬着脖子道:“大姨,你过来怎么不拿肉啊,俺妈说你回来肯定会拿肉的。”   见蒋存文埋怨母亲,五福有些不高兴的抬起了头道:“猪小,还了猪仔的,几乎就没剩多少了,家里还有俺爷爷奶奶,还有二叔,没分多少就没了。俺家剩的还没有送过来的肉多呐,你还惦记俺们送,你们家给俺们送什么了?”   三春心中也不高兴,但是她大了,不能和表弟一般见识,和他争执。见五福出面反驳,表面上去拉五福,要他别说了,暗中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五福更加趾高气扬了,狠狠地瞪着蒋存文。   蒋存文是欺软怕硬的主,见五福瞪着自己,顿时就怂了,但没有肉吃,满心的希望落空了,不由哇哇大哭起来:“妈,你非把肉送给外婆舅舅他们,现在大姑没有拿回来肉,俺吃什么,你骗人。”   闻言,蒋勤的脸顿时黑了,他们一家辛辛苦苦养的猪,拿回来孝敬两老,可是自家没吃着,蒋海媳妇却拿回去给了娘家父母和兄弟,不禁开口说道:“那肉是俺拿回来孝敬父母的,你凭什么拿回自己家里去。”   蒋海的媳妇叫金枝,身材消瘦,竖长的脸,獾骨高耸,眼睛狭长,看着就很是刻薄的性子。见蒋勤指责她,顿时不高兴的放下了筷子:“不就是几斤肉吗,值得大惊小怪的。”   “几斤肉是不值什么,但咱们家现在不是没有吗,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肉,这可是俺们一家省出来的,你怎么能全部拿回娘家去。”   金枝冷笑:“哦,就许你孝敬父母,俺就不能。”   “能,你拿自己劳动成果去孝敬父母,那是你一片孝心,你拿着俺们送的东西去表孝心,算什么?再说俺拿回来是给父母,不是给你们的,你凭什么敢拿走去送入。”   “你拿回来那就是俺们的,俺想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   蒋勤气的吐血:“不要脸,俺拿回来的东西怎么就是你的了,金枝你也不想想,你嫁过来的时候,你娘家连一样陪送东西都没有,穿的还是旧衣服。   头两年家里没粮食,差点饿死,你回娘家去连一粒粮食都没借回来。生存文的时候,你娘家别说拿东西了,都没人过来看一眼。如今你倒好,把俺拿回来的肉都送去了娘家,几句好话就哄的你不分东西南北了。   就算你不心疼俺父母,那你自己的儿子和男人也不管吗,辛苦了一年连肉花都见不到。你倒好,把肉都拿回娘家去,自己一家没吃的,你到底是咋想的。”   金枝被蒋勤指责的哑口无言,半晌才犟道:“那是因为俺娘家穷,没有粮食,要是有了,他们能不给吗?”   蒋勤痛心疾首的瞪着她:“有没有是论心的,不是论东西,俺爹娘也什么都没有,可是生存文的时候,俺娘把自己仅有的棉袄拆了给他做棉衣裳,你爹娘呐?”   金枝硬着脖子道:“存文是咱娘的孙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存文还是你妈的外孙呐,她做什么了?”蒋勤气的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蒋母慌忙拉她:“算了,别说了,大过年的,都少说两句。”   金枝见蒋母拉住了蒋勤,还趾高气扬的瞪了蒋勤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狠命的去吃鱼。   蒋勤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得气呼呼的转首质问蒋海:“哥,那肉可是俺拿回来给父母的,嫂子拿走,你就没拦着。”   蒋海怕老婆,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不敢吭声,气的蒋勤也想摔筷子。蒋母在暗中扯她的袖子,蒋勤只得放下扬起的手,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蒋母见她没有继续发火,便放开了手,快速的给三春和五福夹鱼,不然一会都被蒋存文母子两个给夹没了。   来了客人,饭菜自然要紧着客人吃,蒋存文和金枝却跟失火的似的,抢着去夹鱼,旁边的揽锅菜连一下都没动。   五福虽然调皮,但蒋勤的教育比较严苛,吃饭的时候还是很讲规矩,即便再好的饭菜也不会和别人去抢。见到蒋存文母子的模样,嫌弃的撇嘴,默默的夹萝卜吃,三春赞许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把自己碗里仅剩的一块鱼肉夹进他的碗里。   吃完了饭,蒋勤忽然想起,便让三春去把自己带来的篮子藏起来,可是三春过去的时候,篮子几乎都空了,只剩下几个碎了的麻叶,别的都被金枝拿走了。   蒋勤的暴脾气实在是忍不住,便要到蒋海他们屋里去理论,蒋母却死命的拽着她,含泪道:“现在不是没什么吃的,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她就不会这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过年的别闹了。”   三春拉住了蒋母的手,扬起了小脸道:“外婆,等我以后长大了,挣了钱,一定给您买好多好吃的。”   蒋母擦去眼角的泪,抱住了三春笑道:“好,俺们三春真孝顺。”   蒋勤依旧怒气难消:“俺嫂子这样,俺哥不管,蒋红那死丫头呐?” 第37章   蒋母啃啃巴巴的说道:“她……她家里娃多,比较忙,所以没……没空过来。”   蒋勤不肯相信,依然皱紧了眉头道:“平常不过来,大过年的也不过来吗?”   蒋家兄弟姊妹四个,老大夭折了,老二蒋海,老三就是蒋勤了,老四蒋红,嫁去了邻村,距离娘家就几里地,可却很少回来看望自己的父母。   蒋母和蒋海分了家,但蒋海和他们还在一个院子里,平时各做各的,只是逢年过节的在一起吃,但平时金枝也没少沾便宜。   这些蒋勤都是心知肚明,想要找蒋海和金枝理论,但蒋母死命拦着,只得作罢,愤愤的道:“我去看看蒋红那个死丫头都在忙什么?”   吃过午饭,五福就和蒋存文一起出去找同村的孩子玩,男孩子野,不一会就混熟了,疯玩起来,就把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忘在了脑后。三春却很乖巧的跟在蒋勤的身后,跟着她去看自己的小姨蒋红。   三春长这么大就见了蒋红一面,还是小的时候,现在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模样了,进了下湾村,便看到到有人在吵架,新年闲人多,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却是因为过年孩子们放炮仗,扔在别的孩子身上,两家的家长就堵在一处叫骂,引得众人围观。   人群中间,两个妇女纠缠在一起,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吵闹,蒋勤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妹妹蒋红。蒋红和蒋勤一样的暴脾气,仗着身高马大,死死地压制着对方,手里还有一缕拽掉的头发。   见自己占了上风,蒋红还有些沾沾自喜,更加的得理不饶人。正高兴间,却有人忽然上前用力掰开了她的手,蒋红正要破口大骂,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姐姐。蒋勤常年下地干活,手劲很大,轻易的就把她拉开了。   蒋红见是自己的姐姐蒋勤,不由气结:“你干嘛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   蒋勤怒其不争的看着她:“俺帮理不帮亲,孩子们闹些矛盾,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了,你跟着掺和什么,大人还能跟着他一辈子,自小就要锻炼他们的处事能力。再说孩子们在一起玩,那能不磕磕碰碰的,他们转头就好了,又在一起玩。你们大人倒闹的跟什么似的,都是一个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成这样以后可怎么见面啊。”   都是上下村的人,有认识蒋勤的,便开口说道:“还是做姐姐的是个明白人,不跟红似的,蛮横不讲理。”   有人起了头,便有人七嘴八舌的跟着符合:“是啊,自家孩子把炮仗扔别人身上,她不说嚷自己的孩子,还敢出手打人,真是……”   “就是,这样的泼妇,以后可要绕着点走,别和她来往……”   那对战的妇女一见有人出面,便高声理论:“大妹子,你说说她,自家的儿子把炮点燃了,往俺们家孩子身上扔,俺找她没说两句,她还打俺。”   蒋勤歉疚的赔笑道:“嫂子,小红年轻,你别和她一样,回头俺说她。”她说着,把自己的外甥孙奇叫到了身边,问他是怎么回事。   孙奇不服管教,还冷哼道:“是他挡了俺的道,不怪俺。”   “人家挡了你的道,你就应该往人家身上扔炮仗啊,要是炸伤了人怎么办?”   孙奇高扬着头道:“没事,有俺妈呐,敢来找事,俺妈能骂死他。”   蒋勤气结:“你妈能一辈子跟着你吗,以后你要是犯了错怎么办啊?做错了低头认错就是,干嘛要闹成这样,以后还有谁敢和你玩啊,你……”   孙奇却不等她说完,就重重地推开了她,还大声叫嚷:“不要你管……”说完就跑走了。   蒋勤也没有追,只是面带微笑对周围的人道:“大爷大妈,大叔大婶,过年好啊,小孩子不懂事,你们担待些,呵呵……”   众人见蒋勤这么说,就微微笑了笑,便渐渐散去。蒋红还不依不饶的,蒋勤死死地拉住她,把她拽回了家。   蒋红的家还是茅草房,墙壁是黄土垒实的,倒是很高,只是年代久了,墙壁也是坑坑洼洼的。上屋三间,左厢房两件,右厢房也是三间。   蒋红泼辣还蛮不讲理,她公婆不愿意和他们同住,就把村委会后面二间废弃的知青点修缮了一下,住了过去,别的兄弟也都分了家,倒也清静。   可是回了家,蒋红还是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瞪着蒋勤道:“你是不是俺姐,不帮俺就算了,还帮着外人。”   蒋勤恨铁不成钢的一点她的额头道:“你也学的跟嫂子一样,是个糊涂蛋,就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和村里的乡亲闹开了,没的让人看笑话。再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若是把邻居们都得罪了,如果以后有事找人帮忙,谁理你。”   蒋红坐在门槛上,蒋勤站在她的面前,懂事的三春慌忙去搬了小马扎放在她的身后,示意母亲坐。   蒋红本来还要再嘟噜两句的,可是看见三春这么懂事,还这么好看,注意力便被吸引开了:“姐,这……这是三春吧,都长这么大了,长的真好看,比俺们家孙娟好看多了,要不咱把这两个闺女换换吧。”   蒋勤一边坐下,一边瞪了她一眼道:“胡说,闺女还有换的,是好是坏都是自家的,再说孙娟那孩子多听话,你还不满足。”   蒋红嗤之以鼻:“好什么啊,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那能怪谁,孩子还不是被你吓的。”   蒋红两儿一女,她重男轻女,对二个儿子娇惯的很,对女儿孙娟却很是苛刻,非打即骂,所以孙娟就有些胆小如鼠。 第38章   孙娟见蒋勤她们来了,吓的躲到了灶房里不敢出来,三春眼尖看见,就去拉她,孙娟才缩手缩脚地走了出来。   孙娟六岁了,但身材瘦小,看起来比三春矮了许多,她被三春拉出来,也不敢抬头去看人,只是低声说道;“大姨,你……你来了。”声音微不可闻,跟蚊子哼哼似的。   蒋勤不由怜惜的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心疼的道:“你看看你把孩子养成什么样了。   孙娟消瘦怯懦,神情畏惧,窄小的肩膀塔拉着,期期艾艾的站在蒋勤身后,都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   蒋红却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我养活着她,没把她饿死已经是尽力了,还想要怎样?难道让俺把她当祖宗似的供起来不成。”   蒋勤被她呛的倒噎气:“这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你就不能对她好点。”   蒋红挑眉:“俺怎么管孩子那是俺自己的事,姐大老远的跑过来,不是专门来教训俺的吧。”   蒋勤去抓她的手,蒋红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任她握着,脸却扭到一边不去看她。蒋勤也不在意,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小妹,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想想咱娘,咱们小时候家里更穷,可咱娘宁肯自己饿着,省出一口粮食都要给咱们吃,苦心巴拉的把咱们养大。   可是你这妈是怎么当的,把自己闺女不当人,也不去看咱妈,上不孝顺老人,下不疼爱自己的孩子。还有那小奇,你觉得娇惯着就是对他好,那是害他知道吗,树苗小的时候不修剪,长大就成歪脖树了。”   蒋红不等她说完,就不耐烦的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愤愤道:“不用你管俺,俺想怎样就怎样?”   蒋勤无奈的叹息:“房檐滴水点点照,你这样胡闹,孩子们长大了也学你这样,等你老了,也不管你,你怎么办?”   蒋红张开嘴刚想要反驳,孙奇却塔拉着脑袋回来了,衣服上还满是灰尘,蒋红看见慌忙起身迎了上去,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男孩子野道,不玩到吃晚饭是肯定不会回来的,孙奇这么早回来,衣服还弄脏了,蒋红不由很是惊讶的问道:“这么早你就回来了,这衣服上的灰是怎么回事?”   孙奇哼唧道:“他们都不和俺玩,还推俺……”   话还没有说完,孙奇忽然看见了三春,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就跑了过去,一边去拉三春的手,一边道:“你和俺玩吧。”   三春自小被靳山娇惯,养成的毛病,不是自家亲近的人,绝不许触摸自己,见孙奇要去拉她,还没有碰到她的手,三春就慌忙退开了。   见三春直接拒绝,还嫌弃的后退了几步,孙奇自觉掉了面子。而且见三春是女孩子,个头也没自己高,孙奇嚣张跋扈,恃强凌弱的性子顿时就按不住了,一把就将三春重重地推到在地。   孙娟见三春摔倒,慌忙去拉她,见自己一向胆小的妹妹敢去帮助三春,孙奇更生气了,拽住孙娟的头发,劈头盖脸地就去打她。   孙娟也不敢反抗,只是抱着头任他打骂,见自己的儿女打架,蒋红却司空见惯一般,根本不上前阻止,三春爬起来去阻拦,可惜她身单力薄根本拦不住。   蒋勤一看就知道这孙奇平时是打惯了,她慌忙走过来拉开两人,厉声道:“孙奇,你在外面和小伙伴们打架,人家都不和你玩了,还不知道悔改。回来还敢打自己的妹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动手打女孩子,知道不。”   孙奇却甩开蒋勤的手,还要去打人,嘴里还叫嚣道:“俺就要打她,打死这个死丫头,吃闲饭的。”   一个孩子怎么能骂出这样的话,这分明是蒋红平时骂的话,孙奇听了,便有样学样。   蒋勤知道自己是白来这趟,蒋红是怎么说也掰不过来了,便拉住了孙娟的手道:“俺把娟子带回去玩几天,停几天就送回来。”说完转身就走。   蒋红没有去送,还扬声道:“大姐要是喜欢这丫头片子,留在你家好了。”   蒋勤气的咬牙,但也没有回头,加紧了脚步,只想快点走出蒋红的家。孙娟紧紧拉住她的手,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她的脚步,但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自己家一眼。   回到娘家,蒋勤也没敢说实话,怕父母跟着生气。但看见孙娟瘦骨嶙峋,脸上还有伤,害怕的躲在蒋勤的身后,哪里还能不明白。   蒋母双眼含泪,一叠声的道:“作孽啊,这个死妮子有她后悔的时候。”   各家都有难念的经,蒋勤也无法,便让蒋母把吃的东西,尽量锁起来。蒋母却不以为然,这年头有什么好吃的,他们是自己的儿子儿媳,是自己的孙子,吃点东西没什么,不过是自己少吃一口罢了。   蒋勤含泪抱住了头发已花白的母亲,哽咽道:“娘,咱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以后就不会这么苦了。”   第二天,蒋勤是含着泪离开的,回去的时候背着五福,一手牵着三春,一手牵着孙娟。靳安没见过孙娟,还笑问蒋勤这是在哪里捡了一个闺女,听蒋勤把前因后果说了一边,他也气恼不已,便把孙娟留下了。   过完年,等到三春她们开学的时候,蒋勤要把孙娟送回去,孙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死死地抱住了蒋勤的腿大哭:“大姨,你就把俺留下吧,俺会洗衣做饭,还能下地干活,能砍柴,俺什么都能干,你就把俺留下吧。   俺一天吃一顿饭就行,大姨,求您了,大姨……”话还没有说完,孙娟就哭的泪流满面,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手指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发白,身子也惊惧的不住颤抖,但她拼命忍着,扬着头满怀希翼的看着蒋勤…… 第39章   孙娟在家, 蒋红和孙奇都嫌弃她,非打即骂, 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她爷爷奶奶还有父亲都重男轻女, 家里没人疼爱她,孙娟一直默默地在夹缝中生存。   家里的人都以为男丁以后长大了, 就是壮劳力,可以种地养活一家人,可以传宗接代。而女儿就是外人,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所以都不待见孙娟。   村里重男轻女的家庭很多,大多女孩子都是这样, 虽然没有她那么惨, 但处境都差不多。孙娟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   但是见到蒋勤一家,虽然有三个闺女, 但蒋勤夫妻对她们都很好, 还送她们去上学。而且她们的爷爷奶奶还有姑姑, 都很疼爱三春她们几个, 她羡慕的很,死活也要留下。   但她毕竟有自己的父母,蒋勤也不敢做主,还是带着孙娟去了下湾村,可是蒋红见她把孙娟送回来,是各种的阴阳怪气:“俺还以为大姐是菩萨心肠呐,还以为你多喜欢这丫头片子呐, 怎么转眼就送回来了。”   蒋勤瞠目结舌:“这是你闺女,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一点不心疼,一点都不在乎。”   蒋红冷哼:“吃闲饭的死丫头,长大了也是别家的人,有什么好心疼的,大姐要是稀罕俺送给你就是了。”   蒋勤那个暴脾气哪里忍得住,当即就去了下湾村的村委会,把孙娟的户口迁了出来。她一时冲动,怕靳安不愿意,把孙娟领回去的时候,找到了下地的靳安,小心翼翼的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毕竟他们家也四个孩子,还有三个闺女,如今再添一张嘴吃饭,她怕靳安会嫌弃。靳安听了却没有责怪,只是憨厚的笑了笑:“不过是添双筷子,以后俺少吃两口,还怕养活不了一个孩子。”   孙娟闻言也不顾地里的土就跪了下去:“姨夫,以后你就是俺亲爹,俺一辈子都孝顺您。”   靳安慌忙放下手中的草,把孙娟扶了起来:“快起来,这孩子也太瘦了,上半年好好的在家养身子,养的结结实实的,下半年就和三春她们一起去上学。”   孙娟慌忙摇头:“爹,俺不上学,上学还要交学费,还要花钱,俺不上。”   “说些傻话,不上学就没出息,你叫俺一声爹,俺就要对得起这个称呼。”   孙娟勒去脸上的泪珠,弯腰就去拔地里的草,冬天下雪滋养,地里的草长的老高,比麦苗都高了,靳安都拔了一堆。   可是见孙娟小小年纪就去拔草,便慌忙劝阻:“不用你干,你还小。”   孙娟扬起小脸,憨憨的笑道:“没事,俺在家的时候,经常干。”说着就走开,去远处拔草了。   蒋勤的眼也有些湿润,她用手背沾了沾眼角道:“好,你们爷俩干吧,俺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说完就走出了地头,回家做饭去了。   下午,蒋勤和靳安带她回了老院,靳山没有说什么,王敏却心疼自己的儿子,把他拉到一边埋怨。靳安百般劝慰,见事已成定局,王敏也无法,只得接纳了孙娟。靳山带孙娟去了村里,把她的户口下在靳安一家,改名靳娟。   家里多了一个人,三春她们没说什么,但二喜却是极端不喜欢,闹的鸡飞狗跳的,死活要把靳娟赶出去。把蒋勤气的没法,揍了她一顿也不见效,二喜还是在暗中欺负靳娟。   最后三春拉着她到背地里说道:“二姐,你不知道,她很勤快的,家里有什么活,她都抢着干,以后你不是就能少干很多活了。”   三春拿捏住了二喜懒惰的性子,这样一说,二喜顿时眉开眼笑,终于是接纳了靳娟。五福很是高兴,小指头点着几人道:“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哎呀妈呀,俺有四个姐姐了。”   蒋勤笑道:“是啊,你小子有福了,有四个姐姐疼你,刚好咱们家三春后面就是五福,现在娟子排第四,填了空缺。”   三春比靳娟大一岁,拉住她的手就叫道:“四妹妹。”   五福很有眼色的接道:“四姐。”   见一家子接纳了她,还对她这么好,靳娟感动的眼泪都出来,哽咽着答应。   蒋勤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好了,都去吃饭了。”   二喜第一个蹿了出去,三春和五福也蹦跳着往灶房跑,靳娟却默默退到了一边,蒋勤叫住了她:“你这孩子做什么,喊你吃饭,怎么往一边去。”   靳娟揉捏着自己的衣角道:“俺不吃,俺……晚上吃一顿就好了。”晚上饿的很了睡不着,白天饿了忍忍就过去了。   靳娟这样说,可见是在自己家里饿习惯了,已经琢磨出规律了。蒋勤红了眼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瞎说,那能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活,赶紧去。”说着,硬把靳娟拉到了灶房。   大春已经先给父母盛好了饭,随后轮到自己姐妹,二喜却已忍不住抢过勺子,自己盛起了饭,好似生怕别人抢没了似的。   三春嫌弃的撇嘴,但她脾气好没说什么,五福却是直肠子,马上就叫嚷道:“二姐,你抢什么,好似多少年没吃过饭似的,也不嫌丢人。”   蒋勤进来刚好听见,便把勺子夺了过来,交还给大春,一边瞪了二喜一眼,二喜只得塔拉着脑袋退都了两步,让开位置让大春盛饭。   大春心眼好,给弟妹们盛饭都是满碗,还尽量盛稠的,轮到自己,只盛了多半碗,还是稀水。现在添了靳娟,比她还要自觉,只盛了小半碗。   蒋勤劝了几回,她都不听,蒋勤只得每顿硬塞给她一个窝头。靳娟要给三春,三春却把碗端到一边,避开了她的手,笑呵呵的道:“俺也有,刚刚吃了,娟子你赶紧吃吧。”   靳娟就去给二喜,二喜试探着想要去接,接到蒋勤严厉的目光,便慌忙缩回了手,讪讪道:“咱们都有,你……你赶紧去吃吧。”   三春她们开学了,但家里的活也不紧张,靳娟很能干,早上吃完饭就喂猪喂鸡,然后就去地里拔草,回来喂猪。快到饭点,就回来帮忙烧火做饭,一刻也不闲着,惹得蒋勤更加疼惜她。   二喜和自己亲姐妹都要计较的主,何况靳娟,见父母都疼爱靳娟,她心里就不平衡,没少暗地里欺负靳娟,找她的麻烦。还是三春数落了她几次,说她要是再欺负靳娟,人家走了,那家里的活还待她干。而且还威胁以后再不让同学们和她玩,这才制住了二喜,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靳娟。   三春在河里吃了两次亏,不大敢去了,下午放学就乖乖地和大春他们一起回家,路上就顺便拔草,回去好喂猪。   二喜不干:“家里不是有娟子拔草喂猪了吗,俺不拔。”说完就跑走去找人玩了。   三春老老实实的和大春一起拔草,大春年岁大,干活也麻利,不一会就拔了好多。三春小拔的草少,被自己姐姐比下去了,三春有些不服气,就去远处草多的地方拔。   蹲在地上拔草,时间久了,腿有些疼,三春便直起腰歇一会,却看见不远处有个陌生的男孩也在拔草,看清他拔的草忍不住开口道:“喂,同学,就算你和这家有仇,也不能糟蹋粮食啊。”   那男孩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三春,他穿着军绿色的上衣,下身穿着深蓝色的裤子,很普通的衣着。但他的脸却长的很好看,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凉凉的看着三春道:“我给他们家的地拔草,庄稼能长的更好,怎么说是糟蹋了。”   三春失笑:“你拔的哪里是草,那明明是芝麻棵。”   男孩皱眉道:“可是王兵告诉我,这是……野芝麻菜。”   三春叹气:“野芝麻菜的叶子光滑,而芝麻棵的背面都是绒毛。”   那男孩难以置信的翻看着手中的野菜,发现背面真的有很多绒毛,不禁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是野菜吗?”   三春耐着性子解释:“这是芝麻,香油就是芝麻压榨出来的,这是粮食,还是很贵的那种。”   男孩不禁吃吃道:“那现在怎么办?”   “先种回去,看能不能活吧。”三春说完走过去,和他一起把芝麻棵都挑出来,重新栽种在地里。   男孩有些担忧的道:“这样还能活吗?”   三春摇头:“恐怕难,你还是到河里去灌点水给浇浇,或许还能活。”   “河在哪里?”   四里八村就这一条河,连小孩子都知道河的位置,他却不知道,三春不禁问道:“你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吗?”   眼前的男孩穿的虽然很普通,但浆洗的很是干净,即使挖了很多野菜,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乡下的男孩子都是泥猴,整天都弄的脏兮兮的,和面前这个男孩大相径庭。   果然,男孩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村里的人,我家在县里。”   三春有些不解:“你家在县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和王兵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哥,我妈生了小弟弟,现在县里抓计划生育,所以我妈就让我到舅舅家躲一阵。”   三春恍然大悟,见他是王兵的亲戚,便热情的说道:“我是王兵的同学,和他姐姐王慧也是一个班的,我带你去河里罢。”   两人一起赶到了河里,可是没有工具,他们也无法把水运过来,三春便到一边去掰了几片梧桐叶子,窝成斗状,装满了水,慢慢走回去,生怕水会溅出来。   好不容易走到地头,慢慢把桐树叶里的水,轻轻地倒在刚刚栽种的芝麻棵的根部,不敢浪费一滴水,如是往返了几趟,才把那些芝麻棵都浇了水。   他们刚刚干完,就见陈爱国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见明显是刚栽种下去,歪歪斜斜的芝麻棵,陈爱国心疼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三春摆手示意那男孩不要说话,自己抢先说道:“陈爷爷你好,这是你家的地吗?”   陈爱国点了点头,满脸心疼的说道:“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的,再胡闹也不能糟蹋粮食啊。”   在乡下,即使再调皮的孩子也不会去糟蹋粮食,那可是大家的命根子啊。   “我们不是故意的……”   三春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男孩忽然仰起了头,不顾三春的暗示开口道:“大叔,对不起,这些芝麻棵都是我拔的,我不认识,还以为是野菜。”   三春怕陈爱国打他,慌忙解释道:“是王兵告诉他这些是野芝麻菜,所以他才拔的,并不是故意的。”   陈爱国还没有开口,那男孩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五毛钱递了过去:“大叔,我只有这五毛钱,先赔给你,如果不够的话,等我回去和妈妈要了再还给你。”   陈爱国皱紧了眉头看着他问道:“王兵?你是王兵的表弟,那个刚从县里过来的秦风。”   男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快的一闪而过,和他站的很近的三春都没有看清,他已恢复如常,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大叔,是不是王兵让你过来看自家的地?”   这时候,陈爱国和三春也回过味来,王兵是故意骗秦风,让他误拔了芝麻棵,然后再告诉陈爱国有人祸害他们家的庄稼。在乡下,敢祸害庄稼的孩子,往往都会被痛凑一顿,所以王兵这是想要让陈爱国打秦风。   三春不由低声问道:“你怎么得罪王兵了。”   秦风咬紧了嘴唇不说话,陈爱国却叹息道:“还不是王兵的父亲嫌自家妹子给的钱少了,秦风住在他们家,一个月给十块钱,他们还嫌弃少,一个孩子能花多少钱,真心贪心不足。”   秦风不说话,只是拿钱的手固执地伸在空中,陈爱国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孩子,你把钱装起来吧,不用你赔。”说着又抬头接道:“三春,秦风也要去你们学校上课,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你要多帮助……”   没等陈爱国说话,秦风忽然截口道:“我才不要她帮忙呐。”说完,转身跑走了。   陈爱国摇头叹息,一边嘱咐三春赶紧回家去,一边也转身走了。三春再回首,大春早已不见了,只得抱起自己拔的草匆匆回家去了。   开春天气好了,蒋勤就提出想垒院墙的事,那次被偷,她还是心有余悸。他们家在村子边缘,住户稀少,真要是遇事,喊人都来不及。家里也只有靳安一个男壮丁,五福还小,大春她们都是女孩子,实在不安全。   靳安也很是赞成,他们夫妻两个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第二天就开始挖土,做土胚砖,夯实晒干了,就叫就靳山过来帮忙垒墙。家里遭了贼,靳山也很是心惊,恨不得把那墙垒的更高了些。   他们在忙活着晒砖垒院墙,老院里就只能靠靳华了,王敏年纪大了,靳山和靳华便不让她下地干活,就在家带靳华的孩子陈东。   这天下午,靳华在地里干完活回来,就拐到菜地里,想要拔点菜回去做饭。   夕阳西下,袅袅的炊烟缓缓升起,落日的余晖笼罩着静怡的村庄,只有几声犬吠断断续续的响起。因为是饭点,天色也快黑了,地里没有什么人了,靳华拔了一些菜就要回去。   刚走出菜院,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一只手还死死地捂着她的嘴,死命地把她往近处的槐树林里拉。   靳华拼命的反抗,可她毕竟是女子,哪里有力气能和一个成年的男子抗衡,尽管她拼尽了全力,可最后还是被那人拖到了树林里,手中的菜掉落了一路。   林子里,光线幽暗,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但靳华也已看清了按住自己的人是靳刚。地面上落满了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靳刚把她推到在地上,一只手按住靳华的手臂,一只手就去撕她的衣服。   靳华又惊又怒,嘶声叫道:“靳刚,你快放开俺,你不要命了,快放手……”   靳刚哪里肯放手,一边动作,一边呵呵笑道:“小华,你看现在咱们两个都是单身,你就从了俺,俺一定娶你。”   “呸……”靳华一口吐沫呸在他的脸上,挣扎的也更厉害了。   靳刚大怒,一巴掌扇在靳华的脸上,下手更狠,把靳华的上衣都撕碎了。靳华只觉得身上一凉,心中也一片冰凉,不顾一切的叫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 第40章   靳刚嘿嘿笑道:“外面这会一个人都没有, 你别乱喊了,乖乖的从了俺, 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说着, 俯下身子就在靳华身上乱啃。   靳华刚从菜园里出来,自然知道这会周围没有什么人, 不禁绝望的流出泪来,但还是死命的挣扎,不肯就范。   陈芳年里面怀孕了,她平时好吃懒做的,才八个多月,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跟快临盆似的, 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她和靳武都不是勤快人, 也不会侍弄庄稼,更不会种菜, 她就趁天黑偷摸到靳山他们地里拔些菜。   这些靳山夫妇和靳华自然都知道, 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 陈芳又摸到地里来拔菜。还没有走到菜园里,就发现路上掉了一地的菜,她高兴的弯腰去捡,却忽然听见林子有呼救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还很熟悉,听起来像是靳华的声音。   陈芳也是过来人,听声音便明白是怎么会事, 她为人虽然尖酸懒惰,但心眼并不坏。听见靳华被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转身想要回去叫人,又恐怕来不及了。   便回头四下里踅摸东西,看见靳华放在路边的锄头,拿起来就冲进了林子里,果然见一个男人将靳华死死地按在地上,把她的衣服都撕破了。   陈芳的眼都红了,举起锄头就狠命地砸了过去,一边砸还一边叫骂:“你这个龟孙子,让你欺负俺家妹子,砸死你个不要脸的……”   靳刚没有防备,被陈芳在背上砸了几下,但他到底是男人,力气大反应也快,翻手就拽住了锄头用力一推,就将大腹便便的陈芳给推到在地。被人搅了好事,靳刚恼羞成怒,追上去还要再打。   陈芳却大声的叫喊起来:“俺的肚子,俺的肚子……”   靳刚高高地举着锄头,便要砸她,闻言不由看向她的肚子,却见陈华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而且那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流。   陈芳叫的声竭力嘶:“小华,快过来,快看看俺的孩子,快……”   靳华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爬起来就冲了过来,狠狠地把靳刚推开,就蹲下来去看陈芳,却见她还在不住地流血。靳华不禁抬头狠狠地瞪着靳刚道:“要是俺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俺一定要杀了你。”   靳刚此时也被吓懵了,他平时虽然小偷小摸的,却从来不敢闹出人命啊,见陈芳的脸色越来越白,下身的血也越流越快,不禁吓的丢下锄头就跑了。   靳华刚要起身去追,陈芳赶紧拦住了她:“傻瓜,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追他干什么,赶紧回去喊人。”   靳华被接二连三的事都吓傻了,痴痴呆呆的应声就要起身回去喊人,陈芳又喊住了她,艰难的脱下自己身上的一件上衣道:“你悄悄的回去,可别让人看见了,回去赶紧叫咱爹和咱哥过来。”陈芳知道指望自己的男人是不行的,特地嘱咐去叫靳山和靳安。   靳华此时也回过了神,见陈芳疼的脸色煞白,还在担心自己,不由双眼含泪,哽咽着把衣服穿上。陈芳胖,她的衣服靳华穿起来有些大,但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靳华穿好衣服,就钻出了槐树林,悄悄地去了靳安家,靳安家偏僻,一路上倒没遇见什么人。但靳华头发蓬乱,梳的辫子也散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还沾满了树叶,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合身,一看便知不是她自己的。   靳山和靳安一见大惊,不由一起追问,但靳华什么也没说,只让靳山和靳安赶紧去槐树林,说陈芳见红了。   蒋勤慌忙让大春去通知靳武,这边靳山和靳安已经马不停蹄地跑去了槐树林,等他们走了,靳华才抱住了蒋勤嚎啕大哭。   蒋勤让靳娟和二喜三春她们去继续做饭,自己带着靳华去了上屋,面对自己信任的嫂子,靳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蒋勤听完,气的柳眉倒竖,抄起家伙就要去靳刚家。靳华却死命的拦住,含泪道:“嫂子,俺已经被人抛弃,再闹出这样的事,俺还能活下去吗?”   在乡下,若是那个女的不守妇道,涂抹星子都能淹死她,靳华又是这样柔弱的性子,要是整日被人指指点点的,恐怕真的活不下去。蒋勤只得气呼呼地又坐了回去,抱住靳华不住地安慰她。   这边靳武已经赶去,拉了架子车就把陈芳送到了卫生所,可是她血流不止,卫生所也医治不了,只得又连夜送到了县里。   折腾了两天,花了不少钱,还给陈芳输了血,才保住了她的命。孩子虽然早产但也保住了,是个女孩,只是没有足月,消瘦的跟小猫似的。   这孩子险些要了陈芳的命,又生的这般瘦小,还是女孩子,靳武夫妻两个都不喜欢,回家也是王敏一直带着,陈芳都没怎么看管自己的女儿。   保住了陈芳还有孩子的命,一家子才有空去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蒋勤征得了靳华的同意,就把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三天过去了,风平浪静的,本来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的靳刚回来了,还耀武扬威的到靳山家提亲,要他把靳华嫁给自己,他笃定靳山一家为了靳华的名声,不敢把事情公开,所以肆无忌惮。   靳山他们刚刚知道真相,而此时靳刚还不知死活的上门挑衅,靳山气的老脸通红,咳嗽的气都喘不过来。   靳安却默不作声地从柴火剁上,抽出一根棍子就冲了过去,劈头盖脸地打,只打的靳刚哇哇乱叫。   靳民知道靳刚要来提亲,一再阻止,他知道靳山是死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靳刚的,可是靳刚色迷心窍,自以为拿捏住了靳家的把柄,不顾劝阻非要来。   靳民就尾随在后,此时见到靳刚挨打就跑了过来,可他怎么能拦得住盛怒之下的靳安,便跳脚的骂:“是你家小华不要脸,被人甩了,还不要脸的来勾引俺们家刚子。现在你们要是好好说话,俺家刚子娶了小华就是,想要多少彩礼你说话,俺砸锅卖铁的给你……”   靳山脱下鞋就要去打他,靳华却拦住了他,面无表情的道:“爹,去县里的派出所报案吧。”   靳山一怔,拿着鞋子的手僵硬在空中,心疼的看着靳华道:“孩子,这……这要是报了案,四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以后你可怎么活啊。”   靳华咬牙:“俺活不成,也不让他再祸害别人,咱一家对他们家多好。他们家的房子和灶房都是爹您帮忙盖的,他们断顿了,咱家挨饿借粮食给他们,可是他们不知感恩,昧了良心不还债。还带人去俺大哥家偷东西,还想来祸害俺,俺绝不能饶了他。”   见靳华要报案,靳民顿时怂了,压低了声音道:“小华啊,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可不能这么做啊。再说这样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要是前几年,你都要挂着破鞋游街呐,你可要好好想……”   不等他说完,一向沉默寡言的王敏忽然抓起笤帚砸了过去,正中靳民的脑门,见一向沉默寡言的王敏都动了手,靳民也吓的不敢再啰嗦。   王敏气的手都是抖的,颤声说道:“小武,你……你去县里的局子里报案,不能饶了他们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   自己妹子被欺负,陈芳也险些丢了性命,早产生下的女娃娃看着寒心人。靳武早就气的七窍生烟,但碍于靳华的名声,也怕自己一家被人说三道四的,所以他一直忍着,现在连一向息事宁人的王敏都发话了,他也不再耽搁,回屋换了鞋就去了县里报案去了。   见靳山家来真的,靳民父子才慌了,靳民急着求情,靳刚却想逃跑,靳安哪里容他,和蒋勤一起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绑了起来。   强见未遂,还殴打孕妇,差点一尸两命,这可不是小事,县里的公安得到报案,马上就派人和靳武一起赶到了大槐乡 。   绿皮的吉普车,虽然破旧,但那也是小车啊,靳武平生第一次坐小车,激动的很。可是因为自己的妹子和媳妇受辱,他心情沉重,才不至于得意忘形。   把三名公安人员带到大槐乡,来到了案发地,采集了一些证据,几人还在靳刚家里找到了作案时穿的鞋,和现在足迹比对吻合,便带靳刚回县里拘押。   靳刚死活不认,刘娣也哭的死去活来的,非说是靳华勾引的靳刚,闹的鸡飞狗跳的,满村看热闹的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靳华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公安人员却不管靳刚父母的无理取闹,还是强硬的把他拷住,拘押走了。证据确凿,不容靳刚抵赖,他背上有当时的砸伤,现场还有陈芳被推倒后流的血。   乡卫生所,还有县里的医院都出示了证明,证明陈芳确实是受了外力,导致早产。而现场还有靳华衣服上的残片,和被拽掉落在枯叶中的扣子,一切都证明靳刚确实是强见未遂,还动手殴打孕妇致其早产,两罪并罚,判处入狱十三年。   得知靳刚被判刑入狱十三年,刘娣哭的痛不欲生,就到靳山家里打滚哭闹,蒋勤要动手赶她。   王敏却出面拦住,自己走到刘娣的身边说道:“老妹子,先不说你们家昧账,不还俺们家借的那一百斤麦子,也不说刚子带着人去俺老大家偷东西。就说说咱们都是为人母,若是你家姑娘被人欺负了,媳妇也险些没命,孙女还不足月就早产,险些没了,你就能忍了吗?   是你家刚子做错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俺们家,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俺们。以前他欺负俺们家,多少次了俺都是死命的拦着,可是你们家刚子他不是人,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想踅摸,自己的爹也往死里打,你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如今他被抓进去了,你们也能安生几年,还是别闹了,回家去吧,否则俺家的这几个孩子,俺也拦不住了。”   蒋勤怒目而视,厉声道:“就是,陈芳住院花了好多钱呐,按说这钱都应该你们家出,你们要是不伦理的话,咱们就去局子里评评理。”   靳刚无法无天,刘娣一向认为自己的儿子很厉害,可是这次却被公安给抓走了,还判了刑,她对局子便很畏惧。如今听见蒋勤提及,吓的也不敢再闹了,就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靳刚虽然被抓了起来,事情也平息了,但也传的四里八村都知道了,有的同情靳华,而有的却说的很难听,认为是靳华不知检点。加上她被陈国柱甩了,那些人更加的添油加醋,说是靳华个人作风不好,所以陈国柱才不要她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天长日久,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靳华的耳中,她出去下地干活,遇到别人,他们也是指指点点的。邻村里还有些二流子往跟前凑,想趁机占便宜,被蒋勤和靳安打了几回倒安生了,但话就传的更难听了。   最后,王敏干脆不让靳华出门,可是也无法杜绝那些刻薄的话语,还有那些闲的过分的人在院外探头探脑的。   一家人实在是不胜其扰,但好在都顾忌靳华,没有多说什么。她出嫁没多久,就被陈国柱抛弃,自己带着孩子,本身就很让人心疼,一家人哪里舍得再去责骂她,但靳华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一天晚上吃完了饭,靳华把父母还有靳武都叫到了上屋,等靳山他们坐定,便跪了下来。王敏慌忙去扶她:“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靳武也讪讪道:“就是,也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这样,这不是为难咱爹娘吗?”   靳华只得站起了身,对着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爹,娘,是女儿不孝,让你们跟着受累了。是俺自己眼瞎,选了陈国柱那个混账东西,又招惹了靳刚那个疯子,害得你们在人前抬不起头来,都是俺的错。”   靳山磕掉了烟锅里的烟灰,瓮声瓮气的说道:“咱们一家人没有做错什么,干嘛抬不起头来,你别听别人乱说,听你二哥的,他说的对,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别上心。”   王敏也怕靳华想不开,便不住地劝慰,靳华微微笑道:“娘,你放心,俺没有那么傻,俺还有爹娘,有哥哥嫂子,还有侄子侄女,还有东东,俺怎么会去寻死呐。只是现在村子里俺真是呆不下去了,所以俺想把东东托付给你们。”   王敏担忧的问道:“那你要到哪里去?”   “俺想去找大姐,上次俺去县里,大姐带俺逛街,看见很多人摆地摊,有的推着三轮在街上买袜子,还有一些小东小西,俺也想去,不管赚不赚钱,至少能挣口饭吃。   等东东大了,俺就把他接到县城里去,俺不想让孩子一辈子生活在村里,听这些风言风语。他爹抛弃了俺母子两个,不是俺的错,也不是娃的错,所以俺想出去挣一条出路。”   靳华说完,靳山老夫妻两个还在沉思,靳武却已经抢先开口了:“没想到小华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还挺有主意的,我看这个不错。”   王敏犹豫的看向靳山:“她爹,你说呐?”   靳山放下手中的旱烟袋,长长的叹息道:“行,你放心出去闯吧,孩子俺和你娘会给你看好的。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还回来,爹娘虽然没本事,但总能养活的得起你。”   靳华鼻子一酸,泪都快涌出来了,哽咽的叫道:“爹……”   靳山却不等她说完,就起身回屋,拿了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从里面翻出了一卷纸票,大约有二十几块的样子,一起塞进了靳华的手中:“前些日子刚还了乡里的债,俺们手里现在只剩下这点钱了,你都拿去,若是不够,先问你大姐借些,就说俺说了,让她多少都借给你些,到时候俺加倍还她。”靳山还怕靳蓉小气不肯借钱给自己妹子,把自己的名头都先搬了出来,还承诺加倍还她。   靳山这样处处为她考虑,让靳华再也忍不住,泪决堤般涌了出来,泪流满面的抓紧了靳山苍老的手:“爹,不管俺去哪里,都是您的女儿,俺一辈子都会孝顺您。”   靳山含泪拍了拍她的手道:“天晚了,回去歇着吧,东东一会该找你了,去吧。” 第41章   王敏给她擦去满脸的泪水, 也劝她回去休息,靳武送她出来, 摸着鼻子讪讪的道:“小华, 二哥手里紧,你嫂子这次住院又借了不少的外债, 实在是给你凑不出钱,你别怪二哥。”   靳华抽泣着道:“二哥,看你说的,咱们是兄妹啊。再说嫂子这次遭难,都是被俺牵连的,等俺挣了钱, 一定帮你把债还了, 你别急。俺二嫂脾气不好,请二哥多让着她点, 就冲她这次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救俺, 俺一辈子都敬着她。”   以前在家的时候, 因为陈芳懒惰, 把什么活都推给王敏干,靳华和陈芳没少闹矛盾,但大事面前,她们还是一家人。陈芳不顾自己身怀六甲,冲进林子救她,自己却差点丢了性命,这恩情, 靳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听见靳华要帮自己还债,靳武当然高兴,这次陈芳生了女孩,他满心的不高兴,但她这次救了靳华,所以靳武才一直忍着,现在听靳华这么说,自己的那点不快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笑呵呵的道:“家里你放心有我呐,你就踏踏实实的在外面挣钱,争取挣个万元户回来,让咱家也风光一把,看那些不开眼还敢再嘲笑咱们家。”   靳华眼中还有泪光闪烁,但脸上却已浮现出了笑容:“好,俺一定努力,一定拼命挣钱。”   靳武嫌弃的挑眉:“挣钱就挣钱,干嘛还拼命啊,你以为是去打架啊,你这个死丫头……”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中。   靳华进县城去找靳蓉了,她离开了村子,那些流言蜚语终于渐渐低沉了下去。   而三春她们已经开始期中考试了,考试的时候为了防止抄袭,同学们要坐开,但教室太小。大家都搬了自己的凳子,来到院中,在广场上散开,趴在凳子上答题。   三春挨着秦风,秦风来大槐乡几个月了,但他的习惯依旧保持着,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干干净净的,好似春风般清爽。   三春爱干净,自然对他的印象很好,只是秦风一直对周围的同学很排斥,不怎么来往。但三春也没有因此嫌弃他,看见他在自己旁边,还友好的笑了笑。   秦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回应,转首就趴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等着老师发卷子。老师把卷子分开,交给第一排的头一个人,让他自己抽出一张,然后依次递给后面的同学。   三春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卷子,她的学习成绩好,看见卷子上的题,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开始答题。每次考试,第一个交卷子的都是三春,没想到这次秦风却抢了先,三春去交卷子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看了他的卷子一眼,字写的一般般的,三春才放下心来。   离开考场,三春去井边用轱辘把水桶绞了上来,用井台上的水瓢舀了水喝。喝完见秦风在一边看她,便把水瓢递了过去,秦风看了看她手中的水瓢,又看了看她,却走开了,弄的三春莫名其妙的。   别的同学还在专心的答题,三春不敢打扰他们,就走到一边的大石头坐了下来,等着考试结束。好不容易结束了,蒋毅收完了卷子,就回自己的房间批改,同学们就在原地伸展着胳膊腿。   三春见结束了,便起身想要去搬自己的凳子,却见考场中间有人打了起来,细看却是王兵揪住了王慧的头发打,一边还叫嚣:“你干啥不让俺看,俺看看还能给你看坏了。”   王慧把头发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一边硬着脖子道:“你现在抄俺的,下次考试你还是不会,俺回去教你,你又不学。”   王兵狠狠地踢了她一脚,骂骂咧咧的道:“要你管俺,只是借你的卷子看看,你都死命捂着,回去告诉咱爹,看不揭了你的皮。”说完,还追着她打。   虽然王慧脾气有点倔,对自己也不好,但三春也不忍心看着她挨打,便转首去找秦风,却见他就在自己的不远处。不由急道:“秦风,你表姐表哥打起来了,你赶紧过去劝劝啊?”   秦风淡淡道:“他们两个经常打,我可管不了。”他嘴上这么说着,但人还是走了过去,拉住了王兵高高扬起的手臂道:“表哥,别人都看着呐,别打了。”   王兵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冷笑着骂道:“要你这个小兔崽子管俺,你妈都不要你了 ,还敢到老子面前来摆谱。”   秦风冷冷的挑眉道:“你别胡说,我妈只是让我来住一个学期而已,等放假了就来接我回去的。”   王兵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喝骂:“没人要的兔崽子,滚一边去,少来管老子的闲事。”他说着话,一边还用手狠狠地捶打秦风的胸口,将他打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三春快走几步上前扶住了他,对还想要上前的王兵道:“王兵,打自己的姐妹兄弟,你可真有出息,都是一家人,你别……”   不等三春说话,王兵已经不耐烦的扬手道:“滚滚滚,死丫头片子,那远滚那去。”   王兵脾气暴躁,经常和同学们打架,好多女同学都被他欺负过。但三春有陈海罩着,他不敢乱来,此时见陈海不在,哪里还顾什么情面,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去推三春。   中途却有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硬生生把他推开了,秦风清冷的声音响起:“王兵,你别太过分了,咱们一家人争吵几句就算了,你连同学都要欺负吗?”   王兵嗤笑:“俺就欺负你怎么着。”   “你有本事去欺负男同学啊,干嘛就敢欺负女同学啊。”   王兵在女同学们面前耀武扬威,但在陈海面前却乖的很,根本不敢惹事。见秦风揭了自己的短,王兵的脸顿时挂不住了,扑上来就动手。   秦风也不躲闪,和他厮打了起来,同学们放声惊呼,想去劝架,可是两人却怎么都拽不开,最后还是三春叫来了蒋毅,才把两人分开,可是他们已经各自挂了彩。   后来,蒋毅让人把王兵的父亲王长生叫到了学校,也不知最后怎么解决了,三春也没工夫打听。   因为靳华和陈芳出事,靳安家的院墙一度停工了,现在一切都安置好了,便又开始拓砖。从地里挖的黄胶泥掺上稻草在模子里夯实后,倒扣在地上晾干,就可以开始垒墙了。   和泥需要很多的水,但村子里是轱辘井,车水很费劲还很慢。家里门前倒是有一个池塘,但那个有主的,人家在池塘里面种了莲藕,靳山他们也不能去池塘里汲水,大春几个便轮流去河边提水。   二喜也被蒋勤耳听面命,管教着让她也跟着大春她们提水,三春去附近邻居家里借了水桶,姐妹几个一起去河边提水。   大春实诚,一趟一趟的提水从不停歇,二喜却是一眼看不见就要躲起来歇一会。娟子看见自然不会说她,三春却有些不高兴,就跑过去找她,可是绕过河湾,没有找到二喜,却看见秦风坐在河边钓鱼。   他们抓鱼都是用手,要不用网兜,三春还从来没有见过钓鱼,觉得有些稀奇,她也关心考试的事怎么解决了,便走了过去,刚要开口,秦风却用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三春不敢再说话,也静静地盯着浸在水中的鱼线,不一会就见飘在水面的麦秸秆晃动了一下,秦风眼疾手快地提起了鱼竿,鱼钩上挂着一条一斤多重的鲤鱼。   三春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呐,很是高兴,也帮忙把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放进旁边单挖出来屯鱼的水坑里,里面已经有好几条了,只是都没有这条这么大。   那水坑虽然挖的不小,但这条庞然大物放进去边显得有些拥挤了,那鱼在水中翻腾了几下,溅出的水落在三春的脸上,她也没觉察出来,还高高兴兴的看着。   秦风见她喜欢,就用早就准备好的草茎把那条大鱼穿好了递给她,三春摇了摇头。现在乡亲们都不富裕,这样大的鱼平时可是很难吃到的,何况秦风现在的处境那么艰难,她怎么能要他的东西。   秦风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微微笑道:“没事,我一会还能再钓上来的。”   三春这才接了鱼,但还是带着草茎把它放回到水坑里,省得鱼因为缺水死掉。放好了鱼,才抬起头,却看见秦风因为刚刚强笑牵动了嘴边的伤口,而疼的呲牙咧嘴的。   三春不禁有些难过:“王兵他又打你了?”   秦风冷哼:“我也没让他好过。”   这话三春相信,她可是亲眼目睹两人干架的过程,王兵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只能在女同学们面前耍耍威风。秦风是默不作声,下手却是毫不留情,但打的地方很有学问,即让对手疼的钻心,却还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王兵回去告状,没有伤痕可以作证,这次也不例外。王兵的父亲王长生被叫到了学校,说是两人打架,秦风脸上有伤,王兵却是全须全影的。而且秦风学习好,还遵守课堂纪律,也不欺负女同学,蒋毅自然更偏爱他一些。 第42章   如今证据确凿, 自然指责王兵的多一些,王兵明明被打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挨训却还是他, 气的暴跳如雷,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秦风没有告诉三春, 尽管如此,自己的舅舅王长生偏心自己的儿子,还是责罚了他,中午都没让他吃饭,但他的肚子却很诚实的轰鸣了起来。   秦风白净的脸顿时红了,转头装作专心钓鱼, 根本不敢去看三春一眼, 生怕她笑话自己。   三春眼睛转了转,便抓住了那条大鱼, 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她闭着眼根本不敢看, 而且她的力气也不够, 鱼摔在地上还是活蹦乱跳的, 倒把秦风吓了一条,吃吃道:“你……你干什么?”   三春挠头:“把这条鱼宰杀了,我想吃烤鱼。”   听到烤鱼两个字,秦风的清澈的眼睛亮了亮,放下鱼竿抓住还在挣扎的鱼,重新摔在了地上,这次鱼不动了。他还找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到河边的下游, 把鱼的鳞片刮了,剖开肚子挖出了内脏,收拾好后穿到树枝上。   三春很有眼色的到河边的树林里捡拾了一些枯枝败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把火拢好,就架上烘烤。   三春并不饿,只是听见秦风肚子骨碌碌的响,怕他不好意思,便托词是自己饿了,但秦风聪明,哪里能猜不出。便也不再矜持,三春烤鱼,他便去一边拾柴火,等他回来,三春急急忙忙的说道:“我们家在垒院墙,往家里提水呐,我先提水回去,一会就来找你,顺便拿一点盐来,你等着我啊。”说完把树枝穿着的鱼塞进他的手里,就跑走了。   秦风有些失望,眼睛中明亮的光芒都有些黯淡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扬声道:“那你要快点回来啊,不然一会我就把鱼吃光了。”   三春头也不回,摇了摇手就跑远了,她打了水艰难地提回去,正听见蒋勤在数落二喜偷懒。二喜不服气,还咬三春也偷懒不提水,可是话音未落,便看见她提了水回来,便讪讪的闭上了嘴。   蒋勤狠狠地一点她的额头,把水桶塞给她,二喜只得撅着嘴去提水。靳安提起水桶倒进水缸里,三春已经跑进灶房拿了盐出来,见水桶倒空了,便提起就走。   回去的时候,鱼已经烤熟了,两面都烤的金黄,鱼油被烤了出来,滋滋作响,香气扑鼻。三春拿出小纸包中的盐洒在鱼的身上,还有肚子里面,等盐化了就可以吃了。   三春怕烫,秦风就自己动手把鱼撕成了两半,把多的一半给了三春,两人就用树枝穿好了鱼开吃。即使鱼肉很烫,即使秦风很饿,而且他们还坐在荒郊野地里,但秦风依旧吃的斯斯文文的,和乡下有些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大相径庭。   惹得三春好奇的盯着他看,秦风还以为她不够,还要把自己的鱼再给她掰点,三春慌忙阻止:“我的鱼够吃了。”   “那你看着我干嘛?”   三春呵呵的笑:“我只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看。”   秦风扬了扬小脑袋,很有一副理所当然的骄狂模样,但不一会绷不住就笑了起来,两人孩子不由相视而笑。   秦风实在是很饿,虽然吃相斯文,但他的鱼少,很快就吃完了,三春才吃了一半。三春就把自己的鱼掰开,笑嘻嘻的给他:“我吃不完了,咱们是同学,要互相帮助的对吧,那你就帮我把这些吃了吧。”   秦风刚要开口拒绝,河滩上却响起了石头碰撞的声音,显然是有人走过来了,三春慌忙转身去看,却是王慧。   王慧走了过来,看见三春她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藏在袖子里的饼子拿出来递给了秦风:“你晌午没有吃饭,这个给你。”   秦风没有接:“你偷饼子给我吃,舅舅发现了又要打你。”   王慧苦笑:“他打我都是家常便饭,即便我不偷拿饼子给你,他照样打我,快吃吧。”   秦风还在犹豫,三春却开口道:“既然是王慧姐姐拿来给你的,你就吃吧,慧姐姐,这个给你吃。”她说着把手中的穿着烤鱼的树枝递了过去。   王慧不喜欢三春,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看见烤的香喷喷的鱼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秦风见状便开口道:“表姐,你把这鱼吃了,我就把这饼子吃了。”   王慧便装作为难的样子把树枝接了过去,一边把饼子塞给了秦风,三个孩子便围着还没有熄灭的篝火各自吃着手里的食物。   饼子很硬,没油少盐的,没滋没味。那鱼也只是洒了点盐,味道没有浸入鱼肉里面,还是有些鱼腥味,但几人却吃的很是高兴。   几人吃完,把火扑灭了,秦风还用草茎了穿了几条鱼给三春,剩下的和王慧一起拿着回去了。三春还要提水,也不敢耽搁,就回去继续干活,提了满满一桶水回去。   这次她用的时间长了些,二喜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她。靳安身材魁梧,看着人高马大的,但他平时很少打骂孩子,大春他们姊妹最害怕的其实是母亲蒋勤。   二喜告三春的状,不管蒋勤怎样,靳安却是没那事一样,见三春提了水桶晃晃悠悠的回来,便慌忙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水桶,刚要往缸里倒,却看见了桶里面的几条鱼,禁不住笑道:“你这孩子真有本事啊,提个水还能抓住鱼。”   三春笑眯眯的说道:“爹,你快把鱼抓出来,晚上让俺妈做鱼汤吃。”   蒋勤也一点二喜的额头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光告状,三春比你小好几岁呐,你跟她比什么。”   见父母都护着三春,没有责怪她,二喜更不高兴了,便撇着嘴道:“让你提水,你却开小差去捉鱼,把水都弄脏了。”   蒋勤不由生气的推了她一把:“赶紧去提水,别没事找事,这水是拓砖用的,管它干净不干净呐,赶紧去……”   二喜狠狠地瞪着三春,三春伸出舌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便去灶房拿了盆装鱼,钓上来的鱼可比他们下河抓的要大多了,每条都有好几两重。   晚上焖了鱼汤,熬了糁子汤,还在锅边炕了烧饼,就着鱼汤吃,别提多香了,连靳山都夸好吃。   二喜平常就嫉恨三春,受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宠爱,她下午提水偷懒被蒋勤训斥,心中就不高兴。告三春的状又有没得逞,如今见一家人都夸三春,更加的不开心,吃着香喷喷的鱼肉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三春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和娟子坐在一起吃饭,一边还叽叽喳喳的说笑,一边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夹给娟子。   靳娟想要拒绝,三春已经抢先笑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说完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下午的时候,在河边吃过鱼了,真的,你快吃吧。”   靳娟这才接受,去夹了鱼吃,一边对三春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三姐。”   三春笑着给她摘去了头上的一根草叶,两人继续说笑着吃饭,见她们这么高兴,二喜更加不痛快,便趁她们不注意走了过去。   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摔倒了,手里的碗摔向三春,眼看就要砸中她,靳娟却忽然扔掉了手中的碗,挡在了三春的面前。   二喜碗里的糁子汤还是很烫的,哗啦一声洒在靳娟消瘦的手腕上,饶是靳娟能吃苦,也忍不住疼的惨叫了一声。   蒋勤和靳安他们也慌了,忙放下饭碗过来,三春已经跑去端了一盆凉水,洗去了靳娟手臂上的饭,还洒上了一层盐,但她手腕上的皮肤还是红了一片。   自己家里没有香油,蒋勤跑了几家才借来了一点香油,全部摸在靳娟的手臂上,但那块被烫伤的地方还是起泡了。   因为靳娟被烫伤,一晚上大家都手忙脚乱的,等忙活完,夜已经深了。蒋勤怕孩子们没轻没重,再碰着靳娟,就让她和自己睡,让靳娟靠着墙睡,安全。   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靳娟手臂还是肿了起来,烫伤的水泡也越来越大,把周围的皮肤都撑成了透明的颜色,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还在晃动的水。   靳安和蒋勤就要背着她去乡里的卫生所看,靳娟死活不去:“爹,妈,俺没事,以前经常烫伤,过两天就好了,不用去卫生所花冤枉钱,俺真的没事。”   蒋勤却不由分说就背起了她,到了乡里的卫生所,医生用银针消了毒,挑破了水泡,还擦了烫伤的药膏,又吃了消炎药。靳娟红肿的手臂才好了些,颜色慢慢变浅,变成了粉红色。   回到了家,蒋勤一句二话没有,抓住笤帚就要打二喜,靳安却拦住了:“你进屋去照顾娟子,这事俺来处理。”   蒋勤气的扬起了眉头:“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可是靳安毕竟是一家之主,蒋勤也不能和他硬抗,便气呼呼的进屋去了,盘腿坐在炕上还气的呼哧呼哧的。躺在炕上的靳娟,就用完好的右手给蒋勤揉搓着后背,给她顺气。   外面二喜见蒋勤走了,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笑嘻嘻的拉住了靳安的手道:“还是爹疼俺,俺妈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娟子不过是个外人,她……”   二喜忽然闭上了嘴,因为她看到了靳安暴怒的脸,她从来没见过靳安的脸上,露出这样愤怒的神情,不禁吓的缩回了手,惊恐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二喜作死到头了,马上要受到惩罚,这次的只是毛毛雨, 重大的教训在后面,马上开始 第43章   靳安虽然气的七窍生烟, 但还是死命的忍住,沉声道:“二喜啊, 你小的时候, 家里穷,整天都吃不饱, 也不知道你在地上捡了什么东西吃,险些噎死。爹一直觉得对不住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养活不了,让你们跟着吃苦受罪,所以一直偏袒你,可是你呐, 越来越不像话。   干活的时候, 你躲的比谁都远,吃饭的时候, 你又比谁都跑的快, 对自己的弟弟妹妹, 没有丝毫的疼爱之心。咱们是一家人, 你怎么能这样自私,前几年你险些把三春和五福丢了,现在还故意烫伤自己的妹妹,二喜,你怎么学成了这个样子。”   二喜连惊带吓,此时已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道:“谁叫你们都心疼三春, 都不疼俺……”   “我们不疼你吗,俺和你妈吃什么没想着你,每次你都比大春她们吃的多。你光埋怨别人,就没有想想你自己吗,为什么咱庄子里的孩子不喜欢和你玩,学校里的同学也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若是一二个人不喜欢你,那可能是别人的问题,可是大家都不喜欢你,那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你就从来没想过吗?”   姐妹们不喜欢她,村子里的孩子不喜欢和她玩,同学们也不喜欢她,二喜一直都愤愤不平,以为都是别人的错。如今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也这样说,不由更加的委屈,犟嘴道:“都是俺妈偏心,她不但偏心三春,连娟子一个外人也偏心,现在连爹你也偏心,你们都是偏心鬼,都是……”   靳安再也忍不住,抓住笤帚,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娟子是你的妹妹,是一家人,怎么就成了外人,你妈怎么偏心了,俺怎么偏心了,啊……要说偏心,俺可一直偏心着你呐。”   靳安说一句打一下,二喜吓的不敢再犟嘴,只不住地哭着喊救命。蒋勤在屋里听见,忙从炕上站了起来,但沉吟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还摆手示意不让大春她们出去。   靳安把二喜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屁股上起了一道道红肿的伤痕,大春便让她靠墙睡,自己护在她的左侧,省得别人碰着她。   蒋勤跑到大队买了一块豆腐,把五福高兴的什么是的,平常他们可是不舍得吃,只有新年的时候会割一块。结果蒋勤把豆腐切片,沓在了二喜的屁股上给她消肿。   见平时都不舍得吃的豆腐却给二喜糟蹋了,五福更生气了,加上她故意想要烫伤三春和娟子,五福便不理睬她了,三春也躲的远远的,二喜就更加的委屈。   以前上早自习,都是陈海在坟垸那里等着接她们去上学,知道二喜干的好事,陈海说什么也不带她,二喜害怕便死命的拉着大春。   那坟垸占地数亩,大约进了几十座坟墓,高高低低的分布在坟垸里,大白天从那里走都阴森森的,早上更是阴森可怖。四周的松柏树也长的很高了,将破晓时的微光也遮挡住了,那坟垸显得更加的恐怖。   二喜吓的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死死地拽住大春的胳膊,把大春都掐疼了,但她也忍着没有推开二喜,只是喋喋不休的劝说道:“二喜,你以后还是改改你的性子吧,如果你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和不来,那你以后出嫁,可怎么和婆家的人相处呐。”   现在走在阴森森的坟垸里,二喜可不敢和大春闹掰,就不耐烦的点头道:“俺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大姐,咱们快走吧。”   好不容易走出坟垸所在的地头,二喜才敢长出了一口气,可是等她们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被蒋毅训了两句,就和其他一起迟到的同学,在教室门口罚站。   现在已经是春天,外面不冷了,但是站在外面毕竟丢人啊,而且每天早上过坟垸,真是吓死人了。二喜很想和三春讲和,但她始终低不下头来,便一直拖着。   家里的院墙垒的差不多了,只剩大门前面的一排了,靳山却提出三春他们家距离水井太远,来回担水不方便,再说轱辘井打水也艰难,不如就趁机挖口井。以后若是院墙封住了,再想挖井,那土就不好出了。   靳山夫妻很赞成,便开始找人挖井,好在春天的时候,农活不是很忙,还是有一些闲人。靳山和靳安信用好,借了钱只要手里有了,马上就还,所以他们出去借钱,大家只要有,也愿意借给他们。   凑够了钱还有人手,便开始动工了,挖出的土也没有浪费,靳山和蒋勤都打成了泥胚砖,在左面又起了两间房。买不起瓦,便用油毡做了房顶,三春和娟子从上屋搬了出来,宁愿夏天受热,也不愿意和二喜住在一起了,上屋只有大春陪着二喜住。   五福也渐渐大了,再和蒋勤夫妻住在一起不好,就搬到了三春她们的隔壁,虽然没有上屋那么亮堂,但能有自己的房间,三春娟子和五福也很是高兴。   井打好后,按上了压井,打水省力还方便,院墙也垒好了,还按上了大门,远远看过去很是气派。惹得陈芳眼热,回去和靳武好一顿争吵,直骂他,自家大哥那么能干,怎么轮到你头上就是个没用的。   靳武自然也不服气,两人大吵了一架,但他们夫妻两个吵架是家常便饭,王敏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了,只是把两个孩子都带到了自己屋里。   陈芳生的女儿排行老六,但她认为六不好听,便自己给闺女取了名字,叫靳明霞。靳山听着还算顺耳,和大春她们一样都是三个字,便默认了。   虽然陈芳亲自给女儿取了名字,但并不喜欢她,因为靳明霞没有足月,生出来很是瘦弱难看。也因为她是女娃娃,生她的时候险些丢了性命,而且陈芳因此伤了身子,还被结扎,以后也不能再生了,所以满腹怨气都撒在这个小女儿身上。   但靳明霞是老靳家最小的孙女了,而且瘦弱的可怜,所以王敏和靳山还是很心疼她,而靳华是最疼她的。就因为这个孩子被她牵连,险些丢了性命,所以靳华对她很好,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陈东都好,只要回来,就会给她买衣服,买吃的。   靳华跟靳蓉又借了些钱,在县城的集市上摆地摊,后来赚了些钱,便置办了一个二手三轮,在三轮车的车斗上放了两个很浅的木盒子,便整天推着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叫卖。   靳华脾气好,心眼好,遇见苛刻的顾客也不气恼,心平气和的和人讲价钱,人也温和,因此生意还不错,没几个月就把陈芳住院欠的债还清了。   可她自己却是省吃俭用的,又经常在外日晒雨淋,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子却显得有些苍老,把王敏心疼的什么似的,拉着她死活不让再出去受罪。   但靳华却是一意孤行,还求助于靳山,靳山见她的脸虽然有些黑了,但精神很好。自从陈国柱离开后,靳华就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如今看起来却是精神奕奕,靳山便没有阻止。   靳安家的一切,终于赶在麦收前收拾停当了,高高的院墙,结实的大门,还有省力方便的压井,生活真的变的越来越好,但也越来越忙。   家里将将收拾完,就赶上麦子成熟了,大家伙忙着回去收麦子,还有一半的钱还没有收就先回去了。因为是事先讲好的,挖井之前给了一半的钱,完工之后结另外一半,有的人忙着收割麦子就没有过来要。   蒋勤就把钱先收着,他们现在也忙着收麦子,根本顾不上,就想等着麦收结束以后给人送过去。每年麦收的时候就跟打仗似的,今年也不例外,学校都放假了,老师和学生都回家帮忙抢收麦子。   靳安一家也是连轴转,大春,五福他们都是齐上阵。蒋勤和靳安在前面收割,大春和娟子他们就把麦子捆好,抱过去放在架子车上。装满后,靳安拉着,几个孩子在后面推车,把一车麦子送到麦场,卸好了车再回去接着干。   此时正值六月天,天气炎热,在地里没有遮掩,暴烈的太阳把皮肤晒的发疼,好似要裂开,那汗水更是不住的流淌,浸湿了衣衫。   这样又热又累的干了几天,二喜自然是怨声载道,一点空都要去偷懒,自然也没少挨骂,她心里不服气,却不敢和蒋勤正面犟嘴。这天正忙着,二喜又跑的没影了,蒋勤气的跺脚,可是也没空去找她,只得让其余几个孩子加把劲,赶紧抢收。   一家人在地里忙活的时候,二喜一个人回了家,她站在门前的石墩上,摸出藏在门框里的钥匙。打开大门进入院里,她就冲到压井边压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精光。   随后,她转身走到大门前,向外看了看,他们家在村庄的边缘,周围没有人家,而且正是农忙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二喜小心的关好了门。   虽然家里没人,周围也没有一个人,但二喜也觉得心怦怦直跳,紧张的她手心里都是汗。她摄手摄脚的走进了上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蒋勤她们屋里唯一的一个柜子。 第44章   从里面找到了一个手绢, 一层一层打开,里面藏着一卷钱, 那是挖井没有结清的钱, 还有两张粮票和肉票,那还是靳蓉回来给的。   招待挖井的乡亲, 蒋勤用了新年腌的腊肉,这肉票就省下来了,蒋勤小心的收着,一直没舍得用。   二喜见了眼睛一亮,把手绢重新包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把柜子关好, 走出院子锁好了门,把钥匙放回了原处, 便头也不回地向大路走去。   因为是麦收时节, 公共汽车里没什么人, 二喜拦了车上去, 售票员还关切的问她要到哪里去。   二喜满脸都是笑容的说道:“去城里叫俺姑回来割麦子,她在县里的钢厂工作,我姑父也在钢厂。”   见二喜说的头头是道,而且看起来高高兴兴的,没有什么不妥,售票员也就没有再问,二喜还小, 也没有收票钱,便让她在一边坐下了。   汽车启动,看着熟悉的村庄在快速地向后闪退,距离的越来越远,二喜有些后悔,但犹豫的眼神随即就坚定了起来,迅速地转回了头,不再去看自己的家。   等一会她再回头看的时候,行驶的汽车所带起的灰尘将周围的景色都掩盖了,远处的情景根本就看不到了,二喜才彻底决绝的转过了头。   到了县城,售票员还问她知道去钢厂的路吗,要不要送她过去。二喜笑呵呵的回答:“俺去过钢厂,知道怎么走,谢谢阿姨了。”说完,还礼貌的给售票员挥了挥手再见,才转身离开。   可走出客运中心,她却没有向钢厂的方向走,而是径直去了集市。她以前跟着靳安来过几回县城,知道集市怎么走,不一会便到了。   因为麦收,集市上没有什么人,道路两边摆摊的人很少,就是店铺很多也关门了。但有一家烧鸡店还开着门,烧鸡贵,一个要好几块钱,还需要肉票。   农村里的人即使买的起,也没有肉票,主要还是卖给县城的人,所以麦收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意。而他们是国营商店,有职工请假回去收麦子,店里只有一个师傅在忙碌。   一个做好的烧鸡摆在玻璃柜台里,黄灿灿的,诱人的香味飘散在整条街上。二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从手帕里拿出十元钱,走进店里要买那只烧鸡。   买烧鸡的师傅没有因为二喜只是孩子而轻视,只是呵呵笑道:“孩子,买烧鸡是要票的。”   二喜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我忘了,我来的时候,我妈交代过,看我这脑子,哈哈……”   二喜把肉票也拿了出来,那师傅给她找好了钱,忍不住问道:“孩子,你妈妈怎么不来买,怎么让你一个孩子来买啊。”   二喜很是乖巧的说道:“家里来客人了,妈妈在忙着招待客人,所以要我过来买的。”   烧鸡很贵,而且还要票,即使县城里的人也没几家舍得吃,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来客人的时候才舍得买。   二喜这样解释很真实,那师傅没有再继续追问,把烧鸡包好给她,还嘱咐了几次要她好好拿着,不要拐路赶紧回家。   二喜笑着答应,回头就躲到没人的地方啃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口大口的啃着,将脖子还有翅膀上的鸡肉都啃的干干净净的。吃着香气四溢的烧鸡,离家出走的那点心酸也烟消云散了。   二喜躲在一个背人的角落里,没人能看见她,可是烧鸡的香味却是藏不住,几个在街上玩耍的孩子还是注意到了二喜。见她一个女孩子躲在角落里偷吃烧鸡,他们不禁馋的围了上来,烧鸡很贵,就是有钱没有肉票,还是买不到。   这些孩子也从来没有吃过,只能远远的闻闻味道解馋,如今见一个女孩子躲着偷吃,不禁跃跃欲试。   二喜蛮横惯了,而且正吃的高兴,见他们围上来,还忍不住开口骂了起来,让他们快滚开。那几个孩子哪里会听话,一起上去抢夺,二喜紧紧抓着烧鸡,死活都不肯松手。   几个孩子就上前打她,二喜也不服输,和几人对打,还把领头的那个男孩子的脸上,挖出了几道血痕。那几个孩子更加恼怒,狠命地抢走了烧鸡,还不住的拳打脚踢。   二喜被打到在地,无法再反抗,她就抱着自己的头卷缩成一团,但几人的拳脚还是不停的落在她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二喜绝望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呵斥那几个男孩,那几人听见有人来了,便扔下二喜,慌忙跑走了。   一个身穿着蓝色海军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扶起了二喜,动作轻柔的给她摘去头上沾着的脏东西,还温和的问道:“小朋友,他们怎么欺负你了,告诉叔叔,叔叔给你讨回公道。“   二喜哭的抽抽搭搭的:“他们把我的烧鸡抢走了。”   “这些孩子真是无法无天,哎……”中年男子为难的皱了皱眉,叹息道:“叔叔没有肉票,买不到烧鸡,这样吧,我给你买个烧饼,再给你买些糖好了,小朋友别哭了。”   那人说着,把二喜拉起来,帮她拍打掉身上的灰尘,真的拉着她去买了一个芝麻烧饼,还给她买了一把糖,把她的口袋都装的鼓了起来。   吃着甜甜的糖,二喜才停止住了抽泣,那人见她满足的样子,不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馋猫,你家住在哪里啊,叔叔送你回去。”   “我姑姑姑父在钢厂上班,叔叔你能送我过去吗?”   二喜虽然来过县城,但她并没有去过钢厂,她刚刚在外面被人欺负,心里害怕了,就想要去找大姑靳蓉。   那中年人微微笑道:“好,叔叔送你过去,但是你要听话啊。”   二喜乖巧的点头答应,那人就拉着二喜的手送她过去,路上还讲故事给她听,把二喜逗的咯咯直笑。可是他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二喜有些害怕,就停住了脚步,四下的看。   那中年人见了,便笑道:“还没到呐,钢厂很大,是搞生产的,会产生污染,所以在县城的边上,你别怕,跟着叔叔没事的。”   二喜半信半疑的又跟着走了几步,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甩开中年人的手道:“不麻烦叔叔了,我自己去钢厂。”说完抬脚就跑。   可她哪里能跑过成年人,没几步就被追上了,二喜大惊,但脸上还故作镇定,笑嘻嘻的问道:“叔叔,你还有事吗?”   那中年人没想到二喜这么机灵,竟然看出不对来,此时也不装了,嘿嘿冷笑道:“小丫头片子,心眼还怪多呐,可是你孙猴子怎么跳得出俺如来佛的手掌心,跟俺乖乖地走,不然俺打死你。”   二喜吓的拼命挣扎,并开始大声喊叫:“救命啊,救命……”   可那男子死命的拉着她,二喜如何能够挣脱,大急之下,二喜趴在那人手上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人疼的惨叫了一声,忍不住松开了手,二喜趁机就跑,可她刚转过身,那男子就勒住了她的辫子,把她拽了回来。二喜惊恐的拳打脚踢,可她身单力薄,拳脚打在那中年男子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二喜见挣脱不开,就死命的叫喊,那中年人怕惊动了别人,在二喜的脖颈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二喜便昏迷了过去。他又转首往四周看了看,这地方偏僻,二喜几声叫喊也没惊动什么人,那中年人才放下心,背起二喜,又走了一里多地就拐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   院子中央,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正在洗衣服,听见开门的声音就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个死东西,还知道回来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知道吗,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天都死到哪去了,不……”   那女人叫骂着将手里的衣服重重地扔在水盆里,才转过身,见那人背着一个女娃娃,不禁怒道:“你干嘛捡一个女娃娃回来,还嫌咱家不够穷的,你个杀千刀的,你……”   不等她骂完,那中年人已经把二喜扔在了房檐下,伸出食指挡在嘴边嘘声道:“别叫,这是俺找到的发财门路,表嫂家不是想要一个媳妇吗,这不俺给她找到了。”   女子撇嘴道:“就她家那傻儿子,谁愿意嫁到他们家啊,还住在那深山沟里,哪家瞎了眼才会把闺女往火坑里送,你还是别搭理那家穷鬼,省得招麻烦。。”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媳妇娶不起,但可以买个童养媳啊。”他说着,还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二喜。   那女子也顿时明白过来,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然下去:“就他们家穷的叮当响,能榨出几个钱。”   “没多有少的,不管多少,咱们不都是白捡的吗。你搜搜这个女娃子,她应该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还能买得起烧鸡呐,身上肯定有钱。老子先去洗洗,出了一身的汗,你是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可鬼精着呐,险些逃了,还咬了俺一口,死丫头片子……”他骂骂咧咧的进了后院去冲洗了。 第45章   那女子把二喜翻过来, 在她兜里摸索出一个手绢,打开一看, 里面竟然有十几块钱, 不禁高兴的赶紧塞进了自己兜里。她满怀希望的把二喜搜了个遍,却再没有搜出一点东西, 忍不住失望的打了她一巴掌,但随即想起她还能卖钱,才收回了手。   二喜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四处都是漆黑的,还不住的晃动,她挣扎了一下, 才感觉出来, 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绑着,还被塞进了麻袋里。她应该是在架子车上, 车在崎岖的山道里行驶, 颠簸的很。   二喜想要呼救, 可是嘴里塞着一块破布, 任她用尽全力,也喊不出一个字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二喜挣扎的累了就又睡着了。   架子车吱吱扭扭的在乡间的山道上行驶,越过了很多高山,穿过很多树林, 才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   山脚下有一户人家,三间茅草屋依山而建,也没有院墙,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房间外面乱七八糟的的扔着许多柴火,几只小鸡在柴火堆里刨食。   驾车的中年男子把车停靠在院中,就扬声叫道:“表嫂,快出来,看俺给你带来什么稀罕物了。”   一个老年妇人的声音在草屋中响起,充满了嫌弃:“丁奎啊,你小子有什么稀罕物件能想起俺这个死老婆子,你不来刮莫俺就万幸了。”她说着,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农妇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显得很是精明。   中年男子丁奎哈哈笑道:“表嫂,你真会开玩笑,怎么俺每次来你都以为是来抢你粮食的。”   那妇人瞥了一眼架子车上的麻袋,嗤笑道:“你这麻袋都带来了,还不是想要粮食,你赌博输的钱够买一车粮食了,整天的瞎混……”   不等她啰嗦完,丁奎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表嫂,俺可一心想着你交代的事情,你怎么老一见面就训斥俺。”   妇人惊喜的叫道:“你给俺找到儿媳妇了,是谁,哪家的闺女,家是哪里的?”   丁奎撇嘴:“表嫂,谁家愿意把闺女嫁到这深山老林里啊。”   妇人沉下脸色道:“你是逗着俺耍呐?”   丁奎笑道:“表嫂,娶不到媳妇,咱可以买啊。”他说着一拍车子上的麻袋道:“这可是俺朋友家的闺女,没钱花了,死活央求俺给找个人家,俺就想到嫂子你了,毕竟咱们还是一家人吧。”   夫人将信将疑的道:“打开看看。”   丁奎把麻袋上的绳子解开,在黑暗里呆的久了的二喜,骤然被热烈的阳光照耀在脸上,瞬间就醒了过来,但眼睛也睁不开,只得半眯着眼睛向外看。   妇人看了看二喜,嫌弃的撇嘴道:“才十来岁的女娃娃,有什么用。”   丁奎把她拉到一边道:“年纪大了,嫂子能栓的住吗,就要这样的小孩子,从小打骂教育,大了就乖顺听话了,再过个两三年,不就能给你生孙子了吗?”   妇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还是满脸嫌弃的道:“这还要养好几年,那得浪费多少粮食啊?”   丁奎也不勉强,呵呵笑道:“表嫂要是嫌弃,那就算了,俺再另外给找下家。”他说着,把麻袋又拉了上去,作势要拉走。   妇人慌忙拦住,嗤笑道:“看你的脾气,表嫂怎么着也要帮你这个忙的不是,怎么说咱也是一家人啊。”说完又神神秘秘的接道:“那边要多少钱啊,多了俺可没有。”   丁奎眼角密切的关注着妇人的脸色,缓缓说道:“人家孩子的父母要二百呐,但咱们是一家人,俺就做主给嫂子你少点,怎么着也待给个一百七八,一百五六吧。”   妇人跳脚:“你这是要抢劫呐,那能要这么多呐?”   “嫂子,不是俺要,是孩子的父母,实在是家里穷养不起才舍得买的,你说一个娃娃养这么大,也待花不少钱是吧。”   “不行,反正这样太多……”   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一百二十成交,妇人还不放心的把麻袋解开,把二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一边才点头。   二喜急的眼泪都出来,拼命的摇头,可嘴里塞满了布,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妇人从屋里拿出了一个破旧的小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堆零散的纸票来。   丁奎也不嫌弃,两人仔细的数了几遍,还是差了几块钱不到一百二,但丁奎怕再有什么变故,便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笑道:“算了,那几块钱就当俺随礼了,恭喜表嫂得了儿媳妇。”说着,便迫不及待的把木盒子合上,就想要拿走。   妇人死命的拽着,磨蹭了半天才咬牙松开了手:“你把盒子还俺,那可是傻子他爹留下来的。”   丁奎一边向架子车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道:“给你,俺咋拿这么多的零钱,盒子回头俺给你还回来。”话还没有说完,便拉着车子就走。   妇人还假意的谦让:“奎啊,你在家吃了饭再走吧。”   丁奎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就走了,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二喜是惊恐交加,她跳出了狼窝,现在就落入了虎穴,她可不想给人当童养媳啊。   她只能寄希望这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会像奶奶王敏那样好说话,可以放自己回家。所以等那妇人一掏出她嘴里的破布,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大娘,你放了俺吧,俺不认识那个人,是他把俺绑来的,大娘,求求你,放了俺吧,求你了……”   那妇人没有看二喜一眼,而是抖擞着那块破布,看能不能用,一边撇嘴道:“放了你,你刚才可是看到了,俺可是花了一百多块钱把你买下来的,那可是俺们家一辈子的积蓄。”   二喜急的直哭:“大娘,你放俺回去,俺让爹娘把钱还给你。”   妇人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还是一个机灵的丫头呐,行,这样生下的孩子肯定傻不了。”   她说前半句,二喜忍不住一喜,可是后半句直接把她打落到了地狱,她自己还是孩子,怎么能生呐,她不想生孩子,那次二婶生孩子都险些没命,她不想死。   二喜吓的跑腿就要跑,可是她的手被捆绑的结实,那妇人也不追,只是把绳子绑在了院中的柿子树上,任二喜怎么拼命,都无法跑走,她只得转身回来。   此时那妇人已经进屋去拿了一堆的脏衣服出来,扔在水井边,骂骂咧咧的道:“赶紧把衣裳洗了,如果洗不出来,你今天就别想吃饭。”   炎炎烈日,什么都不干,站在太阳底下,那汗都不住的流淌,何况去洗衣服。他们家的水井很深,没有轱辘车水,只有一个铁桶靠在水井的旁边,上边连着一根长长的麻绳。   二喜把桶扔进水井里,可桶直硕硕的漂浮在水面上,水桶不沉下去,根本打不到水。二喜就提着麻绳左右的摇晃,水桶终于歪倒在水面上,但也只是打上来一点点水。二喜也顾不得了,抱住桶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一天一夜水米没打牙,她是又渴又饿。   喝了些清凉的井水,二喜精神好了点,就高声叫喊道:“大娘,给俺点东西吃吧,俺饿了一天,身上没劲怎么洗衣服啊。”   妇人不愿意出来晒着太阳,便气呼呼的当门站着:“把大字去掉,你现在是俺的儿媳妇,要叫俺娘。”   二喜一把扔掉手中的水桶,倔犟的说道:“你才不是俺娘。”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犟嘴,看俺不打死你。”说完,她从门后拿出一个光秃秃的笤帚就跑出来,没头没脑的照着二喜就打了下去。   二喜被绳子绑着,根本就逃不开,被打的哭爹喊娘的,可是那妇人也似乎不手软,只打得自己没了力气,才住手。双手叉腰叫道:“你是俺儿媳妇,俺是你娘不。”   二喜的脸都被打青了,但她依然硬着脖子道:“不是,不是……”   妇人气的又打了她两下,终了没了力气,便也作罢,用笤帚指着她道:“死丫头,等明天再收拾你。”   二喜饿的有气无力,现在又平白被打了一顿,更加的筋疲力尽,就歪倒在院中的柴火上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灼热的阳光照耀的醒了过来,见院中静悄悄的,她便摄手摄脚地走到柿子树边,想要解开那绳子。   可是任她用尽力气,也无法解开绳子,此时那妇人的声音凉凉的从屋里面传了出来:“别白费心思了,那可是他爹活着的时候教俺的绑法,任谁也解不开。”   二喜惊的身子一抖,但她脾气倔犟,又死命的解了半天才任命放弃,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这里至少比阳光下凉快一点。   见她偷懒,妇人也不出来阻止,只是冷笑道:“你不干活,就休想吃饭。”   二喜不理她,靠在树上就睡着了,正睡的香甜,却忽然觉得绳子一紧,她便栽倒在地,惊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见那妇人拿着镰刀站在她面前,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呆傻男子,他嘿嘿傻笑着,嘴角的涎水都滴拉到胸口了。   二喜慌忙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两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第46章   妇人撇嘴:“你来的是时候, 刚好赶上收麦,走吧。”说完拽进了绳子, 快步向前走去。   二喜趔趔趄趄的跟在她的身后, 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上,二喜细心的观察着四周, 却越看越心凉。   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周围都是深山老林,相隔很远才有几户人家。而且其中二家很久都没住人,屋顶的茅草蓬塌落在地上,被风刮的乱七八槽的落了一地,院子里荒草丛生, 很是破败。周围也没什么人, 天地间都静悄悄的,只有金蝉不知疲倦的嘶声鸣叫。   二喜正在观察四周, 却看见一个年长的男子从远处走来, 显然也是要到地里去割麦子。二喜大喜, 慌忙快走了几步, 迎上那男子叫道:“救命啊,爷爷,俺是他们抢来的,求求您救救俺吧,求求您了……”说着就想要去拉他。   那妇人却拉住了绳子,牵制住她,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他叔啊, 这孩子是俺花钱买的童养媳。”   有些疑惑的男子笑道:“恭喜老嫂子了,终于给傻子娶上媳妇了。”   二人寒暄了几句,那老人就抬脚走了,绳子被紧紧拉住,二喜寸步难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走远。任她怎么呼叫求救,那人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在乡里买童养媳的多了,已经司空见惯。   妇人用镰刀敲打了二喜几下,冷哼道:“你给俺安分点,别白费心思了,赶紧走,别耽搁时间。”   二喜只得机械的抬脚跟在她的身后继续向前走,到了地头,妇人把二喜的双手分开绑住,让她的傻儿子抓住中间,还交代如果二喜不割麦子,就打她。   傻子不知轻重,见二喜磨蹭就扬起手中的棍子打来,正中二喜的头,二喜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险些晕倒。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够晕倒,也许是因为她睡的时间太长,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晕倒,二喜只得弯腰去割麦子。   山里温度低,麦子成熟的也晚,靳山家的麦子都收割完了,他们这里才成熟。握住一把麦子,用镰刀割断麦秸杆,然后放到一边,继续割。   山里人少地多,站在地这边,都看不见尽头,二喜叫苦不迭,可是却不敢磨蹭,不然那傻子手中的棍子就会落下。   二喜身上被妇人打的遍体鳞伤,如今在太阳下暴晒,还要割麦子,汗水流淌而下,浸湿了伤痕,更加的疼痛。再说她在家虽然也干活,但靳安和蒋勤却舍不得孩子们受罪,收麦子的时候,也只是让她们干些杂活,不会让他们割麦子。   二喜不熟练,那镰刀也不是很锋利,这样割了一会,她的手臂就开始酸痛,最后简直不是自己的了。便回头对那妇人期期艾艾的道:“大娘,休息一会吧,俺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饿的没有力气,求你了,大娘……”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妇人却弯腰在地上捡起一个土坷垃砸了过来,正砸在二喜的背上。妇人还不解气,怒骂道:“你来俺家都干什么了,就割一会麦子你就瞎叫唤,快割……不然就叫傻子打你。”   傻子好似觉得打她很好玩,听见他母亲说打,就真的动手开始打,棍子重重地落在二喜的身上,打的她惨叫不止。   那妇人怕耽搁割麦,就叫住了自己的儿子:“赶紧干活,不然打死你。”   二喜只得忍着疼痛,噙着泪低头继续干活,等到夕阳西下,干完活回到傻子家,二喜就昏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上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轻柔的洒在她的身上。二喜想要起身,只是微微一动,便觉得浑身都是疼的,睡着了不感觉疼,现在一清醒,觉得全身好似被车碾了一样,疼痛难忍。   可是她却睡不着了,因为她太饿了,两天一夜,又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她早饿的前心贴后心。可没有见傻子母子,屋里也黑漆漆的一片,显然他们已经睡下了。   二喜也不敢再叫,生怕他们起来再打自己,就去解那绑着自己的绳子。可是也不知道那妇人到底是怎么绑的,二喜手脚并用,甚至连牙都上阵了,还是解不开。   她泄气的靠在柿子树上,借着月光才发现脚下有一个煮熟的土豆,只是个头太小,二喜没有看到。她慌忙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连皮都没剥就迫不及待的啃咬了起来。只是土豆太小,三两口就吃完了,二喜就摸索着在附近找,可是再没有了。   干了一下午的活,傻子家只是给了她一个这么小的土豆,二喜不禁委屈的哭了起来。家里生活再苦,蒋勤都会想法子给孩子们弄吃的,即使自己不吃,也绝不忍心饿着孩子。   二喜好多年都没有这么挨饿过了,她记得小时候家里太穷,一连几天揭不开锅,地里的野菜都被附近的村民们拔光了。二喜饿的在地上捡东西吃,不知吃了什么,卡在喉咙里,险些噎死。   抢救回来后,蒋勤抱着她大哭,靳安默默的进了县城,去卫生所卖血,换了一点粮食回家。   蒋勤脾气再火爆,可对孩子们是真心疼爱,没有因为大春她们是丫头就嫌弃,也不会因为五福是男娃娃就偏心,吃食上对每个孩子都是很公平的,力求一碗水端平。   姐姐大春从小就照顾她,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靳安因为小时候的事,对她也格外的疼爱。三春虽然讨厌,但是在外面谁给了好东西,绝不会自己吃独食,肯定会带回来分给他们吃。   娟子那丫头干活冲在前面抢着干,吃饭的时候却次次都磨蹭到最后,等大家都盛好饭了,才会去盛,背地里只要二喜开口要,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饭拨给她。   五福那小子,虽然调皮在家欺负她们,但是到了外面,有人敢欺负他几个姐姐,他也不管自己年纪小,就敢上去和人干架,很是维护她们。   往事一点点的从眼前闪过,二喜越想越伤心,那泪止不住的涌出,沾湿的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因为太阳底下晒了一天,还被傻子打,眼泪滑过伤口很疼,二喜便用手背去擦眼泪,可是却越擦越多……   蒋勤他们是在当天晚上发现二喜不见的,因为忙着收麦子,二喜一直没出现,大家还以为她躲在哪里偷懒,都没有注意。   可是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二喜还没有现身,蒋勤就开始担心了,因为二喜吃饭的时候总是冲在最前面的。她慌忙进屋,把各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二喜的影子,便走到大门口叫喊:“二喜啊,回来喝汤了,二喜……”   可是蒋勤喊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二喜回来,她就慌了,跑到正屋去叫人去找。   靳安闻言站起了身,一边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丫头可能是跑到那里偷懒睡觉去了,俺去找找,你先领着孩子们吃饭。”   靳安说着出去寻找,蒋勤心神不安的带着大春她们吃饭,劳累了几天,几个孩子也是筋疲力竭,饥肠辘辘,看她们吃的香甜,蒋勤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便哄着他们赶紧吃饭。   靳安先去了老院,但一家人都没看见二喜,她常去的地方也找了,都没人,靳安还跑到自家地里,看二喜是不是在那个草窝里睡糊涂了,可是漫山遍野的找过来也没见二喜,靳安这才慌了,通知了所有的人出去寻找。   大春她们听说二喜找不到了,都扔下饭碗出来寻找,一直找到第二天清晨,都没找到人。   一家人顶着晨曦回到家中,蒋勤也不做饭,也不管地里还有没收割完的麦子,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发呆。忽然又似想起什么,忙冲进了房间,打开柜子,里面的钱和粮票都不见了。   蒋勤的心都凉了,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满脸死灰的对靳安道:“家里的钱不见了,粮票也没了。”   如果只是人不见了,那他们出去寻找就是,可是若家里的钱和粮票都不见了,那只可能是二喜带着离家出走了。   靳安的脸色也开始发白,还强撑着道:“会不会是你放错了地方,再找找。”   蒋勤木然的摇了摇头:“柜子俺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真的没有。”   这下两人也不在村里找了,一起往大路去,顺着大路寻找了半天也没有。这时公共汽车过来了,蒋勤脑中灵光一闪,二喜懒惰,如果离家出走,恐怕她也不愿意徒步,便拦住了公共汽车。   “同志,你见没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她穿着军绿色的上衣,下身穿着蓝裤子。”   售票员是一个年轻的妇女,闻言便回答道:“今个没见着什么小姑娘,不过昨天倒是见过一个,她说要进县城找自己的姑姑,她还说姑姑姑父都在钢厂工作。”   蒋勤死灰般的眼睛一亮,紧紧抓住售票员的手,好似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颤声问道:“那……那个孩子去哪了?”   “到了县城,俺还问过她,要送她去钢厂,她说自己知道路,便走了。”   蒋勤和靳安二话不说一起上了公共汽车,催促司机快走,售票员问清楚了情况,不禁唏嘘:“俺看着那孩子挺好的,怎么会离家出走呐,大哥大嫂你们别着急,一会到县城了,赶紧去找找,兴许是去她姑家了。” 第47章   到了县城, 靳安两人径直去了钢厂,找到靳蓉一问, 根本没有见到二喜, 蒋勤闻言腿一软就跌坐了在地上。   靳武一直在县城学医,后来还进了大队的卫生所, 所以靳蓉和他的关系比较好,跟大哥靳安有几分疏远,这个时候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听说二喜离家出走了,慌忙脱了工作服,便去请假出来陪他们上街去找,三人在大街上转遍了也没见人, 又找到了靳华。   靳华一听也是大惊失色, 她整天在大街上买东西,很多人都眼熟面花的, 便四下的去询问, 直到下午才打听出了一点眉目。   一个老太太说昨天见到一个女孩子, 自己买了一只烧鸡躲在角落里吃, 引得几个孩子去抢,那女娃娃不肯放手,几人便打她。老太太正要上前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出面,把几个坏孩子哄走了。而且和那女娃娃有说有笑的,就以为是孩子的父亲,便走开了。   二喜懒惰吃嘴, 她偷拿了钱和粮票很有可能会去买烧鸡吃,县城只有一家国营店铺买烧鸡,几人慌忙跑去问。   那师傅还有印象,便开口道:“昨天是有一个女娃娃来买烧鸡,她说家里来客人了,所以妈妈让她来买烧鸡。”   蒋勤急道:“师傅,她还说别的了吗,你后来见没见过她。”   知道孩子是离家出走,那师傅也是为人父母的,知道他们焦急的心情,便寻思了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没说什么,那孩子挺机灵的,回答问题头头是道,跟真的似的,俺也就没注意,后来也没见过她。”   蒋勤刚刚升起希望的脸又灰败了下去,那师傅于心不忍的接道:“不过大妹子,那孩子既然喜欢吃,不会单单就买了个烧鸡,你再问问别的卖吃食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勤一行道谢后,便四散去询问附近的店铺。   “师傅,你见没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她梳着两条辫子,穿着军绿色的上衣,深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着自家做的粗布鞋。”   “师傅,你见没见过……”   靳安靳蓉他们分开,一个个的去问,终于问到了其中一个店员,说是昨天见过一个中年人拉着这样一个女孩子,还给她买了糖果。   蒋勤和靳安异口同声的问道:“那他们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店员给他们指了方向,几人就跑过去找,可是直到天黑了,也没有找到,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两个人。   靳华租赁的房子很小,她一个人住着勉强,蒋勤她们过去根本没法住,靳蓉便把他们领回到自家,打了地铺。   靳蓉膝下一男一女,老大已经上初中了,妹妹张玲年纪小,还没上学。张玲什么都不懂,见家里来了客人,还很高兴,老大张旭放学回来,见到大舅和妗子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便回自己房间做作业去了。   张建国回来见到家里多了两个人,很是不高兴,进房间质问靳蓉,靳蓉让他小点声,张建国反而提高了声音,夫妻两个吵了一架。等靳蓉再出来,蒋勤二人已经不在了,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凳子上。   靳蓉气的进屋扇了张建国一个耳光,就拿着手电筒走出了家门,二喜不见了,大哥大嫂已经够揪心了,再听这样的二话,谁能受得了。靳蓉出去找了半宿,最后在客运站找到了夫妻两人,他们蜷缩在长凳上,互相依靠着已经睡熟了。   看见兄嫂这个样子,靳蓉的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她的脾气强硬,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嫌弃靳安家里穷,又生了几个女娃子,以后也没什么前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真出了事,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奔波了一天,蒋勤他们实在太累了,睡得很熟,靳蓉没有惊动他们,便回去了。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做好了饭,还摊了几个煎饼,张建国见了撇嘴,但靳蓉狠狠地瞪过来。张建国摸了摸自己微肿的脸,终于忍住没说什么,默默地上班去了。   靳蓉赶到客运站的时候,夫妻两人正准备走,靳蓉慌忙拦住,好说歹说的让他们先吃了饭再去找。   白天夫妻两个就四处去寻找,饿了就忍着,晚上去靳华那里吃饭,再回到客运站睡觉。客运站原本撵了几次,但那售票员很是同情他们,就过来说情,知道是孩子丢了,客运站的领导便网开一面,允许他们晚上住在候车室,但早上要离开,不能影响他们正常上班。   蒋勤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就这样找了快半个月,蒋勤已憔悴的不像样子,靳安健壮挺拔的脊背也有些狙楼了。   找遍了附近所有的人家,都说没有见过,蒋勤绝望的跌坐在土路上,嚎啕大哭:“二喜,你回来吧,以后妈再也不打你了,你想吃什么,妈砸锅卖铁也要给你买,二喜啊,你快回来吧,二喜……”   蒋勤完全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哭,也不管周围经过的人那异样的眼神,直哭的撕心裂肺,嘴角都裂开了一道裂缝,往外渗血。   靳安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就蹲在她身边,捂着头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因为太用力,把头发都拽下了许多,他也不管。   蒋勤哭的泪流满面,横流的泪水和着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模糊成了一团。她的头发也好多天没洗了,都纠结在一起,还落满灰尘,看起来灰蒙蒙的,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靳安心疼的把她扶了起来,因为绝望,因为太累了,蒋勤的腿没有丝毫的力气,几乎连站都粘不稳了。靳安搀扶着她,等她好些,二人才互相搀扶着向前走。   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那家的门打开了很小的一道缝隙,里面露出一个女人的半张脸,她看见夫妻两个,便拼命向两人招手。   靳安还在犹豫,蒋勤却推开他走了过去,哪怕是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过。走到门口,那女子才打开门,伸出头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把夫妻两个拽了进去,等靳安他们进了院子,便慌忙又把门关上了。   蒋勤刚要开口询问,那女子便慌张的摆手,把两个人引到屋里,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才开口说道:“大哥大嫂,俺看你们实在可怜,才敢给你们透个信,你们可千万不能出卖了俺。”   她的年纪比靳安蒋勤他们大,却称呼大哥大嫂,实在是因为这半个月炼狱般的生活,让两个人苍老了很多,衣服也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看起来邋遢的很,所以那妇人有所误会。   蒋勤也不在乎,闻言慌忙问道:“不会,俺们死也不会把你说出去,你是不是见过俺家那丫头,求你告诉俺吧。”   那女人压低了声音道:“半个月前,俺是在见过一个丫头,和邻村的丁奎走在一起。那丫头想跑,还咬他,可是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那丁奎怕她乱叫,就把孩子打晕带走了,后来便再也没见过。”   蒋勤激动地抓住了那女人的手道:“那丁奎住在什么地方?”   女人有些嫌弃的挣扎,蒋勤回过神,慌忙松开了手,那女人才开口道:“就在前面的那个村子,你们去问问就知道了。”   蒋勤和靳安千恩万谢,出了那家的门,就直接去了邻村,一路问过去,听到是打听丁奎家,附近的村民避之唯恐不及,都是连连摆手,慌忙走开不肯多说。   后来蒋勤忍不住哭诉,说出实情,才有好心的人说了丁奎家的住址,但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出去。   两人找到丁奎家的住处,见院门虚掩,便推门走了进去,走进院子,两人便四下寻找,没有二喜的影子,只有一个身材肥胖的女子在厨房做饭。   那女人看见他们就皱眉道:“哪来的要饭的,赶紧滚出去。”   蒋勤上前挡住她的问道:“大嫂,你见没见过俺家闺女?”   那女人一惊,结结巴巴的道:“什么闺女,谁见过你闺女,快出去。”说着就要去推蒋勤。   别人家就算没有见过,也不会这样惊慌失措的赶人,靳安顿时肯定就是这家。   蒋勤拉住那女人,靳安趁机就冲进了房间,房间里也没看见二喜,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喝的醉醺醺的,睡的正香。他的样子和县城里那些人描述的很像,靳安确定就是这个男子劫走了二喜,不由分说攥住他的衣领,就把他拉了起来。   丁奎愣愣怔怔的被拉到了院中,睡眼惺忪的看着几人,眼神呆滞,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是一向强横惯了的村霸,谁敢这样对待他,便恼怒的就要去打靳安。   靳安却攥紧他的衣领,厉声喝问道:“二喜呐,你把俺闺女藏到哪里去了,赶紧交出来。”   丁奎挥舞的拳头顿时僵硬在半空,醒悟了过来,这怒目圆睁的夫妻两,肯定就是被自己骗走的那个丫头的父母。   但丁奎那里肯乖乖承认,一把打开靳安的手臂怒喝道:“谁认识你闺女,找人都找到俺头上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到老子的地盘撒野。”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公布过更新时间,但有很多新的小天使不知道,再啰嗦一遍, 更新时间,早上九点一章,晚上八点一章,全天共更新六千多字。 俺是勤劳的小蜜蜂哦,请继续支持哦。 还有剧透的话看着就没意思了,反正每天更新的多, 很快就知道了,么么哒 第48章   “我不管你是谁, 把俺闺女交出来。”   丁奎嗤笑:“你闺女是谁啊,竟然敢栽赃到老子头上, 奉劝你们赶紧滚, 不然老子的兄弟来了,打死你们两个疯子, 你信不信,赶紧给老子滚。”   靳安的动静不小,而且他们找人的时候,好多人也知道情况,听见喧嚣的声音,都跑过来看热闹。但也不敢站的太近, 都没有进院, 就远远围在大门口观看。   丁奎见人越来越多,也不嫌丢人, 还笑呵呵的招呼众人:“各位乡亲, 你们看都有人欺负到咱们的地头了, 你们能眼睁睁的看着, 快把这两个乡巴佬赶出去,省得有人笑话咱庄上没人,让外人跑来欺负。”   有几个年轻人被鼓动,摩拳擦掌的想要上前,却被老人暗中拉住,老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前,还压低了声音道:“那丁奎丧良心, 把人家闺女拐卖了,你们可不要上前去掺和。”   众人明白是怎么会事,不再上去帮忙,反而都后退了几步,但人群中却有一个是丁奎的狐朋狗友,他不敢独自上前,便挤出了人群,转眼就叫了几个人跑了过来。   他们平时就和丁奎臭味相投,在庄上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整天的赌博喝酒,喝醉了就四处惹是生非,到处打入,在附近臭名远扬。   他们跑到跟前,众人慌忙让开,还有人小声的劝靳安夫妇:“你们赶紧走吧,这伙可是不要命的。”   但好不容易找到了拐骗二喜的人,靳安和蒋勤哪里肯放弃,还在逼问丁奎,让他说出二喜的下落。   众人明明让开了很宽的道路,但那几个人走过来,还是故意的推推搡搡,把众人推的东倒西歪,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是谁这么不知死活,竟然敢到俺们庄上找事,不想活了是吧。”说完还装腔作势的撸袖子。   只是夏天大多都穿着短袖,根本没有袖子,他们装模作样的惹得众人失笑,但看到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笑不出来,都替靳安两口子担心。   靳安却是毫无惧色:“俺不是来找事的,是他拐骗走了俺家闺女,只要交出来,俺就走。”   丁奎不耐烦的挥手:“赶紧把这个没事找事的货给俺打出去。”   几人上来就厮打靳安,蒋勤也松开那女人冲了过来,和靳安站在一起。但他们两个哪里是对手,眼看就要被他们推出院子,蒋勤眼都红了,挤出了人群。   靳安身材魁梧,丁奎和那几个二流子主要对付的还是他,蒋勤一个女流之辈,他们就没放在心上。见蒋勤挤出去,他们都没看一眼,还是那胖女人,见蒋勤在院中踅摸,上来阻止。   蒋勤此时却已经看清了厨房的位置,一把推开她跑了进去,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就冲了出来,大声叫喊着就冲入人群。   那些人虽然是村霸,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却从来不敢闹出人命来,现在见蒋勤疯了一样,举着菜刀乱砍,哪里敢硬抗,都慌忙让开。   蒋勤就直接冲到了丁奎身边,此时靳安已经被打到在地,那几人退开,丁奎却还毫无所觉的踢打靳安。蒋勤冲到身边,他还毫无所觉,有人失声惊呼:“小心。”   丁奎转首看见雪亮的菜刀,慌忙闪避,但还是被砍中了手臂,鲜血直流。刚才众人还以为蒋勤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她真的敢砍人,吓的都后退了几步。   丁奎穿着短袖汗衫,胳膊被砍的血肉模糊,虽然伤口不是很大,但鲜血如注,淋漓而下,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面上。他疼的惨叫不止,没有注意,蒋勤却已经冲到了面前,把菜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厉声嘶叫:“快点把俺闺女交出来,不然俺就砍死你。”   沾满了鲜血的刀架在脖子上,强横如丁奎也吓的面无人色,结结巴巴的道:“大嫂,俺真的没有拐骗你闺女,她在县城里被人欺负,俺见她可怜就带了回来,那……那孩子住了几天就跑走了,真的……”   蒋勤哪里肯信,冷哼道:“既然俺闺女没了,那俺也不想活了,但是死也要拉你垫背。”说着扬刀就要砍。   丁奎吓的腿都软了:“别,别,大嫂千万别,你闺女没丢,俺……俺能帮你找到,你先把刀拿开。”   “俺拿开,你转眼就跑了,俺找谁去,俺闺女在哪里,你赶紧带俺去找,等找到了她,自然就放了你。”   蒋勤说着,那菜刀更近了,紧紧地贴在丁奎的脖子上,丁奎能感受到菜刀那冰冷的温度,哪里还敢耍心眼,忙不迭的说道:“好,俺带你们去找闺女,可是俺……这伤,要是不管,不等找到你闺女,俺就流血流死了。”   靳安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身上伤痕累累,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但他根本顾不上自己,听到丁奎愿意带他们去找二喜,便抬头从晾衣绳上取下一件衣服,也不看是什么,便一把撕了开来。   本来躲在一边吓的嘤嘤哭泣的胖女人见状心疼的大叫,但此时谁还理她,靳安把衣服撕成缕,将丁奎受伤的手臂包了起来。   夫妻两个凶悍的模样吓的那群二流子脸色发白,生怕他们再找自己的麻烦,都偷偷的溜了。靳安看见也不阻止,给丁奎处理好伤口,便推着他出了院子。   周围的人见状忙让开道路,谁都不敢阻拦,那胖女人哭哭啼啼的在后面跟着,也不敢上前。村里的人有心善的拉住了她,不让她跟着去送死。   靳安用水把丁奎的手臂冲洗干净,从厨房抓了一把烟灰洒上止血,又用布条包住,根本看不出丁奎受了伤,他还用绳子绑住了丁奎的一只手臂,和自己绑在一起。蒋勤也用布条把菜刀绑住,从外面看不到她拿的是什么,两人押着丁奎去寻找二喜。   丁奎见夫妻两个都不是善茬,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真的带他们去了表嫂的家。但他表嫂家距离县城很远,在深山老林里,几人走了大半天才到,都累的气喘吁吁。   蒋勤和靳安二人吃不好睡不好,一连寻找半个多月,都是精疲力尽。现在知道了二喜的消息,都是强撑着,走了几十里的山路,累的连腿脚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但是看见栓在树上的二喜,蒋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快步跑了过去,抱住二喜就嚎啕大哭,手里的菜刀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二喜被拐来以后,一连割了半个月的麦子,又整天挨饿还三五不时的挨打,早已瘦的没有人样,大白天也不管太阳暴晒,就累的瘫倒在柿子树下沉睡。忽然被人抱住,她还以为傻子又要打她,吓的一激灵醒了,伸手就要去推。   这一推才看清是蒋勤,蒋勤脸上头上都灰扑扑的,此时泪水把脸上的灰尘冲了一边,才露出被晒的发黑的脸。   看见平时精神奕奕的母亲,此时憔悴不堪的样子,二喜立刻就明白她一定是四处的寻找自己,所以才会搞的这样狼狈。   而她自己经历了半个多月炼狱般的生活,也让她明白家人的重要性,让她感受到了父母的疼爱,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可是她被拐卖到这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家人了,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累死在这里,她已经绝望了。现在骤然见到母亲,劫后余生,她不禁也欣喜的抱紧了蒋勤大哭:“妈,你快救救俺,俺再也不偷跑了,再也不犟嘴,俺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救救俺,俺不想在这里……”   靳安见到二喜晒的发黑,瘦骨嶙嶙的模样,知道她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心疼的也是双眼含泪。   丁奎看见掉在地上的菜刀,目光不禁闪烁了一下,那菜刀是用来恐吓丁奎的,所以包的不是很严实,此时掉落在地上,露出了雪亮的刀刃。   丁奎转首见靳安泪流满面,魂不守舍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他便猛扑了过去,捡起菜刀砍断了绳子,爬腿就跑。   靳安一愣马上就去追,但他奔波劳累的太久,没有好好的休息,哪里有力气能追上,眼睁睁的看着丁奎跑进树林里,消失不见了。   但好在找到了二喜,靳安也就不再去追,转身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年老的妇人走出了房间,见蒋勤抱着二喜大哭,便去推搡二人,而二喜看见她,吓的浑身发抖,躲在蒋勤身后,连看都不敢看那妇人一眼。   蒋勤护住二喜:“她是俺闺女,你把她放了。”   妇人撇嘴冷笑道:“什么你闺女,她可是俺花了一……二百块钱买来的媳妇。”她在屋里看见丁奎带了人过来,而且他自己还被绑着,便知道是东窗事发,人家父母找来了。她有些心虚,但也不肯示弱,狠狠地去推蒋勤,想要把二喜拽过来。   二喜吓的尖叫:“妈,快救救俺,他们会打死俺的。”   蒋勤含泪抱紧了二喜,哭泣道:“大婶,你也为是为人母的,应该知道骨肉分离的痛苦,俺已经找了她十几天,一家子都快疯了,你还是放了俺闺女吧,俺当牛做马的报答你。”   作者有话要说:  蒋勤没有上过学,靳安小学二年级, 那个时候生长在偏僻山村的人,没有报警这个概念。 再说孩子还没有找到,亲们不知道丢失孩子家长的心情, 那智商直线下降,别的全都想不起来,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孩子, 天塌下来都不管,也不管以后生活怎么办,跟疯了一样, 看过很多报道,丢失孩子的家长散尽家产,四处去寻找孩子, 根本是不管不顾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放心,俺也舍不得让这么好的父母受苦, 会很快妥善解决的,么么 非常感谢上善若水小天使,你喜欢这本书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么么哒 第49章   “呸, 谁稀罕你报答,她是俺的媳妇, 谁也别想带走。”她说着, 还扬声叫喊了起来:“快来人,有人要抢俺家媳妇, 快来人啊。”   她的声音尖利,传出了很远,远处的几户邻居问询都拿着农具赶了过来,有拿锄头的,有的铁锹的,还有的拿着大叉子, 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这深山中只剩下他们几户, 平时都是守望相助,见到有人来抢人, 也不问青红皂白, 都是怒目圆睁的看着蒋勤夫妇。   蒋勤哭诉这是自家的闺女都不行, 有几个彪悍的妇人还上前去砸蒋勤, 锄头敲打在蒋勤背上,但她也不肯放开二喜,还是死命的抱着她。几个妇人就上前要去掰她的手,见她不肯放手,就去拍打母女两人。   靳安也被几个老爷们团团围住,铁锹打在靳安的腿上,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他自己被打还不急,可是看到蒋勤母女挨打,靳安顿时心痛不已,大声叫喊道:“这是俺闺女,俺死活也要带回去,既然大嫂你花了钱,俺回去砸锅卖铁的给你凑出来。”   众人闻言都停住了手,看向傻子他娘,妇人拢了拢头发,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她虽然一心想要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但是那一百多块钱,可是她一家子一生的积蓄。而二喜太小,干活也不利落,妇人有些后悔花那么多钱买她。   而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孙子,可是那傻子看见二喜只知道打她,根本就不懂男女之事,她想要孙子的计划也落了空,心中更加的后悔。   如今见她爹娘找上门,也知道无法善了,若是他们愿意掏钱也行,便点了点头道:“当时俺花了二百块钱呐,你们一分不少的给俺,就可以带你们闺女离开,少一个子都不行。”   靳安咬牙道:“行,俺回去给你凑钱,但是你不能再打俺闺女。”   蒋勤紧紧地抱着二喜仰首道:“当家的,你回去凑钱把,实在不行,就把咱房子买了,一定要凑到钱,俺就在这里守着二喜。”   靳安也怕他们再把二喜藏起来,蒋勤留在这里也好,便不舍的看了她们母女一眼,才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开。   见靳安走了,那些人也要回去干活,便说道:“傻子他娘,俺们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事就叫俺。”说完就走了。   那妇人却没有回去,指着地上的脏衣服道:“你个死丫头,整天就知道躺尸,这才几件衣服都没洗出来,要你这赔钱货干什么,赶紧给俺干活。”   蒋勤慌忙道:“大婶,俺给你洗,你别难为孩子。”   妇人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道:“你要留下也可以,但咱可要先说话,俺家可没有那么多的粮食浪费。”   “没事,你只要给孩子一口吃的就行,俺没事。”   妇人这才气哼哼的进屋去了,蒋勤便用绳子去井里打水,她以前经常这样打水,比较熟练,打了满满一桶水。可是快提到井边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昏倒,手也无力的松开了,那水桶咚的一声又重重地落回了井里。   那妇人听见声音,在屋里叫骂道:“你要是把俺家的桶摔坏了,也要赔钱给俺。”   蒋勤虚弱的应声道:“对不住,大婶,俺知道了,俺会轻一点的。”   二喜见状上前抢过蒋勤手中的绳子,上前去提水,经过这么多天的打骂和折磨,二喜也学会打水,抖着绳子把水桶弄歪,在抖一下,水桶就沉了下去,装满了水。   可是二喜瘦小,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忙碌,又没吃过一顿饱饭,没有一点力气,水只提上来一半就提不动了,蒋勤慌忙上前帮忙,二人同心协力才把水提上来。   怕她们偷懒,妇人一直靠在门边看着,见二人如此艰难的提上了水,便开口道:“你们给俺好好洗干净了,否则一点吃的也没有。”   蒋勤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妇人嫌弃的撇了撇嘴就进去了。   二喜看不见她的影子,才敢扑倒了蒋勤的怀里,压抑的低声哭泣。二喜在家飞扬跋扈,除了蒋勤谁都不怕,无法无天的,如今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蒋勤见她如此害怕,就知道她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才能压制住性子,不禁心疼的抱紧了她,却引来二喜一声痛呼。蒋勤慌忙松手,掀开了她的衣襟,却见她身上伤痕累累,到处都是棍棒敲打出来的伤痕,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忍不住泪如泉涌。   靳安他们家的麦子还没有收割完,夫妻两个就撂下一摊子活走了,靳山便带着几个孩子去收割晾晒。但靳山毕竟老了,而大春她们还小,又是女孩子,没什么力气,速度可想而知,尽管靳山和大春三春他们没日没夜的忙碌,也收效甚微。   往年麦收靳山自家的麦子收割完后,大多都帮助靳武收割,今年帮不上忙,靳武不埋怨就是好的。他和陈芳干活都不麻利,四宝又被娇惯的不成样子,他们自家的麦子都割不玩,就谈不上帮忙了。   陈爱国得知了消息,带着陈海赶过来帮忙,靳家村里有的人家麦子收完了,也来帮忙,总算是紧赶慢赶的把麦子收了回来。   靳安回来的时候,大春和娟子在灶房做饭,靳山正在把架子车上粮食往屋里搬,三春和五福在一边帮忙。   靳安见了便沉声道:“不用往屋里搬了,都要卖掉的。”   听见有人说话,靳山和三春他们回头看来,几乎都没认出靳安,还是凭声音断定他是谁。靳山慌忙放下了手中沉甸甸的粮食,急切的问道:“找到二喜了?”   靳安颔首:“找到了,可是那家花了二百块买二喜,所以要俺把钱还给她。”   靳山吃惊的挑眉:“二百块,这么多,咱们可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啊?”   “把粮食买了,房子也买了。”   “把房子买了你们一家住哪里啊,粮食买了,你们一家子吃什么?”   靳安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脑袋哽咽道:“可是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喜受罪啊,爹,你是没看到,二喜都快被那家人折磨死了。”   靳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急,俺回去看家里还有多少钱,咱们凑凑,实在不行再去借点,你别急。”   靳山回去二话不说把家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靳武虽然不舍得,但到底也拿出了二十块钱,但也远远不够。   靳山怕自己儿子的面子不够大,亲自进了县城,到钢厂去找了靳蓉夫妻两个。见面也没二话,直接说道:“建国,小蓉啊,爹知道你们这日子也过的艰难,也从来没有跟你们张过嘴,可眼下事关人命啊,不得已才来找你们。   二喜被人拐走了,现在要二百块钱,人家才肯放人,你们没多的就少借点,就算是你们当姑姑姑父的心意,俺先代孩子,代你哥哥嫂子谢谢你们了。”说着,深深的给两人鞠躬。   靳蓉慌忙拦住::“爹啊,你这是要折俺们的寿啊。”一边说着,一边挤眼,让张建国赶紧去拿钱。   张建国却还磨磨蹭蹭的:“爹,你也知道俺一个月就二十多块钱,还要给老家,老大现在上初中,那学费书本费什么的,真是……”   张建国喋喋不休的诉苦,靳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靳蓉气的对着张建国拳打脚踢,自己去里屋拿了钱就要出去。   张建国慌忙阻拦,靳蓉气的柳眉倒竖:“ 俺一个大闺女跟着你,俺爹一分彩礼都没跟你家要,你白得了一个媳妇。这十几年,俺爹没张过一次口,若不是俺侄女被人拐走了,俺爹也不会求到你的头上,你还敢唧唧歪歪的。张建国你再敢阻拦,咱们就离婚,你自己过去,看你一分钱不花,能不能娶来媳妇。”说完,重重地撞开了自己的丈夫,追了出去。   靳山急着赶回去,大步流星的,靳蓉紧跑慢跑的才追上,气喘吁吁的把钱塞进了他的手中。几张十块的,还有一些零钱,显然把家中的钱都拿来了。   靳山想要推辞,靳蓉强硬的塞了回去:“爹,你要是还认俺这个女儿,你就收下,现在是救二喜和俺哥嫂的命,别的咱以后再说。”   靳山捏着一叠汗湿的纸票,眼眶一热,几乎流出泪来,但他拼命的强忍着。靳华知道找到二喜需要钱,便把自己的三轮车卖了,因为急着用钱,被人可劲的压价,也没卖多少,四下里也凑了二十块钱。   靳安把粮食又装到车上,拉了出去,可是乡亲们都是刚打完麦子,不缺粮食,何况乡下也没钱去买粮食。靳安便扑通一声给人家跪下了:“大叔大婶,俺们家孩子被人拐卖了,需要钱去救人,求您们帮帮俺。”跟着推车的大春和娟子见状,也跪到了靳安的身边,哭着哀求众人。   乡村里一点小事都传的沸沸扬扬,二喜离家出走这样的大事,自然早已是人尽皆知,现在人找到了,可是却要钱去赎,他们自然也知道。   他们平时虽然不喜欢二喜,可是现在人命关天,靳安这样的大老爷们,不惜跪下求救,他们哪里能硬着心肠,便各自买了一袋麦子。   有的家心好,连粮食都不要,直接就把钱借给他们了,可是这样四下里凑,到了晚上也只凑到了一百四十块,还差六十块。蒋勤娘家买房子的时候借的二十块钱还没还,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恐怕也没钱可以借。   靳安愁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便跑到了村支书的家里,说要卖自家的房子,当时他是一百多块钱买的,现在就要六十块,但要现钱,问问村里谁肯买。 第50章   三间泥瓦房, 即便年代久了,那也很值钱, 何况靳安他们买的早, 那时花了一百多,现在恐怕要二三百才能买到。靳安要的这么便宜, 自然有人眼热,但要一次拿出六十块,还是有点难度。   他们自己村里还在犹豫,邻村的却得了信,拿了钱过来,靳安毫不犹豫的就把地契给了人家, 说是把孩子接回来就给人家腾地方。都是乡里乡亲的, 那家也没催,只让他赶紧去救孩子。   靳武和靳安一起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去靳蓉家借了自行车, 兄弟两个就去接人。乡间的道路难行, 两人就互相替换着骑, 终于在中午的时候赶到了那户人家。   二天的时间,傻子一家只给了一个土豆,蒋勤不吃,二喜死活非要掰一半给她,夜里她自己饿的受不了,竟然从树上摘了一个柿子吃。   柿子到十月份才成熟,现在皮虽然发黄, 但还没熟,吃在嘴里青涩的难以下咽,但二喜却眉头都没皱就吃了下去。蒋勤知道她以前肯定也吃过,不禁哭的泪流满面,二喜还安慰她,伸出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道:“妈,俺没事,真的,你别哭……”她越说,蒋勤的泪流的更快。   好在靳安他们终于筹到了钱,把钱交到傻子娘的手中,靳安就要去结栓着二喜的绳子,那妇人却一脚踩住:“俺还没有数钱呐,你慌什么?”她说着,在手上吐了一口吐沫,仔细的数了一遍,足足二百块钱,一分都没少。   她初时见蒋勤夫妻两个一身穷酸,根本没想到他们能拿出这么多钱,她花了一百一十多块钱,至于说成两百,也是怕他们给不起,所以多说了一点,就是他们要讨价还价,也有个余地。没想到不过二天二夜的时间,他们竟然就能凑到二百块,妇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应该多要一点了。   妇人的眼珠子转了转,便叹气道:“大兄弟,现在各家都过的不容易,可是俺花了二百块买了媳妇就是想要传宗接代的。当初还请人帮忙也花了钱,而且这孩子在俺家半个多月,也吃了不少东西,那都是钱啊。”   二喜见父母和二叔都在,她的性子就压不住了,硬着脖子道:“你胡说,你只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俺,这半个月,俺给你家当牛做马的干活,你只给俺吃了几个土豆。你们一家打俺,还想骗俺家的钱,做梦。”   那妇人习惯了,扬手就要打她,二喜吓的缩回道蒋勤的身后,蒋勤也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大婶子,孩子不会撒谎的,你合伙拐骗了俺家的孩子,还这么折磨她,还多要了这么多钱,俺也不同你计较了。这二百块钱都给你,你放了俺闺女,这事就算过去了。”   妇人撇嘴冷笑道:“那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俺明明给了二百块,先前请人帮忙跑腿吃饭也花了不少呐,你不给俺拿出来,别想把俺媳妇抢走。”   靳安咬牙道:“那你还想要多少?”   “一百,你再给俺一百块,就能把闺女领走了。”   靳安挑眉道:“你怎么还能要这么多,俺家把房子都卖了,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的钱了。”   妇人抓紧手中的绳子,冷笑:“那俺可不管,反正你把钱拿来,才能带人走。”   靳武气的扎好了自行车,就要硬来,一边气呼呼的道:“哥,她打骂咱家孩子,还想骗咱们钱,何必和这个老乞婆多说,带二喜走,看她能怎么样。”   妇人满不在乎的冷笑,靳武不知道深浅,靳安上次却领教过,这山里的人抱团,而且是非不分,若是硬抢,恐怕他们都要挨打,而且即便挨打也救不出二喜。便伸手拦住了他,沉声道:“俺们一家子都借过来了,房子和粮食都卖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这样吧,俺给你打个欠条,以后有钱了,立马给你还上。”   妇人嗤笑:“你把孩子领走了,俺上哪里去问你们要钱去,糊弄鬼呐。”   “俺说话算话,绝不会赖账的。”   妇人却不肯相信,抓紧绳子就要把二喜拉进屋里去,一边叫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没拿来,别想把孩子带走。”   二喜被她拖到在地,那妇人也不心疼,还在不住的使劲向前拖动,疼的二喜大哭。   靳武大怒,上前一把攥住了那妇人的手,把那二百块钱拽了回来,冷哼道:“你不要这钱,行,你等着,你合伙拐卖俺家孩子,还这么虐待她,你还有理了,不要脸的死婆子,你给俺等着。”说完,扭头就走。   “你要去哪里?”靳安焦急的追问,靳武却头也不回的道:“大哥大嫂,你们在这里看好了,可别让他们逃了。”   见靳武骑着自行车要走,那妇人也慌了,忙道:“算了,就算俺倒霉,二百就二百吧,你回来把钱给俺,哎……”   可是靳武头也不回的骑着自行车走了,到了县城,靳武熟门熟路的到了派出所。靳武以前在县城里学医,呆了几年,而且也去过派出所,很是自来熟的散了一圈烟,说明了来意。   有民警带他去报了案,随即就带人开车去现场,吉普车到了大山里,实在是稀罕的很,各家各户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二个民警询问了二喜和靳安,录了口供,那妇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吓的全身发抖,可怜巴巴的对靳安道:“他大哥,俺也不多要钱,你把俺花的那一百一十六块钱给俺就行了。”   靳安还没有说话,民警就拦住了她:“老人家,你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怎么还能向受害人家属要钱呐。”   妇人颤声道:“大老爷,不是俺非要买的,是那个丁奎骗俺的,说是孩子的父母养不起孩子,所以给找户人家好活命。”   “老人家,那虐待孩子也是别人骗你干的,你看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   妇人还要开口辩解,那民警已不耐烦的道:“把人家孩子打的体无完肤,还敢狡辩。”说着,解开了绳子,把二喜交到靳安他们手中,一边拿出了手铐,拷住了那妇人。   妇人吓的尖叫:“俺花了钱的,又不是骗来的,你们凭什么抓人啊,乡亲们快救俺呐。”   周围的邻居互相看了看,想要上前,却不敢和民警对抗,但都围了上来,民警慌忙安抚大家道:“乡亲们,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一个老者叫嚣道:“俺们花钱买的,犯了什么法,你们就是仗势欺人。”   有人带头叫喊,众人更加的群情激昂:“俺们没犯法,你们不能抓人。”说着,还往跟前挤。   两个民警见大家群情激愤,也很是紧张,不住的解释道:“乡亲们,不管是不是花了钱,买卖人口就是犯法。如果花钱就不算犯法,那她把你们家的孩子卖了,给点钱,你们能接受吗?”   另一个符合道:“如果你们家的孩子被卖给别人做童养媳,整天挨打受骂,还不给东西吃,你们身为父母能忍心吗。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你们看看人家的孩子的父母为了找人,都成什么样了?”   众人看了看蓬头垢面的蒋勤和靳安,到底是有些不忍,便微微退后了几步,但依然不肯让开:“就算这是犯法,但是你们也不能抓人,犯法的是丁奎,不是傻子他娘。”   民警斟字酌句的说道:“丁奎是主犯,但她是合伙的同案犯,回去只是录个口供,只要抓住了丁奎,会尽快放了她的,请大家不要妨碍我们的公务,请乡亲们配合。”   众人犹豫着往后退,见他们有了退意,那妇人便嘶声叫喊:“俺不去,俺不要蹲局子,俺不去……”   傻子见这么多人,吓的躲在屋里根本不敢出来,可是听见母亲的叫喊,便抓住了放在门口的一根棍棒冲了出来,见人就打:“不许欺负俺娘,俺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众人没有防备,好几个人被打中,几人齐心协力才把傻子按住,见自己儿子被抓,那妇人撕心裂肺的叫。   有邻居就上前求情:“大老爷,傻子他娘虽然有错,但她也是被人蒙骗的,她家里男人没了,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傻儿子也不容易,如果你们把她抓走了,这傻子可怎么办呐?”   有邻居符合:“是啊,求你们发发慈悲,饶了这孤儿寡母的吧。”   民警为难的道:“乡亲们,你们叫俺同志就行,现在可不兴叫什么大老爷。至于这个老人家,这样吧,如果我们抓到了丁奎,请她到县城去对质,只要案子破了,绝不会难为她的,但是她要保证随叫随到,不能逃跑。”   “俺们这深山老林的,往哪里跑啊,同志请放心,他们娘两是绝不会逃跑的。”   两个民警无奈,只得带着靳安一家子要走,可那妇人还不肯罢休,抓住民警的袖子急道:“那俺被骗走的钱怎么办?”   “只要抓到了丁奎,就能追到赃款,老人家你再等等。”   那妇人这才松开了手,悔恨的看着吉普车绝尘而去,都怪自己太贪心,要是安安生生的收下那二百块钱,不就没事了。   就算抓到丁奎,依他那个德行,恐怕早就花光了,要是追不回钱,自己落得人财两空可怎么办啊。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后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时候很穷,有的人家没吃的,会把自己的闺女卖了换粮食, 而有的家穷,怕以后娶不上媳妇,就买童养媳, 在当时人们的潜意识里买卖童养媳是不犯法的。 那时候的法制还不健全,文盲法盲很多 就算是现在,解救拐卖的妇女儿童也不容易。 再有几章就没有二喜什么事了,她基本就靠边站了, 女主父母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心行为,靳安和蒋勤都打过二喜, 别的孩子可是一根指头都没动过。 靳安只是在几次吃饭的时候把饭拨给了二喜一点, 但他同时也要拨给别的孩子,只是大春和三春懂事,都拒绝了 前面有一次蒸馒头,靳安也是把馒头掰开,让蒋勤拿给孩子们都吃的。 三春被蜜蜂蛰,蒋勤吓的手都是颤抖的, 去娘家,五福是背着的,娟子不是亲生的,蒋勤对她都很好。 二喜在弄丢弟弟妹妹的那次把大春推到,蒋勤动手打了二喜, 那是疼爱大春的表现,也许是我在那个方面描写的还不到位, 让大家产生了错觉,觉得父母偏心,以后会注意的,么么哒 靳家一家人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同舟共济,齐心协力的共渡难关。 平时家庭成员或许都有各自的毛病,但面临困难的时候,却能一起面对。 那个年代的人纯真质朴,不会过多的考虑自己的利益。 现代的人自私冷漠,如果遇到困难,只会相互推诿, 愿世界充满爱,生活越来越好…… 第51章   众邻居虽然同情她, 但是刚才看到二喜被折磨的骨瘦如柴,身上伤痕累累的样子, 心中还是有些不齿, 劝慰了两句,见她哭起来没完没了, 便转身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哭天喊地。   靳武是第二次坐警车了,还能端住架子,靳安一家却是第一次,很是拘谨,身子僵硬的动都不敢动。二喜刚刚脱离虎口, 也很是紧张的抓紧了蒋勤的手臂, 一刻也不放松。   坐车一路到了县城,他们一家比徒步还累, 在派出所做了笔录, 留下联系地址, 民警便让他们回去了。民警还安排车要送他们, 但靳安一家不住的谦让,民警也看出他们是不自在,便没有勉强。   靳安一行便去了客运站坐公共汽车,那售票员是认识一家人的,看到二喜找回来,也替他们高兴。不过是间隔了一二十天,可是二喜和当初坐车时, 那机灵活泼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那售票员很是同情,安慰了二喜几句,还嘱咐她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二喜紧紧抱着蒋勤的手臂一言不发,她现在简直是粘在了蒋勤的身上,一刻也不能分开,即便蒋勤要去厕所,她都要跟着,一眼看不见蒋勤,她都惊慌失措的。   回到家,一家人都在他们家等着,看见二喜回来,三春和五福跑的最快,飞快地冲到面前,就抱住了二喜大哭:“二姐,你可回来了,二姐……”   骤然被弟弟妹妹抱住,二喜还有些瑟缩,但是看到二人哭的泪流满面,她才有些回过神,也抱住了他们。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自己的亲人,现在和三春五福抱头痛哭,简直是恍如隔世。   大春和娟子反应慢了些,但此时都走了过来,抱住了二喜,姊妹几个抱在一起痛哭。姊妹平时也有些小矛盾,但毕竟是亲姊妹,经历了这次生死离别,此刻都是悲喜交加。   靳山也摸了摸她的头欣慰的笑了笑,没说什么,王敏却是拉住了二喜,双眼含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靳华心疼的抚摸着她纤细的手腕,默默垂泪,二喜在家掐尖,饭菜吃的最多。她的脸虽然不胖,但身上还是肉乎乎的,这次回来却瘦的皮包骨头,可见这二十多天没少吃苦。   靳蓉狠狠地一点二喜的额头,但到底没忍心训斥她,只气呼呼的道:“死丫头,看你以后还跑……”话没说完,她自己反倒流出泪来。   回到了家,回到了亲人的身边,二喜总算是放松了点,可以放开蒋勤的手臂了,但目光还是一直追随着她。蒋勤去灶房忙活她也跟着,姐妹们那里舍得让她烧火,便都挤在灶房里帮忙烧了水,一家人痛痛快快快地洗了澡,还做了丰盛的晚饭。   左邻右舍听到二喜找回来了,也纷纷过来看望,有的还带了一些好吃的东西送了过来。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一直到饭做好了,蒋勤让着邻居们留在家里吃饭。他们一家刚刚团聚,邻居那里会在这里掺和,便纷纷告辞而去。   饭桌上,大春,三春和五福娟子都不住的往二喜的碗里夹好吃的,自己却是不舍得吃。二喜划拉着自己的碗,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便默默地给靳安,蒋勤,还有几个姊妹都夹了一筷子菜,惹得一家子眼都红了。   蒋勤强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一家团圆了就好,赶紧吃饭。”   二喜瘦了,家里的几个姊妹也都瘦了一圈,靳安和蒋勤为了寻找二喜,麦子还没收割完就走了。姊妹几个跟着靳山收割麦子晾晒,也是忙的马不停蹄,整天都累的半死。还担心父母和二喜,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自然都瘦了些,二喜见了,更加的愧疚,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淌。   吃完饭,回到屋里,看见墙边只剩下寥寥几袋麦子,二喜有些纳闷:“不是刚收完麦子吗,怎么就这几袋。”   大春把她辫子解了,让她上床躺着,把家里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二喜脸上没什么表情,翻过身睡了。等大春睡熟了,二喜却又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流淌,浸湿了枕头……   靳武把钱拿了出来,靳安就把靳蓉和靳华的钱还了回去,靳蓉要他留着,靳安却死活不肯:“张旭还在上学,建国那点工资要养活一家人,还要给老家,你们家里也艰难,不能为了俺们,让你为难。现在二喜已经回来了,这些钱就用不着,你还是拿回去吧。等家里忙活完了,俺会亲自去给建国道谢,陪个不是。”   靳蓉红了眼眶:“都是一家人,大哥说的是什么话?”   靳华凑的钱也还给了她,靳华却不肯接:“大哥,你们的房子还有粮食都卖出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赎回来,以后肯定做难,这些钱你就留着吧。”   蒋勤却摇首道:“不行,你的三轮车买的那么便宜,恐怕人家是不会还给你了,以后你又要摆地摊,不能连本钱都没了。”说完就把钱硬塞进了她的手里。转首又接道:“爹,娘,你们的钱,先缓缓,等俺们有了再还给你们。”   靳山连连摆手:“不急,不急,你们留着吧。”   靳武嘟哝了半天,想问自己的,又不好意思开口,靳安却没有迟疑,把他的钱也还了。靳武接了钱,有些讪讪的说道:“哥,那明天俺和你一起去把房子赎回来。”   靳安还没有说话,靳山已经摇首道:“人家花几十块钱就买了这么大一处院子,怎么舍得还回来,你们去恐怕不行,还是舍了俺这张老脸吧。”   第二天,父子三人来到了邻村,买他们房子的那户人家,听到他们的来意,是要把房子赎回去,自然是不愿意。   后来靳山找到了他的父亲叔伯辈,还找来了他们村长,好说歹说,靳安他们加了二十块钱才把地契赎了回来。   当初给的是六十,现在靳安拿出了八十块,虽然损失了那么大的一处宅院,但几天时间就凭空多赚了二十块钱,那家人也欢天喜地的接了。   房子是赎回来了,但粮食当初是贱卖给别人,有的人家心好,原价就给退了回来,有的人家不肯退,靳安也不勉强,当初人家也是好心帮忙。所以粮食只赎回来了一多半,根本就不够吃。   挖井欠的一半工钱,现如今也还不上,当初就是借的钱,现在欠的更多了,本来已经宽裕一些的日子又骤然紧张了起来。但蒋勤和靳安却瞒着,不想让孩子们跟着难受,可几个孩子都很聪明,哪里看不出来。   孩子们变得更加的懂事,二喜虽然没说什么,但她以前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和王敏有一拼。   麦子收割完,耕了地,便开始种玉米,等玉米种上,家里的农活收拾好了。靳安便到外乡的砖窑去烧砖,想多挣些钱,赶紧把账还了,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每次回来累的都是倒头就睡,人也苍老了许多,却始终没有一句怨言。   暑假过完要开学的时候,二喜提出不去上学了,她回来以后,蒋勤对她是千依百顺,什么都依着她,可是听说她不想去上学了,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你不用担心学费,就算现在咱家拿不出来,但可以托着,等明年打下粮食再还上就行。”   二喜黯然摇首:“妈,俺不是单单因为学费,实在是因为俺不喜欢读书,白白的浪费钱,浪费粮食。”   蒋勤急道:“可是你不上学,以后……”   二喜截口道:“俺也上了二年学,也认识了很多字,够用了。”   大春也提出不去上了,她脑袋笨,即便很努力用功,可是学习成绩也上不去。何况她的年纪也大了,已经十三岁了,跟着上小学二年级,成绩还跟不上,实在没有再上的必要了。   二人坚持不去上学,蒋勤也没办法,只得给她们办了退学,顺便给娟子报了名。娟子知道了,死活不去,现在家里这么艰难,她怎么能花钱去上学,再说家里也不能少了一个干活的人。   可是蒋勤一意孤行,开学的时候就送三春和娟子去了,大春和二喜在家做饭带弟弟,蒋勤忙活地里的活,靳安一直在窑上做工。   在下湾村看到别的孩子去上学,娟子羡慕死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花钱送她去上学的,也从来不敢奢望。如今能够背着书包去上学,这样难得的机会,她绝不会浪费,学习很是刻苦用功。   娟子比大春聪明,但比三春还是差之甚远,三春学习一遍就会的功课,她需要三遍,五遍,但她刻苦下功夫,虽然比不上三春总是名列前茅,但在班里也是中上游,蒋勤很是欣慰。   虽然已是九月,但天气依然燥热,星期天的晚上睡不着,三春就带着五福还有娟子去抓金蝉,三人也不管有蚊子就钻进了小树林里。   夜晚时分,金蝉会从地底下钻出来,爬到树上脱壳。五福会爬树,就爬到树上去抓,娟子则拿了铁锹在地面上挖,只铲去地面的一层薄土,就能看见下面很多的小洞,里面通常都藏着金蝉,把洞口的土拨开,用两根手指就能把金蝉捏出来。   三春给两人照着手电筒,双管齐下,不一会就抓住很多。晚上出来抓金蝉的小伙伴很多,小树林里到处都有手电的光芒闪烁,还有刻意压低的声音。   漆黑的夜空,星光璀璨,皎洁的月光笼罩在天地间,好似白银一般从树冠的缝隙中穿过,流泄在地面上。夜,静悄悄的,只有微风轻拂,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还有远处的蛙鸣,还有孩子们抓住金蝉的欢呼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三春他们抓了半缸金蝉才意犹未尽的回去,把金蝉倒在地上,用簸萁罩住,便去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三春他们把金蝉清洗了一下,放在锅里爆炒。虽然只放了点盐,但金蝉炒出来也很好吃,它的背上是一团的肉,吃起来香喷喷的。虽然金蝉的个头小,但对于这些常年都见不到荤腥的孩子们来说,还是难得的美食。   吃完了早饭,三春和娟子她们要到地里去帮忙,但蒋勤却拒绝了,督促她们赶紧做作业。三春和娟子只得老老实实的爬在炕桌上写作业。   写完了作业,二人就叫上五福一起挎着篮子去了后山,后山在村子后面,因此得名。几座山脉相连逶迤出数十里,满山苍翠,郁郁葱葱,山路有些崎岖难行,几个孩子也不在意,在碧绿的山间穿梭前行。   时值九月,山上许多野果都成熟了,酸枣红彤彤的挂在枝头,还有野葡萄,八月炸,野弥胡桃。只是弥胡桃还没有成熟,硬邦邦的,但孩子们也摘了不少,这些弥胡桃拿回去,放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   栗子还没有成熟,青色的毛刺把整个栗子包裹起来,好似青色的球,一个个挤挤挨挨地挂在枝头。五福不死心的上树去砸下来了几个,用石头破开扎手的毛球壳,里面的栗子皮还是嫩黄色的,根本没有成熟,果仁也很小,五福只得放弃。   几个人找了很多野果子,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还用手绢包了许多,要给大春和二喜带回去。   当然孩子们上山来可不是玩的,他们要摘桐子,这种桐子长在油桐树上,果实和没有破皮的核桃很像,可以榨取工业用油。有人到乡里来收,虽然一斤只有几分钱,但积少成多,也能挣一点钱。   几个孩子齐心协力,五福和娟子上树去摘,三春在下面捡拾。油桐树长的不高,大约只有四五米高,树枝也弯弯曲曲的,攀爬起来很容易。   但乡间没有什么别的挣钱门路,有人收桐子,村里的人好多都出来采摘,几个孩子也只是检漏,捡一些大人没有发现的桐子,所以摘了很长时间,也只有半篮。   但他们不肯放弃,一直到了半下午摘够一篮才抬着下山,送到收购的地点,过了称,也只有几十斤,卖了伍角陆分钱,但几人也很是高兴,拿着钱回去喜滋滋的递给了蒋勤。惹得蒋勤双眼发红,怕孩子们笑话,到底是忍住没有流出泪来,只是督促她们赶紧去吃饭。   晚上几人又去抓金蝉,因为是熟门熟路,比昨晚的战绩还要好。可是蒋勤怕二喜在家闷出病来,便让她也跟着来了,抓了一会,她说要去方便,三春便她跟着去偏僻的地方解决。   大晚上的,林子里光线很暗,二喜嘴上没说,却紧紧抓着三春的手,把三春都捏疼了。三春知道她是害怕,就没有挣脱,疼的皱紧了眉头也没说什么。两人走到一处灌木丛中,二喜刚要弯腰,却听见远处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三春两人不禁都看了过去,只见微弱的月光下,一男一女坐在田埂上,挨的很近,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二喜矢口就要惊呼,三春慌忙捂住她的嘴,二喜还想再看,但三春却把她拉走了,到别处解决了私事回去。   抓金蝉很好玩,而且拿回去还能吃,三春是乐此不疲,回到林子里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事,又和五福他们热火朝天的去抓金蝉了。二喜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推说累了就自己回去了,三春提出要陪她,都被拒绝了。   三春抓的正兴起,二喜不要她陪着回去,也没有勉强,等她走了,继续和娟子他们一起抓金蝉。可不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打骂的声音,三春开始还没有注意,可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传来,让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事,便丢下五福和娟子两人去看。   声音果然是从刚才那个地方传过来的,三春跑过去的时候,那男的不见了,只有靳平一人被父亲靳民揪头发着打,一边打还一边骂靳平不要脸。   旁边好多抓金蝉的小伙伴都跑过来看热闹,只是看见靳民劈头盖脸的打靳平,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三春,三春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靳平被打的嘴角都出血了,靳民还不肯罢手,依旧不停的打骂,孩子们不明所以还跟着起哄,三春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跑去了老院。   靳山还没睡,正在院子里纳凉,一边摇头晃脑的听着收音机里唱的戏,三春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要他赶紧去救人。   靳山见三春跑的气喘吁吁的,还以为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紧张的站起了身,可是听说是靳民家的事,就有些犹豫。   三春见靳山不动,就拉住他的手臂不住的晃动:“爷爷,你快去救人吧,人命关天,别人都拦不住,您若不去,靳平姑姑就被她爹打死了。” 第52章   三春见靳山不动, 就拉住他的手臂不住的晃动:“爷爷,你快去吧, 人命关天, 别人都拦不住,您若不去, 靳平姑姑就被她爹打死了。”   担心闹出人命,靳山也不得不放下那点芥蒂,跟着三春跑了过去。此时靳平被打的瘫倒在地,连□□的声音都没有了,靳民也打累了,不再用手打, 而是用脚不住地踢打。   靳山慌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拦住:“快住手, 你这是要把孩子打死啊,别说这是你闺女, 就是外人也没有这个打法的。”   靳民气急败坏的道:“俺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走开, 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着, 还要去踢靳平。   靳山却死命拦着:“若是你们家出了别的事,俺才懒得管呐,可是小平是个好孩子,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她活活打死。”   靳民挣不过靳山,只得停住了动作,气呼呼的道:“你问问这个死丫头都做了什么好事。”   靳山看了看周围聚集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道:“不管她做了什么事, 都是自家的孩子,先带回去慢慢问。”说着上前扶起了靳平。   靳平被打的奄奄一息,根本走不动路,靳山便叫了靳强过来背。若是靳民喊,靳强那是肯定不会帮忙的,但是靳山叫喊,他却不敢拒绝,就上前背起了靳平送到了他们家。   刘娣不明所以,还厉声叫嚣:“是谁,把俺家小平打成这个样子,俺找他去。”   靳强撇嘴:“是俺靳民爷爷自己打的,你找他去。”   听说是自家老头子打的,刘娣顿时偃旗息鼓,但她也看出靳强嘲弄的语气,忍不住在他身上拍打了一下:“你这个死小子……”   靳强半大小伙子,刘娣哪里能打到他,靳强闪身避开,伸出舌头扮了一个鬼脸扭头就跑了。   靳平被送回去,靳民也气哼哼的回家去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就散了,三春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二喜的身影一闪,慌忙去追,却一路也没追上。   回去的时候,二喜已经回到正屋睡下了,三春却是忍不住冲了进去,大春见她脸色不好,不禁问道:“你这是咋的了,是谁惹着你了,怎么气呼呼的。”   三春深呼吸了一下,压制住自己紊乱的气息,强笑道:“大姐,我刚才去抓知了,有点口渴,你给俺烧点茶喝。”   家里的人平常口渴都是喝点井水,可是三春这会却要喝茶,大春有些意外,但她一向疼爱弟弟妹妹,见三春要喝茶,也没有拒绝,真的跑到灶房去给她烧茶。   大春她们的房间没有门,只挂着一块蓝色碎花的布当门帘,三春掀开门帘进去,见二喜躺在长榻上,紧闭着双眼已经睡了。   三春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微微笑道:“二姐走的好快,我都没追上你。”   二喜翻了个身,嘟嘟哝哝的说道:“俺早就回来了,你到哪里去追俺。”   “二姐回来的早,没有看见,刚才靳民爷爷差点把小平姑姑打死,要不是爷爷去拦着,恐怕就被活活打死了。”   二喜的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但随即平静了下来:“打死活该,谁叫她自己干那不要脸的事,怪不得别人。”   三春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双手,但声音却放的很是柔和:“二姐,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咱们都姓靳,是一家子。靳平做的事不论是对是错,对咱们都没有什么影响,是吧。二姐,你以后说话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说漏嘴了,不然小平姑姑以后可怎么在村子里生活。她马上就要嫁人,若是传出不好的名声,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你忘了咱小姑,她……”   二喜不等她说话,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恼怒的瞪着三春道:“这关俺什么事,你干嘛要说给俺听啊,烦死人了。大姐,大姐,你赶紧回来啊,别让三春在这烦人。”   娟子他们回来了,五福缠着大春,要她把金蝉炒了吃,大春被绊住,听到二喜叫喊就应道:“哦,一会就来。”   见二喜不愿意听,三春也不勉强,起身就去灶房,喝着茶等大春炒金蝉吃,炒好了大春用碗盛了些就回上屋了,五福他们三个就在厨房里吃。   第二天是星期一,三春他们要去上学,便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只是下午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进了靳家庄。他拎着一个浅黄色的草纸包,包上面是一条红纸,应该是礼糖,看着沉甸甸的,应该有三四斤白糖。   三春只是多看他一眼,就回家去了,晚上蒋勤回来,割了一把韭菜要做菜盒子,就让五福去叫靳山过来吃。   韭菜洗净,和上青菜,还炒了两个鸡蛋拌在一起,玉米面里掺了白面做皮,将馅料包起来,在锅里炕,外面锅里熬的糁子汤也好了。   靳山还没有过来,蒋勤就让五福又去喊了一遍,靳山不愿意来,五福硬把他拽到了自己家里。   饭菜已经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了,五福就径直把靳山拉到了桌子前坐下,靳山挠头:“你们自己吃好了,干嘛非要叫俺过来,你们的粮食也紧张,还是节省一点。”   蒋勤一边端饭,一边微笑道:“俺知道,平常省着呐,可是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经常饿肚子,长不高怎么办,那到时候俺后悔也没地哭去。”   “那你给孩子做着吃就好了,不要每次做好吃的都喊俺,俺一把年纪了,吃好的都浪费了。”   蒋勤把饭碗放到靳山的面前,一边给他夹了一个菜盒子,一边道:“爹,您说啥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果没有您老人家,俺一家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了呐。”   几个孩子也齐声附和:“是啊,爷爷,你快吃。”   靳山含笑摸了摸五福的小脑袋,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饭,就坐在石桌旁边纳凉,五福缠着靳山说故事。   靳山走村串乡的,看到的听到的事多,肚子里的故事也多,拗不过就给他们讲了几个故事。几个孩子正听的高兴,大门忽然哐当一声从外面推开,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跑进来就要去关门,后面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举着棍子就要继续打那女子。   蒋勤看见顿时恼了:“你们谁家的,要闹回自己家闹,干嘛跑到俺家来闹啊,出去。”   靳安不在家,有人闯进来,靳山也有些不高兴,帮着撵人。可那披头散发的女子,看不清她的样子,后面追打的那人,靳山却认得,不悦的皱眉道:“靳民,你这老小子又闹什么呐?”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喜出望外,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哭着大叫:“大山伯,您快救救俺,他要打死俺。”   靳山看着她迟疑的开口道:“你是小平。”   见是靳民父女,蒋勤也不好意思继续撵人,就过去把大门关上。孩子们在院子里继续玩,靳山领着他们进了正屋,还没有坐稳就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打孩子。”   蒋勤找了梳子给靳平梳理头发,靳平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靳民气呼呼的道:“今天,西村那个穷小子孙远来俺家提亲来了。”   靳山不解的皱眉道:“那不是好事吗,你干嘛还要生气?”   靳民撇嘴:“那穷小子爹没了,一家子穷的叮当响,还想娶俺闺女,哼……”说完又转手瞪着靳平气呼呼的接道:“你这个死丫头再敢跟他来往,看俺不打断你的腿。”   “小平都十九了,你想让她在家给你干一辈子啊。”   靳民讪讪道:“那……那不是一直没人上门提亲吗?”   “为什么没人上门提亲,你不知道啊,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好儿子,现在刚子不在家,才有人敢娶小平,你不趁机赶紧把闺女嫁了,还整什么幺蛾子呐。”   “俺又没说不嫁闺女,只是他们家根本就拿不出一分彩礼,难道要俺把闺女白白嫁给他们。”   “那你要多少彩礼啊?”靳山有些不详的预感,靳民追着靳平打到这里,恐怕就是因为彩礼的事。   靳民冷着脸不说话,靳平接口道:“俺爹要三百斤麦子,三百斤玉米,还要三百块现金。”   靳山瞠目结舌:“你咋不去抢呐,你这是嫁闺女,还是卖啊。先不说这彩礼人家能不能拿出来,就算拿出来,那不是把家底也掏空了,你闺女嫁过去喝西北风啊,以后这亲家你还好意思上门吗?”   靳民硬着脖子道:“那俺闺女养活了十九年,也不能白白的送给他们。”   靳山也不理他,转首问道:“小平啊,你喜欢孙远那小子吗,想嫁给他吗?”   靳平的头发梳好了,扎成两个长长的辫子,她捏住辫子点了点头道:“俺没有别的选择。”   家境好一点的人家不愿意娶靳平,都怕沾上靳刚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所以一直没有人到靳民家提亲。现在靳刚进了局子,不能再为祸乡里,但背着这样的哥哥,也没有几家愿意和他们家结亲。   加上靳民糊涂,刘娣护短不讲理,他们家还穷的家徒四壁,谁家愿意摊上这样穷亲戚,都怕沾上他们家就甩不掉。即使靳平长的不错,人也勤快,但摊上这样的家,摊上这样大的累赘,还是没人愿意娶她。   孙远家是外来户,父亲死了,就剩下一个孤寡老娘相依为命,家里也穷,但没什么糟心的亲戚。而且孙远也喜欢靳平模样好,人勤快,两个人情投意合,才壮着胆子来求亲的。   孙远的母亲还看不上靳民家,也不愿意花钱去请媒婆,所以孙远亲自跑来提亲,结果被靳民狮子大张口给吓走了。   靳民怕靳平跑了,就要把她关起来,靳平不愿意,靳民就追着她打,靳平不堪打骂就跑了出来。快到村口的时候被靳民追上,挨了几棍,就想要跑进来躲一躲,谁知靳山在这里,靳平看见他简直像看到了救星,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靳山见状就摆了摆手,让蒋勤带靳平出去了,独自面对着靳民说道:“你这个老小子啊,活一辈子也是个糊涂蛋,一辈子你也活不明白。你现在一把年纪了,老了你指望谁给你养老送终啊,生病了谁伺候你啊,指望刚子吗。   别说他现在在局子里,就算在家,他不把你打死就算好的了,你还能指望得上他吗?你家二姑娘还小,以后还不得靠小平啊。现在还敢往死里打她,你是自己作死啊,等你老了爬不动了,没人管你,就找跟绳子吊死算了。”   靳民被说的脸红脖子粗,讪讪道:“可是俺也不能把闺女白白的送给他们,俺要一点彩礼怎么了?”   “你那是一点吗,你可着大槐乡找找,也没有闺女要这么多彩礼的,小平的婚事被刚子都拖累成什么样了,你心里不清楚。那孙远是没老子了,要的他父亲在,就冲着你家刚子那德行,人家敢娶你闺女吗?”   靳民肉疼的道:“那俺就少要点,二百斤粮食,二百块钱,这总行了吧。”   “你就别说咱乡下了,就是城里,有几家能出这么多彩礼的。把人家家底掏空了,孩子过去怎么生活,那婆家能待见孩子吗。只要小平过的好,你老两口就有享不尽的福,一个女婿半个儿,知道吗?你死命的要彩礼,人家要是不敢娶了,你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等刚子回来了,小平就更嫁不出去了,那以后怎么办……”   两个老头子在正屋里掰扯了半天,最后靳民才结结巴巴的吐口道:“那……那一百斤麦子,一百斤玉米,一百块钱,这是最少的了,不能再少了,只要他们把彩礼拿来,俺就把闺女嫁给他。”   靳山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退到这个地步,他也无可奈何了。   孙远家是外来户,没有什么亲戚,家里又穷,他二十出头也没说着媳妇,他娘就是想要挑,可是条件摆在那里,也没有几家闺女愿意嫁到他们家来。   靳平模样好,人又勤快,若不是摊上自家那个烂摊子,也轮不到孙远家。他娘却没有自知之明,见靳民要了这么多的彩礼,还不肯答应,还是孙远好说歹说才同意这门亲事。   粮食还好说,自家节俭些就是了,可一百块钱却拿不出来,他们又是外来户,借钱也不好借,磨蹭了好几个月才凑足了钱送来。   靳平到入冬的时候才出嫁,因为天冷,窑上也不再制砖,靳安就回来了,还了一部分外债。靳刚不在家,就是在家也指望不上,靳安便去帮忙,靳平终于顺顺利利的出嫁。   入冬以后,靳山爷俩又开始出去垒热炕,经过去年一年的口口相传,今年的生意更加的好了,而且物价上涨。他们爷俩手工费也涨了些,每家要几块钱,干到年底也赚了不少,至少能把欠的账全部还清了。   靳安和蒋勤都是守信的人,欠了别人的债,整天坐立不安的,如今还清了外债,心里轻松了许多。过年的时候,靳安还带着五福和三春去给靳山老两口拜年。   靳山还是老规矩,每个孩子都是一块钱,其实别家孩子发压岁钱,都是一角两角的。三春他们发这么多,其实是靳山在变相的帮他们,五福没心没肺,得了压岁钱,高高兴兴的装了起来,三春却是深深地给靳山鞠躬,给王敏拜年。   三春自小就懂事,靳山和王敏都疼爱她,便拉着她说话。靳安带着五福到靳武的屋里坐了一会,给四宝和明霞发了压岁钱出来,却看见靳平拿着一包白糖,还有满满一篮子鸡蛋走了进来。   靳平长长的辫子剪了,剪成齐脖的短发,看起来很是清爽,脸色也红润了些。虽然孙远家也穷,但至少可以吃饱饭,不用挨打,靳平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靳山见了也很是高兴:“你这孩子,只要你过的好,大伯这心里就舒坦,拿什么东西啊,这些礼物你拿回去给你爹,省得他唠叨。”   靳平却扑通一声跪在了靳山的面前:“大山伯,俺说过你就是俺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您老人家,俺现在恐怕早死了。你就拿俺当亲闺女使唤,俺和小华姐一样孝顺您,只要有俺一天,俺年年都回来看您。”   “你这孩子,快起来……”靳山红了眼眶,忙示意王敏去拉。   靳华陪着又说了一回话就要回去,靳山要她把东西拿回家去,靳平却说家里也拿的有,便转身跑了。 第53章   靳平第一年回门, 孙远没有一起,因为他母亲不许和靳家来往, 怕以后靳刚出来以后找他们家的麻烦。   靳平回去的时候, 孙母和孙远都在家,可是却没有做晚饭, 靳平便洗了手,进灶房准备做饭。   孙远家还是草房,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凑钱盖房子的,谁知得了紧病去世了,这房子就耽误了,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艰难。   房子没盖成, 钱也慢慢的消耗了些, 迎娶靳平的彩礼钱都不够,还是出去借了些, 孙母便有些不高兴。见靳平回来, 便站在灶房的门口黑着脸问道:“有人见你拎了两包糖, 还买了好些鸡蛋回娘家, 是不是真的。”   靳平一边忙着做饭,一边点头道:“嗯,娘您放心,俺没花家里的钱,俺把自己的头发剪掉卖了,买了礼物回去看看,结婚第一年就不回去, 外人说起来也不好看。”   孙母嗤笑:“你的头发就不是自家的东西,卖了钱就全部去贴补娘家,这是那家的规矩。”   靳平压低了声音道:“娘,以后俺不会这么做了。”   “你就算回去看你父母,那也用不着买两包糖吧,还买那么多的鸡蛋,平时在家俺都舍不得吃呐,你倒是大方。”   靳平抬头看着孙母道:“那是给俺大山伯的,要不是他老人家,俺也活不到现在,也不能嫁到咱们家来,俺结婚第一年就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当初俺爹要了很多彩礼,还是大山伯劝了很久,俺爹才吐口少要点的,俺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不过是一个村子的,那就用送那么重的礼,败家的东西……”孙母喋喋不休的埋怨咒骂,靳平一直忙着做饭,就没有再搭理她。   孙母见靳平不说话,气呼呼的拿起笤帚扫地,把院子里的东西弄的叮叮当当作响,孙远说了多少好话,她还不消停,一直唠叨到晚饭还没有结束。   孙母不待见靳民家,连带的对靳平也有些不满,但她性格虽然唠叨,锱铢必较,但还不至于苛待靳平,至少能吃饱肚子,但凭这点,靳平就一直让着她。   年里,靳平名下的地就转到了孙远的村里,冬天雪水融化,滋养了土地,麦苗涨势喜人,但野草也是见风长。靳平勤快,过完年没多久,地里能进人了,便去除草。   可是和孙远一起忙碌了一天回来,孙母却没有做饭,清锅冷灶的。靳平不顾劳累,去灶房做好了饭去寻孙母,却见她和同村的几个老婆子一起唠嗑,都在喋喋不休的诉说自家媳妇的不是,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的媳妇。   而对于新登上婆婆宝座的孙母,自然是更加的热心,争着给她出主意,要她别回家做饭,别洗衣服,这些都应该是媳妇做的。她们现在年纪大了,媳妇熬成了婆,自然就该享清福了。   靳平在远处听了一会,见越说越离谱,便快走了几步到近前柔声叫喊道:“娘,饭做好了,您回去吃吧,吃完了再出来唠嗑,别饿坏了身子。”说着还体贴的上前搬起了孙母带出来的小马扎。   见靳平这么给她长脸,孙母很高兴,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和靳平一起回家。走在路上,靳平挽住了孙母的手臂温声道:“娘,公公去世的早,您支持着家真的很了不起,俺打心眼里佩服您。以后,俺和娘还有孙远,咱们就是一家人,要拧成一股绳,好好的过日子。”   距离那么近,靳平肯定听到她们刚才所说的话了,孙母有些别扭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但靳平挽的很紧,她甩不开便歪头看着靳平道:“怎么,你怪俺没有做饭吗?”   靳平摇首道:“没有,娘您也知道,俺在娘家过的是啥苦日子,俺嫁过来,只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干点活没什么,只希望娘别拿俺当外人。”   孙母讪讪的笑:“你是俺媳妇,俺怎么会拿你当外人。”   娘两边说边往回走,等回到家的时候,两人有说有笑的。可是孙母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在外听人撺掇,回来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唠唠叨叨的没完,靳平只能沉默以待。孙母虽然唠叨,至少不会动手打人,孙远待她也好,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地里的活计忙完,天渐渐暖和了,春天来了,光秃秃的山脉渐渐换上绿装,树木都开始抽出了嫩芽。   靳华过年的时候进了一大批货,她脾气好有很多回头客,年关的时候生意很好,忙不过来的时候,靳蓉都过去给她帮忙。过完年,帮忙干完地里的活,她要去县城的时候,靳平过来找她。   靳平提出进县城给靳华帮忙,过一段时间,自己学会了怎么做生意,再自己去摆地摊,靳华满口答应。但孙母却死活不答应,说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的不成体统,还担心媳妇出去跑心再野了,反正百般阻挠。   但一向百依百顺的靳平这次却是铁了心,非去不可,孙远也帮着说好话,孙母才万般不情愿的答应了。   靳平开始一直给靳华帮忙,到了夏天的时候才开始自己张罗,靳华帮忙给她进货,选地址,还给她凑了些本钱。靳平吃苦耐劳,虽然没有靳华那样的头脑,但她勤快,生意也还过的去,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靳平每次回去,孙母自然是训斥个没完,但当靳平把账本拿给她看,见一个月的进项有一二十块钱,孙母才停止了埋怨,还蒸了一锅馒头给她,要靳平拿去县城里吃。   春天天暖和了,窑上也开始了,因为距离家远,靳安一个月就回去一次,蒋勤心疼她,蒸了一锅的菜包子,让过星期天的三春给送去。   大槐乡这里土质好,开的窑很大,用的工人很多,却也井然有序,有的在加水搅拌原料,有的在压制成型,然后送进窑里烧制,烧好的砖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   可是不管是怎么分工的,这些工人无一列为都弄的满身都是土,一个个灰蒙蒙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三春抱紧怀里的包子,生怕凉了,一边找人询问,听说是靳安家的孩子,马上有人去喊。   靳安清洗了一下才过来,把三春带到了厂边的山坡上,多日没见自己的孩子,靳安也很是想念,实在想抱抱三春。但他深知自家闺女的臭毛病,三春被靳山娇惯的什么似的,小时候都挑人抱,长大了更加的难以接近,还假干净,看看自己一身的灰,也就作罢。   两人在山坡的草地上坐下,三春就迫不接待的,把捂的严严实实的菜包子拿出来给靳安吃。包子里几乎都是青菜,只放了两个鸡蛋,还有少许的韭菜,但外皮却是白面做的,又白又胖的包子,看着就馋人。   靳安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他见三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吃,便也拿了一个给她,三春却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妈做给你吃的,爹要干力气活,要吃饱,我就不吃了。”   三春自小就懂事,她说不吃那肯定是不吃,靳安也知劝不动她便作罢,一边吃着一边询问家里的情况,三春捡好的说给他听。   靳安问了她几句学习,又说星期天在家歇歇,不要来回的跑,三春答应着,父女两个正高高兴兴的说着话,忽然看见远处一个清秀的少年走过。   三春不禁脱口而出道:“秦风怎么会在这里。”   靳安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瓮声瓮气的道:“你说王兵的表弟啊,年前你们放寒假的时候他就过来了,在窑厂里搬砖,过完年每个星期天他还来,这孩子挺坚强的。”   三春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包子,其余的都交给了靳安,靳安以为她要回去,嘱咐她路上小心一些便回窑厂去了。   三春却朝刚才秦风所走的方向追去,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是靳家庄那条大河的支流,流到这里被垒砌的堤坝拦住了些。堤坝前的水很深,下游的水却很小,大多都被拦下了,窑厂所用的水大多都取自这里,水里有一个潜水泵,长长的管道通到了窑厂里。   秦风就在堤坝上洗脸,晶莹的水珠撩起,拍在他的脸上,又迅速的坠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层层的涟漪,荡漾着飘散到远处,渐渐消散。   秦风比三春大了三岁,今年十二了,和二喜同年,但个子却比二喜高出很多,但毕竟年纪小,他身材很高,可脸庞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虽然也在窑厂工作,但秦风身上却还是干干净净的,洗净了脸,还是那个成绩优异的学生模样。   洗完后,秦风下了堤坝,走到一边的草地坐下,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秦风扬起头就看见了三春,他的脸不自然的扭到了一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春在他身边坐下,手依然固执的伸在他的面前,一边回答他的问话:“我妈蒸了包子,让我送过来给我爹吃。”   “靳安大叔在厂里呐,你送过去吧。”   三春微微笑道:“我已经送去了,这个是给你的,赶快接着啊,我手臂都拿的酸了。”   秦风这才接过了包子,但依然有些犹豫的看着三春,三春笑呵呵的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师和同学们的。”   三春脾气好,不像二喜不管什么事,动不动就喜欢和老师打小报告,这点秦风是相信的。他把芝麻棵当野菜的糗事,三春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秦风捏紧了手中的包子,啃啃巴巴的说道:“你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听说粮食都卖了,你们家人口多,粮食恐怕不够吃,这包子我不能要。”他说着就要把包子还回去。   三春没有去接,只是微笑道:“那也不差这一个包子,你以后有好吃的再还我就是了。”   秦风犹豫了一下,就把包子掰开,一分为二,自己留了一半,另外一半递给了三春。虽然蒋勤能干,但家里的粮食再节俭,过完了年也所剩无几了,靳山把粮食匀出了些给他们,蒋勤娘家也送来了些,但靳安家里人口多,这只是杯水车薪,蒋勤又出去借了些,勉勉强强的度日。   家里平时连馒头都吃不上,更别说稀罕的包子了,三春也很是眼馋。但她知道靳安在窑厂干活辛苦,自己跑了很远的路送过来给父亲,她自己却舍不得吃。   如今见秦风递过来的包子,有些忍不住了,虽然包子里的鸡蛋不多,但在绿莹莹的青菜和韭菜的衬托下,还是黄橙橙的惹人垂涎。   秦风见三春的眼睛明明发亮,却没有去接,便硬塞进了她的手里,两人相视一笑便各自小口的吃了起来。   三春吃的高兴,随口问道:“你怎么会来窑厂干活?你年纪还小,人家怎么会要你啊。”   秦风十二岁了,个子却已经一米五六了,三春才到他耳朵。但他个子再高,也还没有成人,窑厂怎么会要他。   秦风咬着包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窑厂的厂长和我爸认识。”   三春其实是想问他为什么来窑厂干活,但是见他不愿意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默默地吃完了包子。   秦风信任三春,他似乎也有满腹的心事无处倾诉,见三春询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起来:“我妈好几个月没有拿钱过来,我舅舅不高兴,要把我送回去。可是现在计划生育抓的很严,我妈妈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超生了,我妈怕牵连她的工作,所以不让我回去。”他说着话,一边扯着旁边的野草,还掐了几根狗尾巴草递了过去。   三春接过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手中摇了摇,一边劝慰道:“也许是你妈妈忙,所以忘了给你舅钱。”   秦风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三春却也听出他的意思,不敢再多说什么。   半晌,秦风才咬牙道:“现在钱不耐花了,我舅舅想要涨五块钱,每个月要十五块,我妈不想给。”   三春顿时明白过来,就因为这个秦风才来窑厂干活挣钱,想要自己补齐相差的五块钱。他们家现在也艰难,各自都有自己的难处,三春不禁后仰了些,双手按在草地上,仰首看着蔚蓝的天空道:“真想快点长大啊!”   秦风也仰望着天空符合道:“是啊,好想赶紧长大啊,长大了我就能赚钱养活自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   三春笑道:“好啊,你赶紧长大挣钱,做个万元户。”   秦风也笑:“我要是成了万元户,就给你买一百个包子吃。”   “你想撑死我啊……”   郁郁葱葱的山坡上回荡着两个孩子的笑声,经久不绝……   暑假的时候,乡里终于决定在原地建造新的学校,靳山是泥瓦匠中,自然也被请去帮忙。建造学校,是造福后代的大事,每个村子里都抽出了劳动力去帮忙。   收完了麦子,还了债,靳安在窑厂工作,每个月也能拿回来十好几块钱,家里的紧张形势终于好转了些,蒋勤终于能松口气了。   在窑厂工作,活累钱还很少,也不是长久之法,靳山便让靳安回来跟着自己去帮忙建造学校,一边教他泥瓦匠的活。   八六年,土地改革已经三四年了,有些人家积攒了些钱,翻盖房子的很多,靳山想要自家儿子继承他的手艺,以后出去盖房子,能挣些钱。   靳山教的好,靳安也学的用心,等学校建好,靳安学的也差不多了,便和靳山一起找了建筑队帮忙,比在窑厂挣的钱还多,有活的时候跟着建筑队忙,没活的时候在家帮忙干些农活,农闲了也可以歇歇。   学校建好便分开了班,秦风和陈海王慧他们上了五年级,三春和王兵赵军是四年级。虽然房间不是很大,但每个班也就二十多个学生,还是很宽敞。   建造学校是大事,县里拨了款,建造的是砖瓦房,比三春他们家里的房子还好。课桌和板凳也是新的,坐在这样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三春学习的劲头更足了,不仅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还被同学们推举做班长。   只是乡里孩子上学晚,许多和三春同班的学生都十几岁了,蒋毅怕她管不住,便没有同意她做班长,只是让她做了自己二组的组长,三春也没意见,还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第54章   三春学习好, 人长的也好看,自然招来了班级里大一些孩子的不满。下课的时候, 三春正和几个女同学蹲在地上, 用沙包抓子,忽然觉得头皮一疼, 回头就看见她们班的班长赵艳丽拿着她的头花在空中甩动。   靳华在县城卖货,带回来几个红纱巾给自己的侄女,这些红纱巾都是一寸宽的长条,卷起来扎进皮筋里,再拉开,就跟一朵盛开的花一样好看。   三春生的漂亮, 皮肤白净, 头发乌黑亮丽,她的头发粗, 分开扎了两个小马尾巴, 发梢微微的向内弯曲着, 再配着鲜艳的红纱巾, 别提多好看了。   赵艳丽今年已经十二了,瘦高个,长的一般,所以见到三春分外不顺眼。而且当初选班长的时候,三春的呼声是最高的,她心里本来就因为这件事不舒服。见三春打扮的这么好看,顿时就有些嫉妒, 忍不住就把三春的头花拽走了。   三春起身问她要,赵艳丽却撇嘴道:“小小年纪打扮的跟个妖精似的,整天和男同学勾勾搭搭的,不要脸,做为班长,我要维护班级的荣誉,所以这头花你不能带了。”   三春人缘好,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大家都愿意和她玩,三春年纪小,也不懂什么避讳,整天和同学们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赵艳丽会说的这样恶毒难听,顿时气急:“你胡说八道,还我……”   三春说着去抢自己的红纱巾,赵艳丽哪里肯还给她,把红纱巾藏在身后,还重重地推了三春一把。三春摔倒在地,手心都擦破浸血了,三春顿时恼了,起身就扑过去和赵艳丽厮打。   下课了,好多同学都在操场上玩,女同学有的在踢羽毛毽子,有的在跳皮筋,有的在丢沙包。男同学有的在弹玻璃球,有的在拍洋画,有的在撞拐子,此时却都围了过来。   赵艳丽比三春大了好几岁,而且她身边的女生还佯装拉架,偏帮赵艳丽,三春吃了亏,但她也不肯认输,一脚踹在赵艳丽的肚子上,赵艳丽气的脸都青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扇三春。   靳娟该上二年级了,和三春分了开来,她学习用功,下课了还在教室里看书,有同学看见三春和人起了争执,慌忙跑来告诉她。   一向沉默寡言的靳娟风一样冲出了教室,正看见赵艳丽要扇三春,气的眼都红了,飞快地冲了过去,赵艳丽正要打三春,没有防备,被娟子重重地撞倒在地。   赵艳丽抓住靳娟的头发,还要去打她,自己挨打娟子不怕,只是怕赵艳丽爬起来还会去打三春,娟子脑子一热,抓住赵艳丽拽着自己头发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赵艳丽疼的惨叫,手不由松开了,娟子得了自由还不肯起身,还按着赵艳丽大叫:“你再敢打俺三姐,俺咬死你。”   赵艳丽捂着自己的手臂,疼的根本没空理她,只是惨呼道:“还不把这个疯丫头弄走。”   她的同伴上前把娟子拽了起来,推到一边,转身去扶赵艳丽,三春怕她们打娟子,慌忙护在她的身前。   赵艳丽艰难的爬了起来,恼怒的瞪着姐妹二人,她仗着自己是班长,年纪又比班级里别的同学大,一直横行霸道的。如今被两个比自己小的同学打了,她哪里能咽下这口气,扑上前就去扑打二人。   三春虽然年纪小,但胆子一向很大,当初刚上学的时候,在坟垸里被陈海和王兵他们恐吓,她都敢砸装神弄鬼的陈海,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人。   即使赵艳丽比她高了一个头,三春也不肯示弱,手脚并用的拳打脚踢,就算被赵艳丽打中也不肯后退半步。因为娟子就在她的身后,她自己可以挨打,但是不能让娟子挨打。娟子小的时候那么可怜,整天被妗子和孙奇他们打,如今绝不能再被外人打。   但三春错估了形势,娟子在家一向都是沉默不语的,只管埋着头干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没想到,如今被人欺负了,竟然跟头小老虎似的,不言不语,但拳头和脚不停的落在赵艳丽身上。   娟子强悍的样子把三春都吓了一跳,何况别人,得了消息赶过来的陈海和秦风都是微微愣怔了一下。   最吃惊的莫过了二年级的同学了,他们平时可没少欺负靳娟,靳娟整天不声不响的,跟个隐形人似的不显山不漏水。加上她瘦小,班里的同学看她懦弱,可没少欺负她,没想到人家是不怒则已,一怒惊人啊,顿时都捂着自己的小心脏退后了几步。   此时赵艳丽的伙伴见她吃亏,就要上前帮忙,三春和娟子哪里是对手,眼看她们两人就要挨打,陈海和秦风一起冲了过来,把几人拉开,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见陈海和秦风都帮着三春她们,赵艳丽顿时恼羞成怒:“还敢说我胡说八道,你们现在看看,出了一点小事,这护花使者一个接一个的啊。”   三春用力把陈海和秦风都推开,不许他们插手,自己面对着赵艳丽高声道:“我和同学们在这玩的好好的,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拽走我的红纱巾,还这么污蔑人,今天你给说出个理由来,不然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就拽走了,你又能怎么样,让你的护花使者过来抢吗?”   三春也不和她争辩,只是伸出了手,冷冷道:“把我的红纱巾还给我。”   赵艳丽嗤笑:“不给……”   两人正争执间,上课铃响了,同学们不敢再看热闹,蜂拥着向自己班跑了过去。赵艳丽也想趁机回去,三春却抢先一步跑到了班级的门口,一把将门锁了起来,把全班的同学都关在了门外。   蒋毅在学校的时间长,在乡里也比较有威望,虽然县里又派来了好几个老师,但蒋毅还是留了下来,还出任了小学的校长。   蒋毅还住在学校,每天学生下课回家了,他会一间间把教室的门锁上,第二天再全部打开,现在教室的门一锁,同学们没有钥匙进不去了。别的班级都回去,只剩下三年级的人齐刷刷的站在教室外面,很是显眼。   这事明显是赵艳丽理亏,她还想趁机挥水摸鱼,进了班三春也奈何不了她。可三春这样把门一锁,事情就闹大了,赵艳丽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三春不许他们插手,陈海和秦风就一直站在旁边,此时见到赵艳丽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失笑。   赵艳丽恼羞成怒,指着三春叫道:“你二姐就爱打小报告,她不上学走了,现在轮到你了。”   三春虚空点了点她的手指道:“赵艳丽,你乖乖的把红纱巾给我,我可以去找校长把钥匙要过来开门,这事就算完。你要是继续这样大呼小叫,骂骂咧咧的,那要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可是你,校长怪罪下来也怨你,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赵艳丽一听慌忙缩回了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左右看了看,没看见老师,便慌慌张张的把红纱巾丢了过去。红纱巾很轻,根本飘不到三春面前就坠落了,赵艳丽趾高气扬的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当没看见。   三春也不去捡,只是淡淡道:“我要你把红纱巾还给我,可没说让你扔了,要是脏了,我就不要了,你买新的赔我。”赵艳丽气的刚想要反驳,三春已经笑眯眯的接道:“还有啊,你再磨蹭一会,老师就来了哦。”   赵艳丽闻言,再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慌忙弯腰把红纱巾捡起来,塞到了三春的手里。三春这才微笑着开口:“都等着,我去找校长要钥匙。”说完,还对陈海和秦风,还有娟子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上课,她自己却朝蒋毅的办公室走去。   三春学习好,蒋毅很喜欢她,她去要钥匙,说是不小心把门锁上了,蒋毅自然是不会怀疑,就把钥匙给她了。三春跑回来把教室的门打开,同学们鱼贯而入,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   和三春交好的女同学还附耳道:“三春,你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要是你当初坚持做班长多好,那轮到她在这找事。”   同学们暗含鄙夷的目光,赵艳丽自然看的清楚,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脸色也很不好看。三春却不管他们,还是一如既往认真的听课,成绩自然更好,惹得赵艳丽牙根痒痒的,却再不敢招惹她。   三春回去把娟子英勇行为告诉了蒋勤,蒋勤难以置信的一再确认,靳安也不相信一向绵羊似的娟子会这样凶猛,五福也一起追问。   娟子被逼的没法子,才细声细语的道:“如果是我自己被人欺负,我……根本没胆量和人打架,可是她们欺负三姐,我……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姐吃亏。”   蒋勤高兴的摸着她的笑道:“对,就应该这样,咱不找事,但谁要欺负咱,咱也绝不能怂。娟子啊,以后不管别人是欺负你姐姐还是欺负你,只要你占理,就尽管说,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靳安失笑:“那有你这样当妈的,叫孩子们打架。”   蒋勤瞪眼:“难道要站着被别人欺负吗?”   靳安慌忙服软:“对对对,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以后谁要敢欺负俺家闺女,俺……”   靳安还没有说完,五福忽然截口道:“三姐,四姐,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们告诉俺,俺去揍死他。”他说着还不停的挥舞着小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惹得一家人大笑。   县里国有商场对外承包,靳华想承包一截柜台,在大街上做生意,风吹日晒的不说,卖的东西也摆不开。若是租凭了柜台,货物可以摆开,也上档次,不管刮风下雨都不会耽误生意。   靳山也很支持,他和靳安出去盖房子也挣了些钱,便一起给她凑了些钱,租凭了六米的柜台。因为靳华做生意久了,也认识几个同行的人,找的地方临着商场的门口,加上靳华性格温和,生意做的很好。   陈芳看着眼气,也逼着靳武和父兄说,也想借钱进县城去做生意。靳华每次回来都会给陈东和靳明霞,四宝他们买吃的,穿的,玩的,出手大方。   靳武也有些眼馋,加上陈芳撺掇,便去找靳山说,靳山和靳安挣的钱基本都给靳华了,现在根本拿不出多少,靳武便埋怨靳山偏心,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靳山只得出去给他借了些钱。   陈芳又回自己娘家凑了些,便也在靳华他们的商场承包了一段柜台,但是她去了晚,好一点的位置都已经被人抢走了,她在商场的里面。   做生意,陈芳没什么经验,进的货款式比较陈旧。她也懒,货物上经常落了一层灰,也不管,她脾气不好,生意一直做不起来。靳华帮她,她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埋怨,但靳华念她当初救了自己的份上都忍了。   靳平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就接了靳华的三轮车在外面买,但她肯吃苦,生意反倒比陈芳还好。只是做生意,难免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村里的人看见靳平卖东西的时候,和男顾客多说了两句,回去便添油加醋的传扬。   孙母耳根子软,平常人多说自家媳妇两句,她回去都要阴阳怪气好几天,何况这样大的事,在家里又哭又闹的,让孙远把靳平叫了回来。   靳平把赚的钱拿出来都不管用了,孙母还是不住的责骂,说靳平不守妇道,在外勾勾搭搭的给孙远带绿帽子,说什么都不许她去县城了。   孙母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孙远怎么劝都不管用,靳平便摇手让孙远走开,自己在孙母的身边坐下,给她捶着肩膀,慢声细语的道:“娘,你老活了这把年纪,吃的盐比俺们吃的米都多,见识也肯定比俺们多。   做生意,如果东西只买给女的,不卖给男的,那生意能好吗。再说娘您见过在大街上勾搭男人的,俺再傻也不会干这种事吧。”   孙母哽咽着道:“可是别人说……说……”   靳平拉住了孙母的手道:“娘,嘴长在别人身上,咱还能管住人家怎么说。娘您想想,她们为什么说俺呐,那还不是因为俺在县城里做小生意,挣了些钱,便有人眼红了。   您别听外人乱说,俺从小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知道,能有个家,能有您和孙远疼俺,俺珍惜都来不及呐,哪里会乱来。俺只想努力的赚钱,等攒够了钱,咱们也盖几间大瓦房,把公公临终前的愿望实现了,让咱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靳平说别的,恐怕打动不了孙母,但老头子临死的时候,还大睁了双眼,惦记着给家里盖房子的事,咽气了还放不下心。   如今靳平说挣钱盖房子,那简直是说道她心坎里了,她一生都在村子里过活,都没出过大山,也没有别的愿望,唯一惦记的事就是完成孙父临终前惦记的事,盖房子,要盖几间很大的房子,再也不住这茅草房了。   想通了,孙母也不哭了,用袖子勒去脸上的泪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靳平郑重的点了点头,一边笑道:“娘,俺大老远从县城回来,快饿死了。”   孙母顿时被带偏了,慌忙起身道:“那俺去给你做口吃的,你想吃什么呀?”   靳平笑嘻嘻的跟着走进了灶房:“只要娘做的,不管什么俺都爱吃……”   孙母嫌弃的撇嘴:“死丫头,就你能……”但话还没有说完,她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   暑假过后,秦风就要上初中,离开大槐乡了,三春便相邀陈海过去看他,到了王兵家门外,却听见屋里有打骂的声音。   王兵家没有院子,只用篱笆围了一圈,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情景,只见王慧被打的头发凌乱,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已经肿了起来。   王兵的父亲王长生正在踢打自己的女儿,秦风在一旁劝解,王兵却好似不管自己什么事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三春顿时也不敢进去了,陈海便拉着她躲到了一棵树后藏了起来。   王慧跑了出来,但王长生还是追上了她,继续踢打,王慧跪到在地,抱住了王长生的腿大哭:“爹,俺想上学,你就让俺上学吧,放假回来,俺能赶上割麦,耽误不了干活,求你了,爹……”   秦风也在一边求情,王长生怒气冲冲的喝道:“你说的容易,上初中,一年要二十几块的学费呐,这钱你出啊。” 第55章   秦风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我去窑厂干活, 暑假两个月应该能挣十块钱,剩下的我以后赚钱了再给你。舅舅就让表姐去上学吧, 她学习成绩那么好, 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能……”   “她去上学, 家里就少个人干活,她走了,谁来洗衣做饭,谁来割草喂猪,家里这么多的话,谁来干。女娃娃家能上出个什么名堂, 好好在家干活, 长大了找个好人家是正经,出去学没上成倒跑野了。”   秦风见王长生油盐不进, 便转首对王兵道:“你劝劝舅舅啊。”   王兵双手抱着胸前, 嗤笑道:“我劝什么, 家里可供不起两个人读书, 她上学,难道让我不上学吗?一个丫头片子上那么多学干什么,没的浪费钱。”   秦风咬牙:“怎么会供不起,只是不想供罢了,三春家里也不富裕,前几年那么难,人家父母还供大春她们三姐妹一起上学呐, 她们也都是女的啊,只是舅舅太抠了,所以才不肯让表姐上学。”   王慧小的时候,她爷爷在世,老人家还有些见识,想让孩子们去读书,让自家孩子以后有出息,可是王长生却是目光短浅,只心疼自己的钱。以前王慧爷爷会帮忙出学费,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王长生就不想继续供自己的女儿上学。   见王长生父子一个腔调,秦风自知劝不动,便气呼呼的走了出来,经过门前的大树时,三春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秦风回头看了看,便拉他们跑开了,直到看不见王兵家,秦风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三春“过完暑假,你就要回县城上初中了,所以我们来找你玩,没想到碰上这出,王兵他们家不想让王慧去上学吗?”   秦风烦躁的点了点头,陈海叹息道:“好多家不想出学费,都不让自家的孩子去县里上学了,这个我们也没办法,还是别想了,我们去河里抓鱼吧。”   三春见秦风不高兴,便也出声附和,秦风喜欢钓鱼,也许去河里钓鱼就可以让他开心起来。见三春都点头附和,满脸期盼的看着自己,秦风便也答应了,三人一起去了河边。   因为暑期放假了,河里的孩子们很多,有的在抓鱼,有的在掀石头抓螃蟹,有的还在一边的稻田地里抓青蛙。   三春见了便叫喊:“你们别抓青蛙了,老师说过青蛙是益虫,它们是抓害虫保护庄稼的,别抓了。”   可是见三春是女孩子,身单力薄的,那些孩子就充耳不闻,继续抓青蛙,三春便回头看向陈海。陈海领会她的意思,就快步走了过去一脚就把其中一个孩子踹倒在地,厉声喝道:“说了不让抓青蛙,没听见啊,再抓就把你们踹稻田地里去。”   稻田地里还没有种稻谷,只长满了一块块绿油油的秧苗,大槐乡稻田地少,以麦子和玉米为主,只临河这一片有几块稻田地,可是村子里重点保护对象。秧苗经常长害虫,全靠这些青蛙保护。   虽然孩子们对这些不以为然,但陈海可是学校里的孩子王,见他出面顿时都乖乖地走开,上河里去抓鱼,不再抓青蛙了。   陈海这才满意的走了回来,三春双手护在胸前,看着迎面而来的陈海,讥笑道:“你也太野蛮了。”   陈海也笑:“对付这些野孩子,你不野蛮,他们不听你的呀。”   秦风也开口说道:“土匪。”说完,和三春两人很默契的转身向河边走去。   陈海在后面追赶,不服气的道:“那你们两个倒是过去以理服人啊,啊……”   三春两人笑:“我们可没陈大王的本事……”   三人说笑着就走到河边脱了鞋进河抓鱼,秦风则到上游去钓鱼,陈海和三春抓了一会,便忍不住跑到上游去看。他们虽然抓了很多条,但个头太小,秦风虽然只钓上来两条,但个头很大,一条足有二三两重。   陈海顿时来了兴致,抢过了鱼竿要自己试试,但是他没有秦风能沉得住气,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鱼咬钩,三春也不看了,和秦风一起去河里,教他怎么抓鱼。   孩子们玩的高兴,浑然忘我,自然也没注意到天空渐渐晦暗,也没看到远处乌云密布。还是秦风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河道问道:“三春,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三春也直起身,远处好似有很沉闷的声音传来,但听不真切,三春便摇手道:“没有,应该是要下雨了,闷雷的声音吧。我爹到双桥乡去干活,说他们那里下了好几天的雨,一直没停,干不成活才回来的。”   双桥乡在大河的上游,距离大槐乡大概有百十里地,秦风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便颔首道:“也许是要下雨了,那咱们回去吧,别一会淋雨了。”说着,去拉三春,要一起回去。   若是往日,三春肯定已经避开了,此时她却是呆若木鸡的看着远处,一动不动,任秦风拉住了她的手。   秦风见拉她不动,忍不住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远处的河道好似山崩地裂一般,汹涌的洪水呼啸而来,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河边的树木庄稼,还有牲畜,都被咆哮的洪水卷走淹没。   三春从来没有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吓的呆若木鸡,秦风却是最先回过神来,拉住她就跑,一边对下游的小伙伴们大叫道:“洪水来了,快跑,快……”   三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会事,但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便跟随秦风快速地向河边跑。   河岸很宽,河道两旁的河岸大概也有十几米,河岸外是石头垒砌的堤坝,长长的堤坝护着坝外的庄稼。可是这石坝只有一米高,浑浊的洪水吞没了河岸,冲过了堤坝,拍在稻田地里。将快要长成的秧苗连根都冲了起来,一片片的浮在水面上,好似一层水草一样。   秦风和三春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倒是跑出了河道,但河岸上到处都是石头,根本就跑不快。就在他们距离堤坝还有几米的时候,洪水转眼已冲到了跟前,把三春脚下正踩踏的那块石头冲了下去,三春站立不稳就摔倒在洪水中。   三春喝了一口水,但随即就浮上了水面,对焦急转首想要拉她的秦风喊道:“你别管我了,快跑……”   这么大的洪水,她根本就跑不出去了,只希望秦风能跑出去,他们逃出一个也是好的。秦风却拉紧了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此时他们已经站不稳了,洪水卷起他们就向下游冲去。   河道里到处都是惊呼的声音,他们此时也顾不得去看陈海,努力的挣扎着希望在洪水中不要沉没,尽量把头伸在水面上。   洪水的力量很大,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所到之处,尽皆被卷入洪水中。三春他们也被冲的晕头转向,洪水打在身上很疼,好似要粉身碎骨一般。   三春两人都没有力气了,眼看就要被洪水吞没,忽然他们经过的地方伸出了一根树枝。这是棵杨树,大约有几米高,此时树干已经被洪水吞没,只露出浓密的树冠,在河面上飘荡,好多枝条都被冲断了。   秦风他们抓住这枝也在洪水中摇摆,随时都会断裂,秦风拼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树枝向前游动,终于到达了树干处。他紧紧地抱住了树干,让三春紧紧抱住自己,两人固定在树干的周围,稳住了身形,暂时脱离了危险。   怕被洪水卷走,秦风所在的位置是在树干的前方,正应对了洪水冲来的方向,这样虽然能避免被洪水卷走,但所要承受的冲击力也可想而知,秦风的脸色渐渐发白,但是他却抱紧了树干,死也不松手。   三春被他护在树干和身体的中间,受到的冲击力小一点,但她的脸色也吓的发白。秦风小声的安慰着她,让她慢慢转身抱住树干,脚踩在下面的树枝上,这样可以节省一点体力,撑的久一点。   三春虽然被吓的魂飞魄散,但还是很听话的慢慢转身,抱住了树干,秦风从后再抱住她和树干,她站在下面伸展而出的树枝上,身形更加的稳固。可是她扎头发的皮筋被冲掉了,红纱巾也被冲走了,她的头发被冲的一缕缕的沾在脸上,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也可以看见远处浮在水面上的残枝败叶,还有一些挣扎的人影。   三春吓的目呲皆裂,大声的叫喊:“陈海,陈海,你在哪里啊?”她的叫声被洪水咆哮的声音淹没。   但不远处正飘过来的一蓬树枝中冒出了一个人头,随着声音的方向看来,看见他们不仅喜出望外:“三春,秦风……”   三春循声望去,只见被冲来的树枝上趴着的正是陈海,三春慌忙用手拉住那蓬树枝,用力的把它们拉了过来。   陈海虽然在河边,但他见自己钓不到鱼,很是懊恼,他不想输给秦风,便专心致志的钓鱼,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到秦风的叫喊,才慌忙扔下鱼竿向堤坝跑,可最后被一块石头绊倒,被洪水卷走。不过他幸运的遇到了一团被洪水冲断的树枝,便抱住树枝浮在水面上。   听到三春的叫喊,便顺着树枝也爬了过来,抱住了他们所在的树干。虽然危险还没有解除,但三人没有死,又聚在了一起,还是让他们高兴。   三人紧紧地抱住树干,还紧紧地抓住了对方,固定住身形,默默地忍受着洪水的冲刷。劫后余生,相逢的喜悦渐渐褪去,他们还都是孩子,没有多少力气,若是洪水一直没有褪去,他们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洪水到来的时候,阴暗的天空也下起了雨,麦子虽然已经打完晾晒好了,但麦秸还没有处理好,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在场里剁麦秸。见开始下雨,便慌忙用树枝压在麦秸剁上遮挡,随后就顶着雨回家去了。   泥泞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匆匆忙忙回家的人,蒋勤和靳安回到家,却见大春和娟子湿淋淋的刚回来,二喜和五福倒老老实实的在家里,没有淋雨,最乖巧的三春却是不见踪影。   蒋勤问起来,二喜忍不住愤愤的道:“她和陈海一起出去玩了。”   虽然吃了一场苦,受了一次教训,但二喜爱打小报告的毛病一时半刻还是改不了。而且对于陈海不和自己玩,却喜欢和三春玩的事,从小就耿耿于怀,如今也忘不了。见蒋勤问,随口就说了出来,说完虽然有些后悔,却也不肯收回。   蒋勤不放心的向外张望着,一边喃喃自语道:“怎么下雨了,还不知道回来。”   五福哼道:“妈,你也该管管三春那个疯丫头了。”话刚说完,见蒋勤瞪他,五福随即笑道:“俺这是替二姐说的,接下来她肯定会这么说。”   自家姊妹,对于各自的性格习惯简直是了若指掌,五福都能猜出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二喜不禁恼羞成怒去掐他,两人正在胡闹。   陈爱国却忽然出现在大门口,他身上只批着一条麻袋,头发也被淋湿了,他也不管只是焦急的问道:“蒋勤啊,你见俺家小海了吗?”   见陈爱国跑来问自己,蒋勤也急了:“三春不是去找陈海了吗,你怎么过来找,难道他们不在你们家?”   陈爱国摇头道:“没有啊,我听两个孩子说,秦风要回县里去,所以两人去找秦风玩,可是我刚才去问长生,他说没见着两个孩子,连他们家秦风也不见了。”   蒋勤皱眉道:“这些孩子跑到哪里玩去了,下雨也不知道回来。”   陈爱国也焦急的道:“你知道孩子们平时都喜欢去哪里玩吗?”   “他们呀,最稀罕到河里去玩,去抓……”蒋勤话说到一半,忽然惊醒过来:“河里……”   三春听话乖巧,绝不会玩的下雨了也不回来,而他们最喜欢到河里去玩,可是现在河里涨水了。   蒋勤吓的脸都白了,腿一软就要载到,靳安忙扶住了她:“怎么了?”   蒋勤颤声道:“孩子们平时就喜欢到河里玩,大热天,他们肯定是去河里了,可是河里涨水了啊。”   靳安也大惊失色,跑去拿了绳子什么的,就和陈爱国一起向河边跑去,蒋勤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根本不管自己瞬间就被雨淋湿了。   路上遇见人,见他们着急忙慌的往河边跑,别人还提醒他们河里涨水了,不要过去,可听说孩子不见了,可能就在河里,顿时都跟了过去。   跑到河边一看,洪水已经淹没了两边的河岸,一眼望不到边的都是水,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蒋勤撕心裂肺的沿着河岸喊叫,靳安和陈爱国也焦急的四下寻找。   此时大槐乡的乡长刘国涛带着许多村民冒雨过来修筑堤坝,秧苗不怕淹,但若是连根拔起,在水里泡着,恐怕就活不了了。民以食为天,在农村,粮食始终是最重要的。   身为乡长的刘国涛自然是最重视,亲自带头搬石头加固堤坝,听到靳安他们说孩子丢了,也跟着寻找,可是大水漫天,到哪里去找。   听到下游说是救了几个孩子,靳安和陈爱国他们马不停蹄的跑了过去,却不见三春他们。除了救上岸的几个孩子,还有两个从上游冲下来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全身湿淋淋的躺在河岸上,连身子都凉了。   蒋勤的心也凉了,连站都粘不稳了,瘫坐在河岸上,全身都在颤抖,脸色惨白的没有丝毫的血色。靳安只得小声的安慰:“也许孩子们没有在河里,只是在哪里避雨……”   雨渐渐停了,洪水也渐渐停了,天空的乌云也渐渐散去,夕阳的余晖透过稀薄的云层照耀下来,金灿灿的笼罩着大河两岸。   但此时谁有心情去欣赏这美景,河岸两边的粮食,因为堤坝加固的及时,损失也不是很大,但三春和陈海他们几个孩子还是没有找到。   此时王长生也慌了,也跑了过来寻找,他虽然不满自己的妹妹吝啬,不肯多给钱,但要是秦风在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也担当不起。   几人正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刘国涛却派人过来喊他们,三春他们找到了。蒋勤他们慌忙跟随来人跑过去,只见刘国涛和一些人围着一棵大树,正在商量谁上树去。   蒋勤有些纳闷,不是说找到孩子了吗,那怎么不见孩子,这些人还争着要上树,不禁焦急的开口询问。   刘国涛微微笑道:“别急,你们家孩子就在树上。” 第56章   此时三春也听见了蒋勤他们的声音, 便出声喊叫:“妈,我在这里。”三春的声音嘶哑, 还带着哭腔。   蒋勤闻声猛的抬头, 可是树冠茂密,根本看不见三春的影子, 此时已有人爬上了树,因为三春是女孩子,就先把她救了下来。   三春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也湿哒哒的沾在脸上,惊魂未定,见到蒋勤就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 再也不撒手。   蒋勤也紧紧抱住她, 一边却又忍不住狠狠地在她身上拍了两巴掌:“你要吓死俺啊,你个死丫头, 以后再也不许到河里来玩了。”   上次, 三春在河里被骷颅蜂咛了, 就把蒋勤吓的魂飞魄散, 这次又遭这么大的事,蒋勤是又气又心疼。三春也吓的心惊肉跳,搂紧了蒋勤的脖子哽咽道:“嗯,我以后再不到河里来玩了,一次都不来了。”   旁边的人也不住的劝阻:“找回来就好,别打了,孩子刚死里逃生的, 一定吓坏了,快抱回家弄碗姜汤给孩子喝。”   蒋勤答应着,等陈海和秦风都被救下来,见几人虽然受了惊吓,但完好无损,并没有受什么伤,也都是暗自庆幸,各带孩子们回去了。   蒋勤家里没有姜,便让大春出去借了些,回去给三春熬了汤喝,姜汤里虽然加了白糖,但味道还是很难喝,三春不想喝,但蒋勤哪里能允许,只得捏着鼻子,把一碗姜汤喝了下去。   三春身体健康,加上回来就喝了姜汤,又捂着被子睡了一晚,倒是没生病。秦风却病了,病的很重,没等到暑假结束,他父亲就来把他接走了。   后来,秦风托人送来了三十块钱算作王慧的学费,想让她继续上学,但王长生收下了钱,却还是没有让王慧上学,而是让她留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弟弟。   三春去看她,也被王慧拒之门外,想起王慧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却没有办法继续上学,三春也替她惋惜。但秦风把学费的钱都凑出来了,王长生还是不让王慧去上学,他们也没有办法。   王慧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不能继续上学,她在家也不闲着,除了洗衣做饭,下地干活,还找人挂了一块地毯,学着自己织毯子。二乘三的地毯,大概要一年的时间才能织好,不过这一块毯子的手工费也要将近二百块呐。   王慧做完了家务活,就没日没夜的织毯子,王长生也答应要是卖了钱,就让她继续去上学。三春知道了也替她高兴,虽然辛苦,但王慧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春现在上五年级,开始用钢笔,汲墨水的那种,作业本也换了大本,价钱自然更贵了,加上学费,每年要花很多钱,三春也很是心疼。经过王慧的事,她更加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母亲的可贵,她省吃俭用也要供自己的儿女上学,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就区别对待。   三春也更加的节俭,好在靳安现在的手艺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技术比靳山还要好,挣的钱自然也更多,家里宽裕了一点。   刚好各乡村的国营代销店要撤,靳山便出面去说和,承包了下来,让蒋勤去经营,靳华帮忙给她进货,也回来给她指点,靳平有时候回来也会去给她帮忙。加上蒋勤勤快大方,在乡里人缘好,口碑也好,四里八村来买东西的是络绎不绝,生意还行,只是赊欠的也很多。   三春放学了也到店里去帮忙,她数学好,头脑反应快,人也长的好看,来往买东西的乡亲都很是喜欢她。   但靳武却除外,他经常去店里拿烟抽,但从来不给钱,只说一句记账就走。一盒烟不值钱,可是日积月累就很多了,蒋勤看在靳安的面子上没说什么,三春却是快言快语,靳武来拿烟,要是碰上三春在,必然会说他几句,靳武也因此更加的不喜欢三春。   三春他们住在老院的时候和他就不亲,倒是二喜和靳武的关系还亲近些,靳武便在靳山的面前数落三春,反而让靳山逮住他训了一顿,但他一如既往。   这年秋天,四宝和五福也开始上学了,他们两个只差几个月,但个子却差了很多,四宝明明比五福大,可个子却比五福还矮了一寸多。   四宝吃饭挑食,还喜欢吃零食,面黄肌瘦不说,个子还低,他妹妹靳明霞因为早产,先天不足,身材和同龄的孩子比也不高。惹的蒋勤心有余悸,生怕自家的孩子也长不高,想方设法的给他们做好吃的。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粗茶淡饭的却安排的很匀称,大春稍微低了点,剩下几个的个子都很高。   因此去上学,靳武还交代五福要照顾四宝,五福嫌弃的撇嘴,但还是答应了。因此在学校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奇景,被称做哥哥的瘦小,在家里横行霸道,和自己爹娘犟嘴耍横,和自己的妹妹吵嘴打架,在学校里却是绵羊一般。   被称做弟弟的五福却是性格强硬,别说欺负他了,就是高年级的学生敢欺负三春和娟子,他都不管对手人高马大,就要上前动手,因此在学校里落了个爱打架斗殴的名声。三春上那么多年的学,都没喊过家长一次,五福才上半季,蒋勤已经被叫去学校三次了。   回去以后,自然少不了一顿打,但五福依然顾我,越来越调皮,越来越桀骜不驯,连三春都管不住他,在学校里俨然成了一个小霸王,倒是和陈海臭味相投,三春通过陈海约束着他,倒是好了些。   大春见王慧织的毯子好看,也跟着学了几天,让靳华在县里找人给她领了活,也挂了一块二乘三的地毯织。本来打算是二喜她们两个人一起织的,但二喜坐不住,织一会就想要跑出去玩。   到第二年年底织出来,主家自己过来检验毯子,合格后就割走了,把工钱也结了,二喜倒是好不客气的就拿走了一半。   因为大春踏实,也实诚,没有跳线跳花的行为,织的地毯密实整齐,主家还多给了十块,正好二百。   大春把自己的一百给了蒋勤,说是让五福他们三个上学用,二喜却一毛钱都没给,蒋勤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主家过来送经线和丝线的时候,她说家里有两个孩子,就挂了两块,让大春和二喜分开织。   这次轻车熟路,大春熟练了很多,紧赶慢赶的,半年多就织好了,赶在三春小学毕业就织完了。她把钱全部给了三春,让她去县城里上初中的时候用,教了学费,还有每个月食宿的费用。   二喜的还只织了一多半,主家来割大春织的毯子的时候,指责二喜织的不好,后背疙疙瘩瘩的,前面也坑洼不平。好多图案还织错了,说这块毯子废了,不要了,让二喜赔丝线的钱,丝线很贵,把大春织的那块全部的手工费全扣了都不够。   随后蒋勤好说歹说,看在大春还给他们织毯子的份上,就让赔了一半。但二喜一分钱也不给,蒋勤把这个钱垫上了,但是再也不让二喜织地毯了,就让她在家做饭。   蒋勤要照顾代销店的生意,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更别说回来做饭了。大春织毯子起不来,娟子上学,做饭的活就全部落在了二喜的头上。开始一段时间还好,可是没过几天,二喜就不想干了,但也没有人可以推,每次做饭都摔摔打打的,把灶房里的东西弄的哗哗啦啦作响,大春在屋里听见了,就停止织毯子,出来做饭。   后来被蒋勤撞见,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才安分,但二喜做饭懒省事,饭菜的味道自然没有蒋勤做的好。别人都还忍着,五福却是火爆性子,次次都和二喜吵的不可开交,大春便两边哄自己的弟弟妹妹,日子就这样吵吵闹闹的流逝着。   要开学的时候,三春去找王慧,去年毯子织成领了钱,王长生见织一块地毯就挣这么多钱,就食言而肥,还是不让王慧去上学,让她继续织地毯,挣钱供王兵上学。   王兵学习成绩相比王慧差的很远,而且他也不正经学,整天就想着玩,王长生却一门心思的供他,王慧学习好,却因为是姑娘,就死活也不许她上学。   王慧气极,今年织的毯子领了工钱没有给父亲,准备自己拿钱去县城上学。三春到了她家的时候,看到的还是熟悉的一幕,王长生抓住王慧的头发在踢打她。王慧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泌出了一缕血迹,头发也被拽掉了一缕,飘落在地上。   因为王长生经常打王慧,周围的邻居都是司空见惯,劝也劝不住,干脆就没人出面了。他打的这么狠,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只有王兵在眼前,他不帮忙就算了,王慧想要逃,他还拦着一脚把王慧绊倒,王长生见王慧敢逃跑,气的追上来继续打她。   见王慧都被打的吐血,王长生还不住手,三春只得壮起胆子走过去拉王慧:“大伯,你别打了,别打了……”   王长生甩开三春,怒气冲冲道:“你以后别来俺们家,就是你整天的来招惹王慧,让她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一心光想上学,丫头片子的上什么学,好好的在家干活,整天的不安分。”   三春被推的趔趄着后退了几步,也不肯走,继续恳求道:“大伯,她可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打她,再说是你答应王慧姐,织好了地毯挣了钱就送她上学的啊,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呐。”   王长生扬起手要打她,一边怒吼道:“滚,俺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管。”   王慧被打的吐血,也没流一滴泪,也没有出声哀求,此时却是忍不住大声道:“三春的妈妈很厉害,你别打她,要不然人家会找上门来的,她可不是你闺女,想打就能……”   王长生也想起了靳家一家子的彪悍,靳刚那样的二流子都被送进局子里去了,蒋勤凶悍的名声也是众所周知。而且很疼爱自己的孩子,敢欺负她家的孩子,恐怕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王长生只得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但到底是压不下这口气,回手就甩了王慧一巴掌:“就是你这个死妮子,竟然敢把钱藏起来,给老子拿出来……”   王慧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王长生气的不住地打她,王兵在一边洋洋得意的看着,还火上浇油的说道:“爹,让她赶紧把钱拿出来,俺想买套连环画呐。”   三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得走开,去找周围的邻居求助,他们都说管不了,以前也劝过,越劝打的越厉害。三春没有办法,便直接跑到了他们的村委会去找村长,但是打孩子这事很常见,村里也不愿意管。   三春不肯罢休跟着村长的身后不住的劝说:“大叔,王长生都快把王慧打死了,你们要是再不过去阻拦,就要出人命了。”   村长嗤笑:“你这孩子胡说八道,家长教育孩子,哪里就能出人命。”   三春见他油盐不进,不禁气急:“你要是不管,俺就去找乡长。”   一个小学刚毕业的丫头,村长怎么会看在眼里,闻言讥讽的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乡长是谁吗,就找乡长。”   “大槐乡的乡长是刘国涛,去年夏天发洪水,刘乡长还带人救过我呐,我真的认识他,如果你不管,出了人命,你也担当不起。”   村长犹豫了一下只得扬手道:“那就去看看吧。”他跟着三春过去一看,见王长生真的打的很厉害,顿时也有些怒了,还没有进院子就喝道:“你干什么呐?”   王长生凶神恶煞一般,听见有人叫喊,还以为是邻居,回头就想要怒骂。可看见是村长,王长生顿时怂了,慌忙停住了手,笑呵呵的道:“村长来了,没事,没事,俺……俺就是教育一下孩子。”   村长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厉声道:“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再打就要打死了,她是你闺女,又不是你的仇人,到底为了什么事,你这么往死里打孩子。”   三春也上前扶起了王慧,给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掏出手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还有嘴角的血迹。   王长生见村长动怒,不由瑟缩的道:“她……她把钱藏起来了。”   村长有些意外,便皱眉道:“王慧,你要花钱跟家里要,怎么能偷偷拿呐,快把钱交出来就没事了。”   王慧咬牙道:“我没有偷拿家里的钱,那是我织毯子的钱。”   王长生闻言扬手就想要打她,想起村长在这里,就慌忙放下了手,但还是忍不住怒喝道:“你织毯子的钱就不是家里的钱了,俺把你养这么大,给你吃给你喝的。”   村长有些为难的看向三春:“都是一家子,孩子挣的钱也是家里的,这个到哪里也说不出理。”   三春急道:“可是王大伯去年就答应,让王慧姐织完毯子就去上学,可是拖到今年,她都织两块地毯了,他还是不让王慧去上学。”   王慧也嘶声道:“他就是想让我留在家里织毯子给他挣钱,不想让我上学。”   村子就给王长生做思想工作,让孩子上学,这可是国家提倡的,但王长生一口咬定,他已经供王慧上完了小学,已经仁至义尽了,乡里好多女娃娃一天学都没上呐,弄的村长也无言以对,只得劝他不能再打孩子了。   王长生气呼呼的道:“让俺不打她也行,叫她把钱交出来。”   最后,村长好说歹说,王慧把钱拿出来一半给自己的父亲,但王长生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打她,但上学的事最后也没谈成。   三春跑回代销店,也不管蒋勤在做什么,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惹得蒋勤失笑:“怎么这还没开学呐,没走呐就想妈了,那你以后怎么到县城里去上学啊。”   三春抱住蒋勤,把脸颊靠在她软乎乎的肚子上,喃喃道:“妈,你真好。”   蒋勤大笑:“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俺家乖女儿都会撒娇了,这是要干什么啊?是想吃糖了,还是想吃饼干,俺给你拿去。”   三春不撒手,依旧紧抱着她,摇首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抱抱你。”   蒋勤还以为三春是要到县城里上初中,第一次离开妈妈有点不适应,也就没有推开她,任她抱着自己,一边还给她梳理跑乱了的头发。晚上,三春还腻呼呼的要和蒋勤一起睡,蒋勤也没拒绝,抱着她睡了一晚上。   初中开学的时候,王兵和三春一起坐公共汽车到县城去上初一。三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窗外的风景,根本不理睬他。王兵知道三春不喜欢他,也不去招惹她,倒是送孩子的王长生和蒋勤闲扯了几句。 第57章   县城的学校很大, 大门也很是气派,巨大的铁门中间还有花纹, 很是好看。学校门口来报名的学生很多, 初一的新生好多都是父母送过来的,围满了整个大门。   但学校规定, 不许家长入内,他们便送到了校门口,站在外面喋喋不休的嘱咐各家的孩子。好在三春是提前就报了名的,但蒋勤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在这时秦风和陈海已经赶到了学校的门口来接他们。   知道三春今天来,秦风和陈海便在学校门口等着, 看见蒋勤他们, 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接过她手里被单子包着的两个大包裹。   秦风也想去照顾三春, 可是看到王兵和舅舅王长生, 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接过了王兵的包裹, 结果王兵把自己的两个大包裹都塞给了秦风, 自己只拿着书包。   秦风满脸的不高兴,但舅舅在,他也就没有发作,等王长生和蒋勤离开,他立刻把两个包裹都扔在了地上,弯腰捂着肚子说不舒服,转身就跑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王兵。   被单包裹的是被子褥子,另一个是衣服鞋子,还有脸盆什么的,都很大,一个人肯定不好拿。   王兵看向陈海,陈海指着手里的包裹微微笑道:“我要帮三春,你总不会让一个女孩子拿那么多的东西吧。”说着,扛起包裹就走,三春追上要拿一个,陈海却闪身避开了。   王兵还在后面叫嚷:“那你帮三春搬完,要回来帮我啊。”   陈海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王兵小时候还好,后来被王长生娇惯的无法无天,越长大越害,陈海就渐渐地疏远了他。   见陈海装作没听见,没有答应他,王兵有些不高兴,骂骂咧咧的:“忘恩负义,见色忘友的家伙……”   王兵喋喋不休的骂了一大串,可是陈海和三春已经走远了,他只得自己拎起两个大包裹艰难地向前走。校园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有高年级的见他拿不动,好心帮他送到了宿舍,他也没道谢,只管忙自己的事。   一间宿舍住八个同学,靠墙放着四张高低床,其中三个下铺都被人占住了,床都铺好了。只有一张没有铺,但床上放着一套铺盖卷,显然也是有人占了,王兵却把人家的行李扔到了上铺,自己抢占了下铺。   不一会那同学回来了,却是一个胖子,他家是县城的,但是父母不在身边,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怕两个老人受累,便也住在宿舍。只是他比较肥胖,上下铺不方便,所以早早的来到学校,占住了下铺。可此时回来一看,自己的铺盖卷被扔在了上铺,王兵已经在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下铺,自己也坐在下铺的床上翻东西。   胖子顿时怒了:“这位同学,你懂不懂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占了下铺,你怎么能抢呐。”   王兵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道:“谁抢你了,我来的时候,你的东西就在上铺。”   “它还能长腿自己跑上去不成,你让开。”   若是身高马大的同学,王兵或许还不敢这么倨傲,可是那胖子没他高,身材胖乎乎的也不灵便,王兵自信他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有恃无恐,坐在床上动也不动。   胖子气呼呼的,却拉不动王兵,只得出去找宿管,宿管大叔过来说和。王兵一口咬定,自己过来的时候,床上没有东西,不肯搬到上铺去,胖子也不依,吵的不可开交。   陈海身材健壮,孔武有力,背着两个大包裹也走的很快,把三春送到教导处报了名,还把送到了女生宿舍楼。县城里的同学大多都回家吃住,需要住在宿舍的几乎都是农村里的,人数很多。   宿舍是分好的,楼下的布告栏中有每个寝室的号码,陈海找到三春的宿舍号码,就把行李送了上去,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三春也是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避讳这个词。   陈海走到楼上去,看到满楼都是女孩子,他才感觉有些不妥,把东西送到寝室就溜了。回去的时候看到楼道里围满了同学,根本挤不过去,他也只得陪着看热闹,却在人群中听到王兵的声音,便挤了进去。   只见王兵和一个胖子在争吵,宿管在一边劝解,陈海听明白是什么情况后,就艰难的挤出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外面吵的热火朝天,秦风却悠哉悠哉的在看书。   陈海一把抓过他的书扔在了一边道:“你那表哥,第一天来就整幺蛾子,你还是去看看吧,太不像话了。”   秦风皱眉道:“他又干什么了?”   “抢占别人的下铺,还理直气壮的,他以为这是大槐乡的学校啊,还能任他横行啊。”   秦风没有答话,而是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把三春安排好了吗?”   陈海点头道:“安排好了啊,我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娘的,你是不知道,那宿舍楼里都是女生,看我的眼神肯看猴子似的,我就慌忙跑回来了。”   秦风麻利的从上铺下来,嗫嚅道:“你把她送回宿舍楼,就算安排好了啊,那饭票呐?”   陈海傻笑着挠头:“这个我忘了,老规矩我出力,动脑子的活你来。”   因为在大槐乡的河里,共同经历了生死劫难,陈海和秦风的关系反倒铁了许多。陈海身材健壮,孔武有力,两人但凡有事,就分工明确,陈海出力,要动脑子的事就轮到了秦风。   见陈海这么理直气壮的把事情推给自己,秦风嫌弃的撇了他一眼,陈海已经笑眯眯地揽住了他的肩头,秦风想要甩开他,却抗不过陈海的力气,被他连拉带拖的出了宿舍楼。   楼道里还是挤的水泄不通,两人正人群中穿梭,想要走出去。可秦风的个子很高,相貌清秀,虽然有些瘦,但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王兵一眼看看见了他,便开口叫道:“表弟,你快过来,有人欺负我。”   秦风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还用力往外挤,王兵以为他没听见,提高了声音叫道:“秦风,这小子欺负我,你快过来给评评理。”   楼道里看热闹的有些是高年级的同学,而秦风学习好,不管到哪里都是老师的宠儿,认识他的人很多,闻言都看了过来。   秦风懊恼的深吸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转过了身,微微笑道:“表哥,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被分到这个宿舍了啊,这是怎么了,围了这么多人,这欢迎仪式有些稍微隆重啊。”   众人闻言不由都失声发笑,面上的鄙夷之色荡然无存,宿管见秦风几句话就消除了紧张的气氛,不由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示意同学们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秦风只得走了过来。   宿管把事情大概给他说了一遍,即使秦风已从陈海的口中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很认真的听宿管大叔说了一遍,才笑容可掬的开口道:“表哥,你看这位同学这么胖,上下床铺肯定不方便,你这么高风亮节,肯定会让着同学的是吧。”   见秦风不帮自己说话,还偏向那个胖子,王兵顿时恼怒的就要开口,秦风眼疾手快的揽住了他的肩膀,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揪着王兵的衣领。秦风对着众人面带微笑,但说出的话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那么胖,上下床铺或者翻个身,跟地震似的,你睡在下铺受得了啊。再说他那么胖,如果把床铺压塌了,把你砸出一个好歹来,岂不让舅舅伤心。”   秦风虽然在他们家住了几年,但两人向来不和,王兵嚣张跋扈,但在秦风手下也讨不了好,自小没少被他坑。此时本能的就想要反驳,秦风却加重了力道,衣领勒着王兵的脖子,他咳嗽的说不出话来。   秦风面带微笑,暗中却是咬牙道:“这么多同学看着呐,你别没事找事了,这里可不是大槐乡,赶紧顺着梯子下来,省的惹了众怒。”说完,他松开了手拍了拍胖子笑道:“好了,我表哥同意把上铺让给你了,赶紧铺床吧。”说完,还对胖子眨了眨眼睛。   王兵明明没有说话,即使他同意,那本来就是自己的铺位,哪里谈得上他让,但是好不容易要回了自己的下铺,胖子也不想节外生枝。何况看到秦风意有所指,让他赶紧先占着床铺的暗示,哪里还不明白,便颔首道:“那谢谢同学了。”说完,就把自己的东西从上铺拽了下来,放在了下铺。   至此事情已成定局,而王兵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气恼的想要开口,秦风却已经抢先道:“那表哥赶紧铺床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面对着众人接道:“好了,没事了,欢迎新生仪式到此结束,同学们赶紧散了吧。”   众人看的意犹未尽,见王兵还是一脸不忿的样子,便磨蹭着不肯散开。   秦风微笑:“今天新生报道,还要换饭卡什么的,食堂里人肯定很多,如果同学们都耗在这里,那一会可没饭吃了啊。”   食为天,说到饭没了,那真的是比什么话都管用,众人顿时蜂拥而散,不一会楼道里就走的干干净净。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楼道瞬间就空荡荡的,陈海难以置信的左右看了看,假装畏惧的缩了缩身子道:“妖孽,我还是别和你走在一起了,要不那一天你把我卖了,恐怕我都待给你数钱。”   秦风失笑:“别担心,你卖了也不值什么钱,所以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危险。”   陈海瞠目结舌:“我……”   见他说脏话,秦风在他脑后拍了一下,便当先走了,陈海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还是追了上来。   女生宿舍小,只有两张高低床,可以住下四个人。此时三春的室友都到了,有的在铺床,有的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三春是一个男同学送过来的,不由好奇看向三春,但她们也不好意问。   只有三春上铺的女同学,爬在床铺的边缘看着三春,心直口快的问道:“哎,刚才送你的男同学是谁啊。”   三春抬头看去,只见上铺的女同学圆脸庞,长的虽然一般,但满脸都是甜甜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可爱。她虽然是在打听,但目光清澈,并没有什么恶性,三春便笑着说道:“我们是一个乡的,论辈分我还要问他喊叔呐,他上初二了,我妈让她帮我拿东西。”   都是女孩子,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就叽叽喳喳的问开了:“你是哪个乡的。”   三春说了,也顺便问了其它的同学,她们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都是初一的新生,都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还有姓名。得知和三春都是一二班的,上铺的苏悦很是开心,翻身下床帮三春收拾。   三春推辞,她也不管,热情的帮三春收拾床铺,倒是把三春挤在了一边,孙悦和另两位同学都打过招呼了,三人有说有笑的,只有其中另一个住在下铺的没有说话,一直靠在自己的床上看书。   收拾好床铺,三春就把带来的枣洗净了,请大家吃,也送了几个到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面前,微笑道:“同学你好,我叫靳三春,是一二班的新生,这是我带的枣,你也尝尝吧,很甜的。”   “谢谢,不用。”那女生摇了摇头,便又垂首去看自己的书了,苏悦一把将三春拉了过来,撇嘴道:“不要理那个书呆子,来宿舍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开始还以为她是哑巴呐。”   不管苏悦怎么说,那女生一直垂首看书,不说话,也不理睬宿舍里的其它同学。三春只得作罢,把红枣拿过来,和其它几个人吃。   这些红枣是靳山一大早起来采摘的,很新鲜,吃起来脆甜,苏悦很喜欢吃,一边咬着枣,一边问道:“三春,你办饭卡了吗?”   三春摇头,苏悦看了一圈,见她没有拿粮食,不禁叫道:“哇,大款啊。”   好多同学因为家里拿不出钱来,都是每个星期拿了粮食,去找食堂管理员称了斤两,换成相应重量的饭票。而且住在宿舍里的同学,多半都是县城周边乡村的,所以大多都拿的粮食,拿钱直接买饭票的少之又少。   三春苦笑:“什么大款,主要是要拿行李,拿不住了,下个星期再拿粮食,这个星期先凑合着吧。”   苏悦一把将红枣吞下,很是热心的道:“走,我陪你去办饭卡。”说着就要拉她走。   三春却对着其它室友叫道:“一起去吧,办完饭卡大概也到吃饭的时间了。”   周兰摇头拒绝了,三春看了看一直垂首看书的女同学,见她根本没有抬头,便不再唤她,和苏悦一起出了宿舍楼,去食堂。   学校有十几个班,人员很多,食堂也很大,此时宽敞的食堂却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很多同学带了粮食过来过秤,熙熙攘攘的。   苏悦和三春挤到了旁边看,只见很多同学都是用粮食换了饭票,负责的食堂管理员面前的饭卡下的很快,但旁边的菜卡却基本没动。大家都是换了点饭卡,打了饭就配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咸菜疙瘩,很少有人舍得买热菜吃。   队伍太长,眼看就要错过饭点,也轮不到自己,三春有些不好思议:“苏悦,你去忙吧,不用陪我了,这不知道还要排到什么时候呐?”   苏悦豪爽的摇头笑道:“没事,舍命陪君子,我那能半途而废呐?把你一个小美女丢在这虎狼窝里,那……”   苏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后面的一个男同学狠狠地撞了一下,苏悦身子趔趄了一下,把三春都撞的向后仰着要摔倒。   眼看三春就要摔倒,苏悦忍不住惊呼出声,三春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脊背触及的地方虽然坚硬,但很温暖,有人从后面接住了他。   三春迅速的张开眼回头,就看见自己跌进了秦风的怀里,便慌忙站直了身子:“你们怎么来了。”   秦风还没有答话,陈海已经抢先开口道:“我们去宿舍要给你办饭卡,可是你的室友说你已经来食堂了,所以我们就找过来了。”   三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苏悦已经笑眯眯的说道:“多谢两位学长了,我是三春的室友苏悦,你们好。”   几个人互相自我介绍,刚才撞他们的几个男同学趁机插队,陈海怒喝:“这些混账玩意,刚才差点把三春撞倒,现在竟然还敢插队,你说怎么收拾他们。”陈海说着话,目光却看向秦风。   秦风恻恻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现在就看你的了,再磨蹭就错过饭点了。” 第58章   两人配合默契, 不过只言片语,陈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边撸袖子, 一边嘿嘿笑道:“那就看我的。”   陈海说着就挤了上去,他力气大, 不动声色就把刚才挤的最厉害的几个同学,给挤到了一边,一边还招呼三春他们快点过去。三春还有些踌躇,苏悦却是毫不犹豫就跑了过去,占住了靠前的位置。   陈海一路过关斩将,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三春也只是买了一点饭票, 不舍得买菜票。买好了饭卡,几人就各自去打饭, 陈海, 苏悦他们三人都没有打菜, 只有秦风打了个热菜, 虽然只有一份炒豆芽,但给的分量很足,四个人就坐在一张桌子上配着吃饭。   忽然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排骨放在他们桌子的中间,排骨显然是刚刚做出来的,还热腾腾的冒着烟。   大肉是食品站供应的,人们买肉都喜欢割肥肉,瘦肉经常剩下没人买, 排骨更是乏人问津,便降价卖给了学校。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四有红烧排骨,虽然价格不贵,每份只要几毛钱,但也没有多少同学舍得买来吃。   如今红亮亮,香喷喷的红烧排骨放在几人的面前,他们的视线不禁都粘在肉上,竟然忘了这红烧排骨是怎么出现在他们桌子上的。   还是秦风最先回过神,抬头看去,只见和王兵争吵的那个胖子,笑容可掬的站在他们桌前。   秦风用下巴点了一下那盘诱人的红烧排骨问道:“这是干什么?”   胖子笑呵呵的道:“那个,多谢学长刚才帮我要回了铺位,这个是谢你的。”他虽然在笑,但笑容十分勉强。   红烧排骨虽然不贵,但也不是谁都买得起的,这胖子怎么会舍得买这么好的菜给他们,三春和苏悦有些摸不着头脑,陈海却是知之甚详。   “你是不是听说秦风这货不好惹,可是你刚才和他的表弟争吵,怕他会事后找你算账,所以才买了这红烧排骨来赔罪。”   陈海好容易聪明了一回,猜的非常准确,胖子被说穿了心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那个,我……我不知道王兵是学长您的亲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个……”   不等他说话秦风已截口道:“你别听有些同学瞎说。”   见秦风推辞,胖子都快急哭了,哭丧着脸刚要说话,秦风已接道:“不过,既然这菜已经买了,也没有退了的道理,那就坐下吃吧。”说完,就拽住了胖子,让他也在桌子前坐下。   三春不解,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陈海笑道:“三春,以后你也别和这货走的太近,他不是个好东西。”   秦风没说话,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把红烧排骨往远处推了推。   陈海的笑容顿时僵住,可怜兮兮的道:“我……我什么也没说。”   秦风却不理他,笑着对大家道:“都吃,这是胖子同学请客,对了你叫什么啊?”   胖子自我介绍道:“我叫马俊峰,大家都叫我胖子。”   陈海隔着秦风伸头看着周俊峰笑道:“哥们,你哪和俊这个字搭边啊,不过胖子倒很贴切,哈哈哈……”   秦风拿筷子敲他:“饭凉了,快吃……”他说完夹了一块排骨递给三春。   陈海也夹了一块要给三春,两人的筷子僵在了半空,苏悦见状,端起碗把陈海夹的红烧肉接了过来,笑眯眯的道:“多谢学长。”   陈海尴尬的笑了笑,便收回了自己的筷子,秦风却慢条斯理的把排骨放在了三春的碗里,示意她快吃。   三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从来没有吃过红烧排骨,便对周俊峰点头笑了笑道:“谢谢你啊。”   周俊峰很少和女孩子说话,也不敢看三春,只红着脸道:“都是同学,有什么好谢的,大家赶紧吃。”   现在要振兴经济,振兴教育,所以对学校各方面抓的都很严,食堂的厨师手艺不错,做的红烧排骨红亮喷香软糯。   三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但也不好意思多夹,苏悦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只夹了二块就不吃了。但秦风不住地给三春夹,顺带的苏悦也沾了光。   周俊峰在学校里不认识什么人,也没什么朋友,借机和秦风陈海他们套近乎。他虽然胖,脸颊也圆乎乎的,但很是憨厚可爱,秦风和陈海也不排斥他。   大家正吃的高兴,王兵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见办饭卡的队伍还排的跟长龙似的,不想去挤,就四下里乱看。看到秦风他们就跑了过来,跑到近前,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就对秦风说道:“秦风,我还没办饭卡,先把你的饭卡借给我,我去买点吃的,不然一会没饭了。”   秦风慢慢的放下了筷子道:“我去给你买。”   陈海不满的抬头说道:“他有手有脚,不会自己买吗?”   秦风失笑道:“你觉得我的饭卡给了他,还能要回来吗?”说完,便起身去排队买饭了。   对于秦风的先见之明,陈海说不出反驳的话,便默认地低下头吃饭。对于两人明晃晃的嗫嚅,王兵好似没有听到似的,毫不客气的就在仅剩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见那盘红烧排骨,顿时眼睛一亮,就要下手去捏。   长方形的桌子,一排三个座位,秦风坐在中间,陈海和周俊峰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因为刚才秦风嫌弃陈海,把盘子往周俊峰和三春的面前推了推,所以距离有些远。   王兵却丝毫也不介意,站起身,要去把盘子拉过来,周俊峰抢先出手,将盘子拉到了自己面前,瞪眼道:“你干什么,这是俺买的菜。”   王兵看了看周围几人的碗里都有红烧肉的酱汁,不禁皱眉道:“他们都吃了。”   周俊峰挑眉:“他们吃,是因为是我请他们吃的,但我没有请你吃。”   “都是同学,你小气吧啦的。”王兵说着就要动手去拽盘子。   周俊峰哼道:“你抢我的床位,凭什么还吃我的饭菜。”他说完,端起盘子呼啦一下,把红烧排骨全部倒在了对面三春的碗里。   食堂里的管理员实在,饭菜给的量都很足,虽然几个人吃了一会,但还剩五六块,排骨块头还很大,三春的饭碗顿时堆的满满的。   三春拿着筷子瞠目结舌的看着,但是已经倒在了自己碗里,也不能夹出去,便结结巴巴的道:“那个,我……我以后请你。”   周俊峰毫不在意的摆手道:“没事,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说完,冷哼一声,端起自己的饭碗走了。   此时秦风买好了饭回来了,他又打了一份豆芽,可是王兵却不满意的撇嘴道:“怎么没有红烧排骨啊。”   秦风把饭碗放在他的面前,淡淡道:“平时,我连热菜都不舍得买,这菜还是因为你们新来学校才买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王兵只得坐了下来吃饭,刚才胖子在的时候,几个人有说有笑的,现在王兵一坐下鸦雀无声,连性格活跃的苏悦都不大说话,只管低着头吃饭。   三春也不说话,吃完了饭,便拉住苏悦走了。秦风和陈海却不能一走了之,只得陪着,三人吃完饭回到宿舍。   王兵的床铺还没有铺,他要陈海给他铺床,秦风微笑:“你几岁了,还要别人给你铺床。”说完扭头就回自己的寝室了。   陈海怂了怂肩,摊开双手道:“在咱乡里,我是学校一霸,但是现在这是你表弟的地盘了,他不让我给你铺床,我是不敢违抗命令的,要不然,嗤……”他说着在自己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动作,也转身走了。   气的王兵没法,只得自己动手去铺床,但在家里,家务活都是王慧干的,王长生从来不让王兵插手,他没有铺过床,这边拉好了,那边又跑了,半天才铺好,还皱皱巴巴的。   有秦风和陈海的帮忙,还有苏悦这个新交的好朋友,三春很快就适应了初中的生活。初中住宿在学校,每星期放假一天,回去的时候,三春不舍得花钱坐车,就准备步行回去。   陈海陪着她,王兵趾高气昂的看了两人一眼,挤上公共汽车绝尘而去。三春一手抱着一个包裹,一手唿扇着灰尘道:“拿着王慧赚的钱乱花,倒是不心疼。”   陈海知道三春很讨厌王兵,也不敢乱说,便岔开了话题:“你抱的什么呀,来,我帮你拿。”   三春把包裹递给他,一边打开了一角缝隙让他看,里面是一个罐头瓶,装满了红烧排骨,因包的严实,还热乎乎的。   三春自打吃了一回红烧排骨,就念念不忘,可是她不舍得花钱去买。陈海没想到她回家宁愿步行,却去买了一份红烧排骨,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三春微微笑道:“我妈他们从来没有吃过,我想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陈海闻言便将包裹合上,重新包严实了,一路抱在怀里,一直到了村口才交给三春。他们虽然是一个乡的,但并不是一个庄,便在靳家庄的村口分开,各自回家。   星期六不上晚自习,但放学也快五点了,三春一路走回来,用了二个多小时,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蒋勤他们却不在家,只有二喜在家做饭,蒋勤他们在地里掰玉米还没有回来。   三春神秘兮兮的解开了包裹,打开罐头盖子给二喜看,还要夹一块给她吃。看见香喷喷的排骨,二喜也很是眼馋,但到底忍住了:“先放里锅热着,等一会咱妈他们回来一起吃。”   灶台的外锅做着饭,里锅里放的水也被烧热了,三春便把罐头瓶放进了热水里,等蒋勤他们回来,刚好也热了。   三春和二喜一起把饭菜端到桌子上,蒋勤到家第一句话就问三春是几点回来的,三春撒娇的抱住她的手臂,只嘿嘿的傻笑不说话,二喜便替她回答了。   一听蒋勤就知道三春是步行回来了,县城到大槐乡有一趟末班车,五点从县城出发,晚上就停在乡里,第二天再起早返回。   要是坐车,从县里到家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可是三春回来已经七点多了,那肯定是她不舍得花钱,徒步回来的。   三春怕蒋勤心疼,便笑呵呵的道:“没有,我五点多就回来了,拐到陈海他们家玩了。”   蒋勤一点她的额头道:“撒谎,你要是五点多回来,早跑地里帮忙去了,会到别人家去玩,谁信。”   三春懂事,在家的时候只要放了学,也很少在外面玩,大多都回来帮忙干活,蒋勤对自己的闺女还是知之甚详的。   三春见瞒不过就说道:“妈,你不用担心,我和陈海一起回来的。”   靳安也过来了,闻言便截口道:“你这孩子,不是给你钱了,让你坐车回来的吗,这么远的路,要走二三个小时呐。”   三春笑眯眯的道:“没事,多走几步路怕什么。”她怕靳安夫妇再劝说自己坐车,便慌忙岔开了话题,把盖着红烧排骨的毛巾拿开献宝。   蒋勤吃了一块不由赞叹道:“没想到这排骨,净是骨头没有多少肉,还怪好吃呐。”   他们平时根本舍不得买肉,即便买也是肥肉,排骨是绝对不会买的。见一家人都喜欢,三春也很是高兴,靳安还掏出了十块钱给她:“这排骨好吃,下个星期回来再买一份,但是你步行回来都凉了,下次一定要坐车回来知道吗?”   靳安给她钱,让她买排骨是假,要她坐车回来才是真的。三春便避而不答,拿着那十块钱激动的乱晃,惹得蒋勤发笑:“好像你没见过钱似的,小财迷。”   三春一个星期只花几块钱,要是拿了粮食去学校换饭票,根本就不用花钱了,十块钱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了啊,便捏着纸币的两边显摆。   五福眼气的要去抢,三春把手举高避开,一边挑眉道:“你还想不想吃红烧排骨了。”五福这才偃旗息鼓。   吃完饭回到房间,三春要把钱放枕头底下,却发现下面已经有了一张十块的纸币,她便拿着去问大春。   大春正在织地毯,此时靳家庄已经通了电,蒋勤怕她伤了眼,还给她挂了一个电棒,将房间里照耀的很是明亮。   三春进来抱住大春的腰,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道:“大姐,你不用给我钱,我够花了。”   大春纳闷的看着她:“钱给咱妈了,你要是不够花就问妈要。”   大春实诚根本不会撒谎,她这样说,那就证明自己枕头底下的钱不是她放的。三春有些意外,蒋勤要是给她钱,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给,绝不会偷偷塞进她的枕头底下。   而靳安刚给过她钱,不会再给一遍,娟子和五福小,手里根本没钱,那就只剩下二喜了。三春有些不敢相信,但实在也没别人了,便去找二喜。   二喜还在灶房里刷碗收拾,三春过去要帮忙,二喜一把将她推开瞪眼道:“早干嘛去了,俺快收拾完了你来表现。”   嘿嘿的傻笑:“我枕头下面的钱是不是你放的啊,二姐,你真好。”她说着就抱住了二喜,二喜嫌弃的用力推她,但三春使劲抱住她磨蹭。   二喜救回来以后变了很多,变的勤快了些,也不再贪吃和姊妹们争嘴,蒋勤他们都很是欣慰,但三春却隐隐有些担心。   以前二喜虽然自私贪嘴,但没什么坏心眼,有什么不高兴的都挂在脸上,一目了然,可是现在她有些看不穿二喜。所以三春每每借故与她亲热,想让她多感受一些家人的温暖,让她放开心胸。   被三春紧紧抱着,二喜嫌弃的瞪她:“你不是喜欢吃红烧排骨吗,拿了钱到学校就可以买了吃,还管是谁给的干嘛,起开,俺还要干活呐。”   三春不放手,依然抱着她笑嘻嘻的道:“谢谢二姐,你真好。”   挣脱不开,二喜只得任她抱着,一边擦着碗一边叹息道:“妈一心想要供咱们读书,可是俺和大姐都不是读书的料,现在就指望你了,你好好读书,读出个名堂来,也让咱妈高兴高兴。”   三春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嗯,我一定考上大学,让咱妈也风光一把。”   姐妹两个一起收拾完灶房,三春就挤到大春她们屋里睡,还把娟子也叫了去,四姐妹挤在一张炕上。好在长炕很大,现在是秋天,也不冷,她们很久没有一起睡了,如今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到后很晚还没睡。还是蒋勤半夜醒了,训斥了她们几句,几人才睡了。 第59章   第二天一早, 蒋勤和靳安就下了地,二喜和三春做好了饭, 送到了地头, 几人一起吃了,就开始掰玉米。蒋勤夫妇还有五个孩子, 人多干起活来也很快,掰下的玉米放在一起,地面一些嫩玉米,三春捡了出来,准备拿回去煮熟了吃。   五福还找到了一些甜杆,分给她们吃, 几个人一边说笑, 一边干活,三春还把在学校里新学的歌唱给他们听。   一家子热火朝天的干着活, 高高兴兴的, 惹得旁边地里的乡亲羡慕:“勤啊, 你真是苦尽甘来了, 以前养这么多孩子没少吃苦受罪,现在孩子们长大了有出息,以后有你享不尽的福气。”   蒋勤也笑着回答:“那就托大叔大婶的吉言。”   日子就这样缓缓地流淌着,转眼就到了冬天,下雪了地面滑,班车就停运了,王兵也只得和他们一起走回去。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眼往不到边。若不是三春和陈海在通往大槐乡这条公路走的次数多了,都无法分出哪里是路了,好在道路两旁的树木虽然光秃秃的,落满了雪花,但好歹可以分辨出来.   雪地很厚,几乎已盖过脚面了,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走起来也很费劲,不过走出了一里多路,王兵就累的气喘吁吁,不断的咒骂着鬼天气,还骂汽运公司不通车。   三春本来就不喜欢他,见他这样骂骂咧咧的,更加的嫌弃,就走在陈海的一边,远远地避开他。   陈海自然知道三春的意思,但都是一个乡的,小时候关系还不错,陈海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得和王兵拉开了距离。   三人的距离渐渐拉开,王兵走在最前面,陈海和三春落在了后面。雪地太厚,一脚踩进去陷进去很深,走起来很累,三春累的呼哧呼哧的,陈海就拉着她的手臂,牵着她向前走。   王兵看见,回头就想要讽刺他们两句,可旁边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声吼叫,一头野猪朝他们径直冲了过来。经过地方有小儿臂粗细的树木都被,体型庞大的野猪撞倒了,见野猪势不可挡地冲来,王兵吓的拔腿就跑。   陈海急忙叫喊:“别跑,别跑……”可是王兵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三春也吓傻了,陈海却很是冷静,拉住三春的手臂慢慢的后退,斜着退到了道路的边缘。他们走过的次数多了,知道路边是一个很深的河沟,冬天河沟里的水被冻住了,现在又落满了雪。   陈海拉着三春推到了河沟里,蹲下了身子,野猪视力不好,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现在到处是雪地,两人蹲下身子,它根本就看不到了。   可是王兵奔跑的身影却很是明显,冲下山坡的野猪便径直追了过去,陈海气的在路面上重重地捶了一拳。转身对三春说道:“三春,你赶快到附近的庄上去喊人。”   三春吃吃道:“那……那你呐?”   陈海咬牙:“王兵那个蠢货,要的被追上就死定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你快去喊人。”   野猪的速度很快,时间是刻不容缓,陈海爬出河沟,抓住了刚刚被野猪撞倒的那棵小树就追了过去。   三春也慌忙跑向附近的村庄,只是大冬天,很多人家都窝在家里烤火,外面没什么人,三春就扯开喉咙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她的叫声很快就引出好几个人,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大喊大叫的,便问她是怎么回事。三春气喘吁吁的道:“大叔,大伯,求你们快去救救我的同学,有……有野猪袭击我们。”   众人大惊失色:“在哪里……”   三春怕陈海有危险,跑的很快,这会气都喘不上来了,只得向公路的方向指了指。人群里有人去通知大伙,有的去寻找扬麦的叉子,有的去找斧子,有的拿刀,很快纠结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向三春指的方向追去。   三春也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众人追出了百十米就看到陈海拿着小树,在和野猪对抗,小树没有叶子,但枝桠很多,陈海就举着树干对着野猪,不让它靠近。   野猪咆哮着,眼睛都红了,疯狂的攻击陈海,却被树干挡住,无法近身。但陈海毕竟还未成年,气力有限,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正危急间,众人总算是赶到了,野猪发现了众人,掉头就跑,但众人已经拿着工具追了上去。   见野猪跑了,陈海腿一软就坐在了雪地了,也不管地上的泥,也不管树干砸落在自己腿上,就席地做在雪窝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三春跑过来给他拍着后背顺气,一边问道:“王兵呐?”   陈海冷笑:“他见我拦住了野猪,就趁机跑了。”   以前,三春讨厌王兵,对他不假辞色,陈海还觉得都是一个庄上的,闹的太僵不好,现在却是非常赞成三春,这种人就该离的远远的才好,自己怕他有危险跑过来救他,他倒好,把自己扔下一个人面对凶恶的野猪,自己跑了。   此时此地,三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查看陈海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心被树干擦破了,鲜血直流。三春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拭,先给他粗略的包扎了一下。   包扎好后,三春就把他扶了起来,雪地里很凉,还有泥水,三春怕他冻着,便用力地搀扶着站在道路中央。   远处野猪的后脚一声接一声,不绝于耳,还有众人的呼叫声,汇聚成了一片。陈海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一点体力,就要拉三春过去看看。却见众人已经回来了,野猪已经被打死了,绑着挂在叉子上,两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抬着。   有几个人挂了彩,但看着硕大的野猪,众人也是兴高采烈的,看见陈海两人,便关切的问道:“孩子,你伤着没有。”   陈海举起了手,满不在乎的笑道:“没事,皮肉伤。”   一个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很勇敢啊,敢一个人对抗这么大的野猪,走,先到俺们庄上洗洗,压压惊。”   22222222222222222222   三春和陈海便跟着去了刚才叫人的村庄里,有上了年纪的妇女端了热水出来,让陈海和三春清洗。   他们刚才跳下了河沟,脸上,手上都沾了些泥,陈海无所谓,但三春却是受不了,仔仔细细的洗了,还强迫陈海也好好的洗。   两人洗好后,就要告辞离去,三春和陈海还去找刚才帮忙的一伙人道谢,却见他们在杀猪,野猪的血已经放干净了,旁边大锅里的水也快烧开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见他们要走,便笑道:“你们两个先别走,在这烤会火暖和暖和,一会这野猪就杀好了,你们带些猪肉回去,也不能白白的受了这场惊吓。”   陈海和三春大喜,异口同声的道:“真的。”   中年男子颔首笑道:“是啊,能抓到这么大的野猪,你们的功劳不小,就等着吃肉吧。”   他说着,还指使烧火的人把灶台里的一根粗大的柴火夹了出来,拢起了一大堆火,陈海和三春便围着火堆烤火。   水烧开了,便有人褪了猪毛,剖开野猪的肚子,除去了内脏,却见野猪的胃里空空如也,应该是在山上饿的受不了了,所以下山来觅食,碰到了陈海他们从此路过,便袭击了他们。   等野猪宰割好,中年人亲自下刀给两人各割了一大块的猪肉,都有十好几斤重,又找了盛粮食的编织袋给他们装好。还担忧的看着三春道:“这块猪肉可不轻啊,你这女娃娃能背得动吗?”   三春开心的说道:“能,再重我也能背动。”   现在生活好了,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一口肉,平时哪里能见到荤腥,此时杀猪,满村的孩子都聚集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三春的心情自然和他们是一样。   中年人见她毫不掩饰馋嘴的模样,不禁失笑,把袋子搬起放在了他们肩头,送他们到了大路上,才回去。虽然猪肉很沉,但想到回去就能有香喷喷的猪肉吃,两人还是很高兴。   等那中年男子转身回去,陈海就把三春肩上的袋子也拽了过来,自己背着。三春有些担心的道:“你刚才都受伤了,能背得动吗,还是我自己背吧。”   陈海拍了拍肩膀的袋子,笑呵呵的道:“这点东西我还能背动的。”   两人相互扶持着,回到了大槐乡,天寒地冻的,靳安就没有出去干活,下雪地里也进不去,没什么活,他只得三春今天放假回来,就带着五福到路边迎接。   他们在附近的山坡上打柴,一边等着,天黑了,两人还没到,靳安有些担心,便让五福在路边等着,自己向前迎了迎。   老远见两人背着东西走过来,靳安快走了几步迎上去接过了两个袋子,三春见到父亲,喜滋滋的把事情说给他听。三春光顾着高兴有肉吃,却忘了当时有多惊险,却把靳安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勒令以后三春回来必须坐班车,不然他就每星期去县城里接她。   三春哪里拗得过自己的父亲,只得答应,靳安让三春和五福等着,他把陈海送回了家,才来接姐弟两个。   见三春拿回来这么多野猪肉,蒋勤也很是高兴,但听说他们历险的过程,也吓的不轻,死活不许三春以后再徒步回来。   当晚,蒋勤把猪肉好好的收拾了,在里锅里煮好,又焖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炖了满满一盘的野猪肉,把几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   蒋勤还给靳山和靳武也送去了些,剩下的便放着慢慢吃,这天又下了一整天的雪,虽然下雪好玩,但三春要到县城去上学就有些不便了。   中午吃完了饭,三春便踩着雪到陈海他们家去商量怎么去学校,却意外的在陈海家看到了王兵。   野猪肉不好煮,陈海的姐姐没有见过野猪肉,根本不会做,煮了半天猪肉还没烂,所以陈海家还没有吃午饭,灶房里还冒着烟,猪肉的香味也随之飘了出来。   王兵依靠在灶房的门口,眼馋的看着,陈海在灶台旁边烧火,他姐姐手忙脚乱的在做饭,王兵还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陈娜赶紧做。   陈娜忙着没理睬他,陈海却不满的开口道:“你不是吃过饭了吗,我们家晌午饭早晚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兵挑眉:“这野猪差点咬死我,我还不能吃它几口肉。”   陈海一把将手中的柴火扔在了地上,冷笑道:“你搞错了吧,野猪差点咬死的是我,您老人家早跑的没影了。”   王兵讪讪道:“我……我那不是害怕吗?”   “遇到野猪的时候,我说过别跑,野猪的视力不好,只要你别剧烈的动作,不对着它的鼻子,慢慢退到隐匿的地方就能脱险,可是你撒丫子就跑了。我怕你有危险,追过去救你,你倒好趁机转身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哪。   要不是三春及时的叫人过来帮忙,恐怕我已经被野猪咬死了,不知道你哪还有脸过来找我,还想吃肉,做梦吧你,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走,以后也别来烦我,要不可别怪我拳头不认人。”他说着,还握紧双手晃了晃。   被陈海一顿数落,王兵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对着陈娜叫喊道:“姐,你看陈海,我们一起从小长大的,和我斤斤计较的,我又不是故意的,他……”   陈海回来以后对于野猪肉的来历,避重就轻,只说是路过村子打了野猪,所以村民分给他们一点,陈娜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惊险的一幕,闻言吃惊的看着陈海,哪里会去注意王兵。   陈海刚才一时愤慨,此时才发现说漏嘴了,便笑呵呵的扑救:“姐,俺说着玩的,没有的事。”   可是陈海刚刚愤怒的样子绝不似假的,而且王兵蛮横不讲理,若是陈海胡说,他才不会认呐。陈娜慌忙放下勺子,过来把陈海拉起来,上下左右的看,一边还焦急的道:“那你伤着哪没有啊?”   陈海伸出手,满不在乎的道:“喏,就划了几下,屁事没有。”他的手心里被擦破了几道口子,虽然流了很多血,但伤口不深,当时虽然凶险,但时过境迁,陈海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但陈娜也心疼的捧住了他的手,仔细的看,陈海见她眼眶发红,便呵呵笑道:“姐,真没事,你要是心疼我,赶紧把肉煮熟了,让我多吃一点,就补回来了。”   陈娜又气又心疼,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就赶紧回去做饭了,王兵被两人彻底的无视了。他也不好意思再逗留,就转身走了,转头看见三春,还狠狠地朝她瞪了一眼。   小时候,王兵和陈海还有赵军玩的好,后来陈海渐渐疏远了王兵,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三春说了自己坏话的缘故。如今陈海干脆不理睬他了,他不怪自己贪生怕死不够朋友,却依然怪三春离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在陈海的家里,王兵不敢造次,就冷哼了一声走了,三春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径直进了灶房。   陈海姐弟两个看见三春却很是高兴:“你来的正好,一会肉就做好了,你有口福了。”   三春说自己刚吃完饭,姐弟两个也不依,做好了饭,还是给三春盛了一碗。两家的关系亲近,陈爱民也喜欢三春,饭桌上不住地给她夹肉,还数落陈海:“你是三春的叔呐,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三春,可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自小一块长大的,背地里三春从来不问陈海叫叔,陈海强调了几次,但他没个叔叔的样,三春怎么也不肯叫。如今在父亲面前,陈海顿时就使坏起来,装模作样的叹道:“她都不问我喊叔,谁知道我是她叔,我没名没分,无缘无故的也不能就上去和人干架吧,那别人会乱说闲话的。”   陈爱民是老一辈的人,对于辈分很看重,闻言便道:“三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喊了叔,这小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帮你。”   被陈爱民盯着,三春只得小声的叫了一下,陈海忍着笑道:“声音太小,没听清楚。”   三春咬牙,只得放大了声音又叫了一次,这次声音很大,陈海听的清清楚楚,顿时浑身颤抖,擞了一下,搓着自己的胳膊道:“别,别,别,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受不了……”   三春失笑:“这可是你说的啊。”见陈海嫌弃的想吐的样子,陈爱民和陈娜不禁也笑了,。 第60章   吃完了饭, 三春就问陈海一会怎么去学校,下雪了, 道路本来就难走, 又下了一天一夜,雪更厚。他们去学校还要拿粮食, 背着粮食走这么远的路,的确很难。   陈爱民家比三春家还穷,他们家人口少,地也少,陈海的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家务活都是陈娜做的, 因此日子过的艰难。为了照顾家里, 陈娜根本没有上学,但是只供陈海一个人, 也很艰难, 陈海每次都是拿粮食去换饭票, 也从来没舍得买菜票。   如果拿不成粮食, 要拿钱去换饭票的话,陈海有些舍不得,陈爱民也有些为难。商量到最后,靳安去借了靳武的自行车,送他们去上学。本来蒋勤说雪大,不让拿粮食,让三春去学校花钱买饭票。   靳安怕伤了陈海的自尊心, 便也给三春带了粮食,用自行车推着去送他们,路上陈海非要和他轮换着推车,靳安拗不过他,也只得答应。   但他们穿的都是自家做的老棉布靴,在雪地里走的时间久了,雪水浸湿了鞋底,那脚被冻的生疼,靳安便让三春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   这年,毛线时兴了起来,靳华生意不是很忙的时候,就用毛线给自家的孩子们都织了条围巾。三春在县里上学,靳华怕她冷,还给她织了一套毛衣裤。   陈海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本来不胖的他都变得圆滚滚的,跟企鹅似的,难看还笨拙。三春却穿着好看还保暖的毛衣裤,明明穿的很厚,却也没显得很胖。她的脖子上还围着长长的围脖,雪白的毛线,毛茸茸的围绕在她的脖子上,将她衬得更加的好看。   陈海不由多看了两眼,见她围巾滑落下了来,还给她围了回去,三春回头对他甜甜的笑了笑,让陈海觉得寒冷的温度似乎都温暖了些。   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赶到学校,到了学校门口,三春和陈海目送靳安推着自行车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长街上,才转身进了学校,先去了换了粮票,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楼。   县城里只有这一所高校,初中部和高中部是背靠背,教学楼是挨着的,但校园却是分开的,校门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相差很远。   学校建造的时候,因为场地问题,把旁边的一个树林也圈了进来。这个林子栽种的年代久了,里面的树木高大,树冠遮天蔽日的,在七八月份,教室和宿舍楼里热的坐不住,便有同学到树林里凉快,有勤奋的就拿着书在树林里学习。   三春她们寝室的林静最大的喜好就是到小树林里看书,林静家境不好,有时候一天吃两顿饭,有时候只吃一顿,在寝室里也整天不说话,好似隐形人一样。   苏悦却是相反,整天没心没肺的傻乐,三春和她的关系比较好。林静拒人于千里之外,三春示好了几次,她都不理睬,三春也只能敬而远之了,即使经常到树林去纳凉读书,也是单独一个人去。   这天下午放学以后,住在县城里的同学都回家了,但宿舍里的人都在,房间里很是燥热,三春便想到树林去凉快,苏悦却懒的动弹,躺在床上睡觉,三春就一个人拿着书本去了小树林。   三春学习好,初一的时候还轻轻松松的在班级排前三名,但到了初二,就有些吃力了。她的文科好,但初二多了代数,几何,还有物理化学,学业骤然重了,三春学起来也有些吃力,便带着课本来到树林。   林子边缘有很多同学纳凉玩耍,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玩军旗,吵吵闹闹的,三春便习惯性的来到了树林的深处,依靠在树干上看书。   三春看的认真,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远处有人争执的声音响起,三春起先也没在意,依然认真的看书,可是远处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三春听出是王兵和赵艳丽的声音,他们虽然是同乡,但他们之间有隔阂,并不亲近。而且经过去年冬天,王兵临战脱逃以后,三春对他是深恶痛绝,很少和他来往,而赵艳丽就更别说了。   听出是他们的声音,三春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合上课本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见一个女同学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王兵和赵艳丽在后面追赶。   三春还没看出跑在前面的同学是谁,她却跑到了三春的身边,拉住三春的手臂叫道:“靳三春,救我,快救救我……”   她一口就叫出了三春的名字,可三春并不认识她,手臂都被她抓疼了,便伸手去拽她,一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谁啊,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兵和赵艳丽已经到了面前,冲过来便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王兵拿脚踹她,赵艳丽还不住的用手掌拍她,那女同学也不敢反抗,只是用书本护住头和脸,嘤嘤的哭泣,   三春都险些被她们波及,此时她也听出哭泣的声音是林静,不由喝道:“你们干什么呐?”   见到三春,王兵和赵艳丽的目光都闪烁了一下,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三春怒视着他们道:“你们两个也好意思联手欺负一个女生,你们可比她大好几岁呐。”   “哎,三春咱们可是一个乡的,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是她自己走路不长眼撞我,你还来怪我。”赵艳丽撇嘴说着,也不知她是摸了口红,还是怎的,一张嘴红艳艳的,鲜红欲滴。   三春却是没空注意她,只想尽快把事情了解好走人,便说道:“就算她撞了你,你们两个也不能一起打人家吧,多大点事。”   赵艳丽却还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林静小声的开口说道:“我……我没有撞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林子里看书,真不是有心的……”   赵艳丽闻言顿时大怒:“你……你还敢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乱说。”她说着就要上前来拽林静。   林静吓的躲在了三春的身后,三春伸出双臂护着她,赵艳丽虽然骄横,但在小学的时候吃过三春的亏,不敢硬来,便回头看着王兵娇滴滴的说道:“王兵,你就站在那里看着啊。”   王兵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三春,不管你的事,你一边去。”   林静怕三春走了,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紧紧抓住她后背的衣服。三春也不能硬推开她,只得开口说道:“林静和我是一个寝室的,不管她有没有撞着你,都是小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不要再追究了,若是你们还不满意,那让林静给你们道个歉,总行了吧。”   赵艳丽和王兵互相看了一眼,还有些犹豫,三春此时也狐疑起来。就算是王兵和赵艳丽再跋扈,也不至于为了撞人这点小事不依不饶的,自己都让林静给他们道歉了,他们还不肯放手。而林静刚才说没有撞他们,那引起这场纠纷的可能是另有其事了。   见两人的神色隐晦,三春也不再磨蹭,拉起林静就要走,赵艳丽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们,恶狠狠的对着林静道:“你要是敢乱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到没有。”   林静躲在三春的身后,吓的浑身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赵艳丽便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王兵也上前帮忙。几人正在拉扯,秦风的声音忽然响起:“住手,你们干什么呐?”   秦风学习好,很得老师和校长的欢心,学校里有什么活动,都交给秦风去办。秦风头脑冷静,处事能力也强,每次老师交代的事也处理的有条不紊。因此不管是在老师还是在同学们的心里,口碑都很好,在学生们中间威望很高。   王兵和赵艳丽也不敢和他硬抗,看见他便慌忙退后了几步,秦风走上前,凉凉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还用得着遮遮掩掩。林静是三春的室友,性格内向,一向都少言寡语的,不会乱说的,你们也别没事找事。”   王兵和赵艳丽低垂着头不说话,秦风便示意林静先走,等她的身影消失,秦风才接道:“表姐没上学,在家织地毯挣钱供你上学,舅舅也对你抱着很大的希望。你不好好学习,还拿着表姐的血汗钱在这浪费,你……”   秦风还没有说完,王兵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还指着三春威胁道:“三春,你别出去乱说,要是你敢回到咱们乡里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你……”   王兵骂骂咧咧的,话还没有说完,秦风忽然攥住了他伸出的手腕,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并顺势把他的手腕扭到了背后,怒喝道:“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敢怪别人。”   王兵疼的杀猪般惨叫,可是手臂被拧在背后,微微一动便钻心的疼,他也挣脱不开。赵艳丽也被吓的不敢上前拦住,她没想到平时文质彬彬的秦风,会动手打人,顿时呆立在当场。   三春也有些意外,痴痴呆呆的看着秦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秦风却没有注意到两人,只是恼怒地盯着王兵道:“以后你给我离三春远点,要是再敢欺负同学,干这些没脸没皮的事,不等别人说,我就会去告诉舅舅,让他看看自己的好儿子是什么德行。”说完,才怒气冲冲的放开了手。   王兵揉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瞪了秦风一眼,气呼呼的转身走了,赵艳丽心虚的看了三春和秦风一眼,也慌忙追着王兵走了。   此时三春终于醒悟过来,挑眉道:“哦,原来林静看到他们两个钻小树林,所以他们就动手打人,值当吗?”   三春见过靳平和孙远约会,她以为钻小树林就是两个人坐着说话,一点小事也值得动手打人,三春百思不得其解。   秦风也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狠命的咳嗽了几声道:“别管他们的破事了,你不是过来读书的吗,怎么样,都学会了吗?”   三春顿时把王兵他们忘到了脑后,嘿嘿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有几道题,怎么也解答不出来,你赶紧教教我。”她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书本,把自己不会的那几道题指给秦风看。   秦风找了一块大石头,和三春并肩坐下,耐心的给她讲解。三春文科好,秦风是理科好,数理化学的很好,讲解也言简意赅,三春很快就理解了,认真的在本子上解答。   两人一个仔细的教,一个认真的学,浑然忘我,还是三春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秦风才回过神来,合上课本道:“我们先去吃饭吧。”   三春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肚子实在是饿了,便也答应着起身和秦风一起走了出去。   此时树林外围的牌场大多都散了,只有几个玩军旗的还杀的正酣。他们舍不得花钱买军旗,就用纸张折成卡,后面写上司令,军长还有工兵等字,棋盘也是用年画的背面自己画的,但这样几人也玩的忘乎所以。   秦风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分出了胜负,失败的一方垂头丧气的走了,胜利的一方在欢呼。别的同学收拾棋盘都走了,胜利的两个人还在勾肩搭背的嚎叫,鬼哭狼嚎的,让人不忍直视。   三春见他们疯狂的样子,就想要绕道走开,可是他们看见秦风二人却停下的喊叫。一起狐疑的看了看树林,然后再看了看三春两人,神秘兮兮的道:“你们两个这是钻小树林去了。”   秦风还没有说话,陈海已经啪的一巴掌打在贼兮兮的胖子脑后,怒道:“胡说八道,你没看见人家拿着书吗?肯定是去学习了,让你胡说。”   陈海又拍了胖子一下,才回过头看着两人眨了眨眼睛道:“从实招来,你们去小树林干什么了?”   秦风淡淡的道:“你不是看到了,我们去学习了啊,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在这里玩军旗吗?”   陈海不信,不停的追问,秦风却已经不理睬他,招呼周俊峰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们各自刷了饭卡买了饭,秦风买了一份炒土豆丝,还买了一份红烧排骨。   陈海和周俊峰平常都不舍得买菜,那土豆丝里绊了青椒丝还有红萝卜丝,脆生生的还好吃,胖子狼吞虎咽的。   陈海却拿筷子绞着红烧排骨道:“这是贿赂啊,还是封口费啊。”   秦风将他的筷子挑开:“你不想吃可以不吃啊,那么多的废话。”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三春夹了几块排骨。   陈海贼兮兮的看着三春道:“三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要是敢欺负你,你给我说,我指定为你报仇,打的他满地找牙,生活不能自理。”   三春失笑:“我们只是在小树林里碰见,我有几道题不会,秦风教我解题,那有欺负我,别乱说,赶紧吃饭,不然一会菜都被胖子吃完了。”   陈海回头,果然见周俊峰风卷残云,一盘土豆丝都去了一半了,便不再废话,也赶紧加入了战阵。   期末放假,已经快到春节了,县里的街道上摆满了年货,挤的水泄不通,三春他们收拾东西回家,想去坐班车都有点难度。   学校里也是人满为患,不知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学校领导,还有县里的领导都过来了,还有忙着回家的同学,熙熙攘攘的。   三春和陈海好不容易挤出了学校门口,正在犹豫呐,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桑塔纳轿车出厂没几年,而且在小县城里很是罕见,这样豪华的轿车突然出现在面前,三春和陈海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桑塔纳轿车的车窗却打开了,三春刚要收回视线,却发现从车窗里露出的脸竟然是秦风,两人有些意外的愣怔住了,秦风却是热情的招呼:“你们两个傻愣什么,赶紧上车啊。”   陈海当先清醒过来,兴奋的走了过去,扣起了门把手,却无法打开。秦风失笑,只得下来给他开车门,让三春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上,他和陈海坐后面。   可是他还没有上车,王兵和赵艳丽一同走出了校门。看见锃光瓦亮的轿车,顿时高兴的笑道:“这是姑父的车吧,哎呀,我们太幸运了,今天也能坐一回轿车了。”王兵说完就拉着赵艳丽挤上了车。   秦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胸中的情绪,他虽然对王兵不满,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戚,他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赶下车,只得弯腰坐进了车中。 第61章   后排是三人座, 坐了四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坐着很不舒服, 王兵还不自知的乱动,好奇的这里摸摸, 那里瞧瞧。   秦风尽量把身体靠在车门上,对司机说道:“李叔,他们是我的同学,都住在大槐乡,麻烦李叔跑一趟,把他们送回去。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 应该不会耽误用车的。”   司机李维年过四旬, 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很是和蔼:“麻烦什么, 没事, 现在快新年了, 班车肯定很挤, 只要我们回来赶上用车就行。”他说着就启动了汽车,缓慢地挤出了人群,在县城里举步维艰,但一出了县城,那速度就很快了,周边的景物飞速地向后倒退。   第一次坐轿车,陈海和三春虽然也很兴奋, 但还能不露声色,那王兵却是眉飞色舞:“秦风,是我姑父回来了吧,怪不得县里的领导都跑到了咱们学校,是不是我姑父又升官了啊?”   秦风看着窗外的风景,实在不想理睬他,但是王兵喋喋不休,他只得开口道:“他有没有升官和你没关系,我爸和我妈离婚很多年了,他早已不是你的姑父了,别叫的这么亲热。”   王兵忍不住叹息:“哎,都怪文化大.革.命,要不我姑能和姑父离婚,要是他们没有离婚,现在我姑也是官太太了,我也能跟着沾沾光,你小子也不用过这苦日子了,你说是……”   没等他说完,秦风已冷冷的截口道:“你再多说一句话,就滚下去。”   秦风的脾气,王兵自问斗不过,何况现在在半路上,要是被赶下车,丢人就算了,可怎么回家啊,只得愤愤地闭上了嘴巴。   但陈海和三春却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很多讯息,秦风对于自己的家庭一向讳莫如深,从不提及父母,如今却被王兵二三句话给透漏了个底朝天。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些知识分子被打成□□,关进了牛棚,家属为了划清界线,选择离婚,断绝关系的很多。但秦风说过母亲给他又添了弟弟和妹妹,那他的母亲可能是再婚了。   三春虽然猜出了大概,但秦风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开口问,一路默默的到了大槐乡。先把三春送到了家,然后再送陈海和王兵他们。   知道三春今天回来,靳安和五福还要去大路边接,刚走出家门,就看见一辆轿车缓缓地驶来,他们便站在路边让开了道路,轿车却在他们家门口停下了,秦风和三春陈海一起下了车,把三春的东西帮忙拿下来交给了靳安。   靳安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镇定的接过了东西,让着他们进屋去歇歇。秦风还要去送陈海他们,而且他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用车,不敢耽搁,便拒绝了。   五福却是兴奋的又蹦又跳,也不管外面很冷,一直目送汽车没了踪影才依依不舍的回来,并发誓以后自己一定也要买辆汽车。   蒋勤以为他又发疯,没有理睬,只有三春笑着鼓励他:“你要想自己买轿车,就要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大学,出去工作挣了钱,就可以买轿车了,然后带着咱爹妈出去旅游。”   三春只是随口鼓励他,没想到五福是真的受刺激了,他对汽车这个庞然大物痴迷不已。竟然真的收起心性,认真的学习,调皮蛋终于正正经经的学习了,倒是意外之喜。   新年的时候,家里经常有客人往来,三春留意了一下,却发现很多都是来给大春说亲的。大春十八岁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大春实诚人缘好,是乡里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好姑娘。   加上靳山的声望好,蒋勤和靳安也不是糊涂的人,而且还勤快肯干,前来说亲的络绎不绝。孩子们的亲事,靳安没有插话,让蒋勤全权做主。   蒋勤也没有别的条件,只有一条,要对方孩子踏实勤快,心眼好。公公婆婆人好,兄弟妯娌们和睦,就是穷点也没关系。   依着这个条件,其中一家便从众多求亲者们中间脱颖而出,刘勇,是双桥乡的,靳山和靳安在那边做工的时候也知道,刘勇一家的确是难得的好人,就是家里穷了点,至今还住着草房呐。不过一家子母慈子孝,很是和睦,虽然穷了点,但家人都勤快,庄稼侍弄的很好,粮食是绰绰有余的。   蒋勤不在乎家穷,只要人好,大春实在嘴也笨,若是遇到刻薄精明的婆婆,斤斤计较的妯娌,恐怕她根本就不是对手,便央着媒人说了去上门看看。   靳山手艺好,心好,常年给乡里盖房子,在四里八村很有威望,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人,能娶到他的孙女,刘勇家可是喜出望外。刘母不仅早早的在公路边等着,准备了很丰盛的饭菜,还杀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刘家虽然破旧,但收拾的很是整洁,一切东西也井井有条。刘勇的两个哥哥早已娶妻生子,但一家人相处的很好,几年前也分开了家,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还待字闺中,也在家挂了地毯织。   只是她年纪不大,也没上过几年学,看图纸很是费劲,有地方织错了,大春也不嫌烦,细心的帮她补救,刘芬很是感激,对大春热情的不得了。   刘母也很是满意,对于蒋勤能看上他们家,很是诚惶诚恐的,刘父也是老实巴交的庄家汉子,不会说什么花俏话,但很实在。   刘勇的性格有点随父亲,话不多但很有眼色,也很勤快,相貌虽然不是很出众,但五官端正,脾气温和。饭桌上不停的给蒋勤和大春夹菜,看见大春的饭吃完了,慌忙去灶房又给她盛饭。可是大春已经吃了一碗,他还怕大春饿着似的,又盛了满满一碗,惹得蒋勤失笑。便暗中找了机会问大春的意思,大春红着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大春同意了,蒋勤说话就不拐弯了,别的也不多说,夸赞了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只是房子年代久了。还隐喻的说现在的砖还有别的建筑材料都在涨价,还说自家老公公还有靳安都是泥瓦匠,如果需要可以过来帮忙什么的。   蒋勤没有嫌弃刘家穷,只是希望他们能够翻盖房子,自家可以出人出力帮忙,钱财实在周转不过来,也可以凑些。如果他们实在没有盖新房的打算,那也没事,自家也不嫌弃,只要孩子们以后好好干,总能凑够钱翻盖房子。   刘家的人自然也听出来了,他们房子住的久了,下雨还漏,早就打算翻盖新房,但是两个儿子结婚,家底已经基本空了。而且建房的材料还好说,人工现在也很贵,现在靳山和靳安两个好把式送上门来,而且出人出力不说,还答应凑钱。   这样的好人家,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来,刘母和几个儿子一合计便答应了,四处的筹钱。买了几万块砖,还备齐了所需的建筑材料,靳山和靳安就过来帮忙,靳安还带过来了二百块钱。   刘母推辞不过便接下了,却立刻就让刘勇写了借条,说这钱算借的,以后有了肯定要还,不能白要。   刘勇能干,加上两个哥哥还有刘父,还有靳山靳安,人手就差不多了,就只找了几个工人,人工上就省了不少钱。   刘母还让刘勇亲自过去把大春接过来,说是盖房子,大春过来可以帮忙做个饭什么的。其实饭刘母和刘芬就做了,不过是想把大春接过来,联络感情。   蒋勤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白天,大春就帮着做饭,刘母还不舍得她动手,只让她打个下手。大春闲暇便帮靳山靳安递个工具,要不就和刘芬一起织地毯,晚上就和她一起住,不过二个月的时间,就和刘家人相处的很融洽,与两个嫂子也很和的来。   靳安见了很是高兴,回去给蒋勤学话都笑的合不拢嘴,等三春初二暑假的时候,房子已经盖成了,两家便商量了婚期,定在了年底。   大春就要出嫁了,姐妹们最后相处的时间,都很珍惜,三春更是时时刻刻粘着大姐,大春也变着法子的给他们做好吃的。   暑假的时候还带着他们去后山摘野果子吃,大春认识的野果子多,摘了许多给他们吃。有金樱子,割舍果,灯笼果什么的,把五福还有娟子三春他们吃的肚子都是圆的。   姐妹几个回去的时候也是高高兴兴的,说说笑笑着下山,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秦风。三春摆手示意大春她们先回去,自己迎了上去:“秦风,你怎么来了?”   秦风面容清秀,平时文质彬彬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好似旭日般温暖。今天的脸色却有些沉重,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连声音都有些低沉:“我们去看看陈海。”   “陈海,他老人家身康体健的,有什么好看的?”   三春有些意外,陈海身体健壮,人高马大的,刚刚初中毕业,个子已经赶上成年人了,壮的跟小牛犊似的,平常连个小感冒都没得过。   “他不上学了。”   三春吃惊的脱口道:“为什么,他不是考上高中了吗?”   秦风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们现在去看看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暧昧,没有吧,我读书少,你可别吓我。 只是女主不知道钻小树林的涵义, 秦风比女主大,他是知道的,但也不能给女同学解释, 所以咳嗽掩饰过去,只是朦胧的好感而已。 马上就会收拾王兵的,么么 第62章   二人找了好大一圈, 才在陈爱民他们家的地里找到了陈海,他正地里种秋芝麻。看见秦风和三春一起过来, 他便停了下来, 走到地头把汗衫穿上。   三春默默地拿起地上的水壶递给他,陈海也不说话, 接过水壶就仰首一饮而尽,随后就在地埂上坐了下来。   秦风和三春一左一右在他的身边坐下,几人沉默良久,还是秦风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我母亲病的很重,家里连吃药的钱都没了,我不能再拿着家里的血汗钱去上学。再说我的成绩只是中游, 大学是肯定考不上的, 再上三年高中,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三春不由急道:“谁说的, 若是学费的问题, 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陈海叹息:“也不单单因为学费, 我爹年纪大了, 地里的活也干不动了。我姐一个姑娘家,不能操持完家务活,还要干地里的活,家里的重担不能落在她的肩上。为了这个家她没有上一天学,连自己的亲事都耽搁了,她怕自己走了,这个家就没人管了, 亲事一拖再拖,所以我要挑起这副重担。”   秦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拿定主意了。”   陈海点了点头:“嗯,我父母苦了一辈子,我不能让他们再继续受苦,我要出去挣钱养活这个家。”   三春耷拉着脑袋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陈海见三春闷闷不乐,便笑呵呵的道:“把地里的活干完了,我就去县城的饭店打工,顺便拜师学艺。做了厨师以后就不会饿肚子,而且还能给你做爱吃的红烧排骨,还能学做那个野猪肉。我姐不会做,白白的浪费了那么好的东西,三春你以后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做。”   陈海说着,很是威武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三春见他表情和动作都那么夸张,不由失笑:“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陈海高昂起头,哼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等我学好了手艺,哼,就让你瞧瞧……”   两人只顾着说笑,没有注意到一直沉默的秦风走到了浇地的水井边,用旁边的树叶子折了三个水斗,盛了水拿了过来。递给二人道:“来,咱们预祝陈大厨师,开启人生新的篇章。”   三春和陈海笑着接了过来,树叶太软,三人轻轻地碰了碰,便各自喝了。陈海把玩着树叶笑道:“我们像不像桃园三结义啊?秦风老奸巨猾,就是刘备刘皇叔,我英武不凡,就是英雄盖世的关二爷。”   三春凉凉的笑:“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张飞了。”   陈海也嘿嘿的傻笑:“张飞张翼德什么时候长的这么好看了,哈哈哈……”他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悄悄的往后退。   三春伸出双手,比了一个九阴白骨爪的手势,张牙舞爪的对着陈海大吼,便追着要打他,陈海就围着秦风绕圈,几人的笑声冲散了刚刚沉闷的气氛。   陈海休学了,秦风也升入高中,虽然教学楼近在咫尺,但校园和大门都是背道而驰,平常很少见面。   王兵以前对三春就不满,但秦风和陈海都一直在她身边,他不敢找事。如今三春剩下孤家寡人了,他便嚣张了起来,处处找三春的麻烦。   三春的成绩好,初三的时候被分到了重点班,而王兵整天瞎混,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被分到了三四班,基本是被老师放弃希望的班级。   王长生每每拿这个骂王兵,责骂他不争气,还不如三春一个女娃子。王兵就更恨三春了,但三春专心学习,一向深居简出,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很少去别的什么地方,王兵想找她的麻烦,却一直没有机会。   到了夏季,初三期终考试,决定命运的时候,三春就更加的努力。宿舍楼里女生多,叽叽喳喳的,根本无法安心学习,三春自然又到小树林里去读书。   以前,陈海和秦风在,王兵还算老实些,如今两人一个退学,一个升到了高中部。三春是鞭长莫及,可胖子周俊峰却在眼皮子底下,王兵没少找他的麻烦。   他从上铺下来,故意装作站不稳的样子,重重地撞在了周俊峰的身上。周俊峰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撞的向前栽倒,他本能的扶住了桌子,虽然稳住了身形,但桌子上放着的课本什么的,呼呼啦啦地落了一地。   周俊峰也来不及去追究王兵,慌忙道歉给大家捡拾,别的同学还好,他们宿舍里的霸王韩大鹏却是怒目圆睁:“死胖子,你找死呐。”   周大鹏身高马大,喜好打架斗殴,在学校里臭名昭著,在宿舍里更加的横行霸道。周俊峰平时都尽量避开他,如今撞倒了枪口上,倒不是很害怕了,转首指着王兵道:“是他下来的时候故意撞我的。”   舍友们有的怜悯的看着周俊峰,有的则等着看好戏,王兵虽然没有韩大鹏那般霸道,但也是胡搅蛮缠的主。虽然他们也看到的确是王兵撞的周俊峰,但他肯定不会轻易承认,以前周俊峰有陈海他们罩着,如今却是没人敢帮他说话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王兵竟然没有反驳,而是笑着捡起了地上的书道:“大鹏哥,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下铺的时候,没有站稳,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王兵是欺软怕硬的主,韩大鹏却是谁都不怕,见王兵承认是自己撞的,便气呼呼的站起了身:“你小子算什么玩意,配得上和老子称兄道弟的,你……”   韩大鹏的拳头都举起来了,王兵似乎吓的瑟缩了一下,手中的课本又掉在地上,还从里面掉出了一个纸条。   王兵弯腰捡起,嘻嘻笑道:“大鹏哥……不是,你的课本里有小纸条,一定是那个女生仰慕您的威风,在这暗送秋波啊。”   韩大鹏被他打岔,便忘了要揍他的事,半信半疑的接过了那张字条,慢慢的念道:“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下午六点小树林见,靳三春。”念完,他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把字条翻过来翻过去的看,就这两句话,他纳闷的挠了挠头道:“靳三春,是不是三一班的那个尖子生啊,她约我做什么?”   王兵凑近他,低声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啊。”   旁边的男生也符合着嚎叫:“那靳三春可是美女啊,又白又漂亮,学习还好,哇塞,韩大鹏,你走了狗屎运了,竟然得到大美女的青睐。”   男生们得意忘形,乱喊乱叫,韩大鹏听到狗屎运三个字,还想要发怒,但已有同学扑过来大叫道:“你还磨蹭什么,赶紧把你最好看的衣服找出来,快,快……”   宿舍里男生此时都激动起来,忙着给韩大鹏参谋穿什么衣服,一个还把自己珍藏的摩丝拿出来,给韩大鹏做了一个烧包的发型。   三春会给韩大鹏塞纸条,周俊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便大声道:“三春不是那样的人,这纸条一定不是她给你的,哎,你们听我说啊……啊……”   虽然周俊峰的声音很大,但男生们此时都很兴奋,早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管起哄让韩大鹏赶紧换衣服。倒是王兵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他旁边,在他肚子上重重的打了一拳,周俊峰捂住肚子弯下了腰,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韩大鹏收拾妥当,舍友们把他的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拉的板板整整的,然后一起恭祝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韩大鹏晕晕乎乎的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走出了宿舍去了小树林。   三春正在小树林的深处背英语单词,浑然忘我,林中都是她轻柔的声音。还没见到人,光听到这声音,韩大鹏就醉了。   何况三春穿着红格子的确良上衣,的确良很薄,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胸脯微微隆起,长长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塔拉在肩头,她的头发乌黑靓丽,尾部还微微的卷曲,很是好看。   韩大鹏摩擦着双手,慢慢走了过去:“美女,不是,三春同学,你好……”   三春正背诵英语单词,见有人过来打扰,眉头不悦的轻轻皱起:“我在背单词,请你走开。”   树林很大,同学们过来大多都是各行其事,很少有人会这么没眼色的去打扰别人。可韩大鹏却还站在旁边,挠着头纳闷的看着她,这开场白好似不对啊,难道是欲拒还迎。   韩大鹏还在想着怎么说呐,三春已经站了起来,他不走自己走好了。韩大鹏在学校声名赫赫,认识他的人很多,三春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和王兵还有周俊峰一个宿舍,而周俊峰每每在他们面前诉说韩大鹏的丰功伟绩,三春对他也算是如雷贯耳了,见状就要走开。   韩大鹏见她要走,顿时急了:“哎,你不能走,是你约我来的,怎么掉头就走啊。”   三春摇首道:“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没有约你。”说完就想要赶紧走开。   韩大鹏哪里能容忍她对自己的无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怒喝道:“你耍老子呐,你约我过来,现在装什么。”   “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约过你。”三春说着,用力的挣扎,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第63章   韩大鹏气的轩眉道:“撒谎, 敢做就要敢当,你在我的课本里塞了小纸条, 约我过来的, 你敢耍老子,你也不打听打听, 学校里有谁敢耍我。”   三春气结:“你先放开我,咱们慢慢把话说清楚。”   韩大鹏反而抓的更紧了:“不行,我放手你就跑了。”   两人正在拉扯,也不知是韩大鹏的大嗓门,还是谁说了什么,在林子外围玩耍的同学, 好多都跑进树林深处来看热闹。他们赶到的时候, 正看见韩大鹏抓着靳三春的手臂,拉拉扯扯的。   同学们的眼睛顿时都瞪圆了, 学校里男女界限分明, 稍微走的近些, 都会有人说三道四, 何况在这小树林的深处,还这样拉拉扯扯的。   被这么多人围观,韩大鹏有些惊慌失措:“你们看什么看,是她约我来的。”   三春却还是很镇定,用力甩开了韩大鹏的手,高声道:“我不认识他,也没有约他来过, 同学们别误会了。”   可不管三春怎么解释,这件事很快就被捅到了教导处,教导主任把他们两个叫到了教导处。   韩大鹏一口咬定是靳三春约自己去小树林的,怕教导主任不信,还把小纸条交了出来。   教导主任看后,脸色发黑,把纸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靳三春,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竟然敢早恋,把你家长叫来。”   三春上前拿起纸条仔细的看了看道:“主任,这不是我的笔迹,如果真的是我要约韩大鹏同学,这样隐秘的事,我肯定不会授人以柄,让别人代笔去写吧。”她说着转首看着韩大鹏接道:“韩大鹏,这字条是我亲手给你的吗?”   韩大鹏木然的摇了摇头:“不是,这……这字条是我在课本里发现的。”   “这字条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亲手给你的,你怎么断定就是我约你呐。”   韩大鹏冷哼道:“可是这上面明明就是你的名字,谁会冒名顶替你的名字来约我,真是……”   两人争执期间,教导主任已经叫三春的班主任把她的作业本拿了过来,核对了一下笔迹。虽然纸条上的字迹尽量的模仿,但三春的字写的很好,那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像。   而且班主任也给三春求情,说她专心的学习,在班里从来没有传出过这样的事。还很隐晦的指出,就算三春想要约谁,也不会去约韩大鹏这个在学校里臭名昭著的。   教导主任不禁抬头看去,三春站在那里,美丽漂亮,气质清新脱俗,而韩大鹏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身子东倒西歪的,满脸都是不耐烦,和三春站在一起实在是不搭。便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先回去,学校调查过后再对你们进行处分。”   他们马上就要毕业,教导主任这么说完全都是托词,事情不了了之。学校没有给三春定罪,但同学们背后却是指指点点的,不管是去上课还是去食堂里吃饭,遇到的同学都是交头接耳的。   三春还算沉得住气,苏悦却是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咒骂陷害她的人。三春笑;“你这样骂,谁能听得见,你去给我找个喇叭来,咱们到广场上去骂。”   苏悦那胆大包天的性格不管不顾的,没有拦阻三春不说,还真的去找体育老师借来了喇叭。两人一起来到广场,走到一处高台上,那里正对着男生宿舍。   三春接过喇叭,打开开关对着宿舍楼就大声叫道:“男生宿舍的同学们请注意了,王兵,三四班的王兵,他和女同学钻小树林,被我和室友看到。他怕事情败露殴打我的室友,还威胁我,我念在都是一个乡的,给他留了脸面没有告发他。他不思己过,竟然还敢陷害我,他……”   三春的声音清脆好听,用喇叭扩音之后更好听了,男同学们都好奇的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看,旁边路过的同学好多也跑过来围观,渐渐聚拢了很多人。   而此时王兵已经听到声音,慌忙跑了下来,跑到高台前怒喝道:“靳三春,你疯了,你赶紧下来……”他说着还去哄旁边的人,可众人都等着看热闹,谁会理睬他。   王兵气急,三春却慢悠悠的冷笑道:“是你自己给脸不要脸,你去钻小树林的事,我给你藏着掖着,没有说出去。你反过来还敢陷害我,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你马上去教导处给教导主任解释清楚这件事。否则,我就把你的丑事都抖搂出来,你不是不要脸吗,我就让你出出名。”   王兵怒火中烧,指着三春怒道:“谁陷害你了,你有什么证据敢在这胡说八道。”   “你女朋友和韩大鹏是一个班的,你写了字条陷害我,让她把字条放进韩大鹏的课本里,想要利用他来对付我。你现在去给教导主任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否则我马上公布你女朋友的姓名。”   若光陷害的事,也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矛盾,可要是公布了赵艳丽的名字,坐实了他在学校谈恋爱的事,叫家长都是轻的。   王兵气的浑身哆嗦,手指颤抖着指着三春道:“你……你给我等着。”他嘴上说着狠话,却不得不朝教导处走去。   三春对苏悦示意跟着,苏悦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就跟了过去,三春下了高台。此时周俊峰也跑下了楼,走到了她面前,很是懊恼的道:“三春,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是也没办法帮你,我……我真是没用。”   三春笑道:“没事,现在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去把韩大鹏叫下来。”   周俊峰答应着,飞快的上楼去喊韩大鹏,韩大鹏因为被三春忽悠,很是闷闷不乐,倒在床上睡了。被喇叭的声音惊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呐,周俊峰就过来喊他,说三春要见他。   韩大鹏大怒,抬手在周俊峰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还敢骗老子,小心我削你啊。”   周俊峰揉着自己的额头道:“真的,这次真的是三春找你,就在咱们宿舍楼楼下。”   韩大鹏拽着周俊峰下了楼,果然见三春悠哉悠哉的站在楼下等他,便走到她面前怀疑的盯着她道:“你找我做什么,还嫌害我害的不够,小心我揍你。”   三春笑眯眯的道:“我听说大鹏同学虽然喜欢打架斗殴,但从来不打女同学的,难道是传言有误。”   韩大鹏冷哼:“幸亏你是女的,要不然老子早打的你满地找牙。”   三春扬了扬手中的扩音器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这件事是王兵陷害我的,字条是他写的,是他放进你的课本里。”   周俊峰符合道:“是的,他怕你看不到,所以故意碰我,让我撞倒了桌子,然后装作发现字条的样子,引起你的注意。”   韩大鹏疑惑的皱紧了眉头问道:“王兵他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想要利用你来对付我,韩大鹏,别让我看不起你哦。”   韩大鹏怒极:“你们一个二个的胆够肥哦,都敢拿我当枪使。”   三春笑:“现在快毕业了,不能在学校里闹出什么动静,省得被取消考试资格。”   韩大鹏怒极反笑:“行,看在你这么关心老子的份上,老子就给你当回枪使。”   三春单手攥住举起,用拳头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笑呵呵的道:“加油,我看好你哦。”   不管王兵去教导处说了什么,反正校方没有跟进这件事,快要毕业考试了,学校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大事化小了。   大多同学因为三春的高台表演,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三春在大家的眼中,一向是个乖乖女,没想到会这么生猛。   一时间,平时嫉妒三春,想要暗中找她麻烦的人都偃旗息鼓了,这样外表温柔,内心强悍的妹子,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   耳边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三春松了一口气,没人再找她的麻烦,三春也就专心的赶紧复习。星期天回家坐在班车上,手里还拿着书本在看,可正在行驶的班车忽然紧急刹车,三春没有防备,头都险些磕在前面的座位上。   三春收起课本,看向外面,车上好多被殃及池鱼的人也看向外面,一边骂骂咧咧的道:“现在的学生真的是没有一点公德心,怎么能跑到马路中间拦车,不要命了,也别害别人啊,真是的……”   谩骂声中,班车的车门徐徐打开,两个拦车的人慌慌张张的上了车,却是穿着校服的赵艳丽和王兵。两人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很是狼狈,王兵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明显的血迹,眼窝也是一片乌青,显然是刚刚被打了。   两人上了车,还惊魂未定的看着外面,见没有人追来,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两人一口气还没有吐完,就看见三春,王兵顿时被呛住,拼命的咳嗽起来,牵动了被打裂的嘴角,疼的呲牙咧嘴的。他恶狠狠的瞪着三春道:“是不是你陷害我,让韩大鹏打我的。”   三春挑眉:“你搞错了吧,陷害我的人是你,你竟然敢去利用韩大鹏来对付我,真是狗胆包天。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当面鼓对面锣,咱们正面交锋,卑鄙无耻的在背后耍手段,小人。” 第64章   “你……你……”王兵气的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指着三春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用课本把他的手拨开, 凉凉的道:“王兵, 奉劝你别再惹我,小时候, 你们躲在坟垸装神弄鬼的,我都敢动手,何况现在,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王兵死鸭子嘴硬,还想辩驳几句找回面子, 赵艳丽却是紧张的拽紧了他的袖子。小学的时候, 三春就曾经收拾过赵艳丽,现在初中了, 她发起火来, 竟然敢拿着喇叭在学校里大喊大叫, 若真的惹恼了她, 她说出是自己和王兵钻小树林的事,那脸就丢大了。   在学校里,王兵还敢仗着三春孤立无援来对付她,回到大槐乡,他却是不敢再招惹三春。靳家的人和睦,靳山在乡里德高望重,蒋勤凶悍也是名声在外, 而且很维护自己的家人。   而王兵的叔伯姑姑们却是常年矛盾不断,有利益的事都跑的很快,若是他得罪了靳家,想要一家子给他撑腰,还是省省吧。惹不起躲得起,王兵拉着赵艳丽往后走了走,眼不见为净。   车上没有空座,只有三春身边空出一个座位,但两人也不敢过去坐,一直等到中途有人下车,才抢到了座位坐下。   到了大槐乡,三人一起下车,王兵和赵艳丽也没敢看三春一眼,灰溜溜的跑了。   三春回去的时候,意外的看到的大春还有刘勇,他们家地里的活干完了,所以过来帮蒋勤和靳安。还执意不让蒋勤下地,自己和靳安一起去锄地种玉米,蒋勤就和大春一起在家做饭,见他们回来,大春慌忙拿着备好的毛巾给他们擦拭,还亲自动手给刘勇擦,刘勇没有拒绝,只管傻乎乎的笑。   惹的大春嫌弃撇嘴:“傻瓜。”虽是嫌弃的口吻,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蒋勤偷眼看见,也是满脸笑意、   三春回来看见她,扑过去抱住大春,就狠狠地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大姐,你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大姐……”   大春好笑的瞪她:“你是想我了,还是想我做的饭了。”   三春嘻嘻的笑:“都有。”   大春一点她的额头笑骂:“小馋猫,知道你今天回来,给你抱的饺子,娟子呐?”   “她说回来,浪费钱还耽误学习,二个星期回来一次,她到下个星期才回来。”   “这丫头,省着点钱做什么,咱们姐妹好久没见,还以为这次回来,能团圆呐。”   “那大姐在家多住几天,她就回来了。”   蒋勤从灶房出来喊他们吃饭,闻言瞪眼道:“胡说,你大姐现在是有婆家的人了,那能在娘家住那么长时间。嘛事不懂,赶紧去洗手吃饭,别粘着你大姐了。”   三春抱住大春的腰,又腻歪了一会才去洗手准备吃饭,见了刘勇,礼貌的叫了一声姐夫。五福已经亲热的叫勇哥了,时时刻刻的粘着刘勇,显然对这个姐夫满意极了。   看到刘勇对大春好,蒋勤和靳安也很是欣慰,不停的给刘勇夹菜,靳安还开了一瓶酒,翁婿两喝的很是尽兴。   大春说亲的时候,提亲的踩踏了门槛,现在二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是门庭冷落,没有一家上门的。在乡里,屁大一点小事都传的人尽皆知,二喜性子倔,小时候还离家出走,闹的沸沸扬扬的,那家愿意要这样的媳妇。   有了对比,二喜自然看出自己的受了冷落,蒋勤和靳安暗中着急,但在她面前却没有用露出丝毫,但二喜也感觉的出来,她虽然没有三春聪明,却很是机灵,见状便提出要出去打工。   此时,打工潮正是最火热的时候,村子里好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二喜要出去,蒋勤有些不放心一直犹豫不决,三春却很是支持二喜出去闯闯。   一家人坐在一起难免谈起这个话题,刘勇和大春也很是赞成,他们也准备出去打工,便商定等地里的活干完后,就一起南下到广州去打工。   靳安他们喝着酒,五福在一边殷勤地给他们斟酒,母女几个都坐在蒋勤他们屋里说话,大春从口袋里掏出了二百块钱,要塞给三春。   三春吃惊的推开:“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这是大姐给你添的学费。”   “姐,我没有考试呐,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大春攥住了她的手笑道:“我妹妹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高中,以后再考个大学回来,也让咱家扬眉吐气一回,所以这些钱你一定要拿着,不要辜负了咱爹妈的期望,还有咱姐妹几个的期望。”   三春犹豫的看向蒋勤,蒋勤也摇首道:“大春,你从小孝顺,疼爱弟妹,我知道,可是你现在毕竟嫁人了,不能再一心只顾着家里,让你婆婆知道了,要不高兴了。”   “没事,这些钱是我织毯子的钱,再说我告诉婆婆了,是她允许了才拿回来的。”说着,就硬塞进了三春的手里。   三春果然毫无悬念的考上了高中,秦风陪着她去查看了自己的成绩,高出分数线一百多分,便带着她去陈海打工的那家酒店庆祝。   陈海百忙中过来给他们招呼了一声,说还有一桌客人,做好了菜就来,说完就急匆匆的又回后厨了,只留下两人在雅间里。   秦风便把点菜的单子交给三春,让她点菜,三春看了看菜单,最后却轻轻放下了:“还是等陈海过来再点吧,他肯定知道这饭店里什么菜好吃还实惠。”   秦风笑:“没事,你不用给我省钱,我爸留了不少的钱。”   但三春执意不肯点,秦风也不勉强,又等了半个时辰,陈海才换下了工作服跑了过来。   秦风和三春一起把点菜的单子推到了他的面前,陈海没去看,却拍了拍手,雅间的门打开,菜陆续就送了进来,而最大最显眼的自然是一大盘红烧排骨。还有一份水煮鱼片,鲜红的鱼汤,白亮亮的鱼肉堆在汤盆的中间,上面放着翠绿的香菜还有香葱,好看极了。   水煮鱼片做好,上面还洒了一层热油,此时还在滋滋发响,冒着白烟,诱人的香味在房间了蔓延。红烧排骨也做的很好,旁边还配着几分素菜。   陈海撕开筷子的包装袋,递给两人笑眯眯的道:“来吧,试试哥的手艺。”   三春看着桌上的菜肴,结结巴巴的道:“这……这都是你做的。”   陈海臭屁的点了点头,秦风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道:“好小子,这才一年多,你的厨艺就突飞猛进啊。”   陈海在鼻子上划拉了一下道:“哥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红烧排骨香糯入味,水中鱼片香辣可口,三春吃的嘴唇都发红,也忍不住还要吃,不知喝了多少茶,还觉得嘴唇发麻。   秦风和陈海也吃的很是高兴,两人还喝了两瓶啤酒,饭后秦风要结账,陈海去阻拦。秦风长长的叹息道:“这一次应该我请客的,下次我们见面你小子再请就是了。”   “为什么?”   秦风沉吟了一下才接道:“我上高中学费太多,还要在学校吃住,花费有点多,我……我妈不想供我继续上学,想让我休学去工作挣钱。但我爸不同意,所以要把我接到省城去念书。”   陈海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秦风,以前你一直不肯说,我们也没问,但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明明在县城,为什么你上学还要吃住在学校里,你妈她……她……”   对于自己的家庭,秦风一直三缄其口,陈海和三春也不好意思问,但一直都很关心他,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秦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我爸是黑五类,我小时候他被关进了牛棚,我妈为了和他划清界限,脱离关系就选择了离婚。后来就再婚了,我这个叔叔是个工人,后来我妈又生了一对双胞胎。我爸以前是咱们县里的领导,平反以后就调进省城,也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说着,他呵呵的苦笑了几声道:“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陈海和三春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对于城里这些弯弯道道的不太明白,但秦风脸上的落寞,他们却是看的出来。   陈海揽住了秦风的肩膀,又给他倒了一杯啤酒,端起来和他碰杯:“一醉解千愁,来,我们再干一杯。”   秦风也笑着端起了酒杯,两人一饮而尽,陈海还要工作,不能随他们离开,三春就扶着有些微醺的秦风往回走。   经过一处公交站牌的时候,秦风走不动了,便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此时天已经黑了,公交车已经停运,站点没有什么人。   三春扶秦风坐好,就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沉默良久都没有说话,三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的握了握。   秦风能感受到从她的指尖传来的温度,便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笑道:“我没事,不管是在县城还是省城,我一直是一个人,小时候在舅舅家也是。我妈眼里只有弟弟妹妹,根本不在乎我,其实在那里都一样,只是……” 第65章   只是这里还有我留恋的人, 这句话秦风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三春, 眼睛好似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亮的惊人。   秦风滚烫的目光好似灼伤了三春,她迅速地收回了手, 结结巴巴的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学校。”   秦风没有拒绝,温顺的任她扶着去学校,两人相互扶持的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秦风没有再去看三春,只是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喃喃道:“妈妈不喜欢我, 爸爸因为妈妈在危难时的背叛, 也不喜欢我。从小到大,只有你和表姐对我好, 三春, 我走以后, 如果……我是说如果王慧遇到了什么事, 在你的能力范围,请你帮帮她。”   三春点了点头,默然不语的把秦风送到了高中部的学校门口,两人都没有带被褥,各自找了自己的同学,先对付了一夜。   进入高中,学业更加繁重, 连三春这样的尖子生学习都有些吃力起来,她整天争分夺秒的努力学习,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信件。   有时会收到大春和二喜他们从广州邮回来的信件,有时能收到秦风从省城寄来的信,还有东西。   在新年的时候,她收到了秦风寄来的信,还有一个小巧的录音机和几盘英语磁带。从学校的传达室出来,三春一路跑到了小树林里,占地面积约有数十亩的树林,被一堵围墙一分为二。东面是初中部,西面是高中部。   现在是冬天,树林里基本没人,树上的树叶基本都落光了,只有零星几片树叶还顽强的挂在枝头,微风拂过,便悠悠的飘落。   三春也不管有点凉,便在石头上坐下,小心的拆开了信件。秦风的信每次都很长,有好几页信纸,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以前他们到一起的时候,秦风多数的时候是沉默寡言的,很少和三春说这么多的话。   他会喋喋不休的说自己在学校里的事,还会把要学习的重点给三春列出,有时还会把数理化方面很复杂的题,给解答一遍。   除此之外没有说别的,但三春每每收到他的信件,还是会很开心,把他的信都自仔细细的收好,不许任何人看。   这次信中的内容没什么新意,还是和以前一样,三春看完了信,小心的重新装进信封。随即打开了那个小巧的录音机,里面已经有了一卷磁带。   三春按下了播放键,秦风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是只有两个字,三春,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磁带还在沙沙的滚动着,但再没有什么声音传出,三春却一直听着,直到磁带结束,然后再重新听一遍   不知她听了多少遍,直到自己快冻僵了,才注意到天已经渐渐黑了,漆黑的夜色和那晚他们分别的时候很像,璀璨的星光和他那晚的目光也很像……   大槐乡的新年还是那样的热闹,过了小年,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碌。现在生活好了,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买上猪肉包饺子,富裕的人家还会杀只鸡,买两条鱼。   代销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但原先的店面太小,放不下太多的货,蒋勤便租赁了大路旁边的门面房。规模更大,进的货也更齐全,虽然乡里也有人家在自家开了小卖部,但规模都很小,而且时间短,根本无法和蒋勤抗衡。   蒋勤每年也能挣不少钱,靳安现在的工钱也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好,新年的时候,家里备了很多年货。   大春和他们也回来了,大春蒋勤是放心的,可是却担忧二喜,回来以后便追问她的情况。一向诚实的大春吞吞吐吐的,最后被蒋勤逼的没法子才说了实话。   刘勇和大春进了工厂,二喜开始和他们在一起,但没干几天,她就忍受不了每天长时间辛苦的工作,便辞职离开了工厂,她也不知道二喜去了哪里。   蒋勤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站在商店的门外看着远处的大路,每次班车过来,她都要迎上去看看,但二喜一直没有回来。   吃百家饭,蒋勤也没有心思去了,让三春代劳,若是别家,去凑个热闹捧个场也没什么,但是对于王兵家,她真的是深恶痛觉。但蒋勤不去,靳安忙着收拾年货,和五福一起杀鸡宰鱼,没有时间,她只得和靳山一起去。   三春提着几包点心来到了老院,屋里,王敏在给靳山换衣服。老笨袄外面穿上一件缎子面的夹袄,看起来很是精神。   靳山年纪大了,但那爱显摆的性子也没改,还有越演越烈的驱使。三春也不催,笑嘻嘻的看着靳山嘟嘟囔囔的让王敏给他收拾。   等两人忙完了,才把点心打开给靳山:“爷爷,你快尝尝,这是我在县城里给你买的桃酥。”   靳山的牙口不好,桃酥香甜酥软,吃起来很和他的胃口,但他也只是吃了一块,看着三春道:“你这孩子,你妈说你在学校里都不舍得花钱买热菜吃,干嘛还要乱花这个钱。爷爷年纪大了,不用吃这些东西,但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吃饭。”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三春拒绝,笑眯眯的道:“爷爷,这个学期我买菜票了,你别担心,你的牙不好,这桃酥酥软好嚼,你和奶奶就吃着,我下个星期回来的时候,还给您买。”   “那这个钱你更待拿着。”说完,压低了声音道:“就算是爷爷给你的压岁钱。”   三春他们压岁钱早已是水涨船高,小时候是一元钱,后来五块,现在已经是十块了。但靳山却给了她一百,而且不容三春拒绝,就塞进了她的口袋里。一边站起了身:“老婆子,我们走了啊。”   带着三春一路去了王兵他们村,遇见别人和靳山打招呼,靳山也很是高兴和人寒暄。三春越长越好看,而且读书的孩子自有一股书卷气,靳华每年还选时兴的衣服给她,带着三春,靳山觉得倍有面子。   三春也很是贴心的跟在他的身边,担心他踩着光滑的雪地会摔倒,就小心地搀扶着他的胳膊。依稀又回到了小时候,靳山就抱着她四处去显摆,遇到人夸奖三春,靳山就笑的合不拢嘴。   大槐乡虽然很大,但考上高中的并不多,而且女娃子上到高中更少,三春便显得出挑。加上她漂亮好看,见到她的自然是赞不绝口,靳山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许多。   虽然王长生在村里口碑不好,但王兵结婚,还是来了很多人,有他的叔叔伯伯,还有姑姑,大姨小舅,还有村里和他们有人情往来的人,也热热闹闹的办了二十多桌酒席。   陈海毕竟上完了初中,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学习东西很快,他在饭店打了两年工,觉得工资太少,便出来凑了一个厨师班。在乡里承包酒席,每桌抽二三十块钱,一场席面下来,一天也能挣几百。   而且他有头脑,做的饭菜味道也好,而且自带工具,办事的人家少了很多琐事,因此请他们的人很多,生意很是红火。   陈海家里新盖了瓦房,陈娜风风光光的出嫁了,日子也过的很红火。三春赶到的时候,陈海和几个伙伴正在忙碌,靳山也去找自己的老兄弟们闲聊,三春抽空便过去找陈海。   陈海看见她,就切了一大块的肉给她,三春嫌弃的避开,挽起袖子给他帮忙,陈海拦不住就由着她。   没过多久,新娘子便接过来了,很多人都拥挤着过去看热闹,三春却是无动于衷,陈海也只管忙碌。   客人还有其余几个厨师都跑过去看新娘子了,炉子旁边就只剩下了三春和陈海。那边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两人却没有去看一眼。   王兵娶的是赵艳丽,两个人三春和陈海都不喜欢,自然也没心情去凑热闹,此时身边没人,陈海趁机又给三春切了肉,三春只得接过吃了,吃完忍不住就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小子天生就是当厨师的料,做的东西真的越来越好吃了。”   陈海嬉笑:“那你嫁给我吧,我保证每顿都给你做好吃的。”   三春恼羞成怒的踢了他一脚:“你小子是不是看王兵结婚,也眼热,你现在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款了,想要娶媳妇还不容易,给你们村的王婶子说一声,明天就能给你领会一个媳妇来。”   陈海嘿嘿的笑,只是心里却在叹息,但也没再说什么。   乡村的婚礼简单,不一会就结束了,客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那几个厨师也回来了,压低了声音给陈海和三春说道:“陈海,你们没过去看,那新娘子恐怕是有了,再怎么遮掩都能看出来,那肚子都鼓起来了。”   陈海怒斥:“别胡说。”   那厨师以为陈海不信,赌咒发誓的说一对新人肯定是先上车后买票,三春却是相信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就眉来眼去的。   客人们自然也是议论纷纷,王长生却是毫无所觉,还满面春风的招呼宾客。王慧敏感,自然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客人们对他们一家的不屑,但她也无法辩解,便默默的干活。 第66章   乡里办喜事待客, 就在自家院子外的空地摆几桌酒席,大家慕天而坐, 找相熟的坐在一桌, 磕着瓜子闲话家常。   行完礼,要把新人送回新房的时候, 村子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起哄要红包,众人挤在一起,不小心撞着在赵艳丽的身上。   “我的肚子。” 赵雅丽惊恐的扶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边还啪的一巴掌,扇向撞着自己的那个小伙子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很响,即使在熙熙攘攘的哄闹中, 也没有被掩盖, 还在起哄拥挤的人顿时都同木雕一般愣怔住了,旁边的客人也循声望了过来。   被扇中耳光的小伙子懵了一下, 但随即就清醒过来, 捂住自己的脸怒喝道:“俺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你干嘛打人, 你的肚子是金子做的,撞一下会死啊?”   乡村里,有闹新媳妇的习俗,有的被烟灰摸成大花脸的都有,但新媳妇是绝对不能动怒的。像赵艳丽这样撞一下就扇人耳光的,更是闻所未闻。   旁边的几个小伙子见自己的同伴被打了,也很是气恼, 但赵艳丽是女的,又是新媳妇,他们也不好意思还手,便冷哼道:“人家的肚子当然金贵,那里面可揣着小的呐,王兵好福气啊,这下子媳妇儿子都有了。”   众人早已看出赵艳丽已经怀孕了,但都给王家留了面子,可赵艳丽张扬跋扈,根本不考虑后果,竟然敢动手打人,惹了众怒,他们怎么还会为其遮掩,索性就挑明了说出来。   这时候,先上车后买票的新媳妇虽然也有,但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   众人不禁开始交头接耳的,那声音还故意放的大家都能够听到。被众多鄙夷的目光盯着,还这样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赵艳丽有些恼羞成怒,气哼哼的就要进新房。   此时那被打小伙子的母亲也闻讯赶来,见自己儿子脸被打的通红,顿时就怒了。皮笑肉不笑的道:“长生,你真是有福气,买一送一,这儿媳妇也有了,孙子也有了,双喜临门啊。你儿媳妇这么厉害,以后谁还敢蹬你们家门啊。”   王长生赔笑道:“老嫂子,对不住,孩子年轻不懂事,你多担待。”   那妇人冷哼:“俺们拿了钱来送礼,反而还挨打,哼,你们这样的人家俺们高攀不起。”她说着跑到写礼单的桌子前,大声叫嚷着要把礼钱给退了。   递出去的礼再退回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写礼单和管事的人也懵了,下意识的看向王长生。   为了息事宁人,王长生只得点头示意退钱给他们,那妇人拿了钱就拉住自己的儿子,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有人带头,那几个起哄的后生,丢了面子加上也是年轻气盛,不顾家中长辈的拦阻也去退了礼金走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婚礼顿时一片冷清。   三春也待不下去了,跑到靳山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爷爷,咱们也把礼金退了吧。”父母辛苦挣的钱给王家这样的人,三春本来就舍不得,现在就更心疼了,撺掇着想让靳山去退礼金。   靳山摇首,他们和王家有人情来往,欠着情呐,不能一走了之。何况靳山是个老好人,下人面子的事他不肯做,三春是个孩子,她去退礼金,人家是肯定不会退的,她也无可奈何。   靳山虽然不肯去退礼金,但也不想三春继续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就让她先回去,三春答应了就去和陈海告别。   陈海本来就不想接王家这活,还是王长生去找了陈爱民,迫于父亲的压力,陈海才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但对王兵和赵艳丽也是横竖看不顺眼。见三春要走,没有丝毫的阻拦,只是低声道:“好,你先回去吧,我忙完了去给你送好吃的。”   三春看了一眼忙的跟陀螺似的王慧道:“你不用管我,一会做好吃的,给王慧留一份就行。”   陈海和三春虽然对王家没有一点好感,但对王慧还是很同情的,她虽然敏感多疑,但心眼不坏。秦风小时候在大槐乡生活的那段时间,也只有王慧对他好点,看在秦风的面子上,二人也对她照顾有加。   但两人一个学业繁重,一个忙着做生意,也是鞭长莫及。王慧家中本来就日子艰难,现在又加上赵艳丽这样刻薄的人,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两人都是忧心忡忡,但也无计可施。   王慧和大春的年纪相差不多,大春都结婚一年多了,可王慧却还待字闺中。一方面王兵不想她那么早出嫁,王慧走了,家中的活没人干。而即便是有人上门提亲,王长生狮子大开口,要的高额彩礼也把人吓跑了,所以王慧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这种事,三春一个学生也爱莫能助,只是托蒋勤多注意王慧的事,蒋勤的小超市越做越大,来往的客人很多,想要打听什么事很容易。   三春每次回来,蒋勤都会叹息着给她说王慧的情况,赵艳丽生了一个男孩,自以为立了天大的功劳,在家里耀武扬威。   以前王慧要做家务,伺候父亲和弟弟,还要忙地里的活,如今添了兄弟媳妇还有侄子,更加的忙碌。她这么辛苦,一家人还吹毛求疵的找她麻烦,若是王慧稍有不满,和赵艳丽争执几句,王兵就拳脚相加。   三春去看她,不但王长生父子阻止,王慧也是避而不见。王慧争强好胜,小时候还和三春暗中较量,可如今三春都快要考上大学了,她却被困在家中。以她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三春也不便勉强,也怕再给她招来一顿暴打,便不再去了。   三春上高中期间,二喜一次也没回来,连电话都没有打回来一个。蒋勤坐立不安的,整天担心她在外面再遇到什么事,也整天自责,不应该答应二喜出去打工。   靳安也很是担忧,好在三春考上师范大学的喜事冲淡了他的哀伤,一家人正忙着给三春准备去省城上大学的事,二喜却在此时回来了。   村村通后,大槐乡里的道路也都硬化了,一辆皮卡车车缓缓行驶到了蒋勤他们家门口。此时很多人家有能力的都到县城里买房子,村子里有些凋零,蒋勤家还是孤零零的矗立在村子的边缘。   所以这开过来的车,肯定是冲着自家来的,蒋勤和靳安都站在门口看着。车果然停在了家门口,副驾驶室的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很时髦的女郎。   她穿着很洋气的碎花裙子,脚上穿着高跟鞋,鞋跟高约七八公分,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高挑。她的脸上浓妆艳抹,纹出来的眉宇精致,也不知擦了多少粉底,脸白的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嘴唇也摸的红的滴血。   鲜红的嘴唇轻启,叫了一声爹妈,把蒋勤和靳安吓的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蒋勤险些摔倒,靳安慌忙搀扶住她,颤声问道:“你……你是谁啊。”   那女子挑高了眉头,咯咯的笑了起来:“爹,我是二喜啊,你不认识我了。”她说完就指挥司机还有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把皮卡车后斗中的东西搬下来。   车后斗里放满了东西,包装箱都没拆,因为做生意,蒋勤也被逼的学了很多字,简单的字她也认识了。司机和工人一起把东西搬下来,蒋勤也看清了包装箱上都是什么字,二十四寸的大彩电,双缸洗衣机,甚至还有一个变频空调。   虽然家里现在有闲钱了,但蒋勤还是勤俭节约,二喜多年没回家,一回来就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蒋勤也有些担忧:“二喜,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也不回家,也不和家里联系,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担心你。”   靳安也沉声道:“我和你妈不稀罕你挣多少钱,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么多年不和家里联系,你长能耐了。”   二喜娇笑道:“爹,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撇着腔调说话,嗲声嗲气的,蒋勤听的浑身擞了一下,厉声道:“你正正经经的说话。”   虽然出去了几年,见了不少世面,但二喜还是有些惧怕自己的母亲,见她生气,慌忙站直了身子,正正经经的道:“妈,我在做生意,有些忙,所以没空和家里联系,以后不会了。”   “你做什么生意呐?”   蒋勤和靳安担心她做什么不正当的生意,都望着她,二喜跺脚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跟审犯人似的,咱们回去再说行不行。”   五福和娟子他们放假在家,此时闻声也走了出来,可是看见二喜都不敢认,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见她这么说,蒋勤和靳安也没有再坚持,却不肯去搬东西:“二喜,买这么多的电器要花多少钱啊,赶紧退了,咱们不要。”   二喜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没事,一点小钱而已,再说已经买了的东西,那还有退的道理,放心,钱我已经付清了。”说罢就指挥二人把东西搬进去,还把空调装在了蒋勤他们屋里。   暑假,正是最热的时候,空调按上没多久,屋里就很凉爽了。五福高兴的钻到了蒋勤他们屋里凉快,对二喜也赞不绝口。   蒋勤和靳安却没有什么喜色,只是不停的追问她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 第67章   二喜被逼问的没法子才开口道:“我在卖地毯。”   蒋勤难以置信的皱眉道:“你连地毯都织不好, 还能买。”   “哎呀,我不会织地毯, 但并不代表我不会买啊。我在乡里收了地毯, 然后拿到广州去买,这其中的差价很大的。”   蒋勤还是不肯相信:“那一块地毯要很多钱的, 你哪来的本钱去倒卖啊。”   二喜就把自己这三年多来的经历给父母讲了一遍,她和大春她们一起去广州进了厂,可是她吃不了苦,整天的熬时间还挣不了多少钱,没干多久她就出来了。   可是她文化水平低,还没有吃苦耐劳的性子, 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后来就在酒店里做服务员,端了两天盘子也不干了。好在她在酒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地毯厂的厂长, 他们在当地办了一个厂子, 招附近的姑娘们去厂里织地毯, 然后拿到广州来卖, 但苦于找不到买主。   他们第一次来广州,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两眼一抹黑,而且带的人手也不够,二喜就自告奋勇的跟着他们干了。二喜毕竟在广州混了大半年,在酒店里也听的多了,就带他们去了广州的地毯批发市场。那里有很多外国人在收购地毯, 也有当地的人买卖毯子,最后终于找到了销路。   二喜也算立了功,加上她机灵,那厂长郭明强很欣赏她,便带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开源县,让她在厂里当了一个小组长。   郭明强的厂子规模不大,加上招人还要管吃管住,效益也不是多好,每年成品的毯子不超过一百块。   二喜心眼多,就提议到附近各乡镇去收地毯,然后再拿到广州去倒卖,赚取差价。乡里现在有些人家都是买了丝线,扎本自己织,但是乡镇里消息闭塞,价钱上差距很大。   二喜带人跑了两趟,赚了不少钱,郭明强便放心让她大批量的收购,还以厂子做抵押在当地的银行贷了款,每次都收好几十块地毯。挣到的钱分二喜一成,二喜虽然分的少,但日积月累,几年下来也挣了不少钱。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蒋勤和靳安这才相信,还担忧的问道:“那你跑回来,会不会耽误生意啊,你厂长会不会怪罪你啊。”   二喜挑眉:“他敢……”   蒋勤毕竟是女人,听二喜的口气就觉得不对,但靳安却有些迟钝,还训诫道:“毕竟是在人家厂里打工,可不比在家里,不能顶撞领导,不然……”   靳安还没有说完,蒋勤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道:“二喜,你和那个厂长是什么关系?”   回来以后,二喜一直是趾高气扬,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此时却扭捏了起来:“他……他说会娶我的。”   靳安此时也回过味来:“那郭明强能当厂长,年纪一定不小了吧。”   二喜点头,但随即就摇头道:“也不算太大,还不到三十呐。”   靳安不赞成的道:“可是你才二十出头,他……”   蒋勤急的打了他一下,截口道:“他快三十了,这样的年纪那肯定是已经结了婚的,二喜啊,你可不能破坏人家的家庭。”   “妈,他也是山里的孩子,他们家在穷山沟里,不通车不通电的,他媳妇嫌弃家穷就跑了。”   靳安建房子,跟着施工队跑的地方多了,也见多识广的,闻言便问道:“那他们有结婚证吗?”   蒋勤问的则是:“他们有孩子吗?”   二喜不耐烦的瞪眼:“哎呀,爹,妈,你们干什么呐,查户口呐。”   夫妻两人异口同声的道:“快说……”   二喜无奈:“他们结婚的时候只是办了酒席,但没有领结婚证,有一个女儿,大概四五岁了。”   靳安松了一口气:“那还好,二喜,你要好好对人那孩子,从小就没妈了,多可怜。”   蒋勤却还是皱眉道:“虽然他们没领结婚证,但也是二婚,还带着孩子,二喜,你再好好想想。”   二喜拉长了声音道:“妈,我今年都二十多了,在咱们乡里都是老姑娘了,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他那个孩子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在山里,而且明强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但对我很好,他明天就过来,你们见见他再说。”   “他……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呐。”   “厂里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好,他就耽搁了一天,这些电器还是他给钱,让我给家里买的。”   蒋勤不禁埋怨道:“他这钱也赚的不容易,怎么能乱花,再说你们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能花人家的钱。”   “哎呀妈,你别管了,不说我们这层关系,就冲我给他挣了那么多的钱,他孝敬你们两老也是应该的。”   靳安也劝道:“东西已经买了就算了,好在他明天就过来,你先见见,若真是不满意,咱把买电器的钱拿出来还给人家不就行了吗?”   蒋勤闻言也醒悟过来:“也对,那你明天早起一会到县里多买一点好菜回来。”   晚上三春回来见到二喜,也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认出来,扑上前一把抱住:“二姐,你终于回来了。”   二喜也笑嘻嘻的回抱住她说道:“我算着你今年应该考上大学了,所以才抽空回来的。”她说着从自己洋气的小皮包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塞给了蒋勤:“妈,这是三千块钱,三春要上大学了,光学费住宿费,还有吃饭什么的,要花很多钱,这个你们先用着,不够我再往家寄些。”   蒋勤推辞不肯接:“三春上学的钱,我和你爹早就攒好了,不用你花钱。”   二喜将信封硬塞进她的手里道:“你们挣的那都是血汗钱,这样流水似的花出去,你们能不心疼啊,我这钱毕竟挣的容易些。”见蒋勤还要反驳,二喜截口道:“妈,你别说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这些钱只当是我孝敬你们的。”   见二喜是真心要给家里钱,三春也劝道:“妈,既然是我二姐给的,你就先接着,算是我借的,等我大学毕业工作挣钱了,再还给我二姐就是了。”   二喜撇嘴:“你可拉倒吧,等你大学毕业,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你出来也就是当老师,一个月能挣多少工资。三春,你聪明,学历又高,不如毕业以后到我们厂里,我高薪聘请你,怎么样?”   三春失笑:“你可拉倒吧。”她把二喜说的话,原样不动的还了回去。   二喜见状就要去拧她,姐妹两个就在屋里追逐了起来,二喜追不上三春,气的跺脚:“今天晚上我们都要住在咱妈屋里,你个死丫头就还在外面热着吧。”   二喜嘴上这么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姐妹几个还是在地上扑了席,一起挤在蒋勤他们屋里睡。屋里开着空调很凉快,五福睡在靳安身边,二喜和娟子三个睡在地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三春和五福不停的追问,二喜也不遮掩,把自己这几年,在大城市之间东奔西走的光荣事迹说给他们听,惹的五福羡慕不已,一家人说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靳山就去县里买了鸡鸭鱼肉,还买了很多新鲜的菜。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紫红色的桑塔纳,五福还有村里几个孩子围着汽车,好奇的东摸摸西摸摸。   五福见靳安回来,慌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还神秘兮兮的道:“爹,俺二姐夫来了。”   靳安气的敲他的头:“胡说八道,没影的事你就敢乱喊。”五福揉着头,对他吐了吐舌头就拿着东西跑了进去。   见靳安进了院子,二喜就带着郭明强从屋里走了出来,郭明强见靳安提着不少东西,慌忙也过来接。   郭明强二十九岁了,因为早年妻子抛家弃子出走,后来他愤而出山奋斗拼搏,也吃了很多苦,显得有些面老。但长相还过得去,身材也很高,他出生在大山里,即使后来当了厂长,也没多少盛气凌人的架子。   把东西送到灶房,还打算帮着摘菜收拾,蒋勤连忙拦住了,一叠声的喊二喜把他叫到屋里去了。   郭明强带来了很多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但都符合个人的爱好,给靳山买的是一个老款的烟斗,还有一箱好酒。给靳武的是二条软云烟,几个孩子也有礼物,女孩是毛绒绒的卡通玩具,男孩则是变形金刚,可见选礼物的时候,郭明强是很用心的。   给靳安夫妇买了两件轻薄柔软的羽绒服,轮到三春却是一千块钱,郭明强呵呵的强笑着道:“三妹妹考上大学,真是恭喜你了,可是我没上过大学,也不知道该给你买些什么,这些钱你拿着,喜欢什么就自己买。”   三春连连摆手:“不用,我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用再买什么,你快把钱收起来吧。”   郭明强的手却固执的伸在空中:“那就算是我给你凑的学费。”   三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二喜已经一把抓了过来,硬塞进三春的手里:“哎呀,他给你你就拿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一千块钱拿在手里,三春跟握着一块火炭似的,为难的看向蒋勤。蒋勤见二喜是铁了心,而且郭明强虽然面老了些,但人还算实诚,便点了点头让她收下了。 第68章   见蒋勤答应三春把钱收了, 郭明强高兴的都结巴了起来:“叔……叔叔,婶, 你们放心, 我……我一定会对二喜好的。”   二喜他们回来看望家人,顺便也想在附近村庄收些毯子, 第三天,两人便分别去各乡镇收货。郭明强怕二喜来回奔波劳累,让司机开着那辆紫红色的桑塔纳给二喜用,而自己却用那辆老旧的皮卡。   二喜带着司机还有一个员工上路,却没有去收货,而是指使他们去了傻子他们家。十年过去了, 山里很多人家都搬出去了, 住户更加少了。   傻子他们家也破败的不成样子,房顶都塌陷了, 根本没法住人了。傻子被栓在那颗柿子树上, 当年只有海碗粗细的柿子树, 如今已有腰粗了。   院中没有看见那婆子的身影, 却在院子旁边看到了一堆隆起的坟,长满了荒草,应该是过世很久了。   傻子傻乎乎的坐在地上,在自己的身上拔来拔去的找虱子,抓住一只就欢天喜地的塞进嘴里吃了。他旁边的地上放着两三个碗,花色不同,应该是左邻右舍轮流给他送饭吃, 省得他饿死。   二喜从车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棍子塞进司机的手里,要他去打傻子,司机犹豫道:“二姐,这傻子挺可怜的,还是……饶了他吧。”   二喜大怒:“他可怜,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每天起早贪黑的去收割麦子,一天就吃一个小土豆,还要挨打,若不是我爹我妈找来的及时,我早就被他们家折磨死了,快去动手。”   司机向前走了两步,可还是不忍心的退了回来,把棍子递给另外一个员工,那人也慌忙退后两步。   二喜大怒,上前狠狠地拽过了棍子走到了傻子的面前,看到有人走近,傻子吓的往后缩了些。   二喜在他面前蹲下冷冷的笑道:“傻子,你还认识我吗?”   傻子还想向后退,但仔细的看了二喜一眼后,忽然傻笑了起来:“媳妇,娘走了,咱们两个去割麦子吧,割了麦子就有馒头吃了,媳妇,呵呵……”   二喜失笑:“你还能认出来我来,很好,还去割麦子,我让你割,让你割……”说完,就抡起棍子,劈头盖脸的打。   傻子疼的抱住头乱叫,却无法躲开,只是弱弱的哀求:“媳妇,你别打俺,俺不偷吃东西了,媳妇,俺……俺不让你割麦子了,俺……俺自己割,媳妇,俺疼……”   二喜一边打,一边嘶声叫道:“疼,你也知道疼,当年你差点把我打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呐,你个该死的东西,去死,去死……”   见二喜疯狂的样子,那两个人也吓坏了,连忙上前劝阻:“二姐,算了吧,何必和一个傻子过不去,打几下出出气就算了吧。”   司机也符合道:“是啊,二姐,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再说这事要是让强子哥知道了也不好,是吧。”   二喜停住手,回头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人道:“你们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强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二人点头如捣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老人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要欺负一个傻子。”   二喜回首,认出那个老人就是当初自己求情,而无动于衷的那个人,便冷哼道:“管你什么事,赶快走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那老者疑惑的看着二喜,迟疑的问道:“你……你是不是当年傻子家买回来的那个童养媳?”   今天打着下乡收地毯的名义,所以二喜没有化妆,她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个子长高了,但脸庞五官还和小时候一样。   二喜见他认出自己,也没有隐瞒:“你还认识我就好,那我打他不冤吧。”   老者叹息道:“哎,姑娘,俺们住在这深山沟里,不懂什么法律。”   二喜咬牙切齿的道:“不懂法律没什么,可他们没有人性,我给他们家干活,不给吃的还整天挨打,差点死在他们一家手里。”   “当年虽然傻子一家苛待你是不对,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后来案子破了,丁奎也抓住了,但钱却被他霍霍没了。傻子一家落得鸡飞蛋打一场空,他娘气不过,就去县里找丁奎家的要钱,可是那婆娘却说是傻子他娘害的丁奎坐牢,还打了她一顿。   她回来以后卧床好多天才养好,一家子活的就更加艰难,三年前,傻子他娘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摔下了崖子。深山老林的没医院,他们也没钱医治,没几天就过世了。   他娘死的前一天,拖着病体到俺们几家去下跪求情,说是把自家的粮食分了,地也分了。让俺们几家轮流每天给傻子送一顿饭,别让他饿死了。傻子真是可怜,生下来就是痴傻,小时候爹就没了,现在娘也没了,挺可怜的,姑娘就饶他一命吧。”   “便宜你了。”二喜狠狠地把棍子扔在了地上,转身让两人开车走。   见他们放过了傻子,那老者就上前扶起了傻子,把碗收起来准备要走。已经启动的汽车忽然又停了下来,二喜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车走了过来。   老者戒备的挡在傻子的面前,颤巍巍的道:“姑娘,你……你还有什么事啊?”   二喜从皮包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那老者道:“他们家买我的时候,花了一百多块钱,现在这二百块钱给你,换成粮食给他吃吧。从今以后,他们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他们什么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去的时候,二喜一直呆呆的看着窗外,司机和那名员工见她脸色阴沉,也不敢招惹,就默默地开车。   虽然事隔多年,但那鲜明的疼痛和恐惧还历历在目,后来二喜还经常被噩梦惊醒。在梦中被傻子母子狠狠地打,打得她遍体鳞伤,打得她奄奄一息。如今,他们互不相欠了,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恐惧和怨恨了。   郭明强和二喜在周围村子里收地毯,他们的事情自然也传遍了四里八乡。地毯尺寸小的一块要几百,大的要好几千,他们大批量的收购,还是现钱,那需要的大量的本钱,这样雄厚的资本让乡亲们羡慕不已。   到蒋勤的小超市购买东西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恭维几句,说蒋勤好福气,找到这么好这么有钱的女婿,蒋勤笑着应酬,心中却还是很不安。   但郭明强办事很妥帖,他们收购的地毯就堆在蒋勤家里,此时他们购买地毯的事传开了,很多远一点地方的人都拿着毯子亲自送了过来,收购的差不多的时候,终于闲了下来。   郭明强买了两瓶好酒,把靳安和蒋勤都叫到了上屋,郭明强一边给靳安斟酒,一边说道:“叔,这些天多亏您帮忙,辛苦了,这杯酒,我敬你。”   两人碰杯喝掉了杯中的酒,郭明强才言归正传,他工作比较忙,而且年纪也不小了,想早点把婚事办了,请求蒋勤和靳安夫妇同意。   蒋勤两人面有难色,开源县距离大槐乡一二百多里地呐,郭明强虽然没有领结婚证,但毕竟也是办过酒席,还有一个女儿,怎么也算是二婚了。二喜可是头一遭,说什么也不能简简单单的办了。   而郭明强却已经想好了办法,解了夫妻两个的后顾之忧,他们在大槐乡先办一次婚礼,回到自己家乡的时候,再补办一场。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蒋勤夫妇便答应了,通知了靳山,找了好日子就宣布了婚事。   靳山德高望重,靳安和蒋勤与邻里也和睦,来添箱送礼的人很多,足足待了三四十桌的客。三春家的事,陈海自然是办的漂漂亮亮,席面丰盛,给靳家壮足了面子。二喜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很是体面。   婚礼过后,二喜他们就要回去了,此时三春也要开学,二喜他们便拖延了两天,决定把三春送上去省城的火车,然后再回去。   二喜和三春就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先送到了大路边自家的小超市里,明天走的时候不耽误事。东西送到,蒋勤怕她们热着,便让她们赶紧回去了。   烈日炎炎,大路距离她们家有点远,走到半道,二喜就嫌热走到旁边的凉荫里站着。那是一座闲置的房子,主人去县城里买了房子,老宅便空置着,渐渐破败。   窗户上玻璃早已破碎不堪,房门虽然锁着,但大门却被风雨浸湿的千疮百孔,形同虚设,透过房门上宽大的缝隙,可以看见房间里面层层的蜘蛛网。   三春拗不过二喜,也走过去,站在房檐下凉快休息,却听见屋里发出一声异响。二喜吓了一条,连忙紧张的转身去看,一边吃惊的拍着胸口道:“这里不是闹鬼吧。”   三春失笑:“大白天的闹什么鬼啊。”   两人便一起凑到缝隙中向里面看,却看见满是灰烬的墙角蜷缩了一个人,那个人三春她们两个都认识。   惊恐万状蜷缩在墙角的人是王慧,她脸颊和嘴角都是乌青,显然是又被打了。二喜刚想要开口说话,三春却看见道路的尽头跑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王兵。 第69章   三春慌忙拉二喜站好, 还装若无事的继续和二喜说话,讨论明天怎么走, 还有火车票什么的。二人说的正高兴, 王兵他们一行人终于跑到了眼前,三春视而不见, 继续说着话,但暗中却紧紧抓住了二喜的手臂,生怕她会告发王慧。   姐妹一起生活多年,对彼此的习性都很了解,二喜见三春这么防备自己,不满的对她翻了个白眼, 但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只和三春有一塔没一搭的说着话。   王兵看见三春,不敢去招惹, 何况现在财大气粗的二喜, 更是惹不起, 而且她们身后是房门紧锁的废弃房屋, 也没有停留,便带着一群人继续追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看不见人影了,三春才长长的松了空气,拉着二喜笑道:“多谢二姐了。”   二喜瞪眼:“有什么好谢的,我先回去吹空调了,外面热死了。”说完抬脚就走了。   三春却从房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王慧见有人进来,还畏惧地往墙角缩了些。三春出声安慰道:“王慧姐,没事,是我,王兵他们已经过去了。”   见是三春,王慧才放下心来,继续趴在膝盖上哭泣,她也不敢哭出声,但眼泪却是不断的涌出,沾湿了她的裤子。   三春在她身边蹲下,把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王慧接住,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她不愿在三春面前示弱,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等王慧平静下来,三春才开口问道:“王慧姐,发生什么事了?”   王慧已经二十二了,却还没有出嫁,在家不仅要做家务,织地毯,还要下地干活,如今还要带自己的小侄子。   可即便她整天为家里干活,但王长生和王兵夫妻还不满意,稍有不顺心就打骂她。如今见二喜嫁了这么有钱的人,很是眼热,竟然答应了媒婆,要把她嫁给县城里的一个鳏夫。那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前妻就是因为不堪家暴,所以跳井自杀了。   王长生父子明明知道,却眼红那家有钱就答应了,那边因为逼死发妻,所以没人愿意嫁给他,一直没有续娶,如今有人送上门来,自然是求之不得,商议着下个月就过门。王慧死也不肯就逃了出来,但王长生父子哪里能忍受将要到手的钱,如煮熟的鸭子一般飞了,就带人四处寻找。   三春听了也是义愤填膺:“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慧咬牙切齿的道:“我要逃出去,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外面,绝不再回那个家。”   三春思索了一会沉声道:“王慧,这里不安全,你一会先躲到后山去,他们以为你肯定要往县城的方向跑,绝不会想到你还藏在山里。等明天早上天一亮,你就顺着大路两边的山坡往县城去,但绝不能走大路,知道吗?”   王慧点头:“可那人就在县城里,若是王兵去通知了他们,我不是自投罗网吗,我到县城能到哪里去?”   “我明天就要去省城上学,已经和秦风打过招呼,他会去接我。你到了县城先藏在火车站附近,然后和我一起坐火车离开,等到了省城,秦风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别担心。”   “可是我……我没钱。”   三春拉住她的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身上带着钱呐,我到了火车站会给你买票,你只用躲开王兵他们,上了火车就安全了。”   王慧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三春,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我小时候欺负你,还打过你,你……你干嘛还要帮我?”   三春微笑道:“因为我们是一个乡的啊,还有,秦风去省城上学的时候还嘱咐我,要是你有事,要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你一把。”   王慧握紧了三春的手,哽咽道:“谢谢你,三春……”   三春把自己的手绢留给了她,还嘱咐道:“这里不能久留,你一会赶紧逃出去,不要耽搁了,路上小心。”说完还不放心的拍了拍王慧的手,才出去走了。   王兵他们以为王慧要逃,肯定会逃到离家远远的地方,没想到她反而会往回跑,都没想到去后山查找。王慧在山里平安的待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出发了,沿着大路两旁的山坡田地向前走。   王慧带着冲出牢笼的兴奋,走的很快,不过二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县城,她向路人问出火车站的位置,就过去在附近藏着,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火车站售票点,还有候车室的出口。   一个小时后,三春他们才出现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但王慧却是度日如年。见到三春的身影才如释重负,但也不敢调以轻心,还是眼都不眨一下的紧紧盯着她。   蒋勤,二喜,郭明强,还有三春五福从桑塔纳轿车上下来,蒋勤还要送三春进站,三春却拦住了:“妈,我自己能行,你们赶紧回去吧,外面这么热。”说着要去接自己的东西。   蒋勤却越攥越紧,不肯给她,担忧的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叮嘱,三春面带笑容一直听着,却不肯改变注意。最后连二喜都被蒋勤说的烦了,一把抓过滑轮箱推到三春身边道:“妈,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瞎担心什么啊。她现在可是大学生,智商比我们高着呐,还能被人骗了,你别瞎操心了。”   五福嫌弃的瞪她:“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懂不懂?”   二喜去敲五福的头,几个人一闹,离别的愁绪冲散了不少,蒋勤才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的大书包递给三春。   三春接过背在了自己身上,给他们一一告别,五福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但等三春真的要走,他忍不住嘴一撇就要哭。   三春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五福,三姐走了,二姐他们忙,很快也要回去。以后家里就靠你了,你是家里的男子汉,顶梁柱,可不能再胡闹了,知道吗?”   五福撇着嘴点了点头,三春也依依不舍的和家人告别,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紧紧地抱住了蒋勤,她怕蒋勤舍不得一直忍着,可自己却是忍不住流出泪来。   此时蒋勤倒是克制住了,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三春,你长大了,以后自己当心些,去省城上学,别舍不得花钱,不能亏着自个,啊……”   三春含泪点了点头,就直起身再也不敢看她一眼,就转身推着行李箱快步向候车室走去。进入候车室,三春又去买了一张通往省城的火车票,回头要寻找王慧的时候,却看见王兵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也进了候车室,四下的观望。   而在候车室的另一个出口,她也看见了要进来的王慧,她慌忙摇着手里的车票,好似很热的样子给自己扇风,王慧发现了她的动作,马上又退了出去。   此时王兵也发现了她,快步走了过来,走到面前就厉声问道:“三春,你见王慧了吗?”   三春皱眉:“王慧是你姐,又不是我姐,你反而跑过来问我,她不是在家里吗,你跑到这找什么?”   王兵半信半疑的盯着她:“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三春干脆不说话,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等火车进站。   大槐乡虽然人口众多,但考上大学的还是寥寥无几,三春考上省城的师范大学,可是大事,乡里很多人都知道。   乡长刘国涛还专门带着人去他们家祝贺,还代表乡里给三春五百块钱,以资奖励,要她好好上学。靳山也给了一千块,自然也少不得四处的去显摆自己的孙女考上大学了,传的人皆尽知。   今天三春来坐火车到省城去上学,王兵是知道的,见她孤身一人,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但和他同行的人却是紧盯着三春。   他的目光阴狠,三春只觉得好似被毒蛇盯着一般,浑身只出鸡皮疙瘩,但心中却更是坚定了信心,一定要把王慧救出去。   坐了一会,等王兵他们走开,不再注意自己的时候,三春就拿着行礼去厕所,王慧果然也躲在女厕所里。   三春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解决了私事,等厕所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走到了王慧身边道:“王兵带着人到处在找你,你现在不能出去,等一会你到车站的西面,哪里有很多逃票的,他们知道怎么绕开进站口到车站里面去,你和他们一起进去。这是车票你拿着,一会就按照上面的车厢号到火车上找我。”   三春出去的时候,果然见那个目光阴冷的人,就在不远处暗中注视着自己。三春若无其事的去洗了手,就拿着行李回到了座位,等到车来的时候,才去检票进入了车站。   上了火车,在车厢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三春就放好了行礼,焦急的等着王慧。等了很久,王慧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三春慌忙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问道:“怎么这么久?”   王慧拍着胸口顺气:“被路警抓住了,他们在抓逃票的,好在我有票才放行。”   三春也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太好了,终于安全了。”三春说着从书包外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煮熟的鸡蛋,破开递给王慧:“你一定饿了,先吃个吃蛋垫垫,一会再……”   三春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王兵两人从另一节车厢走了过来,三春手里的鸡蛋顿时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第70章   她们对面坐着一对老年夫妻, 上年纪人节俭,见三春把鸡蛋掉在地上, 顿时心疼的眉头紧皱, 不满的看向三春。   三春呵呵的笑着对王慧道:“姐,我鸡蛋掉地上了, 你帮忙给我捡一下。”说着就用力的去推王慧。   王慧有些不解,但三春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她二话没说,就爬到车座底下去捡鸡蛋。那夫妇两个见三春不爱惜粮食就算了,自己弄掉的东西,还让姐姐去捡, 都很是嫌弃的瞪着她。   对于两人的瞪视, 三春呵呵的傻笑,脚却在王慧的背上轻轻地踢了二脚, 示意她再往里面去些。王慧本来已经捡到了鸡蛋, 正要出来, 却被三春踢了两脚。   王慧知道三春聪明, 而且也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她让自己捡东西,然后还踢自己。这样反常的行为,她也顿时明白过来,恐怕王兵他们进入火车来找了,便忙俯下身子往车座里面挪了些,将身体隐藏在车座底下。   三春已经从背包里又拿出了一个鸡蛋, 递给夫妻两个:“爷爷奶奶,你们也吃鸡蛋。”   见三春始终笑眯眯的,老两口认为她还不是无可救药,就开口教育起她来:“你这孩子年轻,不知道这粮食来之不易,要珍惜吃的东西,早些年,饿死多少人啊,怎么能浪费粮食呐……”   王兵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见三春和邻座的人正在讲话,而且她身边也没有人,王兵还是有些的怀疑的去拿三春放在座位上的大书包。   三春恼怒的一把将他推开:“你干什么呀,阴魂不散的,这是我的座位,你们要坐车,就照着自己票上的号码去找,别乱翻别人的东西。”   王兵也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三春,你别给我装蒜,说,是不是你把王慧藏起来了。”   三春失笑:“你自己的姐姐,干嘛整天追问我啊,王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把她藏起来,你别没事找事,再敢翻我东西,我喊人了啊。王兵,你以为现在离开了大槐乡,没人给我撑腰,你就敢欺负我了,是吧,你再翻一下试试。”   那人也开口道:“既然你没有藏匿王慧,为什么你看见我会害怕?”   三春呵呵的笑:“你长的这么凶神恶煞的,谁看见你不害怕。”三春虽然聪明,但毕竟是没有出校园的学生,社会经验不足,看见那目光阴冷的男子,虽然不是很害怕,却很是紧张。   王慧要是嫁给这样阴险狠毒的人,那一辈子都毁了,王慧长的好,争强好胜,小时候学习那么好,却生生被耽误了,如今还要被家人送进了虎狼窝里。   如果王慧被抓回去,其后果可想而知,三春为她担心,难免会紧张。但此时却是拼命的忍住,直视着那男子的眼睛,虽然害怕却没有避开。   对面的两个老夫妻虽然对三春有意见,但见两人大男人虎视眈眈的威逼一个女孩子,却还是有些不满,便开口道:“你们是谁啊,干嘛要欺负一个女孩子,赶紧走开,不然俺们就叫乘警了啊。”   王兵欺软怕硬,听说乘警,顿时就萎了,那男子却不肯罢休,回头望着夫妻两人问道:“大叔大婶,和这个姑娘一起同行的姐姐,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   夫妻两个上了年纪,见多识广,见三春两人行事诡异,刚才那女孩子钻到车座底下,到现在都没出来。   王兵他们两个又咄咄逼人的追问,他们也大约猜到是什么情况了,便语气肯定的回答道:“什么姐姐,这丫头就一个人,和俺们一起都坐大半天了。”说完,还岔开了话题嘟哝着埋怨道:“这火车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走啊,早知道耽搁这么长时间,俺刚才下去买点吃的了。”   三春适时的把鸡蛋递了过去:“爷爷,奶奶,你们吃这个,这是我妈昨天煮的茶叶蛋,泡了一晚上,可入味了,您尝尝。”   那老太太接了过去,咬了一口笑道:“嗯,味道不错,你妈手艺挺好的,这里面不但放了茶叶,还放了花椒和八角,挺香的,老头子,你也尝尝,比你煮的好吃多了。”   三春慌忙从书包里又拿出了两个鸡蛋:“我这里还有,爷爷,吃这个……”   几个人热情的讨论怎么煮茶叶蛋,把王兵和那个人凉在了一边,两人在车厢里四处查看了一下,的确没有王慧的影子,只得愤愤地走了。   见他们走出车厢,三春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让王慧出来。一直等到火车启动,三春彻底放下心,刚想弯腰去喊王慧,那老太太却拉住了她的手道:“孩子,你带着书包,大概是要到省城去上学的吧。”   饶是三春聪明,此时也被老太太突然的发问,激的呆住了。老太太见她不说话,便接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离开家,背井离乡的去远方学习,真是不容易,还是好好的看看家乡,记住这里的一草一木。”   夫妻两个一直对三春不满,此时却热情的拉住她的手,说长道短的,三春都糊涂了,不禁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却见王兵和那人追着火车,王兵还跳脚往他们这个窗户里面看。   三春顿时明白那老太太的意思,后怕的对老太太说道:“谢谢奶奶。”   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没事,你们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三春看了外面还在不住蹦跳的王兵道:“姐姐为了挣钱供她这个弟弟上学,自己休学了,整天在家干活,还要挨打,他们一家还丧心病狂的要把姐姐嫁给刚才那个中年人。那人心狠手辣,他前妻就是忍受不了他的虐待跳井自杀的。”   老太太心善,闻言挑眉道:“世上怎么有这样心狠的人,一家子骨肉却要往火坑里送,真是……哈哈,活该……”   老太太本来咬牙切齿的,忽然变成了一脸笑容的看着窗外,还招呼三春赶紧看,三春伸长了脖子往后看。   却见那中年男子没有寻到王慧,怒火中烧,竟然对王兵拳脚相加。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就把王兵打倒在地,王兵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还不肯罢休,还在不停地踢打。   王兵不住的惨叫,拼命的呼救,可是火车开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叫声,没人发现他们。   那人因为逼死了老婆,恶名在外,多年没能再娶上媳妇。这次满心高兴,给王家很多的彩礼钱不说,他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通知了所有的亲戚和邻里,下个月结婚,连日子都定了。   现在王慧一跑,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脸也丢尽了。这事传出去,以后更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了,他心中怨恨,下手绝不留情,只恨不得一拳就把王兵打死。   三春看着解气的很,连忙招呼王慧:“王慧,你赶紧出来,快看,那人在打王兵,抓着他的头发往地上磕呐。”   王慧从车座底下钻了出来,淡定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却没有往外看一眼,只冷冷的道:“我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了,他们怎么样,不管我的事。”   三春闻言坐回到座位上,也不再去看窗外,夫妻两个见王慧这样冷静,也很是心疼,一起劝慰道:“孩子,能逃出来就好了……”说着,还把自己带的饼拿出来给她们两人吃。   一路上,王慧都有些低沉,靠在窗户上,呆呆的盯着窗外看,三春也没有打扰她,倒是和一对老夫妻相谈甚欢。   路途中又停靠了一站,但三春担心王慧,就没有下车,一直陪在她身边,那老两口倒下车给她们买了很多好吃的。   到了省城的火车站,和夫妻两个告别,三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禁不住感叹道:“省城好大啊。”   她们从县城的火车站上车,那里只有两条火车轨,省城的火车道却有很多条,三春还没有数清楚,王慧就向站外走去,她也只得跟着。   走出火车站,外面的世界更大,无数的高楼大夏林立,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汽车川流不息。火车站外的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要进站坐火车的,有出站的,有接人的,乱成一团,熙熙攘攘的摩肩擦踵。   三春的眼睛都不够使了,新奇的看着面前的新世界,一边也在人群中寻找秦风。秦风穿着白色的短袖,下身穿着牛仔裤,很是精神的站在一处铁栅栏旁边东张西望。   几年不见,他的个子又高了不少,面容也更加的清爽俊朗,即使在这人山人海中,三春也很快就找到了他,兴奋的摇着手臂大叫:“秦风,我在这里,秦风……”   秦风也看见了她,便快速地在人群中穿梭,想要挤过来。这么大的省城,这么多的人,三春心中也稍微有点忐忑,如今见到秦风,她的一颗心顿时就踏实了。便回头招呼王慧,一边去拿行李要迎上去。   王慧也去帮忙,却手忙脚乱的把行李箱撞倒了,三春连忙弯腰去搬。王慧却没去帮忙,只是开口说道:“三春,谢谢你。”   一路上,王慧都没怎么说话,此时突然开口,让三春有些意外,不禁诧异的抬头看向她。 第71章   但她担心别人撞着行李箱, 忙着去扶,没有注意到王慧复杂的表情, 只是笑着回道:“我们乡里乡亲的, 有什么好谢的,你……”   三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却瞥见王慧突然调转头,向秦风所来相反的方向跑去。三春也顾不得行李箱了,连忙站了起来惊慌的叫道:“王慧,你去哪里,秦风在这边,王慧……”   刚刚扶起一半的行李箱又歪倒在地, 重重地砸在她的脚面上, 三春却无暇顾及,胡乱的弯腰拉起来就去追王慧。   可是火车刚刚进站, 出站的人很多, 加上广场上还有许多做小生意的, 拥挤不堪。三春背着大书包, 还拉着行李箱,哪里比得上双手空空的王慧跑的快,她融入人群,很快就看不见了。   三春拼命的推开身边的人,四处去寻找,直到秦风挤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还有些懵。回头痴痴呆呆的看着秦风,秦风也焦急的看着他,嘴唇开阖似乎是在问询,又似乎是在安慰她。   三春好半天才回过神,刚才她还勇敢的很,横冲直撞的找人,此时却忍不住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三春一向坚强,秦风很少见她流泪,此时哭的稀里哗啦的,他不禁很是焦急,关切的抓住了三春的手臂道:“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丢了什么东西?”   三春哽咽着道:“王慧,王慧不见了……”   若是别人,三春还不至于这么不计形象的大哭,不知为何见了秦风,却觉得分外委屈,抽抽搭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末尾还哭着道:“省城这么大,王慧又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秦风扶住她的肩头,沉声道:“三春,你能把王慧带出大槐乡,带出他们那个家,对王慧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惠。她性子要强,不想继续麻烦你,不想让我们看到她软弱的样子,你不要太伤心了。我们再去找找,她不熟悉路况,也许一会就找到了,别哭了。”   三春这才停止哭泣,去拿手绢擦脸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手绢给王慧了,便想用手背去擦。   秦风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掏出手绢给她擦干净了脸,一手拉起行李箱,一手拉住她,继续在广场周围寻找。   可是找了将近二个小时也没有找到,而此时天色已经晚了,秦风担心三春错过报名的时间,就催促她先去学校,以后再过来寻找,三春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走了。可是他们赶到师范大学的时候,老师们已经下班了,报名也结束,只能等明天再来报名。   而三春没有报上名,自然也没有安排宿舍,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秦风拉住行李箱道:“走吧,先去我那里凑一宿。”   秦风住在一处居民楼里,邻里是一个单位的,大多都认识,见秦风带着一个女孩子回来,都好奇的询问。秦风一律回答,我老家来的妹妹,到省城来上大学的,今天错过报名时间了,在这里将就一下。   虽然他这么说,但也有人不相信,不时有人伸着头偷偷的打量三春,实在是因为三春太招眼了。   三春今年十八了,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她又长的漂亮,五官精致美丽,皮肤白皙干净。她的身材高挑丰满,乌黑的秀发微卷,靓丽又洋气。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三春快步走进秦风的家,进了房间她才敢长长的松了口气。秦风放下行李箱,一边给她倒水,一边满含歉意的道:“对不起,以前他们和我爸爸是一个单位的,大多都认识,喜欢多管闲事,你别在意。”   三春拍了拍胸口,失笑道:“应该是我给你道歉才是,我这样跑过来一趟,恐怕会影响你的行情,你的那些邻居以后都不给你说对象了。”   秦风也笑:“求之不得。”   三春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解释又怕会越描越黑,便顾左右而言他,一边打量着房间。这是一个二居室的套件,一间卧室,外面是客厅,还有一个厨房,和一个小卫生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三春四处的看了看不禁感叹道:“你收拾的真干净,我还以为男生的宿舍都跟猪窝似的呐?”   四宝和五福也上初中了,三春去帮忙,有幸见识了男生宿舍的盛况,那真是闻者惊心,见者流泪啊,和秦风的房间真是天壤之别啊。   秦风进了厨房,闻言接口道:“那一会让你见见我更加了不起的地方。”   三春小声的嘀咕:“臭美。”   秦风在厨房里笑:“我听见了啊,你先洗一下,马上就开饭。”   三春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就走到厨房的门口看秦风做饭,他在做茄汁面。番茄洗净用开水烫一下,剥去外皮,然后打了两个鸡蛋,还洗了一些青菜。   在三春的注视下,秦风还做的有条不紊,只是回头歉意的看了她一眼道:“想着你今天要进学校的,所以没准备什么,等星期天的时候,你过来我给你找好吃的。”   三春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秦风穿着白衬衫短袖,下面穿着牛仔裤,身材挺拔修长,气质清爽明朗。他围着围裙,专心的切在菜,鲜红的番茄在他白净的手指中被切成了均匀的小丁。   饶是秦风淡定,但也被她看的额头冒汗了,苦笑着回头望向她:“三小姐,饭一会就好,您老人家先到客厅等一会。你这么看着我,我……还怎么平心静气的做饭啊,你行行好,行吗?”   三春脸颊微红,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了,坐到桌子前,抱着茶杯来回的转,却一口都没喝。   三春走开,秦风的效率骤然提升,很快就做好了饭端了出来,鲜红的西红柿,黄橙橙的鸡蛋,还有绿莹莹的青菜,白亮亮的面条,看着就很有食欲,何况还有直扑鼻端的香味。三春在火车上一路没吃什么东西,下了火车又到处寻找王慧,早就饿了,此时看到这色香味俱全的茄汁面,顿时垂涎欲滴,拿起筷子就尝了一口。   秦风紧张的望着她道:“怎么样?”   三春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好吃,很好吃。”说完根本再顾不得和他废话了,埋头苦干。   秦风微笑着看她吃,三春也被盯的吃不消了,终于舍得从饭碗中抬起头道:“你还说我,你也赶紧吃,别看我,你看着我,我……怎么吃饭。”   虽然已经是九月,天气还依然燥热,开着吊扇,但三春还是吃的出了一头汗,她白净的额头出了一层小汗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秦风就拿出手绢给她擦汗,三春身子微移,避开了他的手,接过他的手绢,胡乱的在额头上擦了两下道:“没事,你也赶紧吃饭。”   见三春不自在,秦风就不再说什么,也垂首去吃饭。两人吃完饭,三春要去刷碗,秦风却拦住了:“来者是客,哪里能让你刷碗,你先去卧室看电视吧。”   三春只得走开,卧室里有一个大衣柜,还有一张书桌,一个电风扇,还有一台电视机。收拾的很整洁,床铺也板板整整的,书桌上的书也排放的很整齐,可三春却是局促难安,哪里都不敢碰。   她现在才注意到秦风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她要是住在这里,那秦风怎么睡。可现在天已经黑了,她想要离开,秦风恐怕也不会同意。   她正在左右为难,厨房里哗哗的水声也渐渐停了,大概秦风刷完了碗。要是两人在这狭小的卧室面面相觑,那场面三春真的无法想象,便慌忙要出去,却和正要进来的秦风撞了个满怀,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味扑入鼻端。   秦风怕她摔倒,慌忙扶住了她,灼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腰肢。夏天,三春穿的单薄,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她似被烫着一般,慌忙退开。   秦风收回了手,也不敢去看她,就转动视线看向卧室。电视没有打开,床铺还是整整齐齐的,甚至连房间里书桌前的椅子都没有动过。   可见三春进入这个房间以后,哪里都没动,秦风此时也醒悟过来,揉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坐了一天的火车,肯定也累了,先休息吧。我……我去隔壁住一晚,你要是有事去叫我。”秦风说完,打开大衣柜,拿出两件换洗衣服就走出了房间。   等大门发出了沉重的开阖声,三春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当然相信秦风,但要和他独处一室,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秦风一走,她顿时放松下来,拿出自己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澡。秦风的床铺收拾的很干净,枕头上也没有什么异味,天热,床上只准备了一个毛巾被,三春躺倒床上,拉开毛巾被盖上,一股薄荷香味飘来,和秦风身上的味道一样。   薄荷香味围绕着她,让三春倍觉安心,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三春醒来正洗着脸,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应该是秦风回来了,三春便过去开门,她脸上还有水珠,头发也没梳理,但她和秦风从小就认识,没那么多讲究,三春毫不犹豫的就拉开了门。 第72章   可门外站着的人不是秦风, 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三春吃惊的看着他, 他也吃惊的看着三春。   好在三春很快就回过神来:“叔叔, 你找谁?”   中年男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视线便越过她投向了室内, 声音冷肃的问道:“秦风呐?”他说着,便进入房间,直接进了卧室。   秦风虽然对他的家庭讳莫如深,但他离开这几年,一直和三春有书信往来,三春从字里行间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他家庭的状况。   秦风的父亲秦奕伟, 当年和下放在一个牛棚的老者关系很好, 那老者平反以后回到了省城的机关单位,也把秦奕伟调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出任秘书。   老者的女儿因为被父亲的成份牵连, 年纪渐长也没有嫁出去, 后来就嫁给了秦奕伟, 组建了新的家庭, 又生了一个女儿。   秦风现在住的地方是县委家属院,是秦奕伟以前分配的房子,他组建家庭以后买了新房,便搬走了。但原来的住房一直没退,秦风不愿去父亲的新家居住,便独自一人住在这里。   而这个中年男子不论从相貌还是气质上,和秦风都有相似之处, 那肯定就是秦风的父亲了。而且他见三春妆容不整,刚刚晨起的模样,进来就径直去了卧室,心中是怎么想的简直是昭然若揭。   好在三春本身就爱干净,何况秦风的房间收拾的那么整洁,她也不好意思弄乱,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把卧室收拾回了原样。   三春心中虽然不快,但他是秦风的父亲,她也不能说什么,便飞快地跑进卫生间,三两下收拾好自己,便走到了卧室的门口轻声道:“叔叔,你好,秦风在隔壁。我叫靳三春,是秦风的同学,我是大槐乡的,到省城来上学,昨天错过了报名时间,所以才过来麻烦秦风的。您等等,我过去叫他。”   秦风昨天晚上去隔壁的时候,三春听到了敲门声,还有隔壁那人调侃秦风家里来了大美人,还跑过去扰骚他之类的云云。   三春走到隔壁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才举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声,然后一个人系啦着拖鞋走了过来打开了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睡眼惺忪,只穿了一个沙滩裤,看见门外站着的三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慌忙往屋里跑,一边叫道:“秦风,你家田螺姑娘过来了。”   秦风应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边道:“三春,你这么早就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秦风的精神很好,一点也没有酣睡初醒的样子,显然是早就醒了,但担心三春没有起床,所以不好意思回去,就磨蹭到了现在。   三春招手让他赶紧过去,秦风丢下手中的毛巾,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三春压低了声音道:“你爸爸来了。”   秦风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头也不回的道:“涛子,我先回去了啊,一会过来吃饭。”   此时被秦风叫做涛子的人,刚回卧室套了一件文化衫出来,见状便挠着头给三春摇了摇手道:“那……那一会见。”   三春微微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再见。”说完,就替他关上了门。   房间里,秦奕伟已经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看见两人进来,板着脸没说什么。   三春走回卧室,背上书包拉上行李箱就走了出来,微笑着道:“秦风,叔叔来了,一定有事找你,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秦风连忙拉住行李箱的拉杆道:“那怎么行,师范大学距离这里很远的,而且你还要去报名,你一个人怎么行,你等一会我送你过去。”   三春拂开了他的手笑道:“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秦风还是很担忧:“你能找到地方吗?”   省城的道路四通八达,车多人多,秦风实在不放心她,但三春一意孤行:“我昨天去过学校了,能找到地方的,你不用担心,我走了,叔叔再见。”   秦奕伟只是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秦风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送三春出来,还是不放心的叫开了涛子的门:“涛子,我爸来了,麻烦你送我同学去学校一趟。”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三春还要拒绝,但涛子已经麻利的找到了摩托车的钥匙,把钥匙串摇的哗哗啦啦作响,一边笑道:“妹子,别和哥哥我客气,秦风这小子就和我亲弟弟一样,他的妹子也就是我妹子,能为妹子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涛子滑稽的样子惹得三春失笑,回头看着秦风低声道:“麻烦人家不好吧。”   秦风摇头道:“没事,你没看见他一副上赶着想要巴结你的模样,不用白不用,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千万别和他客气。”   正在换鞋的涛子大叫:“秦风,你个牲口……”   涛子还在骂骂咧咧的,但秦风已经抢先截口道:“我同学要到师范大学去报名,你全程服务,回来我重重谢你。”   涛子一边锁门,一边哼唧:“这还像句人话,走吧,妹子。”   三春回头给秦风挥手告别,秦风没动,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三春,对不起,你……你别和我爸一般见识,他人就那样。”   回去以后三春执意要走,秦风那么聪明,自然猜出秦奕伟肯定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才让三春非走不可。   三春笑了笑,便跟随涛子一起下楼去了,秦风家在三楼,还没下去一半就听到了秦风父子争吵的声音。   三春懊恼的叹道:“早知道,我昨晚去住旅社了。”   涛子毫不在乎的摇了摇手道:“不管你的事,他们父子就那样,见面就掐。”   三春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秦风的脾气很好啊,怎么和他父亲就谈不到一块去。”   涛子语重心长的道:“这是两代人的鸿沟,谁都没办法说清,他父亲官架子大,整天管人都管出毛病了,家里的人也要管的服服帖帖的,什么都要听他的。你也知道,他那边只生了一个女儿,就秦风这一个儿子,非要秦风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秦风不愿意,就成这样了。”   两人说着话就下了楼,楼道下面停靠了很多自行车,其中有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上面贴满了足球明星的贴画。   涛子虽然嘴贫,但办事很利索,把三春的行李箱和书包都绑在后座上,然后给三春带上头盔,风驰电掣的驶出了小区。   小区外面停靠着一辆豪华的汽车,里面坐着的司机好像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维,但涛子的速度太快,三春还没有看清,摩托车就飞驶而去。   三春紧张的捏住了他文化衫的一角,涛子感觉出来了,就放慢了速度,但那速度依然惊人。不过涛子的技术很好,骑着摩托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如鱼得水,很快就到了师范大学。   三春道谢要他回去,但涛子却坚持送她进了学校,去报了名,安排好宿舍。还搞到了学校的地图,把学校里的基本情况都摸熟了,一一告诉三春。   包括图书馆和食堂的位置,事无巨细都给三春说了一遍,最后还嘱咐道:“要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就去告诉哥,我和秦风都是警校的,说一下能带一帮子未来的警察过来,吓死这些祖国的花朵。”   涛子的幽默把三春逗的咯咯直笑:“警察不都是除暴安良的吗?”   涛子挑眉:“欺负俺们妹子的都不是什么良民,所以千万别和哥客气。”三春笑着点头,把他送出了校园。   涛子发动了摩托车,却没有走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个妹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说啊。”   涛子快人快语,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这样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三春有些意外,便注视着他等着下文。   涛子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妹子,你这么好看,到了学校,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你,但是你千万可不能随便答应。我们秦风可是等了你很久,等的望眼欲穿,都快等成望妇石了,你不能……哎,你等我把话说完啊,哎……”   可是涛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向很有礼貌的三春却是头也不回的跑走了,任他怎么叫都不肯回头。   三春只顾着往学校里面跑,不小心撞着了一个拿着大包裹的同学,三春慌忙道歉,抬头却看见撞着的人竟然是林静。   初中毕业的时候,苏悦不上了,林静考上了高中,但是和三春不是一个班的,而且宿舍也分开了。林静的性格沉静,很少去食堂吃饭,即使去也会磨蹭到最后,所以在高中的时候,她们并没有什么交际。   三春和苏悦的关系好,和林静的关系本来就一般,若不是在小树林救下挨打的林静,她们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到了高中,宿舍分开以后几乎都没怎么碰面,所以三春并不知道林静也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   虽然两人的交情并不深,但毕竟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而且还是一个地方的,在陌生的城市骤然遇到老乡,三春也很是高兴。 第73章   “林静, 原来你也考到师范来了,太好了, 你报名了吗?”   林静依然还是那么文静, 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低若蚊蝇:“没有,我刚到。”   三春热情地拉住了她:“走, 我陪你一起去报名。”说着,还帮她一同抬着大包裹。   三春带林静去报了名,安排好宿舍,带她过去,林静和三春没有分到一个宿舍,但距离的也不远, 在一个楼层。三春帮她安置好后说道:“林静, 你休息吧,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林静摇头道:“不了, 我第一次坐火车, 很累想多休息一会。”   三春也没有勉强:“那好吧, 你好好休息, 再见。”说完,还和林静寝室的同学说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寝室休息,到了中午便独自去了食堂。   她早上没有吃饭,早就饿了,可是食堂里人很多。省城的大学,可不比小县城里的学校, 生源很多,此时每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排了半天才轮到她,三春饿的很了,三下五除二便吃光了饭,但她坐在食堂没走,等同学们大多都吃完饭走了,等售饭口也停止了工作,才起身走了过去。   三春走到后厨,只见售饭的妇女们都在刷碗,便走了过去,轻轻地叫道:“阿姨。”   靠门口的一个女的回过了头,她大概四十左右,身材微微发胖,脸也圆圆的,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三春顿时鼓起了勇气问道:“阿姨,你们这么忙,缺人手吗,还招人吗?”   那女子上下打量着三春,还没有说话,她旁边的妇女却抢先开口道:“翠英,你看这女娃子秀秀气气的,看着就不像是干活的人,还是赶紧让她走吧。”   三春微笑道:“阿姨,我什么都能干的,我是农村的,在家什么活我都干,真的。”   那胖女人甩着手上的水珠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嘴上说的好,可是没干两天就嫌累撂挑子就不干了。”   三春摇首道:“不会,要是我能来食堂帮忙干活的话,我一定会长期干的。”   “那你去找食堂的管理员问问,呐,就是前面的那个男的。”   三春谢过那个妇女,便走到她所指的那人面前叫道:“叔叔,你好,我是今年的新生,我叫靳三春,食堂还招人吗,我想到食堂来打工。”   那男子嫌弃的看着三春道:“你们这些学生都是干三天二天的就不干了,不是嫌累就是嫌丢人,还是别来添麻烦了。”   三春急道:“叔叔,我不会的,我要是干的话肯定能长期干。我家在农村,我父母挣钱挺不容易的,所以我想到食堂来打工,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先试用几天,若是您不满意,再让我走都行。”   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行,那你先试用一个星期,要是不好好干,就别怪我赶人。”   三春大喜,深深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叔叔,我一定好好干。”说完,就走到刚才那个胖女人的身边,帮着她刷碗。   刚才三春他们的对话,那胖女人张翠英自然是听见了,就说道:“你这孩子,明天再来就行。”   三春一边刷着碗,一边笑道:“没事,我已经报名了,还没有开始上课,我今天也没事,就先帮阿姨刷碗吧。”   见三春嘴甜还勤快,张翠英很是喜欢,就拿出一双新的橡皮胶手套给她:“你把手套带上,你们是要上学写字学文化的,这手可要小心些,不然回去让你父母见了,该多心疼啊。”   张翠英在厨房干了几年,因为常年的洗菜洗碗,手一直红肿着,皮肤也特别粗糙,看三春白白净净的,很是疼惜。   旁边的女人也符合道:“是啊,这孩子真是可人疼,这么心疼父母的孩子不好找了。我家那个死丫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更别说心疼我们做父母的了,整天回家就知道要钱,出去大手大脚的乱花,哎……”   “谁说不是呐……”   三个女人一台戏,长长的一排水池旁边,站了好几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说起自家的孩子那真是又爱又恨的。三春只笑眯眯的听着,一句话也不插嘴,只是默默地干活。   只一下午的时间,那些女人们对三春已经是喜欢的不得了,三春洗完碗,还帮着摘菜,干活麻利还有眼色。那管理员也很是满意,张翠英还笑呵呵的求情:“主管,你看这孩子多好,试用期能不能短点。”   试用期是没有工资的,张翠英求情,别的女人们也符合,那主管朱长顺咳嗽了两声道:“那就三天的试用期吧,但一定要好好干,不然我还是会撵人的。”   三春笑着给几人鞠躬:“谢谢叔叔,谢谢各位阿姨,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第二天叫开始上课了,但下课以后,三春便飞快地跑到了食堂,帮着打饭。食堂里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如今忽然来了一个年轻的妹子,前来吃饭的同学顿时如发现了新大陆,都挤在三春所在的窗口。   朱长顺担心三春第一天上工会生疏,便让张翠英和她在一个窗口盛饭,张翠英干了几年,经验充足,三春跟着也学了不少打菜的技巧,不一会便能熟练地给同学们打饭盛菜了。   有的男同学为了多看三春一眼,在窗口磨磨蹭蹭的,巴不得饭菜盛的再慢点。于是别的窗口有人不停的催促快点,但三春这个窗口却没什么人催促。   但三春和张翠英配合,速度还是很快的,等同学们吃完饭,陆陆续续地离开餐厅,张翠英便去拿温在笼里的饭菜,让三春过去吃。   三春还没转身,却见食堂里又进来了人,便过去招呼:“同学,你要吃什么,今天有……林静,你……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你想吃什么,现在只剩下土豆丝还有红烧鱼块了。”   林静看看她也很是惊讶,转身想走,又举得不妥便低声道:“我打点米饭,再……再来点土豆丝就好了,我……我不喜欢吃鱼。”   三春笑着给她打好了饭,林静是最晚过来的,见再没有同学进来,三春便端着盘子出去吃饭。   林静安安静静的坐在餐厅的一角,身后的柱子挡住了她的身影,似乎只有待着隐秘的地方,她才觉得自在一点。   三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的把自己盘中的红烧鱼块夹给她道:“我吃不完,同学你帮我吃点呗。”   林静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三春,你……你怎么来食堂了。”   三春压低了声音道:“在食堂打工,可以免费吃饭不说,每个月还有一百五十块的工资,节省一点就够一个月的花销了,可以让我父母他们轻松一点。林静,你想不想到食堂打工,要是你想来的话,先去填个表,如果有人离开了,你就可以顶替位置了。”   林静慌忙摇头:“我……我不去,多丢人啊,每天有好几千同学来吃饭,要他们看见,会到班里乱说的。”   三春满不在乎的吃着饭道:“管他们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又管不着。我们自力更生的在食堂打工,有什么好丢人,我才不怕他们乱说呐,我又没偷没抢的,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有什么可说的。”   可不管三春怎么说,林静都不干,三春知道她的性格腼腆,也不勉强,吃完了饭就和她分开了。   过了三天试用期,三春毫无疑问的被留下了,一切都安排好后,三春就去校外的报刊亭往家里打电话。   蒋勤的超市里有公用电话,乡亲们去打的话,一分钟收两毛钱,长途贵点,但胜在方便,蒋勤心善,也不怕麻烦。   乡里有亲人在外面的,打来电话预约几点,蒋勤就让来买东西的客人给捎个口信,让对方过来等着,方便了村民,因此靳家在乡里的口碑更好。   敢上门欺负的寥寥无几,可是三春打过去电话的时候,却听见超市里吵吵嚷嚷的,便问接电话的娟子什么情况。   娟子压低了声音道:“是王长生来咱们超市闹腾呐?”   三春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为什么到咱家闹,出了什么事吗?”   王长生在吵闹,客人们都围着他们,有的在劝阻,有的在看热闹,倒是没人注意娟子,娟子便把来龙去脉给三春说了一遍。   王慧跑了,王兵被打的内出血住了医院,那人竹篮打水一场空,气的暴跳如雷,就到王家来追要彩礼钱。   他当初给了一万元的彩礼,王家骤然得了这么多钱,得意忘形,那赵艳丽见了三春家的空调,很是羡慕,说自己的宝贝儿子怕热,非去县城也买了一台。不是自己挣的钱也不心疼,一万元的彩礼钱,没几天就花了大半。   现在王慧跑了,人家来追讨彩礼,他们拿不出来。那人就在王家大吵大闹,还把他家砸了,闹的四邻皆知。以前王长生和王兵怕丢人,还捂着这事,此时这么一闹,弄的四里八乡都知道了。 第74章   他们这么狠心, 自己的骨肉都能往火坑里送,何况是外人, 所以王长生出去借钱, 根本没人愿意借给他们。   媳妇没了,彩礼王家也没钱还, 那人其能轻易饶他们,整天来闹。那人暴虐成性,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王长生和赵艳丽自然也没少吃他的拳头,连家里的小孙子都没能幸免。王长生没有法子,竟然一口咬定是三春把王慧骗走的, 跑来讹蒋勤, 要她拿出一万块钱来。   三春又气又担心,就让娟子把电话拿过去一点, 她要听听王长生说什么。   王长生心虚胆寒, 说话的声音支支吾吾的, 三春听不清楚的, 娟子还给她重复一遍,但蒋勤的声音嘹亮,三春听的很清楚。   “王长生,你要不要脸,逼死了自己的老婆,现在还逼走了女儿,王慧要是不逃走, 早晚也要死在你们的手里,你咋有脸来讹诈我们家。”   旁边有人接腔,冷嘲热讽道:“讹别人家,也拿不出这一万块钱啊,你家二喜嫁了有钱人,所以有些不要脸的才来讹你们家。”   有人更是阴阳怪气的:“王长生,你还真是会选人讹啊,你这么有眼光,怎么就挑了那么个好女婿啊。王兵被打的下不了床,连几岁的小孩子都打,真是畜生不如,你怎么就能狠心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有妇女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长生,你脸上这五颜六色的,也是你那好女婿的手笔吧,啧啧……”   王长生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被众人这样指责,他的老脸也挂不住了,可是想起还在家里闹腾的那个活阎王,他也不肯退却,依然死咬着是三春把王慧骗走的,非要蒋勤拿出一万块钱来,否则就不走了。   蒋勤冷笑:“王兵带了那么多人去找,汽车站,火车站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我家三春还是个学生,怎么有本事能把你女儿骗出去。”   “俺不管,就是你家三春干的,俺一个好好的闺女,被你们拐走了,必须赔一万块钱来。”   蒋勤气结:“王长生,人要脸树要皮,你也不想想自己干的都是什么缺德事。你媳妇多好的人,就因为第一胎生了王慧,你就各种嫌弃打骂,大冬天你让她自己去洗尿片子。还没出月子就下地去干活,落了一身的病,你还整天一逼二逼的要她赶紧生二胎,她身子不好,生下王兵就去了,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舒坦吗。   就这样你还死不悔改,还虐待自己的女儿,你就没想想到老了怎么办,指望王兵赵艳丽他们侍候你。他们整天吃饱作恶的还指望王慧伺候呐,你就别想了,你现在还能爬的动,到老了不能动弹了,王兵他们一口水都不会管你。   你明明知道那个男的脾气暴躁,第一个老婆就是被活活逼死了,你还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你的心咋那么恨呐。我们家大春嫁过去,一分彩礼我都没要,还倒贴了不少钱,还让我公公还有靳安去给他们家盖房子,就是想要自己的孩子过的好一点,你呐?   我告诉你,别说王慧和我们家没关系,就真的是三春把她带走的,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你活该。赶紧给我滚,一眼都不想看见你,再敢来闹,可别怪我动粗。”   蒋勤的嗓门大,说话也快跟机关枪似的,砰砰的一通轰炸,说完就四处的找东西,去打王长生,要把他轰出去。   旁边有人就把王长生拉出去了,一边劝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人靳家可不是软柿子,靳老爷子,还有蒋勤那个是善茬,你能斗得过人家,他们可不是你家王慧,可以搓圆了捏扁了……”   王长生还用手撑着墙不想走,但此时蒋勤终于找到了扫帚,冲出来就要动手,旁边的妇女拦着道:“蒋勤啊,别和这种狼心狗肺的一样,和他动手都嫌丢人。他就是想要讹你们家的,你现在要是把他打出好歹来,他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讹诈了。你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人家回去有自己的好女婿伺候着松筋骨,可用不着你。”   蒋勤心中明白,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还是忍不住将手中的扫帚扔了过去。正砸在王长生的后脑勺上,王长生捂着头,再也不敢无理取闹,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等蒋勤气呼呼的进了超市,娟子才小声叫道:“妈,我三姐的电话。”   见电话挪了位置,蒋勤也猜出了大概道:“她听见了。”   娟子点头,一边把电话筒递给她,蒋勤怒气未消,一点她的额头道:“你个傻丫头,你三姐在外面上学,那能为家里这些事烦心,你怎么什么都让她听。”   娟子厥长了嘴,装委屈状,蒋勤被她逗的发笑,怒气顿时散了,笑骂道:“赶紧收拾去。”   把娟子支开,蒋勤这才举起话筒到耳边,还没等三春说话,便开口道:“三春,家里的事不用你管,我能应付。”   三春也笑呵呵的道:“我妈威武,威风不减当年啊。”   “去”斥责了一声,蒋勤回首见周围没有什么人,才小声问道:“三春啊,那王慧真的是你带出去的吗?”   “嗯,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闺女做的对,妈全力支持你。”蒋勤夸奖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连忙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个鬼丫头,怎么带出去的,那天我们送你去火车站,也没发现王慧啊。”   三春在电话里笑:“妈,这个你就别管了,只是王慧跟着我一起到了省城就离开了,我和秦风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蒋勤叹息:“能逃出去就好,你也别瞎操心了,好好学习啊,钱不够就给家里来电话,妈给你寄。”   “妈,我就是要给你说这事的,我在学校里勤工俭学,找到了一份工作。”   蒋勤慌忙问道:“累不累啊,要是太累你就别干了,只要专心的学习就行,钱我和你爹会想办法,何况还有你二姐,她说管你的学费呐。”   “不累,就是在图书馆整理书籍,工钱够我每个月的花销了,你们不用再给我寄钱了。”   “你这孩子……”   母女两个又拍了半天,饶是三春大方,付电话费的时候也心疼了一把。   林静不肯到食堂打工,但平常学习,到图书馆,还是会粘着三春。她的性格太腼腆,见了生人都不敢说话,三春只要去图书馆学习,都带着她。林静的寝室还有班里的同学,大多也知道三春和她是老乡,这天饭点的时候,林静寝室的一个同学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道:“靳三春,林静她……她晕倒了,已经送到了医务室了。”   三春大惊:“啊,她怎么了?”   “不知道,现在还没查出来呐,你赶紧去看看吧。”   三春听了慌忙脱下工作服,去找朱长顺请假,听说三春的老乡晕倒了,朱长顺毫不犹豫的就准了她的假,倒是那些在窗口等着打饭的男同学鬼哭狼嚎的叫唤。   可三春哪里有空理他们,急忙跑到了医务室,林静还昏迷在病床上,校医正在外面开药方。   三春悄悄的走进去看了看林静,又到校医的身边问道:“医生,我同学怎么了,她是得了什么病吗?”   校医停下笔,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平时也要多关心一下同学,她是生生饿晕的。”   想起林静经常不去食堂吃饭,就是去也是趁没人的时候,只要最简单的饭菜。她肯定是经常吃不饱,所以才会饿晕的,三春有些心疼。但林静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也没有办法,毕竟现在她也是穷学生,都养活不了自己,何况别人了。   三春压低了声音道:“医生,我……我同学性格比较腼腆内向,一会她要是醒了,询问自己的病情,你能不能不要说是饿晕的,就……就说是营养不良,或者贫血什么的。”   校医不解的皱眉道:“为什么?”   “她脸皮薄,要是说饿晕的,我怕她……医生,请你帮帮忙,求你了。”   那校医不足三十岁,也很年轻,自然明白这些小姑娘那点虚荣心,便点头答应了。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劝劝你的同学,学校里现在有勤工俭学的项目,在学校里扫地,或者在图书馆整理书籍,每个月的钱应该也够吃饭了。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着了,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三春怕林静醒了听到,忙都一一点头答应,可是她没注意到里面的林静轻轻的翻了个身。林静醒来之后,三春托词自己还要回食堂干活,把她也强拽了过去,给她打了米饭,还有青菜,还有一份小炒肉,然后又把她送回宿舍。   校医的话她自然避重就轻的劝说了一遍,但林静依然顾我,好在她每次去食堂都很晚,三春基本都已经干完工作,可以吃饭了,就经常把自己的饭菜拨一点给她。张翠英他们自然也看在眼里,每次给三春留的饭菜都很足,生怕三春也饿肚子。   可是随着三春在食堂的日子久了,认识她的男同学更多了,他们都打听出这个年轻漂亮的妹子也是学校的学生,而且还是个高材生,更加的追捧。即便学校里有两个食堂分流,但前来就餐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第75章   学校的食堂是承包出去的, 朱长顺承包了一个,另一个食堂是学校领导的亲戚承包的。但那亲戚靠关系承包了食堂, 却没有什么经验, 做的饭菜味道不太好,价格还贵, 分量也少。   而朱长顺在学校里干了好几年,有经验,而且人也实诚,花大价钱请的厨子,饭菜不但味道好,分量也足, 现在又加上三春这个闪亮的招牌, 生意更胜从前,前来就餐的同学络绎不绝。   自然也引起另一个食堂主的不满, 这天中午, 三春正忙着给同学打饭, 勺子倾斜, 刚要把菜倒进同学的餐盘中,斜地里却过来一个插队的,猛地把正在打饭的人推开。   那同学险些摔倒,来人却不管,把餐盘哐当一声撂在了三春的面前。   那同学险些被推到,来人却不管,把餐盘哐当一声撂在了三春的面前。三春连忙拿稳勺子, 才没把菜洒出来,她不满的抬头,就看见面前站在一个身材消瘦的高个子男生。他耳朵上带着一个假钻耳钉,额前的碎发有一缕染成了黄色,明显是追星一族的。   穿着也很时髦洋气,相貌虽然普通,但满脸都是不可一世的猖狂,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三春,虽然对于三春的青春洋溢的美丽有些惊艳,但还是满脸的不屑,好似他勾勾手指头,面前的女性都会前仆后继的扑过来一样。   对于面带温怒的三春,他也毫不在意,嚣张的指着菜盆里的排骨道:“我要这块,这块,还有这个……快盛啊……”   他挑的都是肋骨的部分,肋骨上的肉好吃,还好啃,挑完还埋怨三春动作太慢,不住地催促。   三春啪的放下手中的勺子,勺子落进菜盆里,溅出来的菜水洒在那人正在指指点点的手背上。肉汤很热,落在手上很烫,而且还满是油,那人嗷呜一声收回手,就气的大骂起来。   三春用勺子敲了敲了菜盆的边缘,不仅压下那人的吵闹声,还把旁边同学的喧嚣压制了下去,随后才开口道:“这位同学是哪个系的,我想有必要采访一下他的老师,是怎么把学生教育的这么德智体全面反方向发展的。撞倒同学不道歉,还插队,还挑拣食物,这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是外界的什么人跑进我们学校来捣乱的。”   三春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外面等候打饭的学生听的都愣了,不由自主的回答道:“他是思想政治教育系二年级三班的段凯。”   闻言三春忍不住失声讥笑:“就你这样的还思想政治教育,误人子弟,到后面排队去。”   旁边早有人讨好的递上了手绢,段凯愤愤地擦着手,一边怒道:“你不过就是个打饭的,有什么了不起,敢跟我摆谱,奉劝你赶紧给我打饭,否则……”   朱长顺此时问询赶了过来,闻言接口道:“这不是段公子吗,不到你舅舅那边去吃饭,怎么跑到我这小庙来了,怎么连你也嫌你舅舅的饭菜做的不好吃吗?”   外面的同学哄堂大笑,三春闻言也明白过来,这人恐怕假是隔壁食堂主的外甥,学校办公室主任的儿子了。显然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她便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两步,把窗口的位置让开。   朱长顺走了过去,拿起勺子笑道:“既然段少爷这么看得起我这小庙,这顿饭就我请了,你想吃那块。”   朱长顺这样故作大方的样子,让段凯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他嫌弃舅舅家的东西难吃,而且也因为朱长顺翘了自家的生意,还因为三春现在名声在外,所以他才故意来找麻烦,给三春一个下马威的,结果自己接连被三春和朱长顺羞辱,他不禁恼羞成怒,哪里能忍得住,饭也不吃转身就走了。   朱长顺还特热情的挥手告别:“段少爷,慢走啊。”   段凯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三春的工作继续,打完了饭,三春习惯性的扫视了一下,此时已经空荡荡的食堂大厅,里面的学生所剩无几,大多都吃饭饭离开了。   张翠英招呼三春吃饭,一边还解释道:“我看见你那个老乡,刚才在别的窗口打了饭,已经吃完离开了。”   三春知道林静脸皮薄,恐怕现在连吃菜的钱都没有,只打了一份米饭,所以不想见到她。三春能够理解,便收回视线,刚要去端自己的饭,却见一个微胖的女生快速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趴在窗口问道:“还有饭吗?”   三春摇头,一边把菜盆抬起给她看,已经空空如也了。那女生懊恼的叹气:“难道老天爷也觉得我太胖了,所以要我减肥。”   三春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我的饭可以拨给你一点,不收你钱。”   听说有吃的,那女生顿时眉开眼笑,连忙拿起一个餐盘递了过去,一边笑嘻嘻的道:“多谢你了,靳三春。”   三春一边给她拨饭一边道:“你认识我?”   那女生摆手道:“你现在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谁不认识你,你知道吗,我刚才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打饭,路上不小心碰着了一个同学,那义正言辞的教训了我一通。”   她说着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个同学的口吻道:“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系的,我想有必要采访一下你的老师,是怎么把学生教育的这么德智体全面反方向发展的,撞着人也不知道道歉。巴拉巴拉的把我训了一顿,最后说这段话是你说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靳三春,你太厉害了,那段凯仗着他爸是办公室主任,整天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还从来没人敢训斥他呐,哈哈哈。我有事耽误了吃饭时间,错过了一场好戏,实在是太遗憾了。我错过了瞻仰靳女侠你的雄风,也错过了蔑视段凯那小子吃瘪的模样,哎……好了,少给我拨一点就行。”   张翠英给三春留的饭一向准备的多,给她拨一点也够吃,但那女同学也不好意思多要,便阻止了。三春把餐盘从窗口推出去,自己也走了出去,那女生见她出来,用力的给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三春只得走到她身边的餐桌前坐下。   没说几句,她就自爆家门,历史系二年级一班的张瑞,她的性子和苏悦很像,只是多了一点大城市人的狡黠,但她也没有掩饰这一点,很是坦诚,还为三春担心:“你今天训斥了段凯,虽然很解气,但他小心眼,睚眦必报。他得罪不起你老板,恐怕会柿子检软的捏,会来找你的麻烦,你小心一点。”   张瑞不幸而言中了,段凯不敢找朱长顺的麻烦,就盯上了三春,要三春和他交朋友,三春对他自然是嗤之以鼻。但段凯却是不屈不挠的,不但经常给三春塞小纸条,还到她班级去骚扰。   若是别的人,三春自然早就把他骂的狗血淋头,撵他滚蛋了,可是段凯是学校办公室主任的儿子,他爸爸掌握着学校的实际权力。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要是因为这种事丢了学位,回去怎么面对为自己付出多年的父母,所以三春一直忍着。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秦风他们耳中,星期天的下午有半天的假,同学们吃饭便从容了许多,到了下午一点多还不断有同学过来用餐。   等忙完都快两点了,三春端了自己的餐盘出来,段凯便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不顾三春嫌弃的眼神,毫不客气的在她对面坐下,嗤笑道:“靳三春,你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把戏啊,不过是农村来的,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和你交朋友是看得起你。”   三春只管埋头吃饭,根本不理睬他,段凯却还是喋喋不休的道:“只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就不用在这食堂端什么盘子了,到隔壁我舅舅的餐厅,你只用站在那里做个模特,一个月工资也比这里翻倍,只要你乖乖的,我……”   不等他说完,三春站起身就要走,段凯猛的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恶狠狠的说道:“老子话还没说完呐,你就走,不给我面子是吧,一个穷乡巴佬,骄傲什么啊,奉劝你还是乖乖地依了我,否则……”   三春拼命的挣扎,可是段凯却抓的死紧,戏谑的看着她就是不肯松手,三春怒急,端起盘子就想要向段凯砸去。   两人争执,旁边的同学也伸着头看热闹,有的还在窃窃私语。可是刚刚还热闹的餐厅忽然变得寂静无声,三春也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三个穿着警校服装的男生一字排开,大步走了进来,她的动作马上就顿住了。   警校的学生平时都是要操练的,身上那种剽悍的气息,绝不是师范大学这些文绉绉的学生可以比拟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齐刷刷的在餐厅回荡着,带着悍勇的气息在食堂里蔓延。   三春眼尖的看见他们其中一个是涛子,那天涛子穿着沙滩裤,宽松的文化衫,毫无形象可言,此时穿着军绿色的警校服饰,显得英武不凡,三春一时没有认出来,只等他们走到面前了才认出。   涛子却给她眨了眨眼,三春顿时明白过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坐下继续埋头吃饭,涛子却在他们桌子前坐下,粗壮的手臂还揽住了段凯的脖子。 第76章   段凯被勒的直翻白眼, 双手在他手臂上乱拍,涛子这才松开了一点, 但依然没有放开他, 而是笑眯眯的道:“这小子就是段凯,就是他想要挖老大的墙角, 想要抢走你们大嫂,你们同意吗?”   那两个人把手指捏的磕磕巴巴作响,皮笑肉不笑的道:“铁定不能够同意啊,你小子竟然敢挖我们老大的墙角,敢抢我们大嫂,你嫌脑袋扛累了, 不想活了你。”他说着重重地拍了段凯的后脑勺一下。   另外一个人马上在另一则扑了一下, 笑呵呵的道:“你年纪轻轻的,别这么想不开吗, 是吧, 你看你们师范大学, 男女比列是一比六十六, 我们警校的男女比列是七十二比一,这差距隔着银河系呐。师范大学这么好的资源,你还和我们警校师生抢妹子,也太过分了,是吧。”说完,又拍了他一下。   段凯都被拍懵了,他还想摆自己衙内的谱, 可涛子见他不老实,收紧了手臂,他登时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哪里还敢再嚣张,便颤颤巍巍的问道:“几位,你们大嫂是谁,我真不认识。”   两人一起拍了段凯一巴掌,哼哼道:“敢做不敢当的怂货,俺们大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正在默默吃饭,一边看戏的三春闻言登时被呛住了,一口米饭喷了出来。涛子一拍左边的同学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你大嫂被呛住了吗,赶紧去拿水。”   三春咳嗽的更厉害了,但那人好歹回过神,连忙去接了一杯茶端了过来,三春仰首一饮而尽,才缓过劲来。吃惊的看着三人,结结巴巴的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被三春谴责的目光瞪着,涛子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坐正了身子很严肃的道:“这位是我妹子,段凯,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子,小心哦……”涛子拉长了声音,握紧了双手,指关节发出一连串咔咔嚓嚓的声音。   吓的段凯连坐都坐不住,身子软绵绵的爬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你们别乱来啊,我……我爸爸是……”   涛子捏住他的后颈道:“我知道,你爸爸不就是师范学校的办公室主任段仲明吗?小菜一碟,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妹妹,呵呵,你爸爸的乌纱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涛子一边说着,一边拍着段凯的脸颊。   段凯小鸡似的被他捏在手里,哪里还敢反抗,点头如捣蒜,表示以后绝不敢了,涛子才大发慈悲的放开了手。一得自由,段凯看都不敢再看三春一眼,慌忙就跑走了。   三人对付段凯凶神恶煞的,但面对三春却是小心翼翼的,怕给三春招惹什么麻烦,不敢在食堂里再招摇。见段凯离开了餐厅,他们也马上起身离开,只是嘱咐三春他们在学校门口外面等着。   三春把餐盘送回去,和张翠英他们告别就出来了,她的工作只是饭点的时候过来帮忙打饭。但星期天没事的时候,三春也会帮忙刷碗摘菜什么的,此时却是没空,张翠英她们也不计较,还催三春回去赶紧学习,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等三春赶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果然见涛子他们在,还有秦风,秦风还是白色的短袖加牛仔裤,清爽明朗。此时他正在追问几人办案过程,见三春出来,还不太相信的求证:“三春,他们几个没有胡说吧。”   涛子慌忙截口道:“放心,我们几个办事杠杠的,就说三春的哥哥是警校的,要是再敢骚扰三春就打断他的腿,真没说别的,是吧三春。”   三春呲牙,那句大嫂难道是她幻听,秦风自然也不相信,追问:“三春,老二说的是真的吗?”   秦风的身份敏感,不能现身,所以让涛子他们去给自己撑腰,虽然他们是胡说八道了几句,但是他们也是前去帮忙的,要是说穿恐怕会引起大家不快。   三春只得岔开了话题:“老二?涛哥不是说他是你哥哥吗?”   刚才涛子一直担心三春会说穿,心情紧张所以忽略了秦风的称呼,此时也回过味来:“什么老二,我是老大,真的三春,我是七六年八月二十二生日,秦风是那一年的润八月十九,虽然现在过生日他是比我早,但我比他早出生二十几天呐,真的……”   见涛子又来争执年龄问题,几人都但笑不语,三春也是忍俊不禁:“那你们的生日不是快到了。”   涛子见没人为自己主持正义,很是懊丧:“秦风,你说过摆平段凯,就请我们吃火锅的,现在走起吧。”涛子说着,一边摩拳擦掌,一副要把秦风吃破产的狠样。   秦风没有理他,只是对三春道:“走吧,带你去城里转转,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到省城里面看看呐。”   三春刚想要推辞,领外两人已经开口劝道:“是啊姐,好容易来省城上学,要是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问起,你连省城什么样都说不出来,那不是白来了。”   三春只得点头,秦风就过去开车,涛子却是敲着两人的脑袋嫌弃的道:“人家年纪比你们小,好意思叫姐吗?”   两人揉着脑袋哭兮兮的道:“那叫什么,总不能叫大嫂吧。”   三春咬牙:“你们要是再乱说,我就告诉秦风了啊。”   刚才三春已经替他们隐瞒一次了,女孩子脸皮薄,要是他们再瞎说,真说出来谁也拦不住,两人慌忙换上笑脸,一副狗腿的模样:“别别,别,姐,你是我亲姐。”   涛子撇嘴:“不要脸……”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到大路边,秦风已经开车过来了,是三春曾经坐过的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二千。三春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涛子三人挤在后面,等车平稳的驶离校门,三春才开口问道:“秦风,这个不是你爸爸的车吗?”   秦风专心的开车,没有回答,涛子却抢先道:“嗯,这是他爸打下来的车,人家现在换红旗了,这车就便宜秦风了。”   “你们怎么知道段凯他……他……”   三春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但涛子也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嘻嘻的道:“合理的利用线人,是每个警务人员的基本常识。”   “那你们……不是……”   “放心,我们只是关心一下你的生活,但绝不会介入,在你没有人身危险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插手的,但是保护人民百姓财产和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三春失笑:“你们进入角色很快吗,这么快就开始扮演警务人员了。”   “那是必须的……”   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有涛子这个自来熟在,几人很快就熟识了。秦风开车速度放的很慢,可以让三春尽情浏览省城的风光,还带她去了几个景点,又到旱冰场溜冰,天快黑的时候,几人就开到了火锅店。   秋天,不冷不热,吃起火锅来倍爽,涛子死命的点了很多菜,还要了一箱啤酒,几人吃的酣畅淋漓,秦风也被他们灌了很多酒。   走出饭店风一吹,几人都是晕乎乎的,警校的学生是不能喝酒的,而他们年纪还小,酒量也不行,只是几瓶啤酒,就有些飘飘然了。   涛子和老三老四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一边摇摇晃晃的走路,一边还扯开喉咙嘶吼:“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此时还珠格格刚刚上映,迅速的火遍了大江南北,最喜欢的莫过于学校的学生了。还珠格格的插曲也脍炙人口,但从几个人嘴里吼出来,跟鬼哭狼嚎似的。   秦风也喝了酒,不能开车,便拉着三春远远地走在后面,装作不认识前面的那三个货。   省城很大,夜晚在霓虹灯下更加的美丽繁华,宽阔的马路上人来车往,绿化带上绿草茵茵,还有各色的鲜花和常青树。   几人靠边走在人行道上,到了岔口的时候,涛子要拐弯,老三拦住了他,大着舌头道:“咱们还要送……送三春回学校呐,现在不……不能回去。”   涛子怒气,一连在他后脑勺拍了几下,骂骂咧咧的道:“你个缺心眼,秦风不会送啊,还用……用的着你送,傻子,傻子……”说着,还想要去拍。   老三躲开他的手,瞪着他怒喝道:“你当我乒乓球呐,拍拍拍……”   秦风嫌弃的摇头,快走了几步上前道:“你们先回学校吧,我去送三春,马上就回去。”   涛子贼兮兮的笑:“别急,我让宿管大叔给你留门,实在晚了就回家属院去住,啊……”   秦风虚空给了他一脚:“滚犊子……”说完,拉住三春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一边还道:“以后离这些疯子远点。”   三春自然不会和几个酒鬼去一般见识,他们和秦风是一个寝室的同学,涛子还住在一个家属院,他们还拜了把子,是生死弟兄。几人人都不错,只是跟着涛子日久,学的嘴贫了些。   涛子三人拐弯回了警校,秦风两人一路漫步向前走,夜风拂来,撩动三春的长发,漂浮在秦风的脸上。他本能的伸出了手,捏住了飘到脸上的那缕长发,光滑柔顺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味…… 第77章   秦风拿着那缕头发挨着脸颊没动, 三春却感觉到了异样,转过头来, 那缕头发顿时扯直了。秦风慌忙松开了手, 任那头发滑过脸颊飘落下去,他的脸可疑的红了, 只是在霓虹灯下看不真切。   把三春送回了师范大学,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三春要进去,秦风却拉住了她的手臂道:“三春,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我……我……”   一向睿智干练的秦风, 此时结结巴巴的,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颓然放开了手道:“你赶紧回去吧, 要不一会宿舍该锁门了。”   三春颔首:“那你回去也小心一些。”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校园内, 夜风沁凉, 但她还是觉得脸颊火热, 心也怦怦直跳。   秦风想说什么,她多少了解一些,但她现在一心想要学习,尽快毕业工作,好减轻父母的负担,不想分心。   秦风回去的时候也晕乎乎的,好似踩在云端一般, 回到宿舍,一向爱干净的他没有去洗澡就栽倒在床上睡了。   涛子几个却是精神奕奕,一起围了过来,推了推秦风道:“哎,你说了吗?”   秦风摇头,涛子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拳:“这么好的机会,你白白错过,你个白痴。”   秦风举高了右手,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道:“她还小,才上大一,再等等吧,等毕业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现在不表白,赶紧盖上戳,等人家长大了,还轮到你。三春那么漂亮,以后肯定还会有张凯李凯什么的,你都能拦住啊,真是……”   老三也符合道:“是啊,老大,你说你等了这么多年,每天望眼欲穿的,如今人家好不容易来省城了,你还不赶紧出手,先下手为强懂不懂。”   涛子两人好不容易意见相同了一会,高兴的击掌相庆,秦风却翻身,背对着他们道:“不用你们管,赶紧去睡。”   三人长吁短叹的回自己床铺去了,涛子却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秦风,你个怂货,还是不要和我争什么老大了,乖乖地做老二吧。”   秦风的回答是一把将自己的枕头砸了过去,正砸中涛子的脸,涛子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但一向话最少的老四此时却开口道:“老大,不是我说你,你赶紧订下终身,我们学校的那些警花也就死了心,也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候补人员,是不是……”   老四一针见血说出问题的关键所在,老三也回过神来,怪叫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大每天收到的情书一摞一摞的,要是他名草有主了,那我们不就有机会了。”   几人跑题去研究情书问题,讨论怎么把秦风已经名草有主的事说出去,怎么散布谣言。正说的高兴,熄灯时间到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宿管老师在外面敲打着房门,让学生们都赶紧睡觉,几人这才消停。   可有些人却不消停,第二天三春就被叫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出现在还有段仲明,明显是段凯给自己的父亲告状了。   教导主任见到三春,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的是不是在和警校的人谈恋爱,不容三春解释,就巴拉巴拉的指责,刚刚上大学就谈恋爱,不专心学习,愧对自己的父母怎样怎样。   三春也不插话,等他喋喋不休的说完,端起茶杯喝茶的功夫才开口道:“老师,你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这样无端的指责学生合适吗?”   教导主任啪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却溅在他的手背上,他手忙脚乱地的去擦手,一边怒喝道:“你敢说昨天下午到咱们学校来闹事的警校学生,你不认识。”   “认识,他们是我哥哥的同学,但他们并没有闹事,只是听闻有人骚扰我,所以过来警告一下而已。”   “可他们喊你大嫂。”   教导主任怒喝,段仲明也觉得这句话坐死了三春的罪名,不禁洋洋得意的冷笑。   三春却是脸色淡然,声音也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心虚惧怕:“那是我哥哥担心有人再骚扰我,所以故意那么说的。思想政治教育系的段凯,不仅到食堂骚扰我,还到班里去纠缠,非要我和他做男女朋友。我不愿意,他就恐喝我,我哥哥得知了消息,所以过来警告他一下,并没有别的出格行为。”   正在喝茶的教导主任顿时呛住了,他咳嗽着看向段仲明,段仲明也是一脸震惊,显然段凯并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自己的父亲。段凯以为三春会害羞,或者会惧怕他父亲的官威,不敢说出自己纠缠她的事,他没想到三春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两人一脸震惊,三春却是毫不手软的继续补刀:“以上均属事实,老师若是不信,可以去询问前去食堂进餐的同学,他们都可以作证。”   教导主任见段仲明一脸震惊,也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我们会仔细调查的,但是你不能再和别的学校学生纠缠不清,不能让他们到我们学校闹事。”   三春看了一眼段仲明道:“我哥哥也只是关心我,要是在学校里没人欺负我,他们自然不会到咱们学校来的。”   很多学生见了老师都是战战兢兢的,要是被叫到教导处训斥两句,大多都唯唯诺诺的不敢反驳,有的直接吓的哭鼻子。   大三大四的老学生还好些,那些新生见了他根本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可是靳三春却是面不改色,说话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而且看她的样子分明知道,段凯是办公室主任的儿子,还是毫不避讳的就说了出来,教导主任教学多年,这样大胆的学生也没见几个。而且事情显然是另有隐情,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让三春先回去,并表示学校会调查这件事。   三春走出办公室便放慢了脚步,就听到段仲明恼怒的声音响起:“现在的学生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就和男生勾勾搭搭,还这么嚣张,真是……”   三春气的走了回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发力,犹豫了很久还是放下了手,转身离开。   农历八月十九,是秦风的生日,这天刚好是星期六,下午不上课。他们学校是大星期和小星期轮着过,小星期只星期天下午放半天的假,大星期的话是一天半的时间,星期六的下午就开始放假。   三春在食堂打饭,动作都快了很多,她想赶紧下班去给秦风准备生日礼物,可是段凯却又来找麻烦。堵在打饭的窗口,磨磨蹭蹭的,点了一个菜,一会说不要了,然后换另一个,三春给他打好,他又不要了。   三春不想和他争执,影响后面同学打饭,便好言好语道:“这位同学,打好的饭菜不可以退,已经盛在你的餐盘里,不能再倒回来。”   “反正这个菜我不喜欢吃,我就不要。”   “这个菜扣我卡上的钱,不扣你的。”   “我不喜欢,盛在我餐盘里,影响我食欲。”   三春抓过餐盘就把里面的菜倒进了垃圾桶,哐啷一声把餐盘放进水池里,然后叫喊下一位同学。   段凯却霸住窗口道:“你不是说先来后到吗,现在我还没有打饭呐,凭什么让下一个打饭啊。”   有的同学为了节省每个月的花销,早上都不吃饭,现在饿了一上午,都急着打饭,段凯却在这里无理取闹。后面的同学忍不住怨声载道,埋怨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闹成一片。   三春很珍惜食堂的工作,不仅管饭,每个月还给一百五十块的工资。节省一些,完全够一个月花用,她不舍得丢了这个工作。可是段凯要是继续这样闹,影响工作,恐怕朱长顺也不会再用自己。   想到这里,三春不禁是又气又急,放下勺子,招呼张翠英顶替自己的位置,就走了出去。看到三春被逼了出来,段凯还洋洋得意呐,三春却过来攥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拽出了队伍。   后面的同学慌忙占住了位置去打饭,一边还不忘呐喊加油助威,排在后面的也是嘘声,口哨声一片。   段凯想要挣脱三春,可他养尊处优的,三春却是从小就在地里干活,来到学校,还到食堂打工,很有力气,他根本就挣脱不开。   被一个女生拎着衣服,段凯有些恼羞成怒,大喝道:“你干什么?放开我……放手……”   三春咧了咧嘴,挤出了一个笑容,段凯却并不觉得好看,因为三春脸上虽笑着,但眼里却是怒火冲天:“你不是会去告状吗,那现在我带你去教导处告状,走吧。”说完,拉着他就向教导处走去。   此时,秦风正在酒店里,父子虽然不和,但秦奕伟也还记得他的生日,在高级酒店里叫了一桌好吃的,给他庆贺生日。   秦风一心惦记着晚上回去和三春,还有涛子他们一起庆祝,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腰间的传呼机响了,他垂首去看,传呼机狭窄的显示屏上闪动着一串文字。   “三春段凯出事,教导处。”短信言简意赅,但秦风也瞬间就明白是怎么会事了。 第78章   “三春段凯出事, 教导处。”短信言简意赅,但秦风也瞬间就明白是怎么会事了。连忙站起身道:“爸, 我学校里有点事, 我先回去一下……”走出了两步,秦风又转身道:“爸, 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车。”   秦奕伟有些不悦的开口道:“一家人都过来给你庆祝生日,有什么事重要到现在就要回去。”   他的妻子程愫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孩子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再说一会就回来了。”说完,回头笑着接道:“秦风,你去吧,李维就在下面呐, 你喝酒了别开车, 让他开,快去快回啊。”   程愫虽然对秦风不是很亲, 但大面上过得去, 此时也顺水推舟的卖个好, 一边安抚住了自己的丈夫。   李维跟随秦奕伟多年, 看着他从省办公厅秘书,到地方一路晋升到县委书记,然后到副市长。不管他升迁到什么位置,不管他和秦风整天见面就掐,但他知道秦奕伟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是很疼爱的。   听见秦风说秦奕伟已经答应用车,便毫不犹豫的开车送秦风去了师范大学,到了学校门口, 秦风请求他进去接人的时候,他也毫不思索的就答应了。   教导主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他平时住在学校,只是在放大星期假的时候才回家。   刚走到门口,便见靳三春揪着段凯走了过来,段凯挣的面红脖子粗,也无法挣脱三春的手,只得跟着她走了过来。   教导主任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三春把段凯推进了办公室,才开口道:“主任,段凯到食堂去纠缠我,影响了其它同学用餐时间,而且他这样继续骚扰下去,也影响我的学习,所以我请求学校给予处理。”   段凯瞪眼反驳:“你胡说,谁……谁纠缠你了?”   “我在食堂打工,若不是你去捣乱,难道我会脱离工作岗位,到你班里或者男生宿舍去把你拉来吗?”   段凯吃吃道:“就算我在食堂,也不能证明我纠缠你,明明是你纠缠我,你……你知道我父亲是学校领导,所以故意接近我。”   “既然是我巴结你,那为什么还要把你揪到教导处呐?”   教导主任此时也看出了事情大概,更看出段凯根本不是三春的对手,便截口道:“到底是怎么会事,说清楚。”   三春把段凯一路拽来了教导处,一路上自然有学生看见了,想要巴结段凯的同学飞快的跑去通知了段仲明。   段仲明正在吃饭,撂下饭碗就到教导处来,到了的时候,正是教导主任要三春说清楚事情。他根本不容三春开口,便怒喝道:“你这个女同学,前几天还和警校的男同学勾勾搭搭,今天就来拉扯段凯,败坏学校的作风,必须做出深刻的检查,否则就开除学籍。”   段仲明手段比之段凯高明的多,几句话就反败为胜,段凯得意洋洋的看着三春,撇嘴戏谑的笑。   三春气结:“我没有,我说过警校的学生只是我哥哥的同学。”   “但很多人都听到他们叫你大嫂,而且今天也是你拽着段凯的,是吗?”   “是,可是是他……”   不等三春说完,段仲明已经截口道:“既然你承认了最好,回去深刻的检讨,好好的写份检查,我们会在学校的公布栏中张贴。这次记过处分一次,再有下次,一定会开除学籍,你最好收敛自己的行为,不要再和男同学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   你们现在年纪还小,父母辛辛苦苦地送你们来上学,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这么小的年纪,就勾三搭四,糟蹋父母的心血,如果你再不收敛自己的行为,我们有责任通知你的父母,告知他们你在校的表现,你……”   三春气的吐血,不顾一切的大叫道:“你胡说,段凯是你的儿子,所以你故意包庇,明明是他纠缠我的,你颠倒黑白,我……我要见校长。”   段仲明本以为三春是新生,自己这一番说服教育肯定会让她俯首帖耳,没想到她不但不害怕,还要见校长,把事态扩大,不禁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还屡次麻烦校领导,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可以如此的为所欲为吗?你要是对处决方法不满意,现在就可以退学。”   师范很多学生都是农村的,辛辛苦苦的考上大学,耗尽了父母的心血。退学,开除学籍,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段仲明捏死了这些学生们的死穴,三春也不列外,但三春的性子看起来温和,拗起来却是四匹马都拉不回来。此时她也看出段仲明的险恶用心,就是用退学来逼自己就范,要不就乖乖的听话,要不就退学滚蛋。   被他一番话激的怒火高涨的三春此时却冷静了下来,凉凉的道:“就算我要退学,我也要找校长讨回公道,校长要是不管,还有教育局。教育局长沈清源,办公室电话号码八贰八壹贰六壹零,工作时间上午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二点到五点。   教育局坐落在健康路西北,大门朝南,门牌号壹零贰,从我们学校坐三路公共汽车,可以在二十六分钟内直达教育局。”三春一口气说完,末了加了一句:“主任以为我是农村来的,什么都不懂,所以就敢肆意的威胁我吗?”   教导主任和段仲明都惊呆了,这是学生?这是一年级的新生?这是从农村来的新生?她不但把教育局长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上下班时间都说了一遍。甚至连教育局所在的位置也说的清清楚楚,在什么路,门牌几号,甚至大门朝那个方向都说的头头是道。连坐几路公共汽车都知道,时间甚至精确到了分钟。   三春拉段凯来教导处的时候,就有很多学生围观,后来进入办公室,连有些年轻的老师都加入了阵容围观。   此时不但房间的几人呆住了,外面的学生和老师也是瞠目结舌,他们心中浮现出了同一个词,彪悍。没想到这妹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温温柔柔的,却这么的彪悍。   此处应该有掌声啊,于是外面的同学啪啪的拍起手来,鼓掌声惊醒了段仲明。他在学校里多年,作威作福的,那个学生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的,几曾被一个穷学生搞的这么颜面无存。不禁怒喝:“你触犯校规,犯了错误死不承认,还敢威胁校领导,反了你了。开除,必须开除,这样的学生还要她做什么,这样的人要是当了老师,简直是误人子弟。”   教导主任也是左右为难,他和段仲明的多年的同事,段凯的事他也多少听说了一些。段凯整天奇装异服的,仗着自己的爸爸是校领导,处处耀武扬威,还经常追求学校里的女生。   有些女生为了巴结他,会和他交往,有的不肯,就会被段凯欺负的很惨。但一直没有证据,而且也没有学生来告发,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眼前这靳三春明显不是个软柿子,要是强行开除学籍,她要是去教育局状告,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便有些犹豫。   此时李维和秦风也已经赶了过来,挤进人群,也听了个大概,他是认识三春的。以前在大槐乡载过她一次,还知道她家在那里,她和秦风的关系匪浅,这样被人欺负,他不禁也有些温怒。   被秦风一怂恿,推开人群就走过去打开了门,脸上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老师好,我是市委的司机,秦副市长要我来接靳三春同学去参加生日聚会,不知现在能不能走了,秦副市长在等着呐。”   省城虽然很大,但秦副市长只有一位,他的传奇人生很多人都知道。年轻的时候被化为黑五类,下放到了农村,因为心性善良,救助了一位生病的老者。   没想到这位老者却有很深的背景,后来秦副市长追随这位老者,从小县城进入省办公厅做秘书。后来到了地方,也有不俗的政绩,他自己有本事,还有过硬的后台靠山,在省城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段仲明懵了,靳三春不是农村来的吗,怎么和秦副市长也认识。教导主任却是最先清醒过来的,连忙起身笑道:“没事了,我们只是找靳三春同学了解一些情况,现在已经结束了,她可以走了,那能让秦副市长等着呐,呵呵……”   见到李维和秦风,三春顿时松了一口气,其实她连气带吓,手脚都是软的。只是不肯低头认输,强行撑着,此时见到秦风,顿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希望下星期上学的时候,主任能对此事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教导主任此时根本没时间去理会三春的态度了,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学校会严肃调查此事的,你放心。”   三春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了出来,周围都是人,秦风虽然担心她,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管领着她大步向校外走去。   三春气呼呼的想要说话,秦风却阻止道:“后面有人跟着,到车上再说。” 第79章   三春微微倾斜着身子, 就见身后不远处,果然跟着一位年轻的老师, 应该是受了段仲明的指挥, 跟过来看情况的。她便闭上了嘴,走出校门, 上了李维的车,三人扬长而去。   那位跟踪的老师回去报告,他们上了一辆红旗轿车,并报告了车牌号码,的确是秦奕伟的专车。   段仲明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搓着手道:“她明明是农村来的学生, 怎么会和秦副市长认识呐。”   教导主任叹道:“我刚才查了这个学生的档案, 她和秦副市长是一个县的,而且还被邀去参加生日聚会, 恐怕关系匪浅。老段啊, 你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以后可好好教育一下你这宝贝儿子吧。”   段仲明不禁也长长的叹息, 回头看见呆若木鸡的段凯,顿时怒火中烧,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你个混账东西,整天就会给我找麻烦,还不滚……”   段仲明担心因此得罪了秦奕伟,打段凯这一巴掌没有留情,狠狠地扇在段凯的脸上, 他的脸顿时红肿一片,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段凯是独子,平时受尽宠爱,段仲明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呐,此时一巴掌把原本就懵的段凯打的跟傻了似的,痴痴呆呆的就走了出去。   段仲明却没心情理会他,又重新跌坐进沙发,苦苦地思索该怎么补救。   段仲明父子现在的心情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忐忑,三春此时的心情却很好。不禁出了气,秦风和李维出面还把他们吓的不轻,秦风见她兴奋的模样,不禁笑道:“怪不得你向涛子打听教育局的情况,原来是早就给段凯准备的。”   三春学李小龙的姿势,用大拇指拂过鼻子,哼哼道:“谁让他们以为我好欺负呐。”   他们两人都坐在后面,秦风闻言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容黯淡了下来,幽幽道:“对不起,三春,我以为吓一下段凯就行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猖狂,是我手软了,害你受委屈了。”   三春把他的手拉了下来,笑嘻嘻的道:“没事,我总要去面对社会吧,受些委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当长见识了。”   秦风没有说话,却顺势抓住了三春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三春想要挣扎,又怕李维发现,只得任他抓着。   因为经常训练,秦风的手心有些剥茧,却很温暖,包裹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揉捏抚摸着,三春半边身子都软了。   虽然早看出秦风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但他一直循规蹈矩,从来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这样公然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也不知是车里空调温度太高,还是因为什么,三春的脸颊一片通红,到酒店下了车,也没有恢复。   进入酒店,秦风却没有带三春上去,而是找了一个空置僻静的雅间走了进去。这个雅间很大,中间放的转盘桌子也很大,应该能坐二十几个人,旁边还有一个客厅,应该是个小型的会议室。   转角处有两层坠地的帷幔,还有好几盆常青盆栽,吊灯的灯光不仅柔和,形状也很优美,整个雅间的环境很是幽雅。只是这样的雅间使用价格不菲,所以空置着,没有客人。   秦风把三春带到小客厅的转角,一把扯开帷幔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影,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看不见他们。而且秦风还把三春逼到了墙角,把她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前面是秦风,左右是两盆常青树。   三春被困在中间,连挪动的空间都没有了,秦风的呼吸暖暖地喷吐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脸更红了,只得用手撑着秦风的胸膛,不让他靠的太近。她想开口让他放手,却吃吃的说不出一个字,她想抬头看他,却没有勇气。   刚才面对段凯,面对教导主任,面对段仲明的咄咄逼人,她都是毫无惧色,现在却是害怕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秦风垂首和她抵额而立,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嘶哑,甚至还有些微微地颤抖,显然他也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也紧张的要死。   “三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我……我原来决定等你毕业的时候再说的,但是现在我……等不及。三春,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虽然多少猜到他会说什么,但秦风这样直接,还是让三春有些吃惊,不禁抬头看向他。两人靠的太近,长长的眼睫毛互相扫过,痒麻酥软,三春都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她只感觉站都站不稳了,不禁往后挪了些。   秦风半依在三春身边,和她站的太近,几乎没有什么距离,秦风没想到她还能后退,身形不稳向前栽倒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呼吸可闻。   三春觉得自己简直都已经无法呼吸,用手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先放开我,我再回答你。”   秦风却不肯后退:“如果我现在放开你,你一定会拒绝我的。”   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秦风对三春的脾气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三春看起来虽然娇娇柔柔的,但骨子里其实是把蒋勤的彪悍继承了十足十,只是轻易不爆发而已。而且她一直生活站农村,思想难免会保守一些,这也是秦风想等她毕业以后再说的原因,可今天段凯死缠烂打,让他感觉到了危机,认同了涛子的话。   世界上有很多段凯,李凯,张凯,而三春这么漂亮聪明,一定不乏追究者,若真的等到毕业,其中的变数太大了,他等不了了。   而三春性格虽然外柔内刚,但她现在毕竟还未满二十岁,他现在有把握可以攻下三春的心房。但等三春真的成长起来,变得强大,他再想要抱得美人归,恐怕会更难了,所以他不能再等了,所以他靠的更近。   他灼热的呼吸烧灼着三春,三春哪里能抵抗得住秦风这样的攻势,她的脸滚烫,红的滴血,而且不能呼吸,简直要窒息而亡了。她只得慌不择路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放……”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秦风忽然垂首吻住了三春的唇,柔软香甜的触感,让秦风的脑子也轰的炸开了,刚才的惶恐顿时忘到了九霄云外,紧紧抱住了三春,加深了亲吻。   三春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秦风一向是稳重的,她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激动失控的时候。秦风的吻青涩,但热情似火,似燎原之火吞没了三春的心,吞没了她的理智。   唇齿相依,极尽缠绵,可是第一次接近心爱的人一亲芳泽,秦风有些手忙脚乱的,根本不懂得该如何换气。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秦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但额头依然抵着她,轻声道:“三春,以后你是我的了,一辈子都是,要是有人敢和我抢,我要他的命。”   三春羞怯的用力推开了他,离开这个火热又令人窒息的角落,才开口道:“别胡说。”   秦风也走了出来,呵呵傻笑道:“我没胡说,我说的真的,三春,我爸爸在上面,我带你去见他,正式的介绍一下,省得他怀疑。”   三春开学来的时候借宿在秦风在那里,被秦奕伟撞见,还怀疑的直接跑到了卧室去察看,三春记得,秦风自然也记得。但她刚刚被秦风逼到了角落里,无处可逃,所以才答应他,但现在就要去见他爸爸,三春还没有这个勇气,她乱摇着头,就要夺路而逃。   秦风却已经追上了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带她进了电梯。三春拼命的挣扎,秦风见电梯没有别的人,便顺势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笑道:“别想从一个候补警察的手里逃脱。”   三春只得任命,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道:“我穿这个合适吗?”   家里的孩子,靳华最喜欢的就是大春,三春还有明霞。大春现在在外打工不在家,再说她也已经嫁人了,而明霞还小,三春却在上大学,靳华就处处惦记着她,出去进货看见好看的衣服都要给三春买一件。   靳华做生意多年,经常到武汉,常熟,广州去进货,眼光可不俗。给三春买的衣服都很好看,加上三春美丽,穿上靳华给买的衣服,更加的漂亮。   她此时穿着浅黄色的休闲服,下面穿着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浑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明媚而靓丽。   秦风痴痴的看着她道:“好看,我们三春最好看了。”   三春扬手想要去打他,电梯却在此时打开了,她慌忙收回了手。   电梯门口站着两个时髦的姑娘,擦脂抹粉,化着艳丽的妆容。脸上不知摸了多少层的粉,好似带了个面具,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嘴唇上的口红也涂抹的好似喝了血一样,耳朵上还佩戴着很大的圆形耳环,手指甲染成了墨蓝色,很洋气。   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看着秦风道:“哥,你可回来了,爸爸让我们下去看你呐。”   她身边年长的些的姑娘则是看着三春问道:“她……她是谁啊?”   秦风看见两人脸上隐隐有些不快,此时却面带笑容,握紧了三春的手笑眯眯的道:“这是我的女朋友靳三春。”说完,又指着年幼的女子道:“三春,这是我妹妹秦蕴,这位是她的朋友。” 第80章   秦风一向知书达理, 即便讨厌谁,也不会轻易的挂在脸上, 可此时介绍那个年纪大点的女孩子, 却是连名字都懒得说,三春敏锐的感觉出了什么。   果然, 那女子对于秦风这般漠视很是恼怒,却不敢和秦风叫板,只不满的看着三春道:“这是哪来的乡巴佬,名字好土。”   秦蕴也不满的撇嘴道:“是啊,哥哥,你怎么会找这样土里土气的女朋友, 珊珊可是检察厅董局的女儿, 我带珊珊来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可是外公答应的, 她……”   秦风装作听不懂:“你的朋友, 我自然会好好招待的, 但如果你们再敢诋毁我的女朋友, 可别怪我不客气,她比你们可漂亮多了。”   珊珊撇嘴:“这样也叫漂亮。”   秦风微笑:“清水出芙蓉,懂不懂,当然,也许你根本不敢露出真容。长的丑就算了,出来吓人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身为检察厅干部子女, 可不能带头危害社会治安啊。”说完,拉着三春就向房间走去,把气鼓鼓的两人凉在了电梯口。   三春以为只有秦奕伟给自己的儿子过生日,没想到他的现任妻子程愫,还有她的父亲程国鸿也在。   桌子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他们没在吃饭,而是在谈话,谈话内容就是让秦风转专业,从侦查治安系,转到司法系。   侦查治安系毕业以后肯定会分配到公安局或者派出所做刑警,而司法系出来就是检察院。前者危险,工作时间不稳定,也没什么前途,而检察院没什么危险,而且前途无量。   秦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三春的手被他握的有些疼,但她没有挣扎。她现在明白为什么秦风过生日,会把检察厅董局的女儿请来,他们已经开始为秦风的将来铺路了。   秦风推开门拉着三春走了进去,看见秦风,秦奕伟也没有停止讲话,但看见三春,他却是愣怔了一下,但这还不是让他最震惊的,秦风随后的话好似炸弹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爸爸,这位是靳三春,你见过的,她是我的女朋友,所以麻烦你们以后别为我操心了。我不会和检察厅董局的女儿交朋友,也不会转专业,我喜欢刑侦,立志做一名警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专业。”秦风说完,拉着三春就要离开。   秦奕伟气的说不出话来,程愫的父亲程国鸿却微微笑道:“秦风啊,你还没有好好的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呐,坐下来慢慢说。”   程国鸿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他身居高位多年,自由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虽然语气温和,微微含笑,但还是让人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秦风依然固执的想走,三春却把他拽了回去,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她想要和秦风在一起恐怕会很困难。秦风的妈妈对他不好,三春不想他因为自己再和父亲一家闹的不愉快。   三春的小动作,程国鸿自然是看在眼里,这样的场合,若是胆小的女孩子,恐怕会巴不得离开。可现在秦风要走,三春却把他拉了回来,这样敢于直接面对的勇气,程国鸿很欣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   “坐,三春啊,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三春面带微笑坐下道:“没事,我还不饿,爷爷你好,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靳三春,家是浦西县大槐乡的。我现在在师范大学上大一,主修的是教育学,选修了汉语言文学。”   程国鸿亲自给三春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一边微笑着问道:“你毕业了想做老师。”   三春颔首道:“嗯,我非常敬佩我的启蒙老师,我以后也想做一个像他那么好的老师,可以教书育人,为我的家乡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有志气,你说你是大槐乡的,我听说过那个地方,好像是因为乡里有一棵大槐树才这么叫的。”   “是啊,我们乡里有一棵大槐树,已经一百多年了,我爷爷说那棵大槐树在饥荒年代,曾经救了很多人性命,乡亲们感恩于此,所以取名叫大槐乡。”   程国鸿感慨道:“哎,槐花啊,我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吃,用面裹好蒸熟,扮点蒜汁很好吃,那时候饿啊,有时候没蒜汁,刚蒸好就直接吃了。”   “以前物资短缺,只能蒸着吃,现在可以扮了鸡蛋葱花炕成饼,也可以炒着吃,还能包成饺子吃呐。”   程国鸿大笑道:“你们那里槐花多,自然是研究出了很多种吃法啊,没想到槐花还能包饺子吃。”他一脸遗憾,忽然转首对程愫道:“你去问问这个酒店有没有槐花。”   不一会程愫就回来了,说酒店有槐花,不过都是在冰箱里冻着的,程国鸿也不嫌弃,让他们赶紧做了端上来。   程国鸿和秦奕伟的身份摆在那,饭菜自然上的很快,不一会就做了好几种端了上来。有蒸的晶莹剔透的,旁边用小瓷碗配着蒜汁,还有扮了鸡蛋炕成了小饼,还有一盘掺了五花肉包的饺子,还有一份用槐花做的糕点。   程国鸿热情的邀请三春和他一起试吃,还不停的评头论足,这个肉放的多了,压住了槐花的味道,这个油放的多了,冻的槐花不是很新鲜了什么的。   两人吃的热火朝天,还不停的讨论该怎么做,别的人都被凉在了一边,秦奕伟几人不敢有所表示,秦蕴却是忍不住娇嗔道:“外公,你叛国。”   程国鸿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外公死也不会叛国的,那时候被关在牛棚里,险些饿死,很多人劝我逃到朝鲜去,我都没去,这会一把年纪了,我怎么会叛国。”   秦蕴还想要说什么,程愫却迅速拦住了她,秦蕴看不出,但她可是深知自己父亲的秉性。秦蕴自己回来了,董珊珊却是不告而别,自然是在外面就碰见了秦风带三春回来,这样不战而逃,让程国鸿嫌弃了。   程国鸿目光如炬,她们母女私下的小动作自然是看的清楚,但他也不理睬,还热情的催促道:“秦风啊,你别傻坐着,给三春夹菜啊。”   秦风原本是想要带三春离开,不想她去面对这样难堪的局面,没想到三春会有这样的勇气,去面对自己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一时间很是感动,竟然什么都忘了。此时经程国鸿提醒,顿时清醒过来,殷勤的给三春夹菜。   程国鸿还很真诚的说道:“三春啊,你小小年纪就远离家乡,到这么远的地方上学挺不容易的。以后星期天放假了,就和秦风一起回来,让你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我这个老头子也可以顺便沾沾光。”   程愫失笑:“爸,说的好像我就没有给你做过好吃的一样。”说完又转首接道:“三春啊,听爷爷的话,星期天一定要过来啊,你喜欢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是和谐,秦奕伟几次想要说话,都被程国鸿打岔掩饰过去了。吃完饭,秦风就带三春告别而去,在电梯里,三春忧心忡忡的道:“秦风,你外公不会答应我们在一起的。”   三春聪明,程国鸿看起来很喜欢欣赏她,但并不代表他会接受自己。秦风却是满不在乎的道:“别管他,他是秦蕴的外公,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做主。”   三春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了,秦风很是高兴,晚上带涛子他们又去火锅城大吃了一顿。中午的饭菜虽然丰盛,其实秦风和三春都没有吃好,这会才放开了大吃大喝。   吃完,几人就杀回了市委家属院,三春一人住在秦风的屋里,秦风几人全挤在涛子的房间,半夜三春醒了,还能听见隔壁鬼哭狼嚎的。   可闹了一晚上的几人,第二天还是精神奕奕的,非要去城外爬山。山很高,还有几个规模不大的瀑布,瀑布虽小,但飞溅而下的水花还是很壮观。   饶是三春体力不错,一天下来也是精疲力尽的,下山的时候腿一软就栽倒在地,秦风来不及扶她,就顺势躺倒,垫在下面,以防三春摔疼了。   三春摔倒在肉垫上,自然没有摔疼,秦风却被砸的呲牙咧嘴的,手臂却顺势抱住了三春的腰,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放开。   三春手忙脚乱地起身,转首望去,只见涛子三人没有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但也不去扶秦风,自己抬脚走了。   秦风慌忙爬起来去追她,说了很多好话才让三春转怒为喜,再不敢动手动脚了。几人下山休息了一会,见天色渐晚就回去了,他们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呐。   秦风开车先把涛子他们送回去,然后才送三春回学校,到了师范大学的门口,秦风却没有离开,而是停好了车跟着三春一起走进了校园。   三春不解的看着他,还有他提着那一大包的零食道:“你不用送我,还有那你买这么多零食做什么,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秦风微笑:“吃零食不好。”   “那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秦风神秘兮兮的笑:“有用。” 第81章   秦风帅气俊朗, 出现在女生宿舍自然是引来了很多的窥视,秦风也不避讳, 大大方方的让人看, 还拿着零食四处谦让。   遇到张瑞还有三春她们宿舍里的人,还很客气的把装满零食的袋子都给她们, 并殷勤嘱咐:“我是三春的男朋友秦风,麻烦各位多关照我们家三春,以后有机会我请客出去吃饭。”   女生都爱吃零食,况且还是大帅哥送的,自然是满口答应。三春一包零食也没落着,还被众人取笑围观, 恼羞成怒, 也不理睬秦风了,直接跑上楼去了。   张瑞还不放过, 拿着零食的袋子跑到她的宿舍, 给其余两个没下去的同学吃, 还一边学着秦风的口气道:“请关照我们家三春哦……”   两人不解的接过零食问道:“无事献殷勤, 怎么回事啊?”   张瑞笑嘻嘻的道:“这是三春的男朋友秦风请大家吃的,麻烦各位多关照他们家三春,哈哈……”   三春从床铺下来,用枕头去打张瑞,一边叫道:“张瑞,你个奸细,我的事是不是你告诉秦风的。”   张瑞装模作样的叹息:“兄有命妹不敢辞也。”   三春沉吟道:“你姓张, 秦风宿舍的老三也姓张,他不会是你哥吧。”   张瑞笑道:“推理准确,三春,你考虑一下转去警校,也学刑侦吧,我看好你哦。”   三春的回答是把她扑倒在床上,掏出一个辣条塞进她的嘴里,张瑞被辣的求饶,三春才放过她。张瑞就待在她们宿舍,把零食吃光了,才依依不舍的回自己的寝室了。   这边秦风却并没有离开师范学校,而是径直去了段凯的寝室。男生宿舍一二层的房间比较大,一个房间住八个学生,高层的房间小,只能住四个学生。顶层的房间没有放置高低床,而是板床,一间只住两个学生,很是宽敞舒适。住宿费自然也更高,但也一位难求,可段凯想要却不是什么难事。   他就住在最里面的一间,清净还舒适,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听录音机里的歌声。秦风无声无息的走进房间,还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段凯以为是室友动自己的录音机,大怒道:“你干什么?找死啊,你个……”话未说完,却见自己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生,便指着他怒喝道:“你是谁啊,闯进我们寝室干什么?”   秦风靠近他,笑眯眯的道:“段凯,我是靳三春的男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完就握住了段凯伸出的手,稍加用力,段凯便鬼哭狼嚎起来。   但录音机的声音放的很大,别人听不见,而段凯的室友早已惊呆了,根本不敢动弹。   段凯的手被捏的发白,疼的眼泪都下来了,秦风才放开手,拿出了藏在背后的砖头。   段凯揉着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秦风拿出了砖头,他吓得慌忙抱住了头,嘶声叫喊:“救命,救命啊……”   他凄厉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别的同学,本来他录音机的歌声放那么大,旁边宿舍里的同学都很不满了,他还这么大叫,便有几位同学都走了过来,叫道:“段凯,你瞎叫唤什么,烦不烦啊,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忽然看清了室内的情形,段凯惊恐万状的倒在床榻上,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矫健的男生,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而段凯捂着头,死命的叫喊求救。   秦风却没有打他,只是一掌拍断了那块砖头,砖头整整齐齐的断为两块,掉落在地上,嘭的两声响,把段凯吓的险些栽倒。秦风却依旧依然笑眯眯的:“我想你的骨头总没有砖头硬吧,要是你再敢纠缠骚扰三春,我碎了你。“   录音机的声音太大,秦风说的话围观的人听不清楚,而他脸上始终都挂着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友好,但段凯却害怕的更加厉害,拼命地后退靠在墙上,点头如捣蒜:“不……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骚扰靳三春了,真的,真的……”   秦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最好。”说完直起身向外走,对旁边围观的几人还笑道:“你们也劝劝他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众人此时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会事了,毕竟靳三春和段凯去教导处的事,闹的纷纷扬扬。人家这是来教训段凯了,就凭秦风单手拍断砖头的劲,他们也不敢反抗啊,不由自主都乖乖地点头。一边还在心中腹诽,英雄,你这是在警告段凯,还是在警告我们啊。   走出房间,秦风忽然回头,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段凯顿时又靠在了墙壁上,紧张的看着他。秦风却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我叫秦风,是警校的,你要是想报仇,尽管去警校找我。”   段凯拼命的摇头,秦风笑容更加灿烂:“孺子可教。”说完,转身走了,直到他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段凯才瘫坐在床上,别的同学也一哄而散,根本没空去管段凯的录音机还在声竭力嘶的叫唤。   第二天,三春去了教导处,教导主任告诉她,学校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对段凯记过处分一次,并严肃教育,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骚扰她。   不说学校的处分,和段仲明的警告,便是秦风到他宿舍那番表演,段凯也不敢再找三春的麻烦。所以即使他舅舅做的饭菜再难吃,他也再没有去过朱长顺的餐厅,便是在校园里遇见三春,也是退避三舍,根本不敢再去招惹他。   有了段凯的前车之鉴,还有秦风在男生宿舍的震慑,没有人敢再去招惹三春,便是偷偷往她课桌里塞情书的事也销声匿迹了。   三春终于可以静心的学习了,食堂的工作做的久了也得心应手,没有当初那么劳累,期末考试的时候,三春更是用自己的好成绩震慑住了那些不服的人。   虽然和秦风确定了关系,但三春也很少和他一起外出,能得到三春的认可,秦风就很满意了,也不敢太过越矩,转眼就到了期末寒假。   秦风开车送三春去坐车,自然也捎上了林静,临近新年,火车站更是人山人海,秦风想要找个地方停车都找不到。   三春便趴在车窗前道:“秦风,你不用送我们了,赶紧回去吧,我和林静作伴,直接就进候车室了,没事的,你快回去吧。”   秦风找不到地方停车,只得挥手离开,一边把车票塞给她,趁机握紧了她的手道:“三春,早点回来。”还顺便在她手心里划拉了一下,暗示意味很明显。   三春笑着点头,目送秦风的车消失在人流中,才转身走回来拉住林静向站内走去。快到检票口的时候,林静却停住了脚步,三春回头:“林静,你干什么?”   林静嗫嚅道:“我……我还没有买票。”   三春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早几天不是就告诉你要提前买票,年关的时候火车票很难买的。”   林静垂首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三春明白过来,林静恐怕是想等自己来买票的时候,能顺便帮她也买了。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开口解释道:“我也没钱,你看到了,我的车票都是秦风帮我买的。”   第一次到省城来,回去的时候,三春给家人买了很多礼物,装在大书包里背着挺沉的,便道:“那你去买票吧,我到候车室等你。”说完三春要走。   林静却紧紧拉住她的手臂道:“三春,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去买票吧。”   “没事,你看那么多人在排队买票,你跟着就行了。”   但不管三春怎么说,林静都不肯松手,死死地拉着三春哀求,三春只得跟着她去买票。新年期间买票的人太多,拥挤不堪,好在三春背着大书包,可以隔开与别人之间的距离。   林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挤的站立不稳,还有一个消瘦的男子紧靠着她,趁着人多拥挤去摸她。   虽然冬□□服穿的厚实,但那人实在是太猖狂,竟然捏她的屁股,林静很快就发觉了,可是她却不敢叫喊,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眼,只是尽量的往前去躲避。那人却死命的靠着她,一双手乱摸,林静吓的身子都在发抖,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三春背着大书包,她还怕冷,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遮挡住了视线,所以没有注意到那靠在林静身上的男子。   林静长的文静秀气,单独看也很好看,但和三春一比就相差甚远了,见林静一直很顺从不敢反抗,那人觉得索然无味,没刺激的感觉。见三春那么漂亮,顿时心动,而且他以为三春和林静是一起的,看起来像是学生的模样,林静都不敢反抗,三春恐怕也没那个胆子,便朝着三春伸出了魔爪。   在身上肆虐的魔爪离开了,林静长长的松了口气,眼角看到那人挤到了三春书包旁边,她也不敢开口提醒,反而站的远了些。   三春敏感警觉,那人的手刚落在她身上,她便察觉了。骤然回头,就见一个模样猥琐的男子靠在自己书包的一侧,脸上还挂着动情的潮红。 第82章   三春顿时怒了, 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那男子正是兴奋的时候, 骤然被打了一巴掌, 顿时大怒:“你干什么打人。”   周围买票的人很多,闻言都转首看了过来, 那人戏谑的看着三春,他笃定这些女学生都脸皮薄,就是被发现,她们也不敢说出实情,很是有些得意洋洋。   三春看着周围目光异样的人,也是面红耳赤, 却不肯轻易放过那人, 转眼看见远处有两个警察在巡查,便大喊道:“抓小偷, 抓小偷啊, 警察叔叔, 这里有小偷……”   春节期间买票的很多, 维持秩序的警察也很多,三春的声音嘹亮,很快就引起了附近那两个警察的注意,推开人群挤了过来。   那人见状就想要跑,三春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衣领,更加大声的叫喊:“抓小偷,别让他跑了……”   钱赚的艰难, 众人对小偷很是同仇敌忾,有的去翻自己的包看丢什么东西没有,有的就围住了那人,不许他逃跑。   警察很快就过来询问是怎么会事,三春指着那人道:“他趁着人多,挤到我身边,要偷我的东西。”   警察闻言马上就掏出了手铐,那人慌了,连忙摇首道:“警察同志,我不是小偷,真的,我……我只是摸摸她,真的没有偷东西……”   “不要脸,流氓……”   这事三春不好意思直说,即便说了,没有证据,那人也不会承认,便逼他自己认罪。此时却是忍不住一边骂着,一边拉下自己的大书包,没头没脸的砸了下去,她书包里的东西很多,砸在身上很疼,那人被砸的鬼哭狼嚎的。   警察也给搞懵了,慌忙拦住了三春问道:“他到底是小偷,还是猥亵女生了?”   旁边一个妇女义愤填膺的开口道:“他乱摸人家,我看到他摸了这个女同学好长时间,见人家胆小不敢反抗,还去摸她的同伴。”那女人说着还指了指林静。   三春吃惊的回头看向林静,她被人猥亵很长时间不求救,那人来摸自己她也不出言提醒。恐怕是庆幸罪犯转移了目标,自己幸免于难就算了,三春不禁气的目呲皆裂。   因为新年期间大家都忙着买票回家过年,不想耽搁时间,警察扣住了那人,便在当场录了口供,还有旁边证人的供词,那人也供认不讳,便押着那人离开了。   三春也一刻不想呆了,冷着脸对林静道:“你现在买票,我们也买不到一个车厢,我先走了。”   林静还死死的拉着她,经过刚才的事,她更害怕了,可是三春却用力甩开了她,头也不回的挤了出去,径直走进了候车室。   等林静买好票,到候车室时也没找到三春的身影,直到到了县城火车站,出了车站,她才在外面的广场上看见三春。   火车到站已经五点了,现在没有下乡的班车了,今天三春是回不去了,所以蒋勤通知了靳华来接三春。   看见靳华,三春扑过去就抱住了她:“小姑,我好想你。”   靳华一点她的额头笑骂:“臭丫头,就你嘴甜,让小姑好好看看,好像是瘦了点,是不是在学校里吃苦了,说了你别那么仔细钱,咱们一大家子呐,还供不起你这一个大学生。”   靳山年纪大了,早就不出去做工,给的一千块钱,肯定是靳华出的,三春心中明白,但她也没有说穿,抱住靳华的腰笑道:“我知道了小姑,没有仔细啊,我每天吃很多饭,每顿都有肉,只是现在流行苗条,我要是长胖就不好看了。”   “臭美……”姑侄两个说笑着,靳华还接过了三春的大书包,正要走,却见一个女生大步走了过来,喜滋滋的叫道:“三春,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靳华看着她诧异的问道:“三春,她是……”   三春还没有回答,林静已经抢先开口道:“阿姨你好,我是三春的同学林静,我家是闫井村的。”   闫井村距离县城更远,今天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林静见靳华穿着不凡,和三春又那么亲热,肯定是三春的近亲,就也想跟去借宿一夜。   三春经常帮助她,所以林静理所当然的以为三春肯定会挽留自己的,没想到三春却是淡淡的道:“我们没在一个车厢,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下车,所以没有等你,天太冷了,我们先回去了。”   见三春要走,林静顿时急了,如果三春不带自己,她就要去住旅社,不仅要花钱,而且她也害怕,便急切的道:“三春,今天没有班车了,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不等她说完,三春就截口道:“我今晚也要借住在姑姑家,他们一家人挺多的,实在挤不下,不好意思。”说完,拉住靳华就走了。   靳华知道三春的脾气,虽然她看着柔和,但骨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强硬脾气,小时候连陈芳都不让抱,长大了更固执,她要是不喜欢谁,绝不容许那人亲近。   如今三春断然拒绝了林静的要求,她也没有多说,就叫了三轮车,两人上了车绝尘而去,留下林静一人独自站立在寒风中。   林静根本没想到三春会拒绝,看着三轮车消失在人流中,她才肯定三春是真的不肯再帮自己,不禁恨的抓起手中的食品袋就狠狠地砸了出去。   里面是她在省城火车站买票的时候,买的两个苹果,她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本来是要给三春的,此时却是用不着了。   苹果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林静尤不解恨,上前几脚把苹果踩的稀烂才罢休。看着苹果成了肉泥,她心中才畅快了些,一阵刺骨的寒风忽然刮来,冷的她哆嗦了下,只得愤愤地拿起行李向前走。   靳华带着三春很快就到家了,她现在的生意做的大了,在县城里租凭了商场的一层,开了一个百货量贩。各种衣服,内衣,百货什么的,手里有了闲钱,就按揭买了一套房子。   在县城一个高档小区,二层,面积壹佰叁拾多平方,装修的也很舒适。因为三春回来,靳华拐路去买了烧鸡,还买了很多好吃的,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去。   可到了房门口,靳华刚要敲门,却听见房间里传来靳明霞的哭声,还有一个年长妇人呵斥的声音。   靳华的脸色大变,她家里什么时候来了陌生的人,连忙把东西都交给三春拿着,她自己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两人进了房间,靳华连鞋都没换,就径直跑进了客厅。只见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在训斥靳明霞,一边骂着一边还拍打着她的头,儿子陈东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靳华急了,上前一把拉过靳明霞,瞪着那老太太的道:“你是谁,怎么进我家来打人。”   靳华以为靳明霞是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所以家长来找靳明霞的麻烦,但她趁大人不在家,擅自进入别人家中打骂孩子,也让靳华很是不满。   被靳华呵斥,那老太太比她还要不满,指着靳华道:“你是怎么当妈的,啊,把别人家的孩子养在家里,当公主小姐一样敬着,自己的孩子倒当草一样。”   靳华听的一头雾水,便喝问陈东道:“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陈东本来还洋洋得意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靳华回来了,才塔拉着头走了过来道:“明霞她……她抢我的东西。”   “明霞比你小好几岁,你和妹妹抢东西,还好意思说,你……”   靳华话没有说完,那老太太不满的打断了她的话喝道:“这是东东的家,这死丫头是那来的野种,竟然敢和我宝贝孙子争抢东西,你当妈的不护着自己的孩子,还教训他,你是怎么当妈的,怪不得……”   靳华也回过味来摆手道:“等等,我儿子和侄女吵嘴,碍你什么事,你是谁,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那老太太瞪眼怒喝:“我是你妈,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没规矩。”   靳华急极,也不多说,直接请她出去,这样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和她多说一句都多余。   见靳华赶自己,老太太顿时怒了:“东东,你看看你妈,她竟然敢撵奶奶。”   陈东连忙上前拉住了那老太太的手臂道:“妈,你别赶我奶奶。”   靳华吃惊的瞪大了眼,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哪来的奶奶,陈东,你……”   厨房里开着换气扇,嗡嗡的听不见客厅里的吵闹,里面的人做好了饭菜端了出来,才看见客厅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便笑着说道:“小华,你回来了,赶紧来吃饭,我做的白灼虾,你尝尝……”   靳华看着那人,眼珠子惊的都快掉出了眼眶:“陈国柱。”   三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换了拖鞋就把靳明霞拉到了一边站着,陈国柱离开大槐乡的时候,她还小并不记得他的模样,但她知道自己曾经的姑父叫陈国柱,她还知道陈国柱抛妻弃子。   这些年靳华独自一个带大了陈东,还一边做生意养活母子两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都知道,因此看那两人的目光便有些不善起来。但靳华没有表示,她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就和靳明霞一起站在一边。 第83章   靳华看见陈国柱, 却是气的火冒三丈,那么艰苦的年代, 他把母子两人抛下, 熬了这么多年,她的日子终于好过了, 他们反而倒认亲来了。靳华气的手都在颤抖,指着大门道:“滚出去,我不认识你们,马上滚出去。”   陈母看见靳华见了陈国柱,还要撵他们,不禁大怒:“你怎么说话呐, 我是东东的奶奶, 国柱是东东的爸爸,我们是一家人, 你竟然还敢骂我们, 还要赶我们走, 你这样没规矩的泼妇, 怪不得国柱当年不要你,如今还不知道反省,还敢这么嚣张,你……”   靳华气的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三春走过去扶住了她道:“小姑,有贼擅闯民宅, 要不要报警。”   “报,赶紧去……去报警。”   靳华做生意,屋里有电话,三春走过去就要打电话报警,陈国柱却走过去按住了电话,不让报警。   靳华冲进厨房拿着菜刀就跑了出来,就要去砍陈国柱,一边叫骂:“你给我滚,马上滚,不让我就砍死你个不要脸的。当初抛弃我们母子,现在还恬不知耻的跑来认亲,你哪来的脸,给我滚……”   陈国柱见靳华眼后红了,神情疯狂,怕她真的砍自己,慌忙避开,三春趁机拨打了110,她不知道地址,靳明霞适时的走过来说出了详细地址。   警察很快就来了,但陈母一口咬定她是靳华的婆婆,陈国柱是陈东的爸爸,他们是一家人,只是闹家庭矛盾,让警察赶紧走,不要掺和人家的家务事。   靳华做了多年生意,早已不是当年柔弱的农村姑娘,只是被抛弃多年,这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他们现在却来抢陈东,加上陈东给他们开门,让他们进入家门,还承认他们的身份,让她很是伤心,急怒交加,脑子都是一团乱麻,气的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没了理智。   三春却还是很冷静,面对陈母问道:“老太太,你说你是靳华的婆婆,可我是靳华的亲侄女,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陈母还要狡辩,三春却不容她说话,立马接道:“你说这是你的家,那你认识这里的邻居吗,或者说那家邻居认识你,你可以让他们来指认一下。”   陈母顿时卡壳,他们不是本地人,这个小区谁也不认识他们,她说是业主的婆婆,但现在业主的亲人不认识,邻居也不认识,出警的警察马上就要把他们带走了。   陈母顿时慌了,大声的叫道:“东东,快救救奶奶,东东……”   陈东嗫嚅了一下,刚要开口,靳华一巴掌就扇在他的脸上。靳华虽然被抛弃,但她并没有迁怒儿子,对陈东很好,自小从来没有打过他,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陈东也没想到靳华会打自己,惊恐的抬头看着震怒中的靳华,双眼含泪,大声嘶吼道:“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认识……”说完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连陈东都没有指认他们的身份,警察再不手软,把陈国柱母子带走了,走出很远,还能听见陈母的谩骂嘶喊声。   有邻居过来围观,还有警察,屋里的地板被踩的到处都是脚印,明霞懂事的去拿了拖把拖地。三春把靳华扶到沙发上,让她休息,还该她端了水。   明霞收拾完地走了过来,三春束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让靳华静一静。天快黑了,几人还没有吃饭,两人便去了厨房,陈国柱为了表现,做了好几样菜,三春看着左右为难,只得出来小声的问道:“小姑,那些饭菜怎么办?”   靳华毫不犹豫的道:“扔出去喂狗。”   三春只得把白灼虾,还有几样好吃的,打包让靳明霞拿出去喂给小区的狗吃,自己把带回来的东西做好了,喊他们来吃饭。   陈东没有出来,三春便把饭菜端到了他的房间,一边劝他吃饭一边道:“东东,你出生的时候很艰难,那时候没有东西吃,咱们二姐小时候就是因为饿的受不了,在地上捡东西吃,险些呛死。   可是在那样艰难的时候,你爸爸抛弃了你们母子,你妈因此被村里的人耻笑。后来没有办法才来县城做生意,开始的时候摆地摊,风吹日晒的,能走到今天吃了很多苦。小姑之所以偏疼明霞,是因为你小妗救了你妈妈,为了救你妈,明霞险些死掉。   你小妗虽然刻薄,但心眼好,她会不顾危险的去救妈妈。可是你爸爸呐,却在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你们。东东,亲情不是因为谁偏向你就是好的,日久见人心,一时的好不是真的好,能一生一世对你好的人才是真正的亲人,你别犯傻,让你妈伤心。”   晚上,三春和明霞一屋睡了,靳华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年关生意忙,靳华走不开,不能去送三春,便雇了一辆汽车,还买了很多东西,要三春带回去。   东西靳华早就买了,放在自家的量贩里,汽车也交代到量贩去接。靳华和三春她们吃完早饭就过去了,还没走到便见量贩门口人山人海的,三春笑道:“哇,小姑,量贩的生意这么好啊。”   靳华的脸色却不好看,她的点取名东华百货量贩,生意是不错,但还没有到这样拥挤不动的地步,她不禁快步走了过去。   三春见她脸色不好,心中也有些预感,走近一看,果然是陈国柱那对母子作妖,昨天他们进入人家里被抓,今天他们学乖了,不进店铺,就在大门口大吵大闹。说靳华做生意挣了钱,便变心,不要丈夫什么的,那陈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量贩里的职工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动手去撵,量贩的大门被堵住,无法做生意。   年关将近,现在可日进斗金,这样耽误一天的生意不说,靳华的名声也被败坏了,三春据理力争,但她的声音太小,年集上熙熙攘攘的,根本就听不见。   靳华大怒,进量贩里端了水出来,哗的就洒了出去,大冬天的水洒在身上可不好受,很多人马上避开,陈国柱母子也忙往后退。   见此,三春很有眼色,让量贩的姑娘们去端水,源源不断地递给靳华,不一会,量贩的大门口就被空了出来,被阻在外面的客人能进去买东西了,留在现场的人便少了很多。   陈母见少了观众,很是气恼大骂道:“一家子的泼妇,没规矩。”   三春也大喝道:“既然嫌弃我们是泼妇,干嘛还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放,穷的时候抛妻弃子,现在看我姑挣钱了,就想回来占便宜,不要脸……”   可她毕竟是小姑娘,哪里能比得上一个千锤百炼的老婆子,她坐在一张草席上,拍着腿大哭,说靳华忘恩负义,冷酷无情,骂她不要自己的丈夫。她骂的花样百出,拉长了腔调跟唱戏似的,还是引来了很多观众。   他们没有进量贩,报警也没用,三春也没法子,便跑去找陈海。   陈海现在开了一个大饭店,在县城也数一数二的,年关别的生意很忙,饭店的声音倒是清闲。陈海正在办公室算年终的账,见三春过来,不由笑道:“我就知道你该回来了,还想赶紧回乡去看你呐,你怎么到这来了,还没回家吗,你……”   不等陈海说完,三春就几不可耐的说道:“陈海,我来找你有事,那个陈国柱在找我小姑的麻烦,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我小姑。”   陈海纳闷的皱眉道:“哪个陈国柱,他为什么要找你小姑的麻烦。”   “就是抛弃我小姑的那个坏蛋,他现在回来想抢我表弟,还想和我小姑复合霸占她的钱。”   陈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混账东西撞在你海爷爷的手里,找死,伙计们,抄家伙。”   年关到大饭店来吃饭的人很少,伙计们正闲的很,陈海一声令下,都去拿了家伙浩浩荡荡的就开去了东华百货量贩。   量贩门口,陈母正唱作俱佳的哭诉靳华的无情无义,能开这么大的量贩,的确是有钱人,很多不明真相的乡亲们就相信了,跟着指责靳华。   陈母趁机威胁道:“只要你安安分分的跟着国柱,继续好好的过日子,我们也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你还这么狠心歹毒,嫌贫爱富不要你男人,我们就天天来,直到这个家能破镜重圆为止。”   靳华已经被他们的无耻,颠倒黑白的说辞给气的头晕目眩,站都站不住了。   陈海算见识了,狠狠的在地上呸了一口道:“三春,看我的,你们退远些,别碰着了。”   陈海带人上前拎着陈国柱的脖领子就来带场地中央,陈海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扩音器大喊道:“父老乡亲们,今天你们有幸能看看现代陈世美的嘴脸,这个人叫陈国柱,是下乡的知青。他为了回城,欺骗我姐,抛妻弃子,我姐带着幼子险些饿死,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没有来看过一眼,也没给过一分钱。”   陈海本来嗓门就大,如今还拿着扩音器,那声音能传出半条街去。陈母见他大喊大叫,便想上前去抢扩音器,还想把自己的儿子救出来,有两个伙计上前,不软不硬的就把她带了下去。 第84章   陈国柱也用力的挣扎, 拼命的嘶喊,但怎是众人的对手, 这些厨师也都有一把子力气, 而且老板亲自带阵,他们哪里会手软, 狠狠地揪着陈国柱,让他动弹不得。   陈海讥笑道:“怎么不敢让我说了,怕我说出你们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我姐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生活,吃尽苦头受尽了罪,才把孩子拉扯大,日子过的好点。他们就眼红, 想要抢回孩子, 想要和我姐复合,想要霸占她的钱, 大家伙说行不行。”   陈海字正腔圆, 说的清清楚楚, 而街上很多人是认识他的, 相信他的为人不会说谎,此时都是异口同声的道:“当然不行,这些不要脸的,当初孩子小,日子艰难的时候怎么不来找,现在孩子大了,人家有钱了, 就想来占便宜,这样不要脸的人,死也不要。”   陈国柱见群情激愤,不禁急的大喊道:“不是我抛弃他们母子的,是……是她和村里的男人勾勾搭搭,所以赶我走的,是她……”   陈国柱还没有说完,陈海就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的嘴角顿时有血涌出。陈海拍着他的脸怒喝道:“我活了二十多年了,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妈的,老子都羞愧和你都姓陈了。”   陈海说完,高举扩音器道:“大家伙别听这个不要脸的胡说,明明是他狼心狗肺的抛弃了我姐。我姐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艰难,村里的二流子趁机欺负人,我嫂子为了救我姐,险些连命都没了。   我姐在村子里活不下去,才来到县城做生意,好不容易过两天好日子,这些不要脸的就来算计,妈的,以为我们大槐乡的人是好欺负的吗,以为我们乡里的男人都死光了不成,敢这么欺负我姐,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陈海说完就拳打脚踢,手中的扩音器也不要了,狠命的往陈国柱的身上砸,一边狠狠骂道:“你们要是敢再来骚扰我姐,我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们一个死外乡人还敢跑到爷的地盘来撒野,狗胆包天啊。”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陈国柱碰到陈海这样耍横的,也是没办法,陈国柱被打的头破血流,可是他们也没办法,陈母再撒泼,可陈海却根本不吃她那套,她仗着年纪大,陈海他们不敢动手,就破口大骂。   陈海也不骂她,也不打他,她骂一句,陈海就给陈国柱一拳,她再骂一句,就给她儿子一脚,只打的陈国柱跪地求饶。   陈母此时也没办法了,不管她做什么,陈海都系数报复在她儿子的身上,她虽然泼辣不讲理,但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儿子,只得上前保证说以后绝不会来量贩捣乱,不再找靳华的麻烦,陈海才放人。   见他们母子灰溜溜的走了,量贩里的人齐声欢呼,小姑娘们都是满脸崇拜的看着陈海。靳华也亲自给他倒水润口,一边笑道:“陈大老板现在厉害啊。”   三春也偷偷的束起大拇指,朝他晃了晃,陈海傻笑:“小华姐,你又取笑我不是,你要真是欣赏我,赶紧给我说个媳妇啊,我都二十出头了,还是光棍一条呐。”   靳华朝自己身后一指道:“你看我们量贩这些小姑娘都水灵灵的,你要是喜欢那一个,姐我给你保媒拉纤。”   “她们那能看上我这五大三粗的。”   那些小姑娘却齐声叫道:“看的上。”   陈海笑着给她们举手作揖:“说笑,说笑了。”   靳华也笑的前仰后合,后退了一步却碰到了脚边的东西,才回过神道:“哎呀,遇见这种破事,倒是耽误三春回家了。”   陈海见状忙道:“我送三春回去吧。”   三春摇头道:“不用,你们生意都挺忙的,况且已经耽误这么长的时间了,那好意思再麻烦你,我姑已经租了车,就在外面等着呐。”   三春话音刚落,那出租司机又过来问什么时候走,靳华和陈海忙把东西搬到了车上,送三春回去。   东西搬完,三春上了车,对靳华挥手告别,还对陈海连连抱拳:“多谢,多谢,等年下回去,我重重谢你。”   陈海颔首道:“行,过年我回去找你玩。”   挥手作别,出租车混入车流消失不见,陈海还呆呆的看着远方没动。靳华走到他身边叹息道:“陈海啊,姐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哎,你别耗着了,耽误了好年华。”   陈海收回视线也叹息道:“我知道,是我……配不上她。”   靳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她一直都把你当哥哥一样,从来没有别的心思,你又何必白白的耽误时间。”   陈海苦笑:“也不是耽误时间,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而已。”   靳华见他如此说,也知再劝无用,只是长长的叹息。   三春回到家,把自己带的礼物还有靳华买的东西都分给大家,还陪着靳山和王敏坐了很久,中午在老院吃了饭才回去。   村里有电视的人家不多,即便有,也大多都是黑白电视,看着没劲,都跑到三春他们家来看大彩电。五福带领着一群小屁孩在看还珠格格,正个院子都吵吵嚷嚷的,三春嫌吵,就到大路边的超市去陪蒋勤。   走到大路边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路边声竭力嘶的叫喊:“桂枝啊,回家吧,王慧啊,快回来吧。”看见三春高兴的跑过去拉她:“王慧,你回来了,快跟爹回家。”   离的近了,三春才认出他是王长生,他才五十多岁,三春记得走的时候见他还是一头黑发呐,如今却满脸都是皱纹,头发全白了。他的神情疯狂,用力拉着三春要往自己家去。   看出他精神有些不太正常,三春不禁有些害怕,也不敢硬来,便笑着道:“大伯,我……我是三春啊,我不是王慧。”   王长生仔细的看了看她,这才认出便松开了手,三春松了口气,刚要跑走,还没动一步,王长生却又拉住了她:“王慧,你回来了,咱们回家。”   三春见他完全跟疯了一样,忍不住吓的大叫,蒋勤和娟子闻声都跑了出来,上前去拉三春,王长生却紧紧抓着她,怎么都不肯放手。   蒋勤只得好言好语的解释:“长生啊,这是我们家三春,不是王慧。”   王长生这才好似相信,松开了手喃喃道:“都年下了,王慧咋还不回来呐。”   蒋勤也不好再给她泼凉水,只得劝慰道:“天冷,你先回去等着,孩子可能一会就回去了,啊……”   王长生却不肯回去,就坐在路边的雪窝里,哭着叫喊:“桂枝啊,回家吧,王慧啊,快回来吧,快回家……”   三春惊魂方定,跟着蒋勤进了超市,娟子懂事,放假了就在超市帮忙。蒋勤才有空和三春闲聊,给她到了杯热茶压惊,一边问了她一些在学校的情况,还嘱咐她一些琐事,母女两个嘀嘀咕咕的,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三春定下神来,忍不住追问道:“后来王兵他们家的账怎么解决了,怎么他爹变成了这个样子?”   蒋勤叹息:“那人整天过来打人摔东西,连王家的小孙子都打,王长生心疼自己的孙子,就跪着去求村里的干部出面帮忙。他们村长怕闹出人命,就从村公款里拨了钱让他们还给那人,村里的钱他们两年之内还清。   当时要王慧嫁给县城那人的注意是王兵出的,彩礼钱也是王兵两口子花的,现在他们却不认账,一万块钱的账都堆到了王长生的头上,他愁的头发都白了。王兵两口子还和他分了家,王长生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跟疯了似的,有时候就跑到村口去叫王慧回家,吓的孩子们都躲着他。”   三春咬牙:“自作自受,他不是宝贝王兵吗,不让王慧上学,整天打骂她,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怪得了谁?”   “谁说不是呐,王长生他媳妇比我早嫁到大槐乡几年,可贤惠了。就因为头胎生了女儿,王长生嫌弃她,大冬天的没出月子就去河边洗衣服,身子没养好就开始下地干活。后来生下王兵没多久就去世了。王长生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可是他不思悔改,还是重男轻女,百般苛待自己的女儿,如今落得没人管的地步,活该。”   三春忽然想起王长生刚刚还叫过别的名字,便问道:“他媳妇是不是叫桂枝?”   蒋勤点头:“嗯,你桂枝婶子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王长生重男轻女,逼死了自己的媳妇,逼走了自己的女儿,失去了两个对他最好的人,现在知道后悔,晚了……”   蒋勤摆手:“算了,别说他们家的烦心事了,三春,你晚上想吃什么,妈一会回去给你做。”   三春抱住她的腰笑道:“妈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晚上三春要和蒋勤睡,蒋勤就把靳安撵去了五福的屋,自己揽着三春和娟子睡。一进被窝,蒋勤就惊呼了一下:“哎呀,这床怎么这么热。” 第85章   蒋勤他们以前用的土炕, 可以烧柴暖炕,现在换了柴床, 没法烧炕了。一到冬天被窝里凉冰冰的, 睡到半夜都暖不热,可是现在刚刚进被窝, 里面却很温暖。   三春笑嘻嘻地掀开被单给她看,原来铺了电热毯,整个床都是暖和的,蒋勤舒服的躺进被窝,满足的说道:“女儿都是妈的小棉袄,贴心, 不知道那些重男轻女, 虐待自己女儿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娟子深受其害, 呵呵道:“脑子进水了呗。”   蒋勤揉了揉她的头道:“三春, 你快劝劝这个死丫头, 她说明年毕业以后就不上学了, 想出去打工。”   娟子高三了,不管明年能不能考上,她都不想上了,想出去打工挣钱。娟子学习比三春认真刻苦多了,以前经常天刚刚蒙蒙亮就出去背书,背英语单词,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 却在最后放弃。   三春自然知道她是怕家里花钱,便笑着对蒋勤道:“妈,你先睡,我来说她,肯定会让她乖乖去读书的。”   新年将近,蒋勤忙了一天也很累,不一会就睡着了。三春和娟子挤在一个被窝里窃窃私语,两人本来都是压低了声音的,但娟子突然失声惊呼:“真的……”说完,才察觉自己的声音太高,抬头见蒋勤还睡的很熟,没有吵醒她才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道:“三姐,你不是说在读书馆整理书籍吗?”   三春的声音也很低:“读书馆的工资太低,一个月才几十块钱,食堂一百五十快呐,还管饭。能省很多钱的,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够了,基本就不用向家里要钱了,只用每年的学费而已。”   “但是每年的学费也很多啊,要一二千呐。”   “你算算这个账,四年下来,也只是七八千啊,如果你考上大学,出来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很高的,不过二三年就能把学费挣回来了。可是你出去打工,多长时间能赚这么多钱,再说你都上到高中了,这么多年的学白上了,你好好想想。”   娟子吞吞吐吐的道:“我只是心疼父母挣钱不容易。”   “我知道,爹妈把咱们养这么大不容易,还辛辛苦苦的供我们上学,所以我们更应该努力回报他们啊。你先去,勤工俭学挣够自己的生活费,至于学费我再想想办法。再说我比你高一届,等你大三的时候,我都毕业了,应该能分配工作,到时候,你的学费我来出。”   娟子抱住三春的手臂泪眼丝丝的:“三姐,我真幸运,能和你们成为一家人,要是我还在下湾村,肯定也像王慧那样,不知被卖到那家去受罪了,也许连命都没了。”   三春给她擦着脸上的泪道:“那是我们今生有姐妹的缘分,所以更应该好好的珍惜……”   娟子重重地点头,第二天果然是改变的口风,愿意加油明年考大学。   眼看年关一天天的近了,三春就和娟子一起在家置办年货,这天正忙着,靳明霞呼哧呼地跑了过来道:“三姐,你快去看看吧,那个老婆子跑到咱老院去闹呐。”   娟子一头雾水:“那个老婆子?”   三春却是心知肚明,她自问不是陈母的对手,便对娟子道:“你去超市替换咱妈,让她赶紧回老院,就说陈国柱他妈闹上门了。”   娟子还不明白是怎么会事,但三春却无暇给她解释,推着她赶快出门去叫,自己和靳明霞一起先往老院跑去。她怕爷爷奶奶跟着生气,没有把陈国柱母子来找麻烦的事说出去,没想到他们竟然厚颜无耻的追到了大槐乡来。   跑到老院去一看,果然见陈母在门外大吵大闹,陈国柱怕挨打,只有陈母一人来了,她仗着年纪大,没人敢动她,便在哪里颠倒黑白。   靳山说是陈国柱忘恩负义,当年抛弃靳华母子,可陈母咬定是靳华和靳刚勾勾搭搭,所以撵陈国柱走的。但是陈东是他们陈家的种,不能流落在外,非要靳华答应和陈国柱复合。   靳刚进了局子,被判十三年,这件事在乡里闹的很大,陈家母子自然也打听出来了。村子里风言风语,靳华在村子里呆不下去了,所以才到县城去做生意的。   没想到靳华柔柔弱弱的,做生意倒是把好手,这些年没少挣钱,靳家老院的房子都是她出了一半的钱重盖的大瓦房。   他们本以为靳华这么多年没有再找男人,陈国柱回来了,还有陈东在,肯定能手到擒来呐。没想到靳华会毫不留情面的报警,去量贩逼她就范,她却找人把陈国柱打了一顿,再上门找的时候,靳华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过年了。   他们看中了靳华买的大房子,本来是预备着来过年的,谁知靳华软硬不吃,去家里扑了个空,便追到了大槐乡。陈国柱知道靳华和靳山都是要面子的人,要是在村里闹开了,靳华肯定得答应和他复合。   所以陈母也不进院,就在外面大吵大嚷,让靳华带着陈东回县城过年,他们一家团圆。靳山气的跳脚,可是面对一个小脚老太太,他也是束手无策。   靳华怕靳山老两口年纪大了,再跟着气出个好歹来,便打算先妥协,带陈母回县城去。可靳山哪里会让她委曲求全,死活不答应,正僵持间,三春和明霞回来了。   可三春一个女孩子,对付一个满口粗俗俚语的老太太,也没法子。便说冷要烤火,叫了四宝在门外燃了一堆火,却尽找些湿柴,弄的狼烟动地的,方圆几十米都笼罩在浓烟中。   陈母被呛的只咳嗽,在靳家门口呆不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但她依然不肯走,还在那骂骂咧咧的。   而此时蒋勤终于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问清了情况后,气的是火冒三丈,伸展着腿脚道:“娘的,好多年没有干我的老本行了,去把我的道具拿过来。”   这下三春都傻了:“啥道具?”   王敏却是心知肚明,满脸笑意的道:“洗脸盆,棍子……”说着,还帮忙去找。   东西送到蒋勤的手上,她先敲了两下找了找手感,便走到了陈母的身边道:“老太太,你见过早些时候游街的吗?走,我带你转一圈,让你也领略一下当年的风采。”   陈母以为蒋勤想把自己支走,说什么也不跟她去,蒋勤也不勉强,便哐当哐当的敲起了脸盆,还故意放在陈母的耳边,把她震的气血翻腾。   于是很多年后,乡亲们又听到了蒋勤那嘹亮的声音,倍感亲切,都跑出来围观。   “靳家村的老少爷们,快新年了,蒋勤我给大家找点乐子啊。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这位就是当年抛弃了俺家小姑子靳华,那个黑心烂肺的陈国柱他娘。俺妹子外甥这么多年吃苦受罪,这家子无情无义的东西没一个人伸头来看。现在俺妹子终于熬出来了,他们反倒来了,来干什么了呀?”   周围的人很是配合的充当了捧哏的角色,齐声问道:“他们干什么来了啊?”   “他们见俺妹子挣着钱了,眼红了,想要俺妹子和陈国柱那个畜生复合,想要霸占俺妹子的钱,还想把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外甥抢走。他们跑到俺妹子家里闹,被警察抓走了,又跑到靳华的店里闹,被陈海打走了。   现在竟然厚颜无耻的跑到咱们靳家庄来闹,他们以为咱们庄的人好欺负啊,想抛弃就抛弃,想复合就复合,这样天下第一的不要脸,大家快来瞻仰一下,过来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啊。”   蒋勤本来就嘴皮子厉害,这么多年一直做生意,说起话来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不带脏字,却把千年老妖的陈母都给噎的无话可说,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不是国柱抛弃他们的,是靳华不要脸,和那个野男人靳刚勾勾搭搭的撵他,国柱受不了才走的,你别血口喷人。”   蒋勤气的柳眉倒竖,哐当敲了一下盆子道:“自己无情无义抛妻弃子就算了,还敢这么颠倒黑白的乱说。要是靳华和靳刚有私情,干嘛还要把靳刚告进局子里,俺家陈芳挺着大肚子去救靳华,大出血见了红,险些连命都没了,你咋还能这么不要脸的乱说。”   铁证如山,那陈母还死咬着是靳华变心,勾搭野男人,把陈国柱赶走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道:“不管你说出花来,就是你们家靳华不守妇道,现在我们也不追究她那些破事,只要她乖乖的带陈东回去就行。你们家要是再这么骂国柱,就是她靳华想复合我还不答应呐。”   “哎吆,求之不得,告诉你,靳华和陈东我们家养的起,就是饿死也不会让她和陈国柱那个混账王八蛋复合,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陈母仗着自己年纪大,蒋勤不敢动手打她,但蒋勤嘴皮子厉害,不带脏字就把他们母子骂的狗血淋头。   周围的众人自然知道靳华这些年的不易,被抛弃就算了,现在还回来作践她,不禁同仇敌忾起来,争先恐后的数落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还真没亏说,怪不得陈国柱那么混账,原来他娘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啊。”   “不要脸,当初抛弃了人家母子,现在看人家有钱就想来霸占,真是不要脸。”   “……” 第86章   周围的众人自然知道靳华这些年的不易, 被抛弃就算了,现在还回来作践她, 不禁同仇敌忾起来, 争先恐后的数落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还真没亏说,怪不得陈国柱那么混账,原来他娘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啊。”   “不要脸,当初抛弃了人家母子,现在看人家有钱就想来霸占, 真是不要脸。”   “……”   众人也是义愤填膺, 越说越不堪,陈母那么厚脸皮的人都有些撑不住了, 她一个人哪里能扛得住众人的唇枪舌剑, 但她却死活不走。   三春见状有些着急, 就算今天把陈母骂走, 但难保她以后还会去找靳华的麻烦,三春皱紧眉头思索,看见人群中靳强的人影一闪,便走了过去。   靳家庄有两个大学生,一个是三春,一个就是靳强,他读的是法律专业, 他说家乡的人法律观念太淡薄,法盲太多,所以立志去学习法律。   靳强比三春大几岁,已经毕业两年了,现在已经参加了工作,在大城市的一个律师事务所上班,现在是回来过年的。   三春走过去询问他有没有办法,靳强说要是小华姑姑的确没有复合的意思,那就直接去法院告状。她和陈国柱虽然没有结婚证,但他们结婚,村里有证婚人,而且还有一个孩子,是事实婚姻。   陈国柱抛弃靳华以后回城,肯定是再婚了,那他就犯了重婚罪。而抛弃陈东是遗弃罪,这么多年陈东长大还有上学的费用,可以提出让陈国柱赔偿赡养费。   三春过去把靳强的话,和蒋勤复述了一遍,蒋勤随即就敲响了洗脸盆大叫道:“他们陈家欺人太甚,抛弃俺家小姑子,现在还敢上门来纠缠,这么不要脸的人绝不能轻饶了他们。乡亲们,你们谁家有车,俺要去告他们。”   被警察抓走一次,陈母对警察是心有余悸,现在听到蒋勤说要高他们,有些心慌,结结巴巴的道:“我们又没有犯法,你告什么?”   “陈国柱和靳华属于……属于事实婚姻,他抛弃靳华另娶就是重婚罪。抛弃陈东就是……就是……”   蒋勤虽然嘴皮子利索,但这些法律的专业术语,蒋勤听一遍也记不住,便去看三春,三春小声的给她解释。   蒋勤用心听完就接道:“陈国柱犯了重婚罪,遗弃罪,我们要告他赔偿赡养费。乡亲们谁家有车,拉我们到省城去告状。”   靳家村一户人家的女婿是跑运输的,快年下了带着妻子回来给丈母家送东西,闻言大呼道:“我开车送你们去县城告状,这样薄情寡义的混帐东西,简直丢了咱们靳家村全体女婿的脸,我必须把这面子找回来。”   众人大笑,让开了一条道路,那人回去就把车开了过来,靳华,靳强还有三春不由分说把陈母塞进了汽车。   有靳强在,办事很是效率,写了民事诉状,并到当初征婚人家中取得了供词,签字按了手印,就去了县城直奔法院。   虽然快新年,法院也快放假了,但接到报案也很认真的处理。陈母虽然蛮横不讲理,但到了机关单位,却吓的脸色发白,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办案人员很快就在旅社找到等的不耐烦的陈国柱,陈国柱还等着靳华回心转意呐,没想到靳华会去告他,到了法院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可事实如山,接待他们的书记员登记,把靳华和陈国柱的姓名,性别,家庭住址,还有身份证号码全部核实一遍。靳强也把事情经过,还有诉求,为什么打官司等等,都写的很清清楚楚,立案以后,案件就交给了司法警察田永华协助处理。   此时陈国柱他们根本不敢再找麻烦,离开法院灰溜溜的直接就去车站跑了,而田永华不顾快新年,还到陈国柱所在的城市调查取证。   他们的案子并不复杂,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法庭也给双方寄来了传票,二月十九号开庭,也就是农历正月初八。但陈国柱拒不出庭,当地法院通知了陈国柱所在地的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登门通知陈国柱前往浦西出庭,接受审判。   陈国柱的印象里,靳华是温柔娇弱的女子,所以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上门去威胁她复合,没想到事隔多年不见,靳华会这样的强硬。他虽然住在大城市,但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市民,现在法院和派出所双方施压,他哪里还敢顽固,只得到浦西去出庭。   正月十三再次开庭,田永华出示了所调查的证据,还有靳华提供的证据。证据显示陈国柱和靳华有三年的事实婚姻,并生育了一个孩子,有征婚人证词,还有当初参加婚礼的乡亲们证词。   陈国柱抛妻弃子,回城以后另娶犯了重婚罪,应判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但陈国柱已和妻子离婚,在婚姻状况内,靳华并没有上告,现在被告已经离异,所以此罪不成立。   抛弃陈东犯了遗弃罪,支持靳华提出的赔偿赡养费诉求,金额一共壹万捌仟元,要求陈国柱马上兑现。另外陈东在年满十八岁以前,陈国柱每个月还要给予一百元的抚养费。   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国柱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回城以后进了造纸厂上班,后来效益不好,厂子关闭出卖,他们这些职工买断工龄,赔偿了一万六千元,但要他们搬出原来的家属楼。   壹万陆仟元在农村还算一笔巨款,但在大城市,连房子都买不起。下岗,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只能在外租赁房子居住,他的妻子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离婚带着女儿离开。   没有工作,等于坐吃山空,此时陈国柱就想到了靳华。靳华长的好看,性子温柔,而且听说现在还挣了很多钱,陈国柱便打起了她的注意,和陈母一拍即合,两人便到浦西县,想要和靳华复合,这样不仅有房子住,生活也有了着落。   可是没想到当初柔弱的靳华,现在这般强硬,他没有占到光就算了,还被告上了法庭,差点做牢,这还不说,还要赔偿赡养费一万八千元。   当初买断工龄,厂子赔了一万六,加上积蓄,也不过二万多块钱,妻子离婚分走了一半,他们母子又花了不少,手里没有多少钱,现在还被罚款,陈国柱恨的压根痒痒。   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再去招惹靳华,只得灰溜溜的回去,但田永华很是尽责,竟然又追了过去,在当地民警的协助下,要回了八千块。   靳华接到电话,带着三春过去,却不想接那些钱:“那狼心狗肺的人,他的钱也是脏的,我不要。”   三春的双眼发光:“小姑,那把这些钱捐给大槐乡小学吧。”虽然已经上了大学,但三春对于家乡的小学感情却是最深的。   靳华毫不犹豫的点头:“行。”   田永华却劝道:“你还是再想想吧,毕竟这些钱不是小数目,而且那陈国柱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多年没有回家。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而且住的地方狭小,还是租凭的,恐怕没有能力再还你钱了,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还是留下吧。”   靳华沉思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一辈子都不想和那家人再有什么牵扯,他的钱我拿着也嫌恶心,当初那么难,我都把孩子养大了,现在还怕什么。还是把这钱捐给学校吧,也算是给那个昧良心的赎罪了。”   田永华不禁感叹:“巾帼英雄啊,那陈国柱真的瞎了眼,这么好的媳妇不要。”   靳华也忍不住笑了:“永华同志,真是谢谢你了,大过年的让你忙前忙后的,走,我请你去吃饭。”   田永华三十多岁,中等个子,人很是温和,做事也尽职尽责,靳华很是感激,非要拉他去请客吃饭。   三春快要开学,就先回去准备了,到了省城的火车站,秦风早已等着了,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埋怨道:“说好早点来的。”   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三春早两天过来的,可是现在却拖到了最后一天,秦风很是失望。三春抱住他的手臂摇了摇道:“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你还记得抛弃我姑的那个混蛋,回来死乞白赖的非要和我姑复合,就帮着我姑去告他,官司打赢了,但拖到了现在。”   虽然两人确定了关系,但三春一直还是和他保持着距离,这样主动来抱他的次数不多,秦风不禁有些飘飘然,伸手一刮她小巧的鼻梁道:“那今天你要好好补偿我。”   “好,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你说去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   三春为了早一天回学校,坐了夜班车,到的时候是早上,回到秦风的家里,吃了些早餐,休息了一会两人就出门去滨河公园。   滨河公园在城市的西南方,依靠着河道建造,全程很长,两人并排走在浓密的树荫下。秦风大胆的抓住了她的手,三春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挣脱,只得任他抓着。两人顺着林间小道,慢慢的散步,不时传来偶偶私语的声音,还有三春咯咯的笑声,两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经过偏僻密集的小树林,秦风趁她不注意,把她拉了进去。浓密的树林掩藏住了两人的身影,但三春也不自在的推他:“有人会看到的……” 第87章   小时候她不知道钻小树林的涵义, 还以为就是两人坐在一起说话,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更明白秦风的意图。   多日未见, 秦风思念成疾,哪里舍得松手, 反而紧紧地抱着她,把她挤在树干和自己身体之间咬着她的耳坠道:“三春,我……我很想你,三春……”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颈项里,三春羞怯的脸都红了,却没有力气推开他, 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秦风现在的吻技突飞猛进, 不仅热情如火的把三春亲吻的心醉神迷,还能在热吻中让她换气。   温软灼热的唇舌辗转厮磨, 秦风允吸舔抵着她的嘴唇, 时而温柔如水, 时而热情似火。三春被他亲吻的神魂颠倒, 就是靠在树干上,都有些站不稳了,不自觉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感受到三春的回应,秦风更加的热情,直把三春吻的嘴唇泛红,秦风才恋恋不舍的松手。两人又在树林里说了一会话,三春怕他再发疯, 便拉着他出了树林往回走。   两人离开滨河公园,走上高高的台阶,一辆很拉风的雅马哈摩托嗖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骑摩托车的人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带着黑色的头盔,看起来很酷,但是看不到她的相貌,却能看出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三春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秦风却拉住了她,瞪着摩托车上的人道:“英雄,你这是干什么呐,要劫道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这样做是犯法的,难道不怕丢了你局长爸爸的脸。”   那人潇洒的掀开头盔,看着两人道:“我出来吓一下人,危害一下社会治安,要不然要你们这些警察做什么?”   头盔掀开,三春也看清了这人就是在生日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董珊珊。她今天没有涂脂抹粉,只是描了粗重的两条眉毛,涂着口红,可以看出她本来就很白,只是不如三春那种健康的白。   三春在看她,董珊珊也在盯着她看,那天在酒店,毕竟光线暗淡,在灯光下看的不是很清楚,此时近距离的看三春,她才不得不承认,三春真的很美,而且是那种天然去雕饰,不经丝毫雕琢的自然美。   三春的皮肤白里透红,非常健康的自然白皙,不是化妆品堆砌出来的那种苍白。她的五官精致美丽,眼神清澈透亮,嘴唇形状也很美,颜色殷红……   看到这里,董珊珊就气的不看了,三春的嘴唇饱满红润,董珊珊这种流连情场的老手自然一眼就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发动本来就没有熄火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这次开学以后,林静过来找过三春两次,三春都不冷不热的避开了,吃饭的时候也呆在后厨,不去前厅吃饭了。   张翠英还不解的问她,三春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道:“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她总要学会自己面对,不能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忙。”   而林静再次昏倒送进医务室,有同学跑过来告诉三春,三春也没有过去,只是说现在在工作,不能走开。   朱长顺也很是顺口的道:“靳三春是食堂的工作人员,现在正是工作时间,不能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再说她又不是医生,就是去了能起什么作用,有病还是去找医生,找三春有什么用。”   一番话把那同学说走了,以后林静再有事,也不过来通知三春了,三春终于清静了些。她和林静就这样不冷不热的处着,很少碰面,碰面也只是淡淡的说二句话。   到了大三的下期,她们的关系也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冷了,有时候碰面,林静都是一言不发就走过去了,好似没有看见三春一样,三春也不在意,只顾专心的学习。   但她固定的每星期给家里打电话,却是从不曾间断的,又是星期天的下午,三春到报刊亭打完电话回来。   门卫的老大爷忽然叫住了她,进进出出好几年,那老大爷都认识她了,笑眯眯的道:“靳三春同学,刚还要找人通知你呐,有人给你送东西,你来领取一下。”   三春走到门卫的传达室,却见送来的东西是一大篮水果,苹果,梨,葡萄,火龙果,还有许多比较贵的水果,满满一篮子。三春在篮子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卡片什么的,便开口问道:“爷爷,里面没有卡片或者纸条什么的?”   “没有,送过来就这样,我都没动。”   “那送水果的是什么人啊?”   这样一篮子水果很贵的,秦奕伟虽然对秦风很好,每个月的生活费给的也很多,但秦风也一直很节俭,不会乱花钱。而且他要给自己买水果的话,不会直接放在门卫就不管了,也不会一次就买这么多。   “哦,是一个姑娘,比你年纪大一点。”   门卫大爷的话也证实的确不是秦风送的,但三春在省城不认识什么人,是谁会给她送这么多的水果呐。   三春要给大爷留几个水果吃,但他推辞自己的牙口不好拒绝了。三春便拿回了宿舍,女孩子都是爱吃水果的,看见三春拎了这么多回来,眼睛都亮了,异口同声说有男朋友真好。   秦风的确是经常给三春她们寝室的姑娘们买吃的,她的室友不疑有他,便认定是秦风买的,三春也没有辩驳,请她们吃了,剩下的便放着,自己慢慢吃。   可是还没有吃完,下个星期天又是一篮子的水果,每个星期都有,从不间断。三春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是谁送的,后来一个星期天,三春有空,便拿着书在学校大门不远藏着,看到底是谁每个星期都给自己送水果。   只等了二个多小时才看见,一个女子满头是汗的跑过来,把水果篮留在门卫,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三春便追了出去,走到一处偏僻的拐弯处,三春轻轻的叫出了口:“王慧姐。”   那女子回头,正是王慧,她虽然黑了不少,但胖了很多,精神也很好,神采奕奕的,穿着也很得体。见是三春,她的脸色僵滞了一下,便马上换上了笑容:“三春,我现在叫杨佳。”   三春也很是善解人意的改口:“杨佳姐,你能开始新的生活,真好。”   杨佳拉住了她的手道:“那还不是拖你的福,要不是你把我带出了大槐乡,也许我早就没命了。”   三春也拉住她笑道:“姐,你别说这样的话,不说我们乡里乡亲的,我们还是同学,你还是秦风的表姐,论那个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杨佳也笑:“三春,能不能拜托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诉秦风,我不想再和家里的人有任何的牵扯。”   “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秦风的,但是你也不要再给我送水果了,挺贵的。”   “没事,我现在卖水果呐,别的没有,水果管够你吃。”   “真的,姐,你太有本事了。”   两人说着话,杨佳就带三春去了自己的水果店,省城寸土寸金,门面租金很贵,杨佳水果店所在的位置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挨着居民区,生意也很好。   杨佳勤快,店里的水果摆的整整齐齐,到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两间门脸,中间是通着的,店里还有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面容憨厚,见了三春不会说什么,只是傻傻的笑。   杨佳给他介绍,说是自己的丈夫杨兴,家就在距离省城不远的农村,人老实憨厚。那人知道三春和杨佳的关系,见到她也很是感激:“你们回去歇着,我来照顾门店就行。”   他就在前面忙碌,杨佳带着三春回到不远处的家,距离水果店不远租赁的民居,不大但收拾的很整洁,锅碗瓢勺什么都有,五脏俱全。   小小的卧室里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书籍,桌面上摊开着一本书,高考自学材料,上面还有很多注释。   杨佳去给三春倒水,三春便随手翻看了几下,都是杨佳的笔迹。   杨佳见她在看自己的书,便笑道:“好多我都不会,你别笑话我。”   三春接过了茶杯摇首道:“我怎么会笑话你,你当初学习那么好,不比我差,只是被耽误了,姐那里不会,我教你。”   “真的……”杨佳笑的开心。   三春喝着茶,随后问起了杨佳离开火车站的事,当时她和秦风找了很长时间,杨佳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直躲着,不敢出来见他们罢了。   秦风毕竟是王长生的外甥,是一家人,王慧不想见他,不想和家里再有丝毫的牵连,便躲开了。可是她没有身份证,到厂里打工,人家也不要,后来在黑作坊里干了几个月,一分钱工资也没给,杨佳就逃出来。   后来饿的很了,便在水果市场的垃圾堆里捡倒掉的烂水果吃,遇到了杨兴。他在水果市场搬运水果,见她可怜,便介绍她去水果店打工,后来两人干的时间长了,积攒了些钱,便自己开了一间水果店。   杨兴和杨佳结婚后,在自己家里给她下了户口,便算是落户到他们村了,直到最近生活安稳了,杨佳想要报答三春的人情,所以每个星期天都给她送水果。 第88章   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三春也为杨佳高兴,在他们的家里吃了饭, 杨佳那些不会的地方, 三春都认真的给她讲解一遍。   杨佳现在白天在店里买水果,晚上就去夜大学习, 想要自考大学。考上大学是她的梦想,她今生一定要实现。三春知道她的性子争强好胜,便给予鼓励,星期天有空了,便过去帮忙,顺便再给杨佳讲解不会的课题, 杨佳学习的很是认真。   秦风自然问起水果篮的事, 三春都搪塞过去了,说着某个追求者送的。秦风不信, 追求者不自己去送, 干嘛让一个女人去送。   秦风可是警校的高材生, 想要隐瞒他可能性不大, 三春便闭口不言,在自己嘴上滑上一道拉锁。秦风很聪明,开始就怀疑是王慧,见三春如此避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便无声的说出了王慧两个字,三春明明看出了他的口型,但装作不知。秦风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王慧对家人恨之入骨,不想有任何的牵扯,当初在火车站看见自己,马上就跑掉,便是在躲避自己。   她不想见自己,秦风也不勉强,免得影响了她和三春的关系,便闭口不言。但对于自己的女朋友很少的课外时间还要被人霸占,有些不满,抱住三春很是一番亲热。   一个星期天,三春正在图书馆看书,传达室的老大爷叫同学来捎口信,说学校门口有人找。三春还以为是杨佳找自己有什么事,马上就跑到了学校门口。   门口站着的却是西装革履的靳强,他在大城市当律师,收拾的很是精神干练,一派职场精英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身上还有小时候滴拉着鼻涕的模样。   “强哥,你怎么来了?”三春很是惊喜的跑到他身边叫喊。   靳强见到她也很是高兴:“我来省城办了案子,顺便来看看你,喏,这是给你的礼物。”他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台可编辑的学习机。   三春不好意思去接:“强哥,这……这一定很贵吧,我不能要。”   “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哥,给你买个学习机,是支持你学习,有什么好推辞的,何况小时候,我可没少吃你家东西。”   三春不由失笑:“是啊,后来我爷爷被你吓的都不敢到磨盘那吃饭了。”   靳强也开怀大笑:“是啊,小时候穷啊,整天饿肚子,看见吃的眼都瞪大了。”   三春接过了学习机道:“强哥,那我也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吧,你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我请你去吃饭。”   靳强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道:“行,我的时间不多,就在你们学校附近找个地方吃吧。”   三春就带靳强到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饭店去吃饭,到了饭店点了菜,还给秦风打了电话,便和靳强在雅间里等着,一边说笑小时候的趣事。   靳强和二喜的年纪相近,他们是一茬的,只是二喜的性格不讨喜,后来靳强他们也不怎么带她玩,和三春的关系也不是很亲密。但出来了却是倍感亲切,好似至亲的亲人一般,有说不完的话。   因为靳强的时间有限,三春就没有等秦风就让上菜了,有服务员端了菜上来,三春自然的去接,才看清那服务员竟然是林静。她家里穷,被逼的没法子,就趁星期天的时候,到学校附近的饭店打短工。   三春本来想和她打招呼,可见林静一副尴尬的模样,眼底深处还充满了嫌弃,谴责,好似三春和男生单独到饭店来吃饭,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三春聪明,自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隐藏的情绪,便也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垂首请靳强吃饭,两人吃到一半,秦风才赶到。   靳强和秦风不熟,但在大槐乡也见过几次,乡里的人亲切,在大城市里见到家里的人那感情也自然不一样。   秦风给靳强倒酒,自罚一杯:“强哥,不知道你今天来,兄弟迎接来迟,这杯我自罚。”喝完,两人还碰了一杯。   靳强一喝酒,脸就开始发红,拍着秦风的肩膀笑道:“在乡里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苗头,把我们家最漂亮的妹妹给拐走了。”   秦风一边给他斟酒,一边笑道:“这事肯定得悄悄干,那能大张旗鼓啊,要不然我也追不到手啊。”   两人心照不宣的大笑,刚好林静进来上最后一个菜,见到秦风也在,更加的尴尬。秦风喝了点酒,没有注意到三春使的眼色,招呼林静道:“林静,你在这个饭店打工啊,挺好,这里距离你们学校近,饭菜还好吃,这会也不忙了,坐下吃一会吧。”   三春以为林静肯定会拒绝的,没想到她竟然很听话的坐下了,靳强不解的问道:“这是谁啊。”   “啊,三春的同学。”   靳强不由感慨:“现在的女孩子都很坚强啊,一边上学一边还出来打工,我听五福说你在学校的图书馆打工,辛苦吗?”   林静的眼骤然又亮了,你说的大义凛然,说的那么好听,不是还骗着家里的人。   三春却笑呵呵的道:“没有,我在食堂,图书馆的工钱太少,不够花,在食堂不仅管饭,每个月给的工资也多。我说在读书馆,是怕我爹我妈心疼,再不让我干了。”   靳强叹息:“三春从小就懂事,你是没见我大山爷爷整天的夸她,秦风你小子有福气,可要好好的对我妹妹,不要忘了我是律师,要是你敢欺负她,你可小心我告你。”   秦风大笑着和他碰杯:“不能够,我疼她还来不及呐,再说她整天欺负我,我那敢欺负她啊。”   他们叫的饭菜很多,林静虽然在饭店里打工,但也没有吃过这里高档的酒菜,她一边吃着,一边偷眼看着靳强问道:“三春,他是谁啊?”   “我们是一个村的,他是我本家的哥哥靳强,在津市当律师。”   林静不时的偷偷看向靳强,但靳强和秦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两人觥筹交错,喝的高兴,根本就没注意别的。   一顿饭吃完,靳强急着办事,就先告辞了,秦风和三春一起出来,送她回学校,在路上,三春不由问道:“你干嘛要留林静吃饭啊。”   “让她听清楚,省得她回学校说你。”   “你也看出来了。”   “就她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这种人以后你还是离的远点。”   把三春送到学校门口,秦风又再三嘱咐了几句,他们现在大四了,已经开始实习了,并参与了一些案子的审理惩办工作。恐怕没时间来看她了,让三春好好照顾自己,三春点头,让他自己小心些,两人便分开了。   有了学习机,三春学习起来更得心应手,把秦风也遗忘在脑后,虽然午夜梦回,也会很想念他,但到底是忍下来了。三春每个星期都会往家里打电话,而宿舍楼里的电话只能接电话,却无法打出。   星期天,三春照常到报刊亭打电话,和母亲报了平安,又说了些话。三春才回学校,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却见一个邋里邋遢的青年男子,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学校门口和门卫大吵大闹,非要进学校。   门卫给三人解释,不能随便进出学校,但你男子还是不依,大声叫喊:“俺是林静的未婚夫,为什么不能进去看她,她年下都没有回去,她不想要俺了,不行,俺非要见她说清楚不可。”   那两个女人也想往里面冲,一边还大声叫骂,吵闹声震耳欲聋。   门卫死死地拦住他们道:“你说的林静是那个班的,我让同学叫她出来和你们见面。”   那男子报了林静的班号,最后还说自己是浦西县闫井村来的,正要走过的三春不由一惊,林静从来没有说过她已经订婚了。但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正要走开,门卫看见她,却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声叫道:“靳三春,你去通知一下林静,她家里人来找她。”   三春想要拒绝,但是见门卫的老大爷为了拦他们,累的满头大汗的。三春也怕这事在学校里传开,对林静不好,便答应了。   三春回到宿舍楼,去了林静的寝室叫道:“林静,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林静躺在床上看书,懒懒的看了三春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我要看书,没空。”   三春失笑,本来还担心直说会对她不利,现在却是不管不顾的开口道:“你家里人找你,在学校门口。”说完,转身就走。   这下林静起来的很快,三春没走出几步,林静就追上来了,焦急的拉着三春问道:“是什么人?”   三春甩开她的手道:“没看清楚,只听见他们说是闫井村来的。”   林静闻言脸色大变,她家里穷,家人是肯定不舍得花路费跑到省城来看她的,那会来找她的是谁,她也心知肚明了。   林静新年的时候没有回去,留在了省城打工,一是挣自己的学费,二来也想避开家中的那些人,可是如今他们却找上门来了。她不禁惧怕地又抓住了三春的手臂,惊慌的说道:“三春,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害怕。” 第89章   三春淡淡道:“不行, 我要看书,没空。”三春把林静刚刚说的话, 原封不动的送还回去, 说完拂开她的手就进了自己的寝室,关上了房门。   三春回去真的看起了书, 也不关心后续,张瑞却跑过来把她强拉到自己的寝室,神秘兮兮的道:“你老乡出事了,我看见她的脸被打的开了花,嘴都打破了,现在正四处找你呐, 你可千万别管她的闲事, 先在我这里躲躲。”   三春也猜出了大概,林静家很穷, 上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吃不饱饭。家里肯定是供不起她上大学, 所以她极有可能是找了一家有钱的未婚夫, 供她读书, 她毕业后就嫁过去。   可是现在她到省城见了世面,就不想再回自家的穷山沟了,所以就食言而肥。新年的时候不回去,避开了那家人,人家恐怕是到省城来找她要说法的。这样的事,三春自然是不想掺和,就在张瑞的寝室待着。   三春其实很想念秦风, 只能尽量专心的学习,来让自己能暂时忘掉他。现在一看见张瑞,她那里还能学的进去,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便拐着弯问道:“张瑞,你近期和你哥有联系吗?”   张瑞摇头:“没有,之前他给我打电话说出任务,市里最近有几桩大案,警力分散不够用,让他们这些预备役的警校学生参与布控,所以没时间联系。你放心,等案子结了,秦风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你,我哥说秦风整天想着你,做梦的时候都叫着你的名字。”   三春羞红了脸,拿起枕头去打她,张瑞一边笑,一边道:“真的,我没说谎,我哥亲耳听见的,哈哈哈……”   两人在房中说笑玩闹,却不知秦风他们在出警布控的时候遇到了危险。   局里破获了一件连环杀人案,已经锁定凶手,但被他逃脱了,市里派出了很多警力在主要干道布控。拿着罪犯的照片,搜查过往的车辆,围堵罪犯。   涛子,秦风和老三被分到了一个检查口,见一辆汽车驶来,警察上前拦住了去路,进行检查。   涛子和秦风检查后备箱,老三还有一名老警察检查前面,老警察要司机出示驾驶证查看,老三去检查车头,引擎盖刚打开一点,那司机忽然疯狂的加大了油门向前行驶,重重地把老三撞飞了出去,飞驶的车轮还无情的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秦风和涛子打开了后备箱,还没有提起,汽车忽然飞快地向前行驶,同时还传来了老三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涛子慌忙跑过去查看,秦风却抓住了后备箱的一角,跃上了汽车,爬到了车顶。他眼睁睁的看着汽车碾过了老三的胸部,看着大量的鲜血涌出,看着汽车冲过他们布置的路障向前逃窜。   因为盘查,车窗打开,那司机只顾着逃窜,没时间关上窗户,秦风慢慢地移了过去,跳下车顶,一拳穿过窗户,打在那司机的脸上。   汽车嘶鸣着在马路上歪歪扭扭的行驶着,秦风抓紧车门,又一拳打过去。他们宿舍里几个弟兄一起四年,形影不离,感情很是深厚。   眼看着老三被车撞到,又碾了一遍,恐怕是凶多吉少,而且这人疯了一般的逃窜,虽然不是他们要抓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但也肯定是犯罪分子,他绝不能让他逃脱。   司机被他打了几拳,眼角嘴角和鼻子都开始出血,但他也不肯停车,还在疯狂的拼命向前行驶。秦风就跟着汽车奔跑,跳上了前面的踏板,站在上面继续攻击司机。   此时坐在后座的人却从腰里掏出了一把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他,喷出了一段火舌。千钧一发间,秦风的头偏了过去,子弹擦着他的头皮掠过,传来一阵皮肉毛发烧焦的气味,还有鲜血泌出,沾湿了他的面颊。   秦风却还是不肯松手,抓住司机的头狠狠地撞在前面的方向盘上,司机的头顶顿时涌出了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车子重重地撞在了绿化带的栏杆上,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下,才终于停了下来,玻璃碎了一地,鲜血也流淌了一地。   在汽车撞到栏杆时,秦风就被震了出去,在地上滚出很远,才稳住身形。此时,大批的警察也追了上来,举枪对准了翻在地上的汽车,有的叫救护车,有的上前拉开车门,去拉车里的罪犯,也有人来拉秦风。   秦风却推开他,飞快地向回跑,老三躺在地上,身边是一滩血迹,他的脸上惨白,有气无力的喘息着,眼睑好似都无力睁开的半阖着。   涛子跪在他的身边,泪流满面,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秦风扑过去抱起了他的头,嘶声喊道:“老三,你醒醒,老三,凶手抓住了,老三……”   老三艰难的睁开眼,看着秦风强笑道:“妈的,疼死老子了,一定不能轻饶了那个王八蛋,”   涛子含泪道:“放心,我一定把那小子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打的他满地找牙,打是他爹妈都不认识,老三……”   老三喘息着,一股一股的鲜血从他嘴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染红了他的衣领,他艰难的蠕动着嘴唇道:“老子不……不想当小三,你们能不能记住老子的名字,我……我叫张辉。”   秦风毫不犹豫的颔首道:“行,以后老大让给你,你不是老三,你是老大。”   涛子也急道:“对,对,对,我也不和你争,就……就让你做老大。”   张辉笑,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手无力的垂下,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张辉……”   宽阔的马路上响起两人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寝室里,三春和张瑞正在说话,外面却有同学叫着让张瑞去接电话,三春在张瑞的床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张瑞凄厉的惨叫,她慌忙起身走了出去。   只见话筒垂落在半空,张瑞却脸色惨白的滑座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声竭力嘶的哭喊着。   三春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急切的问道:“张瑞,你怎么了?”   张瑞呆滞的回头看着她道:“我……我哥哥死了,他死了……”   三春也是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张瑞哭着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没说,只说现在在市中心医院。”   三春把她扶起来道:“走,我们去看看,也许是搞错了。”   张瑞也抱着这样的希望,匆匆的擦了一把脸上横流的泪水,就跟着三春向楼下跑。路上遇到了林静,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也被打裂了,好似焦急的说着什么,但三春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秦风和张辉是在一起的,如果张辉真的出事了,那秦风怎么样,她现在心好似在油锅里煎炸一样,哪里还有空去理睬林静,一把推开她道:“我有事,回来再说。”   出了学校大门,一向节俭的三春,急切的连公交车都不等了,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就径直去了市中心医院。   刑警队的同志还有涛子都在,看到张瑞,涛子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看涛子眼红红的,神情悲痛,满眼是泪,张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此时她的父母也得到了消息,赶到了医院,有警务人员带他们去太平间见张辉最后一面。   涛子和三春把他们送到了太平间的门口,等他们进去,三春才转身焦急的问道:“出了什么事,秦风呐,他没事吧?”   涛子用手背擦着鼻子旁边滑下的泪水道:“我们在布控围堵罪犯的时候,碰到了毒枭,他们不顾阻拦开车闯关,张辉就被撞……撞死了。秦风去追罪犯,也受伤了,他在……”   涛子还没有说完,三春已急道:“他在哪,你快带我去见他。”   涛子就把三春带到了秦风的病房,秦风还穿着整齐的警服,衬得他刚毅威武,英姿飒爽,只是他的脸却是呆呆的,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也呆滞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任旁边的医务人员,给他包扎伤口。   他的手上,还有手臂上都有划伤,脑袋右侧的伤重些,子弹从头皮擦了过去,留下一道烧灼的弹痕,还有血不停的泌出。那护士给他清理好伤口,贴上了创可贴,还给他输上了水。   秦风的外伤不是很严重,但他跟着汽车奔跑,和歹徒搏斗,后来又被甩出,警局的领导担心他身体的软组织或者内脏会有什么损伤,所以要他住院观察。   秦风毕竟年轻,身体强健,医生给他做了细致的检查,没有发现内脏损伤。但子弹从他头皮擦过,影响了他的听力,现在和他说话要提高声音。   而张辉死后,秦风没有说一句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秦风神情呆滞,三春一连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直到三春抱住了他,他才艰难的转动视线看她。   见是三春,秦风忍不住泪如泉涌,伸手也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涛子拍了拍护士,示意她先出去,两人先后走出了病房,涛子还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三春抱紧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打抚摸着他宽阔的脊背。秦风是坚强的,小的时候在大槐乡,跟着王长生一家没少受委屈,很小就去砖厂搬砖。他母亲从嫌弃到最后放弃他,秦风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泪水却是不停的涌出…… 第90章   他一直都是坚强的, 三春从来没见他流过眼泪,可是现在秦风趴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泪水沾湿了她的衣服。三春也没有推开他, 只是陪着他默默地流泪,直到秦风平静下来。   失去兄弟, 失去战友的悲痛都化作泪水喷涌了出来,秦风似乎才清醒过来,冷静的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输液管,便一把拽了下来,不管有血涌出。   三春拿了药棉要给他止血,但秦风却已经站了起来, 向外走去。涛子还有那个护士都站在外面等着, 涛子正在询问秦风的伤势,见他出来不禁一愣:“你要干嘛。”   护士也急了:“你现在不能出去, 医生要你留院观察, 哎……你……”   他们说什么, 秦风听不见, 也根本不管他们的阻拦,依然向前走,跟在后面的三春只得道:“我们明天再来,你给医生解释一下。”说完就追了上去。   走出医院的时候,秦风脚步趔趄的一下,险些摔倒,三春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抬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头,扶住他向前走,也不问他去哪里。   秦风穿着警服,英俊潇洒,自然引来了很多目光,若是往日,在这么多人注视着,三春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但此时她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尽管不时有人看向他们,但她依然揽着他向前走,秦风虽然神情呆滞,但还认识路,径直回了市委家属院。   秦风的家一如既往还是那样干净整洁,可是此时爱干净的秦风,却是倒头就躺在了床上,将床单弄的皱巴巴的,鞋也没脱。   三春给他脱了鞋,去卫生间端了水过来,慢慢的给他擦拭着脸颊,手臂,手指也一根一根地给他擦拭干净。等她做完,秦风还是一言不发,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三春把水倒掉,把屋里收拾干净,便在他的身边躺下,紧紧地依偎着他。三春毕竟一直生活在农村,思想保守了些,要不是段凯胡闹,对她死缠烂打,恐怕她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秦风做他的女朋友。   但他们虽然确定了关系,虽然他们两情相悦,但三春一直都和秦风保持着距离,不肯越雷池一步。   这样主动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本是秦风梦寐以求的事,可如今三春躺在他的怀里,他却没有丝毫的遐思,两人就那样静静地依偎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三春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额头一片温热,抬头就看见秦风已经醒了,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便抱住她不动了。   三春也没动,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不觉间两人又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三春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刚睁开眼坐起了身,卧室的门便被人急切的推开了。   开门声,秦风听不到,但怀中的三春突然坐起,却把他惊醒了,看见闯进来的秦奕伟,他不由勃然大怒:“你闯进别人的卧室也不敲门吗?”   虽然他身上的警服没有脱,三春也衣衫整齐,但被自己的父亲看到两人同床共枕,秦风也有些恼怒。开学的时候,三春就是因为秦奕伟,不尊重人的行为而执意要走,他担心三春的脸皮薄,被人撞见会不自在。   而秦奕伟身居高位,习惯了别人尊重他,而他忘了别人也是需要尊重的。秦奕伟是担心秦风,他出差回来听到秦风出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医院,却得知他擅自出院回家了,便赶紧跑了过来,他只是紧张秦风会出什么事。   此时看到三春也在,看到秦风没事,他的心才放下,也觉察出了自己的鲁莽,第一次轻声的说道:“对不起。”说完,便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秦奕伟说这三个字的声音很低,秦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却能清晰的看见他的嘴形,能清楚的判断出他说了什么。   秦奕伟有本事,从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是很骄傲的,可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一向强势的他还是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固然有秦奕伟,对于自己关心则乱的鲁莽行为道歉,也有可以包容子女各种任性的父爱。   秦奕伟在自己儿子面前一直是颐指气使,如今罕见的低头赔不是,让秦风有些懊恼,他抱着头坐在床上没动。三春却迅速的起身,去卫生间梳洗以后,就去给秦奕伟倒茶,秦奕伟接过茶杯,示意她坐,三春就在他对面坐下。   秦奕伟看了一眼卧室的们低声道:“秦风怎么样?”   三春斟字酌句的道:“秦风的手,还有手臂都有划伤,头上也……也有划伤,别的还没有检查出什么,我答应护士今天再去检查一下。”   “那他的耳朵。”   “和他说话需要大声些,不过应该是暂时的,慢慢就会好了。”   秦奕伟长长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饭吧。”   三春点了点头:“我现在去做。”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秦奕伟却挥手拦住了她,掏出手机给李维打电话,要他买些早餐送过来。   李维办事效率高,很快就买了许多包子,油条还有蛋糕,粥,牛奶什么的送了过来,摆了一大桌子。   三春进去把秦风拽了出来,看着满桌子吃的,秦风也丝毫没胃口。   秦奕伟劝道:“三春忙着照顾你,也没吃东西,你不吃,难道要她也陪着你继续饿着。”   秦风木然的抬头看了看三春,才垂首去拿了一个包子吃,咬了一口包子。他忽然想起张辉说等毕业的时候,他们几个还要杀去火锅城好好吃一顿的,可是现在却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包子掉在了地上,秦风捂住脸忍不住呜咽,秦奕伟放下碗筷,握住了他的肩膀,虽然没说什么,却在无声的给他支持。这饭三人也都吃不下去,秦奕伟也不再勉强,起身离开,却让三春出来送他。   三春送他到楼梯口,秦奕伟停下脚步道:“三春,一会我让李维给你学校打电话,先请两天的假,你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秦风。李维和车我也给你们留下,需要什么就给他打电话,这个你先用着。”说着把自己的摩托罗拉手机掏了出来,还有房门上的钥匙一并都递给了三春。   他先前是反对秦风和三春在一起的,但现在他把钥匙交给三春,不禁是承认了她的身份,也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在无声的道歉。没有了房门的钥匙,他就不能再直接的闯进房间了,三春接的时候,都觉得分量有些太沉重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还是稀缺的东西,三春只是见别人用过,但是刚才见秦奕伟只是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话,一会李维就把早餐买来,真的很方便,便接住了。   秦奕伟伸手,似乎想要拍拍三春的肩膀,但手在了半空一顿便缓缓地收回,只是低声道:“秦风就拜托你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便转身离去。   三春回去好说歹说,哄秦风吃了一点东西,又哄着去医院复诊,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听觉有所损失,但不是永久性的,慢慢会恢复,便开了一些消炎药和保健类的药,就让他们回去了。   二天的时间,三春每天都变着法的给他秦风做好吃的,哄着他吃饭,吃药,哄着他入睡。第三天,涛子也回来了,张辉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他进入卧室和秦风待了几个小时。   三春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去问,只是给两人做了丰盛的晚餐。李维每天都到超市里买很多的蔬菜,肉类,还有牛奶零食什么,大包小包的往回拎,而他也只在用餐的时间过来吃顿饭,然后就消失无踪了,但三春只要一个电话,他又会第一时间出现。   李维对秦奕伟的忠心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他很心疼秦风。李维跟着秦奕伟十几年了,不仅对他忠心,对秦风的感情的也很深。   二天假期结束,三春就回去了,她白天在学校学习,晚自习结束以后,却会坐车赶到了秦风家中照顾他,晚上就睡在外面的沙发上,第二天一早再回去。加上三春还要上课,还要去食堂打工,整天忙碌的很,林静在第五天才找到空截住了她。   几天过去了,林静脸上的伤还没有好,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她脸上的神情也很是愤怒,使得她本来清秀的面容有些狰狞,语气也难掩气愤:“三春,你干嘛要躲着我啊,你明明知道我遇到了困难,为了躲我,竟然请假不来上课,我们可是老乡,而且我们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同学,我遇到困难你竟然视而不见,不肯帮我,你……”   三春本来是心神不宁,她一边上学,一边还担心着秦风,如今还被林静这样埋怨,她这几天积压的紧张情绪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厉声打断了林静的话:“张瑞的哥哥在出警的时候被歹徒开车撞死了,秦风也受了伤,子弹从他右耳的头皮擦过,只要再偏一公分,秦风也会有性命危险。   我请假是在照顾他,和你没关系,你有事情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没有义务没有责任非要帮助你,我不欠你什么。就算我们是老乡,就算我们是多年的同学,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非要帮你。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帮过我什么,凭什么来要求我什么事都要去帮你。”   三春说完就要走开,林静却拉住了她的手臂,急道:“三春,我真的没有办法,我……”   林静好似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块浮木,死也不肯松手,三春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挣开她。正恼怒间,涛子忽然大步跑了过来,抓住林静的手就用力甩开,连警告她都来不及说,便回头焦急的面对三春道:“三春,你快去看看吧,秦风去找他爸了,他们肯定要吵起来。”   三春急道:“怎么了,他们为什么吵架。”   涛子沉声道:“这次秦风在办案过程中虽然立了大功,但他没有听从领导的安排指挥,擅自冒险去追击歹徒。记功一次,也记过一次,而且医院还开出了证明,说秦风听力损伤是永久性,秦风他……他以后不能再当警察了。”   一个聋子自然是不能做警察,这条比任何话语都更有说服力,无法反驳。秦奕伟一直是反对秦风做警察的,这次秦风又经历了九生一死,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当时他要是头偏的稍微慢些,稍微偏一点,可能就死在歹徒的枪口下了。   这样危险的事,秦奕伟自然是不允许再出现,秦风的听力损伤明明是暂时性的,但现在却被更改成了永久性,更改医院的病例,这样的事只有秦奕伟能做到。   做警察一直是秦风的梦想,他马上就要毕业,实现自己的梦想,可现在却毁于一旦,与自己心爱的事业失之交臂,秦风肯定受不了。   三春毫不犹豫的跟着涛子就跑出了校园,坐上他的摩托车,直奔秦奕伟的家。秦奕伟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种着很多香樟树,还有很多常青树,小区中央还有一个喷泉,景色很美。但此时三春却是无心欣赏,涛子在停车,她问清门牌号就自己先找了过去。   秦奕伟的家很好找,因为三春还没到就听见了父子两人的争吵声,三春过去敲门,屋里传来的程愫谨慎的问询声,听见是三春,才快速地打开了门,见到三春就快速的说道:“你赶紧去劝劝秦风,别闹了,他爸也是为他好啊。”   客厅里,父子两个争执的面红耳赤,秦奕伟的声音很大:“我早说过要你改修司法专业的,可是你不听一意孤行,这次多危险,要是你慢一点点,就被歹徒一枪打死了。”   “我会小心的,当警察是我的梦想,我不会因为一点危险就退缩,你去医院把病例给我改过来,算我求你了。”   “不行,别的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没的商量,我绝不允许你去做警察。”   “你以权谋私,我去告你。”   秦奕伟大怒,指着大门道:“去,你去,我就是摘掉这乌纱帽,也不让你去当警察,不让你去送死。”   秦风气的在客厅里团团转,秦奕伟也气的咳嗽了起来,程愫连忙上前给他拍着后背顺气,一边劝道:“你们父子两个慢慢说,秦风,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你就别再固执了。你现在留学一年,去修司法系,出来到检察厅工作,凭你的能力前途无量,以后局长,厅长都是可能的,你爸爸和外公都会帮你的。你又何必非要去做一个小警察,有什么前途,还那么危险。”   为了能让秦风听清楚,程愫的声音也放的很大,但秦风依然顾我:“要是大家都去挑安逸舒适,有前途的好工作,没人人去做警察,那社会治安谁来管,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谁去抓。”   三春上前没有劝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秦风的手,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见他这么固执,秦奕伟也是急怒交加:“秦风,你就算不为爸爸着想,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三春着想吗?你想让她以后跟着你过苦日子。当警察整天没日没夜的工作,整天都处在危险当中,没时间去照顾家庭,你让三春整天都提心吊胆的为你担心,整天都过着不安定的生活。”   秦风没有反驳,回头看向三春,三春握紧了他的手,微微笑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三春的声音不大,她说的话秦风并没有完全听清,但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无声的支持。他急躁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轻声道:“爸爸,我会小心的保护自己,我会合理的安排工作,我会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丈夫,但请你尊重我的理想。”   秦奕伟的声音却依然很大:“不行,我说过别的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但绝不允许你去做警察,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见多说无益,秦奕伟是不会改变初衷的,秦风也不再说什么,拉住三春就走。   程愫追了出来:“秦风,留在家里吃饭吧,刚好三春也来了。”   秦风摇了摇头,还是固执的拉着三春下楼去了,楼下,涛子还在等着,见两人脸色沉重,也猜出肯定没谈拢,只得叹息了一声,没说什么。   秦风把三春推了过去:“涛子,麻烦你把三春送回学校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三春有些担心他,刚刚和秦奕伟那样争吵,秦风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她想留下来陪他。但秦风却微笑着拒绝了,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长发道:“没事,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下。” 第91章   三春回到了学校, 可秦风一直没有联系她,过了好几天, 涛子才过来告诉她, 秦风离开了。这次抓住的是一个大毒枭,秦风得到了一万元的奖金, 但他失去了当警察的资格。   秦风给三春留下了五千元钱,自己带着其余的伍仟元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三春一直认为自己是坚强的,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脆弱的随时都会倒下。上课的时候魂不守舍,去食堂也是心不在焉,好几次都打错了菜, 朱长顺便给她放了几天假, 让她回去好好歇歇。   除了上课,三春就一直窝在寝室里, 哪里也不去, 每天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张翠英注意到她没去吃饭, 有时候忙完了,还热了饭菜给她送到宿舍去。张瑞办完了张辉的丧事也回到了学校,两人有时候就默默地坐着不说话,却相互支持着。   涛子和老四也过来看她们,说秦风和张辉虽然离开了,但他们两人还在,要张瑞和三春有事就去找他们。   有了这么多人的关怀, 三春终于振作了起来,继续去食堂打工,也继续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去读书馆看书学习,但往日那个阳光明媚的女子,终是变得有些消沉。   晚自习结束,三春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看书看不进去,睡又睡不着,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楼道里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的响亮。三春不知是怎么想的,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电话是秦风打来的,她猛的坐起身,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距离电话比较近的同学起来去接电话,却见三春风风火火的跑来,抢先抓起了电话:“秦风,是你吗?”   电话里没有声音,可三春依然紧紧握着话筒,那个出来接电话的同学奇怪的看了三春一眼,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楼道里只剩下昏暗的灯光,还有三春单薄的身影,还有她紧张的呼吸声。半晌,电话里终于响起了秦风低沉的声音:“三春,对不起。”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忍不住蜂涌而出,三春拼命忍着,可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我没事。”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三春,我爱你,等着我……”   两人再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各自抱着话筒,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直到三春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到冻脚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开口道:“秦风,你要好好保重,我……我等你回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跑回了寝室。也不管自己的脚脏了,就钻进了被窝,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无声的哭泣着,泪水迅速浸湿了枕头。   室友见她风风火火的跑出去,然后又突然跑回来,回来就用被子蒙着头,身子轻轻地颤抖着,一看就知道她在哭。有人想要上前安慰,却被人拉住,轻轻地摇头阻止,示意她不要打扰。有时候语言是多余的,她们只是放轻了动作,干什么都悄悄的,给三春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可以静静地宣泄。   第二天,三春的眼睛虽然红肿,但那个坚强乐观的三春又回来了,开开心心的去食堂工作吃饭,回来继续专心的学习玩耍。   新年回家的时候,也依然是那样活泼可爱,陪家人过年,陪靳山听戏,给他的烟袋锅里装烟丝,给王敏捶背揉肩,其乐融融,一家人都没看出三春有什么不同。   到了初三的时候,蒋勤要去罗湾村给父母拜年,三春和五福都跟着,娟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蒋勤有些担忧,但娟子笑道:“总要面对的,不能躲一辈子,再说我又没做错什么,当初是她抛弃我的。”三春很是赞赏的束起大拇指夸她,把娟子都夸的不好意思了。   蒋家前几年也翻盖了房子,盖了几间明亮宽敞的大瓦房,蒋海家里有点钱,都被金枝的娘家沾摸走了,没有什么积蓄,一直就跟着蒋父蒋母住一个院。   蒋勤他们回去,蒋母很高兴,但金枝就不高兴了,三春和娟子都在上大学,五福也上高中了,可是他们家蒋存文却是初中就下学了,一直在家混着。这样一比,高下立判,而且蒋勤也没给他们拿什么东西,给蒋母他们却是大包小包的,便更加不满意,暗中指使蒋存文去下湾村通知了蒋红。   蒋勤他们刚做好饭,蒋红就带着孙奇来了,蒋母见到她很是稀奇:“哎呀,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俺家老姑娘也舍得回来看俺这个老不死的。”   蒋红拉长了声音道:“妈,你说什么呐,我不是怕经常回来,你再嫌弃我。”   蒋母毫不客气的道:“你现在回来,俺也嫌弃,你还是回去吧。”   “妈,看你个偏心眼,我姐回来,你就欢天喜地的,我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让我们姐妹好好聚聚吗。”   “俺把你当闺女,你没把俺当妈啊?”   蒋母说完,便张罗着去端饭,不再理她,三春和娟子连忙帮手,蒋勤也过去帮忙,没和蒋红多说。   蒋红只当没看见众人的嫌弃,拉着孙奇就坐了过去,新年做了很多菜,现在生活好了,桌子上大鱼大肉都有。可孙奇和蒋存文还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疯抢,两人把肉都夹进自己碗里,他们面前的碗堆的跟小山一样,这样两人还不满足,还差点打起来。   蒋母气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怒喝道:“你们也是大小伙子了,马上就要说媳妇了,还这么吃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们看看人家三春五福,再看看你们,也不嫌丢人。”   两人这才有所收敛,但一顿饭吃的也不愉快,金枝因为自己的儿子挨训,心中不快,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这个菜咸了,那个菜甜了,但没人里她,自己埋怨一会就消停了。   蒋红在吃饭的时候,不时的看向娟子,但娟子视若无睹,只管吃自己的饭,还懂事的给外公外婆,还有蒋勤他们夹菜,还和三春五福说说笑笑的,好似根本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惹得蒋红咬牙。   蒋父也不待见蒋红,她见没人理自己,也有点坐不住,吃完饭就要回去,蒋母也没有挽留。蒋红上前拉住娟子道:“走,跟妈回家去。”   娟子站着不动:“你认错人了吧。”   蒋红喝道:“胡说,你是俺十月怀胎生的闺女,你可着罗湾村上下问问,谁不知道。”   娟子嗤笑:“可是你整天打骂,抛弃我的事他们也知道。”   “谁抛弃你了,只是让你去大姨家住了几年而已,妈想你了,赶紧跟我回家去,以后可不能再麻烦你大姨了。”   娟子今年二十了,长成了大姑娘,水灵好看,而且还是大学生。下湾村可是没出一个大学生,现在自己的闺女是大学生,领回去了多风光。   可惜她却是一厢情愿,娟子根本就不承认:“当年,你可是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那年月穷的吃不上饭,你也没舍得看我一眼,现在你想我了,呵呵……”   见娟子不肯跟她回去,蒋红顿时大怒,喊孙奇要把娟子强拉回去。   三春也不拦,只是微微笑道:“小姨,你先别急,咱先把说清楚,其实我妈也正做难呐。娟子现在上大学,学费还有住宿费,食杂费什么的,一年下来要好几千。实在也是供不起了,小姨要领回去正好,也给我们家减轻一点负担。”   蒋母和娟子闻言大惊,蒋勤却没事人一样,她自己的闺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全家就三春的话最不好说。她看着随和,但固执起来,谁也说不动。   蒋红闻言手也松了些,但随即就又拉紧了娟子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小姨啊,你现在想带娟子回去,无非是因为她长大了,还考上了大学,领回去你有面子,也跟着风光一把。至于大学吗,你肯定是不会让她上了,一年要好几千,你绝对舍不得。   但是你要知道咱们乡下考上个大学生不容易,县里的教育局都是挂着号呐,好好的大学生,你不让去上了,恐怕县里也不答应。调查下来,你当初重男轻女,整天的打骂娟子,还不给她吃饱饭的事都会翻出来的,你阻止娟子上学,虐待子女的事都会公之于众。   当然,你要是不怕丢脸也成,但是娟子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上学这么多年的费用,大概也就几万块钱,你把钱拿出来就可以把她领回去了。”   “那……有那么多,你别胡说,再说娟子是你妈的外甥女,养几年有什么,还要跟我算的那么清楚。”   三春冷笑:“那几年,家家户户连肚子都吃不饱,你抛弃了娟子,我妈心疼她,把她带回去当自己的闺女养。省吃俭用的供她吃供她喝,还供她上学,你做什么了,凭什么就把她带回去啊。小时候,你不要她了,现在想着她长大了,还是大学生,肯定能找户有钱的人家,好多要一点彩礼,是吗?”   三春把她的那点心思全部都看透了,蒋红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怒冲冲的瞪着三春道:“姐,你看看你们家三春,怎么和长辈说话呐?”   蒋勤呵呵笑道:“我们家三春是大学生,说出来的话那可是句句在理,妹妹想要把娟子领回去,也行,给我拿钱来。当初是你嫌弃娟子是吃闲饭的,不要她了,娟子的户口现在都迁到了大槐乡,她现在叫靳娟,是我的四女儿,谁也别想和我抢,五福,送客,关门……”   五福长的人高马大的,比瘦小的孙奇可彪悍多了,上前甩开他们母子,就把娟子拉回来了,还把蒋红母子推到了门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蒋红多年没有回来看望父母,而且她在邻里间关系也不好,如今被赶出家门,也没人帮她说话,只得灰溜溜的回去了。   蒋勤他们正在收拾,娟子在刷碗,三春在扫地,却听见远处吵吵闹闹的,正在外面和人打牌的五福跑了回来,紧张的说道:“外公,妈,小姨带着一大群人来了,扬言要把四姐抢回去呐。”   果然不一会,蒋红和丈夫就带着一大帮人来了,堵在大门外叫嚷着蒋勤把娟子交出来。娟子小时候经常挨打挨骂,性格懦弱胆小,后来到了蒋勤家里,性格才学的强硬了些,但比三春还是柔弱的多。   此时听到外面大吵大闹的,不禁眼泪都出来了,但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又给蒋勤找麻烦。   蒋勤却拉紧了她的手道:“早晚都有这一遭,总要面对的,不怕。”   三春也安慰道:“其实你考上大学,小姨恐怕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把你抢回来了。只是担心学费问题,想要等你大学上完再出手呐,这会不知怎么改变注意了,现在撕破脸还好些,等你上完大学更不好说了。   娟子,要坚强一些,想想你小时候吃的那些苦,把你在学校打架的那股劲头拿出来,姐看好你。”说完,还举起拳头晃了晃,娟子本来心情紧张,此时却被她逗的发笑,倒放松了下来,平静的拉着蒋勤的手走出了院子。   三春却把蒋父和蒋母拉进了房间,柔声安慰:“外公,外婆,我妈和娟子能应付,不用你们管,你们千万不要跟着生气。”   虽然三春极尽劝慰,但蒋母也很是生气:“你小姨就是个拎不清的,也不想想娟子小的时候,她是怎么待娟子的。”   蒋父也气呼呼的道:“三春,你是文化人,你是不知道你小姨那种泼妇蛮不讲理的模样。”蒋父说完,还是不放心,就把蒋海叫来,让他也去喊人,免得蒋红他们来硬的。   蒋红夫妇带了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把蒋家的大门都围严实了,蒋勤也毫无惧色,好笑的说道:“小红啊,你嫁到下湾村二十多年了,距离家里也就几步路,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望咱爹咱妈。怎么今个回来带这么多人,是帮二老干活吗,你倒真是孝顺啊。”   蒋红一行人一路招摇过市,就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围观,好给蒋勤施压的。没想到面对这么多人,蒋勤毫不在意,还笑眯眯的冷嘲热讽。   跟过来看热闹的听到蒋勤这么说,顿时忍不住就笑了,蒋勤这讽刺的有水平,不显山不漏水的就把蒋红数落了一顿,这样不孝顺的人做出的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事,离娘家这么近,不回来看望爹娘,大年下的却带这么多人到自己娘家闹事,这种混帐东西真是少见,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顿时都充满了不屑蔑视,有的人已经忍不住指指点点的。   蒋红见众人交头接耳,一边还讥讽的看着自己,不禁火冒三丈,大叫道:“姐,你别阴阳怪气的,赶紧把闺女还给我,你都三个女儿了,干嘛还要抢我的闺女呐?”   “我什么时候抢过你的闺女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说说。”   “就是……”蒋红不知是计,还要反驳呐,她的丈夫孙成截口道:“大姐,你不能看我们好欺负,就抢我闺女,咱们都是亲戚,你把闺女还给我们,咱们还是一家人。”   蒋勤失笑:“怎么不敢说了,当初可是你们不要娟子的,又打又骂,孩子险些饿死。那么艰难的年代,我自己都三四个孩子,还把娟子带回去养着。你们不知感恩,现在还想来抢孩子,这样还好欺负,你们咋能那么不要脸呐。”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娟子她就是我们的闺女,今天我非要带回去不可。”说着,就指使几个人上前去拉靳娟。   蒋勤慌忙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娟子却推开了她,脱下了自己的棉袄,拉高了毛衣袖子,露出了纤细的手臂,上面满是伤痕。   娟子指着其中一道道:“这条伤疤是蒋红用火钳子烫的,这条是孙奇用铁丝拧的,这个是孙成把我推到,栽在碎玻璃上割伤的。我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可是他们不把我当人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一天就给吃一顿饭,差点饿死,最后还抛弃了我。   是我妈把我带回去,捡了一条命,我们家姐妹五个人,大家可以想象当年是多么的艰难。但是我妈对我视如己出,不仅养活了我,还供我上学。蒋红她没有去看过我一眼,现在却想把我抢回去,不过是因为我上大学了,是个大学生,可以买个好价钱。”   众人听着娟子泣血的控诉,都不忍心去看她身上的伤疤,跟着蒋红他们一起来的人,都禁不住后退了几步,重男轻女的家庭很多,但这样狠毒的父母还真是闻所未闻。 第92章   娟子却毫不退宿, 高声道:“蒋红,孙成, 你们死了这条心, 我绝不会回去的,死也不会。当初你们抛弃我的时候, 我们已经恩断义绝,我原本想着,如果你们有悔改之心,那我还可以拿你们当姨,当姨夫,当亲人, 可是你们今天这样颠倒黑白, 还有脸陷害我妈,我绝不会再原谅你们。”   当年随意打骂的小丫头转眼长成了大姑娘, 还敢直呼他们的姓名, 对他们大呼小叫的, 孙成不禁气的脸孔发红。上前就去拉娟子, 一边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有这么和爹妈说话的吗,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娟子挣扎,孙成还野蛮的去抓娟子的头发,显然是当年打的多了,都打顺手了。蒋勤去拦,孙成还想朝她动手, 此时蒋父却是听见了动静,大步跑了出来,拿着自己的拐杖使劲的敲打孙成:“你们才是不孝的畜生,毒打自己的孩子,小时候整天打骂她,现在还敢打他,你个混账东西,当我这个老东西死了吗,你个畜生……”   孙成被拐杖敲打的惨叫,用力去推蒋父,险些把蒋父推到,此时蒋海正带着人过来,见孙成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顿时怒了,快步跑过来就冲着孙成的脸狠狠地砸了几拳,孙成的嘴角立马破了,血涌了出来。   蒋红见丈夫被打的吐血,不禁大叫起来,外面乱成一团,三春想出来看看,蒋母却拦住了她:“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能到那人多的地方,有你妈你舅呐。”   三春只得退了回来,站在院中支耳细听,此时蒋海还有五福都扑上去了。五福早就怒火中烧,但孙成毕竟是自己的姨夫,没人动手,他也不能抢先打人。现在蒋海出手了,他那还有什么顾虑,上前攥住孙成的衣领子,一拳一拳的往他脸上打。   蒋红见状大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啊,就看见孙成挨打啊。”   跟着孙成他们来的人想要上前,但跟着蒋海过来的人却拦住了他们,也不动手,只是笑呵呵的道:“人家的家务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来,来来,抽烟,这可是好烟……”   烟散了一圈,殷勤的给点着火,众人抽了一口评头论足起来,完全忘了那边还打的正激烈,有几个不放心喵了一眼,但随即就被人拉过去了。   毕竟是自己的姐夫,蒋海动手还有些理亏,但五福动手打他却是理直气壮,是他们欺负蒋勤和娟子,五福维护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是理所应当的,就算追究起来,五福是个晚辈,孙成还能和他怎样。   没人去拦,蒋红也被蒋勤死死的拽着,五福好好的把孙成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还数落:“你小时候打娟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是你闺女啊,现在她出息了,你们想起她了,还想把她抢回去,不要脸。   奉劝你们尽早死了这条心,想要把我四姐抢回去,门都没有,当初你们弃如敝履,现在想要就要,你们以为自己的谁啊,没见过你们这样狼心狗肺的,就你们这样也配做父母,我呸……”   眼看孙成都开始吐血了,蒋勤连忙上前去拉住了五福,怕他没轻没重的再打出个好歹来。   蒋红这才能扑倒了孙成的身边,扶住了他,孙成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嘴里还有血涌出。孙成被打成这样,都没人阻拦,众人还劝道:“蒋红啊,这事的确是你们做的不地道,孩子也死活不跟你们回去,你们还是别闹了,没的丢人现眼。”   “你们自己看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还好意思把人领回去,就算回去了,你们舍得一年花几千供她上大学,还是拉倒吧,自家祖坟上没冒那青烟,就别痴心妄想。”   蒋红在一片指责声中带孙成回去了,众人也随即散去,蒋家院里才消停了一会,金枝忽然跑出了房间大叫道:“蒋海,你年尾拿回来的那三千块钱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偷了啊?”   金枝的脸色慌张,看起来不像是作假,蒋勤不禁道:“你好好找找,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金枝急的六神无主:“没有,就在我的小匣子里锁着呐,现在锁还在,钱没了。”   三千块可不是小数目,蒋勤不禁道:“哥,那你赶紧进去帮忙找找。”   蒋勤虽然担心,但是不愿意掺和自家哥嫂的事,便招呼着蒋海。蒋海却没动,只是嗫嚅道:“钱没丢,是……是我拿了。”   金枝马上走过来,去摸他的兜,一边还叫道:“你拿着干嘛,赶紧拿出来给我。”可是搜遍了蒋海的兜,也没有找到钱,金枝不禁急了,狠狠地拍了他一下,怒道:“钱呐,你放哪了?”   蒋海被打,才鼓起勇气抬起了头道:“你是不是准备明天把这钱拿你娘家去。”   金枝一愣,随即道:“我弟要盖房子,只是暂时用用。”   蒋海苦笑:“暂时用用,他借了咱们那么多钱,什么时候还过。”   “我弟弟借的钱他都记着数那,等咱们急用了,肯定一次就还给咱们了。”   蒋海忍不住怒道:“胡说,年里给存文说的那个媳妇,只要咱们给拿了五千块彩礼就成,结果就因为你弟弟不还钱,这亲事才黄的,就这你还要把钱拿回去。”   金枝结巴了一下道:“那只是一时钱不凑手,等他盖完了房子,就能还了。”   “你弟弟借了钱能盖房子,那咱们现在还和我妈他们挤在一个院里,存文都要结婚了,也没新房,这些年,家里的钱你都拿回去孝敬你的父母,兄弟,你就没有为这个家想想吗?”   “说了会还的,你赶紧把钱拿出来,蒋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我给你脸了,你竟然敢把钱藏起来,你赶紧给我拿出来。”说完,就噼里啪啦的打蒋海。   蒋海挨不住,就招了:“我把钱给爹了。”   金枝就跑去问蒋父要,蒋父问她要钱干嘛,要是拿回去给她兄弟,那这钱就算蒋海孝敬自己的。他挣的钱可以拿去给小舅子,自然更应该孝敬父母。   金枝顿时急了,说不是拿回去的,蒋父也不肯给:“既然不是急着拿回去借给你兄弟,那就先放在我这里,等存文说媳妇的时候用。”   金枝见软硬都要不回钱,就撒泼打滚的哭闹,要和蒋海离婚。蒋海顿时就怂了,要蒋父把钱给她,气的蒋父喘不上气来。   三春给蒋父拍着后背顺气,见金枝实在是闹的不像话,便开口道:“妗子,存文也不小了,要说媳妇,要盖新房,处处都要钱,你孝敬娘家也行,可是要量力而行啊,你孝敬父母可以,但你兄弟有手有脚的,干嘛把钱都给他。要知道借钱容易要钱难,到时候不但钱要不回来,还坏了姐弟的情义,你又……”   金枝不等三春说完就怒喝:“不用你管我,今天必须把钱给我,不然我就和蒋海这个窝囊废离婚。”   蒋父气的吐血,蒋勤怕他气出个好歹,便开口道:“行,钱可以给你,但是这房子是我爹盖的,你没出一分钱,凭什么住着,你不是整天拿钱回娘家吗,那你就回娘家去住好了。”   金枝现在一心要把钱拿回来,立马就答应了,反正回去住几天再回来,蒋父他们也不能把自己一家撵出去不是。   把钱给了金枝,蒋勤立马就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撵了出去,眼不见为净。三春把院子里被金枝打翻的东西收拾好,担心的道:“我妗子他们回去住不了两天,肯定要回来,到时候,我外公外婆还要跟着生气。”   蒋勤眉头一皱,便让五福去买了几把新锁,把上下屋的锁全部换了一遍,然后就要带着蒋父蒋母到自己家去。   蒋母还不放心家里,蒋勤却给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就锁上了门道:“你常年没去我那里住过,趁机过去住一段时间,让我嫂子在她娘家住一阵试试。就凭她家那尖酸刻薄的劲,金枝往家拿东西行,但要回去沾光,她娘她兄弟还不把他们扫地出门才怪,等等她就知道亲疏远近了。”说完,也不顾父母反对,就把他们带出了家门,一行人坐车回了靳家庄。   靳安干活踏实,在外盖房子挣了不少钱,但几个孩子上着学,怕钱周转不开,所以一直没有翻盖房子,但家里也重新粉刷了一下,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屋里也用塑料单棚了顶,做了地平,还按了空调,床上还铺着电热毯。晚上怕父母冻着,蒋勤还把平时不舍得开的空调开了一会,屋里暖融融的。   外公外婆第一次来家里,五福和三春也是格外的孝敬二老,早上三春端洗脸水,晚上五福端洗脚水,白天的饭菜都是娟子做好端过来的,什么都不让他们伸手,靳山和王敏也经常过来坐,和老亲家唠嗑。   蒋父蒋母在靳安家里住的很是舒坦,但金枝可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一家三口回了娘家,她毫不犹豫的就把三千块钱给了自己的兄弟。看在钱的面上,前两天还好,可是住了两天还不见他们走,金枝她娘可就坐不住了,问她是怎么回事,金枝就说是被蒋父撵出来的。   听说他们要常住,金枝妈可就不依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有长期在娘家住的。就把他们赶了出来,她兄弟得了信,家里铁将军把门,金枝去了连一口热水都没混上。   一家只得灰溜溜的回来,结果家里也没人,问了左邻右舍,说蒋父蒋母出去了,已经二天没回来了。   金枝只得又回了自家,她娘阴阳怪气的连门都没让她进,金枝又冷又饿又委屈,便跑到她兄弟门上要账。但她兄弟不禁连之前的账不还,连刚拿回去的这三千块也不还了,还把他们赶了出去。   一家人猫在村委会呆了一晚上,这下不但蒋海埋怨她,蒋存文也是数落起自己的母亲。经过这事,金枝才看清自家人的真面目,但也悔之晚矣。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是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唯独他们一家凄凄惨惨的。   回到罗湾村,家里铁将军把门,他们也进不去,干等蒋父他们也不回来,一家子只得饿着肚子坐车跑到了蒋勤家去求蒋父蒋母。   蒋勤听了蒋海的叙述,不禁嗤笑:“不会吧,金枝整天恨不得把咱家都搬回去送给娘家,怎么回去住几天就被赶出来了。”   金枝羞愧的不说话,蒋勤就不让他们进门,站在寒风中,一家人冻的发抖。金枝挨不住了,才去求蒋勤,蒋勤又是一阵数落:“你心里只惦记着娘家人,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拿回去,你和他们是一家人,如今回去了,应该亲亲热热的才对。干嘛把你赶出来,还不是因为你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是以后你还往家里拿东西,兴许你娘家就又对你好了。”   金枝这几天没少受委屈,被蒋勤这样一数落,忍不住落下泪来:“不会了,他们只想着让我拿东西回家,不过回去吃了两顿饭,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弃。只要我不拿东西回去了,立马又和我翻脸了,我有多少东西给他们,就算我拿回去了,他们什么也没给我,到我弟弟家里,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蒋勤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能明白就好,斗米恩,升米仇。你新年回去看看父母,孝敬些东西,那是晚辈应尽的一点心意,但你把家里的钱,好东西都给他们,一旦你不给了,那就成了仇家了……”   蒋勤刀子嘴,豆腐心,巴拉巴拉的数落了一通,还是进屋给他们一家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坐在暖融融的空调间里,吃着可口的饭菜,和自家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让金枝也彻底的寒了心。   和蒋父他们一起回去,便铁了心要账,金枝是个粗枝大叶的,但蒋海虽然怕老婆,却是个细心的,把她每一笔拿回去的钱都记了账。   金枝一算,这么多年林林总总拿回去的钱,合计在一起竟然有一万冒头,她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但他兄弟一口昧了,还把金枝打了一顿,说她当姐的无情无义,诬赖弟弟的钱。   金枝气的吐血,这么多年,她往家里拿了那么多的钱,可是母亲不待见她,兄弟昧账不肯还,还打他,金枝是伤透了心。但是也毫无办法,焦急间忽然想起蒋勤的小姑子靳华,状告她的前夫,要过来了很多钱,她也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硬着头皮去告自己的兄弟,非要把钱追回来不可。   但蒋海虽然记账了,也有蒋父和蒋母作证,但还是证据不足。只有大额的,金枝兄弟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打的欠条才有用,一家人的证词不足以采信,最后只判处了八千多块钱的有效欠款。   但能要回来一点是点,金枝此时寒了心,与自己的兄弟撕破了脸,天天上门去闹,她娘去了都不管用,追着把钱要了回来。   要回了八千多块钱,蒋海出去借了点,蒋父也出了点,挨着他们老院盖了一处新院子。住进了新房,金枝的心里美滋滋的,深悔以前自己傻。新房有了,媒婆也接二连三的登门,喜事连连,金枝此时才是深刻的感受出了该怎么活。   经过了这次教训,她才看出到底谁对他们一家是真的好,谁总惦记着沾摸他们家,对蒋父蒋母也好了点,平时做了好吃的,竟然还破天荒的让蒋存文给蒋父老两口端去点。   这些事三春自然是不知道的,都是后来和家里通电话,蒋勤告诉她的,知道外公一家终于消停了,三春也高兴。   可是在学校最后一年的生活却令人不怎么高兴,不知什么时候起,学校里流言四起,说三春被警校的那个男朋友甩了。   秦风走了,张辉去世,涛子他们没事也不到师范大学来,有些同学便信以为真了。还有人传出三春有一晚上接了电话,回去痛哭的事,恐怕是真的分手了。   如此一来,垂涎三春美色的男同学又蠢蠢欲动,她的书桌里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情书,还有人会在食堂打饭的窗口出言追求,三春都无视了。   大四最后一期冲刺,她才没有时间理睬这些毛头,可事情却越演越烈,连段凯都故态复萌了,结果段凯放假回家的时候,在校外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一个星期都没来上学。   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段凯从此对三春更加避讳的样子,大家也猜出了大概,风波才压了下去,三春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第93章   但三春从此也和同学们保持着距离, 不上课的时候,去图书馆看书, 或者到学校的休闲区呆坐。以前秦风在的时候, 她不觉得他很重要,一个月两个人不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次分开才让她意识到秦风有多重要。有他在,她才能安心的读书学习,才不会胡思乱想。   在图书馆发呆,会引起别的同学注意,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在寝室, 她也不想接受室友的怜悯同情。所以星期天的时候, 她就经常独自一人拿了书到学校的休闲区域。   师范学校很大,也有树林, 但规模不大, 只是树林中有一块很大的草坪, 旁边栽种着许多常青树, 还有各种花卉。坐在柔软翠绿的草地上,呆在郁郁葱葱的树丛中,看着五颜六色的鲜花,三春感觉心情好了些,但还是很想念秦风。   拿的书掉落在地上三春也不管,只是趴在膝盖上发呆,有的时候愁眉苦脸, 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偷偷发笑。星期天,本地的同学都回家了,住校的同学有的出去玩了,有的在图书馆,有的在宿舍补觉,休闲区域里没什么人,只有微风拂过树冠所发出的沙沙声,清幽寂静,很适合三春此时的心情。   她就呆呆的坐在一个低矮的常青树后,坐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也没动一下,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惊醒了神游物外的三春。   一对男女走到不远处的树林中谈话,虽然声音很低,但还是随风传了过来,是林静的声音:“段凯,你答应了会给我安排的,现在马上就快毕业了,你到底是怎么给我安排的,我要留在省城,我……我不想回那穷山沟。”   段凯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接收的学校我会给你安排的,你别来纠缠我了,要是让我爸爸发现了,我又要挨揍了。我都留级了,今年要是再拿不到高分,我爸会打死我的。”   段凯虽然有关系,但他去年考的分数太低,连段仲明都不好意思去张嘴,只有让他再复习一年,但不知他是怎么和林静搅合在了一起。   三春虽然清醒过来,但是怕惊动他们,也不能起身离开,只得继续静静地坐着。   林静闻言却很是焦急:“什么叫我纠缠你,你……你答应过娶我的。”   段凯失笑:“你可拉倒吧,我段凯会娶一个二手货。”   林静的脸色惨白,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林静,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啊,呵呵。去年来学校门口大闹的,是你乡下的那个未婚夫吧。你不回家,还想悔婚,人家找来省城大闹,最后你是怎么摆平的,想想都知道。是不是去宾馆陪他睡了一夜,提前过了洞房花烛夜,给他吃了定心丸才放过你的。”   “你……你胡说,我的初夜明明是……给你了,你……”   “林静,老子可是高手,是不是雏我还分不清吗,我说你怎么那么热情,根本就是因为那天你刚来例假,那点小手段骗骗青头小伙子行,想骗老子门都没有。”   林静的声音颤抖的如风中的落叶:“那……那你……为什么还……”   段凯拍着她的脸颊道:“林静,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长的跟清水挂面似的。老子之所以跟你上床是因为,你和靳三春是老乡,老同学,每次老子都恨不得弄死你,你看不出来只能说你笨。”   “可是你答应过娶我的,你不能……”   段凯截口道:“你可是有婚约的人。”   “我只是拿了五千块钱彩礼,只要把钱还给他们就行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段凯,会娶一个订过婚的二手女人。”   林静哭道:“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别的先不说,但是接收学校你一定要给我安排,我要留在省城,段凯,求你了……”   段凯挣脱她走了,林静慌忙追了上去,两人渐渐走远,三春坐在树丛后,却是听的浑身冰凉,林静为了留在省城简直是不择手段,甚至出卖自己。   三春只觉得冷,身心都很冷,便起身回了宿舍,室友却告诉她,一个多小时前有人跟她打电话,说在学校门口等她,叫李维。   这么长时间,也不知在不在了,但三春还是赶到了学校了门口,只见李维开的车还在,三春便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李维都睡着了,听到敲击声才醒了过来,连忙打开了车门:“三春,市长要见你。”   秦奕伟去年就升任市长了,三春哪里敢拒绝他的要求,便上了车。到酒店的时候,秦奕伟也等了很久,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迹象,还是很悠闲的在看几分资料。   见三春来了,便把那些资料推给了她,三春一边道歉一边落座,见他把资料给自己,还有些不解。   秦奕伟拍了拍那几份材料道:“这些都是省城条件比较好的学校,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环境都很好,发展空间也很大。你看看,喜欢那个学校,到时候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子,上下班也不用来回的跑。”   虽然秦风一走了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和三春也没有再联系,涛子也说他们已经分手了,但秦奕伟却不相信,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三春。   可是三春拿着那几份材料,却觉得很沉重,便轻轻地放下了:“叔叔想让我留在省城。”   秦奕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开口说道:“我看了你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学校老师对你的评价也很高,留在省城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我想回去。”   秦奕伟有些意外:“三春,县城虽然也不错,但和省城相比,毕竟还是有点落后。”   “是,省城先进繁华,生活条件比较好,但我还是喜欢自己的家乡,喜欢那里的山山水水,喜欢我的家人,我想回去。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我才感觉到踏实幸福。”   “三春,你爱自己的家人,那更应该给他们好的生活,省城的工资高,你挣钱了可以把钱拿回去,改善他们的生活。县城的工资很低,就算你想要帮助家人,恐怕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想父母最想要的是陪伴,而不是金钱。秦叔叔,您有自己的理想,是好好治理一方水土,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我和秦风也有各自的理想,也许我们的理想没有您那么崇高,但我们不想放弃,请您尊重我们各自的理想和选择。”三春说着把资料推了回去。   秦奕伟沉声道:“三春,我尊重你们的理想,只是请你再想想。”   秦奕伟是怎么想的,三春自然知道,他想要自己留在省城,如果她大学毕业,然后分配到省城,秦风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父爱如山,见秦奕伟恳求的目光,三春不忍再说什么,便拿起了资料起身道:“谢谢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秦奕伟挥手,但他并没有起身离开,还坐在原位,只是永远身姿笔挺的市长,此时身子却有些倾斜,无力的依靠在镂花的椅子上。   见到秦奕伟,三春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盼着儿子回来,自己又何尝不是盼望着秦风能回来。   三春本来就很想念秦风,见过秦奕伟,她就更加想念了,下了公交车,回到校园,三春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机械地向前走着,快到宿舍的时候,有人重重地撞了她一下。   浑噩中的三春清醒过来,连忙站稳了身子,怀里抱着的档案袋却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资料滑了出来。   旁边的同学连忙蹲下身子帮她捡,看见里面都是省城学校的资料,不禁出声惊呼了出来:“三春,这些资料你是怎么搞到的,哎呀,这个学校的资源这么好啊,还有这个。三春,这么多学校的资料,难道是让你挑选到哪所学校任教的,那你不是能留在省城了。”   “是啊,三春,好羡慕你,啊啊啊……我也好想留在省城啊,可是我一间学校都没联系到。你竟然拿到了这么学校的入场券,可以随便挑选,啊,我们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呐,啊啊……”   那女生和旁边的同学激动的啊啊大叫,三春却没有动,而是冷冷地注视着故意撞自己的林静。不知道他们的事最后是怎么说了,但段凯是因为三春才接近林静的,这个打击她自然是怀恨在心,这么快就来报复了。   若是往日,三春也许不会和她计较,但她今天心情不好,而且对林静的愤懑情绪,也积蓄到了顶点,便冷冷笑道:“依我的成绩,想要留在省城很难吗?”   一句话让激动大叫的女生偃旗息鼓了,三春的成绩一起是系里的前几名,可是各个学校争抢的宠儿啊。   “可是靳三春,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有辆车在咱们学校门口,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呐,你们什么关系啊,是不是那人给你介绍的这些学校啊。”   三春一把拽过那些资料,淡淡道:“这些话,你们是听林静说的吧,说我被男朋友抛弃了,也是她说的,对吗?”   周围的人顿时脸色尴尬的看了看林静,住口不语了,三春却缓缓道:“我们没有分手,我哭是因为我男朋友去外地发展,我心疼他一个人到远方去拼搏奋斗。还有,以我的成绩可以得到任何学校的橄榄枝,不用去找什么关系,大家要是想留在省城,还是好好努力吧,传这些流言蜚语,一点用都没有。”   三春一边说,一边向前走,说完的时候正好逼近了林静的面前,她冷冷的盯着林静道:“林静,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只是因为一件事没有帮你,你就这么对我。当时秦风险些中弹身亡,难道要我抛下自己的男朋友不管去管你吗,凭什么?”   三春说着举高了手中的档案袋接道:“你看到了,这些高校的资料我可以轻易得到,真的不用去耍什么手段,找什么关系,你要是再散播谣言,最好也靠谱点,别乱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要是没做亏心事,就不用怕别人乱说。”   有人打电话,有车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三春去了一会回来,就拿到了这么多学校的资料。他们便凭空臆测,完全无视三春优异的成绩,不过是因为眼红罢了,不愿面对事实。   三春怒极反笑,靠近林静,压低了声音道:“林静,别用你那样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我至少不会为了留在省城,去出卖自己,不会去勾搭段凯那样的混蛋。林静,你忘了我是怎么收拾王兵和段凯的,我不愿意对付你,并不代表我收拾不了你。我只是可怜你罢了,别给脸不要脸,你的那些破事,说出来我都嫌脏了自己的嘴。”   林静闻言脸色惨白,三春越说她的脸色越白,最后简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看三春的样子,她的事三春是全部知情的。只要她说出一件,自己就会身败名裂,被学校开除学籍,什么留在省城,什么当老师,全部都成了泡影。   如果被开除学籍,她就要回自己的家,回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小山沟,嫁给那个没文化,粗鲁野蛮的乡下汉子,过一辈子的穷日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林静吓的肝胆欲裂,想要去抓三春,想要开口哀求,全身却没有丝毫的力气。三春却根本不理睬她,转身就走了,林静瘫软在地,就坐在肮脏的路面上,面如死灰。   周围的同学虽然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但是见林静这样惊恐绝望的表情,也知道绝不是小事,便都走开了。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安慰林静,也没有人去拉她,林静在地上坐了半天,感觉到凉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渐渐消散了,最后的时间,大家也是使尽十八般武艺,忙着自己的前程,没空去理睬别人的闲事,只有林静更加的消瘦憔悴。不知是因为三春的一席话,还是因为段凯的食言而肥。   林静的成绩一般,而且综合分数和个人素养也并不突出,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想要留在省城很难。但最后,不知她是怎么要挟段凯的,段凯最后竟然给了她一个名额,只是接收的学校条件并不好。但能留在省城,已经是林静梦寐以求的了。   三春却执意要回去,学校领导都有找她谈话,但三春却是一意孤行,坚持回自己的家乡浦西县。   涛子已经如愿以偿的做了刑警,虽然很忙,但还是抽空来给三春践行,在饭店吃了饭后,还亲自把三春送上了回城的火车。   回到县城,三春在靳华的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资料去了县城的教育局。当初三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大学的时候,教育局长王震曾经到学校给他们几个同学披红挂绿,亲自表扬过他们,还有些印象。   见三春毕业成绩还是这样优秀,而且综合分数也高,老师给予的评定也很高,这样的高分还肯回家乡,实属难得,王震很是高兴,连连夸奖三春。说县城新建了一所小学,三春想要历练一下的话可以过去,如果有信心,也可以直接进入一初中教学。   三春却出人意料的要求回大槐乡小学,局长很是震惊,三春没有留在省城肯回来,他已经很震惊了,这样的高材生却要求去农村,他有些意外,便劝说道:“你还是好好想想,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直接进高校的,何必去小学耽误时间。”   “我家是大槐乡的,这么多年上学,一直没能在父母的跟前尽孝,现在我想回去,在他们身边待几年。”   王震挑眉:“还待几年,我们县城的施教资源短缺,教师都周转不过来,有很多老师都兼顾几个班,你还想去小学几年。。”   三春赔笑道:“那就三年,等我历练一段时间,就来县城报效局长大人您的知遇之恩。”   “你可拉倒吧。”   “二年。”   “不行?”   “一年,不能再少了,王局长,求求您了,大发慈悲让我去吧。”   王震失笑:“别人都是求我,想要留在县城的,你倒好,倒求着去农村了。”   三春双掌合十,不住地哀求,王震长叹了一口气道:“行,那就一年的时间,一年后必须到县城来,好好的教育育人,造福我们的家乡。”   三春千恩万谢,拿着王震的批条去了教育局的人事部门,办公人员还以为搞错了,亲自打电话到王震的办公室确认。 第94章   虽然王震答应了, 但调令和手续一时半会却是办不好的,三春就离开了, 等快开学的时候再过来领取。   三春这次回来, 见靳华看她的眼神老是躲躲闪闪的,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办完了自己的事。三春有空便把靳华拉到客厅里坐下,追问她到底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姑侄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靳华叹息,只得说出了实情,钢厂的效益不好,劝退了很多工人。张建国学历不高,只是基层工人, 靳华还只是合同工, 这次他们两个在劝退的人员名单里。   两人双双下岗,家里生活就成了问题, 张建国是老大, 平时的工资还要拿出一半给老家, 还要养两个孩子, 基本没有什么积蓄。张玲现在还在上学,张旭已经结婚,自己的小家都照顾不过来,就别说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学历不高,年纪也大了,县城里也没什么工作好找,两人在家闲了大半年, 一分钱进项都没有,坐吃山空。   便一起到陈海的店里打工,靳蓉还好些,她在后厨帮忙摘菜,刷碗,干的还算踏实。张建国却一直自持是国家的正式员工,现在猛然下岗,出去干活,觉得丢人,杀不下身份。   再说他的年纪大了,在饭店的确也没什么工作适合他,陈海让他出去买菜,他不好意思跟别人讲价钱,买的菜不新鲜,价格还贵。让他杀鸡,杀鱼,他也干不好,最后只能在饭店里干点杂货,他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什么都不愿意干,每月就干拿工资。   靳华知道陈海和三春的关系好,但三春都很顾忌,不想欠陈海的人情。自家姐姐和姐夫却这样,便去找靳蓉夫妻两个说道,说他们这样会让三春为难。   但张建国根本找不来工作,他还这也嫌弃那也嫌弃的,在饭店里可以白拿工资不说,伙食也很好,整天都有肉吃,他说什么也不肯走。   三春听后也是头疼不已,只得去饭店里找陈海,陈海的饭店新装修过,气派还上档次,食客络绎不绝。   陈海的办公室也很是豪华,他正在接待什么人,见到三春便开口让他们离开,自己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大明星是谁啊,小生迎接来迟,赎罪,赎罪……”   三春但笑不语,走过去在他的老板椅上坐下,转了一圈也笑道:“陈老板现在是财大气粗啊,养那么多闲人做什么?”   陈海闻言便知道是怎么会事,呵呵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闲人啊。”   三春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陈海,你帮我的家人,我真的很感谢你,但要适可而止,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我已经欠你很多了,无以为报,不想再欠下去。”   “以身相报呗。”   “滚”   “是,小的遵命。” 陈海大笑着真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你想喝什么?”   “随便。”   陈海靠在门上笑道:“三小姐,我们这里什么饮料都有,就是没有随便。”   三春拿起桌子的笔记本,作势要砸他,陈海才大笑着转身去了,一会拿回来了四五种饮料,要三春自己挑。   三春拿了一瓶绿茶喝,一边道:“我大姑,你要是觉得合适就留下,但我姑父必须给辞了。要不然他拿着工资不干活,别人也会心里不平衡,凭什么都拿着工资,他就什么活都不干,影响饭店员工的士气   陈海只所以留下靳蓉夫妻,完全是看在三春的面子上,现在三春出面让辞退,他也就不再坚持,何况她说的现象的确是存在的。陈海对饭店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他姐夫想要来工作,他都没答应。   等三春喝完了绿茶,陈海才开口问道:“别说这些,说说你的工作怎么安排了,是留在省城,还是县城。”   “你猜错了,都不是,我今天去求了教育局长,我要回咱们大槐乡。”   “真的,三春,你脑子烧坏了吧。”   三春抓起空瓶子砸了过去,陈海接住绿茶的瓶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走过去要摸三春的头,三春张牙舞爪的打他,不让他摸。   两人打闹了一阵,陈海才停止了魔笑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大城市跑的,你倒好,要回村里。”   “你还记得初中时候,老师让我们写的那篇作文,你最敬佩的人。”   “记得,你最敬佩的是咱们蒋校长。”   “嗯,蒋校长家在偏远的农村,他们那里没有学校,上学要走很远的路,他知道上学的艰难。小时候,我们家拿不出学费,一直拖着,可是他从来没有追要过。我病了,不能去上课,他还到我家里去讲课,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今天,所以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求学,很少陪在父母的身边,所以我想回去,和我的父母,还有蒋校长在一起。不过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我就会到县城来教学了。”   陈海拍了拍三春的肩膀道:“恭喜你,三春,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谢谢。”   陈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秦风呐,他有消息吗?”   三春黯然的摇了摇头,一年多了,秦风没有丝毫的消息。   “如果他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三春坚决的摇头:“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说过要我等他,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陈海张开口,还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长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三春大学毕业了,蒋勤和靳安都高兴异常,五福高考结束。娟子今年暑假没有回来,她已经考取了会计从业资格证书,会计中级职称,英语六级,国家计算机二级,找到了实习的工作。   大春,二喜出嫁了,娟子不回来,三春就承包了家里的活,白天做饭,洗衣服,有空了去给蒋勤帮忙,生活从未有过的清闲了下来。   一直上学,三春只觉得身心经常都处在紧张之中,现在终于毕业了,解放了,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上学了,时间都变得宽裕起来。   三春就拾起了以前的副业,她上大学的时候选修的是汉语言文学,曾经给杂志社投过稿子,也过了几篇豆腐块。稿费虽然不多,但那种充满成就的满足感,却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以前上学时间太紧张,现在有了大把闲暇的时间,三春准备写一个长篇,把大槐乡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呈献出来,以大环境为蓝本,以大槐乡的乡亲们为主人公,描写村里这么多年的变化。   写了五万字的时候,投稿到了乡音杂志社,想要连载。过了半个月接到了退稿信,编辑肯定了她的文笔,但也指出了不足,还说她投稿的格式错误。需要连载的文章,要全文的故事梗概,还有需要的注意事项都一一注明了。   三春只投过短篇,不知道长篇所需要的格式,便按照编辑的来信修改了原文,并写了文章的故事梗概。第二次投稿终于过了,第一个月连载,三个月后才能收到前面的稿费,等完结的时候才能结算全部的稿费。   还没有看到成果,三春也就没有告诉父母,但她写的更有劲了,这天正在家里专心的写文章,四宝过来叫她,悄咪咪的趴到她耳边道:“三姐,大姑父来了,他很生气,还骂你。”   三春一听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便跟着四宝去了老院,还没到家,就听见张建国的怒吼声。   老院翻盖了,一排的砖瓦房,宽敞而明亮,正屋里,靳山,张建国,靳蓉,靳华都在,张建国正在怒气冲冲的指责三春。   靳华忍不住截口道:“陈海已经说了,是因为工作的调动,和三春没有什么关系。”   张建国吼道:“怎么没关系,我干的好好的,她回来不到一个月,我就丢了工作,还不是她去和陈海胡说八道,我就被辞退了。人家都是给自家人谋取工作的,咱家倒好,尽是去拆台的。我一把年纪被撵出来,你们不跟着丢人啊,三春那丫头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上学上傻了。”   “丢什么人,人家陈海对外宣布可是说你自己辞职不干了。”   “我干的好好的,为什么干了?”   陈海为了怕张建国怪罪三春,又等了一个月,才和他说。而且对外也说是张建国不想干了,所以主动辞职的,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可张建国还是怒不可遏。   三春走进房间,缓缓道:“姑父,什么干的好好的,跟我说说,要是你真的干的很好,我去和陈海说,让你回去。”   靳华只知道劝说,抓不住重点,现在三春一句话指出了事情的重点,靳华如梦初醒追问道:“姐夫,说呀,你在饭店什么干的很好,让我们大家都听听。是买菜又新鲜又便宜,还是杀鸡宰鱼,杀的又快又干净。”   张建国吃吃道:“那些活都脏死了,那是我干的活吗?”   三春也不恼,依然微微含笑:“那干净的活,姑父你都什么干的好。”   “饭店里就没有干净的活。”   “那你还留在那里干嘛?”   张建国顿时被噎住了,半晌才反驳道:“那你就让陈海把我辞了,三春,你忘恩负义,早些年,你们家穷的叮当响,我可没少帮你们家,二喜丢的那年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你们了,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啊……”   靳山用烟锅在桌子重重地磕了磕,众人顿时都偃旗息鼓,靳山见他们都不说话了,才开口道:“你说话也不摸摸你的良心,那钱回头就还你了,你成天就仗着自己是国家的正式工,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现在下岗了还摆谱,你怎么进陈海的饭店你不知道啊,靳华去说了几次让你走的。陈娜的男人想去饭店,陈海都没答应,你能去,还不是看在三春的面子上。可是你去了,倒是好好干啊,眼高手低,什么都干不成,就拿着三春的面子去白拿工资。   以后这人情三春要怎么还,你还好意思跑来大呼小叫的。告诉你,三春可是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是俺当眼珠子似的养大的,可不是你能骂的。要是再敢骂三春一句,以后这个门你就别来了。”   看丈夫被数落,靳蓉有点忍不住道:“爹,你也太偏心了。”   “你还好意思说,张建国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可是现在我们下岗了,建国他没有工作可怎么办啊?”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去找自己能胜任的工作。不就是个普通工人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脸面能当饭吃吗,自己劳动挣钱,有什么好丢人的。”   好说歹说,靳山发了火,才把张建国和靳蓉骂走了。   见靳山生气,三春有些心疼,也有些内疚,就抱住他的手臂乱摇:“对不起,爷爷,又让你跟着我生气。”   靳山拍着她道:“不管你的事,是你姑姑父不懂事,一大把年纪了还拎不清。”   靳华忍不住都笑了:“爹,你真的太偏心三春了,从小偏心到大,我们这亲闺女都靠边站了。”   “呵,你们也去考个大学回来,俺也偏心你,去,快去……”   靳华摇头笑:“我没那本事。”   几人说笑了一会,三春要回去,靳华就出来送她,却看见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光头的男子,他瘸着腿向前走了两步,笑呵呵的道:“小华,俺回来了。”   靳华这才认出是靳刚,他刚从监狱里出来,光头,身材消瘦了很多,靳华一时竟然没认出了,现在看出是他,慌忙就把三春拉到自己身后藏了起来。   靳刚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实在是瘆人,好在他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等他的身影走远,靳华才敢长长的松了口气,靳刚被抓走的时候,三春还小,何况靳刚现在的模样变化太大,她还没看清,就被靳华拉到了身后,此时见靳华紧张的样子,不由问道:“小姑,他是谁啊?”   “靳刚。”   三春这才醒悟过来,靳刚刑满释放了,这几年没他在家捣乱,靳民家到是好过了。他的小女儿嫁的人家不错,给了不少彩礼,逢年过节也过来看望。   他们家距离靳家庄远,也因为年代久了,不知道靳刚的那些事迹,相处的到是不错。靳春生上学成绩优异,但大学还是差了几十分没有考上,靳春生也没有再考,就南下打工了,挣了不少钱。   两个姑姑帮衬着,家里的破烂房子推了,翻盖了砖瓦房。靳刚回来以后,家里的人都不待见,他早些年的那些狐朋狗友现在都人到中年,安安分分的挣钱养家,也不理睬他了。   靳刚没事干,手里也没钱花,就到靳平婆家去闹,孙母胆小怕事,就搬到县城和靳平他们住在一起。靳小妹家里强硬,靳刚去了挨顿打就安生了,他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小偷小摸的也干不成了,每天都靠着儿子养他。   靳刚回来虽然没有再惹是生非,但靳华也很是害怕,亲自送三春回去,见了她进了自家院子,才敢放心的离去。   整个大槐乡的大学生屈指可数,靳家庄更少,就靳强和三春考上了大学,现在加上娟子也就三个人。   靳安家里两口子都挣着钱,一家还出了两个大学生,有羡慕的,自然也有眼红的。三春才回来还没什么,可是等到秋天开学的时候,三春接到了教育局的调令,到大槐乡小学任教以后,各种冷嘲热讽就冒了出来。   讥讽三春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不还是回到了农村,各种讽刺蒋勤花了冤枉钱,还不如让闺女们出去打工挣钱,说某某家闺女多,出去挣了很多钱什么的。   蒋勤听了只是笑笑说,我生养闺女,不是指望她挣大钱的,只是希望她能有出息。   而靳山从小就夸奖三春,如今眼红的人就奚落起来,靳山也不解释,只是笑:“张果老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三春能够到大槐乡小学任教,最高兴的莫过于蒋毅了,可是有些学生受了家长的论调,竟然不服管教。   三春用自己的学识让学生们折服,蒋毅还不放心的亲自召开了全员师生大会,说三春只是在家乡任教一年,希望师生们能珍惜这一年的时间,好好的向三春学习。学校的风气才好点,但乡里还有许多阴阳怪气的人,整天风言风语的,三春也不在意。   乡里的路面都硬化了,也拉直了道路,这样回家就节省了很多时间,三春就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中午也能回去吃饭。   这天中午放学回去,还没有到门口,就听见蒋勤的怒喝声:“滚出去。” 第95章   三春把自行车停好,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被赶了出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都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 还宝贝什么,上了大学又怎么样, 还不是在乡里教学的穷教书匠,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能看上你们家三春,那是她的福气,拽什么啊,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哼……”   她还没骂完, 蒋勤已经追了出来,把她带的一些礼品扔了出来。那妇女大怒, 张口还要再骂, 三春踢了地上的礼品一脚, 砸在那女人的身上, 她回头看见三春,脸顿时涨的通红,慌慌张张的捡起地上的礼物,扭头就跑走了,好似身后有人追着她似的。   蒋勤刚才没看见三春,此时见她回来,慌忙掩去脸上的怒容:“三春回来了, 我去给你做饭去,你想吃什么啊?”   三春过去抱住了蒋勤的腰,满含歉意的道:“妈,对不起,是我太任性,让你跟着生气。”   蒋勤摇首道:“妈没事,只是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三春啊,你今年也二十二三了,遇到合适的也该谈谈了。陈海那孩子真不错,等了你那么多年,这次你大姑和姑父的事就可以看出,他对你有多好,你该考虑考虑。”   “妈,我和陈海只是好朋友,你别乱说。”   蒋勤叹气:“你自己的事,你看着办吧,妈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决定。”说完,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三春回来,给家里买了液化气灶,做饭很方便,不一会就做好了,蒋勤匆匆吃过就去超市了。   三春回来教学,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教师在乡亲们眼里还是很神圣的职业。而且三春毕竟是在大城市上了几年大学,自然熏陶出一股文化人的书卷气,还有见过世面的那种大气淡然。   她本身就长的漂亮洋气,在此衬托下气质更加的优雅温婉,而她二十出头,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好似开的正鲜艳的花朵,引来了无数窥伺的目光,前来说亲的很多,而最殷勤的却是大槐乡的首富王贵。   王贵在外承包工程,挣了不少钱,还没结婚就在外面包养着小蜜鬼混。在乡里很是趾高气扬的,也没少说对象,但他仗着有钱挑三拣四的,拖到二十七八还没结婚。   三春回来,自然就被盯上了,几次三番的托媒人上门来说亲,都被蒋勤拒绝了,可还是持之以恒的过来纠缠。   蒋勤气的什么似的,三春却还是置若罔闻,只是担心家人跟着受气,便扬言不提亲事,拒绝所有说亲的人,自然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三春却还是镇定自若,白天去上课,晚上回来继续伏案撰写文章,有时候还去家访,三春工作认真,自身学识优异,她所教班级的孩子,成绩有显著提高。   她对待孩子们也真心疼爱照顾,渐渐的受到了学生和家长的爱戴,那些冷嘲热讽才少些,但依然有些嘲讽的声音   这天三春去家访回来,正骑着自行车回家,突然有人从路边蹿出来,拦住了去路,吓得三春的车子险些歪倒。   三春连忙下了车子,那人趁机就来搀扶,三春退后了两步,避开了他,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中等身材,长相一般,头上的发胶不知打了多少,把头发抿的一丝不苟的,脖子上还带着一条很粗的金项链,穿着花衬衫,一副油头粉面的样子。   三春已猜出了他是谁,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拦住我的路,让开。”   王贵揉搓着手,笑嘻嘻的自我介绍,他知道三春考上了大学,而且长的漂亮,但小时候毕竟还没有张开。现在的三春却是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王贵看的眼都直了,声音肉麻的简直让人直出鸡皮疙瘩。   “三春,我……我是王贵,我可是咱们大槐乡最有钱的人,只要你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三春却根本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推着自行车要走:“我不认识你,让开,我要回家。”   王贵有钱,多少人见了他都是上赶着巴结,三春这样不假辞色的很少,王贵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笑道:“靳三春,别给脸不要脸,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拽什么啊。你二十大几了,我不嫌弃你年纪大了,你还端上了。多少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哭着喊着想要嫁给我,我还没答应呐,你有什么可装的。不就是上了大学吗,能挣几个钱,奉劝你还是乖乖的……”   “好狗不挡道,滚开……”不等他说完,三春气的就用车轮怼他。   王贵正在长篇大论的想要说服三春,不防她会来撞自己,手忙脚乱地躲闪。一边用手抓住了自行车的车把,就想要把三春扯过来,却听见远处有摩托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回头就见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的飞驰而来,速度快的惊人,眼看就要撞上,王贵慌忙松开了手,退到了大路的一边。   摩托车在他们面前骤然停下,车上的人褪下了头盔,却是陈海。他把头盔挂在后视镜上,推着摩托车还去撞王贵,王贵吓的不住后退,结结巴巴的道:“陈海,你这是做什么?”   陈海把他逼退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前车轱辘怼进王贵的双腿间,把他逼的靠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才笑眯眯的开口道:“王贵,懒□□也想吃天鹅肉,你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熊样。回去量量你几尺几寸,称称你几斤几两,有两臭钱就烧包的不是你了,敢来招惹三春。我警告你,再敢来纠缠她,我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陈海虽然没有王贵那样财大气粗,但他在乡里承包酒席,人脉广,人缘也很好,十里八乡都夸奖他,声望比王贵不知高了多少倍。   而且陈海手段强硬,看谁不顺眼,那是直接就上去动手。他从小在学校就是霸王,长大了还是改不了那股子悍勇,而且在乡里那是一呼百应,王贵根本不敢和他对抗,慌忙点头如捣蒜的答应。   陈海才将摩托车轱辘往后退了一点,王贵也不管擦脏了裤子,便慌忙挤了过去,灰溜溜的跑了。   陈海给她解了围,三春不禁很是高兴:“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给我妈送药,走吧,送你回去。”   三春骑着自行车,单手抓住陈海的手臂,倒是省劲,不用蹬车子了,两人顺着大路很快就到了三春的家。   两人到了门口,下来扎车子,却看见蒋勤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还没走进,便扬着手中的纸道:“三春,你给我看看,看我是不是多数了一个零。”   蒋勤走进,连和陈海打招呼的空都没有,直接就把手中的汇款单塞进了三春的手里。三春打开一看,汇款人是靳娟,金额是伍仟元。   蒋勤紧紧盯着她的脸道:“是五百啊,还是五千。”   三春是正式教师,每个月工资才几百块,娟子去实习才几个月就寄回来了五千块,难怪蒋勤有些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多数了个零。   三春还没有开口,陈海伸头看了一眼道:“嫂子,是五千,没想到娟子这么中用,才开始工作,工资都这么高了。”   蒋勤把手里的信封也递了过去,喜笑颜开的道:“娟子的信,好多字我也不认识,你们看看。”   三春接过一看,便开口道:“娟子这丫头就是努力,她现在在合资企业,不仅担任会计工作,还兼职翻译,每个月工资加奖金什么的快二千了。”   “这么多,娟子可是熬出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待会去给你爹打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说完,转身走了,走出了几步才想起什么,回头接道:“陈海啊,一会留下吃饭,也露两手,让嫂子尝尝你的手艺。”   蒋勤认识陈海多年,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加上两家关系好,蒋勤也不见外,直接要陈海留下做饭,其实却是在给两人制造机会,陈海哪里会不明白,便含笑答应,蒋勤才转身回超市去了。   两人停好车子一起进了院子,陈海主厨,三春跟着打下手,配合默契,陈海忙碌着,脸上却是难掩笑意。要是他们是一家子,这样夫唱妇随的做饭生活,那该有多好。   陈海的手艺自然很好,做好了饭,蒋勤和五福一起回来了。五福虽然也聪明,但男孩子贪玩,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高考时分数很低,距离录取线十万八千里,他也没心再复习,就不上了。   五福喜欢车,喜欢机械,整天鼓鼓捣捣的,后来在靳华的帮助下,在她超市的不远处租赁了一间门面,修理自行车。   五福虽然长的身高马大的,但毕竟是刚刚毕业的孩子,虽然他也去外地学了修理自行车。但客人见他年纪小,很多人不相信他的技术,后来闲的发慌的张建国,便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   张建国在钢厂的时候,就整天和机械打交道,多少懂一些原理。加上五福教了他,还整天的耳濡目染,没多长时间就熏会了。   五福年轻坐不住,整天喜欢往外面跑,张建国年纪大了,倒是整天踏实的看着店。开始的时候还躲躲藏藏的,见到认识的人慌忙躲起来,后来月底的时候看到了收益,比他上班工资还高,心思就活泛了,主动的去和熟人打招呼,让以后车子有毛病了过来修理。   张建国毕竟在县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认识一些人,他放开架子去招揽,生意自然就越来越好。五福脾气暴躁,张建国在他面前也不敢端姑父的架子,但长辈的风范还是有的,活比五福干的多,钱两个人均分,几个月下来,两人倒是很神奇的相处融洽。   而五福从小就崇拜陈海,和他的关系很好,见他在自己家里,高兴的很,还去拿了一瓶酒。   陈海偷偷的去看三春,被五福看见便取笑道:“你干嘛看我姐啊,她还能管着你不喝酒。”   陈海的脸顿时红了,不敢再去看三春一眼,陈海的手艺好,家里很平常的菜,也做的很好吃。卷心菜用手把叶子撕碎,在热水滴了一点油,焯了一下,大火炒出来颜色翠绿,吃着也爽脆。普通的大白菜到他手里,也炒的香脆酸爽,好吃的很。肉就更好吃,焖的软糯香滑,五福险些咬到舌头。   他喝了点酒,晕乎乎的胆子就有点大了,开口劝道:“姐你就嫁给陈海吧,你看他长的也算一表人才,做的菜还这么好吃,还有钱,你嫁给他一点都不亏,也免得乡里有些人说长道短的,是不是……”   三春拿着筷子敲他,五福也不敢还手,就护着头大叫道:“妈,你看我姐,她又打我。”   五福虽然脾气暴躁爱打架,但在家是绝不会和几个姐姐动手的,最多就是嘴上沾些便宜,奚落几句。   两个孩子嬉闹,蒋勤也不管,只管吃自己的饭,一边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五福犟嘴:“你不是也想陈海做你的女婿,装什么?”   结果却招来蒋勤和三春一起敲打他,五福抱着自己的头,嗷嗷的惨叫,暗中却朝陈海挤眉弄眼,陈海笑着给他竖大拇指。   晚饭后,陈海坐了一会就要回去,蒋勤说陈海喝醉了,很自然的要三春去送他,摩托车自然是不让骑了,就让五福推进了院子,三春就步行送陈海回去。   乡间的小路一片黑暗,黯淡的月光透过树冠,影影绰绰的洒在路面上。秋天了,许多树叶随风吹拂,纷纷扬扬的飘落,踩上去悉悉索索的作响。   陈海本来就微醺,被夜风一吹,更加晕了,便离开大路,走到旁边的槐树林里,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三春只得跟过去,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下,关切的望着陈海道:“你怎么样?”   陈海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终是鼓起了勇气道:“三春,我知道我没上几天学,是个糙汉子,配不上你。可是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秦风不回来了,你……你能不能……”   陈海还没有说完,三春就打断了他的话:“陈海,你是个好人,能配得上任何的好姑娘,不要贬低自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一般看待,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小时候,我们差点被洪水冲走,我们一起在树干上待了几个小时,才幸免于难。还遇到过野猪,要不是你机智勇敢,也不知结果会怎样,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我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永远都是。”   这么多年,陈海自然明白三春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不死心,一直等待着。其实他知道自己说出来是什么结果,平时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但今天他喝了点酒,那浓烈的感情自己也压制不住了,便脱口而出。   三春的话,他并不意外,只是很伤感,如果不说还有希望,如果说了,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陈海只觉得自己都快坐不稳了,埋首捂着自己的头道:“三春,这么长时间,秦风都没有一点消息,如果他不回来,难道你要等他一辈子吗?”   三春坚定的点头;“嗯,我会等他,会等他一辈子。”   陈海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三春也慌忙起身去扶他,陈海却一把将她推开了:“夜路不安全,你快回去吧,我不用你送。”   三春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到大路上,陈海站直了身子,背对着她道:“三春,我等着你,不管多久都等着。”   三春懊恼的叹气:“陈海,你别傻了。”   陈海呵呵的傻笑:“你都能犯傻,为什么我不能,三春,我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我……我陪着你。”说完,大踏步的走了,健壮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踉跄,脚步却很坚定。   三春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泪如泉涌,他们都太傻了,自己固执,陈海也执拗。她忍不住轻声唤道:“秦风,你快回来吧,秦风……”她低微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消弭在空中。   五福的生意越做越好,现在结婚,每家每户都要赔送自行车,县城里上班的人大多都人手一辆,久了自然就各种毛病需要修理。他们干的时间长了,名声也传开了,加上张建国的熟人多,连带的他们的亲戚也来修车,两人都忙不过来了,还招了一个徒弟。 第96章   张建国很满足, 但五福的野心大,不但修自行车, 还要卖, 让蒋勤给自己的凑钱,靳山和靳华也帮忙凑了近二万块出来。把修车店旁边的两件门面也租凭下来, 打通以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进了几十两自行车。   国庆以后,结婚的人家很多,五福年轻眼光新潮,进的自行车好看耐用, 生意很不错。但当初张建国认为五福胡闹, 好高骛远所以不愿意再合作,五福便把修车店给了他, 自己单干。   如今五福生意好了, 张建国再想入伙, 五福却不答应了, 张建国又去找靳山诉苦,还让靳蓉去说和。但当时凑钱的时候,张建国小气吧啦的怕生意赔了,死活不肯入股,现在反悔却晚了。   五福的犟脾气,谁说也不行,但答应自家进的自相车让张建国组装, 一个月下来也不少钱,他这才消停。但是见五福的店里,每天都能卖出二三两自行车,他还是很眼红,但也没法子。   他没那资金,而且年纪大了,眼光不行,经营头脑也不行,只得认命,好在修理铺归他一人,每个月也能挣不少钱,渐渐才好了。   娟子寄回来五千块钱,蒋勤也不舍得花,都给她攒着。三春当了教师,娟子也上班了,工资还这么高,五福也能挣钱了,一家子的生活蜜里调油,别提多滋润了。   三春和五福也劝靳安回来,别出去干了,就在家里和蒋勤守着超市,轻轻松松的过活。现在地里都是机械化了,犁地,收割都有机器,一亩地收费只有几十块钱,省了不少力气,有了化肥,每亩地的收成也很好,足够吃了,挣的钱顾着日常花销就行。   他们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开开心心的就好。说的靳安也动心了,就说最后一栋楼盖完就回来,可是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是被汽车送回来的。   送他回来的工人说靳安在干活的时候突然吐血,送去医院检查,说是得了肺病,这种病是长期形成的。因为靳安长期从事建筑工作,长年累月吸取建筑残料中的有害物质,造成肺部病变。这种不算工伤,工地的老板不肯赔偿,就让人把靳安送了回来。   靳安脸色蜡黄,声音嘶哑,呼吸困难,还不住的咳嗽,咳出的痰都带着血。蒋勤吓的要死,把超市关了,就要把靳安送到了县城里去医治。   三春正在班里上课,去超市买东西的客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通知她,三春听说靳安病了,都开始吐血,腿都软了,去给蒋毅请完假就跑了回去。   和蒋勤一起把靳安送到了县城的人民医院,做了CT,检测出肺部有阴影。但县城的医疗技术有限,不能确诊到底是什么病,便建议他们去省城的大医院。   靳安吃不进去饭,连气都喘不上来,蒋勤和三春心疼的什么似的,这会是什么都不管了。   陈海得知了情况,就亲自开车送他们去省城的医院,还拿出了一万块钱,三春想要推脱,陈海却硬塞给了她:“你先用着,随后再还我就是了。”   省城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诊为中期肺癌,确诊以后,为了怕癌细胞扩散,就开始化疗,靳安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脱落,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觉。蒋勤心疼的直哭,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用最好的药,以求可以减轻靳安的痛苦。   三春上班以来,每个月发的工资都拿回去给蒋勤了,她手里只有秦风当初留下的五千块钱,还有自己的稿费,加起来一万多点,但她全部都拿了出来。只是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加上蒋勤拿的一万,还有陈海给的很快就花的所剩无几。   二喜也来了,拿了一万,可都是杯水车薪。靳安的病情更加沉重,胸闷气阻,吐血的情况也更加严重,靳安也消瘦了很多,二喜见了心疼的大哭不止。   三春也跟着落泪,她常年上学,靳安也忙着赚钱,一家人聚少离多,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团圆,一起生活了,靳安却得了癌症。可她在靳安面前也不敢露出丝毫悲伤的样子,背后却不知哭了多少回。   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测,最后医生得出的结论是要马上手术,切除病灶,免得癌细胞扩散,如果进入肺癌晚期就回天乏术了。   但手术费用要几万,还有后期配合的中医理疗都要花很多钱,靳安得知后,死活不肯医治,闹着要回去。但三春哪里能依,留下蒋勤和二喜照顾,她回去筹集钱。   五福性格大大咧咧的,还以为父亲只是肺部炎症什么的,没想到会是癌症,他生意刚刚起步,没什么积蓄,就要把店盘出去。靳华阻止了他,如果他把店盘出去,以后借的钱的怎么还,就让家里先凑钱,五福写了欠条。   靳山年纪大了,老院的房子翻盖不久,手里没什么钱,但仅剩的几千块钱也全部给了五福。靳武掂轻怕重的,这么多年什么活也没干,陈芳在县城开始租赁的柜台,她懒惰嘴也不会说话,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   后来也只是勉强开了一家成衣店,顾着一家的花销,没什么结余,但陈芳也都拿出来了。连靳平也拿了三千块钱过来,每家能拿出的钱都拿出来了,但还是远远不够。   陈海饭店生意虽大,但刚刚装修花了很多钱,而且好多在饭店吃饭的都是记账,赊欠的也很多,有钱也在外面,一时半会要不回来,账上的流动资金并不多,但还是又给三春拿过来了一万。靳华也给了一万,大春也跑了回来,拿出了一万块钱,但距离手术的费用还差一半。   王贵知道后跑来找三春,表示可以借五万块钱给她,见三春还是不理他,便咬牙说这五万不用还了,但是要三春马上和他结婚。   五万块,可以在县城买二套小房子了,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县城,这都是一笔巨款,王贵洋洋得意,以为三春肯定会就范,但她还是拒绝了。   五福把钱拿到省城医院,三春去求情,求医院先安排靳安动手术,剩余的钱,他们一家再去借。手术费用不够,而且靳安的身体各项指标,也不适合马上动手术,便停止化疗,将养一段时间。   钱流水似的花着,蒋勤和靳安也肉眼可见的消瘦着,五福熬愁什么似的,手术费用不够,后期还要花钱,可是家里能借的钱都借过来了。靳华和陈海的流动资金都拿出来了,二喜他们的钱都购买了毯子,一时半会也变不出现钱来,家里也实在是挤不出钱来。   兄妹几个虽然焦急,但是在父母面前却还是强颜欢笑。医院的床位少,晚上没有住的地方,三春就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开了一个房间,兄妹几个轮流去休息。   涛子得知了消息,也过来看望,但他刚参加工作没多久,他又不知道节俭,几乎是寅吃卯粮,帮不上忙,杨佳倒是偷偷过来,塞给了三春五千块钱。   他们一家新年的时候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二喜年底忙,就先回去了。大春不懂什么,也帮不上忙,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三春便让她也回去了,自己和五福,还有蒋勤留在医院照顾靳安。   停止化疗靳安的脸色好了很多,咯血的现象也有所减轻,但停止化疗,癌细胞开始活跃,靳安整天疼的浑身都是抖的,衣服都全部浸湿了。   手术费用差了一半,医院整天催,还要配合中医治疗,加上后续费用,三春算算还需要五万块,他们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临床同样得了癌症的病人,就因为没钱继续医治,只保守治疗,最后活活疼死,一家子在医院哭的撕心裂肺的。   三春跟着也没少落泪,父亲为了他们这些孩子,忙碌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生活慢慢好了,他却得了癌症。所以她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一定要治好靳安的病。   嫁给王贵,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使自己愿意,靳安若是知道了,肯定宁可自己不治病,也不会同意。三春没有办法,在十五元宵节的时候,坐上公共汽车去了秦奕伟家。   公交车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道路两边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还有很多行人,很是热闹。单位的门口还搭建着很大的灯棚,里面有五颜六色的花灯。远处还有烟花,在高空炸开,绚丽而热烈,三春却倍感孤寂。   秦奕伟家,三春只去过一次,但大致还记得,在小区外犹豫了很久,三春才鼓起勇气上楼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秦蕴,看见三春愣了很久也没认出她来,还不耐烦的问道:“你是谁啊?是不是找错门了。”说着便要关门,还是秦奕伟出来倒茶,看见三春才阻止了她。   其实在秦蕴关门的时候,三春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若不是为了父亲,恐怕她根本就没有勇气过来。   若是秦蕴把门关上,她是绝没有勇气再敲响第二次的,秦奕伟看见她,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招呼她去了自己的书房。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怎么来省城了,有事?”   三春抱着热茶杯,暖着冰凉的手,她才添了几丝勇气:“我父亲生病住院了。”   “很严重吗?”   “肺癌,做了化疗,但抑制不住癌细胞,要动手术,后期还要很长时间的治疗。”   “还需要多少费用?”秦奕伟很直接的问了出来,他很清楚,三春是个骄傲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大概还需要五万。”   虽然秦奕伟是市里的一把手,但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他把家里的三万块现金拿出来给了三春道:“我手边只有这么多钱,你先拿着,其余的两万我再想想办法,过几天给你送过去。”   三春来的时候做好了心里准备,即便秦奕伟拒绝了,她也不会失望。只是为了父亲,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想到秦奕伟这么痛快就把钱借给她了,倒是让三春很意外。   三春握着钱有些忐忑:“秦叔叔要是还想要我留在省城的话,我可以……”   秦奕伟笑着示意她喝茶:“我现在想通了,秦风为什么要走,不就是因为我擅自改变了他的决定,我尊重你们所做出的选择。三春,不管多难,坚持一下,秦风他会回来了,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三春含泪点头:“嗯,他肯定会回来了,也会回到叔叔您的身边的。”   三春带着钱回去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靳安换了病房,医院床位紧张,好多患者都住在走廊的床位上。   靳安因为是重症患者,才分到了一个床位,但一个病房三个病床,加上照顾的家属,小小的房间显得更加的狭窄,走路都要横着身子,做什么都不方便。   靳安晚上疼痛的难以入眠,可是怕耽误别的病人,都是死命的忍着,不敢呻.吟出声,嘴唇都咬破了。   现在换到了一间大病房,有沙发空调,还带着卫生间,很是方便,一看就是高干病房,三春知道这肯定是秦奕伟帮忙给换的房间,心中很是感激。   高干病房里有两个床位,一个是病床,另一个是陪同家属住的。现在靳安进来,那家很是不满,冷嘲热讽的:“一个乡下人,也能住高干病房,真是,也不知道医院是怎么安排的,什么人都让进来住……”   靳安气的吐血,那床病人才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埋怨,三春虽然也生气,但普通病房没有空调,没有卫生间,靳安去一趟厕所要折腾很很久。   上一次晚上去厕所,结果冻的感冒了,加重了病情。被医生好一顿训斥,说肺癌病人最忌讳的就是感冒发烧,很危险,她实在是心疼父亲,便忍了这口气,还按住了暴跳如雷的五福。   秦奕伟在两天后亲自到医院来看望靳安,还带着水果和礼物。秦奕伟现在是市长,即使他再低调,医院的领导也知道了,连忙过来病房招呼。   秦奕伟温和的与医院领导交谈,还到临床亲切慰问,说靳安是自家的亲戚,打扰他了,把那床病人惊的什么似的,他没想到这一家乡下人会和市长是亲戚,忙笑着谦让。   他们病房里,市领导,医院领导还有病人正在亲切会谈,三春就到外面的走廊上躲清净。娟子却在此时回来了,一见面,她就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一张存折。   三春也和蒋勤似的,数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是数错了零。最后连数了几遍,她才相信,是五万块,整整五万块。   三春难以置信的看着娟子道:“你……你那里弄这么多钱。”   娟子兴奋的说道:“我找了好几家企业,终于有一家答应和我签合同,我在他们那里任职三年,可以把工资提前付给我,有了这些钱,咱爹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娟子说的轻松,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知去求了多少家,但还没有开始工作,就要先付三年的工资,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事。   娟子就苦苦哀求,她是名牌会计专业学院的高材生,英语也过了六级,毕业以后要是考上了会计师,工资一定会很高的。但是现在签了合同,在三年之内,厂家可以不用给她涨工资。她还说担任会计,还可以兼职翻译的工作,一个人可以担任两分工作。   权衡利弊,加上靳娟苦苦哀求,其中一家企业终于答应了,但要签订合同,要是靳娟不履行承诺,中途离职,会被追究法律责任,才把工资提前支付给了她。   这些别人不知道,三春却是心知肚明的,靳娟现在的工资一个月就快二千了,要是毕业以后考取会计师,到外资企业,那工资会更高,但她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只是因为要提前拿到钱,给靳安治病。   三春忍不住热泪盈眶,紧紧地抱住了靳娟,大春和蒋勤什么都不懂,靳安生病以后,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三春跑的。她顶着很大的压力,没人可以分担,现在娟子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靳娟也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姐妹两个正说话,秦奕伟出来了,还有医院的领导出来相送,秦奕伟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只让三春一个人送他到楼下。   到了医院楼下,停在秦奕伟的车前,三春拿出了存折道:“秦叔叔,我妹妹带钱回来了,你的钱,我现在可以取出来还给你。”   秦奕伟却笑着摇了摇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父亲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那钱你先留着用吧。”   “可是……”   秦奕伟虽然是市长,但每个月的工资也有限,而且他两袖清风,先前还供秦风上学,现在还要供秦蕴,手里也没多少积蓄,这样全部给了自己,恐怕家里也不好说,三春便执意要还给他。   秦奕伟却打开了车门,准备离去,只是回头微微笑了笑道:“就算是我们家提前给的彩礼了。”说完,就弯腰坐了进去,汽车绝尘而去。 第97章   三春也只得收回了存折, 有了秦奕伟给的钱,还有娟子带回来的钱, 终于不用再为治疗费用发愁了。有娟子照看着, 三春回酒店的房间,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靳安生病以后,三春跑前跑后的,人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五福力气大,服侍靳安擦身体,去厕所, 翻身什么的。   蒋勤负责靳安的饮食, 取药,缴费什么的事都是三春跑的, 一天在医院楼上楼下也不知跑了多少躺。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三春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把靳安和蒋勤心疼的什么似的。   因为秦奕伟的到来, 不光临床的病人对他们的态度,一百二十度大转弯,就是医生们也尽心了很多。制定了最稳妥的手术方案,在靳安身体各项指标符合条件后,就进行了手术,进行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医院中医术最好的。   手术很成功, 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靳安动手术的刀口愈合,可以出院了。中医治疗可以在当地医院进行,也可以根据中医配方在家自己熬制中药,配合食疗,控制癌细胞生长。   现在靳安肺部癌细胞病变部位已经切除,只要不产生转移,或者复发,那痊愈的可能性就很大。   三春和娟子也不住的宽慰靳安,要他努力坚强,这个家不能没有他。病灶切除,不疼了,靳安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加上家人的劝慰,他自己也是充满了战胜病魔的希望,精气神都好了很多,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涛子请了假,找了一辆面包车,把三春一家送回去,涛子还要工作,没有停留就回去了,靳娟也要依约去上班,便一同走了。   五福好歹上到了高中,四宝连初中都没毕业便不上学了,早早的就娶了媳妇,蒋勤回去把超市盘给了他们,有四宝和他的媳妇继续经营。抵了所欠他们家的债,还有欠靳山和靳平的钱,都挪给了他们,以后超市挣钱了再还。   但这样一家子身上还背着不少的债,可只要靳安好好的,他们也觉得欣慰。五福以前还吊儿郎当的,现在却是一心一意,也不跑了,安心的做生意,一心想要赚钱还债。   而且靳安以后还要看病吃药,还需要大笔的钱,五福一下子好似长大了许多,也成熟了很多,没有了往日的孩子气,变得稳重有担当。   蒋勤在家专职专差照顾靳安,三春也能放下心回校上课了,除去春节期间,三春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更加用心的教育学生。   经过了这次生死历练,三春也更加的沉稳豁达,字里行间充满了了岁月沉淀后的魅力。编辑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来信夸奖三春,以前她写的文章文笔也很好,但浮于表面形式。现在却能从更深层次去展现故事的脉络,整个故事都更有深度,有了深刻而充沛的感情。   看到三春回信说自己的父亲病重,从癌症的鬼门关回来,编辑也给予了安慰和祝福,还给三春提高了稿费。   三春白天要去上课,晚上回去照顾靳安,给他熬药,洗脚擦身子,等靳安睡了,才回自己的房间写作到深夜。日子过的很充实,三春也变着法子让自己更加的忙碌,以期可以暂时的忘掉秦风,可是她却怎么能忘记那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   农村消息闭塞,人们谈起癌症都是谈虎色变,若是得了癌症大多都放弃治疗硬抗着,能活一日是一日。   靳安能从鬼门关回来,乡亲们都很是高兴,很多人过来看他。听说前前后后花了十多万块钱,都是感概良多,以前蔑视靳安家闺女多的现在都无话可说了。听说娟子和人签了三年合同,提前预支了五万块钱工资给靳安治病,那些曾经嘲讽蒋勤两口子多管闲事的人,也都是哑口无言。   大槐乡王贵家是最有钱的,但他父亲得了肝癌,怕人财两空,也放弃治疗,没过一年人就没了。   靳安一家供了两个大学生,日子紧巴巴的,没想到他生病了,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治病。乡里的人对他们都是另眼相看,加上蒋勤两口子人缘也好,上门来走动的人很多。   有人陪着唠唠嗑,打两圈扑克,靳安的心情好,对病情的帮助很大,去医院检查拍了片子,也说肺叶良好,暂时没有出现癌细胞转移的现象。   但肺癌在短期时间里是不可能完全根治,前三年是最容易复发的,要长期吃药,抑制癌细胞生长扩散,大约要过四五年才能彻底痊愈。   可转眼间就是秋天了,三春要到县城去上班,可她担心靳安的身体,就想要去教育局求求王震,再在乡下任教两年,但蒋勤却断然拒绝了。   蒋勤的脾气连三春也拗不过,只得乖乖的到教育局报道,走的时候,他们班里很多学生去大路边送她。   三春微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道:“以后,星期天的时候,老师还会回来的,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到老师家里去,我还会教你们的。” 听她这么说,同学们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三春本来想去小学,但县城的师资力量短缺,而且三春这样正规科班出身的教师更少,王震便安排她进了初中。   熟悉的校园,熟悉的小树林,只是昔日陈旧的教学楼却重建了,一排排的楼房很是气派。校园里的地面也硬化了,下雨再也不会满是泥泞,广场四周还垒了花坛,还种了一圈四季常青的树木。   宿舍如今也换了门窗,重新装修了一下,干净整洁多了,还有职工宿舍,家在乡下的老师也住在学校里。   三春本来也想住在学校的,但靳华说学校里条件不好,家里房子够住,非要她去自己家里住。   陈芳做生意没挣什么钱,在县城里买不起房子,一直是租凭的住所,地方不大,明霞上初中,都住在靳华家里。如今三春过去,靳华让明霞和自己住,让三春单独住一间,说她是老师,晚上要备课,明霞和她住一屋不方便,三春说了几次,靳华也一意孤行。   安排好食宿,三春去学校,却意外的碰到了林静。她烫了头发,穿着也时髦了很多,身上早已没有当初怯懦青涩的影子。   林静看见她似乎想要避开,但最后却换上了一副笑脸,主动走过来和三春打招呼:“三春,我们一起上初中,高中,大学,现在还要在一起工作,真好。”   可三春一点也不觉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春可不相信一年多不见,林静就会痛改前非。而且她当初要挟段凯,给她找到了接收学校,可是一年的时间,她却调回了县城,其中发生了什么不难想象。   肯定是她得寸进尺,还要挟段凯娶她,为了以绝后患,段凯就让他的父亲招呼了当初接收林静的学校,把她调离了省城。   三春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们一直是校友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而且还在一个学校里任教,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不理她,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猜测,便淡淡的回应了她,再见面也是不冷不热的。   刚进入高校,面对的是初中的学生,而且是刚刚开始,她备课很是认真。三春专修教育,选修的汉语言文学,自然被分配去教语文,但她刚开始任教,便有数学老师担任了班主任。   但万事开头难,三春也很是忙碌,渐渐的就把林静忘在了脑后,专心的备课教课,希望能提高这届学生的升学率。   三春长的漂亮洋气,开朗大方,还是省城大学出来的高材生,一进入高校,有些未婚的男教师便蠢蠢欲动开始追求她。   而三春性格活泼可爱,不论年长还是年轻的同事也很喜欢她,三春在学校里人缘也很好。而林静虽然和她是校友,长的一般不说,还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自然是乏人问津。   她的性格自私,别人对她九分好,只要有一份不好,那以前的种种好处便忽略不计。这种性格短时间虽然不会暴露,但时间一长,自然会让人感觉出来。   有的老师家中有事,请假让三春代课,三春都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想要多教课,可以尽快的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从不会和别人认真。   可林静却是斤斤计较,若是给别人代课,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要人家还她,时间常了,自然是不受人待见。虽然同事们也时常往来,但和真心对待三春的模样当然是有所不同,林静不笨,自然也能感受的到。   林静对三春自然是又嫉妒又愤恨,而且三春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让林静胡思乱想,怕三春把她的丑事传出去,她竟然先下手为强。   渐渐的学校里竟然传出三春在大学期前追求高干子弟,以求留在省城教学,谁知那高干子弟只是玩弄了她,始乱终弃,所以三春才调回了乡下教学,让那些想要追求三春的同事退避三舍。   三春本来就一直拒绝别人的追求,这种改变她开始也没发觉,最后还是相处好的女教师偷偷告诉了她。   林静是省城调回来的,别人不知道原因,而林静也彪炳自己是主动回来报效自己家乡的,得到了很多不知情人的崇拜,而三春却是从乡下调上来的。有嫉妒的人便添油加醋,说她在乡下只待了一年便到了县城,肯定是仗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又勾引了谁才能调到县城来。   三春只想专心的教学,开始对这种流言还不理不睬,可是她沉默的态度却让这种流言越演越烈。一个男教师竟然对三春动手动脚,遭到斥责后竟讥讽三春假正经,才真正的惹怒了三春。   星期天的下午,学生们放假,不管是农村的还是县城的学生都回家了,三春便在校门口截住了所有的同事。   她把各班的老师都挡在了学校院里,说有事要告诉他们,三春漂亮,还笑眯眯的请求他们留下,老师们也多少知道了最近的传言,就答应留下看好戏。   林静和两个巴结她的同事下班,走到学校门口,发现这么多的同事没走,都停留在学校,而最前方站着的是三春的时候,林静莫名有些心慌,对身边的两人说忘了拿东西,就要返回校园。   三春却笑眯眯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怎么,心虚了,见到我就要跑。林静,我告诉过你,不要惹我,我不出手对付你,不是因为我收拾不了你,而是看你可怜,所以不跟你一般见识,可是你非要犯贱,自作孽不可活,那就怪不得我了。”   林静想要去拉她,三春却已经退开了,面对众人扬声道:“我们是老师,要教书育人,所以自身就要保持良好的品德,而有些人却是心术不正,无事生非的去诬陷污蔑别人。”   三春说着掏出了自己大学毕业证,打开转了一圈,让大家都看清楚。然后才开口接道:“这是我的毕业证,上面有老师的评语,也有各科的成绩,我的分数远远高于录取线。省城有几所高校也曾经和我联系过,学校的领导也曾找我谈话,想要我留在省城,但是我拒绝了。   我上学很多年,耗尽了父母的心血,所以我想回来陪在他们身边。子欲孝而亲不待,去年我的父亲得了肺癌,我们一家齐心协力,终于把他老人家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我很庆幸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一生都不会后悔。   所以我为了留在省城,去勾引什么高干子弟纯属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这个故事也不是林静凭空捏造的,只是她让出了主人公的位置,把自己的故事按在了我的头上,她……”   不等三春说完,林静已经嘶声叫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   三春冷笑:“请问这位老师,我的分数在全班排在第五名,省城有好几所学校都对我伸出过橄榄枝。我没有选择留在省城,而是回到了我的家乡,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去勾引什么高干子弟,以求留在省城呐?”   两个美女在这打擂台,同事们看的津津有味,本来因为三春漂亮便对她有偏见的同事,如今见到她的毕业证,还有那逆天的成绩,没人再去怀疑她想留在省城,还需要动什么手脚。那这条就不成立了,如果这是假的,那别的呐。   林静说的那么绘声绘色,不像是凭空捏造的故事,可主人公是谁便扑朔迷离了。   看到众人怀疑的目光,林静全身虚汗淋漓,厉声道:“你敢说你在大学期间,不是交了一个高干子弟的男朋友?”   “我在大学期间的确是有一个男朋友,他的确是高干子弟,但我们没有分手。”   林静咻咻怪笑:“你自然不肯承认分手了,不过是死缠着人家罢了……”   “他们的确没有分手,这点我可以作证。”   林静咬牙切齿的还没有说完,学校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男子清越的声音,那声音那么熟悉,让人魂牵梦萦。   三春骤然回头,学校门口停着一辆捷达汽车,开车的人下了车,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带暗纹的西服,白衬衫,宝蓝色的领带,身材英挺矫健。   他的脸有些消瘦,俊美的五官仿佛刀削斧刻一般立体,眼神犀利。他的头发两侧理的很短,头顶的头发稍长些,但很凌乱。右耳上方还有半寸长的伤疤,没有生长头发,露着白色的头皮,使他浑身都充满了成熟男子阳刚强悍的魅力。   三春很喜爱自己的事业,对于自己的教科书,还有毕业证书都很爱惜,可是此时脱手掉在地上,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朝那人跑了过去。   那人也快走几步迎上了她,三春完全忘了身后都是自己的同事,忘了现在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扑上前紧紧抱住了那人,泪水如雨而下。而她却不知说什么,只是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秦风,秦风……”   秦风也紧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们分别的太久了,如今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自己怀中,秦风也很是激动。   两人忘乎所以,旁人却不会,有年长的老师拼命的咳嗽,提醒他们现场还有很多观众的。三春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秦风却看的清清楚楚。   有羡慕,有嫉妒的,有嫌弃的,有欣慰的,而林静脸上的表情最精彩,尴尬,嫉恨,愤怒,痛楚,复杂的难以形容,连林静自己都搞不清现在的心情,她想要偷偷离开。 第98章   秦风却看见了她, 轻轻的放开三春,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看着众人微微笑道:“我是三春的男朋友秦风, 老家也是大槐乡,我也曾在这个学校上过初中高中。我和三春从小就认识, 费了好多年的功夫才追到她,肯定不会舍得和她分手的,所以请广大男同胞们就死了心吧。”   众人不由失笑,秦风俊朗潇洒,身材英挺矫健,气质迷人, 哪里是他们这些文绉绉的教师可以比拟的。何况人家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以前三春对他们都不假以辞色,何况现在正主都出现了, 他们就更没戏了。   众人都在笑, 林静却笑不出来, 脸色一片死灰, 她默默地退到人群后面,只希望两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能忘了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秦风犀利的目光看向了她:“至于你,林静,你也是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也是一个女人, 要点脸。如果你再敢污蔑三春,我会让段凯来学校看望你的。”   秦风是市长秦奕伟的儿子,想要段凯到浦西县一趟,他肯定是不敢拒绝的。当年,秦风到段凯的宿舍,一掌拍断砖头的悍勇事迹,林静是知道的,他肯定会说到做到的。如果段凯到学校闹,那她当年的那点丑事就遮不住了,她吓的脸色发白,便慌忙点了点头就跑走了,可是她心慌意乱,脚步踉跄着险些摔倒。   秦风也没有再继续追究,而是弯腰去捡三春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有年轻的女教师去帮忙,把三春的教科书还有毕业证捡起来,红着脸交给了秦风。   三春要去接,秦风却没给她,自己抱在怀中,含笑对众人道:“你们都是三春的同事,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不如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去福海饭店吃饭吧。”   教师清贫,很少去饭店吃饭,何况还是福海这些高档的饭店,但还是矜持的谦让着,可有些年轻的女教师却是呼喊着立即应和,能和大帅哥吃饭啊,机会难得,马上举手支持。   三春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当年她刚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秦风也是不遗余力的收买她寝室的小姐妹,就是想要她的日子好过点。现在见林静在学校里污蔑自己,他便开始收买自己的同事了,她哪里能去拆他的台,便默默地答应了。   秦风便把车停靠在路边,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陈海的饭店,他们一行有十几人,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进入饭店,陈海就注意到了他们,而秦风在人群中也打眼的很,即使被围在众人中,陈海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秦风含笑走向他,陈海却是一拳就打了过去,正中在秦风的下巴。众人正谈笑风生的议论吃什么,陈海却忽然动手打人,他们一怔,便有人要上前,三春连忙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管。   秦风挨了一拳,却没有还手,只是揉着自己的下巴笑道:“力气见长啊。”   陈海却还不解气,又一拳打来,秦风却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反手,干净利落的就擒拿住了陈海。   陈海的手臂被扭到了背后,打不到秦风,便禁不住破口大骂:“你个混帐东西,还知道回来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知不知道三春这几年过的有多艰难,你要是不回来,一辈子都别回来的,混蛋……”他说着,还挣扎着想要打秦风,却够不着。   饭店的伙计自然和陈海是一条心,见老板被止住了,也想要去帮忙。秦风却已经放开了陈海,揽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让她过苦日子。”   陈海瞪着他还是愤愤不平的骂:“不是个东西……”   秦风朝他胸膛上砸了一拳道:“好了,我们兄弟的账以后再算,今天我要请客,请三春的同事吃饭,赶紧去安排。”   陈海这才愤愤地挣开秦风,亲自送众人到了楼上最大最好的房间,还亲自去厨房交代,让厨师把自己的拿手本事都使出来。   陈海和秦风他们是好朋友,而且也在学校上过学,其中一位老师还教过陈海,便也让他陪着吃饭,秦风还拿了两瓶酒,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秦风便和陈海告别,说明天再来找他叙话,陈海才放他们走了。众人也纷纷告别各自回家,秦风开车带三春到了自己下榻的宾馆。   进入宾馆的房间,秦风就快速的把三春拉了进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把三春按在门上,铺天盖地的亲吻袭席卷而来,吞没了三春。   多年不见,魂牵梦萦的思念发酵久了,好似浓烈的火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似火般熊熊燃烧。三春也把矜持羞怯抛到了脑后,顺从的依靠在他的怀中,秦风的手穿过了三春的长发,拖住了她的头,迫使她扬起头,承受着他灼热的亲吻。   他的吻热烈的三春难以抵挡,身子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可以感受到他刻骨的想念,可以感受到他的热切。   三春被他亲吻的双腿发软,气都喘不匀了,本能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高扬着头回应着他。得到三春的回应,秦风更加的疯狂热情,抱着她在玄关转了两圈便双双栽倒在床上。   躺在柔软的床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没有了丝毫的缝隙,这样的亲密接触,让秦风也有些把持不住,热烈的嘴唇滑过她的脸颊,耳朵,滑进了她的颈项,滑向了更深处……   灼热柔软的唇舌滑过一寸寸肌肤,好似燎原的烈火,三春也被撩拨的意乱情迷,但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终于是占了上风。而濒临失控边缘的秦风也艰难的停止了疯狂的动作,只是轻轻地趴伏在她身上,粗重的喘息着。   他们的距离这么近,三春自然可以感受到他僵硬的身躯,还有他身体微妙的变化,她也不敢乱动,怕碰断了秦风最后一丝薄弱的理智。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等呼吸平静下来,秦风才翻身躺倒了三春的身边,但手臂还是紧紧地揽住她,好似一松手,三春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温热的喘息喷吐在耳边,柔情似水:“我每天都让自己忙的没有一点时间去胡思乱想,可到了晚上就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很多次都梦到你躺在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抱着你沉入梦乡,可等醒了,身边却是空空如也,一片冰凉。”   三春也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静静的听他说话,听他诉说自己的想念。   离别良久的情人总是有说不完的情话,夜不知不觉的深了,三春惊醒过来:“我……我该回去了。”   秦风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她的腰,摆出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模样。看着他赖皮的样子,三春不由失笑:“我现在住在姑姑家,如果晚上不回去,姑姑会担心的。”   秦风身子滚动了一下,拿过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了三春:“嗯,给你买的。”   手机还是奢侈品,县城里使用的人还不多,但三春在省城的时候是用过的,她接过来轻轻点开了屏幕,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无疑是秦风的。   秦风抱着她的腰,希翼的盯着她,他的意思很明显,三春拿着手机却有些犹豫,秦风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微微笑着在她唇是啄了几下道:“放心,我绝不会狼性大发在这吃了你的。”又在三春殷红的唇上咬了一口,秦风才低声耳语道:“我们的第一次,一定会在一个美好的地方,绝不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宾馆里。”   虽然秦风如此说,三春也有些不放心,但他们好几年不见,秦风是肯定不会放自己回去的,三春只得拨打了靳华家里的电话。   三春一向循规蹈矩,晚上很少在外逗留,这么晚没有回去,靳华有些担心,便在客厅看电视,一边等着三春。她正靠在沙发上打盹,却听到了电话声,她忙接起电话,果然是三春。   靳华焦急的抢先开口道:“三春,你这么晚还不回来,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小姑,我一个老同学从外地回来,我在他……家里,我今晚不回去了。小姑,你不用等我,早点睡吧。”   靳华嘱咐了她两句,才挂断了电话,关掉电视,回屋去睡了。   这边三春挂掉电话,秦风高兴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惹得三春惊呼,恼羞成怒的去推他:“你到那个床上去睡。”   秦风虽然也很想念三春,但真的没有什么出格的心思,他们交往以后,虽然也曾有过几次亲热的机会,但三春总是谨守最后的防线,绝不许他越雷池一步。秦风也不指望她能改变自己的观念,而且他也嫌弃宾馆这样的坏境,所以订的是标间,房间里面有两张床。   这也只是让三春安心的,真让他单独去另外一张床上睡,秦风却是死活不答应。在三春的耳边轻轻地吹着气,还轻轻地舔抵着她的耳朵,一边柔声蛊惑:“你不想知道我这么多年都去哪里了?”   三春被他吹的身子都软了,拉紧了被子道:“你……你睡那张床也……也可以说吗。”   “那床太远了,我说了你听不见。”   两张床之间间隔不到一米,这样的距离说远,可秦风这样睁眼说瞎话,三春也拿他没办法,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道:“那我不……不听了。”   秦风咬她的耳朵:“可是我想说给你听。”   三春往外挪了挪道:“你说就说,靠那么近干嘛?”   “不靠的近点,你感受不到,我在你的身边。”   几年不见,秦风说起情话来,更加的得心应手。三春哪里是他的对手,气的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撕扯,秦风也不挣脱,凑到跟前,就是一阵亲吻,把三春吻的心慌气短才罢手。   三春虽然担心,但秦风到底还是循规蹈矩,虽然不时的动手动脚,但都掌握着分寸,没有再四处的点火,只是紧紧地抱住三春,把几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秦风离开省城以后去了很多地方,不能再做警察,他想找出还有什么适合自己做。秦风一生只有两个愿望,当警察,这几乎是很多男孩子从小就有的梦想,但现在梦想与他失之交臂。那最后一个愿望,他一定要实现,他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温暖幸福,为了这个目标,他会倾尽全力。   他干过很多行业,酒店,餐饮,服装,最艰难的时候,甚至去过工地做苦力,最后他遇到了一个打拼的东北汉子。他的梦想也是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家,要想有一个家,最先决的条件就是房子,所以他就开始建造房子,渐渐的越做越大。。   秦风跟着他干了一年多,掌握这个行业的秘诀就回来了,他还拿出了一张名片给三春。上面写着秦风名字,和他的电话号码,还有职称,春风房地产总经理。   春,三春的春。   风,秦风的风。   春风,是他们两个名字连在一起的简称。   后来,秦风还说了很多话,三春实在太困,昏睡了过去,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三春,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了。”   三春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搂住他的脖子,沉入了梦乡。   三春曾经也做过这样的梦,清晨,她醒过来时,秦风就在身边,他俊朗的脸近在咫尺,微微含笑的看着她,轻轻的对她说早上好,轻轻地给她一个早安吻。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第二天,等她睁开眼,就看见秦风斜躺在她身边,微微含笑的凝视着她,见她睁开眼睛,温柔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三春,早上好。”   窗帘拉开了一点,晨曦透过窗帘间的缝隙透漏了进来,一片金光洒进了室内。整洁的房间,朝思暮想的人,一切都美好的如梦似幻,可是三春的肚子却不争气的轰鸣起来。   秦风又亲吻了她一下,才含笑道:“起来吧,昨晚都没怎么吃东西,你一定是饿了,我给你叫了早餐。”   早餐,两人是在房间里吃的,吃完早餐,秦风开车把三春送到了学校。三春让他距离学校一段地方停车,秦风却偏偏停在学校门口,看着懊恼的三春笑道:“我要告诉你们全校师生,你是我的,不许别人窥伺。”   三春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打了一拳,秦风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车子停在学校门口,人来人往的,而且车窗没有遮挡物,三春急的慌忙收回了手,打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秦风也没有勉强,只是微微含笑道:“下午我来接你下班。”说完,不等她拒绝,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饭店里上午的时间不是很忙,陈海很早起床去买完了菜,就回房间睡回笼觉,睡的正香,忽然耳边响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声音很大,不住的循环歌唱着:“起来,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陈海睁开眼,就看见秦风拿着手机放在他的耳边,音量开到最大,气的陈海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你神经病啊,大清早的过来叫魂。”   秦风接住枕头,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的面前,陈海懒洋洋的接了过来。春风房地产总经理秦风,陈海只看一眼,瞌睡虫就跑没了,连忙坐了起来:“你这要干嘛?进军房地产啊。”   “嗯,我今天要招待县里的领导,申请批地,赶紧去吩咐,准备最好的菜,最好的酒。”   陈海一边懒洋洋的穿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要多少地,还用去请县里的领导?”   秦风微微笑道:“不多,几百亩吧。”   陈海怒骂:“去你丫的。”   陈海这些年赚的钱,多半给他母亲买药了,还有就在外赊欠着,饭店里还要大量的流动资金,所以没有买房,一直就住在饭店最高层的房间里。   陈海虽然骂骂咧咧的,但他相信秦风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信口开河的人,还是连忙穿好衣服起床,一边道:“几百亩,先不说县里批不批给你,就是批给你了,你有钱买下这么多的地吗?”   秦风摇头:“没有。”   陈海瞠目结舌,刚想要开口,秦风却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份规划报告递给了他,陈海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仔细的看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秦风提出请求的那片地,就在学校的不远处,因为地势不好,有山坡,还有很多水洼,一直空闲着,大概有二百多亩。   这些地按市价,秦风自然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但他提出这些地周边的公路有春风公司出资修建,抵一部分款项。这块地一直是县政府的心病,投资改造,县里没有那么多的资金。   因为地势不好,周围也没有什么居民,一直荒芜着,长满了野草,影响县里的市容市貌,若是有私人企业有这个魄力开发,县里肯定会答应。   但陈海还是忧心忡忡:“这么多的地,县里也无权批复,最后还是要请示上级,手续办理下来很麻烦的。”   秦风把资料重新装了起来,微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99章   陈海凑上前, 神秘兮兮的道:“什么妙计,透漏一点呗。”   秦风拿乔不说, 两人正在掰扯, 门又毫无预警的打开了,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推开了门, 径直走了进来。   陈海虽然穿了两件衣服,但也没穿整齐呐,一个女人就这样大大咧咧的闯进来,让他有些温怒,一边连忙把外套穿上,一边厉声问道:“你是谁啊, 进别人的房间不知道敲门吗?”   那女人却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 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陈海穿衣服,还评头论足的:“身材不错, 就是品味太差。”   陈海身材健壮, 胸膛和腰腹间的肌肉隆起, 充满了力量, 很富有男子汉气概,只是他穿衣服不怎么讲究,随随便便的穿着牛仔裤,休闲服。   陈海做生意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可是见男人穿衣服,丝毫不避讳, 还盯着看的女人他还真没见过几个。就在他忍不住要发火的时候,秦风开口介绍道:“这位女士叫董珊珊,是春风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陈海瞪眼:“她是你的助理,又不是我的,这么大大咧咧的闯进我的卧室不合适吧?”   秦风摊手:“你可以把她打一顿,我绝不会阻拦,不过我要给你说清楚,她的父亲是省城的检察厅厅长。”   陈海结结巴巴的道:“检察厅厅长的女儿,跑来给你当助理,她脑子抽风了吧。”   秦风点头表示非常同意他这个说法,陈海虽然不满,但想到秦风要干大事,需要这方面的人脉,也就忍下了,亲自去安排。   董珊珊性格虽然乖张,但办起事情来真的是雷厉风行,她自小在机关单位长大,不管多大的场面都不带怯场的。面对县里的各单位领导,舌灿莲花,侃侃而谈,陈述整块用地的完美前景。   规划书和申请书虽然递上去了,但落实却需要很长时间,秦风便让陈海帮忙先找房子当办事处。   陈海在县城做了多年的生意,几个电话下来,就找到了两三处合适的房子,便带着董珊珊去选。   秦风却是偷懒去接三春下班,走到半路就接到了董珊珊的电话,房子找到了,让他过去最终定夺。   房子在县城南街,以前是个金店,生意做大后就将店搬到了省城,房子就空闲了下来。三大间,装修的也不错,不用怎么收拾就可以直接使用,只是租金贵了点,但地段和房子都很不错。   秦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三春有些担忧,秦风揽住她的肩头笑道:“没事,这点钱是要出的,要不怎么取信于人呐?”   两人卿卿我我,董珊珊却是不满的瘪嘴道:“老板,我们疲于奔命给您找房子,你倒好,出去鬼混。”   三春看到她有些惊讶:“董珊珊,她……她怎么会……”   三春的惊讶取悦了董珊珊,她皮笑肉不笑的道:“靳三春,我是春风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和秦风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小心哦。我董珊珊长这么大,那个男人不是手到擒来,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你……”   董珊珊还没有说完,秦风忽然垂首在三春的脸上亲了一口,在外人面前这么亲热,三春有点温怒,在他身上捶了一拳,秦风也不躲闪,只是微微含笑道“放心,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两人在这秀恩爱,董珊珊和陈海都受不了了。   “不要脸”   “滚丫的。”   说完,两人一起向外走去,秦风忍不住问道:“你们干嘛啊,罢工啊?”   董珊珊头也不回的道:“去交房租,订合同。”   陈海也不回头,只是敷衍的挥了挥手道:“去吃饭。”   “陈海,你借三春的那两万块钱,先不还你了,就算是入股,你现在也是春风公司的股东了,工作要尽职尽责啊。”   陈海又回了句丫的,但还是乖乖的和董珊珊一起去办手续了,秦风办这样大的公司,注册资金一定不会少了。而且有他老爸在,要贷多少款项没有,还会欠他那点散碎银子,不过是秦风承情,想要给陈海分红而已。   三春也感觉到秦风的忙碌,整天的忙着去办理手续,县城,省城两头跑,但不论多忙,他只要在县城就会去接她上下班。   星期天的时候,秦风撇下工作,不管董珊珊的强烈抗议,带着礼物和三春一起回了大槐乡,用他自家的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蒋勤是见过秦风的,不过多年没见,如今这般帅气,蒋勤很是高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连三春都靠边站了。   秦风给靳安带了很多的营养品,还言语安慰道:“大叔气色看起来比我都好,怎么看也不像是得过病的样子,一定是三春骗我的。”   一句话说的靳安很是开心,五福就更简单了,听说秦风是警校毕业的,就去偷袭他,被秦风制服,教了他几招擒拿术,就把五福收服了。   三春也带秦风去老院看望爷爷奶奶,听说三春带着男朋友回来,靳华他们都回来了。连靳武,陈芳都跑来看热闹,挤了一屋子参观大熊猫似的。   饶是秦风见过大世面,也被热情的靳家人搞的有些紧张,把礼物拿出来,一一递给大家,也一一认识,跟着三春称呼。   中午在老院里吃饭,坐了两大桌,靳山带男的坐了一桌,王敏带女的坐了一桌,很是热闹。秦风从小孤苦伶仃的,很少感受到这样一大家子的热烈氛围,也很高兴,陪着靳山喝了几杯酒。   王长生虽然不仁不义,但毕竟是秦风的舅舅,他回来一直忙,没有去看望。听三春说王长生现在的精神不好,吃过饭后便过去看望,三春陪他一起去了。   秋末,难得的艳阳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王长生就坐在院里晒太阳,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身上脏兮兮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正在给他擦洗,一边责骂王兵,王兵连自己的父亲都看不在眼里,何况别人,便冷冷道:“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管,要管还不如好好的管管你自己,好好的市长夫人不当,非要和姑父离婚,现在嫁了一个穷工人,真是瞎了眼。要是姑姑你好好的跟着前姑父,我们现在不是也能跟着沾沾光。”   这是王长凤今生最大的伤疤,当年秦奕伟被下放到牛棚,怕被牵连,所以她义无反顾的和他离婚。现在秦奕伟是市长,而她却嫁给了一个穷工人,煎熬度日,每每想起来后悔不已。   王兵毫不留情的掀她的伤疤,王长凤不禁气的脸色发白,起身就要去打王兵:“你个混账东西,怎么和长辈说话的。”她一边骂着,一边拍打王兵。   可王兵哪里会示弱,狠狠地用力一把将王长凤推倒在地,还要追上去的时候,冷不防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王兵本能的想要去抵抗,可刚刚伸出手就被来人紧紧攥住,给拗到了背后,疼的他杀猪一般叫唤。   王长凤看见来人却很是高兴,匆匆忙忙的爬起身欣喜的笑道:“秦风,你回来了。”   秦风重重的推开了王兵,他栽倒在地,刚好碰翻了地上的水盆,盆中的水洒在他的身上,还沾染了许多灰尘,狼狈不堪。   王兵气的七窍出血,爬起来又向秦风扑来,但他哪里是秦风的对手,被打的哭爹喊娘的,王长生见了心疼,上前来劝阻。   秦风狠狠的一把推开王兵,摔了他一个狗啃屎,但秦风也很是不满的道:“舅舅,到现在你还护着他,要不是他,表姐会离家出走吗。小时候,表姐学习那么好,你却非逼她退学,去供他这个不思进取的混蛋。还听信他的话,要把表姐嫁给一个丧心病狂的人,现在他把债务都推给你,也不管你,你还执迷不悟的护着他。”   秦风越说越气,王长生无法反驳,抬头看见一直默然不语站在一边的三春,他忽然露出笑容,上前就要去拉三春:“王慧,你回来了,爹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了,好孩子,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见王长生又开始糊涂,秦风慌忙隔开他们,扶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可王长生还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拉三春。秦风按住他低声的劝慰道:“舅舅,她不是王慧,是我的媳妇三春。”   王长生抬起头,瞪着浑浊的双眼看着秦风喃喃道:“那王慧什么时候回来啊?”   “年下,年下她就回来了啊。”   “还要等到年下啊,秦风,你告诉王慧,让她赶紧回家。等她回来了,俺就供她上学,上高中,上大学,上学……”王长生喋喋不休的重复着。   秦风好言好语的安抚:“好,我一定告诉她。”   “上了学,就可以像三春那么有本事,王慧,快回来,爹供你上学,以后再也不打你了。王慧,爹饿了,赶紧回来做饭,爹想吃你做的饭,吃完了饭去上学,王慧……”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王长生,他默默地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   王长生闷闷不乐,王长凤却很是高兴,她以为秦风暴打王兵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很是欣慰。上前拉住秦风的手臂道:“秦风,你回来就好了,这几年,妈可想你了,你回来就好了。”   秦风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臂道:“您在我面前就不用演戏了。”   王长凤嗔道:“说的什么话,母子还有隔夜仇啊,那时候妈不是没钱吗,要是有钱,我能不供你读书,真是的,这孩子还和妈耍什么脾气啊。”说完,看着三春道:“这是你媳妇,秦风啊,不是妈说你,去省城那么多年了,而且你爸还坐那么高的位置,你选媳妇,怎么着,也该选个……”   不等她说话,秦风便了冷冷的截口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见秦风还冷着脸,王长凤不禁轻轻地拍了他一下,笑骂道:“臭小子,还和小时候一样,一副臭脾气,长大了也改不了。”一边还对三春道:“你叫三春是吧,厨房在那边,我和你舅舅都没吃饭,赶紧去做饭吧。”   三春还没有答话,秦风已经失声笑道:“妈,摊上你我认了,但是千万别在三春面前摆婆婆的款,够不着。”   王长凤怒道:“我是你妈,怎么还指使不动自己的儿媳妇了,你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就这么护着她啊。”   秦风呵呵的嗤笑,转首说道:“三春,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   三春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王家这个烂摊子,她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她刚刚走出院子,就响起了王长凤歇斯底里的斥责声,她的声音太凄厉,把在外面玩耍的王满吓了一跳,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王满五岁多了,但王慧走了,家里没人做饭干家务,赵艳丽又不是个勤快的,孩子养的有些柔弱,还脏兮兮的。   王兵被打,衣服也脏了,便钻进自己屋里也不出来,赵艳丽也没影。王长生一会明白,一会糊涂的,也指望不上,孩子也没人领,一个人在院子外面玩,现在被王长凤凄厉的声音吓的直哭。   三春也不能视而不见,只得弯下腰来哄他,也不知秦风说了什么,母子两个争执的声音低了些。三春便安抚住王满,起身要走,王满却可怜兮兮的拉住了她。   王家没人带他,也没人和他玩,村子里的人嫌弃王家,连带的王满也不受待见。怕孩子们起了冲突,和不讲理的王兵两口子再起什么口角,所以村里的人都不许孩子们和王满玩。   王长生清醒的时候很疼爱孙子,可是一糊涂就把他忘了,家里没人管他,也没小朋友愿意和他玩,王满很是孤僻,现在三春安慰他,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竟不肯放手让她走了。   三春担心硬来,再把王满摔倒,只得任他拉着,低声的问道:“你妈妈呐,她怎么不管你?”   “妈妈走了好几天了,她……她要和爸爸离婚,她……不要我了。”王满说完,列着嘴就想哭,却看见赵艳丽脸色铁青的走了回来,吓得立马绷住了嘴,只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却不敢哭出声。   三春看见赵艳丽,松了一口气,招呼道:“你回来的正好,王满在哭呐,你快哄哄他。”   赵艳丽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院子,不一会就拿着一个皮箱走了出来,王兵鼻青脸肿的敢在身后,苦苦哀求:“艳丽,你别走,你忍心抛下我,难道你连孩子都不要了吗?”说着,还拉住了赵艳丽的手臂。   赵艳丽狠狠地甩开他,怒喝道:“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跟着你受罪吗?我要做饭洗衣做家务,还要管地里的活,还要带孩子,还没钱花,难道要我一辈子跟着你吃苦受罪吗。”   “会有钱的?”   “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王兵,你不用花言巧语的糊弄我,这婚必须离。”说完,抬脚走了,看都没看泪眼丝丝的王满。   王兵慌忙去追,两人争吵着渐走渐远,竟是没人一个人理会王满,看不到父母的影子,王满才敢嚎啕大哭起来。   三春没有带过孩子,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陪他呆着,王满哭着哭着,竟然靠在三春身上睡着了。   三春正束手无策的时候,秦风走了出来,看见三春还在有些意外。但是见到睡的迷糊的王满,也大概猜出了七七八八,便抱起王满送进了房间,交代一声让王长凤照顾,也不管她的叫喊就出了院子,拉起三春就走。   两人沉默着走出很久,秦风才叹息道:“明明好好的家,不好好珍惜,弄的四分五裂的。”   秦风自小颠沛流离,他很重感情,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可是王家的人一个个自私自利,把好好的家折腾的分崩离析。   三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秦风也握紧了她手道:“三春,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家,虽然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缺点,平时也会有自私的时候,但一家人心底里还是相亲相爱的,遇到事情会齐心协力的去解决。   你的父母虽然识字不多,但不辞辛苦把你们姐妹拉扯大,还千辛万苦的供你们读书。你小姑被知青抛弃,被靳刚欺负,被乡里的人说三道四,但你们一家却没有嫌弃她。因为有你们一家的支撑,你小姑才能走到今天。   你父亲得了癌症,花了那么多的钱,你们一家也竭尽全力的去拼凑,只想把你父亲从鬼门关拉回来。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别的家庭,真的难以想象,你们家的每一个成员,心中都是有爱的,真让人羡慕。”   三春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笑道:“你现在也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了啊,不用再去羡慕别人了。”   “是啊”秦风叹息,随后忽然叫道:“有人来了……” 第100章   三春吓的慌忙站直了身子, 转首四下去看,路上却没有一个人影, 不禁气的去捶秦风, 他却趁机拉住了她的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三春气的咬牙, 拼命的挣扎:“会有人看到的。”   秦风却不肯松手,两人拉扯着向前走去,留下一路欢声笑语。   三春刚刚调到县城不久,秦风的事业也刚刚起步,比较忙碌,而且资金短缺, 秦风想等楼盘开始, 资金充裕的时候再办婚礼。三春也想等自己事业稳固了以后再结婚,两人都不想近期结婚, 虽然蒋勤和靳安催促, 但两人却一直推搪, 也只得作罢。   快新年的时候, 秦风要回省城,就提议带靳安去复查一下,三春放寒假了,也一起去拜见一下秦奕伟。   秦风开车上路,到了省城,先把靳安安排到医院,挂号复诊, 检查一下身体的各项指标可有异常。   把靳安夫妇安排好后,秦风和三春才一起去看望秦奕伟,三春坐在副驾驶座上,斟字酌句的道:“我父亲动手术的时候,费用不够,秦叔叔借了我们三万块,一直也没有还上。”   秦风开着车,目光注视着前方道:“我知道,我爸告诉我了,他说我走了这么长时间,怕媳妇再跑了,所以先把彩礼钱给了。”   三春想要打他,但是顾虑着他在开车,就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秦风哀嚎着求饶。三春就含笑侧身看着他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秦叔叔当初那么做,的确有点不尊重你,但身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平稳安定的生活,他们的方式固然是错误的,但……”   三春能理解秦风当初的愤慨和难过,他上了四年的警校,就在梦想要实现的时候被扑灭了,自然会很痛苦难过。   而且当时张辉不幸身亡,秦风更想能够延续他的愿望,去做警察,圆了他们两个的梦想,可是秦奕伟的一意孤行,彻底断绝了这个可能,所以秦风才会受不了一走了之。她只希望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秦风的不满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去。   三春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说,秦风确有已经淡淡的接口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还能和自己的父亲记一辈子仇吗,放心。”   见秦风这么通情达理,三春凑过去在他侧面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算作奖励。   秦风笑:“现在你不把别人看见了。”他可记得在县城的时候,自己只是亲了她的手一下,她便紧张的什么似的。   “这是省城,谁认识我是谁,但是在县城里,我可是为人师表,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要做学生们的表率,不能放浪形骸。”   “说的好像你放浪形骸过似的,不如今晚你放一个给我见识见识……”   三春又想拧他了,两人说笑着,秦奕伟家的小区就到了,秦风找了位置停好车,就带三春上了楼。看到他们,程愫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秦奕伟却很是高兴,亲自下厨去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做完后端到了餐厅,三春在一边帮忙,秦奕伟呵呵笑道:“好多年不做了,也不知这手艺还行不行,我年轻的时候,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呐,只是后来忙,这手艺就荒废了。”   三春一边摆饭,一边道:“看样子还不错。”   得到三春的夸奖,秦奕伟笑的更高兴:“能唬人就行,哈哈哈……”   程愫不是秦风的亲生母亲,但平时对他还算过得去,现在多年以后回来,她却摆脸色,让秦奕伟有些不高兴。   吃完饭,在客厅喝茶的时候,程愫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秦风,去年,你父亲把家里仅有的三万块钱全部给了三春,这个我可以理解,钱吗花了可以再赚。可是你这次也太胆大了,那可是几百亩地啊,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你父亲辛苦一生为之奔波的前程就毁了。   你父亲虽然为官多年,但清廉奉公,从来没有以权谋私,一直是刚正不阿。可是这次为了你的事,竟然亲自去求人疏通关系,还去求你外公出面,这要是出了事,你父亲和你外公的脸往哪里放?”   秦奕伟摆手道:“孩子还没开工呐,你就先泼凉水了。”   程愫挑眉:“我是怕他载跟头,这要是一头栽下去,不但他一辈子爬不起来,你和我爸都危险。”   秦风靠在沙发上,自信的开口说道:“我是经过了很多的考察和预算,不是盲目的去运作,阿姨就放心吧,我不会拿着爸爸的前程去开玩笑。”   见他这样说,程愫叹息道:“你心里有数就好,秦风,你走了以后,你爸爸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虽然当年是他太独断专行,但我们都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你说我们自私也好,说我们武断也好,但我们都是一心为你好。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对你我问心无愧,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能深思熟虑,不要再冲动。”   程愫这样喋喋不休的数落,三春怕秦风会生气,便偷偷握住了他的手。秦风自然明白三春的担心,也回握住了三春的手,微微笑道:“不会了。”   秦奕伟趁机劝阻:“好了,好了,孩子都保证了,你就放心吧。”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夜色就渐渐黑了,程愫要去收拾客房给他们住,秦风却拦住了:“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订好了宾馆。”   秦奕伟皱眉道:“都回到家里了,干嘛还要去外面住,我们又不是那种刻板的家长,白白的浪费钱,你现在正是创业阶段,要节俭些,不能大手大脚的……”   秦风很有耐心,一直等秦奕伟训斥完才道:“可是宾馆已经订了,退房的话钱也不会退的。”   秦奕伟还要再说,程愫截住了他:“好了,好了,孩子们年轻,住在家里的确是不方便,你就别再说了。”   三春一直沉默不语的坐在一边当背景板,可是尽管这样也躺枪了,她红着脸快步走出了房门,程愫却追出塞给她一个红包。   三春想要拒绝,但程愫却硬塞进了她的手里道:“虽然以前我们见过面,但这次不一样,这见面礼你必须要收下。”   三春的脸更红了,给程愫道谢收下红包,便扯着秦风的衣角,让他快走,秦风却磨磨蹭蹭的给秦奕伟和程愫道别,又听他们嘱咐了半天才下楼。   钻进汽车,三春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秦风一边给她系安全带,一边笑道:“这见面礼也有我的一半哦。”   三春羞恼的把红包塞进他的怀里,秦风打开看了一眼,便笑道:“程阿姨挺大方的啊,给了一千块钱的见面礼,啧啧……你不要可便宜我了。”   三春不等他说完,就抢了过去,惹得秦风大笑。   秦风说已经订好了宾馆,纯属是回绝秦奕伟让他们住在家里的好意,因为明天还要去医院,秦风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   把车停在门口,秦风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转身看着三春道:“这个宾馆看着挺高档的,住一晚恐怕要七八十元呐。”   三春双手环胸看着他:“所以呐,你想说什么?”   “要是订两间房的话就要一百多元呐。”   三春戏谑的看着他笑:“这点钱,秦大经理不至于拿不出来吧。”   “钱我当然能拿的出来,但是你也听到我爸刚才说的了,我现在是创业阶段,要节俭。”   “你这么听你爸的话,早干嘛去了?”   三春说完就下车当先向宾馆走去,秦风也随后跟上,但真的只开了一间房,他先打了预防针,三春也不好在宾馆大厅和他掰扯这个问题,便默默地跟着他上楼。   进入房间,秦风就在三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我们家三春真乖。”   三春裂开嘴角,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表情来:“宾馆人来人往的,这个房间也不知住过多少人了,是吧。”   她一席话成功的把秦风的绮念给浇灭了,秦风懊恼的走到双人床旁边,颓然坐下:“你先去洗吧。”   他们一路开车过来,的确很疲惫,身上也荡了不少灰尘,三春依言从包里拿出睡衣就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只见秦风正斜倚在床头看手里的资料,听见开门的声音,本能的抬起了头,手里的资料顿时拿不稳,滑落下来掉在床上,还有几张飘落到了地面上。   有了上次靳安住院的经验,这次三春准备的很充分,不但带了换洗的衣裳,还带了睡衣。她的睡衣是两件套,上面是泡泡袖的娃娃衫,下面是短裤。虽然样式保守,但三春莲藕一般的手臂,还有两条修长的腿都裸露在外。   三春的头发从小就自来卷,长大后好了点,干燥的时候看着很顺滑,可是湿了以后,满头都是波浪。乌黑的秀发弯曲成好看的弧度,很是漂亮,把三春新雪般白皙的脸衬得更加的白净美丽。   秦风看的眼都直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三春过去。三春走过去,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文件,秦风却抱住了她的腰,翻身把她放在床上,就俯身压在她身上。 第101章   秦风看的眼都直了,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三春过去。三春走过去, 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文件, 秦风却抱住了她的腰,翻身把她放在床上, 就俯身压在她的身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喃喃道:“三春,我们赶紧结婚吧,我等不及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颈项间, 顿时让三春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三春不禁伸手去推他, 一边学着他的口吻道:“我的事业刚刚起步,太忙没时间陪你, 而且资金都投进去了, 暂时没有余力去办婚礼。希望以后开始盈利的时候再结婚, 我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秦风抬起头看着她, 咬牙道:“我收回这些话。”   三春摇头:“晚了。”   秦风叹气,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的蠢事也很是懊丧。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但秦风也怕三春会冻着,便翻身起来,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语气暧昧的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去洗洗, 等着我。”   秦风的司马昭之心,三春自然知道,平时他实在是太忙,两人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独处,现在能在一起,他怎么会错过。不仅只订了一间房,房间里还只有一张双人床,肯定想要趁机和她亲热。   虽然秦风有时情动,也会缠着三春耳鬓厮磨,但他也没有强迫三春越过最后一道防线。而且现在身处秦风嫌弃的宾馆里,三春相信他也不会真的做什么,便微微笑着点头。   得到三春的承诺,秦风很是高兴,抱着她狠狠地亲吻了一阵,才恋恋不舍的去洗漱了,出来的时候,答应等他的三春却已经睡着了。   秦风也没惊动她,只是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便调暗了床头的灯,上床坐在她的身边,继续看文件。   由于手术进行的及时,后期的中医理疗,也做的很好,当时主刀的又是医院中最好的医生,手术很成功,病灶部位切除的很干净,癌细胞也没有扩散,病情没有复发,靳安恢复的也很好,身体各项指标暂时稳定。   但肺癌是复发性很大的病症,即使切除了病灶部位,但也有复发和癌细胞转移的可能,中医理疗不能停,平时也要住院观察。   好在有娟子拿回来的钱顶着,药,营养品就没有断过,蒋勤也伺候的周全,而靳安心态平和,对家庭也很眷恋,求生欲.望强烈,对于病情的医治都起到了良好的作用。   虽然检查结果很好,但三春也没有答应靳安立即出院,还是在医院住了几天,输了一些控制癌细胞生长的药物。   秦奕伟也抽空亲自过来看望,却说不知道靳安能吃什么东西,便给了秦风几百块钱,让和三春一起去给靳安买东西。把两人支开以后,秦奕伟就和靳安夫妇商议,希望能尽快筹办两人的婚事。   有了前车之鉴,现在秦奕伟也不指望,秦风能够听话的去和那些高干子女交往了,只希望秦风能够尽快和三春结婚,能安定下来。   秦奕伟是市长,虽然平易近人,但蒋勤和靳安见了也有些拘谨。何况秦风高大帅气,出身也好,三春能够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夫妻两个也很是高兴。现在市长大人亲自来和他们商议婚事,蒋勤他们自然是有求必应。   等秦风和三春出去买了水果回来,他们竟然都商议好了,要两人在明年的五一结婚。三春刚刚调到县城工作,还想要拖上一段时间再说,但一向和她站统一路线的秦风,这次却很是听话的点头答应:“父母有命,我们做晚辈的当然应该听从。”   三春瞠目结舌,拿眼瞪他,秦风却视而不见,还微笑着道:“只是我和三春都挺忙的,恐怕没有时间去筹办婚礼。”   可是秦风话音刚落,蒋勤夫妇和秦奕伟便大包大揽,说他们不用管,只用到民政局领证,别的他们去办。   听他们热火朝天的商议怎么办的时候,三春简直都快晕了,你们有问过我的意思吗,她不禁开口道:“秦叔叔,妈,我……”   知女莫如母,蒋勤对于自己女儿心中的小九九,心知肚明,不等她说完,便截口道:“你爸现在病了,还一心惦记着你的婚事,难道你们做子女的,就不能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情。你就不能心疼一下你爸,整天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孝顺,孝顺就是口头说说的吗?”   虽然三春聪明,但面对母亲的那张利嘴,也是自愧不如。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蒋勤就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把她堵的死死的,都上升到不孝的高度了,三春还能说什么,被蒋勤说的面红耳赤,也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秦风给她解围,微微笑道:“阿姨,三春没说不行,她是嫌五一太晚了,想过了年就结婚呐。”   秦风这样歪曲自己的意思,三春羞恼的想要打他,但是在秦奕伟面前,却不敢放肆,只是愤愤地去踩他的脚。   秦风单脚站立,躲开她的袭击,两人之间的互动秦奕伟自然是看见了,但他置若罔闻,只是高兴的笑道:“什么阿姨,应该改称呼的。”   这下轮到秦风纠结了,妈这个称呼,他真的好多年都没有叫过了,脸憋的通红,也没能叫出口,求助的看向三春,后者却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举手表决,秦奕伟和靳安夫妻都同意马上筹办婚事,秦风也妥协答应了,只剩下三春想要延后办,哪里能拗过长辈。   秦风虽然答应了,但他实在太忙,虽然手续还没有办齐,但地已经批下来了。就开始动工先平整地面,推倒山坡,填平工地上的大小水洼,在工地边缘,先建造了一栋办公楼和售房部。   等所有证件办理完,才开始动工,靳安是老行家,虽然这种框架结构的高楼大厦,他不是很懂,但别的却是强项,他也耐不住闲散,就跑到县城给秦风看场地,顺便监工。整日忙碌着,他的身体更加强健,抵抗能力加强,人看起来倒精神了些,蒋勤也拦不住便由他去了。   秦风请的专业团队,效率很快,房子很快就建了起来,只盖成了几层,装修好一间样板房,就开盘对外销售。   铺天盖地的在县城里宣传,春风房地产公司很快在浦西扬名立万,但房子还没有盖好,就开始销售的这种方式,上了年纪的不大相信,都在观望,年轻人接受能力相对快些。   而且样板房装修做的很好,典雅又温馨,吸引了许多准备结婚的年轻人。有人买,一传十十传百,销售也终于打开了局面,每天前来看房子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秦风正在办公室忙碌,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前台小张焦急的声音:“小姐,你……你请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秦总,小姐……”   小张的话还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小张脸色慌张的站在门外,和她站在一起的还有林静。   对于小张的阻拦,她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说道:“老同学,真的是做了大老板,见你一面真难。”   小张为难的看着两人,秦风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挥手示意小张先出去。小张不满的看了林静一眼,就转身离开。   等小张离开,林静就不等秦风让,便径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秦风放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静道:“我怎么不记得和你是同学。”   林静在他对面坐下,脸上讪讪的,但一闪即过,随即换上的温婉的笑容:“虽然我们没有同班过,但好歹是一个学校的,秦老板怎么也算是我的师兄呐。”   “不敢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静身子向前倾斜了些,脸色微红:“秦风,我和三春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不知怎么产生了一些误会,我已经给她道过歉,难道你还在怪我吗?”   秦风失笑:“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予置评,但我很忙,有什么事,你最好开门见山的直说。”   林静起了两个话题,可都被秦风断然岔开,只是询问她的来意,还毫不掩饰自己很忙,就差直接撵人了。   林静的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她是过来看房子的,想要秦风给她参考一下位置,还想要秦风在价格上给她优惠一些,还喋喋不休的询问房子的构造啊,朝向啊,楼层啊什么的。   不等她说完,秦风便截口道:“房子的具体情况,销售人员比较清楚,你还是去问他们的好,至于价格,若是我给你优惠,开了这个先河,别人都来找我降低价格,我怎么回答,所以真的很抱歉,请你……”   林静很快就学会了秦风的招数,不等他说完,就焦急的截口道:“秦风,我们是老同学了,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何况还有三春,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不是……”   小张心不在焉的下楼,却不小心撞在了董珊珊身上,把她手中的资料撞的掉落了一地。董珊珊脾气乖张,就是秦风惹着她,也丝毫不给面子,公司里的人都很怕她。 第102章   小张也不列外, 慌忙蹲下身子去捡,董珊珊嫌弃的开口道:“上班时间,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跟游魂似的,是不是在想那个帅哥啊。”   小张一边捡拾文件, 一边道:“我没在想什么帅哥,可是有些人却在想帅哥。”   听到小张的话里有话,董珊珊顿时来了兴趣:“谁呀。”   小张将文件都捡了起来,一边整理一边道:“刚才有个女的,不顾阻拦,径直就跑进了秦总的办公室。她自称是秦总的同学, 可是我让她等等, 我先去请示一下秦总,她都不肯, 分明是怕报了名字, 秦总不肯见她, 就直接跑了过去。秦总看见她, 也是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让我们主管知道,我没有拦住人,让她直接闯进了秦总的办公室,我肯定要挨骂,真是个害人精。”   董珊珊不怀好意的笑着,拍了拍小张的肩膀, 挤眉弄眼的道:“放心,姐给你报仇去。”说完,施施然的上楼去了秦风的办公室,也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若是平时董珊珊这样不敲门,就径直进他的办公室,秦风肯定会不高兴,今天却很是欣慰她给自己解了围。   林静苦苦哀求,身子前倾,丰满的胸脯都快靠在秦风面前的办公桌上了。   秦风眉头紧皱,满脸的不高兴,可是却不好发作,林静是来看房子的,而且是个女人,秦风不能亲自动手赶她走。可他不管怎么暗示明示,林静都好似不懂似的,继续恳求,不肯离开。   他想要叫保安,可现在是销售房子的关键时刻,要是传出驱赶看房客人的话,对公司的声誉会有很大的影响,只得忍着。刚想要给董珊珊打电话要她来处理,她就自己来了,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搭档工作很长时间了,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见秦风投来的目光,董珊珊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不屑的撇了撇嘴。但随即就挂上了笑容,把手中的资料放在了秦风的面前道:“秦总,这份文件急用,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请你签字,我好尽快去处理。”说完,好似才看见林静一般笑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秦总这里有客人,这位是……”   秦风还没有回答,林静便抢先开口道:“我是秦风的同学林静。”   董珊珊的笑容更甜,但说出的话却如刀似剑:“林小姐真漂亮,你带的这个粉色的胸罩更漂亮,不知是什么牌子的。你能告诉我吗,我也去买一个,这颜色粉嫩嫩的真好看,可是钓凯子的利器啊,那个男人见了能不动心啊。”   董珊珊说的话明明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甜蜜的足以齁死人。董珊珊出身高干家庭,见多识广,那手段不知比林静高明了多少,她哪里会是对手。   林静的脸顿时变的通红,她穿着大红色的低领长裙,将她窈窕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鸡心领子很低,微微一倾身,便能看见里面的春光。   在秦风面前,她故意倾身靠近桌子,毫不羞涩,可是被董珊珊这样毫不留情的指出,她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便起身道:“秦风,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再联系。”说完就落荒而逃。   林静刚刚走出办公室,董珊珊就放声大笑起来:“哎呀,秦总好福气啊,我们这些下属忙的不开开交,您老人家却在这里大饱眼福。你说要是老板娘知道了,会不会给我们这些可怜的下属伸张正义啊。”   秦风威胁的瞪她:“你别去三春面前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啊哈哈哈,秦总这是在可惜,错过了这大好春光吗,没事,我可以给你看啊,我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蕾丝内衣,比刚刚那个货色可好看多了。”她说着就作势要去脱自己的上衣。   秦风慌忙转过头怒喝道:“老爷们的飞机场,有什么好看的,滚去工作去。”   董珊珊性格强悍,跟个假小子似的,平时没少和秦风互掐。被秦风骂,董珊珊是司空见惯,丝毫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拿起文件娉娉婷婷的走了。   三春放学回家,却在校门口看见很多学生滞留在校门口,围在一处好似在看什么,还很激动的窃窃私语。   三春过去驱散,叫他们赶紧回家,学生们做鸟兽散,三春才看见一辆拉风的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口的,酷炫的摩托车旁还站着身穿皮衣的董珊珊。   县城的里比较保守,穿的这样标新立异的人不多,加上她那拉风酷炫的摩托车,吸引了不少目光。   三春见了还以为有什么急事,便走了过去:“董助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董珊珊没有回答,而是捏着三春的衣角,嫌弃的撇嘴:“靳三春,你好歹也是春风公司的老板娘,穿的跟要饭似的,别人还以为春风房地产穷的快破产了。”   三春拉回自己的衣裳:“我是老师,为人师表,穿的跟你这样奇装异服的,还怎么去教学生啊。”   “谁说老师就要把自己包的跟粽子似的,你再这样死板板的没情趣,秦风就要被勾引走了。”   虽然介意董珊珊在秦风身边工作,但三春知道这次的地能够批下来,董珊珊是功不可没。而且秦风也直接了当的给她说过,和董珊珊就跟哥们似的,叫三春不要担心。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现在董珊珊还摆明了嫌弃她保守的穿着,三春便淡淡的笑道:“没事,我相信秦风,也相信董助理。”   “呸,你以为你们家秦风是太子啊,我董珊珊还要上赶着去勾引他,呵呵。”   三春顿时有些紧张了:“那是谁勾引秦风了。”   “还不是你的那个同学林静。”   三春瞠目结舌:“她……”   “你还别瞧不起对手,秦风的老爸是市里的一把手,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公司老总,长的还马马虎虎,盯着这块肥肉的女人多了去了。就你还傻乎乎的不赶紧结婚,把他攥手里,整天还穿的跟七老八十了似的,等那一天你男人被人勾引走了,你哭都没地哭去。”   董珊珊不由分说拉着三春就走到了摩托车前,三春纳闷的看着她:“你要带我去呐?”   董珊珊捏了捏三春的脸颊,笑嘻嘻的道:“去给你改造一下,上车。”   三春哪里能拗得过董珊珊,只得上车坐在她的身后,刚刚坐稳,董珊珊就发动了摩托车。她开的速度很快,风驰电掣,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后退。   往往是三春还没有看清路边的东西,摩托车已经飞也似的掠过去了,三春都担心自己会被甩下去,只得紧紧地抓住了董珊珊的衣服,一边颤声道:“董珊珊,你是不是对秦风死心不改,想要害死我谋权篡位啊。”   董珊珊头也不回,专心的向前急驶,根本不理她,只是速度更快了,三春的头发都被劲风,吹的笔直的飘在空中。   摩托车在一家高档的精品服装店门口停下,三春下了车,腿都是软的,董珊珊却已经锁好了摩托,径直走了进去。   三春在省城上的大学,而且自幼很多衣服都是靳华给买的,眼光也不差,只是在学校里教书,不敢穿的太出格。现在被董珊珊赶鸭子上架,试了很多衣服,最后买了一堆的衣服不说,董珊珊还坚持要三春穿上了其中一件天蓝色的长裙。   裙子的样式虽然简单,但料子很好,垂坠飘逸,胸口和腰部都缀着精致的水钻,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三春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漂亮,穿上天蓝色的裙子显得更加的白嫩好看。   董珊珊上下看了看,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把她拽进了旁边的美发店,把三春用来箍头发的皮筋拽掉,乌黑顺滑的秀发瀑布般流泻在肩头。   三春紧张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发,董珊珊一把将她的手拉开,嫌弃的道:“不动你的头发,就做个发型保养一下。”说完,就不管三春,径直和美发店的师傅商议去了。   三春木偶一般被他们联手鼓捣了一个小时,她的头发沾了水,便出了满头的自然发卷,那美发店的师傅给三春的头发定型,还取了一个水钻的发箍,将上面的一半箍住,下面的头发卷曲起来,塔拉在胸前。   完成发型,三春看着镜子里面的人都是怔愣了半天,董珊珊也是目瞪口呆的半晌才道:“我后悔了,没事带你瞎捣鼓什么啊。”   董珊珊长的没有三春好看,但她性格大胆豪放,穿的衣服很有气质,趁得她洋气大方,还是可以和三春平分秋色的。现在三春一捯饬,脸蛋,气质,身材都比她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董珊珊顿时有点后悔了。   但她大大咧咧惯了,心塞了一会也就释然了,还把三春拽去了化妆品店。化妆品店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三春看。   董珊珊很是骄傲的说:“三春,我的眼光好吧,把你打扮一番,现在男女通吃啊,你看老板娘都盯着你,看的眼都直了,哈哈……”   董珊珊显摆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板娘却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三春,惊喜的叫道:“春春。” 第103章   虽然董珊珊的性子是大大咧咧的, 此时也被对方那甜蜜的声音,激的掉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搓着自己的手臂道:“这波罗蜜是谁啊, 甜分太高,喵的, 老娘听的都要得糖尿病了”   三春此时却顾不得她的调侃了,拖住对方的手臂,也高兴的叫道:“苏悦,你不是去打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悦初中毕业以后就休学了,后来去外省打工, 很久没和三春联系了。她在外打工挣了些钱, 回来就自己开了一间化妆品店,刚开张没多久, 就碰到了三春, 苏悦很是高兴, 拉着三春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 董珊珊都被凉在了一边。   苏悦在外省,就是在美容店里打工,化妆技术比董珊珊可专业多了,给三春化了淡妆,跟清水芙蓉一般。惹的董珊珊眼红,也要苏悦给她化妆,妆成以后董珊珊简直惊呆了。   苏悦技术高超, 而且还能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脸型,肤色,气质,化出最适合的妆容,董珊珊彻底的折服了,强烈表示以后就以身相许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说了很久,眼看天都快黑了,几人才告别,董珊珊用摩托车载着三春就回了公司。   公司里人大多都下班了,只有秦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董珊珊就把三春藏在了自己身后,走进办公室,神秘兮兮的道:“秦总,你的同学来找你,我怎么都拦不住。”   这几天,秦风没少被同学这个梗奚落,以为董珊珊又故技重施,便垂头只管忙自己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董珊珊拉长了声音道:“春春,你的魅力大减啊,人家林静来找,秦总都巴巴的亲自接待。你来了,人家连理都不理,这样的人你还是和他分手吧,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的。”   听到三春的名字,秦风顿时就抬起了头,董珊珊穿着高跟鞋,显得身材高了些,把三春遮挡在身后,但三春穿的天蓝色裙子却可以看见。   秦风狐疑的看着她们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三春,你怎么和这个混不吝混在一起。”   董珊珊不满的挑眉道:“秦风,我也是春风地产的股东,而且这次没我,这地要批下来,恐怕到虎年马月去了。还有我辛辛苦苦的把你老婆,拉出去捯饬的漂漂亮亮,你丫的不谢我就算了,还敢骂我。”她说着愤愤地把三春推了出来。   秦风的眼睛顿时亮了,手中的笔都拿不稳,从指缝中掉落,在桌子上滚了几下便掉了下来,不知滚到哪里去了,秦风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呆呆的看着三春。   见秦风痴迷的样子,董珊珊才满意的讥笑道:“说吧,要怎么谢我,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别想我还你老婆。”   秦风用手抵住嘴,咳了一声道:“下个月给你加薪。”   “滚,老娘能看得上你那三核桃两枣,要不是这公司有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才不在这伺候呐。”   “那你想要什么?”   董珊珊眨了眨眼睛道:“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说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桌面上接道:“今天没少花钱啊,不过你也别心疼,都花在你老婆身上了。”   秦风双手合十摇了摇道:“没事,没事,多谢,多谢。”   两人相处良久,默契十足,秦风这动作自然是催她快滚,董珊珊翻了个白眼道“德行。”说完转身走了。   等她走出门外,秦风就快步走到了三春的身边,刚拉住她的手。董珊珊又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贼兮兮的笑道:“秦总,刚刚说的,下个月要加薪,算数不。”   秦风现在只祈求她赶紧走,哪里还顾忌那么多,不耐烦的道:“算。”   董珊珊却磨磨蹭蹭的朝三春挥手道别:“春春,那我走了啊,不要想我哦。”说完才得意的笑着跟个狐狸似的,关上门真的走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渐渐远去。   秦风摸了摸三春的脸颊,有抚摸着她肩头耷拉着那缕卷曲的头发,声音嘶哑的道:“三春,你今天真漂亮。”   三春把他的手拂开,瞪着他道:“那我平时就不漂亮了。”   秦风慌忙笑道:“没有,我们三春时时刻刻都漂亮。”   三春看了一眼他的办公桌问道:“你工作还没有做完吗?”   秦风过去收拾满桌子的文件,一边道:“不管它,这工作就没有完的时候。”收拾完,就拉着三春走出了办公室。   三春买的东西装满大大小小许多袋子,都堆在办公室的门口,秦风没有丝毫的嫌弃,全部拎了起来,三春提出要拎几个,秦风都没答应。   两人下楼驱车离开,三春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街道,不禁问道:“秦风,你要带我去哪里?”   秦风神秘兮兮的道:“咱们家。”   三春结结巴巴的:“什么咱……咱们家。”   “到了你就知道了。”   偏僻的街道,但很宽敞干净,街道尽头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显然是刚刚盖起的,收拾的很是整洁。   两层的小楼,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格局合理,房间装修的很整洁,颜色都以暖色系为主,地板也是原木色。只是屋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只有厨房整体装修了,餐具摆放的满满当当的。   卧室里却只有一张床,一张很大的床,很舒服的大床。三春见了便要退出去,但秦风却已经从身后抱住了她,两人一同倒在了床上。   秦风重重地压在了三春的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灼热,好似烈火一般想要吞噬自己,三春连忙扭过头,想要避开他情烈如火的目光。   秦风却伸手箍住了她的下巴,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清新的气息,呼吸变得灼热。唇轻轻落下,好似怕伤了她一般,亲吻渐渐加重,加深,秦风粗重的喘息喷吐在她的耳边,染红了她的脸。   往日,两人也曾耳鬓厮磨,但秦风一向是克制的,但现在他全身滚烫,眼神灼热,动作热情而疯狂。三春惊惧的想要躲开,身子却不听使唤的越加靠近了他,两人紧紧相拥,可以听见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还有渐渐凌乱的呼吸。   唇辗转厮磨,秦风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去抚摸她,意乱情迷中,不自觉的撩起了三春的裙子,滚烫的手落在她的腿上,渐渐向上。   三春顿时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本能的抓住了秦风肆虐的大手,颤声道:“秦风……”   两人近在咫尺,秦风自然听出了她声音中所包含的,隐隐的恐惧,羞涩,还有微微的抗拒。他懊恼的收回了手,却不肯下去,嘴唇轻轻抚慰过三春白净美丽的脸颊,轻声道:“三春,我们赶紧结婚吧。”   “好”这次三春竟然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秦风这才满足的着她白净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你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三春被董珊珊拽着逛街,被折腾了半天,的确有点累,就温顺的点了点头,秦风又亲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去厨房做饭。   三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热烈的亲吻给弄醒了,秦风的俊颜近在眼前:“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说完就半托半抱的把三春拉去吃饭,晚上自然不会放她走。   秦风原本是想要三春搬出来住的,但靳华不答应,不过靳华毕竟在县城生活多年,又经常走南闯北的去进货,思想比较开通。   秦风和三春现在已经确定了关系,她不会过多插手两人的事情,即便三春夜不归宿,她也不会说什么。但三春一向也循规蹈矩,很少在外住宿,可是秦风缠着她,三春却是狠不下心来。   渐渐的学校就传出了风言风语,说两人还没有结婚,就整天住在一起什么的。现在的年轻人,先上车后买票的情况已屡见不鲜,但教师们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话便越说越难听。   三春听到后,也只是一笑置之,三春的同事们大多都见过秦风,第一印象只是秦风很帅气俊朗。可现在春风房地产在浦西声名鹊起,秦风身为老总,自然是身价倍增。而且也隐隐传出,他的父亲是省城高官,秦风就显得更加的高不可攀。便传出了他只是和三春玩玩,并无意娶她,只是三春上赶着巴结而已。   下午放学,办公室里谈的热火朝天,自然也有维护三春,但只辩护了两句,就被淹没在嘲笑中。   “靳三春再好,可毕竟是农村出来的,人家秦风是省城人,长的一表人才,还开着那么大的公司,老爸还是省城的领导,会看上她,哼……”   说话的女老师和林静比较亲近,都是对三春又妒又恨的,三春不仅长的漂亮,人缘还好,也很受学校领导的喜欢,经常委以重任。三春工作认真,对学生尽心尽力,每年评优秀老师,三春都榜上有名,自然招来了一些嫉恨。   但三春人缘好,办公室里还是有一多半的人都是维护她的:“靳三春长的漂亮,比城市的姑娘不遑多让,性格好,脾气好,还孝顺,怎么就配不上秦风了。” 第104章   “就是, 她父亲生病住院,三春把自己的全部积蓄拿出来给父亲治病。现在一到星期天就回去照顾父母, 对弟弟妹妹也很好, 没事就到她弟弟的店里帮忙。还有在外打工的那个妹妹,因为给父亲治病, 提前预支工资,三春担心她没钱花,每个月发工资,都给她妹妹打去一半的钱,多好的姑娘,怎么就配不上秦风了。”   “秦风请我们去饭店吃饭, 不就是想要和我们搞好关系, 好好关照他女朋友吗?而且他那么忙,还经常过来接送三春下班, 你们就别乱说……”   有人撇嘴冷笑:“哼……自然要接送, 要不然怎么到一块鬼混呐, 为人师表, 还没结婚就和人同居,送货上门,不知廉耻……”   那人正滔滔不竭的展示自己所学的贬义词,眼角却瞥见三春闲适的靠在办公室的门上,凉凉的看着她,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三春见她不说了,才缓缓走了进来:“怎么, 说完了,你既然知道是为人师表,那这么无凭无据的污蔑他人,背后说闲话,就是你为人师表的表现。”   那人讪讪道:“敢做就要敢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哪里有污蔑你。”   “秦风去见过我的父母,我也去省城见过他的父母,秦风的父亲给了我三万块的彩礼,他的母亲给了我一千块的见面礼,我们已经确定关系,要怎么相处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三万块,轻轻松松的就能在县城买一套房子,给了这么多的彩礼,自然已经承认了三春这个儿媳妇。但那人也不相信,冷哼道:“靳老师不愧教的是语文,这嘴皮子就是厉害,编的谎话像模像样的,谁信啊。”   她冷嘲热讽,三春却已经不再理她,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大家,一边还拿出了一沓鲜红的请柬,一一分发给众人。   有同事接过就打开看了,顿时就惊喜的叫了出来:“三春,你国庆就要结婚啊,哎呀,在福海酒楼待客,那里很高档的,秦风还真是舍得啊。”   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都表示一定要去,熙熙攘攘中还是有人注意到,林静还有刚才阴阳怪气的那个女同事齐晓,没有接到三春的请柬。怕三春漏了,便好意的提醒道:“三春,你是不是发漏了,林静没有请柬,还有齐晓……”   齐晓和林静同仇敌忾,经常的贬低三春,刚才还言之凿凿的污蔑,可转头三春就拿出了请柬。   齐晓的脸顿时一片发烧,她可不以为三春是漏发的,她分明就是故意的。便阴阳怪气的道:“人家现在榜上大款了,哪里能看的上我们这些穷光蛋,我就算了。林静可是她的同学,这样都能漏掉,还真是嫌贫爱富,还没嫁入豪门,这尾巴都能翘上天去了。”   三春微微笑道:“我可没有嫌贫爱富,可是你们嫌弃我来着,林静嫌弃我为了留在省城,勾引高干子弟,你嫌弃我和未婚夫来往过密,你们这样爱背后嚼舌头搬弄是非,清高自傲的教师楷模,我可高攀不起。   如果你们嫌弃我,当面说就好了,背后里学长舌妇说长道短,污蔑栽赃。你们这样的人我看着都恶心,在婚礼上就不想再见到你们的嘴脸。”   齐晓气的站了起来,就要破口大骂,三春却抢先开口道:“不要忘了你们是为人师表,注意一下形象,还有要……点……脸。”最后三个字,却是秦风曾经说过的,现在三春拉成了声音说出来,更加的意味深长。   众人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齐晓的脸通红,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一直默然不语,做壁上观的林静慢慢站起身,轻声道:“三春,恭喜你。”   “恭喜我就不用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去纠缠秦风就好了。”三春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脸色发白的林静尴尬的站立在当地。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众人也听出了三春话里话外的意思,人家是未婚夫妻,正大光明的来往,被人背后说三道四的。结果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却跑去勾引人家的未婚夫,回头再来嚼舌头。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众人也有些不齿,便都不理睬她,自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国庆长假,为了赶三春的时间,婚期就定在了十月一号,大春,二喜,娟子都提前回来了,给三春准备婚礼。   新房中的家具,秦风也全部都备齐了,三春这边,蒋勤给新做了六床被子,陪送了洗衣机和电冰箱。   靳家名声好,人缘也好,前来添箱的人很多,结婚当天,更是人满为患,院里院外都挤满了人。   好在靳安家比较宽敞,院外的平地上,树林里摆满了酒席。好多乡亲一大早过来帮忙,忙完了就都坐在桌子边玩,有的在喝酒猜枚,有的在打牌,有的在打麻将,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屋里,苏悦带了全套的化妆品在给三春化妆,新娘妆自然要画的娇艳浓重些,因此耽误了很长时间。三春上好了妆,要做伴娘的苏悦,和从省城赶来的张瑞也各自去化妆,娟子在一边给她们打下手,蒋勤统筹调配,忙的焦头烂额的。   正忙碌间,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蒋勤实在是忙的要死,就没有去顾忌。她以为是来参加婚礼的夫妻闹矛盾,只是觉得在自家大喜的日子,跑过来哭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没时间出去阻止。   陈芳却呼哧呼哧的跑了进来:“嫂子,你快去看看吧,外面有个女人跪在家门口,哭的嗷嗷的,说是咱家闺女抢了她男人,要……”   不等陈芳说完,蒋勤就跑了出去,今天是三春大喜的日子,她决不允许有人来捣乱。陈芳那样说,蒋勤还以为是秦风在外这几年,惹下了什么风流债,人家找上门来了。   可是出去一看,门外跪着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和秦风肯定不会有什么关系,心里这才好受些。但那女人哭天抹泪的,求众人给自己主持公道,要靳家还自己的男人。   外面的人很多,此时都过来看热闹,那女人哭的撕心裂肺的,不像是假装的。但这女人的年纪,和年轻的新郎实在是不靠边,都不明所以的站在旁边纷纷议论,见到蒋勤出来,迅疾便鸦雀无声了。   那女人跪在靳安家的大门口,脸上泪水横流,头发凌乱,看起来实在是可怜。但蒋勤此时却气的怒火中烧,怒喝道:“你是谁,干嘛跑到我家门口来闹事。”   蒋勤年近五十,她这样说话,自然证明了她就是这家的女主人。那女的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蒋勤的衣襟哭诉道:“大婶,求求您,给我求求情,让你闺女把我男人还给我吧。”   蒋勤怒气反笑:“大妹子,我比你可大不了多少,喊婶我可担当不起。而且我也不认识你,你肯定是认错门了,我们家正在办喜事,请你马上离开。”   被蒋勤奚落,那女人有些讪讪的:“我没认错了,就是你家的闺女,求求你了。二喜她抢走了我男人,可让我们娘两怎么活啊,啊……”说着,那女人哭的更加伤心,还不住的磕头。   蒋勤听见二喜的名字,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周围众人此时也听明白了,这女人和新郎官没有关系,却是冲着二喜来的。她说二喜抢了自家的男人,拆散他们夫妻,还有孩子。   二喜不是嫁给了一个厂长吗,这是怎么会事,怎么人家有妻子,连孩子都有了。众人半信半疑,但是看蒋勤发黑的脸色,恐怕也不是无中生有。   蒋勤已经叫人去喊二喜,二喜正在洗菜,耷拉着一双湿淋淋的手就跑出来了,她本来还满脸喜色的和周围的打招呼,可是看见跪在地上的女人,顿时怒火中烧:“张秀娥,你跑我家来干什么?”   那女人看见二喜,脸上一喜道:“二喜,求求你了,把明强还给我吧,我们已经有了一个闺女,求你别拆散我们的家。”   “呸,我什么时候拆散你的家了,是你自己抛夫弃女,如今回来闹事,还敢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赶紧给我滚。”   张秀娥却不肯走,还是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哀求,今天靳安家办喜事,来往的客人很多,她以此要挟二喜,只要他们不怕丢脸。她一边哭一边哀求,哭的惊天动地的,惹得众人侧目。   二喜气的咬牙:“今天我妹妹出嫁,你先走,咱们的事回头再说。”   张秀娥却依然故我:“二喜,求求你了,放过明强,放过我们家吧,二喜……”   对于她的苦苦哀求,二喜置若罔闻,只是恨恨的问道:“你走不走……”   张秀娥哪里肯走,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二喜恼怒的拽住她的头发就拖了出去。张秀娥还不想走,但头发被二喜抓在手里,疼的她眼泪掉的更快了,只得站起身跟着走,一边挣扎。但二喜怒气冲天,拽的死紧,她肯本就挣脱不开,被二喜拽进了远处的树林里。 第105章   蒋勤想要跟过去, 但是也不放心家里的事,陈芳见了便道:“嫂子, 你去吧, 屋里的事我照管着。”   “千万给我捂好了,绝不能让三春知道。”蒋勤匆匆说完就跟了过去。   蒋勤走进树林的时候, 二喜正抓着张秀娥的头发,将她的头往树上撞。   蒋勤怕闹出人命,慌忙上前拦住,二喜这才放开了手,有一缕头发从她手中飘落。但二喜却恍若未见,恨恨的道:“张秀娥, 你个不要脸的, 我可没有抢你男人,是你自己当年抛弃了家跑了, 现在还敢回来丢人现眼。”   二喜说着还想上前去打她, 蒋勤拦住了她沉声道:“二喜和郭明强结婚的时候, 你已经离家出走了, 你走的事跟二喜无关,回来也与她无关,没有抢你男人一说,也没有破坏你的家庭,你别在这血口喷人。”   “当年是我的错,是我年轻不懂事,但现在我已经知错能改了, 二喜,求你给我们一家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二喜冷笑:“你可别做那春秋大梦了,你当年嫌弃家穷,狠心离开,抛弃了女儿,现在回来装好人,就算我和郭明强离婚了,他也不会要你的。”   “只要你和明强离婚,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凭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和明强离婚。”   “我们有女儿,求你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   “女儿,你现在知道心疼女儿了,当年你狠心抛弃她的时候怎么不说啊。现在明强是有钱了,所以你就跑回来了,如果他还是个穷光蛋,你会这么死皮赖脸的纠缠吗?”   可是不管二喜怎么说,张秀娥都一口咬定,要二喜还她男人,二喜不答应,她就扯开了喉咙哭喊,听的蒋勤脑仁都是疼的:“张秀娥是吧,你是走是留,和二喜没关系,她也做不了你的主,也做不了郭明强的主。   你有什么事,只管去找郭明强,是去是留你和他商量。今天我们家办喜事,你要是再敢在这无理取闹,可别怪我不客气,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大槐乡有几家敢招惹我蒋勤的。”   蒋勤说完,拉着二喜就往回走,张秀娥还要跟上来,蒋勤回头看着她,冷冷的笑道:“我不认识你,和你也八竿子也打不着,你要是再到我家门口来闹事,可别怪我心狠。只要你再敢到我家来,我就打断你的腿,再送你去局子里关起来,无故闹事可是犯法的。”   蒋勤虽然识字不多,但靳华的事,让她知道了法律的好处,现在张口闭口也能拽出词来吓唬人。   蒋勤和二喜回去忙了,张秀娥却不肯放弃,今天靳家办喜事人多,这么多人看着,靳家肯定怕丢面子,她就想趁机要挟二喜答应和郭明强离婚。便试试摸摸的又走到了靳家的附近,蒋勤看见,抓起一根棍子就追了过来,也不往别处打,真的只打她的腿,一边还叫五福去找人,要把张秀娥扭送去公安局。   张秀娥被二喜拽下来了一缕头发,本来头皮就疼的厉害,现在又被蒋勤打了几棍,是彻底明白过来。蒋勤是动真格的,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便掉头跑了,再不敢回来闹事了。   虽然张秀娥走了,但众人此时却已经明白是怎么会事了,虽然碍于靳家的面子,不敢大声议论,但也窃窃私语,看二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蒋勤再厉害,也压不住众人的想法,只得大声道:“我们二喜从来没有抢过什么男人,也没有破坏过别人的家庭,大家别听外人乱说。今天是三春的大喜日子,老少爷们给个面子,千万不能让三春知道,给她心里添堵,谁要是听风就是雨,和我蒋勤过不去,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蒋勤软硬兼施,众人暗中议论的声音终是渐渐低沉,都若无其事的又去玩了,一场风终于过去了,在屋里忙碌的三春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到了看好的时辰,秦风结亲的队伍赶到了,九辆红色的小桥车一字排开,很是气派,虽然三春一再要求婚礼简办,但秦风却不肯委屈了她,还是大张旗鼓。   涛子和老四做了伴郎,也穿的西装革履,人摸狗样的,进到院子走到三春的房间门口叫唤着让新娘子赶紧出来。   按风俗是要给过门钱的,秦风安排了老人主事,熟知风俗礼节,倒是办的很顺利。三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走出房间,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走到了靳山面前,深深地鞠躬,惹得靳山眼眶发热,眼泪丝丝的。   虽然后来添了四宝和五福两个孙子,但靳山对三春还是很疼爱,甚至有点偏爱,如今自己心疼的孙女要出嫁,他是又高兴又伤心。但今天是三春大喜的日子,靳山强忍住泪,拍了拍她的手,挥手示意她赶紧上车,免得耽搁了时间。   三春重重地点头,然后又走到了靳安和蒋勤的面前,同样深深的鞠躬。蒋勤抓住她的手,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三春的手,不舍得松开。   靳安也是眼眶发红,轻轻地嗯了一声,便说不出话来,三春眼中氤氲着泪光,极欲夺眶而出。   靳华在旁边强笑道:“三春,今天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哭,小心妆花了。”   三春强忍住泪,退后两步朝着一家人深深地鞠躬,然后才出了门,上了汽车,苏悦把准备好的鞋给她换了。   汽车排成长龙,缓缓地驶出大槐乡,来到县城,就径直去了福海饭店。春风公司的员工,还有三春学校的同事都在,热闹的很。   秦奕伟和程愫还有秦蕴都来了,秦风和三春拜见了父母,程愫又给了两人大红包。婚礼现场很是热闹,但作为福海老板的陈海却没有露面,而是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抽烟,他面前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已满是熄灭的烟头。   苏悦斜靠在门上幽幽笑道:“怎么,心爱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你,所以独坐小轩窗,暗自垂泪啊。”   苏悦今天是伴娘,也穿着很得体,玫红色的毛呢长裙,将往日大大咧咧的苏悦趁的温婉了几分,但说出的话依然欠抽。   陈海掐灭了手中的眼,凉凉的瞪了她一眼道:“别在我面前拽文。”   苏悦笑:“大老爷们,伤心了就灌一壶酒,大醉一场,醒来还是一条好汉,这样唧唧歪歪的,可不像是陈大老板的风格。”   陈海嘴硬:“谁说我伤心了。”   苏悦撇嘴:“口是心非的家伙,别让姐瞧不起你。”   陈海瞪眼:“我比你大,你到我跟前来充姐。”   苏悦见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不由失声大笑,陈海气急:“你找我什么事,有事赶紧说,没事滚蛋。”   苏悦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来正式通知你,以前看你对三春痴心不改的,姐就不好意思下手,但是现在三春结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什么意思?”   苏悦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道:“姐要收了你。”   “滚一边去。”   “姐是来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的,洗净躺好,等着姐来收你哦。”苏悦说完,给陈海一个飞吻,便关上门走了。   留下陈海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抓住桌子上已经空了的烟盒砸了过去。但人已经走了,门也已经关上,轻飘飘的烟盒没飞出多远,就落在了地上。   饭店一楼的大厅收拾成了婚礼现场,没T台,就用红毯铺就,道路两旁的玫瑰却是货真价实的鲜花。有浅黄色的,有红色,缠着粉红色的丝带挂在两旁的玉柱上,很是好看,还有阵阵花香飘过。   秦风穿着笔挺的西装套服,英姿飒爽,三春穿着红色的毛呢裙套装,走在一起相得益彰,很是般配,引得两旁的客人欢呼。   新人身后跟着童男童女,伴娘有苏悦和张瑞,伴郎就是涛子和老四,几人缓缓走过红毯,旁边有人在不停的洒花,五颜六色的花瓣飘落,缤纷如雨,落在秦风和三春的头发上。   司仪是省城请来的,水平不错,吐字清晰妙语如珠,把现场的气氛烘托的很是喜庆热闹。新人走到高台上,司仪高唱贺词,请两位新人互换戒指,礼成,下面的人便起哄让一对新人接吻。   正喧闹间,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等一等。”   这样热闹的婚礼现场,忽然传来这样突兀的声音,众人不禁都循声望去,却是王长凤和一个微胖的青年男子,一起走了过来。   这是王长凤第一次露面,众人大多都不认识她,只有秦奕伟认出了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走了过来道:“秦风已经让人给你送了钱过去,要你别在婚礼上出现,你还来做什么?”   秦奕伟相貌堂堂,儒雅稳重,即使华年已逝,但依然风度翩翩,更兼为官多年,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使他更添魅力。   王长凤也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如今她已是老态尽显,而秦奕伟却还是这样的精神奕奕。而且还是市里的一把手,王长凤想想,心里都是一阵郁闷,便冷着脸道:“你胡说什么,秦风是我的儿子,他结婚我能不来吗,就算你是省城的领导,也没有权利这样命令我吧。” 第106章   少年夫妻, 虽然已经分开多年,但秦奕伟也对王长凤的性格也知之甚详。便淡淡的开口警告道:“今天是秦风的婚礼, 你最好谨言慎行, 要是破坏了他的婚礼,以后你会彻底的失去这个儿子。”   王长凤不满的挑眉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是秦风的妈,我能破坏儿子的婚事,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是怎样的人,你自己清楚。”秦奕伟说完,就再也不想和她说一句话, 径直走开了。   王长凤气的吐血, 但也不好发作,只因周围众人都疑惑的看着她。秦风的婚礼, 却出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妇人, 而且秦奕伟这样的地位, 都亲自跑过去和她说话, 必然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便都看着她。   王长凤走到了新人的面前,微微笑道:“秦风,妈来迟了。”   怕王长凤来婚礼捣乱,所以早在几天前,秦风就去通知过她,还留了一大笔钱, 就是想买个清净,结果她还是来了。   三春感觉到秦风的手捏的死紧,全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但脸上却还带着笑容道:“没事,既然来了,就去旁观席坐下歇歇。”   涛子不愧和秦风多年的死党,很有眼色的道:“阿姨,我带您过去休息一下,这边请。”   “我还有事要和秦风说,一会再过去。”可是王长凤却不走,拉着身边的男子接道:“秦风,这是你弟弟江小辉,小辉,叫哥哥。”   江小辉很是乖巧的张嘴对着秦风叫了一声大哥,秦风脸上的笑容已快撑不下去了。连司仪也看不下去了,便上前笑道:“阿姨,现在是婚礼进行中,你有事一会再说,把现场还给一对新人,谢谢你赶来祝贺,请伴郎把嘉宾带入旁观席。”   司仪都开口说了,但王长凤还是不动,还有些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我是新郎的妈妈,有话和我的儿子和儿媳妇说,请你走开才对。”   司仪也主持了无数的婚礼,这样无理取闹,不知轻重的母亲还真是没见过。这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要讽刺几句,但他却不敢得罪秦奕伟,只得笑着走开。   秦风捏紧了手,哑声道:“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小辉的上司欺负他是新人,经常无缘无故的骂他,小辉就辞职了,你让他到你们公司去上班吧。”   秦风怒极反笑:“你巴巴的跑到我的婚礼上,就是为了说这事,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婚礼,可是你却跑来为你的宝贝儿子谋取利益。我要结婚这样天大的事,都比不上你的宝贝儿子失业重要。”   秦风虽然在笑,但眼神已变得犀利如刀,王长凤也不敢再造次,便笑道:“三春是我的儿媳妇,我这个做婆婆的总该要表示一下,我……我是来给她送礼物的。”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接道:“这戒指是你奶奶临终的时候给我的,说是要传给秦家的媳妇,我是无缘再戴,就给三春吧。”   三春自然看出秦风是一点都不想和王长凤纠缠,便微笑道:“谢谢您,您还是留着吧,戒指秦风已经给我买了。”说着,还把手上的钻石戒指亮了出来,想要借此打消王长凤的念头。   可是王长凤看到那钻戒,却是满脸的不高兴:“秦风,你干嘛要花钱买戒指,这一块小石头都那么贵,一点都不划算,哪里比得上……”   王长凤还在喋喋不休,秦风却已经忍不住踏前一步就要发火,三春连忙拉住了他,笑着接过金戒指道:“那就谢谢您了。”   见三春接过了戒指,王长凤有些肉疼,但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道:“看这孩子说的,你以后就是我的儿媳妇,这都是应该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你……”   不等她说完,三春就亲自上前拉住了王长凤的手臂,拽着她向台下走去。王长凤自然也看到了秦风怒不可遏的,何况三春拉着她手臂的手捏的死紧,还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先去歇着,有什么事咱们随后再说,要不然秦风的脾气我也压不住了。”   王长生只得和江小辉走了下去,大刺刺的坐在了第一排的主席上。众人此时也听明白了,这位竟然是秦风的亲生母亲,那刚才的又是谁,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程愫。   程愫却置若罔闻,依然还是微微含笑,温婉端庄的和一边的人说着话,一边看着台上的新人。   经过这样一个插曲,倒是没人再叫嚷着叫新人接吻了,倒是逃过了一劫,接着便是要双方父母上台讲话。   现场的人很多,不光秦风和三春的单位同事都来了,还有县里的领导也来了很多。有的是冲着秦风的实力来的,有的是冲着秦奕伟来的,还有许多建筑材料供应商,熙熙攘攘的。   蒋勤和靳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死活不敢上去讲话,只有秦奕伟和程愫上了。   听到要父母上去讲话,王长凤自然的站起身,也要上台,秦蕴却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王长凤撇了她一眼道:“你没听见要父母上去讲话吗?我是秦风的母亲,自然是要上去讲话的。”   秦蕴失笑:“你可拉倒吧,就您还秦风的妈妈,你配得上这个称呼吗。小时候我哥跟着你吃了多少苦,你把他扔在乡下不管,后来还不想供他上学。我爸爸回来要接哥哥走,你还趁机敲诈了我们家一万块钱,说好了以后你再不来纠缠我哥。如今我哥有出息了,你出尔反尔,还来纠缠他,要不要脸。”   王长凤顿时怒了:“你怎么说话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秦风的亲生母亲,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对我出言不逊,看来秦奕伟娶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教出这样的女儿。”   秦蕴被气的胸部一鼓一鼓的,连话都说不上来了,董珊珊一把将她推开道:“一边去,让我来会会这种奇葩,喵的,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董珊珊虽然做了春风房地产的总理助理,穿上工装看着还马马虎虎的。可平时穿着奇装异服的,把她嚣张跋扈的性子展露无疑,她上前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王长凤却蔑视的看着她道:“我是秦风的母亲,你敢把我怎么样?”   董珊珊笑:“别说你是秦风的母亲,就算你是孙悟空的母亲,我都照打不误。我告诉你,要想留在这,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趴窝里,要是再敢出什么幺蛾子,信不信我提溜着你们这俩坨垃圾扔出去。”   王长凤因为秦风,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别人都碍于她是秦风的母亲,所以不敢太过分,但董珊珊那是谁,急了连秦风都不给面子的主,何况一个外人。   见董珊珊如此蔑视自己,连秦风的面子也不给,王长凤有点胆怯。江小辉却讥讽的笑道:“大姐,这是我哥的婚礼,你是那个山上的那根葱啊,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哥是春风房地产的老总,他爸爸是市长,你要是敢得罪我们,有你的好果子吃。”   董珊珊咬牙,一字一句道:“我爹是省检察厅的厅长,别说秦风了,就是他老子,也能收拾三五个。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还敢来威胁我,赶紧老老实实的给我窝着,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王长凤母子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地坐着,再也不敢动了,婚礼终于顺利的进行了。婚礼结束以后,就在福海饭店摆了几十桌酒席,秦风和三春一桌一桌的去敬酒。   等结束的时候,三春已累的快趴下了,回到家里的新房,衣服没换就瘫倒在床上,等秦风洗漱过后来看她,三春已经睡着了。   涛子和董珊珊他们还领着一群小青年要来闹洞房,秦风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的作揖道:“你们自己看,三春已经睡了,洞房就别闹了,求求大伙高抬贵手。”   涛子怪叫:“那怎么行。”   董珊珊也不依:“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饶了你。”   “明天,明天我亲自给大伙赔罪。”   涛子叹气:“算了,放你这个臭小子一马。”   董珊珊瞪着他撇嘴:“你个软骨头。”   涛子呵呵笑道:“我的骨头是软的,还是硬的,你试过才知道啊。”   他的话说的太过暧昧,一边还挤眉弄眼的,众人哪里听不出来他什么意思,顿时哄堂大笑。   董珊珊也怒了,一脚踢了过去:“滚犊子。”   涛子掉头就跑,董珊珊怒气难消的追着打他,涛子大叫:“你不是让我滚吗,怎么现在又追着我不放,要是你舍不得我,明说啊,我肯定舍命陪君子,哈哈哈……”   一群年轻人追了上去,洞房没闹成,倒跑去闹涛子和董珊珊了,好在董珊珊的性格豪爽,也不在意,一群人闹哄哄的走了。   董珊珊自然看出涛子这是在给秦风解围,不想这些狐朋狗友,打扰秦风的洞房花烛夜,便也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跟着他们走了。 第107章   秦风终于落得了个清净,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洗完出来,三春还在睡着,只是身上穿着衣服有点紧,她睡的不是很安稳。即使睡着了,眉头还紧皱了,身子也不住的蠕动着。   秦风便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给她解开扣子,要把衣服给她脱了,可是皮肤骤然一凉,三春还是给惊醒了。朦胧中,只觉得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本能的就拽住了衣领。   秦风不由失笑:“我是见你穿着衣服睡的不舒服,就想帮你脱了,你这样一副戒备的样子做什么。”说着,他靠近三春附耳说道:“难道我不能脱吗?”   三春用手肘把他推开,羞红了脸,跑去洗澡换衣服了,她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只希望秦风也睡了才好。可是回到卧室的时候,秦风还醒着,他靠在床头,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金戒指。   三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这戒指真的是你奶奶留下的吗?”秦风颔首道:“嗯,那时我奶奶病重,我爸被下放到了乡下,生死未卜。奶奶担心我妈有二心,就把自己的戒指给了她,希望她能守住这个家,可是最后还是四分五散了。”   “好在你妈妈把戒指还回来了啊。”   秦风失笑:“你是不了解我妈,她锱铢必较,如今她舍得拿出这个戒指,就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   “那我把戒指还给她。”   秦风握紧了手中的戒指道:“不行,这是我奶奶的,既然拿回来了就绝不会再给她。”   “那你真的要让江小辉到公司去上班吗?”   “想的美,一个老鼠坏锅汤,我让他进公司,还不闹的天翻地覆。”   三春抱住了他的腰,趴伏在他的胸口皱眉道:“那怎么办?”   秦风把金戒指小心的收好,一边微微笑道:“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就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三春这才感觉到危险,起身就想要逃,可她怎么比得上秦风迅捷的身手,一把就抱住她按倒在床上。怕三嫌重,只半俯在她身上,继续刚才的事。   三春沐浴过后,穿着睡衣,睡衣的款式是那种两件套的,上衣整整齐齐一排小扣子。秦风一颗一颗的解着,一边吐槽:“在家里,你还穿着的这么严实做什么,防贼啊。”   新房里,只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光线暗淡,但三春也可以看见房内的情景,一派喜庆。墙壁上贴着大红喜字,还有两张胖胖的小宝宝贴画。房顶吊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处处彰显着这是新房。秦风半俯在她身上,强健的大长腿压制着她,双手在急切地解着她衣服的扣子。洁白娇嫩的肌肤渐渐裸.露在外,不知是因为室内的气温有点低,还是因为什么,三春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了一下。秦风也早已说不出话来,三春虽然穿的整整齐齐的,但睡衣下面却什么都没有。衣扣解开,虽然只是裂开了不足一寸宽的缝隙,但是已能看见里面的春光,丰满的胸脯,纵深的沟壑。   秦风的喘息渐重,目光变得深邃灼热,却没有勇气去掀已经解开的睡衣。他的手从衣襟下面滑了进去,轻轻抚摸过光滑细嫩的肌肤,渐渐向上。他的动作缓慢,好似朝圣一般虔诚珍惜,他的双手支起,想要把两侧的衣襟掀开。   三春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时间在慢慢地流淌,秦风的手也在慢慢的动作。感觉到秦风想要掀开她的衣服,三春再也忍不住忽然半扬起身,抱住了秦风的脖子,吻住了他。   这个吻好似火种一般,燃烧起了秦风的热情,他忘了去欣赏什么美景,全身心的投身到这场热烈的亲吻。   深刻的感受着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现在在他怀中,她已经嫁给了他,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曾经的漂泊,曾经的磨难,曾经的孤寂都离他远去。   三春羞怯的不许他看,他就用热烈的嘴唇去临摹,用灼热的手去探索,探索那个未知的神秘美好的世界。   秦风在警校学习了四年,每天都要强化训练,后来离开省城他也没有改变习惯,还是经常锻炼身体。他的体能强健持久,第一次经历□□,更是热情如火,三春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她刚刚休息了一会,强撑着没有在秦风如火的热情中昏睡过去。   但事后也累的不行,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秦风就让她在家休息,自己去了宾馆。   秦风新盖的房子有二层,有地方住,但秦奕伟还是固执的要住在宾馆。秦奕伟他们住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面有客厅。程愫见他过来,便拉着秦蕴待在客厅,一边指了指房间,示意秦奕伟在里面。   秦风走进卧室,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厚重的地毯踩上去也没有丝毫的声息,秦奕伟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进了人。   只等到写完,他伸展着手臂站起身,才注意到秦风。他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笑道:“你来了,坐。”   父子在墙边的沙发上相对而坐,秦风默默地把那枚金戒指放在了秦奕伟的面前。秦奕伟拿起来看,神情有些伤感:“这是你奶奶最喜欢的戒指,好在现在终于拿回来了,你妈把这个给你,想要什么?”   毕竟也是多年夫妻,秦奕伟对王长凤还是有所了解的,与之必要取之,她给了你一倍的好处,就要索回十倍的利益。   “她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进春风公司。”   “果然还是她的个性啊,这么多年也没变,秦风,对不起,让你遇到我们这对不合格的父母,让你经历这样坎坷的人生。”   秦风靠在沙发上沉声道:“虽然是有些磨难,但都过去了,毕竟是你们生养了我,给了我生命。”   秦奕伟长长的叹息道:“秦风,对于当年更改你的病例,让你和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我很愧疚。但我不后悔,即使重来一遍,我还会做出当初的决定,这个是改变不了的。我希望你能够放下,和三春好好的生活,最好尽快要个孩子,等我退休了,就帮你们带孩子。我写的一手好字,你没有继承一点,以后我可要好好的教给我孙子。”   秦奕伟会楷书,行书,隶书好几种字体,书法也写的很好,秦风的字却有点拿不出手,这一点,秦奕伟很不满意。   秦奕伟的话有些跳跃,前一刻还是感伤叹息,后面就开始畅想生活,让他生孩子,壮志未酬的要教育自己的孙子辈好好写字。秦风一时都有些接不上话了,只得糊里糊涂的答应着。秦奕伟又问他公司的情况,两人一问一答的谈了很长时间。外面程愫带着秦蕴在看电视,见秦风终于出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神情很是有些紧张。这是秦风回来以后,父子之间最长的一次谈话,肯定会触及当初秦风学业的事,她很是担心两人再吵起来,好在终于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但程愫也很是紧张,低声问道:“没事吧。”   秦风微笑道:“阿姨不用担心。”说完,他犹豫了一下才接道:“阿姨,我妈那个人,她……”   见秦风难以启齿,程愫善解人意的接口道:“没事,我能应付得了,你和三春去玩吧,公司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秦风要带三春出去旅游度蜜月,公司的事就暂且交给程愫来管理,程愫也占着春风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而且秦风也相信她,只是担心自己的母亲王长凤会去公司闹腾,怕程愫应付不来。程愫这样说,秦风便也放下心来:“那就麻烦阿姨了,有事你多担待。”“没事,你们好好出去玩。”   秦蕴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爬到了沙发的扶手上叫道:“我也想去玩,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秦风还没有说话,程愫已经截口道:“一边去,你哥哥嫂嫂去度蜜月,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秦蕴不说话,厥长了嘴巴,秦风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等咱爸和阿姨退了,等你大学毕业了,等哥挣了大钱,咱们一家就好好的出去玩一趟。”   秦蕴大喜:“真的,拉钩。”   秦蕴说着就兴冲冲的伸出了手,秦风也只得伸手和她拉钩,一边道:“我和阿姨都不在家,你要好好的照顾爸爸,不要惹他生气。”   秦蕴伸出两根指头在头上比划了一下,笑吟吟的道:“收到,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秦风在她头上又揉了两把,才笑着和程愫他们告别而去。   回去的时候,三春还在床上睡着,乌黑卷曲的秀发铺陈在枕头上,将她的脸衬托的更加白皙美丽,秦风忍不住俯趴爬在她身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也不知是三春睡的浅,还是早已经醒了,她笑着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慵懒:“你去哪了?”   酣睡初醒,三春的小脸红扑扑,神情慵懒可爱,秦风忍不住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柔声笑道:“我去宾馆看我爸他们。” 第108章   三春坐了起来,懊恼的说道:“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秦风给她拿衣服,一边笑道:“这又不是古代,新婚第二天要去敬媳妇茶,我爸他们不会介意的。”虽然秦风极力安慰,三春也很懊恼,揽住他的脖子不住的摇晃。秦风不由也抱住她笑道:“本来我已经约好了,让我爸和秦蕴他们过来,一起吃午饭,喊你起床准备的。但是你这么撒娇,我改变注意了,我要先吃你……”   秦风话未说完,三春已经感知到了危险,放开手就要往床下跳,可是秦风却已经抢先把她扑倒。三春被挠到了痒处,忍不住咯咯的笑,两人又起走了。   不出秦风意料,王长凤在第五天就带着江小辉来到了春风公司,售房部的前台小张不认识她,还以为他们是看房的客户,客气的上前招呼。   王长凤却大马金刀的在沙发上坐下,很是倨傲的道:“我是你们秦总的妈妈,我叫王长凤,叫秦风过来见我。”   小张的脸色顿时变的尴尬:“我们秦总出去蜜月旅行,还没有回来。”   “那就让你们公司现在管事的过来,给秦风的弟弟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岗位。”   小张的脸色更加的缤纷多彩:“秦总不在,现在管理公司的就是他的母亲。”   王长凤一怔:“胡说,我就在这里,是谁敢冒名顶替。”她说完,忽然想起了秦奕伟现在的妻子,顿时妒火中烧,同时燃烧的还有熊熊的怒火。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糊涂,现在的市长夫人就是她,掌握这么大公司的也是她,秦风也不会对她不冷不热。都是这个女人,不仅得到了秦奕伟,做了官太太,还接管公司,一天不知有多少钱从手里过。歪了一会,才在三春的强烈抗议下结束。   午饭过后,秦奕伟和秦蕴就先回省城去了,程愫留下来照顾公司,秦风二人在第三天回门,看望蒋勤他们以后就走。   蒋勤勒令了几遍,绝不许家里人把二喜的事透漏给三春,三春就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和秦风一金钱,权利,地位,儿子,全部被她夺走了,王长凤顿时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叫道:“让她出来见我,我……我才是秦风的母亲,她霸占了我男人,现在还想霸占我儿子的公司吗?”   她大吵大闹的声音引来了很多看房的客户,还有公司的一些员工,秦风的家庭关系复杂,他开办公司这么久,他的亲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公司过。这次还是他要出去蜜月旅行,才让他的继母过来管理公司,现在亲生母亲来了,那不是有好戏看了,众人就围观了起来。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看热闹,自然惊动了程愫,她缓缓地走下楼,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有韵律,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虽然脚步声不是很高,却渐渐压住了巨大的喧嚣声,售房部的面积很大,此时站满了人,都好奇的循声望去。   程愫缓缓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脸上的笑容优雅得体,声音也温婉动听:“你们好,我是春风房地产公司的股东程愫,我想你们是来看房子的,而不是来看热闹。要是再耽搁一会,好的楼层和位置就被人挑走了,要抓紧时间哦。”那些看房子的客户顿时醒悟过来,他们是来看房子的,可不是来看这个疯女人的,哗啦一声都走了。   客户们一走开,就只剩下公司的员工了,想要跟着客户偷偷地溜走,程愫却叫住了他们:“你们是公司的一员,只有公司发展壮大,你们才能拿高工资,提现自己的价值。在公司出现麻烦的时候,你们不是想办法解决,而是和客人站在一起看热闹。   还是在工作时间,你们没有一点团队精神,也没有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如果公司倒闭了,你们不是也失业了吗?你们现在看的不是别人的热闹,是自己的。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的话,请自动离开,公司不需要这样没有一点责任感的人。”   程愫一直面带微笑,语速缓慢从容,没有丝毫斥责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面红耳赤。他们点头答应着,便争先恐后的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不过几句话就支开了所有的客户,没有喝骂,没有使用权利强制员工,只是几句话就让人俯首帖耳,这样的风度气韵,让王长凤有些忌惮,但她也不肯退缩,上前一步喝道:“就是你冒充秦风的母亲吗?”   程愫转身看着她微微笑道:“我是秦风的继母程愫,请问你是……”   王长凤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是秦风的妈妈王长凤。”   虽然王长凤的语气和态度挑衅的意味明显,但程愫依然面带微笑:“你好,一直想要当面谢谢你,把秦风生养的这么好。”   王长凤咬牙:“秦风再好,也是我的儿子,我绝不许任何人抢走他。”   “抢走?我记得在十几年前是你抛弃了秦风,不愿意再养他,也不愿再出钱供他上学。还要毁掉他的前程,让他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老秦回来想要带走秦风,你还趁机敲诈了一万块钱,答应从今以后再不会和秦风有什么纠葛,怎么现在要食言而肥。”   “说一千道一万,秦风还是我的儿子,我才是他的妈妈。”   “那你对得起妈妈这个称呼了吗,秦风小时候,你把他丢在农村吃苦受罪,长大后不愿意养活他,不想供他上学,还利用他去问老秦要钱。”   “不过是一万块钱,我把秦风养那么大,不花钱吗?”   “是,现在一万块钱不算什么,可是在十年前,即使老秦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就出去借。你是秦风的母亲,就有义务和责任来养育自己的孩子,你不想养也可以,你趁机要钱,我们也给了,只希望你不要再打扰秦风的生活。   这孩子从小到大过了那么多的苦日子,现在他终于找到自己心爱的人,能够组成一个温馨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秦风是你生育的,你是他的母亲,就算你不疼爱他,也请给他一点怜惜,不要再为难他,不要连最后的一点母子情分也消磨掉。”   “我要怎么做一个母亲,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教育我,秦风是我的儿子,他已经答应我,安排他的弟弟来公司上班,你不要从中作梗。”   程愫失笑:“可以,春风公司招聘员工的条件是,年纪在二十岁以上,高中文化,体健貌端就可以了。如果你的儿子想要到公司应聘的话,请走正规的流程,去填应聘表格。”王长凤从小溺爱江小辉,把他教养的无法无天,整天贪玩不好好学习,初中还没有上完,就因为和同学打架而被开除了。他又好逸恶劳,学历又低,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里闲着,整天的埋怨王长凤没本事,不能给自己安排工作什么的。春风公司应聘员工,要求文化水平在高中以上,江小辉根本就录取不了。而且王长凤认为秦风是公司的老总,而秦风是自己的儿子,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且她也不会让江小辉来春风做什么底层的员工,她还想让秦风给他安排一个体面轻松的工作呐。   现在程愫要他们去填表,她哪里肯依:“小辉是秦风的弟弟,那用填什么表,而且也不能让他去干那些丢人现眼的工作吧,那不是给秦风丢人吗?怎么也要安排到办公室里工作吧。这么大的公司,那钱交给外人管,肯定不放心,可以让小辉去给秦风帮忙啊。”   王长凤这样大言不惭,程愫听了不由失笑:“春风公司请来管理财物的人员,都是有会计师资格证,精通计算机的高级人才,能问你的儿子是什么学历。”   王长凤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那都是外人,小辉怎么说也是秦风的弟弟,他……”   不等王长凤说完,程愫截口道:“我们公司管理用的都是专业的人才,不会任人唯亲,很抱歉,你的儿子不能进公司。”   “秦风是公司的总经理,凭什么要你做主。”   “我是公司的股东,我有一票否决权,我绝不会同意这样才疏学浅的人进入公司的,即使秦风答应,我也不会同意,你们还是另谋高就吧。”   程愫说完就转身走开,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忽然又道:“小张啊,售房部这么热,怎么接待客户啊。”   现在是国庆期间,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所以售房部里没有开空调。程愫这么突兀的说了一句,小张还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即就醒悟过来了:“是,程总,是我疏忽了。”她说完就过去把售房部的两个柜式空调都打开了,温度还调到了最低,即使自己冷的受不了,也不去调高温度。   不一会,王长凤和江小辉就呆不住了,冷的浑身直打哆嗦,嘴唇都发紫了,可是他们根本不会调试柜式空调,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小张见他们走了,高兴的握拳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立刻去关了空调。 第109章   一直等到度完蜜月回来,三春才知道二喜出事了,但她的婚假都用完了,不能再请假耽误教学,只得打电话询问二喜具体的情况。   二喜却满不在乎的说自己能够搞定,不用他们插手,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三春现在新婚燕尔,自己的婚姻却亮起了红灯,二喜自然心中不痛快,三春也不敢再问,只得让蒋勤去打听。   可二喜报喜不报忧,他们也搞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腊月的时候,娟子放假回来过年,蒋勤就让娟子在家照顾靳安,她和三春一起去了开源县。   开源县比浦西县要发达的多,县城很大,蒋勤和三春到了以后,摸不着东南西北,只得住进了宾馆,安置妥当了才给二喜打电话。   二喜匆匆的跑了过来,埋怨蒋勤自作主张,说自己能够应付,不让她们多管闲事。嘴上虽然埋怨着,但二喜还是把蒋勤接回了自己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还亲自下厨给她们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贴心的给蒋勤夹菜,剔鱼刺。   惹得三春眼热:“二姐,我的呐。”   二喜愤愤的道:“你多大了,不会自己夹菜吃,不会自己剔鱼刺,难道还让人喂你啊。”说着,嫌弃的夹了一大块鱼放进她的碗里,气呼呼的接道:“自己吃。”说完,回头又去帮蒋勤夹菜,脸却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女三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饭,又休息了一天,蒋勤想要见见郭明强,问问他的想法,二喜却催着蒋勤,让她们赶紧回去。   第二天进叫了车,要送蒋勤她们去火车站,还没有走出大门,厂里的职工小宋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二姐,你快去看看吧,强哥出车祸了,撞伤了腿,已经送去医院了。”   二喜给蒋勤买了很多东西,不但三春双手提满了大包小包,二喜手里也提了很多,此刻闻言却脱手掉在了地上,可是她也顾不得,失声问道:“怎么会出车祸的。”   小宋的脸色有些尴尬为难,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张秀娥去纠缠强哥,二人在车上起了争执,张秀娥就去抢方向盘,结果撞树上了。”蒋勤不由大急:“二喜,你不是说张秀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怎么还缠着明强啊,你这孩子怎么能瞒着我,你……”   三春截口道:“妈,别说这个了,我们先去医院看我姐夫吧。”她自然明白二喜是不想蒋勤跟着着急上火,所以才隐瞒的,忙拦住了蒋勤,几人匆匆忙忙赶去了医院。   郭明强的腿伤的不是很严重,打了石膏就被推进了病房,看见蒋勤她们过来,郭明强很是内疚:“妈,三妹妹,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却不能招待你们,真是对不住。”   蒋勤阴沉着脸不说话,三春只得接口道:“没事,姐夫好好养伤要紧。”   郭明强常年走南闯北的,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便低声道:“妈,对不起,让二喜跟着我受苦了,我对不起您……”   蒋勤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个就不说了,你先告诉我张秀娥是怎么会事?”   “是她死死纠缠,想要回来,我已经明确拒绝她了,可她还是不肯罢休。”“那你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吧。”   郭明强为难的斟酌着,还没有开口,二喜却抢先赌气道:“要是没办法,就离婚呗。”   蒋勤打了她一下,皱眉道:“胡说,你现在离婚,不是正中那女人下怀吗。”   郭明强也立刻道:“妈,您放心,不管怎样我和张秀娥都不可能复合,我绝不会干对不起二喜的事。当年是张秀娥无情的抛弃了家庭,如今想要回来,无非是因为我有钱了,要是我还是穷光蛋,她才不会巴巴的纠缠着非要回来呐。”   三春闻言目光一亮,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二喜和郭明强的眼睛都亮了,不久病房里就传出了二人的吵闹声:“郭明强,你和张秀娥勾勾搭搭的,要不然你能和她坐在一辆车里,能出车祸。撞伤了腿是你活该,如今你残废了,还妄想我继续跟着你吃苦受罪,还要受你们的闲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是过错方,家里的财产和厂子都是我的,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给我净身出户,我们离婚。”二喜怒气冲冲的说完,就出了病房,头也不回的走了。二喜回去,把厂子里的公章,还有账上的钱都拿走了,还扬言要和郭明强离婚,要他净身出户。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郭明强是和张秀娥在一起的时候出的事,撞伤了腿,以后恐怕就成残废了。二喜不仅不去照顾,还闹着要离婚,郭明强连住院的医药费都拿不出来,还是找厂里的职工借的。   张秀娥知道后半信半疑,到医院去看望郭明强时,郭明强痛哭流涕,说就是她把自己坑害到了这步田地,害自己身无分分。还说她夺方向盘是想害自己,是故意杀人罪,要去告她让她坐牢,张秀娥被吓的一愣一愣的。   郭明强的腿打着厚厚的石膏,看起来真的像是伤重要残废的样子,而且护士还凑巧的过来催促郭明强交医药费,郭明强就要张秀娥去给自己交钱。   郭明强现在有钱了,所以张秀娥想要回来坐享其成,可是现在他残废了,厂子和钱也被二喜抢走了,还要给他交医药。以后郭明强残废了,自己还要伺候他,这样亏本的生意,张秀娥怎么愿意去做,马上借口有事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   郭明强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张秀娥来往,蒋勤才转怒为喜,让二喜回到医院照顾他。年关将近,蒋勤惦记着靳安,也不敢再耽搁,便带着三春回去了。   二喜的事情解决了,蒋勤心里头的大石落了地,心情畅快了很多,新年的时候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秦风和三春先去了省城陪秦奕伟他们过年,初六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大春和刘勇也在,三春不由高兴的扑过去,抱住了大春叫道:“大姐,我好想你啊。”   可是她还没有腻歪完,蒋勤就一把将她拽开了:“多大的人了,见了你大姐还这么粘粘糊糊的,一边去。”   被蒋勤赤果果的嫌弃,三春装作伤心的样子撇嘴道:“妈,你偏心,我大姐就是宝,我就是根草啊。”   蒋勤好笑的瞪她:“你大姐怀孕了,你毛手毛脚的再撞着她。”   三春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大姐,你有喜了,那还摘什么菜啊,快坐下休息。”说完一把拽过大春手里的芹菜扔在一边,不由分说的把她按坐了椅子上。   大春腼腆的笑:“没事,才三个月,你瞧咱妈紧张兮兮的。”   三春高兴的笑道:“肯定待紧张啊,你现在可是咱们家重点保护对象,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吃。”   接下来,三春就真的不许大春再做任何事,强制她休息不说,还让姐夫刘勇看着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因为郭明强的伤势,二喜他们今年回不来,只有三春和娟子帮忙干活,五福又缠着秦风想学擒拿格斗术。   三春勒令不许教他,生怕他在外面和人打架,惹来五福的不满:“我现在整天忙着挣钱,那有空和人打架啊,三春就是小气,怕我累着了三姐夫。”   三春咬牙:“三春也是你叫的,你是皮又痒了。”说完就拿着芹菜棵要抽他,五福嘻嘻哈哈的躲藏着,好似又回到了童年,姊妹几个在一起嬉闹。靳安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他们嬉闹只管笑也不阻止,见他不管,五福就扯开了喉咙叫喊:“妈,我三姐打我,我爹都不管。”   蒋勤在厨房忙活,没空理睬他们,刚好陈东过来送东西,五福便藏在他的身后,和三春周旋。三春就留陈东在家里吃饭,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三春却没有见到秦风的影子,便出去找他,却见他坐在远处的田埂上发呆。   三春悄悄的走过去,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想要吓唬他,秦风何等灵敏,马上就感觉到是她。三春才伸出手,就被他抓住,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三春忙挣开:“这是在我家,你还敢动手动脚的。”   秦风笑:“你是我老婆,不管在哪里,我都敢对你动手动脚的。”   三春捶他,秦风一动不动的任她打骂,两人虽然结婚没有多长时间,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彼此还是知之甚深。见秦风有些闷闷不乐的,三春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秦风犹豫了一下,才叹息道:“我刚才去看舅舅了,他……他……”“王长生,他怎么了?”   “他快不行了,病的越来越重,连我都不认识了。”   三春在他身边坐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安慰。两人沉默良久,秦风才沉声道:“三春,你给她打个电话,把舅舅的情况告诉她。”   三春有些犹豫:“她是不会回来的,她说过不想再和家里的人有什么牵扯。”   虽然秦风没有明说,但三春却明白他说的是王慧,但王慧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和家里有什么牵扯,甚至改名换姓。   “我不会勉强她,回不回来是她的事,我只想大家都不留什么遗憾。”   三春颔首:“好,回去我就给她打电话。”   回到县城,三春第一时间就给王慧打了电话,告诉她王长生的病情,王慧听后,沉默良久,没有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第110章   三春以为她是不会回来的,便把这事忘了,可是三天后却接到了电话,王慧已经到了浦西,刚下火车。   秦风和三春便开车去接她,见到她,三春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王慧强笑道:“不管他有多少不是,但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来送他最后一程,但是我……”   王慧纠结的说不下去,三春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放心,王慧姐,不会有人知道你现在的名字,我也不会让别人去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王慧握紧了三春的手:“谢谢你。”   三春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自始至终,王慧没有和秦风说一句话,秦风也没有去打扰她。两人便当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秦风默默地开车,三春两人坐在后面,默默地看着道路两旁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王慧已离开大槐乡很多年了,而大槐乡却是日新月异,往日路边破败的房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矗立的楼房。而路上骑自行车的都很少,大多都骑着摩托车,有的开着三轮车,也有些高档的汽车。   乡里很多人家都翻盖了房子,只有王家还是原来破败的样子,车一直开到了院门前,王慧缓缓地下车,站在自家的门口,却踌躇不前。   三春拉住她,温暖着她冰凉的有些颤抖的手,王慧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才抬脚向院里走去。   赵艳丽和王兵最后还是离婚了,家四分五裂,没人管束,王兵更加的懒惰。院子里脏兮兮的,满是落叶,鸡也散养在院里,到处都是鸡屎,王兵也不管。   王满摔倒在地,身上弄脏了,王兵正在训斥他,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秦风他们,刚想要张口说话,却看见走在后面的王慧,顿时呛住了,不住地咳嗽。   王慧却没有看他一眼,就默默地走到了王长生所在的房间,王长生的屋里根本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柴床,还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   王长生躺在床上,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满是皱纹,脸颊深陷,消瘦的不成样子。王长凤在一边抹眼泪,看见王慧进来,不由怒道:“你这个死丫头,就算你爹有错,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狠心啊,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他一眼,你……”   王长凤还没有说完,秦风已厉声喝道:“妈……”他只喊叫一声,随即的声音就放低了:“王满摔倒衣服弄脏了,你去给他换一下。”   虽然知道秦风这是要支开自己,但王长凤却没有拒绝,起身走了出去,只是临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王慧一眼。   虽然秦风只高声叫喊了一声,随即就放低了声音,但还是惊醒了王长生,他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手颤抖着在空中摸索,一边颤声问道:“谁啊。”   秦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舅,是我,秦风。”   王长生拉住他的手喃喃道:“王兵啊,小满在哭,你赶紧哄哄他。”   虽然王长生认错了,但秦风也没有去纠正,还顺着他的话道:“好,我去照顾小满,你别担心。”   王长生闻言放开了手:“哦,你好好哄他,别让他哭了,再哭脸都皴了。”他说完,却忽然看见三春,浑浊黯淡的目光突然一亮,惊喜的叫道:“王慧,你回来了,王慧……”   三春让开,将王慧推到了前面,回来之前,王慧还以为三春是夸大其词。可是看见王长生这样糊里糊涂,老态龙钟的样子,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上前两步走到床前,紧紧拉住了王长生瘦骨嶙峋的手。   王长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非要坐起来,秦风就扶他坐好,王长生一直拉着王慧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喜滋滋的道:“王慧,你回来了,秦风说你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你真的回来了,今年过年,咱们杀猪……”话未说完,忽又改口道:“猪不能杀,咱拉去买了换钱,过完年就送你去上学,爹下地干活,等粮食收了也能卖了换钱,就供你上学,你也像三春那样上大学,当老师,啊……”   王慧已忍不住泪流满面,从包里掏出一个鲜红的证书,打开了递给王长生看:“爹,我已经考上了大学了,这是我的大学文凭。”   王长生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但他拿着那社会大学毕业证,认认真真的看,还纳闷的道:“你什么时候去上的学啊,爹老糊涂了,不让你去上学,你什么时候就考上了。”   王慧含泪道:“爹,你忘了,后来你又让我去上学了,就考上了。”   王长生半信半疑,高兴的笑道:“真的,三春,你看我们家王慧也考上大学了。”他说着,还显摆的把毕业证给三春看。   三春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把眼泪压下去,强笑道:“就是,王慧姐真有本事。”   得到三春的肯定,王长生更高兴了,非要下床,秦风都拦不住,王慧就弯腰给他穿上鞋,搀扶住他走出了房间。   王长生走路走气喘嘘嘘的,却还固执地向外走,艰难地走到一户邻居家,敲开人家的门就笑嘻嘻的道:“他婶,俺家王慧考上大学了,你看,这是她的毕业证。”   邻居多年,虽然看不上王家的人,但对王慧,大家都是很怜惜的。现在看到离家出走多年的王慧回来了,还考上了大学有出息了,那户人家也很替她高兴。拉住王慧的手,那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慧呀,你这丫头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那婶子拍着王慧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去擦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不一会,王慧回来,还考上大学的事就传开了,村里很多人都过来看。见人多,王长生还怕把王慧的毕业证弄坏了,不住地叮嘱别人,小心些。冷清了很多年的王家又空前的热闹了起来,王兵还破天荒的赶紧把院里院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晚上热闹散去,秦风几人也走了,王慧就把王长生搀扶到床上躺下,去厨房给他擀面条吃。现在生活好了,村里有几家压面条卖的,也可以用面换,省时省力,但王慧还是固执的亲自擀面。擀的面条筋斗好吃,王长生嘻嘻溜溜的吃着,很是高兴:“还是俺们家王慧做的面条好吃,你走了以后啊,爹就没有再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了。”王慧笑:“那以后我天天给你做着吃。”   趁王长生睡着了,王慧把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收拾了一遍,厨房里的餐具也全部重刷了,家具也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她在压井边压水,王满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背后,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襟。王慧回头,就看见王满拿着一个大苹果,怯生生的站在她背后。见王慧回头,王满就把手中的苹果尽量的举高,递给王慧奶声奶气的道:“姑姑,吃苹果。”   王慧在他身边蹲下,柔声道:“我不吃,小满吃吧。”   王满却硬塞进她的手里:“姑姑,这是我爸让拿给你吃的。”说完,蹬着小短腿就跑了回去。   王慧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压井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回来一天,她一直都压制着自己,可是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就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这么多年受的委屈,这么多年流离失所,没有家,没有亲人,一切都靠自己。走到今天,她付出了许多常人无法做出的努力,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泪决堤般争先恐后的涌出,沾湿了她的衣襟,悲痛的哭声在小院里回荡。这声音虽然悲伤,却给这好多年了无生机的小院,增添了几分生机。   旁边的邻居大婶听见,推开家门想要去安慰,却被拦住:“王慧这么多年受了多少委屈,都在心里压着,让她哭出来会好些,你就别去添乱了,希望这哭声能够唤醒王兵那个混帐东西。”   王慧就这样坐在自家的院里放声大哭,直哭的声音嘶哑,直哭的泪流满面。门吱呀一声响了,王兵慢慢走了出来,试探着走到了王慧的身边道:“姐,你……你别哭了,咱爹都病了,你要是再哭倒了,可怎么办啊。”   王慧抬起泪眼瞪着他,厉声喝道:“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王兵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垂首道:“姐,都是我不是人,你要打要骂都行,就别哭了。”   王慧抬手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王兵动也不动任她打骂,王慧扑过去,兜头盖脸的打他,一边打,一边还含泪骂道:“我学习比你好,却辍学在家织地毯供你读书,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下地干活,种粮食养活你,你咋能那么狠心,能把我卖了。你个混账东西,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你也别喊我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   王慧一边骂一边打,气急之下气力不小,可是王兵却始终没动,任她的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任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最后王慧哭累了,骂累了才罢手。王慧在家三天,默默地照顾王长生,默默地干活,没有再和王兵说一句话。王兵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帮忙,也不敢去找王慧说话,两人就像哑巴一样,在自家院子里默默地相处,寂静的小院只有王满的笑声时不时的响起。   三天之后,王长生平静的去世了,王兵烧了一大锅热水,王慧仔仔细细地给王长生擦拭了身子,换好了寿衣,秦风带人过来帮忙下葬。   王家自家的地里,并排矗立着两座坟,一座已经很久远了,坟头上长满了野草,一座却是崭新的,五颜六色的花圈围了一圈。   别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了王慧和王兵父子,王慧跪在坟头,重重地给二老扣头,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见她要走,王兵也慌忙拉着王满起身叫道:“姐……”   王慧含泪看着他,低声道:“咱爹咱妈都不在了,以后这个家就只有你们两个了。以前你一个人,怎么犯浑都成,可是现在你有孩子了,长点出息好好过吧。”说完,抬脚就走。   王兵急道:“姐,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王慧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慢慢地向前走去,坚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田间地头。 第111章   结了婚,秦风更加光明正大的来接送三春上下班,两人甜蜜的样子自然是让林静嫉恨,何况春风公司现在越来越壮大。楼盘已经初具规模,房子销售也很火爆,秦风这般帅气,还这么富有,对三春又这样痴情。   林静嫉妒的眼都红了,而且三春在学校里口碑也越来越好,学生们对她很尊敬,同事们对她也很好,还被评为了先进工作者。   林静便在背后鼓动齐晓诋毁三春,说她嫁了大款,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评职称的时候动手脚。评选为先进工作者,对于评职称是很有利的,不仅工资可以上一个档次,奖金也多,三春占去了一个名额,自然惹的人眼红,渐渐便有些跟风的言论。可是这些随着三春的书写完,并出版了以后,便烟消云散了。三春连载的文章那山那水那春风完结,稿费结算了不说,杂志社也推荐出版了,样书寄到了学校,这可是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   三春还给靳山拿回去了一本,靳山有空的时候就拉着四宝念给他听,还拿着四处去显摆,他家宝贝孙女出书了。在乡里,大学生虽然稀少,可还是有几个的,但出书的却是绝无仅有。靳山接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很是骄傲,整天笑的合不拢嘴。   虽然三春不想计较,但秦风却不肯善罢甘休,三春曾经那么帮林静,她现在却和疯狗似的,整天造谣诽谤三春,让他很是恼火,便着手去调查林静。   秦风虽然与警服失之交臂,但在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却没有忘了,不过几天时间就把林静调查的一清二楚。   林静从省城调回来,她的未婚夫不知怎么得到了风声,嫌弃她水性杨花,不肯娶她,就解除了婚约,要回了那五千块钱的彩礼。   林静家里穷,在省城上班一年的时间,发下的工资要寄回家里一半。她根本没什么积蓄,如今退了彩礼钱,她经济上很是拮据。   在县城当老师,工资还可以,但林静也是入不敷出,在评职称的时候,她很是积极。可是她的教学水平一般,又没什么关系,眼看有限的名额,自己是争取不到了,便暗中勾引了学校的支部书记,想要在评职称的时候给开个后门。   秦风找到证据以后,自己也没有出面,而是通知了支部书记的老婆。   林静被抓奸在床,一时间好似过街老鼠,不仅评职称无望,还被开除公职,以后再也不能教学,只能灰溜溜的回自己的家乡闫井村。   林静县城里没什么亲戚,她是住在职工宿舍的,走的时候,自己的衣服,铺盖卷,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她身上背着,手臂上挎着,手上拎着,走的很是艰难,可是学校里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她,林静只得自己拿着,缓慢的向外走去。三春刚好走进校园,两人相对走来,林静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那时候她考上了大学,刚刚到了省城,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么大的城市,有些紧张。她也是拿着包裹和自己的铺盖卷,战战兢兢的走在校园里。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报名,也不知道怎么去找自己的宿舍,手里拿的东西也好沉。可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同学,满眼望去,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林静不知该怎么办,她简直想要哭出来了,正当她失魂落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了她。   自己这么无助的时候,还被人撞,林静有些伤心,也有些生气,刚想要责骂。那美丽的女同学却惊喜的先开口了:“林静,原来你也考到师范来了,太好了,你报名了吗?”   林静认出了那个女同学,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靳三春,她那么漂亮,性格活泼,学习也好,秦风和陈海,还有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喜欢她。   林静在她面前,一直很自卑,其实她一直都很自卑。她家里实在太穷,在浦西县上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带着粮食去,不舍得买菜,她还经常饿肚子。她整天都很忧愁,担心没吃的,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好,担心同学不喜欢她。   可是靳三春从来都是朝气蓬勃的,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她的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美丽,美丽的好似会发光一样。   她一直羡慕着靳三春,也嫉恨着她,现在她考上大学了,以为终于可以强过她了,可是原来她也考上了师范大学,还是以那样优异的成绩。她就更自卑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低若蚊蝇:“没有,我刚到。”   靳三春热情地拉住了她:“走,我陪你一起去报名。”说着,还帮她一同抬着大包裹,帮她拿东西。   靳三春帮她去报了名,帮她安排好宿舍,还把她送到了宿舍,帮她铺床,收拾东西。明明她也是刚到省城,刚到师范学校,可是靳三春却没有一点陌生,没有一点胆怯,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她更羡慕她,也更嫉恨她,为什么靳三春样样都比自己好。她笑着和陌生的同学打招呼,落落大方的和老师交流,给林静报名,给她查看宿舍号。和自己宿舍里刚刚见到的同学,不一会就打的火热,让她们帮忙照顾自己。走的时候还热情的和她们告别,好似相处很久的好姐妹一样,欢声笑语,一切都那样完美无缺。   所以当靳三春帮她安置好后,邀请她一起去食堂的时候,她拒绝了。   “林静,你好好休息吧,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不了,我第一次坐火车,很累想多休息一会。”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再见。”   后来她昏迷被送进医务室,靳三春怕她脸皮薄,恳求校医不要说她是饿晕的。她不仅照顾自己,还细心的照顾她的心情,她的脸面。   那时候,她怕同学们笑话,总是最晚才去吃饭,靳三春怕她吃不饱,总是把自己的饭菜拨给她吃。   那时候,她真的是很庆幸,自己可以交到这么好的朋友。可是在心底深处,她还是嫉恨羡慕靳三春的,所以在火车站买票的时候,看到那个色狼去摸三春的时候,她没有出声提醒,反而是站的远了些。   为什么靳三春一直那么完美,她相貌美丽漂亮,她有帅气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还是警校的学生,他的父亲还是市里的干部,为什么她那么幸运,而自己却这么悲惨。   如今她也要被玷污了,林静很激动,靳三春,这下你终于不是那么完美了,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超越了。看到那个色狼的手摸到三春的身上,她简直激动的想要叫出来,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靳三春就发觉了,而她没有胆怯,没有畏惧,就率然发难了。   那个色狼不肯认罪,林静正洋洋得意,这样的事怎么能说清楚,你说他摸了,谁能证明,只能自己吃哑巴亏。   可是靳三春却不肯咽下这口气,纵容这样的色狼,她大声的喊叫抓小偷,把巡警引来,让那个色狼自己承认了罪行,还用自己的书包拼命的打他。   以前也许林静还不服输,她嫉妒三春,只是觉得她命好,可是现在她终于发现了她们之间的差距。   靳三春的确是完美的,她骄傲坚强,她勇敢无畏,而她只是一个懦夫。看到靳三春眼中的失望,嫌弃,林静察觉到她要失去今生这个唯一的好朋友了。   她拼命的想要挽回,她从来不舍得乱花钱,可是那天她花钱买了两个苹果,她想修复两人的关系。三春那么善良,对她那么好,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一切都是她的幻想,靳三春彻底的远离了她,在她未婚夫到省城,找她麻烦的时候,三春也没有一如既往的帮助她,而是远远地避开了她。   她去照顾自己的男朋友了,为什么,她的男朋友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毒枭的枪都打不死他,如果他死了,三春一定会和自己和好如初的。   秦风虽然没有死,可是却不能做警察,他走了,毫无音讯。   林静很高兴,她想要去找三春,靳三春现在很伤心,如果自己安慰她,靳三春在脆弱的时候,肯定会和自己和好的。   但是她看到食堂的阿姨,在忙碌的工作中,还热了饭菜,亲自给靳三春送到了宿舍,只是担心她没有好好吃饭。她的室友也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在宿舍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了靳三春。   为什么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   这么多人对靳三春好,她不可能在乎自己的,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亲密的关系,靳三春再也不会担心她脸皮薄,会不好意思,就去恳求校医了,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去看自己一眼。   林静以前怪秦风的出现,让三春和自己疏远了,可是现在他走了,自己和三春却还是不能和好。没有希望了,自己这么痛苦,别人为什么还活的那么好。   靳三春,你不和我和好,你会后悔的,于是林静就去散播谣言,诋毁攻击靳三春,她想要留在省城,她要超过靳三春。   后来,她攀上了段凯,成功的留在了省城,而靳三春却回到了乡下。她实在是太高兴了,那几乎是她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年了,她终于比靳三春高出一头了。   可是她得意忘形,想要逼迫段凯娶自己,没想到段凯那么绝情,怕她耽误自己的前程,而把她赶出了省城。   最后靳三春当了优秀教师,她的丈夫还是公司老总,她的公公是市长。   而她林静什么都不是,只能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走在校园的道路上,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走在校园的路上了。   她们又和在省城初次相遇的时候,在校园里迎面走来,她还是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可是这次三春没有上前帮助她拿包裹,没有热情的去帮助她解决困难,她漠然的看了看她,就走开了,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有泪滑落,滴落在地面的石砖上,转眼就看不见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静为了留在省城,勾搭学校领导子弟。后来被调回县城,又旧病复发,勾引学校领导,她的未婚夫也和她退婚的事传开了,在她们村里臭名远扬。   家里省吃俭用的供她上学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她的父母家人也很是嫌弃。加上她年纪大了,又背着这样的名声,附近的人都不愿意娶她,最后匆匆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第112章   有了林静的前车之鉴,齐晓哪里还敢再去招惹三春,见了她都是敬而远之,三春在学校里终于是清净了。   陈海的两万块钱,秦风没有还他,而是直接算入股春风公司了,年底分红,也分了不少钱,这个自然不用还了。但大春现在怀孕,而且她也是一家人了,公婆尚在,当初靳安病了拿回来的一万块钱,不能不还。   三春就把钱还给她,三春这次解决了张秀娥的纠缠,二喜很是感激,她拿回来的钱却是死活都不要了。   而此时,五福也把借靳华的钱也还了,没有了外债,两人就把剩下的钱凑了凑,准备翻盖家中的房子。靳安不肯,他的病没少花钱,现在孩子都不在家住了,就没必要再盖新房子了。   三春和五福却不肯,这些年,靳安和蒋勤整天干活挣钱,自己却是省吃俭用的,赚的钱都用来供孩子们上学了。靳安盖了这么多年房子,家里的却还是以前的老房子,说什么也要重盖。秦风这边有人,建筑材料也能优惠,很快就起了四五间平房。因为蒋勤和靳安年纪都渐渐大了,要是盖楼,上下也不方便,盖了平房,房顶还可以晒粮食。房子盖好后,秦风还给装修了,家具都一并购置全了。   走进窗明几净的房间,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厨房里还安置了整体橱柜,干净整洁。老两口的房间里有新床,一排高大的柜子,客厅里有整套的沙发,大电视,房间的地板是防滑的,每个房间都装修不同风格。   三春和五福为了挣住那间房都快打起来了,最后五福妥协了:“看在房子是我姐夫盖的份上,我就让着你好了。”   三春敲他:“算你还有点良心,要不……呕……”她还没说完,就弯腰恶心的干呕起来,还不住的咳嗽。   靳安顿时恼了:“你个臭小子,那么大了,还欺负你姐。”   五福快冤枉死了,禁不住叫道:“从小到大就这样,每次一吵架,你们就怪我,我真没怎么着她,是她自己……”五福还没有说完,蒋勤就打断了他的话,紧张的拍着三春的脊背,一边让秦风倒水,可三春只喝了一口茶,又吐的翻天覆地的。   五福这下吓坏了,不敢再犟嘴,结结巴巴的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你可别吓我。”   秦风也有些紧张的道:“三春这是怎么了,要不送医院看看吧。”   蒋勤却是面带微笑道:“没事,她这不是病,她可能是有了。”   蒋勤有经验,而且大春刚刚生产不久,她当初怀的时候,也是吐的哇哇的。   闻言,秦风更紧张了,非要拉三春赶紧去医院看看,到了县城的妇产科,医生给了明确的答案,三春的确是怀孕了。   拿着检验单,秦风激动的一把就抱住了三春,惹得医院走廊的人都看向他们,三春慌忙把他推开,急匆匆地向外走。   秦风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笑道:“你慢点走,现在不能走这么快,三春……”可是他越说,三春走的越快,秦风只得紧紧跟在后面,谨慎的盯着她,生怕她一个闪失会摔倒。   三春怀孕了,秦风对她更加的体贴呵护,但这么大的公司,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出差的时候。给三春买了整箱的牛奶,冰箱里也塞的满满的,可还是不放心的千叮咛万嘱咐。   三春笑着推他,才把他打发出门,三春身材苗条,只有五六个月,但已经显怀了,可是她也不愿意耽误教学,依然去学校上班,只是上下班都不再骑车,而是步行。   这天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王长凤拿着行李箱站在自家的门口,她似乎等了很长时间,等的有些不耐烦,看三春慢慢悠悠的样子,很是不满:“你都怀孕了,还在外面晃荡什么,不赶紧回家。”三春走到自家门口,却没有去开门,只是轻声道:“秦风不在家,他去省城出差,大约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   “我不找他,你是我的儿媳妇,现在怀孕了,秦风还不在家,我自然应该过来照顾你。”   “我没事,不用你照顾,你还是先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等秦风回来再说。”   王长凤见三春磨磨蹭蹭的不开门,不禁怒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会事,就让我站在门外吗?快开门啊。”   三春实在不想让王长凤进自己家,但王长凤却已经拿过她的包,从里面翻出钥匙,自己去开门了,一边还不耐烦的问道:“是那把钥匙啊。”   三春不说话,只四下的看,但当初秦风在这里建房,就是看这里的环境比较安静,这时候长街上没有一个人影,三春想要找个人来帮忙都没有。而她一个孕妇,也没有力气和王长凤争执。   这时王长凤已经找对了钥匙,打开了门,径直托着行李箱进去了,三春只得跟了进去。进了屋,王长凤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打开冰箱拿了一罐牛奶喝着,就去打开各个房间的门看。   秦风把家里装修的是很好,但卧室装修自然是最好的,席梦思床,柔软的床垫,整套的被罩单子,舒适还好看,王长凤一眼就看中了:“我就住这一间吧。”   “这是我和秦风的卧室。”   “那隔壁这一间。”   “那是书房,里面有我的书,还有秦风公司的很多文件,不能住人。”家里一共四间房,卧室和书房装修的好了些,另外两个房间也很好,只是比起来相对逊色一些。王长凤便不高兴了,挑眉道:“这间不行,那间不行,你想让我住那间啊。”   三春道:“没有和秦风商量,你就住进来有些不太合适,还是等他回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王长凤怒道:“这是秦风的家,我是他的妈妈,想要住进来还要这个批准,那个批准吗?”她说着,也不再争辩那个房间了,随便进入一间房里,嘭的关上了门,还气呼呼的传出了一句:“赶紧做饭,我饿了。”   三春看着紧闭的房门吐气,说好的来照顾儿媳,伺候孕妇的呐,呵呵。三春怀孕,本身就很劳累,又在学校里教了一天的课,实在没有力气去和王长凤争辩,就去厨房做好了饭菜,喊她出来吃饭。   第二天早上,三春起来的晚,就直接去学校,中午学校开会,也没有回家。等下午回去的时候,她简直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秦风和三春都比较爱干净,房间里收拾的干净整洁,木质地板也整天拖的干干净净的。现在却满是灰尘和脚印,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菜叶子和鱼鳞片。厨房里,案板上,橱柜上,水池里都是用过的碗筷和各种餐具。   王长凤的家是那种老院子,地面都是泥土,脏了也不明显。她在家里也散漫惯了,根本不注意卫生,搞的乱七八糟,餐厅的桌上也是一片狼藉。王长凤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还开着,但她却睡着了,鼾声如雷。   三春现在有孕在身,没有气力和王长凤争执,也没有力气去收拾,而且靳华去外地进货了不在家,她只好回卧室打给了董珊珊。   董珊珊接道电话,嗲声嗲气的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三春也不理她作怪,直截了当的道:“秦风他妈在我们家。”   董珊珊惊讶的道:“谁,那……那个妈?”   “王长凤,她……”   三春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三春只听见董珊珊撂下了两个字:“等着。”董珊珊风风火火的,不一会就过来了,进屋一看,也是叹为观止:“三春,你们家的沙发还要吗?”   三春警惕的看着她:“干嘛?”   “你家沙发脏了,我给你好好冲冲。”   三春摇头:“毕竟是秦风的母亲,别太出格了。”   董珊珊撇嘴:“回屋去,离开一线战场。”   三春听话的回了卧室,但还是不放心的站在门边,一旦董珊珊太过分,她好出来劝阻。却忽然听见外面的电视被放到了最高的音量,声音大的震耳欲聋,房间的玻璃都被震的嗡嗡作响。   王长凤被惊醒,吓了一跳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她张嘴就想喝骂人,却看见站在电视边上的不是三春,便怒道:“你是谁啊,怎么擅自进入我家里。”   董珊珊笑的妩媚动人:“大妈,你搞错了吧,这是我们秦总的家,我是秦总的助理,他出差让我照顾三春。你是谁,怎么擅自进入我们秦总的家,您一把年纪了,总不会是小偷吧。”王长凤怒道:“胡说,我是秦风的妈妈。”   董珊珊做恍然大悟状:“哦,您是程愫阿姨啊,失礼失礼,不知最近秦叔叔好吗?”   在秦风的婚礼上,董珊珊是见过王长凤的,但她却故作不识,睁着眼睛说瞎话,把王长凤气的半死,嘴唇哆嗦着道:“我是秦风的亲生母亲王长凤,不是什么程愫。”   董珊珊皱紧了眉头:“我和秦风认识多年,从他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也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呐。阿姨,你这样冒认亲属可不对,私闯民宅更不对。” 第113章   王长凤多年没有管过秦风,被董珊珊这样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脸上有些讪讪的。她还在思索该怎么狡辩,可董珊珊哪里会给她机会,冷下脸道:“请你马上出去,要不然我就要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你敢,我是秦风的妈妈,你敢这么对我,小心……”   “别说你只是秦风的妈妈,就算是秦风本人,他要是敢惹我,我照样削他。秦风现在出差不在家,你趁机死皮赖脸的住进来不合适吧。”   “靳三春呐,让她出来,她是我的儿媳妇,她……现在怀孕了,我是来照顾她的。”   “三春在学校开会,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不需要你照顾,再说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董珊珊说着,指了指四周一片的狼藉。   王长凤硬着脖子道:“我们是一家人,要怎么过活是我们自己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董珊珊冷笑:“呵呵,我偏要管,偏要插手。”说完,就毫不客气的一把拽住王长凤,不顾她的反抗,就把她推到了门外,嘭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大门,王长凤气急败坏的在外面砸门。   董珊珊却置若罔闻,找到王长凤住的房间,把她的东西胡乱卷起塞进了行李箱里,就拉了出来,打开门扔了出去,一边冷冷道:“奉劝你赶紧走,不然我就找人打断江小辉的腿。”   别的王长凤不怕,但江小辉是她的宝贝儿子,她不敢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冒险,敲门声就渐渐低沉,后来便彻底消失了。   三春走出了房间,崇拜的看着董珊珊道:“你也太野蛮了。”   董珊珊撇嘴:“对付这种人,就要野蛮直接粗暴。”   三春对她竖大拇指:“厉害。”   面对三春的夸奖,董珊珊却垮下了脸道:“三春,那个撵人呐是我的强项,但是这个我……真搞不来。”   三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满屋的狼藉,董珊珊从小养尊处优,收拾人可以,但要收拾屋子做家务,的确是难为她了。三春不由笑道:“这个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收拾好了。”   三春说着就要弯腰去收拾,董珊珊慌忙拦住了她:“那怎么行,你现在是孕妇,怎么能做这些事,这要是秦风回来知道了,还不找我算账。”说完,她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便眉开眼笑的拿出了手机,等拨通了电话,对着那头的人甜丝丝的说道:“小悦悦,我现在在三春家里,要开烛光晚餐哦,就等你了。”   苏悦被骗了过来,看着满屋子的狼藉,瞠目结舌,指着四周道:“这就是你说的烛光晚餐。”   董珊珊亲热的搂住了苏悦的肩膀,笑呵呵的道:“有你这个文武双全的小悦悦出马,自然就有烛光晚餐了。”   苏悦叹息:“收拾屋子呐,我可以,烛光晚餐你就别想了,我出去打工这么多年,都是在食堂吃的,不会做饭。当然如果你有勇气,真敢吃我做的饭,我也不反对,但是我事先声明,不管出现任何问题,本人概不负责。”   董珊珊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的,她自然是没有勇气去做小白鼠。   见两人为难,三春插嘴道:“我可以做饭。”董珊珊和苏悦回头,异口同声的道:“一边呆着去。”   三春举手投降,乖乖地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可没一会,也不知她们商量出了什么结果。两人狗腿的走到她身边,董珊珊给三春揉捏肩膀,苏悦干脆跑到她面前,给她捶腿。   三春疑惑的看着她们:“怎么,你们两个准备把我卖了换钱花。”   苏悦笑的满脸开花:“那能呐,再说秦总的老婆,那肯定很值钱,谁能买的起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悦笑的更欢:“那个,三春,我和董珊珊收拾屋子,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干,肯定也过意不去,是不是,你多少也要表示一下,不能坐享其成吧。”   三春瞪眼:“你们两个失忆了,刚刚我说要做饭,是谁把我赶走,什么都不让我干的。”   “也不是什么重活,就是让你打个电话,你能不能……给陈海打个电话。”   董珊珊和苏悦,在陈海眼里,一个是神经病,一个是疯子,对她们都敬而远之。她们两个要是打电话,陈海是肯定不会来的,只有眼巴巴的看着三春了。   “可是……”   三春还在犹豫,董珊珊已经找出了翻盖手机,强硬地塞进了三春的手里,眨巴着媚眼看着她。   三春被她电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只得乖乖的给陈海打电话:“陈海,秦风出差了,他妈妈非要过来住,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的,我……我应付不来,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啊。”   虽然三春结婚了,但陈海对她还是很好,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陈海过来的很快。见苏悦两人在收拾房间,三春在沙发上看电视,并不见王长凤的人影,便开口询问。   苏悦停止拖地,拄着拖把道:“秦风的妈妈,已经被董珊珊赶跑了,但是……”   不等苏悦说完,陈海就想撤:“既然已经赶走了,那我就回去了。”   苏悦急了,把拖把扔在地上,跑过来拉住了陈海:“但是三春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她可是肩负着养育祖国未来花朵的重任,你能袖手旁观吗?”   陈海挣开她的手,皱眉道:“不是有你们两个在吗?”   苏悦摊手:“你觉得我们两个能照顾好一个孕妇,你觉得董珊珊做的东西,或者是我做的东西,三春可以吃。”   陈海坚决地摇头,苏悦趁机拉住他,把他推进了厨房:“所以三春母子就靠你了。”   陈海叹气,只得卷起袖子准备给三位姑奶奶做饭,苏悦打下手,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满当当的东西,不由叹道:“秦风这是养猪啊。”   听见苏悦把三春比喻成猪,陈海不满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但是看到冰箱里塞满了鸡鸭鱼肉,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禁感叹:“养的还不是一头,是两头。”   有陈海在,晚饭自然是丰盛的很,董珊珊还把秦风珍藏的红酒拿了出来,三春自然是一口都没落着。   董珊珊虽然是见多识广,但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也让她垂涎三尺。清蒸鳊鱼咸香入味,嫩滑多汁,宫保鸡丁色泽鲜艳,香甜可口,青菜也烧的爽脆好吃,羹汤鲜美。   董珊珊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瞪着苏悦道:“哎,你有本事拿下这座堡垒吗,要是没本事,就让开,放着姐来。”   苏悦喝了几杯红酒,有些晕乎乎的,酒壮怂人胆,站起来搂住陈海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叫道:“我盖章了,谁也别和我抢。”   陈海嫌弃的一把将她推开,狠狠地擦着脸道:“你们两个在这分赃啊,以为我是死的吗?”   三春一边吃饭,一边含笑看戏,看三人唧唧歪歪的在那里掰扯。   王长凤过来找事,三春怕耽误秦风的工作,没有告诉他。董珊珊担心王长凤再来骚扰,就和苏悦轮换着每天晚上过来陪三春,陈海则每天下午过来给他们做晚饭。   靳华去外地进货,顺便就去看望陈东,陈东考上了二本,在邻省的新安市上大学,她到了学校的传达室,报了陈东的寝室号和名字,可叫出来的却不是陈东,而是一个陌生的同学。   那同学二十左右,人长的着急了些,嘴唇上面已经冒出了一些胡须,显的面老了一点,但看起来很是稳住:“阿姨,你好,我是陈东的同学韩亮,陈东现在不在。”   靳华有些意外,陈东不爱动,在家上学的时候,放假了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很少出去玩,上了大学倒是变得开朗了。靳华也不以为意,微笑着问道:“他去哪了。”   “他回家了。”   靳华大惊:“回家。”这里距离浦西很远,坐车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星期天回去,时间根本就不够用,再说陈东也没有给她打电话说要回家啊。韩亮见靳华有些吃惊,不禁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道:“对不起,阿姨,你们家的情况,陈东给我说过一些。阿姨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供养陈东,真的很了不起,我也反对陈东的父亲,再来打扰您的生活。可他们老是来学校找陈东,陈东一直也没理睬他们,这次他说陈东的奶奶生病了,很严重,所以陈东就过去看望,他……”   没等韩亮说完,靳华就明白过来,陈东不是回浦西的家,而是去陈国柱他们家了,便截口问道:“你知道他们家的地址吗?”   韩亮摇头,靳华就把手中拿的东西,一股脑交给了韩亮:“这是我带给陈东的东西,你替我送到他的宿舍去,麻烦你了。”   韩亮接过了东西道:“阿姨,您别客气。”   靳华和韩亮告别以后,就懊恼的在长街上走来走去,最后走累了,就在花坛边坐下,捂住脸不让路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泪水却从她的手指缝中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过了好久,靳华忽然想起,当初办理他们案子的田永华,应该知道陈国柱一家的地址,便拿出手机拨打了过去。 第114章   电话接通了,虽然靳华极力的忍耐控制,但声音还是带着哭音,而且事隔多年,靳华突然来询问陈国柱一家的地址,田永华也有些奇怪,便追问她是怎么回事。   靳华心里实在难受痛楚,找不到人倾诉,田永华一问,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她就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得知靳华在新安市,田永华很是庆幸:“我也在新安市调查一件案子,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见面再商量,你别着急。孩子不是那没有良心的,只是单亲的孩子很渴望有一个家庭,陈国柱利用这点来算计孩子,是他的错,你别错怪孩子。”   田永华很快就过来了,看见靳华坐在花坛上无助的哭泣,也很是同情,不停的安慰她。靳华擦去脸上的泪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道:“他家在哪里,我要去找陈东。”   田永华千叮咛万嘱咐,要靳华答应不能冲动,才带她过去了。陈国柱以前在大城市,可是后来父亲去世,他自己下岗还离了婚。下岗后,单位收回了住所,租凭房子太贵,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他的老家在一个小镇上,距离新安市百里左右,住的地方是以前的厂房,停产以后就空置了,厂里的工人买了房子搬走以后,这里就租凭出去吃房租。   院子很大,但房子很陈旧,应该就是以前的办公楼,楼体上粉刷的涂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很多都脱落了,一片斑驳。   陈国柱住在三楼,楼梯狭窄,还摆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很多黑乎乎的煤球,地面弄的很脏,靳华两人走上楼,敲响了三楼最里面那两间房子的门。   来开门的是陈国柱,看见靳华他很惊喜也有些得意,但看见随后跟着的田永华却很是意外,他可没忘记田永华是法警,前几年还找他追讨走了八千多块钱。   田永华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对靳华道:“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一声就行。”说完,还警告性的看了陈国柱一眼。靳华答应着推开了陈国柱走进了房间,陈国柱的家是两间排房,中间打开了一扇门通着,外面的一间是厨房还有餐厅,后墙还有一张简单的折叠床。   陈东和陈母正坐在桌前吃饭,看见靳华,陈母露出果然的神色,很是得意,陈东却是面若死灰,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颤声叫道:“妈,你……你怎么来了。”   靳华冷笑:“你别叫我妈,以后我不是你妈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两张纸,还拿出了一盒印泥,接道:“你姓陈,始终是他们家的孩子,你想回来也可以。从今以后,我们断绝母子关系,你在这两份文件上签字,按个手印,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你想怎样就怎样。”   陈东吓的脸都白了,陈母脸上得意的神色也消失殆尽,怒喝道:“你这个女人也太狠心了,怎么能这么对孩子,他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这么对他。”   靳华失笑:“你不是想要回孙子吗,我现在全部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陈国柱偷眼看了看站在门外的田永华,小心的关上了门,小声道:“小华,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毕竟几年的夫妻,你真的要那么狠心吗,非要拆散我们一家人。”   “陈国柱,当初你狠心抛弃我们娘两的时候,有想过一夜夫妻百日恩吗?拆散这个家的是你,你竟然还能赖到我身上。你们想要陈东是吗?我还给你们,以后我们断绝了母子关系,再不来往,你们就好好的供他上学吧。”   陈母见陈国柱,低三下四的给靳华陪不是,靳华还冷嘲热讽的,很是恼怒:“就算当初是国柱的不是,现在他已经痛改前非了,你干嘛还揪着不放,让东东没有爸爸。”   “我没有揪着不放,我现在就放了我们所有的人,只要陈东签了这个,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们一家就团圆了,就当我这么多年养了一头白眼狼,现在还给你们。”靳华说完,就拉着陈东要他签字。   现在物价越来越高,陈国柱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什么门路,就在外面打短工挣钱,过的很是艰难。他们母子两人一心惦记着想把靳华哄回来,但看靳华当初状告他们的样子,真的是恨死陈国柱了,一时半会恐怕是不会回心转意了。所以他们知道陈东在新安上大学,便每星期都去纠缠,想先把陈东骗回家。只要陈东答应了,一定也能说动靳华的,可是现在靳华一来,就要和陈东断绝关系。那他们的如意算盘不就落空了,他们怎能答应,便和靳华纠缠,想要阻止。   几人正在撕扯,陈东忽然大喊道:“好了,你们别争了,我签。”说完拽过靳华手中的纸张,就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印。   靳华二话不说拿起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回头道:“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陈东现在在上大学,每年的学费二千多块,每个月的生活费是三百,以后你们就供他吧,我是一分钱都不会再出,也不会再管他了。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别再来骚扰我。”说完就走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田永华见她这么快就出来,还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问道:“怎么说了?”   靳华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张纸递给他,母子断绝关系协议书,下面有靳华和陈东两人的签字,还有鲜红的手印。田永华叹息了一声道:“孩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没有和他爸爸同流合污,要不然这份文件,他都不会签。他知道你这样做,是想彻底断了陈家的念想,所以才会配合你。”   “我知道,我就是想要断了他们一家的念想,当初想抛弃我们母子,就不要我们了。现在过的艰难了,就想吃回头草,那有这样的事,让他们供养孩子一段时间,他们自己就知难而退了。”   见靳华这么说,田永华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钻牛角尖。”   靳华感激田永福帮忙,又麻烦他跑了一趟,便请他去吃饭。到了餐馆,靳华点了麻辣鱼还有麻婆豆腐,随即就把餐单递给田永华让他点。   田永华随便点了两个菜就把餐点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一边在单子上记录,一边问道:“大姐,这麻辣鱼你是要微辣的,还是要辣的。”   “微辣吧。”   正是用餐的时间,餐馆里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那服务员怕田永华没有听清楚,也怕两人的意见不统一,一会菜做出来再有什么分歧,就追问了一句:“你老公呐,他也吃微辣吗?”靳华大窘:“他……他不是我老公。”   可是靳华话还没有说完,旁边有人大声的叫服务员,见没人过去都开骂了,那服务员只得快步跑了过去,根本没听见靳华说的话。但田永华却听见了,他淡淡的笑了笑,便移开了目光。   吃完饭两人就分开了,田永华去办自己的案子,靳华去进货,她大包小包的在天黑前赶到车站,却在车上又看到了田永华。   田永华也看到了她就过来帮忙,把靳华的货全部塞进了后车厢里,小包就拎进了车内。两人坐在一起,都是老乡有说不完的话题,旅途倒是不寂寞。第二天早上回到了浦西,田永华还帮靳华把货弄下车,又给叫了三轮车,安排好后才匆匆离开。   靳华得信的时候,秦风也回来了,知道王长凤趁自己不在家过来闹,劳烦董珊珊他们照顾三春,自然是千恩万谢。他自己的妈妈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三春要顾及他,而且还怀着身孕,哪里有精力去对付难缠的王长凤。   秦风就想尽快处理了手头的事,就去找王长凤解决,可是他还没有忙完。王长凤竟然不死心的跑到了学校去闹,拉着学校领导,哭天抹泪的说三春不孝顺,不孝敬公婆。   三春气结:“是你不要自己的儿子,现在有什么理由,翻过来指责我们不孝敬您,再说你和秦风早已不再来往,把你赶出家门又从何说起。”   王长凤以为三春看着温柔娇弱,没想到嘴皮子也这么厉害,两句话把她指责的哑口无言。讲理她自然是占不住理,便哭喊道:“你们看看,她是什么态度,我好歹是她的婆婆,她是怎么对我的。为人师表还这么不孝顺,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啊……”   三春的人品,学校是有目共睹的,秦风也多次请学校的老师们去聚餐,大家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一个对外人都很好的人,对自己的母亲怎么会薄情寡义,大多都不相信她的话。   可是一个年长的妇人,在校园里哭哭啼啼的让学生们听见,影响也不好,正有些为难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儿子,儿媳,不孝顺老人,你可以去法院告他们,在学校里哭诉没有什么作用,还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三春回头,却看见田永华慢慢走了过来,田永华穿着工作服,和警服没有多少区别。王长凤也分辨不清,何况田永华上来就说她可以告自己的儿子,王长凤好似找到了靠山一样,上去拉住田永华的手臂哭诉道:“同志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儿子儿媳有钱,可是他们却不赡养老人,还把我赶出家门,害我无家可归。” 第115章   田永华看着三春道:“靳三春,她说的是事实吗?”   “秦风小的时候,他的母亲放弃了抚养权,以一万块钱将抚养权给了他的父亲,秦风是父亲抚养长大,后期上学的费用都是其父承担的。”   田永华看着王长凤道:“大姐,是你主动放弃了抚养权,在放弃抚养权的同时,你也同样失去了让子女赡养的权利。”   王长凤瞪大了眼睛道:“我不信,说到天边,秦风也是我的儿子。”   春风房地产现在在浦西可是闻名遐迩,秦风自然也是众所周知的名人,田永华也知道他,只是不知道他竟然是三春的丈夫,但也没有丝毫偏袒的陈述了事实。   可王长凤还不肯罢休,田永华严肃的说道:“这位大姐如果不相信,可以到法院去咨询,但请您不要在学校闹事。这里是教书育人,孩子学习的地方,不是菜市场,容不得闲杂人等在此闹事,请您马上离开。如果你继续逗留,在学校闹事,学校方面可以报警拘捕你。”   田永华穿着深蓝色的制服,除了肩膀上的警衔标志不一样,别的和警服一模一样。王长凤虽然蛮横,却不敢和警察较劲,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散了,三春才开口问道:“田叔叔,你来有什么事吗?”   三春这样一问,刚才还一腔正气,侃侃而谈的田永华却少见的扭捏了起来,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见田永华欲言又止的模样,三春也知道他找自己帮忙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便带田永华走到操场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才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肯定不会推辞。”   田永华紧张的揉搓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开口道:“你小姑和陈国柱毕竟有一个孩子,我以前以为他们也许会复婚,所以有些话我就没说。但是现在看来,你小姑是铁了心,肯定不会再和陈国柱复合了。”   三春颔首道:“那是肯定的,陈国柱当年抛妻弃子,后来还恬不知耻的来威胁我姑复合。到现在还不死心,趁东东上大学,去学校纠缠他,不还是想打我姑的主意。我姑直接就和陈东断绝了母子关系,绝了他们的念想。”   “是啊,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来求你帮忙。我年轻的时候,是父母包办婚姻,我媳妇身体不好,结婚不到五年就去世了,也没有给我留下一儿半女。这么多年,我忙于工作,也没遇见合适的人,就一直拖着。我……我觉得你小姑挺好的,但是她……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走一步,是不是伤了心,所以不想再婚了。”   田永华吞吞吐吐的,说的断断续续,但三春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吃吃道:“那你的意思是……”   田永华不好意思的道:“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姑,如果她没有这个心思,那我也就死心了。”   三春一直是支持靳华再婚的,可是靳华怕嫁了人,后爹会对陈东不好。而且也是对男人太失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一直都是单身。若是别人,三春还要考虑一下,但她认识田永华好几年了。他工作认真,助人为乐,脾气也很好,他想要和靳华组建家庭,三春自然替姑姑高兴。   “这个你放心,我找机会问问我姑。”   “那就麻烦你了。”田永华说完就告辞了。   三春去送他,田永华还没有走出多远,秦风已得到了消息,开车过来了,见三春站在学校门口,便搀扶住她上车回家。   听到田永华把王长凤支开了,没出什么乱子,秦风才松了口气,回家给三春做饭吃。三春本来身材就苗条,后来照顾靳安又消瘦了很多,如今怀孕了,秦风总怕她营养不够,拼命的给她胡吃海塞的。晚饭做了很多好吃的,端到餐厅的时候,三春正在给靳华打电话:“小姑,秦风不在家,我这会不太舒服,你有空吗,能不能过来给我做点吃的。”   靳华闻言顿时紧张了:“那你别动啊,我马上就过去,你千万别乱动。”又嘱咐了几句,靳华才撂下电话往这赶。   秦风指了指着桌上的丰盛的饭菜,示意三春看,三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眯眯的道:“我让小姑来有事。”   “什么事啊?”三春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小姑这棵铁树要开花了。”   秦风却一下子就猜了出来:“田永华。”   一刻不到就被揭穿了,没一点成就感,三春不高兴地撅起了嘴,秦风在她撅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道:“那好,一会你好好的和小姑说话,我去看看我妈。”   听见秦风要去见王长凤,三春有些担忧,拉住他的手臂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秦风摸了摸她的肚子,笑呵呵的道:“你还是好好的和宝宝在家吧。”   等靳华来了,秦风把三春托付给她,自己才离开。靳华看着满桌的饭菜,也有些意外:“你喊我过来给你做饭,这是……”   三春觉得和董珊珊呆久了,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看涨:“哦,我刚给你打完电话,秦风就回来了,这是他做的,小姑来的正好,陪着我吃点。我一个人吃不下,你陪着我,我能多吃点。”   靳华一点她的额头笑道:“娇气包。”嘴上嫌弃,但也依言在餐桌前坐下,给三春盛饭照顾她。三春低头扒拉着饭,斟字酌句的问道:“小姑,你……觉得田永华这个人怎么样?”   靳华不疑有他,顺嘴道:“挺好的,这次我去新安,多亏有他帮忙。上次也是他,帮忙打赢了官司,还不辞辛苦的为我去追要钱款,要不那对不要脸的母子,不知道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呐。”“小姑啊,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真是不容易,现在陈东长大了,考上了大学,以后要是分配到外地,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靳华叹道:“那就一个人过呗,不是还有你吗,还有明霞,还有你爷爷奶奶,我有这么多的亲人呐,怎么能算是一个人呐。”   “可是小姑,我们也不能整天都在你身边吧。”靳华到这里终于听出不对来了,便放下筷子道:“你这丫头是什么意思,你是嫌弃小姑了。”   三春拍着靳华的手臂道:“我怎么会嫌弃小姑,我是替你担心,现在你还年轻,还能打拼,所以不觉得寂寞什么的,可是老了呐,总该有个伴。”靳华失笑:“哦,说了半天,你想给小姑做媒啊。”“不是,我……我就是帮人问问。”   靳华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着外人来看你姑笑话啊。”   三春也放下了筷子,拉住靳华的手臂道:“不是小姑,我是真的担心你会孤独终老,你这么好的女人,值得别人好好的对待。”   靳华也有些感伤,回握住了三春的手,但随即就醒悟过来:“你刚才说田永华,不会是他拖你问的吧。”   三春点头,把田永华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靳华陷入沉思,默默地吃着饭,三春也不打搅,就静静地陪着她。   秦风赶到王长凤家的时候,看见院子外面围满了人,还有一辆农用三轮车停在门口,上面放满了家具。   王长凤哭天抹地的坐在自家外面的花坛上哭泣,周围有些上了年纪的在劝她,可众人虽然愤慨,却也无能为力。   王长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江小辉,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把房子买了,我住哪啊,你个混账东西……”正骂着,见到江小辉搬着电视机出来,慌忙上前拦阻。   江小辉一把撞开她,叫道:“让你去找秦风,给我安排个工作,你办不到,让你给我要套房子,你还办不到,你说要你做什么?”   “春风公司的保安肯本不让我进去,秦风她媳妇也有人护着,我根本就见不到人。再说是你自己不好好上学,所以才找不到工作,你怎么都能怪到我的头上,你……   母子两人吵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长凤从小就娇惯江小辉,对老大不闻不问的,咱们邻居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见老大来过,现在没工作,没房子了想起老大了,什么人啊。”   “哎,这个王长凤是不是傻,听说她以前的丈夫现在都是市长了,她丢了不要。她家老大是春风房地产的老总,多有本事,她也丢了不要。这个江小辉烂泥糊不上墙,她却宝贝的什么似的,现在自食苦果,活该。”   “就是,小时候,王长凤对江小辉娇惯的哦,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江小辉调皮捣蛋的,咱们这些邻居没少跟着生闲气,现在轮到她自个了。”“江小辉游手好闲的,什么活都不干,就指着王长凤那点退休金过活,怎么现在却要把他妈赶出去。”   “你是不知道,他现在说了个女朋友,人家要新房子,才肯嫁过来。这江小辉丧心病狂的,就想把他妈的房子卖了,然后去买新房娶媳妇。” 第116章   “哎,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倒好,还没有娶媳妇,就要把他妈撂墙头上了。这老院要是买了,以后王长凤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啊,这把年纪了可怎么办?”   众人在这里议论纷纷,那边王长凤和江小辉也吵的不可开交:“小辉,你把老院买了,把我的工资卡也拿走了,没地方住,连退休金也没了,以后我可怎么活啊。”   “你可以去找秦风啊,他也是你儿子,他可是地产老总,有房子有钱。”   “你大哥小时候我没管过他,后来为了你上学,让他爸给了一万块钱领走了。秦风对我有怨言,怎么会管我,再说那钱也是给你花了,你不能……”   江小辉不等她说完,便不耐烦的冷哼道:“那我管不着,王长凤,要不你就去找秦风,给我要套房子安排工作,要不就别拦着我。”他说着,把电视机放在了农用三轮车上,重重地一把推开了王长凤,指挥着人赶紧搬东西。王长凤被他推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秦风快步走到了她身边,扶住了她。   江小辉看见他也不惊慌,还吊儿郎当的冷笑道:“哎呀,大哥来的正好,你这做儿子的整天躲着自己老娘是怎么会事。我可是你亲兄弟,你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工作,给我安置一套房子。   传出去你也不怕丢人,不孝顺咱妈,对兄弟也尖酸刻薄,一毛不拔的,你小心我去把你的丑事抖搂出去,那你这人可丢大发了,你是有身份的……”   秦风扶王长凤到一边站好,这边江小辉洋洋得意的还没说完,秦风一拳头就打了过去,江小辉的脸顿时青紫一片,嘴角也泌出血来。   秦风揉着自己的手腕冷冷道:“你也配叫我大哥,我凭什么要给你安排工作,给你房子,我欠你的吗。”   江小辉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嘶声道:“秦风,你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四处去宣扬你的丑事。你不孝敬父母,不管自己的兄弟,为富不仁,冷酷无情。”   秦风失笑:“你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你问问周围的邻居有认识我的吗?王长凤她从小就不要我了,我现在不管她,有谁能指责我。再说,她在十年前就以一万块钱把我卖了,并签订了契约,以后再不来往。你去说破大天,也不管我什么事,别想用这个孝字来压我,够不着。”   秦风帅气俊朗,身上穿的西服也价值不菲,气质卓尔不凡,人群里有认出他的不禁失声叫道:“他……他是春风公司的老总秦风,就是……王长凤家的老大。”   “是,就是他,小时候不养活把人卖了,现在凭什么要人做这做那的,呵……”   众人奚落讥讽的声音,江小辉自然听见了,他气急败坏的道:“那你滚回来做什么,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秦风却不理他,而是转首看着王长凤道:“这房子是怎么回事,是你让卖的吗?”   王长凤摇首道:“不是,是小辉偷偷的卖给了他的狐朋狗友。”   “房产证呐?”   “小辉他……他偷走了。”“房产证呐?”秦风第一次是问王长凤,这次却看向了江小辉。   江小辉刚要回答,旁边一个皮肤黯黑,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子不耐烦的叫道:“江小辉,你行不行,这个家是不是你当家啊,磨磨唧唧的,兄弟都还有事呐?”   秦风眼睛多毒,一眼就看穿这人是不想江小辉多说什么,或者是怕他说漏什么,便微微笑道:“这位兄弟急什么,把话说清了,这房子你买的也放心不是。”   “谁说……是我要买房子,不知道你……你就别乱说?”   “既然不是,就别急,老老实实地给我站一边呆着。”说完,秦风就不再理睬那人,转首盯着江小辉道:“说吧,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卖房子。”江小辉硬着脖子叫道:“管你什么事啊,凭什么我事事要给你报告啊,你算那棵……”   葱字还没有说出口,秦风一拳头又打了过去,江小辉连站都粘不稳,摔倒在地,王长凤心疼的想要去扶,伸出的手却顿在了半空,最后终是缓缓地收了回去。江小辉狼狈的爬起来,冲到秦风的面前就想要动手,秦风一动不动,冷冷的抱着双臂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警校毕业的,还敢和我动手,老老实实的赶紧说,不然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江小辉高高举起的手,顿时软绵绵的又放下了,不情不愿的咕哝道:“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她要我买了新房,就和我结婚。”   “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在这里。”   “你管的着吗?你……”江小辉还没有骂完,可是看见秦风冰冷的眼神,嚣张的气焰顿时又怂了,咬牙把女朋友的地址和姓名说了一遍。   秦风却还不罢休,指着刚才插话的那人问道:“你的女朋友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江小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道:“他们不认识?”   江小辉傻乎乎的不明所以,那人的脸色却变了,气哼哼的道:“我们只是来给小辉搬家的,磨磨唧唧的耽误我们的时间,我们走。”说着就招呼其他的搬运工人走。   秦风却上前拦住了他:“我说过了,不要急着走吗,事情说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那人眼光闪烁了一下,猛的出手直击向秦风的面部,他出其不意的出手,又快又猛,可惜他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比得上秦风专业训练出来的。   眼看他的拳头都快到面前了,秦风才不慌不忙的出手,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拳头,狠狠地扭到了他的背后,那人疼的哇哇大叫:“啊……妈的,兄弟们动手啊,打死这个多管闲事的。”剩下的几人一窝蜂似的冲了过来。   江小辉此时也看出有些不对了,看见他们要动手,把王长凤拉的后退了几步,站到安全的地方,他就想要上前帮忙。可是他还没有走到跟前,几人已经被秦风撂倒在地,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   秦风离开警校好多年了,他也不是喜欢逞凶斗狠的人,几乎不怎么和人动手。现在有人送上门来给他练手,哪里会轻饶,只打的几人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些人都是江小辉的狐朋狗友,平时无恶不作的,现在看到他们挨打,众人都是摆手叫好,欢呼起来。秦风却还是面无表情,淡淡的道:“我说过了,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他说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那边便接通了,接电话的是老四,他的身体素质不行,毕业的时候没有选上刑警,被分到了档案室做文职,他不喜欢。后来秦风办公司,他便停薪留职跟着秦风干,在春风公司任保安队长。   接通了电话,秦风也不废话,直接报了江小辉女朋友的姓名和住址,让他现在就去调查她的社会关系。   老四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虽然没能被选拔上,但学的知识还在,很快就调查清楚,把调查的内容编辑成短信发了过来。   那女的个人资料,和亲属关系查的清清楚楚,秦风看了一遍,便把手机递给了江小辉。   江小辉只看了一眼就怒了,把手机扔给秦风,就朝地上的人扑了过去,一边打一边叫骂:“你个王八蛋,竟然和你的姘头合伙来坑我,她都和你同居了,还敢来勾引我,说什么只要买新房就和我结婚。原来你们商量好了,想要来骗我们家的房子,你个杂种,混账王八蛋……”   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会事,秦风却已经拿起了电话,轻轻说了一句:“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那伙人抓走了,旁边的邻居也终于明白是怎么会事了。竟然是带头的那人指使自己的姘头,来勾引江小辉,骗他只要买了新房就和他结婚,把他们的老院骗到手,那边的说好的新房不是买的,只是租凭了一个月来骗江小辉的。   众人不由唏嘘着走了,王长凤三人走进了院子,院里面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但他们也无心收拾。   王长凤家的院子很大,房子虽然是老式的,但面积大,地段也好。现在农村很多人到县城买房,加上春风公司购买了县城大批的土地,开发房地产,连带的地皮的价格上涨了不少,引得了别人的窥伺。   而江小辉不学无术,整天在社会上胡混,便被人盯上了,好在秦风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但现在房产证已经被人骗走了,江小辉懊恼的抱着脑袋,六神无主地蹲在院子中间。王长凤气恼的不住地拍打他:“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不务正业就算了,还合伙来算计我们家的房子,你……”   王长凤一边骂着一边打,秦风淡淡的看着,也不阻拦,默默地转身要走。   江小辉见状,慌忙推开王长凤,站了起来急道:“哥,那……那现在咋办啊?”   “我会把房产证追回来给你们的,但是以后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和三春的面前。”秦风说完,就起身离开,只留下王长凤和江小辉在院子里面面相窥。 第117章   靳华经营的量贩是多年的老店了,有很多老顾客,生意不错。量贩的面积很大,足有五六百平方米,经营的商品种类也比较齐全。门口有两个收银台,后墙还有一个总台,处理售后事宜,核算收银台的账目。   此时靳华就坐在总台里面算账,忽然面前有人遮挡出了一片阴影,她还以为有人要换货什么的,便开口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说着,就抬起了头,面前站着的却是陈国柱。陈国柱当年下乡插队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此时却已人到中年。因为生活的压力和不如意,显得比靳华苍老了许多,脸上已有了明显的皱纹,两鬓甚至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   靳华看见是他,顿时沉下脸色,冷冷道:“你还敢来浦西,你还找我做什么?”   陈国柱沉声道:“小华,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我一心想要回城,所以才狠心离开你们。可当时我没有想过就此抛弃你和东东,我想回去安排好了,就去大槐乡接你们的,可是……”不等他说完,靳华就矢口笑道:“陈国柱,多年不见,你别的没什么长进,这演技倒是练的炉火纯青。”   陈国柱急道:“小华,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过了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忘记,那片槐树林,没有忘记……”   靳华不耐烦的截口道:“怎么,硬的不行要来软的,陈国柱,你死了这条心吧,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你复合的。你想要回城可以,至少你要给我一个交代,给我父母一个交代。   在当时那样困难的年代,你抛弃下我和幼小的孩子,没有留下一句话,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如果没有我的父母家人,我和东东早就饿死了,这么多年,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艰难度日,你又问过一句吗?就算你对我绝情,那孩子呐,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又想过没有父亲,他该怎么生活。   这么多年,你任我们母子自生自灭,现在你生活困难了,就想起我们了。现在我有房子,有自己的生意,东东也上大学了,所以你就想回来坐享其成。你省省吧,别白日做梦了,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傻丫头,不会再被你骗了。”   陈国柱的脸上也闪现出了愧疚的神色:“小华,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用余生来补偿赎罪。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就算看在东东的面子上,给我们一家一个重新团圆的机会。”   靳华气结:“陈国柱,你别来我面前演戏了,请你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赶紧滚……”靳华说着,就站起身,要赶陈国柱出去。   陈国柱焦急的拉住了靳华的手臂道:“小华,我没有演戏,我是真心来忏悔,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   靳华重重甩开了他的手臂,嗤笑道:“可惜,你来晚了,我要结婚了。”   陈国柱大惊失色:“胡说,小华,你别骗我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再婚,现在怎么会……”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靳华满面笑容的绕过他,迎着一个身穿深蓝色警服的男子走了过去,亲热的挽住了他的手臂,温声道:“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啊。”   三春把话带到了,但靳华一直在犹豫,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田永华也不急,但每天下班都来东华量贩报道,帮靳华关闭量贩的大门,把她送回家再离开,风雨无阻。   靳华对他也一直不冷不热的,今天这么一反常态,一来就亲热的挽住了他的手臂,把田永华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脸色发黑的陈国柱。   他们两人的脸色各异,但靳华却还是满脸笑容,把田永华拉过去,对着陈国柱微微笑道:“田永华,你也见过的,我们已经决定了,这个元旦就结婚。”   陈国柱闻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咳的脸色发红,才渐渐停歇,吃惊的看着两人道:“小华,你别骗我了,你和田法警多年前就认识,要是有那意思早就结婚了,怎么会拖到今日,你肯定是拿他当挡箭牌,来骗我的,我……”   陈国柱还没有说完,靳华忽然拽住田永华的手臂,把他的头拉歪到自己身侧,抬头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陈国柱呆了,田永华也呆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道陈国柱是什么时候走的,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就那样痴痴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量贩里工作的几个小姑娘,在他身边嬉笑,才惊醒了他:“幸福来的太突然,田法警这是高兴傻了,哈哈……”   田永华老脸一红,靳华却已经走回总台算账去了,闻言抬头斥道:“一边去……”   几个小姑娘一哄而散,笑着离开,嘴却不闲着:“是,我们去工作了,就不打扰老板和老板娘了。”   等她们走开,田永华才鼓起勇气走到总台前问道:“靳华,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元旦就……就结婚。”   靳华抬头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想要反悔也来得及。”   田永华大喜过望,连连摇头道:“不后悔,坚决不后悔。”   靳华失笑:“那老板娘,去把这块地拖了,看着就闹心。”   田永华喜笑颜开,也不管靳华的调笑,老板娘就老板娘吧,只要能把老婆娶到手,一个称呼算什么。田永华颠颠的就跑去拿了拖把,把刚才陈国柱站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拖了几遍才罢休。   最终靳华答应了田永华,两人认识多年,也一大把年纪了,都很爽快的定了下来,元旦结婚。靳华终于要出嫁了,靳家张灯结彩的,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靳山更是笑的和不拢嘴。院里院外满地都是红色的纸屑,炮竹劈哩叭啦的声音震天响,满庄子都能听见。   老靳家人缘好,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靳华穿是枣红色的呢子大衣,下面穿着笔挺的黑色裤子,脚上穿着皮鞋,打扮的很是精神,苏悦还在给她化妆。   靳华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化什么妆啊,不用……”   三春把她的手按了下去,笑眯眯的道:“小姑今天是新娘子,必须化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我小姑父惊喜一把。”   靳华失笑:“认识多少年了,有什么好惊喜的。”   苏悦却还是很认真的给她化妆,一边笑道:“小姑貌美如花,就是不爱捯饬,要不不比我们这些小姑娘差。”几人正在说笑,三春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拉了拉苏悦,示意她出去。苏悦有些意外,三春刚刚还说要好好给靳华化妆的,怎么转眼就改变注意了。   苏悦不解的回头,就看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男子,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好像是个学生。苏悦不认识,还在纳闷,三春却已经拉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出去了。   靳华也有些奇怪,这两个人刚才还口口声声非要给自己化妆,怎么现在却一句话不说的走了。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以为是三春去而复返,正想要回头说笑几句,却看见走进来的人不是三春,而是自己的儿子陈东。   陈东缓缓地走进,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妈”   靳华板着脸道:“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妈。”   “妈,你别生气了,他答应以后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他已经死心了,不会再算计您了。”   靳华转首道:“你既然知道他想要算计我,为什么还要一再的和他们来往。”   陈东在她身边坐下,沉声道:“妈,小时候,我很羡慕别的孩子有父亲疼爱,看着他们坐在自己父亲的肩头开心的样子,我都特别的羡慕,羡慕别人有完整的家庭。我知道父亲对不起您,本来我还希望他能够痛改前非,弥补自己的过失,我们一家能够重新团圆,可是他太自私了,太让人失望了。   现在我也想明白了,即使没有父亲,我也比别的孩子过的幸福。妈妈为了我,一直没有再婚,就是怕继父会对我不好,蹉跎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岁月。妈,对不起,父亲欠您的我来还,今生今世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靳华闻言忍不住眼眶发热,陈东却抢先用纸巾沾去了她眼角的泪,笑呵呵的道:“妈,今天你可是新娘子,不能哭,小心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靳华一把抱住他,狠狠的拍打着他的后背,陈东也回抱住了她,含笑道:“妈,你一定要幸福,田叔叔是好人,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外面,三春正向外走,蒋勤魂不守舍的进院子,险些和三春撞在一起,还是苏悦眼疾手快,慌忙扶住了三春。   三春现在大腹便便,看到自己险些撞着她,蒋勤才回过神,吓的出了一头的冷汗,连忙拉住三春,左右的查看:“你没事吧,没撞着你吧。”   三春微笑着摇头:“没事,妈,你在想什么呐,想的这么入神。” 第118章   蒋勤沉思着说道:“我刚才在外面的人群里,看到一个背影闪了一下,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不起来是谁,你说,我是不是要变成老年痴呆了。”   三春失笑:“妈,你别疑神疑鬼的,你见过那么多人,那能都记住啊。”   家里要办喜事,前来祝贺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也许真的是自己看花眼了,蒋勤也不再想,只是和苏悦一起,把三春扶到一边去歇着。   田永华是法院的公职人员,婚事不能大操大办,只是来了三辆汽车,就把新娘子接走了。送走了新娘子,家里的气氛就松散了些,三春就靠在靳华的床上闭目养神。   大春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把将她摇醒,见大春脸色发白,紧张兮兮的样子,三春不由问道:“大姐,你怎么了。”   大春紧张的抓住她的手臂:“三春,你有没有见到虎子啊。”大春生下了一个男孩,刚刚一岁多,因为他长的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的,一家子都很是喜欢,就给他取了小名叫虎子。   这会见大春这样紧张的询问虎子,三春也紧张起来:“我没见啊,咱小姑走了,我觉得累就回来歇着了,咱妈呐,看是不是她带着呐,还有娟子。”   大春泪都下来了:“没有,刚刚已经问过了,咱妈和娟子都没见。”   三春艰难地下了床,皱眉道:“那你婆婆还有小姑子呐?”   大春哭的泪水涟涟,哽咽着道:“问过了,她们都没见,刚才来接亲的时候太乱,就没人注意到。三春,你最聪明,赶紧给想想办法,要是找不到孩子,我也不活了。”   三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大姐,你先别慌,看是不是那个邻居抱去了,我们赶紧去找找。”   三春走出院子,只见靳山和自己的父母都在惊慌失措的寻找,这可是靳家第一个曾外孙。何况因为靳家办喜事,刘勇的家里人也都来了,要是这会孩子在自家丢了,可怎么给亲家交代。靳家一家人都慌了,四处的寻找,可是问遍了所有的人,都说没见着孩子。一家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大春早已哭的声竭力嘶,昏了过去。正慌乱间,蒋勤忽然抓紧了三春的手叫道:“三春,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了?”   三春也急的不行,闻言随口道:“妈,管他是谁呐,现在赶紧找虎子要紧。”   蒋勤吓的脸色都白了:“不,他……他……”   蒋勤吓的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靳安也有些着急:“你别想那有的没的了,赶紧想想,刚才是谁抱着孩子的。”   蒋勤松开三春,又去抓靳安:“是……是丁奎,我刚才看见那人是丁奎。”   靳安闻言也紧张的皱眉道:“丁奎,就是当年拐卖二喜的那个丁奎。”   蒋勤不住地点头:“就是他,咱们把他送进了监狱,会不会是他怀恨在心,所以又来祸害咱们家的孩子啊。”   蒋勤和靳安慌忙过去,把丁奎的特征说了一遍,问众人谁见过,大家集思广益,不一会还真问出来了:“你说这个人,我好似见过一眼,他……他和靳刚走在一起。我讨厌刚子,和他在一起准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懒的搭理他们,后来没注意,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听到靳刚和丁奎在一起,蒋勤浑身都是冰冷的,靳刚是因为靳华入狱十三年,丁奎是因为二喜入狱的,也许他们在狱中认识,所以心有不忿,一起来报仇,抱走了虎子。   想想二喜当年被拐卖后的悲惨遭遇,蒋勤就不寒而栗,二喜吃再多的苦,好歹是救回来了,虎子那么小,要是丢失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蒋勤就跌跌撞撞的跑去靳民家询问,现在靳民也不护犊子了,听见蒋勤说他和以前的狱友勾结,拐走了孩子,也是痛恨的咬牙切齿,只是靳刚吃完早饭就出去看热闹,一直没有回来,他们一家也没见到人影。   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蒋勤如坠冰窟,腿一软就要栽倒,靳安连忙扶住了她。好在家里办喜事人多,便央求了大伙出去找,靳民也拉着靳平帮忙寻找。   丁奎大家不认识,但靳刚却是烧成灰,大家都认识的,便纷纷出去寻找,可是村子里哪里还有他们的人影。   五福一边报警,一边给秦风打电话,秦风在福海酒店,帮忙举行婚礼,陈海都在,听说虎子被拐人抱走了,都出去找车,或者摩托,到路上去围追堵截。   现在交通发达了,光大槐乡到县城就有好几条路,大家就兵分几路去找,路上只要看见孩子,都上前去看。有车经过,也是拦住好言好语的和人解释,听说是孩子丢了,大家也都很是同情,让他们查看。   秦风和董珊珊在一起,他们开了车在路边停靠,拦住了一辆夏利轿车,董珊珊正给人解释,秦风就四处的查看。正查看的时候,过来了一辆金杯面包车,开的很快,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秦风慌忙追着车,冲司机叫喊要求停车,那车却开的更快。秦风的脸色顿时变了,转身就跑回来,匆匆上车,董珊珊也看出不对,也不再纠缠那辆夏利了,和秦风一起上车,去追前面的金杯。   秦风的车是捷达,性能优异,比金杯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虽然很快就追上了。但金杯不肯停车,秦风也怕撞车再伤着人,就加快速度超了过去。超出几百米,就停在了路中间,拦住了去路。   见实在过不去了,那金杯才停下,司机探出头怒骂道:“你们干什么啊,这路是你们家开的,赶紧让开。”   秦风让董珊珊坐到驾驶室,操控住车,他自己独自走了下来,一边微笑道:“大叔别急啊,我们家孩子不见了,所以出来寻找,请大叔帮个忙,让我看看你们的车。”   那人不耐烦的道:“你家孩子丢了,管我们什么事啊,我们还有急事,赶紧让开。”   秦风依然堵在道路中间,越走越近:“都是为人父母的,请大叔帮个忙,打开车门让我看一眼,只要没有我要找的人,我立即让开。”   那人见秦风如此固执,气的咬牙,加足了马力就冲了上来,秦风只得闪身让开,眼见金杯就要撞开捷达车逃逸。   董珊珊咬牙,挂档,脚踩油门,也直冲了上来。两辆车相对冲出,谁都不肯相让,那司机见对方驾驶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根本不屑一顾,车径直冲了过来。   但董珊珊的性格却比秦风都强悍,真的迎直就要撞上去,见她这样一副不要命的驾驶,金杯司机到先怂了,慌忙扭转方向盘避开,被捷达逼到了路边,再也不能动了。   那司机下车打开驾驶室的门就跳了下来,同时后面的门也拉开了,跳出一个年轻的光头男子,匪里匪气的,一看就像是刚从监狱出来不久的愣头青。   他们一起向秦风走来,眼露凶光,右手都藏在背后,走路的姿势也是蓄势待发。秦风好歹是警校毕业的,这样充满攻击性的动作,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却丝毫也不避让的迎了上来。   两人的功夫虽然没有秦风好,但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却是毫无顾忌,手中拿出的匕首,专往人的要害刺。   若是徒手,两人绝不是秦风的对手,但他们现在拿着匕首乱刺,就有些不好对付。两人一起扑来,秦风攥住了光头男子拿匕首的手,抬腿把那凶狠的司机一脚踢倒,那人重重地撞在车头上不动了。金杯车都被撞的震动了一下,里面传来一声惊呼,显然里面还有人,秦风更加着急,想要尽快解决光头,就用力去夺他手中的匕首。   秦风紧紧握住光头男的手,他的手被捏的发白,双手渐渐无力,匕首哐当一声落地。见匕首离手,秦风松手就想要去攻击他,躺在地上的司机,此时却忽然扑过来抱住了秦风的腿,锋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大腿,鲜血涌出。   即便腿受伤,秦风也没有松手,而是又飞起一脚把他踢开,挥手一个肘击就把光头男打的晕了过去。那司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秦风却已经到了跟前,抡起拳头就要打他。   董珊珊看见秦风受伤,却忍不住跑下了车,脱下高跟皮鞋就向那人头上砸去。头上的皮肤比较薄,那人被打的头破血流,昏迷了过去,董珊珊还不肯停手,还是不住地砸。   秦风只得拦住了她:“好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董珊珊这才停住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秦风却已经艰难地站起,走到了车边。   车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他的怀里还抱一个着孩子,他似乎想要下车逃跑,只是腿瘸了,行动不便,还没来得及跳下车,秦风已经堵住了他:“靳刚,把孩子交出来。”他虽不认识靳刚,却确定他怀中抱着的就是虎子,而且他的腿是瘸的,肯定是靳刚无疑了。   靳刚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追上来了,而且秦风的裤子已经被血染红,看起来很是恐怖,靳刚吓的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可以把孩子给你,但是你要放……放了我。” 第119章   董珊珊想要反驳,秦风却抢先道:“好,只要你把孩子留下就可以走了。”   靳刚让他们退后,把孩子放在了车座上,自己慌慌张张的跳下车,一瘸一拐,单腿蹦着就跑了。   董珊珊见拐卖孩子的坏人跑了,还想要去追,秦风却开口道:“他是个瘸子,腿脚不便跑不掉的,不用去追了,何况就算追上,我们现在也……啊……”话还没有说完,秦风已支持不住的靠着车厢滑座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的血色。   董珊珊也吓的面无人色,慌忙收回想要去追靳刚的脚步,在他面前蹲下道:“秦风,你怎么样了?”   秦风疼的皱紧了眉头,单手紧紧捂着腿上的伤口道:“你先看看孩子怎么样?”   董珊珊爬上金杯车查看了一下道:“没事,睡着了,应该是给喝了什么安眠一类的药物,药效一过就会醒了。”她说着跳下了车道:“还是先看看你的伤吧。”   她轻轻拿开秦风的手,伤口并不大,只是好像伤着大动脉,血流的很快,秦风的一条裤腿已经被血染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秦风的脸色青白,嘴唇也开始发白,连声音都颤抖不已:“你……你去找一些绳子,把我的腿绑起来止血,然后再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香烟,快去。”   警校中不仅强化训练擒拿格斗术,也会教一下急救和处理紧急伤口的知识,秦风指挥着董珊珊给自己处理伤口。   没有绳子,董珊珊就把自己的裙子下摆撕了下来,撕成一缕一缕的连接起来,把他受伤的腿紧紧绑住,阻止鲜血喷涌。   董珊珊性格豪放,也毫不避讳的去搜身,从两个昏迷的人身上搜到两包香烟,把烟丝抽出来,全部按在秦风的伤口上,总算是止住了血。   等一切做完,董珊珊也弄的双手都是血,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她虽然性格洒脱,但从没有见过这样生死搏杀的场面,秦风大动脉受伤,如果处理不当,他肯定会失血过多丢了性命。   暂时没有危险,董珊珊才敢长长的松了口气,秦风艰难地摸出手机,给陈海打电话。告诉他已经成功的解救了孩子,但自己受伤了,并报了位置,让他赶紧去联系警察过来处理,一边还拨打了119呼叫救护车。   虽然及时的止住了血,但秦风毕竟也失血过多,现在孩子救出,坏人也伏法了,他精神一松懈,眼皮竟渐渐沉重,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但他知道自己一旦昏迷,血压还有心跳都会降低,再加上失血过多,他肯定就再也醒不过来,便强自撑着。   看着秦风半阖的眼睑,董珊珊也知道不妙,就拼命的和秦风说话:“秦风,你马上就要做爸爸了,一定要坚持住。你不知道秦伯伯和程阿姨,还有蕴蕴他们有多盼望你回来。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和秦叔叔他们团圆,你刚和三春结婚,你一定不能再离开了,知道吗?”   秦风强笑道:“我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如果我坚持不到救护车来,那就告诉三春,孩子叫……叫……”   董珊珊再也忍不住,扬手啪的打了他一耳光:“你的事我不管,你想给你儿子起名字,自己去说,我才不管呐。秦风,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说过要带我挣大钱的,你要是敢食言,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秦风艰难的挪动着身子,向上靠了些,恻恻的笑:“董珊珊,我给你胆子了是吧,你竟然敢……敢趁人之危,小心我……我秋后算账。”   董珊珊头发乱成一团,参加婚礼特地穿的裙子,下摆也撕了,身上还沾满了血迹,她的脸上有灰迹还有血泽,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   可是素来注意仪表的董珊珊此时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搀扶着秦风,让他坐的舒服一点,一边道:“只要你好好的,随便你……”   两人虽然是同事,但平时都太忙,此时两人凑在一起,倒有闲情逸致开始斗嘴掐架了,不过好在秦风保持住了精神,没有昏迷过去。   有车经过,也被堵在路上,只得下来查看,见到这般惨状也很是吃惊,却都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风就让他们找了绳子,把地上还昏迷的两人绑起来,以防他们醒了逃跑。   接连又过来了几辆车,见到这样的阵仗,也不敢随意的挪动秦风的车,只好把车停在路边,等着警察过来处理。好在警车很快就到了,把司机和光头男抓了起来,并派了四个警察去追击逃走的靳刚。而救护车也在此时到了,刚把秦风抬到车上,他就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救护车呜呜的远去,剩下的就交给警方处理了。   虎子带去县城医院看了,他被喂了一点安眠药,洗了胃很快就醒了,陈海就火速把他送了回去。   三春询问秦风,陈海笑眯眯的道:“你小姑的婚礼完了,他还有事要处理,一时过不来。”   三春还有些不信:“那你这个饭店老板就能偷懒了?”   “我就等着收钱了,别的又没我的事,我怕他们灌我酒就跑回来送虎子了。”陈海说着,还伸手去逗虎子。   见到虎子,大春便紧紧地抱在怀中,再也不敢撒手,虎子却不知道自己刚虎口脱险,还咯咯的傻笑。   陈海逗他笑了一会,就提议打麻将,酒席刚结束,有的人还没走,一听都起哄要玩,陈海还非要拉着三春玩。三春笑:“我可怀着孩子呐,你要是拉我打麻将,回头等秦风知道了,还不收拾你。”   “天高皇帝远,他这会忙的焦头烂额,那有空管我啊,来来来,搓两圈。”   三春摇头:“我坐不住,你们玩,我有点累,回去躺一会。”   三春已经七个多月了,身子越来越笨重,经常感到劳累,娟子见状,就扶她回屋去歇着。   刚刚陈海还很积极的组织要打麻将,可此时三春一走,他顿时又偃旗息鼓,让别人打,他把蒋勤拉到了一边道:“嫂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三春别让她回县城去。”   “怎么了,县城出什么事?”蒋勤现在杯弓蛇影,一点事都紧张兮兮的,何况陈海这样反常的行为,就紧张的追问。   陈海也是愁眉不展:“秦风受伤了,现在在医院急救呐?”   蒋勤大惊:“秦风的伤重吗,伤在哪里了。”   “他被丁奎割破了腿上的大动脉,失血过多,这会在急救呐,应该……”陈海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眼角忽然看见三春推开了娟子,大步走了过来,陈海不由颤声道:“三春。”   三春走到他面前道:“陈海,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能看不穿吗?你告诉我,秦风到底怎样了?”   陈海苦笑道:“三春,你别担心,秦风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本来是想隐瞒三春,把她绊在村里的,现在却被她偷听到了,再也隐瞒不住,但他还想要垂死挣扎。   三春却不再和他废话,径直走到他的车边,打开车门就要上车,一边道:“陈海,你现在送我去县城,否则我们这朋友就没得做了。”   陈海懊恼的直挠头,却拗不过三春,只得走了过去,蒋勤和娟子担心三春,也连忙跟着上车。一路上,三春不住地催促陈海开快点,到了县城人民医院,径直去了急救室。   秦风还没有出来,他腿上的伤口虽然不长,但伤到了动脉。血管损伤,要止血抗休克,预防感染,清理创伤,还要进行血管重建手术,用时很长时间。   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一定是很危险了,三春再也忍不住趴在急诊室的门上,失声痛哭,直哭的泪流满面,声竭力嘶,谁也拉不住。   秦风现在大小也算浦西县的名人了,何况这样的大案,秦风还为了抓歹徒受伤,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王长凤得到了消息,也火速赶到了医院,见三春哭的悲痛欲绝,她也不知道秦风到底怎么样,也惊恐地跟着哭,她的嗓门比三春可高了不知多少分贝。三春本来已经没劲哭了,声音紧紧低沉,这时王长凤一哭,她又伤心起来,跟着大哭。   董珊珊气结,上前厉声道:“阿姨,秦风在里面做手术,请你们保持安静,不要打扰了医生做手术。还有三春可怀着七个月的身子,怎么说也是你的孙子,你这么勾着她哭,对秦风,对三春和孩子都不好,就别哭了。”   董珊珊那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这样疾言厉色的数落一通,王长凤也清醒过来,擦着脸上的泪,痴痴呆呆的道:“对,对,不能哭了,三春,你也别哭了,再伤着孩子,让秦风担心。秦风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长凤傻了似的喃喃自语,三春也止住了哭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候,医生前前后后也不知拿进去了多少个血袋。   三春依靠在蒋勤怀中,看着医生们进进出出的,紧张的抓紧了蒋勤,蒋勤的手都被她捏的发白,可是也没有挣脱,任她抓着,还不住小声的安慰。 第120章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出来,三春他们都围了过去,医生虽然满脸疲倦,却还是很耐心的道:“没事了,伤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血管也成功重建,多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董珊珊和陈海忙着给秦风办理住院手续,五福和娟子留下照顾,因为救虎子,秦风才受的伤。大春很是过意不去,让刘勇也过来帮忙,还硬塞了五千块钱给三春,三春不要都不行。   蒋勤年纪大了,为了靳华的婚礼已经操劳了数天,现在又在医院呆了半天,很是疲倦,就和大春一起先回去了。   娟子留了下来,她担心三春的身体,让三春回去休息,可是三春却固执地待在病房里,死死地守在秦风的病床前。   夜深了,秦风才缓缓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三春歪倒在自己的床头,已然睡着了,但脸上却还挂着泪珠。   秦风伸手轻轻地给她擦拭,三春却惊觉的很,马上就醒了过来,抓住秦风的手,哭的泪水涟涟。秦风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微笑道:“我没事,别哭了。”秦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有些疲倦无力,别的倒没什么。   三春却忍不住哽咽:“你还说,伤着动脉,要是稍微处理不当,止不住血就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我刚把你娶到手,哪里会舍得去死,我……”   不等他说完,三春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胡说。”   秦风趁机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刚好董珊珊听见动静醒了,见状就讥讽道:“都这副熊样了,还有心情唧唧歪歪的。”   秦风干脆抱住了三春的肩膀笑道:“要不怎么虐狗呐?”   “熊样”   “虐狗”   三春现在也摸索出了两人的相处方式,见他们又互掐了起来,便默然不语。董珊珊虽然生气,但见秦风已经清醒,还有心思和自己掐架,看来是没有什么事了,就要起驾。   秦风连忙道:“你把三春送回去。”   三春却急道:“我要在这守着你。”   秦风收回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没事,咱们家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宝宝,你不担心自己,也要为宝宝着想,赶紧回去吧。有五福留下照顾我就好了,你明天再来看我就行,乖。”   三春只得叫醒了娟子一起走,秦风还不放心的嘱咐:“董珊珊,你开车慢点啊,我老婆孩子要是有个闪失,我削你啊。”   董珊珊回头伸长了舌头,扮了个鬼脸就走了,秦风住院,他的车董珊珊就开了回去。虽然对秦风的话嗤之以鼻,但董珊珊这次开车的速度真的很慢,倒让三春白担心了一场。   回去晚了,娟子帮三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娟子起来做好了饭,照顾三春吃完,就带着饭赶到了医院。   却见王长凤提着饭盒在走廊的拐角处站着,眼睛看着秦风病房的房门,却不敢进去,三春只得走过去道:“秦风就住在这一间,你怎么不进去啊。”   看到三春,王长凤就焦急的抓住她的手臂道:“秦风他……他怎么样了?”   三春和她并不熟识,想要抽回手臂,又觉得太明显,只得任她抓着:“医生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伤口都处理好了,只是失血过多,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长凤闻言松开了手,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喏,这是我熬的鸡汤,你拿进去吧,一定要让秦风喝。”   “你不进去吗?”   王长凤苦笑:“我就不进去了,秦风他不愿意见我,你好好照顾他。”说完,王长凤就转身走了,走过拐角的时候,还不放心的回头看来,见三春和娟子还在原地,就挥手让她们赶紧进去,这才转身走了,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三春和娟子提着两个饭盒走进了病房,娟子做的饭菜让五福和刘勇吃,把王长凤带来的鸡汤盛了一碗给秦风喝。那鸡汤熬了很长时间,放了补血的红枣还有枸杞,味道很好,秦风一边喝着一边微笑道:“我们家三春越来越能干了,熬的鸡汤真好喝。”   三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鸡汤不是我做的,是你妈拿过来的,她说……你不想见她,留下饭盒就走了。昨天你在手术室的时候,她也来了,哭的什么似的。”   毕竟是母子连心,虽然平时王长凤会算计秦风,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但当秦风面临死亡,真的要彻底失去这个儿子的时候,王长凤才猛然警觉,秦风也是自己的孩子,是她的骨肉。秦风也明白,如果没有这场凶险,王长凤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悟。他不由苦笑,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这场灾难,他默默地喝着鸡汤,三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秦风喝汤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传来。   五福身强力壮的,腿脚也勤快,就跑腿照顾秦风。但秦风和刘勇都担心耽误了生意,毕竟快新年的时候,自行车店的生意最好。而且五福现在生意做大了,过完年还想要扩建,开始卖摩托车,便都劝他回去,刘勇和老四留下照顾病人,五福就回去了。   秦奕伟得到消息,也从省城赶过来看望他,只是他年底工作繁忙,不能耽搁当天就走了,程愫留了下来照顾公司的事物,倒是免了秦风的后顾之忧。   三春和娟子送秦奕伟出去,回来经过二楼的时候,却在走廊里看见了蒋母,三春高兴的叫道:“娟子,是外婆……”   可是三春还没有说完,娟子忽然拉住她,躲在了墙角。三春不解的刚要询问,却看见孙奇也出现在走廊里,她顿时就明白过来,也没有声张,两人就站在墙角处,向外望去。   蒋母去拉孙奇却被他用力甩开,蒋母的声音有些温怒:“孙奇,她可是你妈,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生病就不管吗?”   “她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让她去找我大哥去。”   蒋母气结:“你妈辛辛苦苦的攒钱给你们盖了新房,娶了媳妇,现在病了,你们兄弟两个就互相推,谁也不想管,你们也不怕坏良心。”孙奇失笑:“姥姥,我妈她也没管你啊,她都不怕坏良心,我怕什么。”说完,扬长而去。   蒋母气的目瞪口呆,却无法反驳,她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奇离开,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病房。   三春她们距离的并不远,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等蒋母进了病房。三春就想要跟过去看看,娟子却站着不动,三春就用力拉了她一把,两人悄悄走过去,站在病房外面向内看。   透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可以看见,蒋红脸色憔悴地坐在中间的病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看见蒋母进去,黯淡的眼神骤然亮了:“妈,孙奇怎么说?”   “他会怎么说,你心里没数。”   虽然蒋母没有明说,但她的态度已经是回答了,但蒋红还不肯死心,紧紧地抓住蒋母的手道:“不会的,小奇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她拼命的摇头否认,可是眼泪却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蒋红哭成了泪人,蒋母见也问不出什么,便转首去问蹲在墙角的孙成:“她这到底是啥病啊,要多少钱才能治?”   孙成顿在墙边,痛楚的抱着头道:“医生说是胆管恶性肿瘤,好在没有扩散,但是要尽快手术,不然就会癌变,可是手术的话要好几万呐,我……我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能不能找邻居们先借点。”   孙成冷笑:“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她和我爹妈,还有我家兄弟姐妹都合和不好,就别说邻居了。”想起蒋红那泼辣不讲理的性格,蒋母也是头疼,蒋红嫁过去多年,很少回家看望自己,和自己的姐姐蒋勤,还有哥哥蒋海都不怎么来往。   蒋红的公公婆婆受不了她,甘愿搬去村里的老房子住,都不想和她住在一起,她对自己的亲人都那么刻薄,就别说是邻居,恐怕是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们。   蒋红抓紧了蒋母的手哭道:“妈,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可要是不赶快动手术,就会扩散癌变,到时候我就死定了啊。妈,你救救我,去找我姐还有我哥,想想办法,妈……”   蒋母被她抓的手疼,便用力甩开:“你现在知道俺是你妈了,你嫁过去二十多年,回家看过俺几次。你哥哥姐姐呐,你更是连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婆家的亲人,你也都得罪完了,你自己把路越走越窄怪得了谁。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平时自私自利的,现在指望谁来帮你。”   蒋红还想去抓她:“妈,你去找我姐,她家现在有钱,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妹妹,求求她救救我。”   蒋母气结:“你姐夫前几年肺癌险些没命,你去看过一眼吗,你拿过一分钱吗?凭什么现在要人家帮忙。靳安治病花了十几万,借的钱还不知道有没有还清呐,你就别惦记了。”   “可是我听说大姐家才盖好的新房,他们肯定有钱。”   “那房子是人家女婿帮忙盖的,你姐他们手里没钱,你姐夫那是癌症,还一直花钱吃着药呐。” 第121章   “那……那就去求求她女婿,我大姐的女婿可是春风地产的老总啊,一定很有钱。”   “有那也是人家的,和你没关系,求不到人家头上,而且那女婿也住院了,他为了救你姐的外孙子,被坏人刺伤,险些没命,你就别打人家的注意了。你可是有两个儿子呐,宝贝疙瘩似的养这么大,怎么到头来却要靠外人。”   蒋红嗫嚅道:“那……那娟子呐,妈,你去和娟子说说,我毕竟是她的亲妈,她总不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吧。”   蒋母气极反笑:“红啊,人不能这么活,你大姐三个闺女,最后才落得一个小子,那时候多穷啊,连肚子都吃不饱,可是看你虐待娟子,你大姐还是咬牙收留了那个苦命的孩子。靳安生病的时候,五福还小,刚刚下学的后生,手里没有什么钱,还不是全靠几个闺女,才捡了一条活命。   癌症啊,那可是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几个闺女都拿了上万的钱,三春连自己的钱带借的,都顶五六万。娟子求爷爷告奶奶的,去和人家公司签约,提前支付了三年的工资,拿回来了五万块钱,才把靳安从鬼门关拉回来。   你呐,自作孽不可活,娟子那么好的孩子,你当根草给扔了。你现在生病了,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一毛不拔,谁都不肯管你,你反倒当成了宝,现在想起娟子,晚了。她跟人签了三年的合同,工资都提前预支了,现在手里也没钱。就是有,你也没脸去惦记她的钱,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蒋母说完,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一卷钞票。蒋母把手绢和钱都放在病床上道:“这是二千元钱,俺和你爹手里就只有这么多了,别的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说完就起身离开。蒋红慌忙叫喊,可是蒋母却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病房,看见三春和娟子两人,就连忙挥手示意她们赶紧走。   蒋母和三春她们一起上了三楼,去看望秦风,三春和娟子一左一右的拉着她的手。蒋母含笑握紧了两人的手道:“你们呀只当没有听见,这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就好好的照顾秦风就好。”   胆管恶性肿瘤,最大的症状就是腹痛如绞,蒋红常常疼的全身都是冷汗。开始孙成还细心的给她擦,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厌烦,就懒的管了,蒋红身上整天都是湿歪歪的。   虽然是多年的夫妻,但蒋红和孙成一家关系都很恶劣,孙成对她也有意见,而且大男人家难免粗心,根本就伺候不好病号,蒋红没少受罪。   蒋红住的房间有三张病床,都住着患者,其中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因为重病,大小便失禁,但她闺女却是不厌其烦,每天给她擦拭的干干净净的。   她生活不能自理,每顿饭都是闺女喂进去的,一顿饭要喂一个多小时,可是她闺女还是温和的哄劝着,丝毫也不嫌弃。   另外一个病床上的老大爷没有闺女,但人家儿子还算孝顺,虽然没有临床患者闺女那么细心,但对的也很好。不管多贵的药,只要对病情有好处,眼都不眨的用,而他儿子自己却穿的很是寒酸。   对比自己,住了几天医院,儿子和媳妇没有照面,都躲的远远的。蒋红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最后疼的昏了过去,孙成吓的马上去喊医生,总算是抢救了回来。   虽然住的病房不是一个楼层,但这么大的动静,三春他们也知道了。虽然三春对自己小姨也是诸多不满,但她到底是娟子的亲妈,也多少关注着。   现在知道她的病情更加的严重,也不禁有些担心,握住娟子的手斟字酌句的道:“娟子,你要是想……我们可以跟秦风先借些钱,你的合同马上就到期了,以后挣了钱再还他就行。”   靳娟却摇头道:“姐,你别管,姐夫现在病着,你还这么重的身子,就别操心了。”   三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是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暖着她,无声的鼓励安慰着她。   可是蒋红的病不能再拖了,蒋母虽然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但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就把蒋勤和蒋海叫到了跟前,让他们出面去下湾村找到了村主任,把蒋红一家的事告诉他们,让村委会出面找到了孙奇两兄弟。   孙奇和孙明都说没钱,蒋勤就提出,他们两家现在住的房子,都是蒋红和孙成给盖的。如果两人不肯出钱给蒋红治病的话,那就把他们的房子卖掉,兄弟两个这才不情不愿的各自出了一万块钱。蒋勤和蒋海也各自拿出了几千块钱,加上孙成自家的,勉勉强强的凑够了手术费用,可是术后的综合治疗却还是没钱维持。   但能保住性命,蒋红已经很高兴了,尽快安排了手术,蒋红常年干活,身体还行,术后恢复的很快。可是住院的费用太高,他们就想早些出院,这天他们正在收拾,病房的门打开了。   夫妻两人以为是病房里其它病人的家属,就没有回头,可脚步声却停留在他们身后,两人不由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头看来。   因为小时候受了亏,靳娟的身材不是很高,中等的个子。但她五官清秀漂亮,上了大学,还在大城市里上班,穿着很是得体,气质优雅干练。蒋红夫妻看到她都很是惊喜,结结巴巴的说道:“娟子,你……你来了,来,快坐。”蒋红说着,慌忙把凌乱的病床整理了一下,要靳娟坐。   靳娟却没有理会,只是低声说道:“我提前预支了三年工资,手里没钱,开始都是三姐把自己的工资寄一半给我。后来我接了点翻译的活,挣了一点零花钱,也不多只有五千块。”她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来了一沓钱,放在了病床上。靳安病的时候,娟子可是拿回来了五万块,见她如今肯给自己拿钱,蒋红不禁激动的就要去拉娟子的手。靳娟却被烫着了似的避开了她,蒋红见她这样戒备的神态,有些讪讪的也收回了手。娟子长的漂亮,气质又好,临床的老太太看着喜欢,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你家闺女吗,真好看。”   蒋红刚要答话,靳娟却抢先道:“不是的大娘,我是他们的外甥女。”   “哦”老太太颔首接道:“这孩子真懂事,一个外甥女都能给你拿这么多钱来。”   蒋红和孙成脸有些微微发红,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呵呵的笑着,糊弄过去。   靳娟却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对那老太太微微笑道:“大娘,再见。”说完,就走了,没有和蒋红夫妇再说一句话。   三春请了产假,每天到医院陪秦风坐一会再回去,秦风年轻,身体素质比较好,伤口恢复的很快,年底的时候就能下地走路,便出院了。   秦风刚刚病愈,而且三春怀孕月份也大了,他们两个都不能旅途劳顿,程愫便让他们今年在浦西过年,不用再去省城了。   秦风两人就准备回大槐乡,和蒋勤和靳安一起过年,走的时候,秦风开车过去把陈海也接上一起回家。   陈海锁好了酒店的大门,急匆匆的过来,打开车门却愣住了,秦风坐在驾驶室上开车,三春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后排座位上却多了一个人,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苏悦。   陈海看见她,不由皱眉问道:“你干嘛啊,我们要回家过年,你跟着干什么?”   苏悦呵呵的冷笑:“难道大槐乡是你家的,我不能去啊。”   陈海举手投降:“能能能。”说着,只好弯腰上车,坐在了苏悦身边。   捷达车在道路上行驶着,三春状似无意的道:“陈海,你妈说今年要是你再不带着媳妇回去,就不让你回家过年了。”   陈海失笑:“她那年不这么说。”   “可是陈海,你妈的身体不好,一直都盼着你能赶紧娶妻生子。你今年可二十好几了,整天说自己孝顺,你的孝顺就是挂在口头上,说说就行了。”   “你们说的容易,那媳妇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三春嫌弃的撇嘴瞪他,转首再也不理他了,而是凑到秦风身边,和他说今年家里都有谁回来过年什么的,两人窃窃私语,说的高兴,完全把后座的两个人忘了。   陈海清了清嗓子,往右边移了点,用手臂撞了撞苏悦,低声道:“既然来大槐乡了,不如一会去我家坐坐。”   苏悦干脆利落的拒绝:“不去,姐没空。”   陈海急的瞪眼:“你不是说要收了我,还盖了章,这会翻脸不认人了,你这叫始乱终弃,知不知道。”   苏悦风情万种地撩了撩自己的齐耳短发,眯着眼睛笑道:“是,姐是说过要收了你,也的确盖了章,但是没答应要去你们家啊。再说,我去你们家,没名没分的干什么去,给你做丫鬟啊。”   “好好好,你是我的女朋友,这样行了吧。”这次轮到苏悦瞪眼了:“你这么委屈,跟我要抢你去做压寨夫人似的。”   三春也实在忍不住回头,恨铁不成钢的道:“陈海,你会不会说话啊?”   “他只会做菜,不会说话,哈哈哈……”秦风大笑:“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有人看上你,还不赶紧麻溜地投怀送抱,还这么磨磨唧唧的。”   陈海恼羞成怒的拍了一下秦风的座椅,怒道:“滚丫的。”说完,回头就来哄苏悦。   苏悦却抱着双臂,靠在后座上不理他,也不知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苏悦的脸色终于不那么臭了。   等到了路口的量贩,陈海叫秦风停车,秦风停下车回头问道:“你干嘛?”   “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吧。”说完,跳下车跑进量贩去买东西了。   秦风笑呵呵的道:“这还差不多,像一个老爷们。”   苏悦却还是满脸不悦:“呸,你才是丑媳妇,老娘那里丑了。”可是陈海已经钻进量贩,听不见了,倒是惹得三春和秦风好一通笑,笑的苏悦红了脸才罢休。到了大槐乡,秦风把苏悦两人送到陈海家,便开着车扬长而去。   新年的时候,夫妻两个就和靳安老两口一起过年,娟子和五福也回来了。   年三十晚上,三春和父亲一起看春晚,蒋勤擀饺子皮,娟子和秦风他们一起包饺子,整整包了几拍子。   初五的时候,二喜两口子还有大春一家都回来看望父母。中午还没有做饭,靳山让四宝过来叫他们一家,回老院吃团圆饭。   他们赶到老院,只见靳蓉和靳华两家也回来了,很是齐整,一家子凑在一块,有好几十口子人,午饭好了,根本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靳山就提议到大槐树下的磨盘那里吃饭。   靳山已经七十多岁了,两鬓斑白,但精神很好,身体硬朗,但多年爱抽旱烟的毛病还是没改,而且还加了一个吃饭的时候要小酌两杯的习惯。   靳山出的注意,一家人哪里敢反对,就端着菜还有饭碗,一起去了老槐树下。   老槐树更粗了,一个人都抱不过来,茂盛的树冠上,此时枝头已有翠绿的嫩芽在慢慢招展。   因为多年不用,磨盘上的石碾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磨盘。磨盘中间是一个圆溜溜的石洞,里面长满了草,在石洞里冒出了一些。磨盘很大,但饭菜太多,放上去也基本满了,小鸡炖蘑菇,老鸭汤,清蒸鱼,红烧肉,还有各种凉菜热菜,面点,还有饺子,一大磨盘的菜,看着就让人眼馋。   现在生活好了,每顿饭都是七碟子八个碗的,村里的人大多都不到大槐树这吃饭了,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还是端着满满一碗饺子过来了。   见靳家一大家子人都在,不禁笑呵呵的道:“大山兄弟,你这是又来显摆啊,还带着一家人,哈哈……”   靳民也过来了,见这么多人,本来还想要偷偷溜走的,靳山却叫住了他:“你这老小子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一见我就要跑啊。”   这次拐走虎子,靳刚虽然不是主犯,但他也是从犯,他逃跑被抓了回去。丁奎和光头却是拐卖孩子的惯犯,他们在监牢里认识的,出狱以后就勾结在一起,做起了这没本的买卖,不知拐卖了多少孩子。   后来靳刚也出狱了,想起两人是因为靳家的人才坐牢,都是怀恨在心。就想要拐卖靳家的孩子,不仅能挣钱,还能报仇雪恨,靳刚和他们一拍即合。   借着靳家办喜事人多,乱七八糟的就趁机抱走了孩子,可是没想到遇到秦风那个不要命的,很快就被抓住了。   丁奎是主犯,不仅拐卖儿童,还故意伤人,险些害了秦风的性命,两罪并罚。而且他还是屡教不改的惯犯,处罚很严,判处无期徒刑,剥脱政治权利终身。   光头男是重要同伙,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靳刚因为腿有残疾,丁奎他们嫌弃,所以以前拐卖儿童,他并没有参与。只是参与了这次拐卖虎子的行动,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第一次靳刚被判刑入狱,靳民还痛恨靳山一家,可这次却是恨铁不成钢,明白靳刚是咎由自取。靳家也是受害人,虎子被拐走,那么小的年纪被灌了安眠药,秦风被刺伤险些没命,靳民一家再糊涂,也不敢再护短。   靳刚被抓后,靳民没有去找靳山家麻烦,新年的时候,靳平循照旧例去看望靳山。   靳民还加了很多东西,让靳平拿去,还让靳春生把留的麦种,称了一百斤给送去了,东西靳山没收,但那一百斤的麦子却是留下了。   靳山还从箱底翻出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当年蒋毅给两家写的那个借条,让靳春生带回去了。靳春生小的时候也听说过,在艰难的年代,他们家麦收时遭了雨,收成损失了一半,一家子没饭吃,是靳山家省吃俭用的借给他们一百斤小麦,熬过了饥荒,但靳民不承认。   靳春生也一直以为那样艰难的年代,自家都养活不了,谁会那么好心,借给别人那么多的粮食。   虽然靳刚坐牢是咎由自取,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靳春生对靳山家多少还是有点意见,此时见到那张泛黄的借条,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如今见到靳山一家子都在,靳民有些汗颜,就想要偷偷地溜走,可是靳山眼尖,喊住了他。靳民只得走了过来,讪讪的道:“我哪做亏心事了,就是见你们一家霸占了磨盘,给你们腾地而已。”   “呸,谁信你那么好心。”   两个老头子又杠上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不过嘴上吵的凶,但脸上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靳家司空见惯,也不去参与,只管忙着安排座位。因为手里都端着菜,只拿了几个凳子,而且磨盘周围也坐不了几个人,靳山和王敏自然是大马金刀的坐了正位。   三春怀着孩子,肚子高高隆起,也给安排了座位,挨着靳山,大春带着虎子,就挨着三春坐。一家人还要秦风也坐,秦风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大家子,一起吃饭的盛况,慌忙谦让:“我年轻,站着就好。”   靳华却一把将他按在座位上:“你的伤刚好,再说你救回了虎子,可是咱们家的功臣,理应有你一席之地,安心的坐。”   然后是靳安和靳武,别的人就没有座位了,只能站在圈外夹菜吃。靳山,王敏,靳安,蒋勤,大春,刘勇,虎子,二喜,郭明强,三春,秦风,娟子,五福,靳武,陈芳,四宝,四宝媳妇,靳明霞。靳蓉,张建国,张旭,张玲。靳华,田永华,陈东。全家一共二十五个人,站的里三圈外三圈的,让前来吃饭的老人羡慕不已。   靳山美滋滋的喝着小酒,看着磨盘上满满当当的饭菜,思绪却飞到了从前。那时,他来磨盘吃饭的时候,就是一碗端,吃不起馒头,有时候连个咸菜疙瘩都没有,众人能比的就是看谁家的糁子汤稠糊。   正思绪万千的时候,靳强搀扶着他爷爷过来了,看见磨盘周围这么热闹,不禁笑道:“我说爷爷为啥非要过来吃饭,原来这么热闹啊,大山爷爷,新年好。”   靳山咧着嘴笑:“好,好,新年好。”   别人拘束,即使靳家人让得殷勤,也不好意思过来吃。靳强却是毫不客气,安排好他爷爷,自己就凑了过来,看见满磨盘都是好吃的,不禁惊喜的叫道:“哎呀,这红烧肉是谁做的,这颜色,这味道,真是……大山爷爷,给我一块呗。”靳山慌忙放下酒杯,亲自去给他夹了好几块,还很殷勤的询问:“你还想吃啥?”   “给我夹两个饺子,让我尝尝你们家的饺子是啥味的。”   靳山闻言干脆拿起盛放饺子的盘,举到靳强的面前,让他往碗里拨。   靳强爷爷笑骂:“这臭小子从小就吃嘴,小时候就整天围着大山转,哈哈,这么多年还没变。”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欢快的笑声传出了很远,飘荡到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