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的婚途[穿书]》 作者:Wendy诶呀 文案: “我们离婚吧。” 陈锦瑶知道自己只是这段故事里的配角。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细白的手腕被拉住,下一秒,推倒,摁在枕头上,晏城潋滟的桃花眼里盛着暴怒:“你做梦。” 一夜旖旎,累地手指头也不想抬, 在晏城的怀里陷入沉睡后,她也确实做了梦。 梦里都七老八十了。 谁能告诉她,这婚, 为什么还没离!!!!! ------------------------ 用契约精神守住婚姻的底线 禁欲牙科医生*荷尔蒙膨胀浪天浪地小少爷 一句话简介: “你该长大了。” “我大了啊。” “………” 底线在,终究会满心满眼都是你!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主角:晏城,陈锦瑶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步   “不打了,没劲。”   晏城扔了手里的扑克牌,端起酒杯,懒懒地靠回了沙发。   隆冬将至,特别是到了深夜,刺骨的寒风在外呼呼作响,路灯下树影摇曳,不知不觉地就让整个城市泡进了冰冷的夜色中,不少办公大楼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早已灭了灯,商场也打了烊,与此同时,有所衬托的是声色犬马的地方开始了它的灯火通明,人们物欲横流的生活在此悄悄展开。   市中心有家酒吧,叫1401洱馆。   名字听起来挺修身养性的,也不吸引人。   但能进到里面的人,大多是非富即贵的。   据说,洱馆是缩小且具体了的独属于有钱人的花花世界。   有关猎物,有关猎人,不当真的情场,当了真的猎场,其中多的是纸醉金迷后的奢靡。   酒吧内,弥漫着的烟雾与五光十色交相辉映。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人们在舞池里有节奏地摆动身体。   男女相贴,摩擦扭动,尽情地释放或压抑或兴奋的情绪。   比起只在舞池里跳舞狂欢的,二楼某些包厢内的尺度就更大了,封闭的包厢给人以私密性,再被暖气充斥着后,燥热感就直线攀升,所以能上演一幕幕更为直白的挑.逗。   牌局突然结束,难免会有几声不满的嘟囔。   等这几位纨绔牢骚发了一半,反应过来后悄悄抬眉瞥了一眼沙发正中间老神在在的晏城,突然就识相地噤了声。   长达三分钟的无话可说,剩下的只有躁动的音乐,这种连娱乐都没有的时间,太无聊也太难熬了。   玩了会儿手机,黄毛抬手摁了墙上的铃,叫了服务。   不多时,一群身着暴露却打扮精致的女孩们进了包厢。   除了叫铃的黄毛,剩下几位公子哥儿都蹙了眉。   “晏哥,你先挑啊?”黄毛带了点谄媚。   晏城借着暗黄并闪烁着的灯光,抬眸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须臾,侧过脸看向黄毛,眼微眯,食指轻敲着高脚杯的杯壁,意味深长道:“周超,才一个多月,酒吧就让你代管成这样……,你是不是想让我进警局?”   “不是,晏哥,现在酒吧生意更好了啊。”周超积极地凑过来,张牙舞爪地企图解释什么,“再说很多会所都是这种经营模式,也都很少见被查的啊?”   平时和晏城玩得比较好的公子哥儿听到这回答,一个鄙夷的目光扫过去,差点就气笑了。   这周雪的堂弟特么的就是个智障吧?   “青楼的生意当然是好到夜夜笙歌的。”晏城垂着眼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更明显的是他压根就不接周超的这个茬,“我现在回来了,你也不必在这里代管了。”   “该结的工资阿泰会结给你。”他索性一锤定音,慢条斯理地放回袖子,“带着你的这些姐姐妹妹们,滚吧。”   常客们都清楚,洱馆现在越来越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到就好像是堕落成了红灯区。   不仅有专门摆到明面上卖的小姐们。   男男女女们还吞云吐烟意识模糊,滚作一团。   周超骂骂咧咧地出了洱馆。   谄媚尽收,翻脸比翻书还快。   在本就喧闹的环境下说晏城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说晏城不过是他姐脚边的一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   “啐。”他朝洱馆的大门吐了口唾沫,昂着下巴睥睨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谁稀罕。”   想了想,到底还是气不过,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靠到墙角,几秒后,才慢吞吞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号。   二楼天字包厢内,正欢呼鼓舞。   在狐朋狗友们的眼里,晏城刚刚的举动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都知道近两年晏城围在一个女人身边要死要活的,对那女人也是言听计从的,而周超作为那女人的弟弟,啧,老实讲,他们都已经做好洱馆被毁了的准备了。   “晏少你这是一结婚就想通了?”   “周雪是过去式了?”   那女人把晏城耍地团团转,转过身就嫁给了晏城的死敌。   “早和你说了,周雪就是在吊着你,从她周转于你和霍祁东之间我就看出来了,可惜你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备胎撞了南墙之后心灰意冷,接受了家里安排的相亲,没过多久,便和陈家那位千金结了婚。   这回大家都觉得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了吧,哪曾想,那周雪竟然约见了快要结婚的晏城,为的是给她那弟弟谋个职位,晏城这不长心的,还真给人安排到酒吧了。   恰逢他和陈家那位出国度蜜月,啪一下直接让周超做了酒吧代管,不长心的,让人想撬开他脑子!   晏城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清不楚地应上这么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在附和第二句话。   这种情况下,聪明的人都能意识到“周雪”这个人不便再提,邵崇肆适时地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感兴趣地问:“新婚燕尔,晏少心情如何?”   这个话题其实也没有多好,但似乎没触碰到晏城的底线,只见他挑了挑眉,眉宇间带着点愉悦:“不错。”   “啧啧啧,春风满面。”古来有话人生三大喜事,其中一事就是洞房花烛夜,邵崇肆猜这厮高兴是因为没人会拿某样关乎童真的事儿笑他了,“我听说陈家姑娘温温吞吞的,特别好拿捏,是不是啊?”   晏城笑意未达眼底,想了想,抿唇:“关你屁事。”   “别啊,问问都不行?”   “………”不行,对你嫂子客气点。   话虽然是这么问,   但其中的曲曲折折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   都是男人,都懂男人的心,白月光如朱砂痣啊。   随随便便就娶了别人哪里会真的收心。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留在酒吧了。   啧,   苦酒入喉,   都是心酸泪啊。   直到快凌晨十二点半,   晏城漾起桃花眼,从沙发上站起,穿了外套,“走了。”   大概是某种男性惯有的藏在骨髓深处的直男癌作怪,又大概是为了反驳最初的那个“婚后想通被拿捏住”的关乎家庭地位的问题,他脚步一顿,扬了眉不假思索地:“我媳妇,我说一她不敢说二。”   邵崇肆象征性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接着,便是大家不太相信后的嘻嘻闹闹。   还没闹起,阿泰推门而入,“老板,警察来了。”   ………   是扫黄。   有人报案,说洱馆里涉嫌卖.淫。   至于是谁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作为洱馆的老板,晏城只得跟警察走一趟。   邵崇肆眼睁睁地看着人被带走。   “………”然后在阿泰的“肆哥你快去帮帮我老板”的视线下跟着去收拾烂摊子了。   -----------   半夜两点。   陈锦瑶的电话亮起。   紧随其后的就是苹果专有的铃声。   在静谧的房间里就显得特别吵。   十几秒后,它依旧锲而不舍地响着。   床上的人动了动,沉吟片刻,慢吞吞地将胳膊从被窝里移出来,盲人摸象似的往床头柜的方向摸索过去,窗帘是双层的,现在拉上的是薄纱款的,皎洁的月光照进来,泄下一室银光,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白地晃人。   睁着惺忪的眼,瞄了眼来电显示。   被吵醒后的情绪当即涌上心头,无奈地闭了闭眼,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瞧着这誓不罢休的样子,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声音带着点沙哑。   未料,对方比她更沙哑,沙哑中带着疲惫。   晏城:“喂,老婆。”   “嗯,什么事?”陈锦瑶尽量让自己有耐心。   通话过程中突然安静了数秒。   晏城抚了把脸,摸着因为熬夜长出的刺人的胡须,特沧桑道:“我现在在警局,需要你来保释。”   陈锦瑶:“………你犯什么事了?”   “涉嫌卖.淫。” 第2章 第二步   回答她问题的明显不是晏城。   陈锦瑶眼睛里都要眯出泪来了,百无聊赖地翻了半个身,做了几个拉伸筋骨的动作后,又往暖和的被子里缩了缩,电话那端的晏城正冷静地向她解释事件全过程。   枕边的督尼喵呜了一声,起身后踏着优雅的步伐钻进被窝,最后索性整个身子就横跨在她脖子上,当起了自动发热的围脖,尾巴晃了晃,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别闹了督尼。”陈锦瑶很无奈。   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了好一会儿,晏城说:“周超那上不了台面的鳖孙我迟早找人弄了他。”   “周超是周雪的堂弟?”撸了两把猫后,她清醒了不少,啪一下开了床头灯,“你舍得?”   凌晨两点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沉睡。   没有钢筋水泥下的喧嚣,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好半晌,晏城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有什么舍不得的。”   晏城和陈锦瑶是相亲后结的婚。   双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两家家长又急不可耐,在不算太排斥对方的前提下,他们对未来的婚后生活还保持着高度一致的看法,聊了不少后因为在婚姻观上的‘志同相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家里人的安排。   他们的结合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可事实呢,早在婚前就传的沸沸扬扬的是晏家小少爷对周雪情有独钟故事,而这周雪又是霍祁东的老婆。   晏家为了彻底粉碎晏城的痴心妄想,也为了不和霍家撕破脸皮,这才给晏城安排打点了相亲,像是场闹剧,晏城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后来是晏母以死相逼才让他低了头,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还是爱那个女人爱到丧心病狂的男人,有不少与之门当户对的家庭考虑过后都拒绝了这种强强联合,唯独陈家,是自己找上门的。   与晏城将爱意闹地满城风雨不同,陈锦瑶爱霍祁东就只有陈家人知道,陈锦瑶和霍祁东是青梅竹马,在霍祁东娶了周雪之后,一厢情愿的单恋注定了伤痕累累。   只是陈家人不知道的是,   现在的陈锦瑶已经不是过去的陈锦瑶了。   洱馆要歇业一段时间。   这是往好听的说的,直白点,就是被封了。   周超反咬一口的速度太快,当时措手不及的扫黄确实是扫到的,而晏城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背锅侠。   陈锦瑶不太明白当初追周雪追的沸沸扬扬怎么就能这么快地化为凉薄甚至嘲讽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猜测,这关乎男人的尊严,亦或是劣根性。   “所以你可以扔下那只蠢猫过来保释我了吗?”晏城坐在审讯室,长腿笔直地伸着,“啧”了一声后抬手扯了扯领带,脖子扭动两下,耐心终于耗尽。   “不能。”陈锦瑶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他。一点也没有作为妻子对丈夫该有的情感关怀上的自觉。   ‘我说一,我媳妇不敢说二’,在邵崇肆他们面前放出的大话这会儿正呈立体音效不绝于耳。   偏偏这邵崇肆狗皮膏药一样还就在一旁。   晏城:“………”嘶,脸有点疼。   大概是拒绝地太干脆导致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陈锦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深更半夜的让女士出去你觉得这绅士吗?反正都在里面了,再呆几个小时也没关系。”   顿了顿,安抚道:“耐心点,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行吧。”晏城垂了眼妥协,语气漫不经心。   挂了电话,邵崇肆拿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淡淡辩不出任何情绪后,倒是想识相点不问太多的。   可就是嘴欠,控制不住好奇心:“嫂子来吗?”   大多数人的心理都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   晏城翘起二郎腿,拢了拢眉,嫌弃地别开脸,过了会儿,才把胸口的这口气撒了出来,语气有点冲,“不来。”   闻言,邵崇肆惊奇地挑了下眉,这结果还真没想到。   揶揄的视线太过灼热,安静片刻,晏城舔了舔唇,欲盖弥彰道:“太晚了不安全我让她别来了。”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都没听到啊。”他不吃这一套。   “………………”这种刨根问底的行为就跟扇人耳光一样,特别让人不爽,晏城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波动不安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一个眼神睥睨过去,言外之意很明显:关你屁事!!!   邵崇肆挑了下眉,转移话题,“要不,我捞你出去?”   ---------------------------------------------   后半夜帝都开始下雪,最开始是零星的小雪,落地即化,渐渐的渐渐的,就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等城市由黑夜转为白昼,最先唤醒沉睡中的人们的不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是皑皑积雪带来的反光。   瑞雪兆丰年,今年大概会是个吉祥年。   大雪封路也不好出门,所以陈锦瑶是特意等雪下小了,楼下道路上的积雪被铲干净了才出门的,那会儿已经九点了,她站在窗台望了眼外面,窗户稍稍开了一条缝,就被刺骨的寒风钻了进来,脚边的督尼就蹭着你不断地撒娇,陈锦瑶垂眸看它一眼,抬腿戳了戳它。   “我得去接你爸了。”她说。   出门前,再侧耳倾听了外面呼啸着的冷风。   她抿了抿唇,还是进了衣帽间给晏城拿了件羽绒外套。   陈锦瑶赶到市中心附近的警局时,都快十点了。   她化了个淡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风尘仆仆点。   寻到停车位,挂档熄火,解开安全带,弯腰拿上副驾驶座上的羽绒服和手提包,下了车后正逢绿灯,就小跑着冲向马路对面,直奔警厅大门。   “你好,警察同志。”跑地多了难免大喘气,“我是来找人的,昨天进来的,叫晏城。”   ………   陈锦瑶姗姗来迟的行为引起晏城强烈的不满。   门被打开,里面的人闻声缓缓抬眼,见到是她后没带任何犹豫地就说了第一句话:“你怎么不明天再来呢?”   郁结于心后,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了讽刺。   “………”陈锦瑶自觉理亏,倚在门口没说话。   不过,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红了的眼眶,黑了的眼圈,冒出的短胡茬,凌乱的头发等等等等,最终汇聚成了他憔悴的面容。   房间内还提供暖气,不至于让他这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男人冻死在这儿,外套就是件西装,能顶个毛用。   “外面下雪,路况不好。”陈锦瑶走过去,把羽绒服递给他,“手续我都办了,可以走了。”   晏城穿上衣服,半弯着腰开始拉拉链,“是是是,老婆的命价值千金,出行必须保证安全。”大概是着急,这拉链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受到了阻碍,霉运一来一箩筐,跟他作对似的,卡在接头处,怎么也搞不好,“啧。”   “起开。”手背被轻拍了一下。   他撇撇嘴直起身子,还算听话。   陈锦瑶低着头,专心致志,零星的碎发软松松地耷在她嫩白的脸颊上,几秒后,吱啦一声,拉链直接拉到最顶端,磕到他下巴,功成名就,她离开半步:“好了。”   “嗯。”喉结上下滚了滚,晏城低吟。   “洱馆封多久?”道路两侧被银装素裹的大树、建筑不断倒退,陈锦瑶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车厢里放着舒缓心情的英文歌,很安静,静地让整个空间都尴尬起来,她眯起眼忍不住问了一句。   晏城的经济来源就在洱馆。   晏家有继承人,所以压根就不干涉他的职业。   他想做个闲散的酒吧老板,就让他做了。   反正洱馆生意不错,赚的足够让他挥霍的。   晏城单手支在车窗上,脑袋靠着手掌,侧过脸看向陈锦瑶,须臾,唇角漾开,笑了笑,“一个半月吧。”   陈锦瑶点点头,“有什么要做的吗?”   “什么?”他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闭上眼,懒洋洋道:“有啊,做家庭妇男。”   “………”吓到差点握不稳方向盘。   晏城:“我靠你养了。”   陈锦瑶静默片刻,没答。   沉默是最好的拒绝。   晏城也回过味来,募地睁开眼,问:“你不乐意?”   “嗯。”不乐意。还不够明显吗?   “为什么???”晏城作大惊失色状,夸张地很。   陈锦瑶抽空瞥他一眼,弯了弯唇,“养不起。”   “…………………………”   一路上的氛围很不错。   等红灯的时候,晏城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周雪打过来的,来电显示足够显眼,亦或是晏城有意给她看的,反正陈锦瑶斜了一眼随意一扫就扫到了。   车厢突然就安静下来,陈锦瑶漆黑的眼里掺了点星光,脸带笑意,冲晏城挑了挑眉,薄唇微启:“你接啊。” 第3章 第三步   红灯还没有进入倒计时。   陈锦瑶拿捏住了分寸,面上挂起一抹用标尺量过一般的得体的微笑,第一眼看到会觉得如沐春风,细心一点再看第二眼就能发现她在不动声色地释放距离感,手指微抬又放下,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的侧边,“快点啊!”她催促。   这是自结婚以来她第一次看到周雪给晏城打电话。   这种感觉就像是发现了隐藏着的定时炸.弹,既让人害怕又让人兴奋,拆或不拆取决于放炸.弹进家门的那个人。   周雪打这通电话的目的,陈锦瑶隐隐约约能猜到。   肯定和昨晚周超被赶出洱馆脱不了干系。   但周超反陷害晏城进警局的事儿她估计只会只字不提。   原来的陈锦瑶对周雪还是有点了解的。   帝都上流圈但凡接触过周雪的人,对她的评价差不多都是这三个字:公主病。飞上枝头变凤凰后被捧出来的公主病。   这种公主病的具体表现形式大概是恃宠而骄。   特别是对曾经围在她石榴裙下团团转的男人,她的恃宠而骄就会无限制地扩大,扩大到难以言喻。   仗着晏城以前对她死心塌地,就肆意妄为了。   所以,根据周雪的性格,陈锦瑶猜测,她是来兴师问罪了,也可能没有兴师问罪这么严重,就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控诉而已。做人不能太作的道理,周雪应该能够明白。   “看着点红绿灯。”   陈锦瑶自个儿脑补了许多,直到被晏城戳了下脸颊才回过神,她立即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见到还有十几秒时长时忍不住别过脸看两眼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铃声戛然而止,晏城勾着唇直接挂了电话。   “别啊,我还想看看你俩有没有藕断丝连呢。”陈锦瑶惋惜地叹了口气,“别背地里偷偷摸摸联系着吧?”   晏城嗤笑一声,额下垂着的碎发依旧是没有整理,手指比在屏幕上飞快运作着,挂断电话后,直接拉黑了对方,这是陈锦瑶始料未及的,结果还不够,在她瞠目结舌下,晏城打开了微信,找到周雪,将人拖出来,干脆利落地拉黑删除。   “………”   不得不说,此等自觉的行为是很得现任老婆的欢心的。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这时候绿灯亮起,陈锦瑶到了嗓子眼的话被噎了下去,没来得及说之后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手机随手扔到一旁,晏城被困倦侵袭了头脑,打了个哈欠,慵懒散淡地眯着眼盯着她看,好半晌,问:“满意吗?”   “什么?”陈锦瑶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开车。   晏城:“我斩断和周雪的联系你满意吗?”   “………”这么直白的问题,陈锦瑶神色未变,心下却莫名地开始乱成一团乱麻,抿着唇想了想,“一般般吧。”   “嗤,女人就是口是心非。”他得出结论。   她则装作充耳未闻,懒得搭理他。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开地慢且稳,在舒缓放松的音乐下,晏城扭头看向窗外,望着外面的雪景困意越来越深,眼皮越来越重,直至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过去后,呼吸绵长均匀。   “保持距离是对的,毕竟她嫁了别人你也娶了别人。”   没人回应她,陈锦瑶撇撇嘴自觉无趣。   婚前协议里写的很明白,她应该放宽心才是。   霍家。   周雪再次拨号过去发现被拉黑之后,气地直接摔了杯子。突如其来的咣当一声响,吓得佣人朝她频频侧目。等冷静下来之后,她理所当然地就将其归结为是晏城的老婆搞的鬼。   虚荣心得不到满足时,情绪太容易暴躁了。   陈锦瑶,曾经被她耍地团团转还被祁东狠骂了一顿的女人。   啧,家庭条件好就是不一般,这么些年过去了,居然也还能捡她的漏,嫁给被她当备胎还淘汰出局的晏城。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   找到车位将车停稳并熄火后,陈锦瑶解开安全带,俯身拍了拍还睡得天昏地暗的晏城,想着他一整晚在警局孤立无援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笑过后,推了推他,放轻声音:“醒醒,晏城晏城,起来了,到家了。”   推搡还不醒,干脆转移战线去拍他的脸。   拍了没两下,手就猝不及防地被握住,陈锦瑶愣住,瞪大了眼睛,用力抽了抽没抽动,反倒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男女之间的力量太悬殊,加上陈锦瑶本身重心就不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晏城拉了过去,“啊”她吓得喊出声,随后就径直地撞到了他的怀里,相撞时衣服沙沙作响。   “………”羽绒服可真软,她抓错了重点。   晏城还知道护着她,右手掐住她的腰,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嗓音低沉还带着刚睡醒时沙哑:“不要着急,回家再热情。”   越搭腔就会越过分,陈锦瑶现在很了解他,所以以不变应万变,说句“放开”后保持沉默就好。   但他没放开,只说:“老婆,我要坦白从宽。”   --------------------------------------------   陈锦瑶觉得晏城就是个神经病。   还是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神经病。   偏偏,她还就信了那神经病的话。   结婚前,她就单刀直入地问过他:“你白月光,就是周雪出事了,然后打电话找你你会怎么办?”   他回答她:“不关我的事,她应该去找他丈夫。”   “那要是她离婚了呢?”陈锦瑶步步紧逼。   晏城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抿了口咖啡:“那也不关我的事,我是有家庭的人。”   虽然也有可能是男人嘴上说说的而已。但既然这样摊开了,陈锦瑶就选择相信他,她需要的是段婚姻,而不是爱情。   只要他能做到他说的那几点,她就觉得是完全OK的。   问话是假设,在没有碰到实际情况时,它能够被润色,然后被强推着往最好的方面发展。   但一旦碰上实际,可能就只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了。   所以,在晏城给周超安排工作时,陈锦瑶就觉得自己大概是信错了人,她还和晏城吵了一架,她记得晏城当时好像挺开心的,还跟她说:“别吃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确实,她现在知道了。   还知道地很彻彻底底。   知道之后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晏城给外人塑造了个痴情男配的形象,也不管别人是戴了什么样的有色眼镜来看他议论他,他都将痴情种进行到底,   可谁也料不到,这结果却是他在变着法儿耍霍祁东和周雪。   他们俩结婚了,他还故意喝酒买醉各种颓废,其实心里偷着乐呢,还暗戳戳地憋了个大招,彻底斩断和周雪的联系。   “老婆啊,你心疼我吗?我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   “我其实早就想拉黑她了。”   说出这些话时,语气真的是又渣又贱的。   陈锦瑶抱着喵喵叫的督尼盘腿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淅淅沥沥及各种诉苦,她敛了笑意开始面无表情。   “我挺不明白的,你这样做吃力不讨好啊。”   “而且就我现在整理出来的信息,莫名觉得你很渣。”   被热水冲刷着缓解了一身疲劳的晏城并不接受这项罪名:“先撩者先贱,你不懂。”顿了顿,“至于吃不吃力,以后他们估计也不会搭理我这个失败者了。”   “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这个结果我会很满意。”   陈锦瑶眯了眯眼:“你这像是在逃避。”   “不是逃避,是讨厌的人没有接触的必要。”晏城打断她,“周雪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霍祁东也不爱她。”   那你还和他们以感情交缠的方式周旋这么久?   被这样一绕,陈锦瑶感觉自己又不明白了。   听男人讲故事太费力,听不懂他也不会管,只会让你自己体会。晏城也懒地再解释,他想着反正以后就过着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沐浴露冲干净后,关了花洒,擦拭干了,穿上内裤,随手抓了浴巾裹在下半身,悠悠哉地开了门走出去。   屋子里开着暖气,不怕冻,也随着他这样折腾。   “对了,过几天带你去见我几个好哥们儿?”   他身材很好,脊椎腰窝的线条都非常完美,腰腹间的块块肌肉也分布均匀,还故意在陈锦瑶跟前晃荡显摆。   陈锦瑶往后退了退,闭上眼:“麻烦把衣服穿好。”   “这么好的福利,你想不想摸一摸?”晏城往前走了一步,靠着床,眼尾轻挑,似笑非笑。   话音一落,陈锦瑶怀里的督尼如离弦之箭射出,飞起给了晏城小腹锋利一爪,然后稳稳落床,超凶:喵呜!!!   晏城虽然没吃痛,但也咬牙切齿:“……………你个蠢猫。” 第4章 第四步   督尼是陈锦瑶养的布偶猫。   眼睛清澈湛蓝,通体雪白,就只有耳朵和尾巴沾了点或深或浅的灰色,很有灵性,不太会搭理陌生人,大多数时间也是高贵冷艳地像个国王,但它要是真慵懒黏起陈锦瑶起来,那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磨人小妖精。   漂亮乖巧惹人爱的督尼,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和晏城不对付,不对付到随时要亮出爪牙龇牙咧嘴地想和晏城大干一架。估计在它眼里在它思维认知里,晏城就是突然插入它和铲屎官之间破坏它和铲屎官感情的第三者。   这种刻板印象,注定了他俩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我会让这只蠢猫承认我的。”在陈锦瑶把脸埋在枕头里闷笑不已的时候,晏城终于恼羞成怒。   在接下来停业在家的日子里,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通过朝夕相处来改变自己和家庭中这位猫成员的关系。   陈锦瑶笑地颤肩,忍不住提醒他:“首先,你就不该叫它蠢猫,你别以为督尼它听不懂。”   晏城较冷漠地瞥她一眼,捏住猫脖子将其提起,面面相觑,督尼使劲扑腾起来,看起来是又想给他一大爪子,他懒懒地“啧”了一声,“督尼是个小畜生。”   “………”   帝都连下了几天的雪。   道路两旁的树枝被压弯了腰,沥青路面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车轱辘碾过,留下两道明显的印迹,就像是新开辟一条的专供车辆在雪天行驶的小路。   下午四点半,陈锦瑶结束了在诊所的工作,脱掉白大褂,简单收拾了一下她就下班了,路过值班室时侧过脸微微勾了勾唇和值班护士打了声招呼。   这是她的诊所,口腔诊所,她是个牙医。   毕业后就将自己所学的专业利用到工作上了。   拉开玻璃门,刚到外面,就被小刀似的寒风刮地一个哆嗦,陈锦瑶跺跺脚,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小跑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刚上车,手机就响了。   她原本以为是晏城打来的,没想到是她妹妹陈锦琳。   “姐!”陈锦琳似乎很兴奋,大嗓门惊天动地。   骤然听到这声大喊时让陈锦瑶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是咋咋呼呼的。”   陈锦琳显然不想理会她的说教,自顾自的说些她听都听不懂的话:“姐,你可真牛逼。”   “牛逼什么?”她开了暖气,单手握住方向盘。   “姐夫啊,姐夫是不是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了?”陈锦琳现在正是爱玩的年纪,经常跟着她同年龄段的好友出去浪,她毕竟年轻,跟已经与上流圈子隔绝了的陈锦瑶不同,她享受于在纸醉金迷的世界,“姐,你知道现在在外面大家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这是背后说我坏话了?   “他们都说你是母老虎,严格把控住了姐夫,咱妈还在我面前夸了你,说你是驭夫有道。”顿了顿,才稍稍压下她的大嗓门,神秘兮兮地,“姐,你是不是趁姐夫睡觉的时候把他手机里的暧昧对象的号码都拉黑了啊?”   陈锦瑶:“……………………”这太冤了。   也只有亲妈亲姐妹才会觉得那是驭夫有道。   确定传言不是在妖魔化她?   号码拉黑,在她眼皮子底下拉黑的也只有周雪一个人,陈锦瑶鼓了下腮,隐隐约约的,她开始阴谋论了。   所以她说,晏城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没长全的神经病。   突如其来的糟心感毁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顺路去聚德楼买了晚饭。   回到家后将其放在鞋柜上面,陈锦瑶弯下腰在玄关处换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好看,平时她从外面回来,防盗门一有风吹草动,督尼就算再高贵再国王范儿,也会慢吞吞地走过来在她腿边绕几圈以示欢迎的,可今天没有,陈锦瑶甚至放慢了动作,还叫了几声它的名字。   “别叫了。”张扬嚣张的声音募地响起,还带着点不知道谁给他的洋洋得意,“小畜生在我手上。”   闻言,陈锦瑶闭了嘴噤了声,慢条斯理地踩上拖鞋。   “你这老婆当的是一点也不称职,好歹回了家第一句也应该是‘老公,我回来了’,而不是督尼督尼的。”晏城懒洋洋地半开玩笑地控诉,还没控诉结束,突然就转移了话题,难得温柔,“别动,安分点。”   陈锦瑶从玄关处走出来进入客厅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晏城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督尼,以绝对的力量摁住它并正在给它剪锋利的爪子。   郁气散了不少,她微微眯起眼来。   日常的人猫大战渐渐停歇,督尼现在对晏城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都不是好脾气的主儿,都能够退一步海阔天空选择妥协和谐下来实在是不容易。   “弄好了就洗手吃饭。”   她四点半下的班,现在差不多五点了。   食不言寝不语。   其实陈锦琳说的关乎她是母老虎的传言,应该不单单是拉黑其他女人电话号码这种事儿引发出来的。   洱馆停业后,已经过去快一星期了,晏城还真的说到做到,在家快快乐乐地做他个家庭妇男,每天懒懒散散无欲无求,就知道和督尼培养所谓的“父子情”。   浪天浪地的晏小少爷突然沉寂不出去浪了,这情况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麽!再然后,人们的探究心理让他们不断往下推测,推测出的最直观的结果就是晏城结婚了,结婚代表着有老婆有约束了。   再配合着‘她拉黑晏城手机里的女性联系人’的流言。   坐实了她母老虎,也坐实了晏城他怕老婆是孬种。   虽然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莫名其妙地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确实是挺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甚至是和戳了脊梁骨一样。   这种事情不知道也就还好,知道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晚饭后。   在客厅里站着走着消了会儿食。   等感觉差不多了,晏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侧着脸盯着电视,看着体育频道上播的体育新闻。   陈锦瑶走过去,抬腿踢了踢尊贵的小少爷,“起开,给我点位置。”这么长的沙发,他笔挺挺地一躺,全占了。   晏城唇角翘起来,吹了声口哨:“你可以趴在我身上。”   “我也可以踩在你肚皮上跳舞。”她说。   无声的对望,气氛安静了一会儿。   “唉。”晏城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躺改为正常的坐,“怕了你了,喏,让给你躺。”   不贫嘴就会死噢!陈锦瑶翻了个白眼,挨着他坐下,“你最近一直不出去社交让我很惶恐,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家就有警察找上门,就因为怀疑我谋杀亲夫。”   “………”这个话题进行地太突然,突然到让晏城有些措手不及,“谁说我没出去社交的?”   “我就是比你晚出门比你早回家而已。”   这无从作证,陈锦瑶无言以对:“………”   冬天夜幕降地早。   窗外是城市的五光十色,窗内是头顶亮堂的灯光。   晏城皱了皱眉,突然反应过来,倒吸了口气:“哎,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知道?”陈锦瑶不算惊讶,“你是该知道的。”   帝都世家也就这几个。   她借着和晏城结婚彻底离开了那圈子,晏城确没有。   陈锦瑶思忖片刻,反问:“你有什么想法?”   “过好自己的生活呗,管别人那么多干嘛!”   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到底还是有所差别,即便能猜到真相,男人会觉得这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可女人不同,女人乐衷于斤斤计较。   而陈锦瑶恰好特别地小肚鸡肠:“我是母老虎吗?”   晏城眼皮懒洋洋地抬了抬,摇头。   “那他们说我母老虎就是在毁我声誉。”   “好像有点道理。”他听进去了。   陈锦瑶:“所以?”   “都听你的。”晏城眯起眼睛。   这回答,陈锦瑶很满意,但是有一点她也必须提醒他:“晏城,你或许了解霍祁东,但你肯定不了解女人。”   女人啊,尤其是像周雪一样的女人,就这件事上看,就看出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了。   说不定,就准备和你死缠烂打的。   陈锦瑶当然不会做一些西斯底里的蠢事儿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嫁给晏城。   因为就晏城神经病的程度,他犯下的蠢事肯定一箩筐。   而她,作为他的同盟,作为他的妻子,作为协议书上一条绳上的人,还得给他犯下的蠢事擦屁股。   最可怕的是,晏城居然还一副聪明一世的模样。   “………”果然只是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啊。   陈锦瑶叹了口气,突然起身,站到晏城跟前,单脚抬起,膝盖撑住沙发面,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晏城。   晏城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揽过她的细腰。   然后扬了扬眉故意一使劲把人往怀里摁,陈锦瑶一时不察就坐到了晏城的大腿上,两人距离变近,抬起眼睫对上眼的时候,若有似无的气氛悄悄展开。   如果继续安静下去,任由氛围驱使着,则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躯体接触下的对望极具危险性。   “上次你不是说带我去见你朋友吗?”陈锦瑶开口。   暧.昧瞬间一哄而散,晏城抿了抿唇,觉得有点可惜,喉结轻滚了两下,他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几个朋友?”   “两三个。”他的酒肉朋友多,但知根知底的交了心的其实也就那几个。   陈锦瑶点点头,一把捧起晏城的脸:“那行,这周日让他们上家里吃顿饭。”   两个人亲昵地眼对眼,鼻尖对着鼻尖。   “我需要人把话放出去。”她这样说。   晏城嘴角一弯,挑了挑眉:“?”   陈锦瑶轻笑:“比如把晏小少爷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陈锦瑶其实是个特有人格魅力的贤妻良母。”   “再比如……其实是你臣服于我的石榴裙下并心甘情愿地要和我组成模范夫妻的。”她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笑意更深,“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担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   “………” 第5章 第五步   帝都终于舍得放晴了。   到了周六,初雪渐融,窗外阳光明媚。   督尼摇着尾巴在客厅沙发上小憩,卧室内,陈锦瑶被晏城不规矩的动作给弄醒,睁开惺忪的眼怔愣了片刻,转瞬,翻了个身把晏城压在身下,过了一会儿,手掌撑着他的胸肌慢慢坐起,大喇喇地跨坐在他小腹上,肌肤相贴,就隔了两块薄布轻轻柔柔地摩挲着,大清早的,太刺激了。   晏城眯起眼倒吸了口凉气,呼吸渐渐带了喘。   心里悸动的同时忍不住咬牙在心底嗤道:真是要了命了!   “自己去浴室解决。”陈锦瑶清醒地差不多了,知道他能够自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还伸出手拍拍晏城的脸,“精力再旺盛也不要像只发.情小狼狗一样到处乱蹭。”   说完,不带任何留恋地自个儿先起来去洗漱了。   晏城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跟个怨夫般一脸绝望,长吁短叹:“唉,这婚结地真憋屈。”   他们的婚姻一步到位。   彼此都进入角色,在“夫”与“妻”的角色中心照不宣地各司其职,并尽量地让这组合起来的新家庭和谐美满。   比起因为爱情结婚,他们俩都管自己的婚姻叫搭伙过日子,该遵守的规则都签过字的,至于最后怎么样还是全靠自觉,目前的形势就还不错,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了。   唯独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儿要讲究循序渐进。   晏城理解这项,但他现在这个如狼似虎的年纪,特别是在早上,再纯洁的思想也控制不住他最本能的身体反应。   “所以说分房睡啊。”陈锦瑶刷完牙,洗完脸,在涂抹水乳时从浴室探出小半个身子来,“再这样下去你会废掉的。”   “………”晏城给了她一个“你也知道”的眼神。   “你被抓时说你卖.淫.嫖.娼时我差点就信了。”   晏城一头扎进枕头里,“噢,我差点也信了。”   毕竟就他们俩的蜜月而言,就等同于是俩友人一起组团出去旅个游,很纯洁,很寡淡,很佛系。   客厅里的督尼大概是听到卧室里有动静了。   跳下沙发后,直接跑到卧室门口喵呜喵呜地叫着。   男主人在家它就没了睡床的待遇,多多少少还是委屈的。   陈锦瑶走过去开了门,督尼见到缝就钻了进来,亲昵了一会儿后,直奔大床,她看它那么没良心,忍不住瞪了晏城一眼:“赶紧起床,出去吃完早饭后好去超市。”   “去超市干嘛?”晏城撑着坐起来,随手撸了把猫。   “当然是去采购明天要用的食材啊!”陈锦瑶一脸莫名,去衣柜找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后又怡怡然地回了浴室,踏进去前,皱起眉多问了一句:“你都通知过你的朋友们了吗?”   这事,涉及到陈锦瑶所谓的幼稚的反击大计,晏城自然不敢忘,抬手扒拉了几下凌乱的头发,他点点头,“嗯。”   不过,他也实在是想不通,一个连早饭都要在外面吃的人,是哪里来的勇气说要在厨房大显身手的?   这很不公平,可以说是相当不公平。   平时小两口都是通过外卖解决温饱问题的。   老实讲,晏城平时都没见过陈锦瑶在家下过厨,结果这首顿却是因为他的朋友们才有的,活像是他沾了他朋友们的光。   关键陈锦瑶还在自己面前嘚瑟,说千万别小看她,说不是她吹,说不当牙医的话她能够去五星级酒店的后厨混口饭吃,最后还说自己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   这种话只会越听越气愤,晏城眼尾一挑,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于是,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的他向组织汇报了情况。   组织说:“你歇业在家这么多天都没做过饭,而我是个有工作的人,说到底是你这个家庭妇男做的不称职。”   “………”被反咬了一口,他只好乖乖闭了嘴。   即便如此,他在邀请邵崇肆他们时还是给足了陈锦瑶面子。   冬日的太阳格外温柔。   无论洒在哪里都没有进攻性,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发挥它的装饰作用,也仅仅是漂亮夺目的“装饰品”而已。   天气好,又恰逢是在周末,超市里的人就特别多。   晏城很少逛超市,结婚后搬进新家时,被陈锦瑶拽着去过一次,去置办生活用品,再然后,就是这一次了。   为数不多的体验,也意外地感觉还不错。   但这种不错仅仅是维持在前面半小时内。   他较为懒散,慢吞吞地推着购物车跟在陈锦瑶身后,只是他再慢,也比不上陈锦瑶挑菜挑水果的乌龟速度,弯着腰挑挑拣拣来回比较,不催一下她都能在某一处生根发芽。   “随便买几样就行了,熟菜也行。”晏城微微眯起眼,小少爷不耐心的脾气出来了,“有口吃的给他们就不错了。”   陈锦瑶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动作不见加快。   “………”从态度上就很过分。   沉默了一会儿,陈锦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撇过脸看向晏城,顺势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先去排队。”   “我不。”晏城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她。   男人的嗓音沙沙哑哑的,透着股慵懒,给出的拒绝理由却让人啼笑皆非,他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整整齐齐有个屁用噢!   到排队结账时还不是要经历漫长的等待。   晏城弯下腰,半个身子支在购物车上,垂着脑袋,连眼睫都懒洋洋地耷拉着,看起来早就生无可恋地认命了。   他长得帅,举手投足间的每一帧画面都足够吸引旁边小姑娘们的目光,特别是在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来叼在嘴上时,小姑娘们激动地小跳起来,频频侧目,她们的窃窃私语更是开始不加掩饰了。   打火机玩转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几秒后,倏地一停,却不是要点烟,晏城狭长的眼尾稍稍一扬,视线直愣愣地顿在陈锦瑶身后的架子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漆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他舔了舔唇角,考量过后,抬手抓了几盒架子上的东西放入购物车中,抓了两次,大庭广众下没一点不自然。   小姑娘们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大概是觉得尴尬,红着脸看了会儿晏城后,又把视线停留在他身旁的陈锦瑶身上,最后转过身去,互相推搡着往前结账了。   “………”陈锦瑶别过脸抽了抽唇角。   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转过去看他的同时拿胳膊肘捅了他腰腹,眼一眯,不太友善地,“你拿这个干嘛!!!”   甚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跳脚下的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晏城目光平静,黄腔绕了牙齿一圈,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了回去,然后,他淡淡道:“有备无患。”   --------------------------------------------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   邵崇肆、柴岳还有阿泰如约到了他们家。   挺有上门做客的自觉的,都没有空手而来。   给他们开门的是晏城,门一开,外面的三个人齐齐一愣,内心深处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幻灭了。   平日里在他们面前只手遮天浪天浪地的小少爷居然围上了卡通风格的蓝色围裙,没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握着的是一把亮到能反光的菜刀,菜刀面上还粘着绿油油的葱花。   “………”   “…………………”   “…………………………………”   场面一度尴尬。   柴岳率先反应过来,挑了挑眉:“你这是要砍了我们?”   “是啊。”晏城懒懒散散地靠到一旁,让出条路来,没否认,龇了牙,“是挺想砍的。”   厨房里的陈锦瑶探出半个身体来,手里头剥着大蒜,跟邵崇肆他们打过招呼后,理所当然地,“老公,给客人倒茶啊。”   话音刚落,不等晏城脸色变臭,阿泰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立马跳了出来,“不用了嫂子,我们不渴。”   让直系老板给自己倒茶,想想都慎得慌。   晏城很满意阿泰有这种自觉性,招呼他们去客厅坐下后,凉飕飕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另外两位好友身上一瞟。   柴岳瞬间正襟危坐,“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倒。”   “我也是。”邵崇肆慢悠悠地跟着表态。   如此,晏城才算彻底放了心。   他是愿意配合陈锦瑶的有关模范夫妻的表演,所以才会围上围裙,也才会在安顿完好友后又回了厨房帮陈锦瑶的忙。   他们家客厅和厨房算是在同一空间内,该空间三分之二是客厅,三分之一是厨房,从客厅看过去,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所以当柴岳他们看着晏城站在陈锦瑶身边慢吞吞地切菜时,他们的惊讶远大于刚才进门的时候。   菜板上的菜被剁地不忍直视。   陈锦瑶只瞥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该达到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下去,她移了移脚碰了碰晏城的小腿,晏城微弯下腰低下头:“嗯?”   “你出去陪你朋友吧,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待会儿菜熟了端菜的时候我再叫你。”陈锦瑶压低声音。   晏城“嗤”地一声轻笑,勾着音:“过河拆桥?”   “拆个屁。”陈锦瑶笑骂道:“对了,把洗好切好的水果拿出去。”她侧过脸,眼睛往那一瞟,昂了昂下巴示意他。   这种时候,他们俩的小互动在外面三人的眼里已经是上升到打情骂俏的高度了。   惊讶不足以形容他们仨。   此时此刻,该是见了鬼吧!   这怎么可能呢!!!   邵崇肆微微眯起眼,坐姿懒散,全程靠着沙发背,单手支着下颚看着右边厨房里的一切,不多时,玩味儿地勾起一抹笑。   虽然也是才了解到的消息,   他也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跟晏城说。   啧,不是说这陈锦瑶喜欢的是霍祁东吗? 第6章 第六步   离开饭确实还早,也怪他俩早上起迟了。   忙忙碌碌忙到现在第一道菜还没有下锅。   厨房里相携共事的两道背影看久了倒看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配合默契,空气里冒着淡淡的温馨感。   手肘撑在膝盖上,柴岳微微弯着腰,视线越过邵崇肆,掏出手机直接拍了照片,“这陈锦瑶有点手段啊。”   “那也比周雪好。”阿泰向来耿直,却也耿直到没抓住重点,一直以来他对周雪的厌恶也都是表现在脸上的。   柴岳编辑好“这不是我认识的晏城”的文字把照片上传到朋友圈,再抬眸,舌尖绕了牙齿一圈,半开玩笑道:“你还小,不懂,要说带劲还是周雪带劲。”   说完,直接起身去往窗台,窗台上摆着的都是盆栽,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摸口袋的动作一顿,瞬间少了抽烟的欲望,转过身,像是雕塑般看向室内。   他好像知道陈锦瑶的手段高在哪儿了。   说出口会比较矫情,但这小窝确实是挺有家的味道的。   晏城还赖在厨房里,尽添乱。   “水果端出去,听到没!”陈锦瑶横他一眼,也不想给他半点面子,准备炒菜前终于是忍无可忍,用力推搡了他几下,“你在这儿严重妨碍到我了。”   这算是她的再次强调,第一次让他出去是在十五分钟前。   晏城磨了磨牙,灵活地侧过身没让陈锦瑶推到,余光往外一扫,就扫到客厅里的三剑客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俩瞧。   对视数秒后,三人迅速别过脸、低下头、望向天花板。   “………”可见,陈锦瑶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我觉得做事要做全套。”晏城抿了抿唇角。   他这突然起来的且没头没尾的话果然让陈锦瑶愣了愣,把洋葱丝装到盘子里后,她微侧着仰了仰头:“嗯?”   下一秒,晏城俯身低头凑向她。   唇瓣触碰到软绵绵的脸颊。   鼻尖也避不了地碰着,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   遗憾的是,稍触即分,酥酥麻麻的感觉爬上心头,晏城眸子微眯,瞳孔里的光被拉暗了一寸,有点不过瘾。   “好了。”他故作镇定地说。   然后,在陈锦瑶不算友好的目光下尴尬对望了几秒,转身带着水果拼盘火速逃离‘案发现场’。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是见了鬼了。   那刚刚那一刻则是发现了那只鬼是童年阴影黑山老妖。   这才过了多久啊,要死要活非她不娶就移情别恋成了什么样了,客观公正点说,就是有点渣啊。   柴岳回复了朋友圈的留言,对比了别人问的以及自己答的几句话,再联想起几天前的一些关于晏城和陈锦瑶的风言风语,几秒后,嘴巴张成了字母O,抬手一拍脑门,啪一下猛地醒悟过来,噢,合着在明面上是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实则是不声不响地拿他们当枪使了。   他咽了口唾沫,又慢吞吞地走回到茶几前,弯腰挑了几颗冬枣:“晏城,演技不错啊。”   晏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什么?”   “郎情妾意啊。”觉得自己是靠了聪明才智扒出真相的柴岳洋洋得意,点进微信翻到自己刚发的那条状态,再递给晏城看,“你和陈锦瑶给我们演了一出恩爱夫妻,可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麽,够幼稚的啊。”   “?”阿泰视线来回穿梭在他俩身上,听地云里雾里的。   邵崇肆翘起二郎腿,妖娆地靠在一旁静观局势。   晏城也没说话,眯起眼,神色莫辨地看着柴岳。   直到把柴岳看到怀疑了人生,柴岳皱眉:“不是吗?”   不可能不是啊,他抬手抓了抓头发。   “一半一半吧。”晏城懒懒地勾着眼,两手交握着撑着下巴,“也确实有那目的……”   话才说了一半,柴岳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来,然后在下一瞬,该表情开始皲裂。   晏城厚颜无耻:“至于恩爱夫妻,我俩本来就是啊。”   “……………………………”???   周日的阳光要比周六还强些。   带着正合适的温度,穿过窗台,洒在不算安静的客厅里,客厅内的浅色木制地板像是被染了其他颜色。   这顿午饭吃到最后可谓是心满意足宾主尽欢。   而陈锦瑶的厨艺也并非只是在自我吹嘘而已,满满一桌子的佳肴,在被他们品尝过后得到了一众好评,对此,陈锦瑶表面客套谦虚了几句,却难掩悄悄上翘的唇角。   饭桌上,阿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锦瑶,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花来,陈锦瑶倒也坦坦荡荡,任由他打量。比起阿泰,柴岳要稍微激进主动些,他大概是要证实“恩爱夫妻是真的”这句话,所以总是旁敲侧击地问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在得到滴水不漏的回答后,他又开始变着法儿地夸赞陈锦瑶,以及夸赞他们天作之合之类的,一边说一边拿眼瞥着晏城,细心观察着晏城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是被夸的陈锦瑶温温吞吞宠辱不惊,而没被夸的晏城痞痞地勾着唇,一副“算你有眼光”的表情。   “………”柴岳觉得太惊悚了。   特别是在看到晏城耐着性子认认真真地给陈锦瑶挑鱼刺的时候,那真的是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的。   这晏小霸王还能有给人挑鱼刺的一天?   真的是被黑山老妖给上了身了吧?   ………现在大概算是彻底相信了,不是在做戏。   但是,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他们当然也知道,即便是再不明白,这会儿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儿,也不能没点情商地就问出口来。   再说了这是别人的情感生活,刨根究底实在是没必要。   别说柴岳他们几个惊悚。   就连陈锦瑶本人也虎躯一震有点接受不能。   桌下,她轻踩了他一脚,在他看过来的同时,她凑到他耳边,跟他咬耳朵讲悄悄话:“太过了啊!”   “有吗?”他浑然不觉地挑挑眉,咬着音。   陈锦瑶:“有,再这样下去就显得刻意了,点到为止。”   “你想多了,点到为止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在演戏。”晏城眼尾稍扬,笑眯眯的,“我把水果端出来的时候就被柴岳这小子猜到了,多亏我力挽狂澜。”   “………”她蹙了蹙眉,狐疑地盯着他。   客厅里本就放着音乐,他俩又故意把嗓音压倒最低,咬耳朵时就像是在往耳朵里吹气一样,轻轻柔柔的,旁人压根听不清他俩你来我往的在碎碎念着什么。   耳朵虽然听不到,但是眼睛看的到。   能看到他们夫妻俩亲昵而又特别自然的动作。   这种情况倒是让一直默不作声的邵崇肆眯起眼来,被眼睫覆盖住的眸子中,显而易见,里面的探究更浓了一点。   他拿起右手侧的易拉罐,闷头将最后一口啤酒灌下了肚。   随后,抬眸,锁着眉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停在陈锦瑶身上。   陈锦瑶追过霍祁东。   轰轰烈烈。   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过去太久了。   渐渐的,也就被时间给埋葬在某个记忆点深处,不去触碰它时可能就永远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邵崇肆知道这个是去酒吧放纵时听别人说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陈锦瑶、霍祁东和周雪三个人的感情纠纷要远远早于晏城、霍祁东和周雪。   他也只听了个大概,反正放在当时,陈锦瑶倒贴霍祁东的程度是完全不亚于晏城在周雪面前献殷勤的。至于后来,据说是陈锦瑶对周雪做了什么事,导致霍祁东不顾青梅竹马的情谊,破口大骂了陈锦瑶一顿,那一通难听的指责大概是伤了陈锦瑶的,再之后,陈锦瑶就没再天天围着霍祁东了,甚至是躲着霍祁东,当初说要和霍祁东上一个大学的她也在高考结束后,在填选志愿时,改掉了最初的选择,转而选了其他省市的大学,学了医。   陈锦瑶在高中时就被说是坏女孩,还被说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为非作歹欺负弱小的跋扈大小姐。   可能现在再去他们以前就读的学校贴吧看,还能翻找出这些被传地有鼻子有眼的信息来。   不管怎么说,陈锦瑶喜欢过霍祁东是事实。   至于现在还喜不喜欢,无从得知。   可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对于初恋,就像是种在心头的朱砂痣,可以藏地很深,但一旦露出来,触目惊心。   耳畔的音乐突然换了个画风。   舒缓乍停,变成了节奏感特别强的动次打次。   陡然转变着实振奋人心。   邵崇肆回了神,悄悄地收回了视线。   眼前的陈锦瑶和外面说的高中时飞扬跋扈的陈锦瑶压根就不搭边,或者说是判若两人。   也是,至少现在,再提到陈锦瑶时,都是说她温润宁静。   而除了高中时期所谓的坏女孩的坏话外,之后但凡和陈锦瑶接触过的,对她的印象都还是不错的。   吃地个七分饱,搁下筷子,邵崇肆做了个大胆的猜测:也许传言中的陈锦瑶是被人故意抹黑的。   “嫂子,听说你和霍祁东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想了想,还是加入了话题,腮帮一动似笑非笑。   这无异于是在挑事,谁都知道晏城和霍祁东是水火不容的,说话的声音骤然消失,空气突然凝固起来。   柴岳一掌劈在邵崇肆的背上,干笑着给了个“你还真敢说”的眼神,好好的,非要提那个人干嘛?   出乎意料的是,晏城面色如常。   甚至还在陈锦瑶开口回答前把话替她给答了,眯起眼,懒懒地嗤道:“这事儿还要听说?”   “………”得,合着就他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送走客人后,四周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晏城搂着陈锦瑶浑身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斜眼瞥到餐桌上的一片狼藉时,表情开始变得生无可恋。   微微眯起眼,咬了咬后槽牙,问:“这些怎么办?”   “洗啊。”陈锦瑶神色古怪地瞥他一眼。   仿若是在鄙视他,鄙视他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闻言,晏城嘶了一声,把陈锦瑶推开些仔仔细细地盯着她,心中警铃大作:“谁洗?”   “你。”   又沉默了。   还是无尽的沉默。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晏小少爷对此显然是抗拒的。   “我不行。”他很实诚。   “我烧了一桌子菜。”陈锦瑶也很坚定。   坚定之余,还不忘让自己软绵绵下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他怀里蹭了蹭,“啊,我要累死了。”   “………”晏城默了默,接受她的撒娇。   但他还能够垂死挣扎一下,“要不,都扔了吧。”   陈锦瑶干脆闭上眼,懒得接他的话茬。   “小畜生,你去洗。”他踢了踢脚边的督尼。   督尼起身,换了个安全点的位置后继续打盹。   此话题就此打住,谁也不愿多提。   但提不提都一样,避免不了的,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要不然买个洗碗机吧。”   这个靠谱,晏城俊眉一挑:“我看行。”   顿了顿,强调:“现在就下单,找个今天晚饭前就能送上门的店铺。”   “………”你有毒吧!   冬日的夕阳很早就光顾了。   带着它橘黄色的暖光,把一切都照地诗情画意起来。   晏城被逼地洗了碗碟,还被陈锦瑶拍了照。   各个角度都来一张,凑了九宫格。   她软了眸色,没有编辑文字,笑眯眯地将其发到朋友圈上,“看,我毁了你一世英名。”   晏城左脸颊还有一点泡沫,闻言,极其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平静道:“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等同的代价的。”   “………”   闹够了,也该言归正传了。   霍祁东的话题被邵崇肆挑出来后,老实讲,陈锦瑶就没有再把它给放下过,倒不是因为霍祁东这个人,而是她觉得自己有点事情没坦白清楚,心里总归有点疙瘩。   虽然也没什么,但女人的第六感总让她感觉这是个隐患。   行的正坐的直,但必要的开诚布公还是需要的。   她踌躇了片刻,眨眨眼:“诶,我跟你说件事。”   “就是那个霍祁东。”她舔了舔唇珠,自爆:“我以前因为年少无知,暗恋并且追过他。”   “………”   气氛似乎是往诡异的方向变了。   晏城停下手上的动作,瞥向她,等消化完她话里的讯息后蹙了蹙眉,黑眸缓慢地眯起,莫辨的情绪顺着尾椎骨爬上来,随后,他腮帮子动了一下,冷漠且非常刻薄地道,“噢,麻烦别用年少不懂事来掩盖你瞎了的事实。”   陈锦瑶:“………………………” 第7章 第七步   坦诚相待是夫妻相处过程中的一节必修课,而能够耐心沟通能够互相理解则是这节课能不挂科的关键。   能够毫无芥蒂地说出来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些道理晏城都懂,可终归还是有点不爽的。   特别是他歇业在家,整天无所事事,就更容易把旺盛的精力花费到没一点营养的胡思乱想上。   几天过后,他逐渐积蓄起来的小情绪到了一个爆发点。   昏暗的卧室里只开了两小盏橘黄色壁灯,倒是浴室里的取暖灯亮堂堂的,强烈的光线照亮了外面一半空间,隔着门,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杂着陈锦瑶模糊而又欢快的歌声,   歌声传到晏城耳朵里,就越发衬地陈锦瑶没心没肺起来。   “………”他慵懒散淡地靠在床头,压着股气,盯着浴室门磨了磨牙,过了会儿,眸光缓缓地虚起。   陈锦瑶非常喜欢窝在晏城怀里睡觉。   原因很简单,就是大冬天的刚爬上床被窝太冷,而晏城体热,是个发热源,抱着他就跟抱个巨型暖宝宝似的,抱久了之后,更是能让四肢冰冷且僵硬的她渐渐有了回暖有知觉,从而保证她能够更容易地入睡。   这天夜里,她一如往常,在浴室里洗完澡擦干再抹上身体.乳穿上睡衣睡裤后,湿答答地踩着拖鞋在浴室门口沥了沥水,磨蹭了没多久,再往外走,慢吞吞地爬上床,热水澡洗尽了一身的疲惫,躺到床上更是舒服地让人喟叹,数秒后,她往右边挪了挪,主动向热源体靠近。   慢条斯理地挪到一半,陈锦瑶就感受到了一股外力停在她腰间,她抬了眼看向晏城,就在她疑惑怔愣的时候,腰间的外力非常不客气地把她往左边推了出去。   “………………………”???????   晏城冷眼看着她呆滞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挑了下眉:“自己睡自己的,别老黏在我身上,惯的你。”   语气冷淡且生硬,只垂着眼看她,也没什么表情。   只这一瞬间,贴心好老公的形象彻底土崩瓦解了。   如此僵持对望了几分钟,陈锦瑶压下眼底的意外:“家里现在在赚钱的是我,劝你不要对我这么横。”   男人抿紧唇没说话,表情还是阴恻恻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她眯眼。   他懒懒地勾着唇,默不作声地将负隅顽抗进行到底。   卧室外,督尼在门口不甘寂寞地叫着,成功吸引了陈锦瑶的注意,她转念一想,督尼也是个小火炉,她也犯不着在这里和晏城互不让步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抗拒她,但既然抗拒已经存在了,那她也只好退一步,退而求其次。   她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准备出去把督尼抱进来。   “你干嘛?”晏城终于忍不住了。   陈锦瑶瞥他一眼,颤着牙:“你不让我黏,我去黏督尼。”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两人视线对视了足足有二十秒。   随后,在陈锦瑶即将绕过床尾的那一刻,晏城猛地起身,一溜烟地扑腾到床尾,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陈锦瑶,手一抬,抓住她的胳膊,再稍稍一使劲,直接把人甩到了床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啊……”陈锦瑶下意识地尖叫起来,又在晏城一个翻身压向她的时候消了声。   “抱抱抱,小爷给你抱。”晏城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再仔细分析他的语气,比起气急败坏,能听出其中更多的是懊恼,因为独自生闷气而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懊恼。   他一手揽住陈锦瑶的纤细腰肢,把她往怀里带,自己也压着她,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毫无缝隙。   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能感受到呼吸错乱交织时的暧.昧。   没过多久,陈锦瑶眼底的茫然尽散,回过神来。   她伸出手推了推身上的男人,没推动。   耳边是湿热的呼吸,又痒又麻,还没等她将眉头拧起来,“嗤”地一声,懒洋洋的带着磁性的轻笑募地响起。   “………”她懵了懵。   紧跟着,晏城未拢起一分笑意,手一抬,卷了被子直接盖在两人身上,轻而易举地将两人锁进一个几乎密不可分的狭小空间内,霎时间眼前的一切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外面的督尼大概是死了心,也没再叫了,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心跳如雷,温度开始攀升,莫名地有了燥意。   晏城俯下身,鼻息尽数洒在陈锦瑶的侧上颈,陈锦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绕到牙齿间的“晏城你给我松开”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的侧颈就被轻轻地咬了一下,是种舔舐。   暗示性的意味很足。   陈锦瑶浑身一僵,动都不敢动。   生怕自己一动就触发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但事实证明,就算是纹丝不动开关也是处在开启状态中的。   她咽了咽唾沫,扭了扭腰挣扎起来。   但晏城置若罔闻,好半晌,他才停止了动作,呼吸轻微起伏,他喊了她名字:“陈锦瑶。”   大掌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脊背。   等强制性地撑起身体,让两人稍微保持了点距离后,他才继续道:“我是个有欲求的正常男人。”   沙哑的嗓音带着点性感,顿了顿,他又继续缓慢地开口,故意拖着音:“要不是我让着你,恐怕早就在第一次你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我睡的时候,我就办了你了。”   闻言,陈锦瑶像是被吓到似的倏地瞪大了眼睛:“……………”   晏城可没撒谎。   这也确实是他今晚拒绝陈锦瑶投怀送抱的原因之一。   “以后要抱着我睡时注意一点。”   他本就血气方刚,陈锦瑶长得又漂亮,身材也好,又是他的合法妻子,平日里同床共枕也就算了,贴紧了被蹭来蹭去的他也难免有所旖旎心猿意马………   偶尔晨起避免不了的兴奋被陈锦瑶归于耍流氓时,他是真的想反驳的,反驳是陈锦瑶先勾.引的他,他只是被勾.引而已。   “不止这个原因吧?”陈锦瑶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凭借女人精准的第六感歪了歪脑袋,思忖数秒后狐疑地问出口。   如果单单只是这个原因,早在第一天她抱着他时就该被推开了,再说了,这世界上有哪个男人愿意这么柳下惠的,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还要故作清高地选择拒收,傻不傻。   所以,被拒收肯定是有其他外来因素的干扰的,“你说。”   “………”晏城翻下身躺到一旁,不自然地抿紧唇,好半晌,他瞥眼看她,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啧了一声,问:“前几天你说的暗恋霍祁东,现在呢?”   “什么现在?”她一下子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是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他还是有些怀疑。   就怕说,和自己在外的传言一样,喜欢的人嫁给了/娶了别人,心灰意冷之下随便找人结了婚。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有那些自己加的条条框框的婚前协议,其实也就跟没有一样,再怎么样,还是会膈应人。   陈锦瑶撇撇嘴,差点笑出声。   少了桎梏,她能够轻松地翻身侧卧着,她看向他,指尖戳了戳他的下巴,随后一本正经道:“早就不喜欢了。”   “不过我爸妈他们都以为我爱他爱到不能呼吸。”   晏城一把抓过她作乱的手,捏了捏,“真的?”   “真的,早八百年没联系了,你要不信,我发个誓……”她弯了弯眼,笑眯眯的,“我要是喜欢他,天打五雷轰。”   晏城微怔,抬眸盯了她一会儿后,挑起了眉。   沉默片刻。   他成了马后炮:   “不用发这种毒誓。”   “我又没有怀疑你。”   “呵。”陈锦瑶卷了被子滚向角落。   巨型暖宝宝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后,   哪怕他的体热再有吸引力,   最终,还是惨遭“遗弃”!   ----------------------------------------------   有关洱馆的整改,其实并不需要大费周章。   晏城的意思是,只要恢复成在周超管理前的那种经营模式就行了,毕竟再往下改的话,怕会被改成清心寡欲的茶馆。   茶馆就不是年轻人爱去的地儿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要赚钱做生意的。   而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压根就不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警局只是给了这么一个期限,期限内完成整改,就能继续开门营业,说到底晏城毕竟是晏家人,警局那边他们还是有分寸会给面子的,阿泰行动力极快,也是他本身就闲不下来,弄地差不多后就马不停蹄地打电话给晏城。   询问他洱馆是不是可以继续营业了。   彼时,晏城正准备去陈锦瑶的诊所,刷个存在感的同时顺便和她一起吃个午饭培养培养感情。   乍听到阿泰这样问他,他没什么表情:“这么快?”   “拖的越久客人就跑的越多。”阿泰皱了皱眉秉公汇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算快了。”   “原先洱馆的员工都等着继续工作,这样好有工资。”   晏城单手整理了领带,眼尾一扬,“工资歇业这段时间不是照发的吗?”   “对,所以他们良心上过不去。”阿泰说。   “………”   已经是连续一周的晴天了。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拂去了一点严寒,带来了丝丝暖意,只是太阳再好也抵不住出门时迎面而来的寒风。   洱馆能早点重新开始营业,似乎是在响应这种好天气。   晏城在家休养了这么久,特别是后来不点外卖厨房有了烟火气息后,他也渐渐的,渐渐的,心宽体胖地就重了些。   营业的具体时间还是被他推到了下周,在这期间,也全程交由阿泰处理,阿泰是个得力干将,也是他的好友。   晏城对他很放心,“对了,周超那厮呢?”   阿泰迟疑了一下,才说:“现在在霍祁东公司上班。”   “噢?”晏城垂了眼睫,弯腰换鞋。   顿了顿,忽而舌尖顶了顶上颚,嗤笑:“他心够大的啊。”   阿泰也跟着笑了笑,干脆把最近听到的八卦全都托盘而出:“听邵哥说,因为周超,霍祁东和周雪大吵了一架,霍祁东现在都待在老宅,连家都不回了。”   “周雪自己和朋友哭诉,结果现在成圈里笑柄了。”后半句话说出口时,阿泰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在通电话,或许还能看到他抬着眼察言观色的模样。   然而,晏城对这些就完全没了兴趣。   他可没这么多耐心听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敷衍了几句后就以“洱馆的事儿你先看着办”“我现在要去开车”作为结束语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阿泰:“…………………”   老实讲,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摸不透他老板了。 第8章 第八步   城市里要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郁。   就连诊所也不再只是冰冷的白,跟着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玻璃门上左右对齐还贴上了两张“福”字,前台小护士那儿还摆了两只金灿灿的招财猫。   少了医用酒精渲染下的漠然,多了几分有情有味的人气。   陈锦瑶简单收拾了一下,摘了医用口罩,从诊疗室里推门而出,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她今天的病人,问题不大,就是蛀牙,她把单子递给她,悉心地嘱咐了几句,随后走去前台,想看看那儿有什么能充饥的小零食。   在诊疗室呆了快一个小时,现在都十点半了,早饿了。   前台坐着的是新来的护士小刘,陈锦瑶才走过去,她就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还带着点惊慌失措。   “我这么恐怖的吗?”陈锦瑶歪了歪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怎么?是上班时间看电视呢吗?”   “没……没有。”不过也差不多,她正忙着和昨天值班的同事聊八卦呢,小刘被这样一揶揄,就结结巴巴起来了,确实是有被抓包时的心惊肉跳,她平时真不这样,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扯了扯嘴角,道:“那个陈医生,你丈夫来了。”   顿了顿,“我们拦不住,他现在就在你办公室里。”   闻言,陈锦瑶眉梢一挑,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来前台的目的,滞留了数秒,点头离开。   小高跟触碰到地面时还发出有节奏的砰砰砰的响声。   小刘目送她进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才坐下来松了口气,诊所里的人都知道陈锦瑶在前不久结婚了,还是相亲结的婚,这种类似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就随便和一个聊的来的人闪婚的行为偶尔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更何况,陈医生和她的相亲对象连婚礼都没有办,扯了证度完蜜月后也不见她丈夫来诊所接过陈医生一次,久而久之,他们就自动将陈锦瑶的婚姻归入了失败的档案中,平时休息闲聊时对此话题也开始渐渐地避而不谈了。   职场的生存法则:对领导的私生活探究要适可而止。   只是不放到明面上来讨论,也总会有人在心底有一点小想法的,小刘在大学时见惯了美女配野兽的例子,她偶尔就会带着点小阴谋的黑暗心理想,是不是陈医生的丈夫长得不是特别帅,所以陈医生才不让他出来见人的。   手机叮地一声,屏幕亮起。   是同事小李的回复。   小李也挺会抓重点的,或者说像她们这种刚踏入社会的人都喜欢抓同一个重点:陈医生的老公帅吗?   “帅啊!!!”小刘悄悄低下头,摁了语音感叹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有点痞有点妖的。”   小李:【……………什么叫有点妖?】   “嗨哟,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反正又高又帅吧。”   肤浅的她现在已经换了个阴暗面的揣测,比如是因为丈夫长得太可口,陈医生想金屋藏娇?   指尖浮在屏幕上方,小刘想了想,还是敲下了字:【不过我总觉得,咱们陈医生驾驭不住她老公。】   一个不紧不慢,   一个似乎风风火火。   听到动静,懒懒地坐在办公椅上打游戏的晏城抬了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陈锦瑶穿白大褂的样子。   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陈锦瑶在工作中的模样。   刚刚进她办公室时,路过诊疗室,诊疗室的门的上半部分是有一块方形区域用透明玻璃装着的,他停在那里,驻足片刻,眯起眼盯着里面的场景看了一会儿。   女人半弯着腰站在牙科椅旁,亮堂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戴着浅蓝色的医用口罩,眼睫低垂,有细碎的头发搭在她脸颊,大概是有点痒,她还微微偏了头,在自己肩膀是蹭了蹭,动作居然和督尼有几分相似。   就像是在欣赏一部默剧,明明没有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吸引住了晏小少爷的目光,让他消了浮躁。   有那么一瞬间,他惊艳于陈锦瑶的温和淡然。   白大褂是过膝的长度。   穿在陈锦瑶身上时就越发显得她身材高挑。   除此之外,也衬出了她身上的另一种气质。   她在家总是特别散漫,懒洋洋的把自己蜷缩成猫,现在麽,举手投足间尽是干练,就连秀气的眉宇间也是冷冷清清的,给人以距离感,但好像也更带感了。   夹在两指间的烟都只剩烟屁股快烧到手了还不知道,下一秒,晏城就被烫到了,“嘶”地一声将视线转移到手上,抖了烟,将其扔进垃圾桶。   再抬头时,陈锦瑶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你怎么来了?”   “………”晏城有点窒息,但还是以一副跩地跟个二百五似的坐姿,高昂起他高贵的头颅,微微眯起眼:“啧,听你这语气,我怎么觉得你不欢迎我呢?”   非但没有半点惊喜,还不加掩饰地就开始嫌弃。   “好歹也应该热情洋溢地过来拥抱我啊。”他似笑非笑。   陈锦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个神经病,“少浑,好好说话。”   阳光悄悄透过身后的窗台跨过绿色的小盆栽倾洒而入,迫不及待地照在他们身上让他们都沐浴在光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烟味,闻不惯的人觉得有点臭。   互相对望下倒是安静了一会儿。   须臾,晏城从椅子上站起来,顺便还嘚瑟着撩了把头发,下巴一昂,黑色的眼睛里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能来干什么,这不到饭点了,约你吃个饭麽。”   陈锦瑶抬睫多看了晏城一眼,轻轻地嗤了一声。   大概是察觉到陈锦瑶在家和在外面有两幅面孔,且在外的面孔过于冷淡,晏城靠着办公桌,笔直的长腿交叉着,他咬了咬后槽牙,心生不爽,“你这样不行啊。”   “不行什么?”她拿起茶杯,去接了杯开水。   沉默片刻。   晏城控诉她:“你对我们的婚姻应该要有种态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了。   大概是陈锦瑶对他太冷淡刺激了他骨子里的逆反心理。   再由逆反心理发展为此时此刻的促膝长谈。   说到底,也是他的逆反想拨乱反正。   不过,这说法可真新奇。   特别是出自晏城的口中,更是新奇到无以复加。   陈锦瑶对着茶杯里的开水吹气,感兴趣地挑了下眉。   “就比如现在,我兴高采烈地到你诊所……”男人忽然顿住,似乎是在整理语言,“我就有两个目的,一在你的地盘上宣誓你的归属权,二是约你吃饭培养感情。”   第一个目的像是黄狗撒尿圈地盘儿,第二个目的,晏城自认为是今后他俩相处中必须要提上日程的。   “你看,我对咱们的婚姻至少是积极主动的。”他说。   在陈锦瑶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之前,晏城再次打断了她,拧着眉头自顾自地说:“从你推开门进来到现在,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你就是在消极怠工。”   “………………………………”   这一顶大帽子,扣到她头上还真容易。   陈锦瑶并不觉得自己不积极不主动,她只是讲究顺其自然,至于晏城指控的她见到他时眼里没有惊喜,她只能说被小刘提前告知之后,短短的一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设防,况且,她不喜欢别人擅自进她的办公室。   “你现在像个怨夫。”陈锦瑶客观给出评价。   晏城愣了一下,眼尾悄悄往上一勾,不置可否。   他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开始耍流氓:“以上说的你没正眼看过我,对比昨晚你羞涩地在我身下瑟瑟发抖,落差实在太大,我承受不了这落差,当然怨了。”   “………………………………”闻言,陈锦瑶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地个满脸通红。   什么叫瑟瑟发抖!!!   瑟瑟发抖个屁啊!!!   她搁下茶杯,砰地一声响。   “去吃饭。”语气有点冲,恼羞成怒了。   晏城:“别害羞啊。”   这场本该上升到更高层次的“促膝长谈”到底还是没能长谈成功,被这样一插浑,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他们之间也确确实实是存在问题的。   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的婚姻就像是凉了的白口水。   虽然能解渴,但挨不过它没味道。   以另一种平平淡淡的形式存在,连夜都过不了。   它所拥有的矛盾是隐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平了的因为爱情而结合起来的婚姻更岌岌可危,协议上的条条框框又不是刀枪不入的捆仙绳,更比不上情感上的联系。   今天没说清,可能就会在以后的某一天突然大爆发。   粉饰太平也终归不是真太平。   ………   ---------------------------------------------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店。   在吃地窸窸窣窣各种酸爽的时候,还不忘继续方才在诊所里没聊完的话题,不过不是深奥的婚姻。   而是黄狗撒尿圈地盘。   晏城说是得有来有往,他都在她诊所溜了一圈了,“等洱馆重新开业,我带你去看看我打的天下。”   “………”陈锦瑶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也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看他一眼,好半晌,点点头,顿了几秒,她忽地笑开来,敲敲桌子,“哎,以后我就是洱馆的老板娘了。”   “嗯,老板娘。”   大概半个小时后。   就在他们在谈论下午各自要干嘛,晚上去哪儿吃饭的时候,陈锦瑶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   电话里要表述出来的意思很清楚,是让他们小两口晚上回陈家吃顿饭,有提前去拜年的意思,陈父陈母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居然打算在春节期间去度假。   出行前的一场家宴,说是非出席不可。   “你这通知地也太晚了,好歹提前几天通知啊。”   陈母笑了笑:“度假也是刚决定的。”   “………………………”陈锦瑶无言以对。   她开的是扩音,旁边的晏城听着这一问一答,四仰八叉地靠进椅子里憋笑憋地格外辛苦。   可谁又知道,这居然是场非传统意义上的“鸿门宴”。 第9章 第九步   黑色SUV缓缓驶进别墅区,前照灯照亮了前路,光线所铺洒的地方,总给人以外面温度不低的错觉。   快到陈宅的时候,驾驶座上的男人开始左顾右看,伸长脖子认真地分析了路况后,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将车侧方位停到停车位上,不多时,等车子稳稳停住,再熄了火,车内瞬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前方最近处的路灯的光悄悄爬过前挡风玻璃,在他们脸上打了几道白光。   抬眸时目光刚刚好触及到的,是两栋独立别墅,灯火通明。   解安全带的动作募地一顿,晏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子微眯,视线状若不经意地往副驾驶座上的人身上一扫而过,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什么话在齿间转了转,皱眉衡量思忖了数秒,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后就没再开口,而此时此刻的陈锦瑶还低垂着脑袋,却因为穿地太多太膨胀而导致动作笨拙,认真摸索了好半天,窸窸窣窣的,然而到最后都急躁起来了也没能解开安全带。   晏城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俯身帮了忙。   “你有点笨啊!”他啧了啧,忍不住嘟囔吐槽了一句。   然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陈锦瑶非常不客气地锁了他的喉,凶神恶煞,“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求生欲让他闭了嘴。   夫妻俩到达陈家时已经快六点半了。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夜幕被一寸寸地拉下,再印上满天闪烁的繁星。   听到门铃后屁颠颠地来给他们开门的是陈锦琳。   “姐,姐夫。”她热情洋溢地接过他们买的东西,继而抱怨道:“你们来得也太迟了,我都快饿死了。”   “主要是下班后去买了东西。”陈锦瑶扶着晏城弯腰换了鞋,调侃:“也不迟啊,正好赶上吃饭。”   这会儿阿姨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砂锅的羊肉汤。   浓郁的香味袭来,陈锦琳撇撇嘴无言以对。   姐妹俩平时感情就不错,偶尔互怼一次,转瞬即忘,小时候更是最天然的联盟,到这种时候,姐姐再不仁她也不能不义,她慢吞吞地凑过去,弯着眼笑地神秘兮兮的:“让你们回来你们就真回来了,嗯,反正节哀吧。”   这话不清不楚的,陈锦瑶眯起眼一头雾水。   客厅里亮堂堂的,电视上正放着节目,闹腾腾的   陈锦琳把他们带来的礼品放到茶几上的时候,陈父瞄了一眼,继而起身热情招呼他们入座,“来家里吃顿饭而已,还带什么东西,来来来,过来吃饭。”   “晏城,咱爷俩今天得好好喝几杯啊。”陈父这熟稔的一喊,瞬间就和晏城拉近了距离,和新婿没半点陌生感。   岳父都主动抛出橄榄枝了,晏城也没有不接的道理,他收敛了平日里的小痞,难得的一本正经,“好。”   俨然一副令人万分满意的乖女婿的模样。   话音一落,就被面无表情的陈锦瑶狠狠地踢了一脚。   痛的他下意识地“嘶”出声,扭头瞪他。   陈锦瑶不甘示弱:“好什么好!”   “………”没良心,我这不是讨好你爸麽。   陈父平时也没什么小爱好,唯独就爱喝几口小酒。   因为身体缘故,医生都劝他少喝,他就是不听,特别是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他逮着了机会,就和客人把酒言欢。   这大概是他能小酌的最有理有据的时候。   陈锦琳把碗筷添置好,“爸,你最好别喝酒。”   “就是,而且爸,我们等会儿还要回去,晏城得开车。”陈锦瑶叹了口气,跟着附和。   陈父静默数秒,猛地拔高声音:“回去?回去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房间。”   “我明天得上班。”她略无奈,“这边里诊所太远了。”   颇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感觉。   可怕的是挡不住也掩不了,“你又不是不会开车。”   老顽固对他的小爱好偏执到了极点。   你还劝不了,一劝他就对你横眉竖眼的。   小插曲结束后,   饭桌上,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在陈锦琳的挤眉弄眼的暗示下,陈锦瑶也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比如说,餐桌上的菜,特别是摆在晏城和她面前的,都是比较大补的,再比如说,陈母一个劲儿地给他俩夹菜,还十分殷勤地拾掇晏城喝羊肉汤。   一碗下肚还不够,还要再来一碗。   “妈,这些………”她抿了抿唇,有点难以启齿。   陈母打断了她:“你不是体虚怕冷么,多吃点。”   “………”我是体虚怕冷,可有什么冲我来啊,何必殃及无辜,这关晏城什么事啊。陈锦瑶如鲠在喉,侧过脸悄悄抬了眼看向晏城,却见喝完酒耳根已经泛红的他放下碗,喝羊肉汤喝地一本满足,她垂眸盯了会儿他的肚子,微鼓,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陈锦瑶上半身倾向他,和他咬耳朵:“这玩意儿你别多喝。”   晏城一听,立马就明白了,随即就乐了,又把耳朵给咬回去,还故意在陈锦瑶耳畔吹起,湿热的带着酒气:“你怕了?”   “是是是,我怕你被火烧地原地爆.炸。”她回他。   “啧。”闻言,晏城又恢复了短暂的懒痞,轻笑着耍了流氓:“别怕,不是有你麽。”   陈锦瑶蹙了蹙眉:“??????”   “灭火器。”   “……………………”   虽然听不清楚他们俩说了什么悄悄话。但陈母也隐隐约约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带着点小暧昧的气氛,挺融洽的,有那么些夫妻正经过日子的意思,这让她的提心吊胆放下了不少。   有些想在桌前提点的话,想了想,还是放回了肚子。   最近外面有关他俩和霍家那对的风言风语,让她不禁开始后悔,后悔为了断绝女儿对有妇之夫的妄想,就不断给她安排相亲最后草草把她嫁了,到如今陷入这更尴尬的境地。   设计了这顿“鸿门宴”,或许是有那么几分卑鄙的味道,但初衷还是希望女儿能和女婿好好过日子。   “瑶瑶啊,你俩年纪也差不多了。”但该旁敲侧击的还是要旁敲侧击一下,陈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好几眼,思忖良久,还是期期艾艾地把话问出了口:“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孩子?”她思想保守,听着外面有说晏陈两家的婚姻长久不了的时候,就着急地想出点力。   而孩子,是维系婚姻的一条纽带。   这话题转地太突然太生硬,同时也佐证了陈锦琳所说的“节哀”。用了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招数,晏城一急,差点被羊肉给烫到了,扔回到碗里,他忍住了,俏丽的眼尾一勾,想了想,特别坏心眼地就把皮球踢给了陈锦瑶:“我都行,这事儿得看锦瑶,我尊重她的意见。”   对此回答,陈父陈母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齐刷刷地将视线固定到陈锦瑶身上。   “…………………………”刚剜了一口饭进嘴里,陈锦瑶又差点喷了出来,“????????”   一旁的陈锦琳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掩饰,抿着唇捂着肚子笑到不能自已。   陈母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忠言逆耳:“瑶瑶,你也不小了。”   餐桌上的氛围都变了,好像没有了一开始的其乐融融。   陈锦瑶在晏城揶揄的视线下,更觉得脸上臊地慌,模模糊糊囫囵吞枣地随便应了几声,就当自己是听进去并且答应了。   她怕自己再不给出点态度来,会被念叨死。   什么过年期间要旅游,提前来拜年,都是套路。   早知道是这种场面,她就是宁死也不会来的。   ………   这顿晚饭吃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到最后,陈锦瑶几乎是拉着晏城落荒而逃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可这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啊,离开陈宅前,陈母一把拉过陈锦瑶,将她拉到一旁,问她,“晏城那孩子对你好吧?”   做父母的,再怎么样,心还是偏向自己孩子的。   “好着呢,您别操心。”陈锦瑶点点头。   顿了顿,又说:“日子呢,我自己会过,也会过地很好,妈,像今天这种,你让我很尴尬啊。”   “有什么好尬尴的。”陈母不以为然,“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就怕你……”后半句话骤然停住。   “怕我什么?怕我又因为霍祁东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妈,你就没有相信过我,高中时的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你看看你,还是这副表情,不信我的表情。”   “反正以后别这样了,我和晏城会好好过日子的,你们这样一弄,我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陈锦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眉头微蹙,“算了不说了,都九点了,就先走了。”   陈母:“行吧,反正你说对你好我就先信着,对了,羊肉汤我给你装好了,你带走,煲一煲就能吃。”   “………”   -----------------------------------------------   “我妈绝了,以前催婚现在催生,太可怕了。”从陈宅出来,陈锦瑶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晏城走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眼底闪过浅浅淡淡的笑意。   她得出结论:“他们就是想利用一切办法稳固咱俩的婚姻。”   月色朦胧,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安静了一会儿,陈锦瑶仰头看向他,晃了晃手,似笑非笑地问:“哎,你热吗?”   “热。”晏城很实诚。   “放心放心,回家洗个澡就好了。”   男人扬了扬唇角,“我看不行。”   “………”   快到停车位时,他们碰上了霍祁东。   都这么晚了,他还在路上晃,牵着他家的金毛。   这种相遇着实有点尴尬,晏城反应迅速,当即装醉,整个人倒在陈锦瑶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脖颈里蹭了蹭。   黑夜里,霍祁东眼一眯,“瑶瑶,好久不见啊。”   听语气,还有一种老友重逢的亲昵感。   “………”陈锦瑶不怎么热络地点了点头,回了句“好久不见”,然后,就借着故意醉酒的晏城结束了这场久别重逢。   霍祁东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看向车子离开的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他俩回到了家。   车刚停稳,副驾驶座上的‘醉鬼’就窸窸窣窣起来,半眯着眼,抬手捏起她的发梢,漫不经心道:“瑶瑶?”   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愣了愣。   晏城薄唇微动,刻薄起来:“真难听。”   “………”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安安静静了片刻。   陈锦瑶催促他赶紧下车。   因为莫名其妙的静谧在狭窄且黑暗的只有孤男寡女空间里容易产生其他“化学反应”。   两人视线相撞,似乎有着噼里啪啦的响声。   也几乎是在她反应过来推他的一瞬间,也不知道晏城突然抽了什么风,一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他怀里带,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亲了上去。   被撬开的牙关,全都充斥着他的气息,带着淡淡酒味的,却又充满攻击性的气息,就仿佛要把她拆入腹中。 第10章 第十步   大概是因为有酒精的刺激。   刺激到让这一切都发生地太过理所当然。   封闭狭小的空间内,依稀能够听见让周围温度不断攀升的喘.息声,或轻或重,或急或缓,昏暗的环境下再配合着快要锣鼓喧天的心跳声,已经足够让两具年轻的身体心猿意马。   陈锦瑶涨红着脸,大脑整个放空。   她现在完全是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动弹不了,而晏城贪婪地攻城掠地,陈锦瑶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正将她团团围住,活像是要把她给吞噬掉似的。   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晏城似是有所察觉,眼睫颤了颤,眸子微睁,睁开一道缝,继而又闭上紧随其后勾着她的舌不放,搁在她后脑勺的大掌还稍稍使了点劲儿。   等到退无可退,陈锦瑶也干脆地闭上了眼。整个过程,她从奋力反抗到无力妥协再到全力反攻。   男女之间啊,干柴烈火下最容易说不清道不明了。   ………   大约十分钟后。   被冲动神经霸占住的大脑渐渐恢复理智。   男人的手臂缠绕在她腰间,空间太小,这种俯过来的姿势并不舒服,两个人的脸就只拉开一点点的距离,鼻尖碰着鼻尖,气息也皆未平稳下来,一个脸红一个耳赤,眼神黏黏糊糊地胶着在一块,似乎是下一秒又能无休止地纠缠到一起一样。   然而,并没有。   相反的,在心跳如雷下对视了数秒后,本该乘胜追击的暧昧气氛却莫名其妙地一轰而散了,后知后觉的羞赧齐齐爬上心头,晏城喉结上下滚了滚,陈锦瑶垂眸盯着看了会儿后眨了眨眼,然后,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两人立马就跟被拉到极致的弹簧一样蹭一下地就反弹开了。   “………”   “…………………………”   原本灼热的空气温度骤降为负。   两人各自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上,挺直腰杆正襟危坐。   视线盯着几乎一片漆黑的窗外,悄悄地吸气呼气呼气吸气。   要淡定要淡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一定要淡定,而且大家还是合法的成年夫妻关系。   但老实讲,这种瞬间反差起来的气氛着实是尴尬。   心悸之余,就只剩下相顾两无言。   两个人安静如鸡地平复了片刻。   在晏城试图挑起一个话题来缓解气氛时,陈锦瑶懒懒地收回视线,垂眼轻声暗骂了句“臭流氓”后,推开车门下车,砰一下关上车门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履匆匆,她的背影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而在落荒逃跑时,连车钥匙都没有拔。   还在副驾驶座上的晏城愣了一下,晃动的车钥匙让他回了神,他抬手摸了摸被咬破的嘴唇,吃痛地咬着音“嘶”了一声,眼眸里的光微微闪了闪,随即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不可否认的是,晏城现在的心情特别愉悦。   而他方才有所动作时也是清醒地很,一点都没醉,大概是气氛刚刚好,适合接吻,而他在映入她漆黑的眸子里时,蓦然地情不自禁,笑够了,晏城拔了钥匙,下车锁车。   他开始嘚嘚瑟瑟地吹口哨,脚下生风,奔向电梯。   ………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具体奇怪在哪儿,又真的说不上来。   勉强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平时都是同床共枕甚至是紧紧抱着对方睡觉的两个人因为小小的一个热吻而变得“生疏”了。   当然,也是单方面的“生疏”。   晏城是个不折不扣的厚脸皮,从车距到家里的这段距离足够他调整好自己,他还是平日里的那个他,只是行为举止悄悄地有了点变化,悄悄地开始放肆起来了。   这会儿,他正悠哉悠哉地倚靠在门前,双手插兜,垂着眸盯着蹲在墙角给督尼喂猫粮且只拿一个倔强的背影对着他的陈锦瑶,“老婆,你害羞了啊?”   “………”明知故问!   陈锦瑶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泛酸的腿,继续盯着正在进食的督尼,时不时地还上手撸两把,眼神却放了空。   “有什么好害羞的。”晏城见她别扭到底也不为难她,但该拆穿的还是得拆穿,“迟早的事儿。”   “而且你也不像是会害羞的人啊。”他嘟囔。   这话说的没错,可是此时此刻的陈锦瑶脸红的能滴血,默了默,她转过头抬起瞪他一眼,“要你管。”   语气不是特别友善,甚至像是在发脾气。   但晏城却从中听出了撒娇,对望数秒,他故意拖长了音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了一声,笑着调侃道:“纸老虎啊。”   “……………………”她真的是想跳起来咬死他。   别扭是两个人相处过程中的催化剂。   因为有了这种催化剂,隐隐约约的,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有了点变化,这变化并不明显,却又特别重要。   给他们平平淡淡的日常相处中,撒下了“情愫”。   “情愫”悄无声息的,让人抓也抓不到。   陈锦瑶薄脸皮下的别扭情绪还未消散,她抱着督尼进了卧室,企图利用督尼这个电灯泡来缓解她和晏城独处时的尴尬,但这行不通,在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督尼就已经被晏城面无表情地扔到了客厅。   他看到她震惊的目光时,想也不想的,一本正经道:“督尼打呼噜,会吵到我。”   陈锦瑶比他扔猫时更加面无表情,一个劲儿地涂着睡眠面霜,异常平静的,“…………噢。”   --------------------------------------------   床头灯一灭,卧室里瞬间陷入黑暗。   唯有外面银白色的月光悄悄地从窗户爬进来,穿过未拉紧的窗帘的缝隙,洒下几条银光。   “我觉得婚姻需要点激情。”   黑暗中,晏城慢吞吞地说出这句话来,意思很直白。   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直抒胸臆。   陈锦瑶难得地没钻进他怀里,背对着他,卷着被子缩在床边,她只要再稍稍往外侧一侧,估计就掉床底了。   晏城:“你不能一激情完了就做缩头乌龟。”   他翻了个身,躺平:“我现在又不会怎么你。”   “………………”陈锦瑶,“呸!”   “呸什么呸,端正态度,别胡乱怀疑我,有问题解决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必须得承认晏城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捂着被子思忖了好一会儿,陈锦瑶终于舍得放下她的矜持,破罐子破摔似的转过身挪进男人的怀里。   蹭了蹭,又嗅了嗅,然后施舍似的:“行吧。”   晏小少爷不满地哼了哼:“嗤,真是能耐了你。”   陈锦瑶扬了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半夜。   外面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后来逐渐下大后,就像有细小的冰雹打在窗上似的,噼里啪啦地响个没完。   屋内不见一丝光线。   大概是大补的羊肉汤起了作用。   晏城开始浑身发热,有股火气一个劲儿地往下窜,他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醒来后就完全睡不着了。   七八分钟后,他从床上坐起。   开起暖黄色的床头灯,生无可恋地盯着不远处发了会儿呆,没过多久,他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垂着头看向睡在他身旁的陈锦瑶,半露着肩,肩膀及脖子处的几道红印是他们睡前闹的一回啃上的,倒也没闹到底,他在临门一脚时放过了她。   当时已经很晚了,   他要是真闹了她恐怕现在床铺还在咯吱响。   而她明天早上还得早起上班。   “………”姑且当作是他良心发现了吧。   但他现在十分后悔!!!   外面的瓢泼大雨一阵一阵的。   下过这一阵大的,就又淅淅沥沥起来。   这种淅淅沥沥听起来很温和,也容易平复比较躁动的心绪,晏城半眯起眼,套上外衣去客厅抽了根烟。   督尼特别乖地蹲在他脚边,他猛吸一口时差点被呛着,烟圈吐出,他的思绪开始飘了飘:睡前闹的时候,陈锦瑶差点被他弄哭了,他觉得自己得了魔怔,或者说像极了变态,居然觉得她哭地很可爱,并且想让她哭地更厉害些。   这场固定协议下的婚姻,其实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抽完烟,回到卧室。   晏城洗了个温水澡,这才彻底浇灭了羊肉汤带来的躁动,羊肉大补,更补的是加到里面的药材。   他觉得,他的岳父岳母对他有什么误会。   ………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赶巧了。   陈锦瑶的手机亮起的时候晏城刚好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浑身上下就穿了条内裤,肩膀腹肌等地方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比较昏暗的情况下,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就显得格外夺目,晏城眯了眯眼,走过去,眼睛耷拉着,视线随意一扫。   是条微信的验证消息。   ――瑶瑶,我是霍祁东。 第11章 第十一步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就爱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给人发短信,言辞亲昵,故意用情怀带来怀旧感。   晏城沉下眼盯着手机屏幕看了数十秒,直到屏幕完全暗下去,他才回过了神,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后,慵懒散漫地倚在桌旁嗤骂了句“阴魂不散”,他打算悄悄地将霍祁东给拉黑,行使他作为丈夫该有的却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权利,然后,他拿起陈锦瑶的手机,摁亮。   屏幕上的白光尽数反射在脸上,显得阴森森的。   他在想着怎么把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果在下一秒,这位正乐颠颠做着贼的晏小少爷就顿住了,收敛了所有表情,目光呆滞,“………”   解锁密码一大串,而他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被窝里的陈锦瑶翻了个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自认为在干坏事的晏城下意识地抬起头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即便如此,可即便他把动静降到了最低……   陈锦瑶还是醒了,她是被自己的尿意及突如其来的肚子的抽痛给痛醒的,醒来后蜷缩起身子一个转身,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热流从身体里涌出来。   “………”因为困倦难挡,她其实还心存侥幸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结果手慢条斯理地往被子底下屁股所在的位置一摸,好嘛,暖烘烘的被窝让她彻底心凉。   脑子还是懵懵的,细白的手臂伸出摸索着开了床头灯的同时,陈锦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迅速从床上蹦起,掀开了被子踩上了拖鞋就要往浴室里冲,眼懒懒地一抬,往前一瞥,就望见了倚靠在墙上的脸上打着白光的跟个鬼一样悄无声息的晏城,乍然看到几乎是被黑暗笼罩的卧室里有这样一道身影,陈锦瑶不出意料地被吓了一跳,在抬头看到他的瞬间尖叫出声,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到床上,等看清楚了人反应过来后,她一股火就蹭一下直接燥起来了,“半夜站那儿吓人,你有病啊!”   这一吼,没憋住劲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滚滚而来。   陈锦瑶脸色一变,当即再也顾不上这些,也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咻一下如离弦之箭冲进了浴室。   门被砰地一声用力甩上。   才从被骂有病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晏城:“????”   从小就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小少爷何曾听过有人当着他的面儿凶巴巴地吼他还骂他,他当即眯起了眼,心里开始盘算起来,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然而算盘盘到了一半,手里的陈锦瑶的手机如烫手山芋似的提醒他:是他不对在先。   电视剧里还演了,家庭矛盾从偷看另一半手机开始。   而且,他不睡觉站在这里也确实是挺惊悚的。   ………   沉默半晌。   晏城决定先出击,他走到浴室门口,斜靠在那儿,表情无辜地敲响了门:“你手机密码多少?”   也几乎是在他话出口的同一时刻,已经坐在马桶上的陈锦瑶开始意识到了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带,很尴尬地出不去了,浴室里还有点水蒸气留下的白雾,闷闷的,好不容易意识回笼,她“啊”了一声,“干嘛?”   “霍祁东加你微信,刚好被我撞见了。”男人清了清嗓子,说的理直气壮,“我现在要拉黑他,你同意吗?”   话音一落,有了长达五秒的安静时间。   这么漫长的反应让晏小少爷不是特别高兴,“你在犹豫?”他这样问,语气里衍生出了带危险性的威胁。   “没有。”陈锦瑶微微蹙眉,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我同意,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她把密码报出来,晏城如愿解锁,并迅速拉黑霍祁东,他和陈锦瑶看法一致,这种事情就得做的干脆利落点。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夜雨渐停,再没有淅淅沥沥的声响。   窗帘外面的城市闪着它在深夜独有的光。   如果洱馆尚在营业,恐怕也会在这五光十色中拔头筹。   陈锦瑶纠结了数秒,终于还是被现实打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洗澡,你给我拿换洗的衣服。”   闻言,晏城作为直男的第一反应是‘卧槽你自己没手麽’,随后挑起眉,“大半夜醒来就是洗澡?”   “你不是也洗了?”陈锦瑶回怼回去。   差不多沉默了三四分钟,就在陈锦瑶的耐心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门外的男人忽地低笑出声。   他慢悠悠地喊了声“喂。”,嗓音暗哑,勾起的唇瓣意味深长,继而,他似笑非笑地开黄腔:“我要是不洗澡,现在你应该被我摁着滚床单,而不是这么有力气且趾高气昂地指挥我替你做事情。”   “………”   等过了年,冬天即将远去。   而在万物复苏的春天来临之际,种种迹象表明,晏城现在是提前进入发春的时候了,行动上是稍有克制,但也没有克制地太明显,言语上早就不管不顾,放飞自我,没羞没臊地把这种话说的理所当然。   好在,经过睡前的一番交流,陈锦瑶也没了最开始的矫情,顶多是烫了耳根红了红脸,但肯定会呛回去,况且此时此刻的她仿佛是有尚方宝剑在手,挑衅了撩拨了也不用负责任:“啊,反正我现在也醒了………”   满满的全是暗示,暗示到让门外的晏城莫名热了血。   “所以,你可以去给我拿衣服了吗?”   “嗯。”他懒懒地垂下眼来。   卧室的大灯打开,亮堂堂的。   衣柜中间部分的抽屉被拉出来,里面摆放着的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内衣裤,或性感或可爱。   小小的,让刚熄了火的男人又窜出了火苗。   “………”某根才紧绷起来的弦像是要爆炸了。   晏城几乎不敢多看,随便拿了一条后,就匆匆往浴室赶。   浴室的门并没有被反锁,他敲了一下,里面就传来软绵绵的有气无力的“进来”,这突如其来的能够互相随意闯入浴室的行为让晏城心头一跳。   可以说是非常大胆了,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却又在夺门而入的时候嗤嗤闷笑道:“我觉得我可以再洗一次澡,和你一起。”把皮搓掉了也没关系。   陈锦瑶抬起头,巴巴地望着似乎是开始蠢蠢欲动的男人。   灯光并不朦胧,她苍白的脸色也着实吓了晏城一跳,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准备日天日地的形象瞬间敛去。   “你……”你了好半晌没你出完整的话来。   四目相视了好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陈锦瑶咧开嘴凄惨一笑:“嗯,我大姨妈来了。”   “………………”就好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晏城面无表情,“皮这一下你很开心?”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麻烦把床单换了,谢谢。”   这真是一个不消停的夜晚。   而且还一点都不美好。   晏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婚前婚后的巨大落差让他免不了唠叨几句,“我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怀念有保姆的日子。”   想当初,这些琐碎的东西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哪曾想,里面的陈锦瑶跟长了对兔子耳朵似的,“晏城,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不会换床单的男人正把床铺搞地一团糟。   “你娶的是老婆,不是保姆。”   “所以家务咱俩必须得分担。”   闻言,晏城抿紧了唇,没再吱声。   他心想,如果陈锦瑶洗完澡出来后看到他悲惨的战况后还能有勇气说出家务活分担做的话,他就认输。   十五分钟后。   晏城察觉到花洒关上后,匆匆逃到了客厅。   乒乒乓乓地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而从浴室出来的目睹了一片狼藉的陈锦瑶表情皲裂了一下,勉强将皲裂了的表情修复好后,她维持住了面上的淡定,拖着虚弱的身体上前勉勉强强将狗窝收拾成人窝后,她才不管把烂摊子丢给她的人去哪儿了,自顾自地先钻进被窝,准备珍惜这离天亮的最后三小时。   然后,晏城踢踢踏踏地踩着拖鞋进来了。   扔给她一个充好电的暖宝宝。   “我给你冲了杯红糖姜茶。”万能的百度教他如何在撒手不管一件事后成功地负荆请罪。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尘埃落定。   陈锦瑶在小口抿了红糖姜茶后,不忘瞥眼看他:“不会的话也别急着转移视线,你可以学的。”   顿了顿,笑眯眯地补充:“我可以教你。”   晏城神色复杂,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负隅顽抗:“…………………………不用。”我不学。   ------------------------------------------   霍祁东和晏城的不对付,是在大学的时候开始的。   具体是因为什么,他模模糊糊的有些记不清了。   大概是出于嫉妒,亦或是出于其他原因。而否认不了的是,霍祁东这个人自负又自私。他特别善于将自己伪装成正义者,本质上却是心胸狭窄阴暗而狡诈。   他看不惯晏城,所以只要是晏城拥有的或者是晏城喜欢的,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将其抢过来。   抢成功后,耀武扬威,洋洋得意。   比如说周雪,周雪最后选择嫁给他,他觉得是他赢得最体面的一次,只不过,渐渐的,他又隐隐约约地发现,事情可能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长久以来的不对付会形成一种惯性。   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跑出来,他就见不得晏城在失去挚爱后现在还能过地这么好。   半夜加陈锦瑶微信,还以熟稔的语气附加于验证消息,霍祁东必须得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在看到晏城和陈锦瑶岁月静好时,他就萌生出了这种想法,他和陈锦瑶有很多共同好友,要拿到她的联系方式其实并不难,半夜加她是种暧.昧。   而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到天亮,等天亮了陈锦瑶的通过。   以陈锦瑶之前对他的喜欢,这太容易了。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晚上。   微信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在他试着再去加她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 第12章 第十二步   体寒者,比较容易痛经。   特别是在生理期来的前两天,腰酸背痛两脚无力,下腹抽抽地痛起来那就跟能要了陈锦瑶的命一样。   这类似得了绝症的凄惨模样把晏城吓得够呛,他生理课没学好,从来都不知道女人痛经会是这样恐怖的。   滚烫滚烫的暖宝宝贴在肚子上不管用,晏城抱着她用他那炙热的掌心轻轻柔柔地揉压着她的下腹也不顶用,自醒来后陈锦瑶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似的,无精打采,蜷缩着痛苦地呻.吟,更可怕的是,都这种半死不活的状况了,她居然还‘身残志坚’地挣扎着要起来上班。   “………”晏城完全不钦佩她的敬业精神,他慢悠悠地眯起眼,磨了磨牙,随后一把锁了陈锦瑶的喉,以绝对的力量把陈锦瑶重新压到床上,随意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掀,裹到陈锦瑶身上,直把她裹成完全动弹不了的粽子后他才彻底放了心,一个翻身,翻到被迫笔挺挺躺着的陈锦瑶的身上,一上一下,就两个指尖的距离,正对着面刚好能望进对方漆黑的眸子里。   陈锦瑶懵了两秒:“??????”   “当劳模很光荣?”男人因为刚睡醒没多久,嗓音还微微沙哑着,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后,就从陈锦瑶身上滚了下去,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盘腿坐到一旁,耷拉着乌压压的眼睫,“打个电话请个假不会吗?”   语气莫名地有点怼,刻薄兮兮的。   刻薄结束后,他起身,爬下了床,踩着拖鞋来到窗前。   而她的手机,锁屏密码他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看来不仅仅是锁屏密码。   解了锁之后里面的东西晏城也是一清二楚的。   在陈锦瑶的瞠目结舌之下,晏城很快地就找到了她诊所的座机号码,抬眸瞥了她一眼后,就直接拨了过去。   诊所正常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现在刚好是七点四十分,还早,不过一般情况下,值班护士小刘和小李都会提前去开门,她们俩是合租的,为了方便上下班,住的地方走路的话离诊所也就十分钟的路程,特别近。   这会儿小刘刚打开卷闸门,哗啦上升后就听到前台电话响了,她以为会是提前来预约的病人,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给她发工资的人的请假电话。   “我老婆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来上班了。”   然后,在她尚处于震惊模式中没反应过来时,连“喔喔知道了”都还没说出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耳边立体萦绕着的“嘟嘟”声让小刘浮想联翩。   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怎么就不舒服了?   我的天,忍住放声尖叫的冲动,小刘瞬间就涨红了脸,觉得自己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   夜雨下过之后,原本以为是会放晴的。   哪曾想,会又下起雪来,不是落地即化的小雪,拉开窗帘从泛了点水雾的窗户望出去,能瞧见雪绒花。   晏城把手机扔还给陈锦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薄唇微勾,想当然地在理所当然:“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反正诊所是你开的,直接翘班也没关系。”   “再说后天就周末了。”他一本正经地补充。   “………”陈锦瑶不敢苟同,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安静片刻,她说:“你以为我是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天天在家养老的生活?你去照照镜子,你都胖了,胖了就不好看了。”   这种故意用来激将的话,晏城理都不想理。   事实上,洱馆重新开业在即,有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去主持大局的,这样算来,他也没多少日子在家撸猫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扯了扯陈锦瑶耷拉在枕头上的长发,蹙着眉非常强硬地换了个话题:“你之前生理期好像也没这么痛苦啊?”   陈锦瑶“嘶”了一声,摇头甩开晏城在她秀发上作乱的爪子,“绝大多数还是这么痛的。”不怎么痛只是在少数,或者说是没痛到让她无法熬下去的地步。   晏城手上的动作一顿。   俊眉一蹙,就蹙地更深了。   他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等会儿去医院看看。”   “不用。”陈锦瑶又把脑袋从被子里顶出来,稍稍扬起下颚,“熬过今明两天我就活过来了。”   晏城的眉头变地更紧了点。   很显然,他是不同意陈锦瑶的说法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薄唇撇了撇,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理由来劝她放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死扛的想法。   “这治标不治本。”晏城捏住陈锦瑶的下巴。   大拇指还在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了两下。   陈锦瑶虽然挣脱不开,但仍旧能够义正言辞:“我是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   这类症状,最好的是中药调理。   调理的周期比较长,还得天天喝苦药。   闻言,晏城嗤地一声冷笑:“你只是个牙医。”   陈锦瑶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珠:“………”   “你说这句话让我怀疑你的牙医资格证都是买的。”   “…………………………”   好在,有肚子饿了的咕噜声打破了僵局。   突然安静下来后,咕噜声就格外抢镜。   晏城懒懒地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再转回视线看了眼被大姨妈折磨到瑟瑟发抖的陈锦瑶,他抿紧唇,下意识地把她当做是病人,还是虚弱地需要人悉心照顾病人。   事有轻重缓急,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填饱肚子。   “我去给你做早饭。”他先妥协,放弃和她周旋。   心里却暗戳戳地盘算着:如果陈锦瑶还选择死扛到底,他就直接把人给扛到医院。   冰箱里还有几袋速食肉包馒头之类的。   放锅里蒸一蒸就好了,也算简单。   陈锦瑶“噢”了一声,看起来还挺乖,但下一秒就让晏城觉得这都是假象,“我想喝热腾腾的粥。”   “用电饭煲就行,你先把米洗了,记住米要放少一点,水要放多一点。”她还知道教他,使唤他起来更是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喝点暖的我会好受一点,家里有土豆丝吧?可以再炒个土豆丝配粥。”   “………”晏小少爷逐渐开始面无表情。   深色的眸光渐渐沉淀起来,眼角跳了跳,他默默咬了咬后槽牙,打心底地认为陈锦瑶是在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晏城微微眯起眼,投之以极其危险的眼神。   看架势好像是要不管不顾,直接把痛经的陈锦瑶搓一顿。   好半晌,他穷凶极恶的眼神才有所收敛,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换衣服。   在生死线上徘徊的场景,陈锦瑶没注意到。   就算注意到了,她也能拖着虚弱的身躯巧舌如簧地给要造反的晏城来场素质教育。   奈何她现在忙着做生意。   就在她点完自己想吃的早餐后,手机就亮了起来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微信消息不断。   是以前在她这边拔过蛀牙的客人。   这会儿找上她是想给她带生意来的。   陈锦瑶的口腔诊所就开在大学城附近。   平时来看牙的占大多数的也都是在校大学生。   和正规医院还是有所不同,虽然说她的诊所也是有营业执照等规范类的证件的,但她诊所的生意主要还是以在他们这里做过牙修过牙的病人的推荐为主。   信任她口腔诊所的,一般都会带着他们想纠正牙齿或者是蛀牙严重的同学朋友过来。   她的工作微信上,也几乎都是来来往往的她经手过的病人,他们有什么问题也会直接在这儿上面找她。   季晓:【是我隔壁寝室的同学,她是想矫正牙齿,我就来帮她问问,比如大概要多少钱之类的。】   季晓:【我同学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就想问一下陈医生你能稍微便宜一点吗?】   陈锦瑶想了一下,认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别人都给自己介绍生意了,她也该卖点面子给她。   会便宜一点,但不会便宜太多。   至于价格对方能不能承受,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矫正牙齿不比蛀牙,并不是非做不可的。   陈医生:【可以的,你让她加我微信,具体情况可以直接和我聊。】   打完字,下腹又是一阵抽痛。   热流袭来,让他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翻个身,从笔挺挺改为蜷缩住的侧躺,她把手机扔到一旁,眸子微眯,盯着已经穿戴整齐意气风发的晏城发了会儿呆,“你干嘛穿地跟要出门似的。”   晏城转过身,定定然地看向她。   静默着对视了数十秒,他才懒懒地开口,以一种‘你居然好意思问’的深沉语气:“我是要出门。”   “我收回给你做早饭这句话,楼下有家早餐店不错,我去买点回来,还能保证种类丰富。”   说完,还知道刻意停顿几秒,营造氛围。   “炒土豆丝?”男人似乎有些不屑,转而又鼓了下腮,淡淡道:“你也不怕我把厨房给炸了。”   陈锦瑶:“……………………” 第13章 第十三步   正式出门前。   晏城到底还是看不过陈锦瑶苍白着脸被痛地死去活来不停打滚的模样,但他对此也是一窍不通,只能束手无策。   蹙着眉思忖了片刻,他还是选择了和昨晚一样的老土却最有效的方法,烧了开水,给陈锦瑶再泡了杯红糖姜茶。   “趁热喝。”将玻璃杯搁在床头柜上,他瞥了她一眼。   陈锦瑶视线来回在晏城和玻璃杯之间扫射,数秒后,她挣扎着起来,曲起膝盖,不放走被子里的一丝暖气,懒懒地靠在床头上,眼一眯,“我还没刷牙。”   话音一落,空气突然就凝固了一下。   陈锦瑶似乎感受到晏城有了轻微的情绪波动,类似被她的话惊地倒吸了口凉气,事实上,她也没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她只是一本正经地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罢了。   男人低垂着眼,乌漆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过了会儿,他散漫地嗤了一声,像是在低笑,他用他那略微沙哑的嗓音轻声问:“所以,是要我抱你去洗吗?”   “………………………………”   抽痛归抽痛,但也不至于到断手断脚的地步。   随着门哐当一声被甩上,家里就只剩下陈锦瑶一个人了,她双手撑着盥洗台,贝齿轻咬着下唇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因为痛经而褪去血色的脸颊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又染上了几抹若隐若现的红晕,就因为被晏城顺势用骚话调戏了一句,她就能感觉到自己双颊在不断升温。   ……大概真是年龄大了,已经大到了不经撩的地步。   她闭了闭眼,做了两下深呼吸,等胸口这种莫名的小悸动稍稍平复完后,她才开始面无表情地将牙膏挤到牙刷上,牙杯里盛上水,准备刷牙。   在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后才算彻底冷静下来。   坐在床沿小口小口慢吞吞地喝完红糖姜茶后,陈锦瑶望着窗外的飘雪发了会儿呆,她思绪倒也没有飞太远,只是觉得这下雨下雪天,太适合把自己封印在床上了。   象征性地迟疑了两秒,陈锦瑶还是转身爬上了床,一溜烟儿地缩进还有暖意的被窝里,舒服地叹了口气,督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卧室,她这会儿一躺下,它就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跑到她跟前,万分亲昵地在她脸上蹭来蹭去,还喵呜喵呜地叫唤着。   陈锦瑶伸出手来给它顺毛,同样蹭它蹭回去,把它撸满意了它才肯消停,乖乖找个地方继续睡,尾巴一晃一晃的,算是解了母子俩一晚上没见的相思之苦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督尼真的好哄地不像话!   等待是个特别漫长的过程。   陈锦瑶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自然的困倦让她怕自己和督尼一样没心没肺地睡过去,她地毯式地搜索了右半边床,摸到自己的手机,摁亮解锁。   早在十分钟前,季晓的同学就给她发了好友申请。   大喇喇的新的好友出现在微信界面上,让人难以忽视,附加消息也是够直白:陈姐姐,我是季晓同学。   女人都不爱提自己的年龄,与年龄相关的,特别是会清清楚楚表明你年龄比较大的词汇都是她们的禁忌。陈锦瑶当然也免不了俗,也许是矫情了点,但比起这种类似拉近乎的姐姐,她更宁愿让别人叫她陈医生。   她点了通过,备注也直接就填“季晓同学”了。   陈锦瑶给她发了个可爱的小表情。   大约过了两分钟。   季晓同学:【陈姐姐你好,我想问一下矫正牙齿大概需要多少钱?】   和季晓替她问的问题一样。   陈锦瑶:【得看具体情况,你可以发张你牙齿现状的照片给我看看,一般的话一万五左右是要的。】   照片没有发过来。   季晓同学:【这么贵的啊?】   “………”这种话陈锦瑶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她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看在季晓的面子上,她当然也是能够理解学生党手头比较紧的状况的,她也和季晓说了会酌情优惠一点,可优惠总不能砍一半的钱吧。   季晓同学:【一般小诊所不是会便宜很多吗?】   噢。   看这问话,就是知道矫正牙齿的具体收费情况了。   陈锦瑶眯了眯眼:【收费标准都是和正规医院一样的,你也可以去问问其他家牙科诊所。】   她真的是难得的有耐心了,还能继续周旋下去。   陈锦瑶:【我能优惠你五百,最多优惠五百。】   季晓同学:【不能优惠多一点吗?】   下腹抽地更疼了,生理期的女人本来就容易发燥。   特别是她还在饿着肚子的前提下,她此时此刻所有的心平气和都在逐渐消散,这是一场不太愉快的交涉。   陈锦瑶自我强调着自己开的是诊所,不是慈善机构。   然后,用着她最后的温柔打出了“真的不能了”五个字。   至此,对话框里开始了无尽的沉默。   陈锦瑶等了等,没等到回复。   她想,这笔生意大概是谈不拢了。   七八分钟后。   季晓同学:【我等过完年返校了再找您。】   一般这种说辞,已经是表示了对方的拒绝。   居然还用上敬称了,陈锦瑶还考虑着要不要夸她礼貌,但敬称用在她身上,她只能面无表情:【好的。】   ………   伴着凛冽的呼啸作响的寒风,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楼下,就小区外面,有一家早餐店,平时也都是人满为患生意好到爆的,估摸着买个早餐还得排队。   晏城回来的时候,肩上还落着雪花,拍过之后,就只剩下水迹,陈锦瑶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饥饿让她暂时忘记了坠痛,她踩着拖鞋走到客厅时微微抬眼一瞥时,就怔住了:“你是把整个早餐店搬回来了?”   “你的小米粥。”晏城挑了挑眉没回答她的问题,“我都没给自己买过早餐,你应该感到荣幸。”   所以看到想吃的就都买了点,也不管吃不吃得下。   陈锦瑶走过去,拉开椅子,又垂着眼在种类繁多的早餐中翻翻找找她心心念念的白粥,“需要我犒劳你吗?”   “嗯?”站在她身侧的男人不明所以。   然后,陈锦瑶募地侧过身,踮起脚,两胳膊一伸,圈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了拉,晏城弯下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接着便是在他的讶然下,陈锦瑶仰起脸在他唇角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   “……………………”   真的就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晏城默了默,好半晌,问:“你牙刷了吗?”   问完后,他又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差点主动送了命,手指微曲抚摸着被触碰到的唇角,他干咳了一声,“以后应该多些这样的早安吻,培养感情。”   陈锦瑶翻了翻眼,干脆开始吃早餐,懒得搭理他。   进餐过程中,因为怕相顾两无言会太尴尬。   安静没多久后,陈锦瑶便开始主动找话题,她把刚才的关于季晓同学的事儿说给晏城听。   末了,还知道感慨一下赚钱不容易。   类似季晓同学的这种情况,她遇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有人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既然能够办起一家诊所就不会缺那么点钱,她确实也不缺,但出来工作,要的就是让钱包再鼓一点,哪有让自己亏损的道理。   “你管那么多干嘛!”晏城将叼着的油条扯下,“要我说,连五百块都别优惠了。”   顿了顿:“你就说你家里还有人有猫要养。”   陈锦瑶摊手:“不用说那么多,已经黄了。”   晏城:“……………………”   --------------------------------------------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年关将至。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夜了。帝都瑞雪满堂,路旁一排排的梧桐树上挂着大红灯笼,夜幕降临时满是红光,看着热热闹闹的更添了几分年味。   今年的除夕夜,他们也不用去晏家过。   这是晏城提出来的,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晏小少爷好不容易收了心,也在这么长时间内没有出去惹事生非,在晏母眼里,大概全是陈锦瑶的功劳,现在小两口浓情蜜意想二人世界,晏母当然也就爽快地同意了。   生理期一过,陈锦瑶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模样。   仿佛之前蔫蔫的差点岔了气的人压根就不是她一样。   “………”晏城对此有些感慨,同时也不忘劝她去看医生,慢慢调理好,以防以后再被痛地来回打滚。   陈锦瑶嘴上敷衍着“好好好”,却是行动上的矮人。   久而久之,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目后,晏城扯住她,面无表情地嗤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以后别抱着我让我给你揉肚子了。”   陈锦瑶:“过完年再去,一定去看。”   离除夕夜还有五天。   这天夜里体育频道好像有什么球赛的直播。   大多数的男生都喜欢看直播的球赛,且都喜欢通宵看,他们追的就是这种乐趣,这种乐趣是看重播带不来的。   晏城也免不了俗,他早早地冲完澡,抱了床被子到客厅沙发上,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陈锦瑶:“你自己睡吧,我今晚不回卧室了。”   “噢。”陈锦瑶点点头表示理解。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陈锦瑶就是信了晏城“我今晚不回卧室”这几个字,她才敢在洗完澡后拿着身体.乳从浴室出来的。   卧室里开着暖气,她盘腿坐在床上,浴袍敞开,慢吞吞在自己身上抹身体.乳,从脖子开始,慢慢往下。   刚抹到锁骨处,门咔嚓一声。   晏城抱着督尼进来了,“今晚就允许这小畜生……”替我陪你睡。   眼一抬,面对着面的四目相对,视线所窥探到的旖旎风景让他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口。   晏城:“………”   陈锦瑶:“………”   陈锦瑶:“!!!!!!!!!!!!!”   晏城:“……………………………………” 第14章 第十四步   错愕数秒。   陈锦瑶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一样督尼一样,当即炸毛,垂下脑袋急急忙忙地将敞开的浴袍给拢上,却又因为动作太急,扯上这边那边又拉下,越急越乱,越乱越急,她护住自己,双颊绯红,咬着唇抬眸瞪他:“你出去啊!”   听起来像是恼羞成怒,可软绵绵的,毫无攻击力,或许更像是被羞赧占据心头后的小撒娇。   晏城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把眼睛闭上,出去。”陈锦瑶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了旁边的抱枕,非常不客气地砸过去。   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没系好的宽松浴袍往下滑了滑,露出一只圆润白皙的肩头,半遮半掩的。   晏城看着她还眼巴巴地盯着他,无辜之中只觉得她像只小狐狸精一样勾人。   明晃晃的灯光下,尴尬的气氛瞬间席卷而来。   陈锦瑶“啊”地一声尖叫,受到惊吓的小狐狸精随后干脆就趴下,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手抓啊抓地也没抓到被子的边边角角,她抬起头,耳根红地透彻,就晏城的视线范围内,只见她膝盖内侧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然后红唇微启,再次驱逐他:“出去出去出去。”   “………”晏城垂下眼,掩去其中翻腾上来的暗色,花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噢。”   下一瞬,如他所言,艰难地转身离开。   他的耳根也微微发烫,心脏突突地跳着,暗沉的眸子里掺杂了别样的情绪,就这样特别猝不及防的,客厅里即将开始的球赛也提不起他的兴趣了。陈锦瑶整个人都粉起来半羞半恼的模样可这是足够把他给杀死,晏城发现,他和其他男人一样,都有一种劣根性,一种食.色.性也的不想做柳下惠的劣根性,或者说是本性。   这可真是要死了,晏城懒懒地眯起眼,“啧”了声。   他把督尼放到猫窝,停足半刻,走到沙发那儿,翻翻找找,找出遥控器,犹豫了两秒后,坚定地关了电视。   晏小少爷心想,明天看一次重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卧室里的陈锦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长睫微颤,细白的手臂伸出来,来回摸着,去摸身体.乳的瓶子,被打断的护肤活动她还想继续。   冬日太容易干燥了,皮肤一干燥就浑身不舒服。   不过在此之前,以防万一,她还是先把门反锁了好。   陈锦瑶够到瓶子,将其放到视线能触及的地方,继而蠕动着慢吞吞地将浴袍带系上,结果刚系到一半,陈锦瑶怎么也没想到,晏城居然会去而复返再次闯了进来。   她都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锁门。   “………”   陈锦瑶还维持着趴着的姿势。   此时此刻,她心里莫名就涌现出了“我为鱼肉他为刀俎”的感觉,被摁在了板上的待宰的羊羔。   她蹭一下地想爬起来改被动为主动,至少要把自己的防御系统给打开,哪曾想,膝盖一扣就扣到了她刚系好的浴袍带上,它又散开,刹那间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   陈锦瑶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   下一秒,生无可恋地选择了她唯一能走的后路,笔挺挺地趴下,卷起被子,掩去乍现的风光。   卧室内,啪地一声,亮堂堂的灯光突然消失,转而改为较为昏暗的橘黄色的小灯,也偏带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罪魁祸首晏城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一躺躺到陈锦瑶的身侧,转过脸,漆黑的眸子饱含深意地盯着她看,好半晌,他低笑出声,发自胸腔的笑声满是愉悦。   “陈锦瑶。”他连名带姓地喊她,后半句需要斟酌的话滞留在齿间,几秒后,“你有点可爱啊。”   “我觉得你对我的夸奖并不是诚心诚意的。”陈锦瑶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警惕性极高。   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男人在床上捡好听的话说给女人听时,要特别注意花言巧语背后的利益链。   而且,陈锦瑶真的是对“可爱”两个字有所怀疑。   就因为她极其敏锐的第六感!!!   男人挑了挑眉,想了想后开口道:“嗯,刚刚你连续两次的行为,让我觉得,你其实挺蠢的。”   “………………………”你怕是想死。   --------------------------------------------   然而。   事情是怎么突然就发展到这一步的陈锦瑶不知道。   反正她现在就像是督尼一样,迷迷糊糊地就被撸着背,同时大脑渐渐放空,开始迷迷糊糊地想着:孤男寡女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的行为的可行性绝对有待商榷。   以及,绝对要警惕男人在床上突如其来的献殷勤。   因为她刚刚涂抹身体的举动,晏城主动揽活,说是能给她后背抹点身体.乳,他知道后背那块区域她自己不好弄,男人言辞诚恳,还一身正气,并且还以她所不知道的能够去参加辩论赛的口才成功说服了她。   “我不会乘人之危的。”晏城清了清嗓子,眼神往别处飘了飘,“我要是真想乘人之危,也不会等到今天。”   陈锦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满脸提防。   可再怎么提防,也防不住他后面的巧舌如簧。   晏城这厮不去说相声可惜了,最后居然能让她傻不拉几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慢吞吞地解开浴袍,褪下露出整个后背,还乖乖趴着任其折腾。   橘黄色的灯光下,陈锦瑶悄悄红了脸。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脊背,细腻的肌肤碰触到一点点粗糙就泛起一阵阵的酥麻。   慢条斯理的,晏城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陈锦瑶蹙了蹙眉,说:“你随便涂两下就行了。”   话音未落,男人就突然俯身盖在她身上,咬了咬她的耳垂,“呵”地一声轻笑,湿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陈锦瑶整个人都颤了颤,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   下一秒,她就同煮虾一般,彻底地红到冒烟。   “晏城,你手往哪儿放呢!!!”陈锦瑶气急败坏。   事情的发展像是超乎了预想期,又好像本就会这样发展。   细细碎碎的吻尽数落在她的后脖颈上,晏城哑着嗓子,“我查了一下,治疗痛经其实还有个法子。”顿了顿,半带诱导性地问:“你要不要试试?”   闻言,陈锦瑶想也不想:“我不要。”   “嘶。”她推着他的手臂,“你…你轻点。”   晏城只觉得去了半条命,挑了挑眉,装作没听到,他微微喘息着,拨开她的长发,垂下头亲她泛红的脸颊,她面若桃花,眸子里水盈盈的,看地他心头一颤,他绷紧下颚,抿了抿唇,低声哄她:“老婆,我们……”做吧。   后两个字因为突然响起的门铃而被堵在喉咙口。   不得不承认,晏城此刻的内心有成千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它们不仅践踏着他不断加速跳跃的心脏,还乐颠颠地高歌一曲,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时运不济。   被欲望支配的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挫败地将脸埋进陈锦瑶的脖颈里,蹭了蹭,数秒后,打算将其归于“听错了”的范围内。   不管是谁,就当他俩不在家。   晏城希望站在他家门口的人能懂得知难而退。   他吻了吻陈锦瑶的耳垂。   也不放,就打算继续下去。   然后,门铃又响了。   急促的,还不间断的门铃。   陈锦瑶喘着气,挣扎着推了推他,没推动:“门铃……”   “你听错了。”晏城绷着脸,义正言辞,“我没听见。”   “………”陈锦瑶一脸“你可醒醒”的表情,“是不是你叫你好兄弟过来一起看球赛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房子,隔音效果有点差啊。”   这话不假,晏城肃着脸表示同意:“确实。”   静默片刻,陈锦瑶叹气:“别确实了,去开门吧。”   “我不去,我现在不方便见人。”晏城半磕着眼睨她一下,伸手与她十指相扣,呢喃道:“你也不方便。”   大概是他俩磨蹭地太久。   磨蹭到门铃不再响了,外面骤然没了动静。   晏城眉梢一挑,眼尾一勾。   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呢。   然后,下一秒,陈锦瑶的手机就响了。   “………”晏城咬了咬牙,扣着陈锦瑶的手不让她动。   僵持数秒后,“呵。”   察觉到男人情绪的波动,也能猜测到其波动的原因,陈锦瑶弯起眼藏住幸灾乐祸的笑意,抿了抿唇,安抚式地拍拍他:“来日方长。” 第15章 第十五步   电话是陈锦琳打过来的。   她没有上帝视角。   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会因为自己的突然空降造成此刻几墙之隔的主卧内陷入带上硝烟的局面。   陈锦瑶让她再耐着性子等等。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陈锦琳隔着手机侃侃而谈,语气欢快,到最后才慢悠悠地来了句点睛之笔:“姐啊,我来陪你过年,你高兴不?”   “………”手机开的是扩音,陈锦瑶清楚地看到本就怨气横冲的晏城彻彻底底地黑了脸,怨怼的视线像是要把她摁在地上使劲搓一搓,他亲手把她褪至腰间的浴袍给提上来,穿好,动作慢条斯理的,过程中倒吸了不少凉气,额间憋出细汗,最后凭借柳下惠附身的顽强毅力结结实实地将她的腰带系上了死结,力气之大差点将她的细腰给勒断,由细节可见,被硬生生打断后的晏城在这个时间段里到底有多不爽,陈锦瑶甚至不敢直视他快要喷火的眼睛,她心虚地垂着眼睫,抿了抿唇,压着嗓音分不清是不是违心,干巴巴地说了声“高兴”后……   陈锦瑶忍不住心想:你怕是要被你姐夫给砍死!   挂了电话。   陈锦瑶再次安抚晏城,她鼓了鼓腮帮子,仰起头,笑眯眯地在他下巴处亲了亲。   但这并不管用,晏城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   然后,她在晏城抓住她温存前不负责任地爬下床冲进浴室,照着镜子,会发现她现在还是一副被蹂.躏过的娇俏模样,脸蛋红扑扑的,眼里也全是水,漂亮的眼尾稍稍一勾,就能勾地肝火旺盛的晏城再蹂.躏她一回。   事实上,慢悠悠地晃着步子跟进来的晏城就是这么想的。   陈锦瑶舀了两掌冷水拍在自己脸上,试图人工降温,然而效果微乎其微,抬眸透过镜子望见倚在一旁的晏城后,她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冷水澡?”   甚至还想更幸灾乐祸地补一句:冷水澡有益身心健康。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补充,就听到晏城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然后他快步走过来,将她压在了流苏台上,眼一眯,俯身低下头,在她脖子上重重地吮了一下。   他喘了一声,特有磁性特性感:“冷水澡没用了。”   “………”陈锦瑶心头一颤,差点软了腿。   晏城:“啧,快点出去,现在我得自力更生。”   “………………………………”脑补了一下,大概是画面感太强,陈锦瑶本就人工降温没成功的脸颊倏地一下又烧了起来,熊熊大火,能把人给烧死,她一口气没提上来,涨红了脸,用尽全力推开他,瞪向他:“流氓。”   晏小少爷耸耸肩对此称呼不置可否。   “嘶。”下一秒,他就被踩了脚,在痛觉神经传达消息到位前,陈锦瑶就火速离开“作案现场”,只在晏城的视线中留下一个匆匆的落荒而逃的背影。   陈父陈母言出必行,居然真的选择了在春节出游,由此机智地逃避了繁琐的走亲戚过程。   而现在的情况是,因为怕陈锦琳这个拖油瓶在他俩中间发展为亮闪闪的电灯泡,影响他俩的“黄昏恋交响曲”,老俩口不太认真地思忖数秒后就以“和他们有代沟,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世界”为借口极其残忍地抛弃了陈锦琳,把陈锦瑶从出行名单中划掉………   再然后,在家安安静静地享受了一天的孤独后,陈锦琳因为不甘于和这个热闹的节日完全隔绝,特别是在感受到了夜晚来临时守着诺大别墅时不断席卷而来的恐怖感后,她便不再犹豫,当即三两下收拾好行李,叫了车跨越大半个帝都哼哼嗤嗤地来投奔了陈锦瑶。   美其名曰:姐妹情深,陪你过年。   但漫长的等待让陈锦琳渐渐蹙起了眉,她心生疑惑,不太明白她姐陈锦瑶为什么连过来给她开个门的功夫都没有,刚才通了电话,明明她姐是在家的。   陈锦琳甚至开始怀疑,怀疑是自己找错了门。   “………”沉吟片刻后,她推着行李箱往后退了几步,仰起头眯起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门牌号。   也没错啊,她抹了把脸,干脆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掏出手机找她男朋友聊天,以此度过无聊透顶的时光。   陈锦琳:【我姐很过分,到现在都不给我开门。】   罗骁:【我记得你说过你姐结婚了?】   陈锦琳:【对。】   然后,她男朋友,不清不楚地给她上了一课。   罗骁:【换位思考,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我很少有人愿意收留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原因。】   陈锦琳只以为他在挑拨离间:【拔刀吧!】   ………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大约过了五分钟。   孤苦伶仃地在寒夜里瑟瑟发抖时不时还吸吸鼻子却坚持用冻僵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字的陈锦琳猛地抬起头。   她听觉灵敏,感受到了门上开关转动的声音。   ………苦尽甘来,简直要喜极而泣。   站起身跺跺脚,赶忙拉着箱子往前凑了凑。   下一秒,门开的瞬间,盼到曙光的陈锦琳差一点就欣喜若狂地抱上门内的陈锦瑶,手臂都展开了,却又突然放下,她猛地停下脚步,动态视力极佳的女孩一瞥就瞥到了关键处,她看到她姐锁骨周围有几道明显的红痕,视线再不动声色地往上瞟了瞟,见她姐面上也粉红扑扑,唇瓣似乎也被啃过的模样,陈锦琳咽了咽口水,瞬间就估摸出她姐锁骨周围的红印子是新鲜出炉的了。   “……………………………………”   空气似乎凝固起来了。   陈锦琳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安放自己的双手。   她神色复杂,继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她敲了这么久的门也没人理她。   这一刻,她完全就明白,为什么她电话打了那么久铃声响了好几回才有人接。   这一刻,她也彻彻底底明白,为什么挂完电话她还会有这么漫长的等待时光。   这一刻,她也就理解了她男朋友话里的意思,大彻大悟。   但她,真不是故意的!   “愣着干嘛?快进来啊。”陈锦瑶见她突然就懵懵然地跟失了魂似的忍不住出声。   话音一落,她刚要出去帮忙提行李箱,一只脚才踏出来,就被陈锦琳一个“大”字给拦了回去。   陈锦瑶歪了歪脑袋:“??????”   下一瞬,就见陈锦琳刷地弯下腰给她鞠了个大躬。   直起身子时,陈锦琳小心翼翼地瞥她一眼,嗓音听上去不算淡定:“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拖着行李箱干脆利落地转身想要离开。   “……………………”   ---------------------------------------------   屋内的暖气压根就暖不了陈锦琳跌进冰川的心。她像个犯了错误但懂得悔改的乖小孩,正襟危坐,安静如鸡。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客房里的某个物件,不敢乱瞟,原先想的“姐妹情深来个促膝长谈让陈锦瑶给自己迷茫的人生指点迷津”的计划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敢提。   她猜测,今晚,会有暴风雪降在帝都,就算没有,也会直接降在她心里,将她的血液给冰封住。   晏城收了心,和她姐姐感情稳定好好过日子了。   这些都让她很欣慰,但………   刺眼的灯光下,陈锦琳饱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她觉得自己太罪过了简直十恶不赦,她敛了敛神,叹气。   陈锦瑶给她抱了一床被子,笑着道:“要来应该早点说的,我也好给你准备房间。”   “………噢。”陈锦琳点点头,站起身接过被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样的话让本就因为胡思乱想而心有愧疚的陈锦琳断定话里的意思是别有所指,是一种明晃晃的暗示。   于是,她试探性地开了口,但还知道不把话题往尴尬的地方带,她想了一下,忽地想到自己最近在隔壁霍家听到的事儿,“姐,你和姐夫感情还好吧?”   “很好啊。”陈锦瑶停顿数秒实诚地回答。   在这短短的时间间隔里,陈锦琳微微眯起眼细心观察陈锦瑶的面部表情,似乎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撒谎。   发现她坦坦荡荡看不出什么后,就轻易放弃了这一茬,她咕噜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好就好。”   “………”试探的意思太明显了,陈锦瑶蹙了蹙眉,和她合力将被褥铺好,“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低声喃喃。   接下来,沉默了好久。   久到已经安顿好了陈锦琳,久到陈锦瑶见夜也深了,就打算道声晚安后回自己卧室睡觉时。   陈锦琳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摆,“姐。”   静谧的房间里。   两姐妹一站一坐,视线相撞。   陈锦琳先是说了两句危言耸听的话。   “姐,你要看好姐夫啊。”   “我听说霍祁东和周雪闹离婚了。”   顿了两秒后。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   也不管此刻心脏是否还跌在冰川下,陈锦琳深呼吸了一下,说:“姐,你今晚和我睡吧。”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她垂下眼。   小女孩也长到了有小秘密要分享给姐姐听的年纪了。   “………”陈锦瑶只觉得这妮子胆大包天,舌尖顶了下右腮,思忖片刻,“行吧,我去和你姐夫说一下。”   “我怕你姐夫……”   陈锦琳瞪大了眼睛:“不同意?”   “大概吧,不过主要是怕他砍了你。”陈锦瑶淡淡道。   “…………………………” 第16章 第十六步   帝都的黑夜被隆冬包围。   只有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稍稍能驱散点寒冷。   陈锦瑶踩着拖鞋噔噔噔地从客房出来, 阖上门,路过客厅时, 就见督尼从沙发上轻松地一跃而下, 然后,它拦住了她的去路,蹭了蹭脚踝后就直接窝在她的脚背上,毛茸茸的它凭着自己的吨位占据有利地位后一动不动。   “………”她挑了挑眉,心想, 自己今天可真受欢迎。   轻轻挪动了腿, 在猫屁股上踢了踢,督尼不为所动, 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后甚至还缠她缠地更紧了些。   约莫僵持了两三分钟,陈锦瑶败下阵来, 她好脾气地叹了口气,柔和了表情,弯下腰将其抱入怀中,手掌顺着猫毛的方向撸过来, 让它舒服地直接眯起了眼。   督尼毫无戒备,压根就不知道它的主人为保障她妹妹陈锦琳的生命安全,已经要开始利用幼小无辜的它了。   事实上, 刚才说给陈锦琳听的类似在恐吓陈锦琳的话,并非是陈锦瑶的胡乱臆测, 陈锦瑶是站在晏城的角度上, 以一位差点就欲.火焚身却被数次打断的男人的思维来推断出得寸进尺会有什么惨痛后果的。   她抿紧唇, 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   然而陈锦瑶显然是忘记了,站在晏城的角度上并不意味着能完完全全地掌握晏城内心深处的想法,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晏城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萌生出“半夜起来去厨房拿菜刀砍了陈锦琳”的想法………   但如果来者是邵崇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晏城敛去怼天怼地的气焰,端的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再有诸多不高兴,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但,不找陈锦琳麻烦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和父债子偿是一个道理,陈锦琳不经意间犯下的孽,到最后,都会由她姐姐陈锦瑶来偿还。   偏带暧.昧的橘黄色小灯早就被关上了,换成了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冷色调的刺眼白光大灯,主卧内的温度似乎还没有彻底降下,空气里也好像还掺杂着其他能一点即燃的气味,晏城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侧躺在床上,听到门外有些许动静时,才懒洋洋地抬了眼,数秒后,房门被打开,就见陈锦瑶抱着督尼进来了,他微微眯起眼,冷嗤了一声,随后,蹙起的眉头稍稍放松下来,抿了抿唇还算有人文主义式地关怀道:“把锦琳安顿好了?”   在这一瞬间周围很安静。   没滚成床单然后又正面对视,羞耻感缓缓爬上心头。   陈锦瑶红了红耳根,犹豫了一下,“嗯。”   “你还站着干嘛?安顿好了过来睡啊!”见陈锦瑶愣愣地站在门口,晏城忍不住催促。   天地良心,他现在说的这句话没半点不纯洁的想法,气氛早已经被破坏了,已经冷却下来的血液也不太容易再翻出什么滔天巨浪来,再说搞了这么一出,他也是身心俱疲,只想搂着陈锦瑶关灯睡觉。   然而,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他话音才落,陈锦瑶就举起了怀里的小畜生,在他眼前晃了晃,她舔了舔唇珠,“让督尼陪你睡吧。”   顿了顿,又道:“我今晚陪我妹妹睡。”   闻言,晏城勾手指的动作一顿:“………………”   这会儿自然也就没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说。   好半晌。   晏城才挑起眉,黑漆漆的眸子里辩不出情绪,“可以。”   这么好说话?   陈锦瑶弯了弯眼喜上眉梢,同时又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又能理解了,之前所有的揣测不过是她自己吓自己而已,再说,这好像也真不是什么大事。   “她好像有什么悄悄话要和我说。”她解释。   “嗯。”晏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非常淡定地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沉默了下,然后在陈锦瑶感激涕零的目光下继续开口道:“你最好想想以后怎么补偿我。”   语气一本正经到让人琢磨不透这句话的深层意思。   “………”陈锦瑶倏地扬了睫,神色不明。   下意思地将这句话归入到不可深究的档案内。   而最好的方式是,装聋作哑,不接他的话。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男人微微抿起唇,唇角往上翘了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深色的瞳孔划过一道暗光,脸皮厚的人在开黄腔上永远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能炉火纯青,“就比如下次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了。”   “………”   “噢,这不是补偿。”   陈锦瑶眉头一皱,心下隐隐不安。   “我突然觉得我们家浴室挺大的。”   “…………………………”   “我那辆越野车空间也充足。”   “…………………………………你闭嘴。”   陈锦瑶直接上前把猫屁股往晏城脸上怼去,她半羞半恼,心道都还没给你怎么着呢你就荤素不忌,这真要让你怎么着了你可不得飞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触发晏城的老流氓属性的,但她敢肯定,在结婚前及度蜜月那段时间这货不是这样的,也不能说不是,至少没到这么不要脸的程度,只洱馆查封在家后才渐渐变得越来越不着调,也大概是无聊的人容易犯浑吧。   真的,听这种话是恨不得掐断晏城的脖子。   偏偏,晏城反应迅速,不仅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猫屁股的进攻,还挑衅般地冲她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道在嘚瑟个什么劲儿。   陈锦瑶翻了个白眼,稍稍镇定下来,然后她开始面无表情,管你如何放骚我自岿然不动,不仅如此,她还要反其道而行,把他憋地再说不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晏城啊。”陈锦瑶拖着音故意语重心长。   她翘起唇角,幸灾乐祸:“我听锦琳说,霍祁东和周雪闹离婚了,你当心点啊。”   晏城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要知道,你凭本事撮合的姻缘一旦散了,周雪肯定是要回头吃你这个‘情根深种’的回头草的。”   陈锦瑶眯了眯眼,“啧啧啧,到时候就和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你,追着你咆哮地控诉晏城你怎么可以不爱我了。”   “然后,她会红着眼指着我对你说,是不是因为她。”   简直是场闹剧,陈锦瑶越说越起劲,总感觉画面就呈现在眼前了,生动形象,她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城敛了表情,生无可恋,他不得不承认,陈锦瑶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在理。   他为他自作聪明实则万分愚蠢的过去感到耻辱。   不过,老实讲,“周雪不会轻易离婚的,她这种人大概会死拖着霍祁东。”   但霍祁东要是真想离婚,周雪死拖也拖不住。   ----------------------------------------------   陈锦琳拉着陈锦瑶□□。   实际上就是想找她姐姐说说体己话。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陈锦琳在大学谈了恋爱,这算是她的小秘密,她给陈锦瑶分享她的小甜蜜的同时,也是想将陈锦瑶拉到她的阵营里。   陈父陈母那边不好通关,她就先攻克陈锦瑶。   陈锦琳已经做好秉烛夜谈的准备了,她斟酌好自己要说的每一句话,争取让罗骁在她姐这边留个好印象,哪曾想,她都还没讲完呢,就被陈锦瑶打着呵欠给打断:“你这个年龄谈恋爱呢也是正常,我当然也不会反对,但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顿了顿,闭了闭眼,眼角挤出泪来,咬牙切齿,“谨防男人的花言巧语。”   话题的跨度有点大,一下子就到了尺度问题上,闻言,陈锦琳猛地怔住,哑了声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姐,结婚后说的话果然不一样。”   “………”但又不得不承认,陈锦瑶很会抓重点,她并不理会陈锦琳的揶揄,眼睛眯成一条缝睨了一眼旁边的人,“所以,你说这么多,重点在哪里?”   “不会只是在我面前说你男朋友对你多好吧?”   陈锦琳摇摇头,她低着声音,显得有点小心翼翼,“姐,罗骁他是外地人。”   “我怕咱爸咱妈不同意他。”   银白色月光悄悄穿过窗台洒下它的光线,像是偷听的人,故意来听她们姐妹俩的悄悄话。   陈锦瑶觉得有点好笑:“你着什么急啊,难不成你男朋友已经逼着你拜天地了?”   “现在呢,好好把握当下,了解清楚他的为人,他要真对你好也值得你托付,你再考虑这个问题。”   话题中断,接下来沉默了很久。   陈锦琳缩了缩脖子,卷了卷被子,觉得这真是废话。   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罗骁了,也认为罗骁对她的好无人能及,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总会过度理想化自己的对象,说句不好听的,大概是连对象放的屁都是香的。   想到这些,她哼了哼:“反正我以后绝对不相亲。”   话音一落,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陈锦琳心头一跳,倏地抬起眼。   张张嘴刚想弥补一下,却见陈锦瑶呼吸均匀压根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地似乎已经睡着了。   “…………”   然后,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接下来投奔陈锦瑶的日子里,自己会被疯狂打脸。 第17章 第十七步   传统节日中夹杂着不少传统习俗。   特别是在辞旧迎新之际。   过除夕前, 必不可少的一项家庭活动就是大扫除,寓意深刻, 扫除过去一年里所有的坏运气。   陈锦琳一直忙到下午三点, 堪堪将厨房弄干净就已经累的不行,她闭着眼倚靠在冰箱上,得了点休息的时间就抬起手不停地按腰,过了会儿,她懒懒地睁开眼, 视线停留于在客厅里忙活的两人身上, 多半逗留在弯腰拿抹布擦桌脚的晏城身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   通过几天的暗中观察,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已经将在帝都赫赫有名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晏小少爷制服到如此服服帖帖的地步。   可以说, 她和晏城都是被陈锦瑶赶鸭子上架充当免费劳动力的,这一天快下来,她现在满腔的怨气已经渐渐溢出来了,没想到, 晏城竟还能够云淡风轻地埋头苦干。   “………”她再投向陈锦瑶的目光中就满是崇拜。   曾几何时,晏家对外说起晏城时,都是以“不着家”为开头的, 可如今,就陈锦琳瞪大了眼睛所看到的, 几乎与宅男相差无几了, 和传言一点不符。   收拾完自己要负责的区域, 也小憩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元气,陈锦琳忽然有了点聊天的兴致,吧台那边有个高椅,她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姐夫,我看你差不多每天都在家,你酒吧那边都不管的吗?”   洱馆前些日子已经重新开张了,经营模式有所改变后,生意和往常一样,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些。   “有人替我管着。”晏城抬眸,提起洱馆,他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装着星光,“我只是洱馆的大股东。”   所以并不用天天泡在那里,跟着纸醉金迷的同时还自降身份去管一些都市男女放纵压力的鸡毛蒜皮的事儿。   尤其现在还是春节假期,他当然也要给自己放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晏城就是个享乐主义者。   当然,在此之前,他会让自己有资本去享乐,他和陈锦瑶的生活理念其实是存在着明显差别的,陈锦瑶讲究事事经手,乐于操心劳碌,她所追求的生活境界和他走的方向就不一样,她大概更偏向于自我价值的实现。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的缘故,晏城发现自己竟然在生活习惯上已经渐渐向陈锦瑶靠拢了。   静默片刻。   还是晏城再次挑起话题。   他记得之前自己说过,等洱馆重新开业了,就让陈锦瑶过去撑撑场面的,以洱馆老板娘的身份。   洱馆作为酒吧,本质上还是改变不了女搭男男挑女的现象的,晏城长得帅,又多金,前仆后继地也会有不识时务的女郎粘上来,端着钓凯子的目的。   这也是现在作为老板的晏城不常去洱馆的原因。   晏城直起身子,话是顺着陈锦琳引出的话题对陈锦琳说的,可他眸色深深,直视的却是陈锦瑶的眼睛,眼睫微微一抬,“想去洱馆看看吗?想的话过几天带你们去。”   闻言,陈锦瑶蹙了蹙眉,努努嘴刚要反驳什么,就被兴致勃勃的陈锦琳一口打断:“好啊好啊。”   帝都上流圈的年轻商贾二代们最爱去的场所。   去见识见识也不枉此生。   陈锦琳到底年轻,好奇心重,魄力也足够。   这一点,比起脸上写着不赞同看似畏首畏尾的陈锦瑶要好很多,当姐姐当的有长辈心理了,陈锦瑶是觉得自己去没什么问题,但带上陈锦琳,她有点犹豫。   晏城眼一眯,看出她心中所想,扬了扬眉哂笑:“你怕什么?洱馆可是正规酒吧。”   眼神相触时,陈锦瑶无辜地摊了摊手。   她一双乌漆漆的眼里好似在说“被封的不知道是谁”。   “………”晏城如鲠在喉,磨了磨牙,他走到陈锦瑶身边,俯下身,压着嗓子,“怕我把你们姐妹俩卖了?”   陈锦瑶托着腮若有所思,好半晌,才笑眯眯地像是耍着人玩儿似的吐出个“怕”字来。   落地窗户擦地干干净净,倒映出客厅内的倒影来,   晏城无奈地垂下眼睫,低声轻笑。   两个人的互动自然且亲昵。   陈锦琳看在眼里,忍不住再次感叹。   估摸着真正因爱而结婚的新婚夫妇也无法做到这种明面上的“蜜里调油”。   这让和男朋友两地分居的她很是羡慕。   “我们班有个同学去过洱馆兼职,回来后一顿吹嘘。”陈锦琳不动声色地眼观六路,知道此刻咬着牙不肯松口的是她姐,她就想用其他路数激一激她姐。   好让她姐能够松松口,别那么古板。   此言也确实不假,洱馆很多包厢也不是有钱就能进的,所以通过兼职能体会一次,再看过二代们的生意经,也真的是值得他们吹嘘了。   虽然这种行为并不好,但它和物以稀为贵是一个道理。   “嗤。”晏城笑道:“不过是个酒吧,没那么邪乎。”   顿了顿,他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你要是高兴就也去吹嘘,就说洱馆是你姐夫开的。”   陈锦琳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可行。   两人一唱一和一拍即合,搞地中间人满是无奈。   到最后,不得已,同意了在陈锦琳开学前去洱馆一次。   新的一周的冷空气袭来。   就算有阳光也无济于事。   帝都的气温再次下降,街头行人全副武装,特别是在太阳下山夜幕拉下的时候,全副武装也御不了寒了。   夜里,陈锦琳早早地钻进被窝。   捧着手机,和她的小男朋友说着自己的所知所感。   陈锦琳:【能把婚姻经营成这样,我姐还是牛掰的。】   罗骁:【你姐夫也有功劳吧。】   陈锦琳:【…………………………唔。】   罗骁:【你知不知道,网上说有种婚姻就是夫妻双方商量好的经营模式。】   维持着令人艳羡的表面关系,私底下独独少了爱情。   盯着屏幕上的这段话,陈锦琳瞬间懵了一下。   -------------------------------------------   春节两周的假期一晃而过。   陈锦琳的洱馆之行到底没能进行,再因为她男朋友提前来帝都了,色字当头,她哪里还记得到洱馆的事儿。   男朋友一来,就屁颠屁颠地收拾行李从晏城他们家搬了出来,离开前,还九十度鞠躬感谢他们夫妻俩的悉心照顾,感谢他们给她养了一身膘。   陈锦瑶哑然失笑,让她有空就来玩。   “反正也离得近。”陈锦瑶挽着身旁的晏城,“到时候把你男朋友带来也可以,我给你把把关。”   “我不,不需要。”   ………   再后来,晏城想起这事儿的时候,也就几天后,元宵节刚过,他让陈锦瑶打电话问问陈锦琳。   得到的回复是:“不了,有机会我和罗骁一起去。”   来了一种‘我和你有代沟我们玩不到一块去’的语气。   挂了电话后,将手机往兜子里随便一塞。   陈锦瑶扬眉,淡淡道:“她不去。”   “那你去吧,老板娘。”晏城低眸看着她,抬手将她的碎发往后别了别,“嗯?”   鼻音出声时性感的带着点蛊惑的味道,蓄意勾引。   陈锦瑶慵懒地靠在抱枕上,缓缓勾起唇角:“行啊。”   假期已经过去了,诊所也恢复了日常的工作时间,她的这声“行啊”的兑换日期仅限于周末。   晏城对这些自然也是清楚的,只说什么时候有空就跟他说,反正他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真羡慕你啊。”陈锦瑶漫不经心地道。   “羡慕什么,我工作的时候你是没看到。”   陈锦瑶敷衍:“啧啧啧,厉害死你了。”   “………”他懒得理她。   口袋里的手机哧地一声振动,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两人对视一眼。   晏城微微颔首,示意她先看信息。   陈锦瑶歪了歪身子,拗着各种姿势掏手机,越想掏还越掏不出来,她锁了眉,有点不耐。   这时,反倒是晏城帮了她的忙,他将她半压在沙发上,大掌顺着她的手臂往下伸,冬款的家居服向来也是贴身穿的,虽然厚,但总也能感受到被触碰到的一瞬间。   她颤了颤身子,惹得晏城连声低笑。   直到他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看向她时似笑非笑。   “………………”真的是万分欠揍!   陈锦瑶冲他翻了个白眼,随即低头捣鼓手机。   微信消息是季晓同学发来的。   陈锦瑶还真没想到和这位客人还有后续。   她挑了挑眉,解锁,垂下眼睫一瞟其中内容。   季晓同学:【陈姐姐,牙我要矫正的,不过得过段时间。】   季晓同学:【估计得一个月后。】   陈锦瑶敛了敛神,好半晌,敲字:【好的!】   “我那桩黄了的生意又活过来了。”她说。 第18章 第十八步   周超这个人搁哪儿都是块定时炸.弹。   思想不正派先不说, 关键还眼高手低,总想干些与他自己能力不匹配的工作, 还奢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人上人, 而他也确实因为有周雪的缘故,起.点要比别人高上几分,就比如,他能走后门。可后门太多,容易得意忘形。   本来就没什么能力, 还不抓紧时间夹紧尾巴踏踏实实做人, 迟早有一天,会阴沟里翻船。   ……而谁也没想到, 这一天会来地这么快。   不排除公司里有人看不惯他给他使绊子的外界因素。   总之,周超负责的项目出了问题, 责任方就是周超,他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其所面临的赔偿事项自然也是由公司老总霍祁东出面洽谈解决。   周超平时工作时也犯过不少低级错误,不过都有同组的成员帮忙将错误纠正回来, 可自己不成器,别人哪有次次都帮着他的道理,再加上这次项目比较大利润也高, 他馋了眼非要一枝独秀,结果秀到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贪心不足蛇吞象!!!   而霍祁东对周超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长辈教训的话不无道理, 像他们这类家庭的人, 注定会在利益上斤斤计较, 就连结婚也应当是生意场上的一门算计,他就算计错了,高估了自己能独当一面的能耐,娶了一位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利益甚至是回到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女人还不够,现在他居然还要给妻子家的不成器的亲戚收拾烂摊子,跟着给这亲戚擦屁股。   霍祁东对外确实有“慈善家”的称号,他不做赔本买卖,做慈善是一掷千金博个好名声,不亏。而周超,霍祁东自认为自己对他前期也算是已经投资过,现在血本无归后就该及时收手,还能避免以后带来的损失。   于是,没过多久,霍祁东利用周超的这次失误直接炒了他的鱿鱼,周雪的面子在霍祁东这边已经快一文不值。   被炒鱿鱼的周超找周雪,让周雪帮忙说情。   周雪被他弄地头痛,她能帮的都帮了,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居然还想着拉她下水,到底只是堂弟,不是亲的,周雪在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时候,霍祁东对她越来越不耐,她能做的只有少添麻烦,这样才会在安安静静中保全自己,至于其他,她则随便敷衍了几句。   她心下私以为晏城是被陈锦瑶给管住了。   对晏城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事儿还深信不疑,思忖片刻,她对周超说:“公司亏损那么大,你姐夫再留你的话,你让他以后怎么在公司树立威信,要不,你再去问问晏城,看看他能不能帮你?”   “我上次都和他闹掰了。”周超蹙着眉陈述事实,“他肯定知道是我把他搞到警局去的。”   说起这个,周雪眼底的笑意就更深了点,哪怕许久未联系也突然有了点底气,“那他不是没找你麻烦。”   就像有句歌词唱的一样,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周超一怔,随即觉得这话在理。   厚脸皮的人天下无敌。   找有过不愉快的人帮忙,就得有装傻充愣分分钟把那段不愉快给忘记的本事,周超的死皮赖脸,超乎想象。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在周超还没来得及找上晏城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周超就被人打进了医院。   一群有纹身的社会人,黑灯瞎火的,把人拖到死胡同里就是一顿猛揍,下手不知轻重,把人伤地挺严重的,被救护车抬到医院时,头破血流的,不停嚷嚷着:“嘶,这群王八蛋,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弄死他们不可。”   然而周超平时得罪不少人,仇家一箩筐,哪里知道是谁弄的。叫唤归叫唤,此事,也只能算作是哑巴亏。   周雪隔了几天来看他时,他还惦记着去拖晏城的关系,可他现在是伤残人士,也出不了院。   思来想去,还是抓住了周雪这颗救命稻草。   “你去说肯定要比我去说有用。”   ------------------------------------------   周五,难得的好天气。   陈锦瑶早早地完成诊所里的工作。   摘下口罩,回到办公室,她就松了口气,坐到办公椅上时立马就往后靠,寻找舒适的靠法,没寻到,就抬起胳膊拉着筋骨使劲地伸了个懒腰,眼睫颤了颤,视线瞥见电脑旁边的绿色植物,瞬间消散了满身的疲惫,神清气爽,又到了周末可以休息的时候了。   离下班时间还早,她发了会儿呆,目光顿在某个点时像是在若有所思,好半晌,她回过神,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一把捞过桌上的手机时已经毫不掩饰她的心血来潮了。   陈锦瑶:【我决定今天晚上去你的洱馆视察。】   主要还是每天特别是工作日几乎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她感到了枯燥,枯燥到无法忍受时,就从潜意识里激发出了想要寻求刺激的思想,再加之之前就已经说好的。   晏城似乎还挺惊讶:【这么突然!】   垂眸瞥见回复后,陈锦瑶懒散一笑,挑了挑眉,快速打字:【你也可以称它为突击检查。】   晏城哑然失笑:【突击检查的话你就不应该告诉我。】   他现在就在洱馆,趴在二楼栏杆上垂着眸俯瞰着楼下的风景,时间尚早,洱馆里的客人散落着并没有几个。   经理把今天来洱馆兼职的人叫到一旁耳提面命,交待她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懂得分寸。   阿泰则站在他旁边,笔挺挺的像棵松树,抿紧了唇。   晏城收回思绪,继续问:【要我去诊所接你吗?】   陈锦瑶很快回复,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用,我要先回趟家,到时我自己开车过来。】   【好。】他尊重她的决定。   等了片刻,没再等到陈锦瑶的消息了。   晏城这才收了手机,眯着眼望向远处,沉默数秒,他从上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燃,昏暗的环境下,闪烁着点点星火,吐出烟圈,他侧眸瞥了一眼阿泰:“你跟我过来,把事情详细说一次。”   对于阿泰找人打了周超的事,晏城是始料未及的。   而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阿泰居然在这么些天后主动来找他来了场压根就没有必要的坦白从宽。   闲来无聊,晏城想了想,也就配合他了。   要说阿泰,很多人都不清楚,他要是社会起来还真不像能安安分分在酒吧工作的人,只不过晏城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份知遇,足够他为晏城马首是瞻。   而打周超,真的是偶然事件。   恰好碰到,恰好没面对面,恰巧喝了点酒,恰巧酒上了头容易冲动,再配上月黑风高夜,以及他朋友在旁,正正好人多势众,一切就自然而然了。   阿泰就是气不过:“他不知道是我打的,不会惹麻烦。”   静默片刻,就在阿泰磨了磨牙想再解释一下动机的时候,晏城一脸无所谓道:“打了就打了。”   “………”闻言,阿泰愣了愣。   晏城眼尾一勾,淡淡道:“你不说也没人知道。”   言外之意,是他默许了此种行为。   “你都替我打了,还真得谢谢你。”小少爷人生第一次的牢狱之灾就是拜周超所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不过下次见了别冲动,揍几下痛过之后就好了,没效果。”   这回,倒是轮到阿泰惊讶了,“还有下次?”   “不一定就有。”晏城下巴微昂。   “……………………”   陈锦瑶带了晚餐回到公寓,吃完后休息片刻,才起身去冲了个澡,既然是去酒吧玩耍,她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风格,至少不能再这么中规中矩。   衣柜里她的衣服占了一大半,种类繁多,总有一款是适合去酒吧穿的,去玩嘛,不必那么中规中矩。   然而,陈锦瑶并没有找到稍稍显叛逆的衣服。   到最后,墨绿加白的碎花长裙,外面再加一件黑色皮衣。   她肤色偏白,这样搭配倒也不赖,陈锦瑶对着镜子臭美了一番,才开始化妆,要不然怎么能说是心血来潮呢,不同于平时的淡妆,她这回还画了眼线贴了假睫毛,还特意选了一个较为浓艳色号的口红,卷了头发……   这样悉心一捯饬,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等要急急忙忙准备出门时,瞥了一眼手机,才发现晏城给她打了电话发了微信消息。   消息无非是问她什么时候过去。   陈锦瑶弯腰换鞋,因为要开车,她穿了白色平板鞋,想了想,又将鞋柜里的高跟鞋捎上,拿了个袋子装起来,门咣当一声关上,等楼梯的间隙,她给晏城回了电话。   电话一被接通,她就率先开了口:“我现在出门了。”   “嗯。”晏城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声线温和,似乎还带着笑:“不用着急,反正明天周末。”   沉吟两秒,陈锦瑶反驳他:“啧,我没有着急。”   这会儿要说的也并不多。   晏城叮嘱她:“开车小心点。”   “好。”陈锦瑶应了句,随后挂了电话。   到底是穿地太少。   一到外面就冷地直哆嗦。   就连呼出的气都像是冒着烟。   这个时间点的帝都没有太堵车,大约二十分钟后,陈锦瑶到了洱馆,不过到的时候洱馆附近的停车位都已经满了,她只好倒出去,找较远的停车位将车停好。   晏城估计是算好时间的。   他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到的时候往南边的另一个门进。   与北面相对,陈锦瑶小跑至一半,看到信息内容后,脚一顿,转而拐了个弯,拐弯走向另一条路的瞬间,她余光一扫,隐隐约约地似乎是扫到了周雪的身影。   身影一晃而过,陈锦瑶也没有想太多。   快到南门时,拐角处,路灯大概是故障了,一闪一闪的,而晏城双手插兜贴着墙正在那儿等着她。   听到动静后,他侧过脸抬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晏城眼底划过一丝讶然。   估计是没有想到她今天会穿成这样还化浓妆。   晏城似是思忖了几秒,随后,歪了歪脑袋,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道:“咦,你是谁?” 第19章 第十九步   洱馆的南门一般是内部工作人员进出的地方。   说直白点, 也就是后门。   故与热热闹闹的东门截然相反,通往南门的这条路要显得冷清许多, 再配上出了故障的路灯, 更是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对上晏城深邃的眼神,陈锦瑶有一瞬间的怔然,倒也没被这玩笑话弄到招架不住的地步。   只不过被冻地鼻尖发红,忍不住跺了跺脚。   好半晌, 她才颤着音道:“你祖宗。”   “嘶。”男人耸肩投降, 离开墙,走过去, 脱了外套给陈锦瑶披上,顺着她的话说, “那祖宗可别冻着了。”   从南门进去并不是酒吧大厅。   而是一条极短的走廊,隔了堵墙,走廊两侧各有两扇门。   不过能听到里面的喧嚣嘈杂,狂欢已经开始, 应该是有乐队在舞台上演奏,烟嗓唱出来的歌都能让人耳朵怀孕。   陈锦瑶侧耳听了听,还没来得及惊叹洱馆歌手的实力, 就被晏城拉到了一扇门内,门内是盘旋的楼梯, 据晏城说:“从这里上去就是我的休息室。”   下意识地, 陈锦瑶眯起了眼, 以一贯正室才有的直觉给出推测:“这可不得了,容易暗渡陈仓藏小情人啊。”   楼梯的尽头也是一小截走廊,外加一扇可推的门。   休息室灯光亮堂刺眼,门推开的瞬间,晏城顿住脚步,扭头瞅她几眼,借着光线上下打量她,从穿着到妆容,打量结束,懒懒地收回视线:“嗯,你现在就是我偷偷带进来的小情人。”顿了顿,又笑道:“我老婆可不长你这样。”这会儿的陈锦瑶与平时称得上是判若两人了。   “所以为什么不让我走东门?”说起这个,陈锦瑶才又想起方才一瞥而过的身影,她蹙了蹙眉,脱了外套还给晏城。   室内有暖气,“我本来还想直接融入舞池的。”   闻言,晏城沉吟片刻,“要不要我再陪你走次东门,你想干什么等会儿和我从这边直接下去就行。”   “…………………………不用,谢谢。”   陈锦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晏城的好意。   最开始说的视察不过是个幌子,既然来了,就是得好好感受并放纵享受夜生活的,刚才的烟嗓绕耳不绝,她打算下到一楼后去舞台点首歌,思忖过后,她抬手拍拍晏城的肩,语重心长道:“谁来酒吧还拖家带口的?”   她现在觉得,自己下午就应该不和他发消息,搞突然袭击这一招的,现在可好,招来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晏城执意要和她一起。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的‘执意’。   阿泰敲门进入休息室。   满脸郁结,乍然见到陈锦瑶也在时愣了两秒。   过了会儿,他才收回视线,公事公办下的语气也见不得有多好:“老板,周雪来了,说要见你。”   “说是一定要见你。”阿泰说这话时有点如坐针毡。   陈锦瑶眉梢一挑,饶有兴味地看向晏城。   心道:原来自己没有看错那道身影。   “你去吧,好好解决。”比了个“您先请”的手势,她冲晏城眨眨眼,其善解人意的程度让一旁的阿泰目瞪口呆。   晏城蹙眉:“我以为你会想上阵杀敌。”   陈锦瑶笑了,洒脱道:“有闲工夫撕逼倒不如多品尝两杯鸡尾酒,噢,你解决不了的话也不用回家了。”   “……………”   ---------------------------------------------   灯红酒绿,肆意扭动。   男男女女发泄出工作后的压力,酣畅淋漓。   台上,一曲结束,台下,也有欢呼鼓舞央求再来一首的人。   陈锦瑶向调酒师点了杯酒精浓度较低的酒,轻抿了一口,视线才渐渐从主唱身上移开,抬起头,飘忽不定地寻找着楼上的某个包厢,女人,还是有点口是心非的。   她旁边站着的是阿泰,是晏城让他来守着她的。   洱馆虽然被勒令整改过,但不能保证来玩的形形色色的人中有几个是带着不纯的目的的,亦或是有男客人喝醉了酒,被酒精支配的大脑会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简而言之,阿泰的作用就是防止陈锦瑶被陌生男人搭讪。   陈锦瑶叹了口气,招招手让阿泰靠近点:“哎哎哎,你去帮我刺探一下军情呗。”   对望着静默片刻。   阿泰肃着脸,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亲自去比较好。”   周雪在楼梯走上去的第一个包厢。   包厢内的灯五光十色,她坐在沙发上,脸上的假笑已经僵了,漆黑的眸子却直盯对面的晏城。   她来找他确实是为了周超的事情。   同时,也有其他心理支配着的因素。   这么多个月没见,周雪对自己在晏城心里的位置还是有信心的,她习惯了,从中学开始就习惯利用男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男人的心甘情愿,会让她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而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她开口,晏城也基本会答应她的要求,即便是他和周超有过节。   只是此时此刻,在晏城似笑非笑且近乎嘲讽的视线下,周雪的心里打了鼓,不自觉地抿紧唇拽了拽衣角。   晏城:“您这脸皮厚地让我甘拜下风啊,怎么,就你那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堂弟,还想着来我这蹭饭吃?”   指尖泛了白,周雪咬了咬唇,放轻语调,有点委屈:“晏城,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为你有自知之明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弯腰身子往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撑着下巴,微微眯眼。   他的嗓音辩不出任何情绪,却无端让人听着有点凉薄。   周雪彻底懵住。   光影斑驳下,照地晏城阴恻恻的。   过了一会儿。   周雪搓搓手背,再抬眸时又瞥见晏城嘴角有一抹淡笑。   仿佛刚才的阴恻恻就只是错觉而已。   她咽了咽口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嗤。”晏城一声冷笑,他这人要是毒舌起来真的是谁都拼不过他的那种,“你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还真以为我是喜欢你?”   “周雪,你大学时的那些小心思真当我没看穿。”   不断气的三句话让周雪的脸色瞬间不堪起来。   她铁青着脸没回话。   对周雪这种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来说,嫁入豪门几乎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出路,而当时,她有幸和帝都几位出了名的公子哥一个大学,霍祁东对她若即若离让她捉摸不透,这给了她很大的危机感,她那时候没把握能抓牢霍祁东,遂采取了广撒网的方式,成功打入帝都的贵圈,和贵圈们的那群人以称兄道弟的形式相处,当时,在那么多人中,好像也只有晏城对她爱搭不理。   回忆涌来。   周雪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青。   后来,好像是霍祁东和晏城因为在某个大学创业项目上的竞争,晏城赢了霍祁东,而晏城在学校的风评也比霍祁东好,两人又另外因为什么事情有了摩擦,大学时多年轻啊,年轻气盛特容易血气方刚,霍祁东的小心眼促使他处处和晏城作对………,再后来,学校里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了晏城在追周雪的消息来,周雪也是那时候发现霍祁东对她又好了的。   晏城“追”周雪,源于周雪的先撒网。   他顺势先如了她的意,然后还真没想到霍祁东会这么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真的没脑子到什么都抢的地步。   还能和周雪结婚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啊,也不是,奉子成婚。   只不过这“子”似乎在周雪婚后没几天就流掉了。   啧啧啧。   晏城捏着酒杯,悠哉悠哉地晃着里面的红酒。   话匣子一开,就不必藏着掖着了,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募地展颜一笑,可这笑意未达眼底,甚至带着刻薄:“说到底,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你还不一定能坐上霍太太的位置。”   周雪周身冰凉,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在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后,又猝然闭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这种时候,周雪忽然发现,晏城有点可怕的。   舔了舔唇珠,脑子里有什么闪过,迅速抓住后,她干巴巴地问了句:“周超是你打的吗?”   闻言,晏城沉吟片刻,面不改色:“不是。”   确实不是。   不过打的人就在外面。   包厢的门被悄悄地推开一条小缝。   陈锦瑶并没有上来偷窥,但她派了阿泰,阿泰因为被吩咐着照看陈锦瑶,并不敢离开,陈锦瑶就给他支招,让他用“隔墙有耳”的招数,并保证,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蹙眉挣扎了几分钟,阿泰倒戈,成了陈锦瑶阵营中的人,同时,他为自己私以为的陈锦瑶大度陈锦瑶善解人意道了歉………   并由此得出结论:女人,本质上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够了。   晏城也没有耐心和周雪盘旋下去,他挑了挑眉搁下酒杯,慢悠悠地起身,右手还在慢条斯理地扣上左手的袖扣,偏昏暗的灯光中,他居高临下,垂着眸,眼底冷清地要命。   好半晌,他才懒懒地开口道:“我要是你,就死死抓住霍祁东,毕竟和霍祁东离婚后,你也找不到下家了。” 第20章 第二十步   像是被撕开了伪善的面具, 躲在黑暗中实在是太久了,蓦然被光照射到眼睛时, 条件反射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逃避, 在这么直白的对话下,周雪到底不是晏城的对手,她原以为是自己把眼前的男人迷地团团转,却不料完全相反,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错觉, 现实是她在晏城眼里, 不过是个笑话。   周雪不敢直视晏城的眼睛,她垂眸紧咬着唇, 手指扣着腿上的肉,恼羞成怒还谈不上, 但绝对无地自容了。   但在细想过后,她又不得不承认,晏城说的话挺在理的。   忽明忽暗的灯光来回不断交错着。   晏城思忖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 忽地收敛了刻薄,扯起嘴角淡淡道:“对了,再给你提个建议, 少搭理周超那些极品亲戚,你霍太太的位置就还能坐地再稳一点。”   “…………………………”   接下来陷入了长达好几分钟的静默。   然后, 晏城眯起眼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周雪来时像只花孔雀, 带着一股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傲气, 而此时此刻傲气尽数被灭,围绕着她的只有狼狈不堪。   被打了脸,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把脸伸出去被打的。   她终究还是臊地慌,猛地起身,抓起沙发上的手提包一股脑儿地就要往外冲,不管不顾地,膝盖直接撞在硬邦邦的茶几上,痛意立马袭来,她皱了眉“嘶”地一声。   当即曲了膝盖停住了脚步。   包厢的门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阿泰回过神后眸露震惊,随即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匆匆结束了这场“隔墙有耳”行动,准备下楼去找陈锦瑶。   彼时的陈锦瑶正鼓着掌,配合着周围其他人将稀稀拉拉的掌声献给舞台上辛苦表演的歌手。   而她左右空出来的位置上刚好坐上了邵崇肆和柴岳。   都这个时间点了,两人算是姗姗来迟,本来按照往常的惯例,他俩一来就是直奔二楼的,但柴岳眼尖,抬眸随意一扫时就扫到了在吧台抿着小酒婉言拒绝男士搭讪的陈锦瑶。   ………遂也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本就喧闹嘈杂的环境,外加换了曲目后突然摇滚风起来,架子鼓电吉他样样俱全,瞬间就更吵了。   “嫂子。”柴岳是个容易活跃气氛的,视线从舞台上收回来,眸子微眯,拔高了声音在喊:“晏城知道你在这儿吗?”   陈锦瑶侧过脸,不带任何犹豫地点点头。   “那他还躲在他休息室里不出来?”柴岳装模作样地惊呼,以一副“搞事情专用脸”作为表情,典型的‘挑拨离间’,“没道理啊,他应该下来陪着你啊。”   自一顿饭的交情后,柴岳这位人来疯在陈锦瑶跟前就没了陌生感,再加之看到过晏城对陈锦瑶的态度,他也能推测出什么玩笑话是能开的什么玩笑话是不能开的。   邵崇肆皱皱眉却觉得柴岳越过界线了,瞪了他一眼给他点提醒后,却遭遇他的熟视无睹,邵崇肆抿了抿唇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没多久,就点了支烟。   “嗯,周雪来找他了。”既然要调侃,那也别怪她半开玩笑地给调侃回去,至少可以让他瞬间闭嘴。   果然,柴岳不吱声了,抬手抓了抓头发脸色有点尴尬。   比起单细胞的柴岳,邵崇肆隐隐约约已经猜出些什么,不过,让他比较感兴趣的是,眼前这位和霍祁东有渊源的人的态度,吐出一口烟雾,他叹了口气。   大概是邵崇肆探究的目光太过灼热,让人难以忽视。   陈锦瑶转过头来看向他,数秒后,又干脆将视线放到别处,舞池中央,年轻的男男女女贴合着摇曳着身姿。   余光瞥见一旁欲言又止的柴岳时,她忍俊不禁,弯了弯眼忍住笑,意味深长地来了句:“洱馆帅哥挺多哈。”   “…………”柴岳以灵敏的嗅觉替晏城嗅到了危机感。   不多时,倒戈相向的阿泰带着情报回来了。   表情微妙,但直观地看得出来,是难以置信。   周雪是真撞疼了膝盖。   她穿的丝袜,丝袜下被撞的地方都红了一块皮。痛感迅速蔓延到神经,瞬间刺激了泪腺,眼泪包在眼眶里,还没来得及夺眶而出,就被身后那道冷漠的声音给逼了回去。   晏城:“管住自己的嘴,也最好别再让我听到有关我晏城还有我妻子的流言蜚语出来。”   她反射性地扭过头看他。   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忽地一笑:“否则就不是你堂弟进医院这么简单了。”   周雪心头一颤,猛地怔愣住,垂着眼睫喃喃自语道:“你刚才不是说周超不是你找人打的吗?”   晏城:“确实不是,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   他眯起眼,警告道:“你最好能明白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要是不明白,即便你有霍太太的身份,也救不了你。”   “行了,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滚吧。   晏城这人要是自己想浑起来,才不管什么绅士风度。   --------------------------------------------   阿泰像个嘴碎的小老头,不放过每一帧,讲述了自己偷瞄到的画面,末了,还感慨:“有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了晏二少。”   晏城在家排行第四,兄弟姐妹四个,也唯有二少是最让人琢磨不透,也最有晏家当家风范的。   “他扮猪吃老虎厉害着呢。”邵崇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陈锦瑶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会喝酒。   明明有所预防选了酒精浓度最低的一款,味道也极好,甜滋滋的,她浅尝过后就止不了,没了看着,更是自顾自地贪杯,越喝越欢,越欢越喝,等后面反应过来,酒劲就已经冲上头了,她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涣散。   晕晕乎乎的,就直接趴在了吧台上。   吧台的玻璃面特别凉爽,与滚烫的脸颊触碰时产生的反应让陈锦瑶舒服地眯起了眼,她低低地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就这样乖乖地安静下来后,瞬间就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旁边的三个男人有了自己的话题,自然也就没怎么注意她,就算注意了,也只认为她是玩累了趴一趴。   晏城出包厢的时候被兼职的女员工撞了一下。   在外套上洒了小半身的红酒。   女员工弯腰鞠躬连连说抱歉,晏城眉头紧缩,神色并不是特别好,哪怕是兼职生,在洱馆工作前,都会有经理带着培训,服务行业,最忌讳的就是无头苍蝇般的莽撞。   他平时不管这些小事,这会儿也着急下楼,只微寒着脸也并未接受女员工的道歉,闪开她直接离开。   到了楼下,找到陈锦瑶时,远远地就看到陈锦瑶醉态尽显,脸颊绯红,眸子里闪烁着水光,最关键的是,她居然还会吧唧吧唧嘴巴,过后又突然咧嘴傻笑了。   “………”从没有见过陈锦瑶这副模样的晏城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等反应过来后,疾步走过去。   “她喝了什么?”将邵崇肆推开,晏城半俯下身,伸手在陈锦瑶的脸上拍了两下:“瑶瑶,脑子还清醒着吗?”   两秒后倏地反应过来,这等于是问了个白痴问题,说不定还会让陈锦瑶误以为是在骂她而恼羞成怒跳起来就给他一拳,然而,并没有,陈锦瑶跳是跳起来了,一把从高椅上滑下,接着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弹射出来,近距离弹射直接扑到晏城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他外套上蹭了蹭,然后,蹭到了湿答答的部分,陈锦瑶蹙了蹙眉,基本的逻辑思维还是存在的,仰头问他:“事情解决了?”   大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晏城喉结上下滚了滚,低低地“嗯”了声。   柴岳“啧”了一声:“揉揉抱抱成何体统。”   晏城冷眼扫他一眼,懒得理他。   “走啊柴岳,我们先去包厢。”   陈锦瑶脑子里炸哄哄的更是只能容地下一件事:“周雪得知真相后急火攻心,然后丧失理智往你身上泼红酒了?”   “不是。”晏城垂眸,“出包厢时被服务生给撞了。”   “噢。”陈锦瑶点点头,没过几秒,又把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隐隐约约的,有什么场景在她脑子里乍现。   一晃而过,抓也抓不住,使劲去想还搞地更加头昏脑胀。   她蹙了蹙眉,实在想不出后,最后索性就放任自流了。   安分了两分钟。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带动了酒精在血液里的循环。   五光十色下,人声鼎沸。   陈锦瑶借着闪烁的灯光,仰着头似乎是在观察着晏城。   看他表情还算柔和,一副很好说话很好商量的模样,下颚线在她的视线里还尤为性感,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珠,当然也不算“酒壮怂人胆”,对视了好几秒,她突然伸手指向舞池,笑眯眯地道:“我们去跳舞啊。”   晏城瞥了眼吧台上的三个空杯子,叹气。   舞池里肆意放纵的单身的人,会随便在其中找寻贴身跳舞的对象,好多酒吧都这样,就好像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晏城同意陈锦瑶的要求后,陈锦瑶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晏城往那边走,还没走几步呢就踉踉跄跄起来了。   酒品找目前的形式看还是好的,只是酒量着实不敢恭维。   “阿泰都跟我说了。”陈锦瑶揽住晏城的腰。   不同于其他人的激烈扭腰顶.胯。   陈锦瑶慢条斯理的动作更是要磨死人。   跟她平时冷冷清清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处理地很好,所以我要奖励你。”   晏城磨了磨牙,低声诱哄道:“奖励什么?”   陈锦瑶一脸严肃:“贴身热舞怎么样?”   “好啊。”男人嗓音低沉下来。   就这样慢条斯理了四五分钟后。   在晏城黑漆漆的瞳仁里散发着期待的光芒下,陈锦瑶忽然停住了脚步,以一种更严肃的表情说:“好了,奖励完毕。”   晏城:“………………………” 第21章 第二十一步   深夜。   卧室窗帘并未拉紧, 留出一条细小的缝隙,皓月当空, 皎洁的月光从缝隙中钻进来, 洒下几道银灰。   这几道柔和的光线瞬间驱散一室的黑暗。   而在黑暗所触及不到的床尾,深灰色的被子有一半掉落在地上,两双带着色差的腿重叠交缠在一起,床铺也因为承受了些许激烈的摇晃而发出“嘎吱嘎吱”声。   屋内的灼热还充斥着浓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记闷哼过后, 一切才渐渐平息下来, 晏城将脸埋在陈锦瑶的锁骨处,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 房间内也开始归于平静。   ………   意识慢慢回笼,陈锦瑶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 已经没半点精力,面颊依旧潮红着,瞳孔涣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其实是黑漆漆的一片, 什么也看不清。   喝断了片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涌上脑海,呈片段式放映的模式,而所放映的片段都是重点中的重点。   所谓的女人酒后比较容易乱性不可谓没有道理, 酒精让她脱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如晏城所言, 酒后的她逢谁就笑, 还笑地跟个二傻子一样, 当然,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她是导致整个事件发展到这一地步的始作俑者,简而言之,她才是主动方。   其中的细节经过……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在洱馆时一切正常,甚至还搞起了彬彬有礼这一套,因为邵崇肆和柴岳也在,他们就跟着去包厢呆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挡不住白天忙碌工作后的疲惫,陈锦瑶又醉又困,打着哈欠将脑袋靠在晏城的肩上眯着眼昏昏欲睡,眼泪都快被眯出来了。   随后,晏城提出来要先回去了,当时离夜场散场还早的很,他拍醒她,再和邵崇肆他们道了别。   出洱馆倒是堂堂正正地从东门出来了,出来前,碰到了洱馆经理,晏城像是想到了什么,在经理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老板”后,差点擦肩而过时突然叫住了他,外套残留着红酒的印迹,他垂眸看了一眼,皱着眉道:“兼职的员工是你负责的?有毛手毛脚的直接辞退。”   事实上,他压根就不知道撞到他的员工长什么样。   他随口一提,也是提醒经理注意自己在管理培训员工上存在的问题。   晏城看似对洱馆什么都不上心,实则没有谁比他更在乎洱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洱馆是他的心血。   陈锦瑶的车就停在洱馆那边了。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她是坐晏城的车回来的,谈不上深夜,但这个时间点道路上的车并不多,晏城大概玩过赛车,前半段路,油门踩到底,车速飙升。   “………”陈锦瑶脑袋晕乎乎的,心跳有点快。   脸贴在车窗上自动降温,好半晌,她说:“你开慢点。”   “啧,麻烦。”话是这么说,但很明显,晏城踩着油门的那只脚往上抬了抬,“应该把握这么好的路段。”安静半晌,斜眼瞥了一秒,“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   陈锦瑶实诚地摇头:“是刺激,刺激到我想吐。”   “………”   好了,直接降到龟速了。   后半段路,稳稳当当的车速让困倦了的陈锦瑶成功入了睡,等到了家,黑色SUV驶进地下车库,晏城将车停稳熄火,解开安全带扭头一看,他叹了口气,俯身叫她醒来,连叫了几声,距离由远及近,等陈锦瑶被闹醒,睁开惺忪的双眼时,就看到晏城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差点以为叫不醒你了,醒来就下车,回去睡。”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立体环绕,陈锦瑶垂下眼睫,第一眼入了视线的就是晏城因为说话而不断滚动的喉结。   有点有趣,她心想。   然后,下一秒,她伸出了罪恶之手去挑.逗了他的喉结。   再抬眼时,就望进了晏城一寸寸拉暗的眸子中。   比起他深邃的眼神,很显然,他俊俏的脸庞更吸引她。   “………”距离只有几毫米,呼吸交织,脑子还混沌着的陈锦瑶终于还是被酒精激发出色胆,正所谓色胆包天,对望两秒后,她慢吞吞地伸出胳膊,一把揽住晏城的脖子,然后用力往下一压………   本意是想在压上的时候堵住他的嘴,来个绵长的吻的,但大概是方式不对力道也不对,导致她把晏城的脸往自己胸上摁了,嗯,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还是薄裙。   陈锦瑶:“………”   晏城:“……………………”   回忆结束,在这之后的不可描述全都暂停住。   总之,是她先动的手,而且她居然还相当热情。   陈锦瑶欲哭无泪。   就因为几杯酒,她所有的矜持都喂了狗。   ………虽然,这过程迟早都会经历。   也算顺其自然了。   稀疏的吻落在陈锦瑶的脖子上,胶着的战役过后,晏城有点亢奋,他甚至想把这段时间视为中场休息。   但,陈锦瑶正视图推开他,就因为他太沉。   “你这翻脸不认人的行为太让我寒心。”晏城拉起已经落地一半的被子,盖住他们俩,不为所动。   被窝里窸窸窣窣的,细白的胳膊挣扎出伸出来,想去够床头灯的开关,没够着,反被十指扣住。   “………”酒差不多醒透了,陈锦瑶不自然地别过脸,沉默两秒,“比起你寒不寒心,我更关心我洗澡的事。”   酣畅淋漓,身上是难以忍受的黏糊。   闻言,晏城挑了挑眉,语气有点不正经的轻狂:“可以,但你恐怕下不了床。”   陈锦瑶面无表情:“只要你现在放开我。”   “哟,挺狂啊,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男人清了清嗓子,好半晌,翻身躺到一侧。   顺带着,开了灯。   床头闹钟显示,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灯光下的卧室一片狼藉。   “你把床单给换了。”陈锦瑶慢吞吞地套上晏城的衬衫,掀开被子下了床。   其中,最狼藉的还是这一张床,该湿的地方湿,该皱的地方皱,被窝里的那股味道更是浓厚。   晏城轻笑出声,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愉悦,“你为了让我换床单真的是牺牲太大了。”   陈锦瑶本就脚下虚浮,乍听到这样一句,险些摔倒。   ………   随后,晏城倚在床头抽了根事后烟。   只吸了两口就被灭了,他起身,去衣柜里拿出新的一床被单,尽自己所能地把床铺好,将将好满意还算是过得去后他就不管了,随即弯腰去收拾满地掉落的衣物。   捡起小件的,便有几分羞赧爬上心头。   晏城保持淡定,抿了抿唇,忽地开口:“老婆。”   “昂。”里面应了声,声线有点哑。   “我们周日去看电影?”   安静片刻,陈锦瑶:“好啊。”   这场一开始不知道如何定义的婚姻,现在简单明了,已经可以盖上事实婚姻的标签了。   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也早有微不可觉的情愫慢慢滋长出来,然而,因为习惯,他们谁也没留意到。   但,能够直接知道的是,月色撩人的今晚,是个不眠夜。   ---------------------------------------------   “看复联?”   陈锦瑶正拿着逗猫棒逗督尼,闻言,撇过脸盯了晏城几秒,然后点头应了“可以”。   “买明天下午的票,看完正好吃晚饭。”   想了想,又说:“然后去逛夜市。”   “夜市逛完还可以去淮江那边。”她咬了咬唇。   淮江两畔,是情侣们约会的圣地,也因为那是整个帝都唯一一块允许燃放烟火的地方。   晏城游戏打了个通关,扔了手机伸了个懒腰,顺势接她的话,疑惑道:“那明天早上干嘛?”   “我们算是去约会吗?”陈锦瑶揉揉眉心,垂眸反问他。   男人想也不想地就回答:“当然算。”   他提出看电影时,就将其归档于“约会”里的。   说来也是惭愧,他俩很多时候宁愿宅在家里也不愿出去逛一逛,主要是陈锦瑶宅,她的工作不比他,所以每逢周末只想躺在床上休养生息,而他,至少这段日子是完全适应并跟随她的生活模式的。   想到这些,晏城这才反应慢了世界一圈地考虑到关键因素,他耳根红了红,右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性地干咳了几声,眼神飘忽不定,思忖片刻后,才算定下来,侧眸询问:“咳……你……还痛吗?”   “是我没考虑周到,要是不方便我们下次再去看。”   陈锦瑶眼睫一颤:“…………………………”   然后,脸颊迅速升温。   晏城自问自答:“涂了药膏应该也还好。”   一阵迷之尴尬袭来。   陈锦瑶沉默了一下:“有针线吗?”   晏城蹙了蹙眉:“好像有,干嘛?”   陈锦瑶肃着脸:“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晏城:“………”   周日是好天气,阳光明媚。   帝都的空气也是难得一见的清新。   上午的时间,晏城勉强听取了陈锦瑶的意见。   说是要给“约会”二字给予一定的尊重,又是洗头又是洗澡,还把衣柜翻个底朝天挑挑选选,势必要挑选出一身能称得上最漂亮最帅的衣服。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晏小少爷如是说。   陈锦瑶皱了皱眉,抓住了关键词:“你们?”   晏城:“还有我妈。”   “………噢。”   静默片刻。   陈锦瑶正对着镜子画眼线,耐心教夫:“你要明白,女人约会前的捯饬取决于她对约会对象的看重程度。”   “为此,你应该感到高兴。” 第22章 第二十二步   而事实上, 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晏城对所谓的女人的思维模式的解读过程就有点漫长了, 反射弧慢慢吞吞的也不知道绕了帝都多少圈。   等慢慢品味过来陈锦瑶的言外之意是“女为悦己者容”时, 他们已经到了电影院,取了票直奔放映室。   男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个恍然大悟后的嘚瑟表情来。   ………   放映室内一片昏暗,除却正前方的大荧幕所投射出来的忽明忽暗,其他地方也几乎没有光线。   场次排满,座无虚席, 电影正在放开头。   因为口碑, 复联有坚实的粉丝基础,尤其是男粉丝。不得不承认, 晏城对其也有独特的旧情怀,不过此时此刻, 他并不关注这一部要讲什么内容,安安静静地垂着眸陷入了自我揣测之后,满脑子里就爬满了其他想法。   沉默半晌,晏城侧过脸看向陈锦瑶, 陈锦瑶眸子定定然地盯着大荧幕,时不时地还抓几颗爆米花塞进嘴里,看样子要比他这个所谓的复联忠粉认真多了, 介于是在公共场合,晏城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后就凑到陈锦瑶耳畔。   于是乎, 就有了以下一段对话。   晏城勾住陈锦瑶的脖子, 稍稍使了劲, 破了她的正襟危坐,将她往他肩上带,语气偏得意:“我仔细想了想,你打扮地这么精致,是不是就属于特别看重我了?”   闻言,陈锦瑶扒拉着他的肩仰头看他,眼里掺杂着复杂到一言难尽的情绪,心想,这么不要脸的吗?   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男女之间存在很长一段的独处时间时,双方各方面都不错,往往先动心就是女方。   “你别不承认,或许你在潜意识里已经喜欢我喜欢到不能自拔了。”晏城眨眨眼,半开玩笑道。   这回,陈锦瑶再也忍不住,靠着他抖着肩膀闷笑。   她拍了他一下,收敛了笑意压着声骂他:“不要脸。”   “还行吧。”男人挑挑眉,不置可否。   陈锦瑶无言以对:“………”   即便他们是咬耳朵说悄悄话。   可还是避免不了引来周围观影者的频频侧目。   不断瞥过来的视线隐隐让陈锦瑶感到不舒服,她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拉开与晏城的距离,又在晏城疑惑地转过脸看向她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巴掌将他的脸掰正,强行将他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好好看电影。”   整个过程正气凛然,语气也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晏城为此沉默了大约有三秒:“………好。”   其实还有一个道理。   女人对待第一次约会也是格外看重的。   就好像是第一次去面试一样。   而这无关对象是谁。   有些时候,陈锦瑶觉得自己挺没有心的,冷心冷情,淡漠着看待一切,理智到可怕,比起情感上的羁绊,她更愿意相信协议书可以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特别是她和晏城现在的婚姻状态,未来也许还有诸多的变数,如果轻易就谈喜欢,万一真有什么,抽身太难。   她习惯于凡事给自己留点后路。   唉,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矫情。   但陈锦瑶知道自己很缺乏安全感,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在龟壳里,以求自保。   即便表面伪装地再淡定,这个世界对她来讲,却还是陌生的,陌生的景,陌生的人,陌生的形形色色的事情。   “晏城,我在尝试着喜欢你。”她说。   也在努力尝试着以恋爱的状态经营他们的婚姻。   而在此期间,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沉默半晌,晏城垂了眼睫,“噢,我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温度似乎骤降了,冷飕飕的。   陈锦瑶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叹了口气。   等电影快结束时,放映室内渐渐开始躁动。   系列电影的口碑感觉遭受了一次滑铁卢,就因为走了文艺路线,突然就变成了家庭伦理加爱情片。   看完后不断吐槽说失望的也大有人在。   从电影院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市中心的喧嚣才刚刚开始,算是每晚城市陷入深眠前都会进行的狂欢,这也是钢筋水泥下惯有的热闹姿态。   热闹的狂欢派对大概会持续到很晚。   夜色凉凉,视线所及的每一处都是斑驳陆离的。   晏城牵着陈锦瑶的手,带她穿过人群。   说是这附近有一家面馆,里面的牛肉面特别好吃。   陈锦瑶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便再无对话。   感受到手心传递过来的灼热温度,陈锦瑶垂下眼睫,不受控制地将视线停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没过多久才慢吞吞地移开,抬眸看向晏城好看的侧脸。   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女孩子麽,心思敏感。   再怎么沉稳最后也抵不住突然的胡思乱想。   陈锦瑶晃了晃他的手臂,他当即放慢脚步侧眸看她。   只这一下的对视,陈锦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好半晌,她踌躇结束,才敢继续直视他,特别正经地告诉他:“就我尝试着喜欢你的事儿,是因为我对我们以后会日久生情有信心。”   “…………………………”   空气霎时间凝固起来。   “噗。”沉默过后,晏城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   然后,他伸出手扯了陈锦瑶的脸蛋,眼神飘了飘,漫不经心道:“我有个问题。”   陈锦瑶皱着眉拍开他的手:“什么?”   “你说的日久生情……”晏城干脆停下脚步,垂着眼半点认真地看她,“第一个字是动词还是名次?”   老天保证,他真的只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问出口而已,一本正经到绝无一点不纯洁的意思在里面。   但是,老天的保证,有个屁用!!!   陈锦瑶:“…………………………”   陈锦瑶:“??????????”   然后就在下一秒,陈锦瑶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晏城。   至此,手牵手并肩而行的约会彻底分崩离析。   ---------------------------------------------   开诚布公,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晏城和陈锦瑶对此保持高度一致的看法。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晚都还没过去呢,突如其来的事件就让陈锦瑶打破这个看法了。   快迎来春天的淮江江畔隐隐有了绿意,大概再过不久,就能迎接草长莺飞的场面了。   八点多,不算晚,江畔就是情侣们的天下。   其中应该也有周末的因素在,来这边玩的人比工作日要多得多。虽然还谈不上人潮涌动那么夸张,但也容易让人丧失继续逛下去的兴趣。   沿着另一条小路往回走。   路灯是老式的,古典却陈旧,光线昏黄。   这条小路路过的行人比较少,树叶被风吹拂,沙沙作响,月下散步,也比愣愣地看江水潮潮要来地浪漫地多。   两人一前一后,晏城在前,陈锦瑶在后,陈锦瑶摘下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让晏城弯下腰来,贴心老婆的形象瞬间印在晏城的眼里,他挑挑眉,伸出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刚要赞扬她,就被她勒住了脖子,围巾可真是好东西,她走在后面也能牵着他。   “你是在遛狗吗?”晏城面无表情。   闻言,陈锦瑶忍着笑弯了弯眼,故意逗他:“啧,你要怎么想我也没办法。”   “………”莫名地就被憋了一口气。   顿了顿,自个儿已然从中琢磨出什么来后,为维护家庭和谐,晏城提议:“以后这句话别讲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听着就让人恼火。   晏城:“有事说事,都真诚点。”   “好。”陈锦瑶自然同意,“那你也不能讲。”   “当然。”   随后,晏城停住脚步,眯起眼若有所思。   手一抬,抓住后脖处的围巾,用力往他这个方向一拉,然后他转过身,张开了双臂,陈锦瑶没抓住,反倒被这股力量弄地一个踉跄,直直地往前倾倒。   陈锦瑶摔进了晏城的怀里,下一瞬,就被掐住了腰。   突然的变故让她瞪大了眼睛。   “约会总得有个完美的落幕。”男人如是说。   但她这人最擅长隐藏情绪,在经历长达数十秒的心理建防后,她伸出胳膊也同样轻轻圈住了晏城的腰。   本意还想拍拍他的腰的,但一不小心拍到屁股了。   腰和屁股明明相距甚远。   陈锦瑶:“………”   她将整张脸埋在晏城的胸口,过了会儿,悄悄抬头,悄悄睁眼,想探一探具体情况,然后就不出意外地跌进了晏城似笑非笑的瞳仁里。   无地自容的窘迫感油然而生。   晏城挑眉,居然还不知死活地揶揄她:“震惊!月黑风高夜,淮江附近,有一女子公然调戏帅气男子。”   陈锦瑶磨了磨牙,想直接踮起脚尖咬死他。   “后经证实,该帅气男子乃是此女子合法丈夫。”   陈锦瑶:“……………………”   思索片刻,晏城募地低下头,又在陈锦瑶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就踩到底线了。   陈锦瑶推开了他,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有点恼羞成怒了,连着语气也有点冲:“去洱馆!”   她的车还停在洱馆那边。   明天要上班,总得开回去。 第23章 第二十三步   洱馆每晚都载歌载舞热闹非凡生意火爆, 今晚尤甚。   大概就在九点半左右,正值高嗨的阶段。   二楼的某个包厢内突然就传出了巨大的动静。   洱馆本质上就是酒吧, 不管是运用什么样的管理模式, 换汤不换药,酒吧都具备着酒吧本身该有的本质。   当时一楼的表演台上好巧不巧的也刚好是摇滚歌手的主场,光是他们的乐器制造出来的强大分贝就足够响彻整栋楼,再加上大家或沉浸在酒精里或沉浸在摇头晃脑的舞蹈里,可以说, 二楼包厢就是与他们隔绝的, 就像是互不干扰的两个平行空间,所以包厢内出任何事他们都很难察觉到。   直到“闹事”的从包厢内打到了走廊里。   女孩子一声西斯底里的尖叫像是触发了暂停键。   底下尽情摇摆的画面募地顿住, 不少人直接从舞池中跳出来,找了个方便观望的有利位置, 踮着脚尖仰起头不断地左右打摆想要打探出二楼什么情况。   晏城和陈锦瑶跨越小半个城市从淮江赶到洱馆时见到的正好是这样一幕,也算是赶上了直播,遇上了这么一出戏。   本来是想到了这儿就直接开车回家的,但想了想, 上次都还没来得及介绍陈锦瑶老板娘的身份,陈锦瑶就醉到不省人事了,实在是亏地有点不甘, 就索性花点时间进来转转。   哪里会料到这一转就碰到个类似“酒吧闹事”的情况来。   有热闹看的地方从来就不缺观众。   而观众们也保持着几乎一致的爱好:爱发疑问。   诸如“发生了什么”“什么情况啊”“那女服务员怎么了”之类的问题不绝于耳。   明明心里大致能够猜出点故事情节的,却偏偏还要维持并展露出这份好奇心, 就是想知道猜测是否与事实相符。   晏城站在入口不远处, 面无表情, 沉着眼。   谁知道他漆黑的眸子里积蓄了哪种强度等级的风暴。   但能够肯定的是,约会积攒下来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了。   陈锦瑶站在他右手侧,尽量保持沉默。   安安静静归安安静静,但还是紧了紧相握的手,搞地像是要把全身的力量都传给他似的,事实上,这种事情在晏城眼里还算不上太严重,他松了松眉,唇瓣微抿。   随后,他找了路过他们俩身旁的服务生问了下具体情况。   该服务生的主要活动范围是在一楼,哪里清楚二楼发生了什么,被问时自己还都是云里雾里一脸懵逼的。   因为问不出什么,整个问话过程其实也没有耽搁多长时间。   “算了。”晏城吁出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拉着陈锦瑶赶赴二楼现场,“我发现我居然一点不着急。”他说。   陈锦瑶垂下眼,难得幽默一把,“大概是有我拖着你了。”   此时此刻,阿泰和林经理已经在那儿调解矛盾了。   事情的经过和能够预料到的并没有多大偏颇。   尖叫过后哭哭啼啼的女孩是洱馆的兼职员工,主要是做酒类的营销,通俗点的称呼是啤酒妹,在洱馆各式各样的兼职中,单属这一样是收益最高的,因为此类是能在卖出去的酒里面抽取提成的,一般都是卖的多赚的也多。   有时候一晚上的工资就能顶地上其他人的好几晚。   但高收入就意味着高风险。   在酒吧做这种营销首先就要比别人穿的少一点,还要有足够厚的脸皮然后能够放下身段,随时都要警惕并在事情发生时拿出打太极的招儿来应对客人突如其来的骚扰。   能周旋的要尽量周旋下去,有些揩油也是避免不了的。   这位兼职的员工叫苏冉,来洱馆工作也没几天,之前都还好好的,谁知道今天就遇到了徐昭。   这徐昭家里算是暴发户,认识他的人差不多都清楚他的德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关键是,有点好色,碰到有姿色的就爱调侃几句,偶尔也会直接动手动脚。   这不,就摸了两下苏冉的腰,就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苏冉性子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为保全自己利用人多而闹个惊天动地也没错。   女孩子在遭遇骚扰时就该有这种勇气,站在大多数人看问题的角度来讲,她的举动非常容易得到理解、同情和支持。   说真的,她也没错。   而徐昭是个相当好面子的人。   被当场驳了面子后当然也不会给苏冉好脸色。   他才不会管对方是不是女性,该掐起架撕起逼来也是战斗力十足,最主要的是苏冉抄了一酒瓶子打在了他脑袋上。   徐昭哪里受过这个,当即火起来抓了苏冉的头发。   由此,彻底闹开来了。   徐昭看到晏城过来,终于想起了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算是砸了晏城的场子,不过砸都砸了,再补也没什么用,几秒后脸色才缓了缓,整理了衣服,啐了一口。   他说话一贯粗俗难听:“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   啤酒女在他们眼里还是和正常的员工有所区分的。   苏冉缩在一旁,一直哭一直哭。   了解完所有情况后,晏城眯了眯眼。   他的视线停留在苏冉身上,片刻后,看向徐昭:“徐少,能不能卖我个面子,此事就不计较了?”   毕竟是兼职员工,要真在洱馆出了什么事儿,对洱馆的名声肯定也会有所损坏。   出于他是洱馆老板,他肯定得为员工考虑。   圈子就那么大,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着实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员工而让场面继续不堪下去。   既然晏城都这么说了,徐昭当然也就没有继续闹下去,场面已经够难看了,总不能让它更难看:“晏少的面子我是不能不给的,只不过你洱馆的员工也该管管了。”   苏冉乍然一听,猛地抬起头来。   眼眶里还是红通通的蓄着盈盈泪光。   她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把过错推到她身上!!!   咬了咬唇,苏冉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我没有错。”她也确实说出口了,“他要是没摸我我也不会打他。”   徐昭现在额角还流着血,也是自作自受。   但很多时候,社会现实并没有那么多正义感。   能把她从徐昭手上救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指望替她出头的话,晏城自诩没有那么多的爱心,他也不是圣人也不是普渡众生的观世音。   晏城并不搭苏冉的话,而是冲着徐昭颔首:“那是当然。”   自此,事情算是得到了解决。   而苏冉自是不服。   --------------------------------------------   看热闹的群众散了,大伙儿又开始各玩各的。   喧嚣继续,放肆也在继续。   陈锦瑶垂眸,看到了自己绷白了的手指,她能够想象到自己现在的脸色就跟手指一样,毫无血色,苍白苍白的。   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思考。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不是陈锦瑶的时候,她一位爱看小说的朋友给她吐槽了一部小说。   她这种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的人,早就将其埋在记忆深处了,要不是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所处的陌生世界其实是书中的世界。   朋友说的是故事大概,讲时也只用男主女主。   男主是个结过婚的,酒吧老板,女主是个酒吧小妹,女主第一次遇见男主是把红酒洒在了男主身上,第二次再碰上男主,从某种程度讲,算是男主的见义勇为………   男主和第一任妻子是通过相亲结的婚,据说是所谓的“白月光”嫁给了别人,他心如死灰也就随随便便结婚了,狗血的是,他的这位妻子喜欢的是他“白月光”嫁给的男人。   “………”总而言之,这是一段错综复杂的几角关系。   故事的最后,自然是男女主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这些都不能佐证她穿越到一本书里的话,那么就再加上女主的姓名,朋友巴巴地来吐槽,就是因为女主的名字和她自己有点像,陈锦瑶的朋友叫苏燃。   当种种巧合堆砌起来后,就不能称它为巧合。   陈锦瑶蹙了蹙眉,神色莫辨。   浑身的血液都齐齐倒流。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她就是全书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女炮灰?   她突如其来的不对劲太明显了。   晏城将事情解决地差不多时,就回过头去寻找陈锦瑶的踪影,只稍稍一瞥,就瞥到了她,入目后的第一反应是她脸色的不对劲,晏城锁了锁眉,走过去,弯腰,额头相抵,轻声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锦瑶愣愣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眸光里的探究透着股复杂,好半晌,她才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抿了抿唇,把所有不安的情绪都压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   晏城直起腰,抬起手拍拍她的脑袋。   复又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从人群外围拉到了人群的里圈,站在出事者面前,他眯起眼,几秒后,扭头看向林经理:“辞了吧。”   林经理连连应“是”。   “我没有做错,你凭什么辞退我?”苏冉猛地拔高声音,在质疑晏城的决定。   陈锦瑶紧了紧自己的手,垂眸。   晏城面无表情,说话时也没什么情绪:“凭我是老板,你是没有错,但你不适合在洱馆工作,洱馆也用不起你。”   “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苏冉再次反驳。   “就凭今天的事情。”晏城的耐心被耗尽,都懒地再和她说了,“在酒吧做事,特别是做啤酒妹这一行,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会面临着什么,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万一你再闹地个鸡犬不宁,损的是我洱馆的声誉。”   “照你这么说,我被骚扰了还要怪我穿的少?”   晏城拧了拧眉,大概是解释时有所偏颇,但他本意还真不是这个。   “我是听说洱馆在这方面管理很好才来兼职的,现在看的话,也不过如此。”   晏城:“洱馆管理再好,也抵不过它是酒吧,鱼龙混杂在所难免,难不成我还能控制来什么样的客人?”   晏城已经有点恼火了,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立场和看法:“还是那句话,是你不适合在洱馆工作。”   晏城:“纠结什么,出门做家教,也比在这儿强啊。”   看样子就知道还未出社会,天真到理所当然地可怕。   他再不给苏冉说话的机会,再次交待林经理:“赶紧辞了,以后招兼职注意一下。” 第24章 第二十四步   苏冉还是被辞退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就是现实,现实没有那么多理想主义的英雄救美。   林经理带她去结算工资时, 一抬眼便看见她紧咬着牙一副意难平的表情, 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会觉得委屈,但这份委屈又是自己讨来的,实在是怨不了其他人,现在的处理结果,即便让她的委屈放大了好几倍, 她也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酒吧不是慈善机构,既然做不好不能给它带来利益, 那它就有权利直接开除你,更别提你还反过来损坏了它的利益。林经理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后垂下眼睫,低声宽慰了几句。   “性子直有性子直的好处,但在社会上啊,该收敛还是得收敛, 这是一种生存法则。”   但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话对方都是听不进去的, 甚至是让对方顺着自己的同情往上爬。   很明显,苏冉是想找一个能和她同仇敌忾的盟友, 所以她不停地推卸自己该承当的责任, 埋怨其他人。   “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差点就成了她的口头禅。   林经理眯了眯眼, 最后的耐心也都消磨殆尽:“我记得兼职员工培训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不能忍受被揩油的就不要去做啤酒妹,当时你为什么不吭声?”   “………”   因为存在着侥幸心理。   人性啊,真是一种特别复杂的东西。   即便她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这场闹事她也有责任,是双方造成这种结果的事实了,在面对不明真相的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把自己放到完全受害者的角度。   因为被辞退,苏冉提前从洱馆离开。   才出了东门没多久,就碰到了算是救了她却也让她丢了兼职的洱馆的老板,老板牵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听林经理喊的那是洱馆的老板娘。   从始至终,这位老板娘才是真正的看客。   苏冉打量了他们数秒,移开眼,抄了小路赶往公交车站。   夜渐深,凉风徐徐,路灯拉长了行人的影子。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每个角落每个人都上演着人生百态。   到了学校回了寝室。   苏冉将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次,思前想后,倒也没有说洱馆的不是,只说了骚扰者,室友们一听,当然是完全站在她背后的,可以说是当即火冒三丈,其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是要把整个寝室给烧了。   “被辞退了也好,你这次是没吃亏,可保不齐有下次。”   “嗯。”苏冉点点头。   室友顿了顿,又说:“早让你别听学姐的,去那种场所兼职了,你还不听,你想赚零花钱可以做家教啊,家教现在也很赚的,一节课就好几百。”   帝都的家教市场价挺不错的。   但同样的,家长们的要求也多。   上一节课容易,可课前的教案准备就有点繁琐了。   知道室友也是给自己出谋划策,苏冉沉吟片刻,就轻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她个人是不喜欢往教师这一块发展的,哪怕只是一对一的家教。   她拿出本子仔细算了下自己现在的存款,抛去日常吃穿用的开销,想要去矫正牙齿,就还差五千。   安静了一会儿。   室友转过身来:“对了冉冉,季晓推荐的牙科诊所怎么样啊?我男朋友好像蛀牙了,天天捂着左脸喊痛。”   “我还不知道,我没去过。”苏冉摇了摇头。   室友哽住,好半晌:“算了,我去问问季晓。”   ---------------------------------------------   苏冉的出现,就像是给陈锦瑶快递了一个定时炸.弹。   她不清楚这个炸.弹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   然后,把她炸地个粉身碎骨渣儿都不剩。   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抱着的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炸.弹到底是真是假,就好似陷入了某种自我臆测中。   比如,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而已。   也很有可能这并不是某部小说里的情节,就目前所发生的以及她目睹到的,不过是巧合而已。   这像极了自欺欺人时的自我安慰。   但不管怎么样,陈锦瑶还是将好不容易慢吞吞地伸出去的半只脚给咻地一下缩了回来。   说好好培养感情的人是她,一下子成为缩头乌龟的人也是她,在未来不确定的情况下,她倒是愿意孤注一掷做个风险投资者,可若这真的是某部小说中的世界的话,故事情节都是由作者制定好的,怎么发展也是已经定了型的,结局也是大喇喇地摆在面前,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并变成一个成为失婚妇女的走向的话,明知不可为还怎么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陈锦瑶觉得自己像个悲观主义者。   有那么一瞬间,就想着既然与天斗斗不赢,那她就先别付出感情就好,找个时间提前结束自己的命运。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她所目睹的原书女主的表现,还真的挺让她惊讶的,她是没有想到原书女主会是这种风格,连带着看向晏城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然后,在晏城被她打量地满头雾水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心里就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毕竟,除却以上她的胡乱猜测,晏城这个人大多数情况也还是不错的,他也在努力着做个好丈夫。   四月悄悄地来临。   冬天可算是完全地离开了,剩下的就等着春风拂过带来春意盎然了。   帝都的春天注定会生机勃勃。   其中作为其勃勃生机的代表的就是绵绵不断的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冲刷着城市,将城市表面的污秽尽数冲刷到了下水道,雨后,推开窗,世界都是新的。   周末,陈锦瑶抱着督尼在阳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顺带着俯瞰公寓楼下的茵茵绿意,脱离了电脑手机屏幕,眺目远方,看向大自然,似乎能够瞬间缓解眼睛的疲劳。   隔着一扇玻璃门,晏城倚靠在餐桌上,手里还端着个茶杯,他拧着眉头,眼睫微微耷拉着,须臾,抿了一口茶后,才抬起眼睫,将视线停留在陈锦瑶身上。   这段时间,晏城已经察觉到陈锦瑶有些地方不对劲。   ………很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夸他观察力强,陈锦瑶小到情绪大到平时与他相处的细枝末节,他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与之前的不同,至于不同在哪儿,一时半刻,晏城也很难说出个具体情况来,唯一最直观的,是他觉得陈锦瑶对他若即若离起来了。   莫名其妙的,就徒生出了几分距离感。   雨停后,阳光拨开云雾。   光线穿过玻璃折射进来,洒下金色的余辉。   晏城不动声色地鼓了下右腮,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得罪过陈锦瑶了……   莫名有种突然被打入冷宫的感觉,而且还是没有理由地就被打入冷宫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几秒后,男人放下茶杯,深吸了口气后踩着拖鞋走了出去,之前就说好了凡事要开诚布公,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去问清楚,不然,他受不了这委屈。   督尼喵呜一声,挣扎着要跳下来。   陈锦瑶顺了它几把毛,它还是不安分,她有点无奈,最后放它下去,四肢一碰到地面,它就甩了甩尾巴,随后,迫不及待地回了客厅跳上沙发。   。。。。陈锦瑶没去注意它,等她想去注意它的时候,刚要转回头,就被晏城从身后抱住,然后,在她怔愣出神的一刻,他语气无奈地控诉她,“你最近有点奇怪。”   顿了顿,伸手托住她的右脸,轻轻一使劲,让她侧过脸微抬起头看向他,“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   对上男人漆黑真诚的双眸,陈锦瑶突然有种被问住了感觉。   这让她怎么回答?   至少现在,给他定的一切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压根就不存在。   而她却因为这还不存在的东西,像提前到了更年期一样地惴惴不安,说出来好像还有点可笑。   但晏城既然都已经这么问了,她总归应该有所交待。   “没有。”陈锦瑶摇头否认,“你没得罪我。”   顿了顿,又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她在正常向地胡思乱想,从而导致现在的思绪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晏城蹙了蹙眉,不明所以:“?????”   安静了一会儿。   陈锦瑶拍开晏城的手,转回头看向远处,“哎,我有个假设,如果明天你出门,突然对外面的一个女孩一见钟情了,你会怎么办?”她承认这个问题有点作。   然后,她听见晏城说:“你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陈锦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毕竟他说的很有道理,假设性的问题大多没有意义。   “而且,这个问题把我形容地像个犬科动物。”他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说。   陈锦瑶弯了弯眼,明知故问:“什么?”   晏城懒懒地“啧”了一声:“……泰迪。”   “……………………”哈哈哈哈。   很神奇的,短短的几句交谈,就让这段时间在胸口不断累积起来的郁结一扫而光。   然后,她收到了备注为“季晓同学”的微信消息。   季晓同学:【陈姐姐,我想问一下,矫正牙齿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分期付款的?】   季晓同学:【上次忘了问了,还是同学提醒我的。】   几秒后,陈锦瑶回复她:【嗯,可以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步   没过几天, 帝都就迎来了一场倒春寒。   这场寒潮来势汹汹,可谓是让人猝不及防。   前一天还是阳光充沛气温宜人, 瞧着这好天气, 朝九晚五在工作日中忙碌的人们都已经开始商量着等周末时带着家里人来次踏青春游了,结果,第二天,就来了个大反转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一大早起来, 感官下就起了鸡皮疙瘩, 能明显感受到今天的气温已经是骤降过的了,落差实在太大, 令人难以适应。到了午后,外面的天就阴沉沉的, 忽而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唉,这鬼天气肯定要持续好几天。”诊所里,前台小刘托着腮望着冲刷着玻璃门的雨水, 忍不住吐槽。   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不过不是持续性的,而是断断续续的。   天气忽好忽坏, 气温忽高忽低,如此循环往复之下, 帝都继寒潮之下, 又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流感。   ………严格意义上来讲, 其实不止是帝都。全国各地,每年在这个时间段都会经历流感病毒的袭击。   只要不是新型的类似当年的甲型H1N1,其他的过去了也就好了,但在过去前,医院门庭若市。   此次,陈锦瑶不幸中了招。   她是在周五下班的时候淋了点小雨,当时觉得没什么,结果到了周六,可怕的‘后遗症’就上来了,她是被晏城叫醒的,慢吞吞地睁开惺忪的眼时,就看到一张放大了的俊脸怼在自己眼前,男人紧锁着眉头,面无表情:“你身上都是汗。”大清早的,他的嗓音有点沙哑,说着,伸出手在她脑门上探了探,脑门上的温度直接烫了手背,他比刚才的面无表情更面无表情了,抿着唇沉默数秒:“你发烧了,赶紧起来,去医院。”   家里其实也有备着退烧药感冒药的。   不过,都已经烧到这种程度了,瓶瓶罐罐的药压根就得不到晏城的信任,画面静止了一会儿,晏城皱了皱鼻子,拍拍陈锦瑶的脸蛋,再次催促道:“听到没?起来带你去医院。”不会是烧糊涂了吧?他在心底嘟囔。   此时天色尚早,外面的天也才蒙蒙亮。   陈锦瑶浑身无力,脑袋昏昏涨涨的,注意力根本就集中不起来,听到的东西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才睁开的眼睛又一下接一下地耷拉起来想要闭上了。   她现在只想睡觉,满心满眼里只想抱着被子睡个天昏地暗,潜意识里以为只要睡醒了就会没事了。   一点眼色都不看就吵醒她的男人好讨厌啊!!!   “我闷一闷就好了。”大概是生病了的缘故,陈锦瑶整个人软趴趴的,就连说话时的发音都带上了撒娇的感觉,“闷头睡出一身汗就好了,真的。”   晏城眯着眼沉吟片刻,有点不赞同,但不赞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锦瑶给成功秒杀了,造了孽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陈锦瑶还有这样一面。   陈锦瑶侧了侧身子,伸出胳膊抱住晏城的腰,晏城配合着她将审题靠向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钻,脑袋还没完没了地在他胸膛上乱蹭:“真的真的,不用去医院了。”   也真的真的真的和平时的陈锦瑶没半点搭边的。   她现在就像个讨糖吃的小女孩。   也需要人耐着性子哄着。   晏城在观察并亲身体验过后得出以上的结论。   这算是糖衣炮弹了,晏城垂下眼睫,哑然失笑,他尽量让自己狠下心来,挣扎着想要挣脱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越挣扎他还被禁锢地越紧。   到最后,他暂时性妥协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倒像是真的在哄她了,“噢,我知道了,你怕医院?”顿了顿,用激将法乘胜追击,“胆小鬼。”   “我就是想睡觉,我才不怕医院。”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激将法对她没用,理有直气有壮,唯独声势还不够,依旧是软绵绵的就和小奶猫似的,小爪子一挠就痒痒的。   “………”晏城觉得自己彻底没了招。   除非自己强硬一点,直接把陈锦瑶从床上抱起,抱她去洗漱给她换衣服再抱她下楼塞车里直接开车去医院。   “行吧,你睡,睡醒了一定要去医院。”   陈锦瑶立马乖巧,点头如蒜。   晏城:“…………………………”   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   而且还是被套路了个彻底。   “烧傻了算了。”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戳了戳陈锦瑶的脑门,晏城“嗤”了一声咬牙切齿。   ………   大约两分钟后。   刀子嘴豆腐心的晏城叹了口气,他趁陈锦瑶还没有完全睡过去,再次把她闹醒,让她撑着眼皮子再等他一会儿,他去给她倒开水拿退烧药,让她吃完了再睡。   裹成蚕宝宝的陈锦瑶额间还冒着细汗,脸颊上也是绯红一片,她眨眨眼,眼里还闪烁着水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盯着他后,好半晌,郑重其事道:“好的。”   “…………………”嗯,了不得,一本正经地萌。   外面树影摇曳,断不了线的雨水遭斜风吹过时,就改为了豆大的雨珠,墙头草似的立马改变方向击打着窗户。   这真是一个鸡飞狗跳的早晨。   晏城从卧室到厨房,过程更像是落荒而逃。   再回卧室时,他的心境就平复了很多,不仅恢复了往昔惯有的懒散姿态,甚至还能百变一下,变为面瘫,‘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陈锦瑶:“你还是喝醉了还有烧地糊涂时可爱点,招人疼。”   平时正常的陈锦瑶,怎么说呢,太理性。   她会稍稍拉开与别人的距离,和别人保持距离感。   有段时间,陈锦瑶主动走近自己,晏城当然也是能够感受到的,不过她的主动就跟蜗牛漫步一样,慢吞吞慢吞吞的,时不时地还转个方向,一副“不向你爬过来了”的模样,有很多考量,纠结起来就像个矛盾体。   而她在喝醉酒和现在发烧的状态下,反而是最透明的,让人一目了然,一下子就能把她看穿。   晏城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开水,松了松眉。   但愿真像她说的那样,吃完药睡一觉闷出汗就能好了。   但他显然是大意了。   陈锦瑶突然抬起头来,视线停在他掌心的白色圆形的退烧药片上,沉默几秒,似乎是在消化他刚才说过的话,消化过后,她深表赞同,“唔”地垂眼沉思。   时间大约就此静止了十几秒,十几秒过后,陈锦瑶又抬起头看向晏城,看了会儿,就歪了歪脑袋,然后,晏城就看见她慢条斯理地从被窝里把手伸出来,举到与眉毛持平的地方,握拳,手腕一转一动再往下一压,就跟招财猫的动作一模一样,来回三四下后,就又看见她张了张嘴,嫩粉的舌尖若隐若现,然后,就又开始学了督尼的发声,脆生生的:“喵呜。”   晏城瞬间懵了:“…………………………”   这个时候,第一个涌现在脑海里的不是什么“卧槽,可爱到爆炸”“娶了这么一个可爱老婆我祖宗坟上冒青烟了吧”等等想法,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但是,“卧槽,你真的是烧傻了吧?”   “………”陈锦瑶思忖片刻,点了头。   “不行不行,我就不该听你的,不能睡了,起来起来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还是让医生看看挂盐水放心点,你困你想睡我们到医院再睡,医院好像也有床………”   一阵一阵的,这会儿陈锦瑶脑子又清楚了,她皱了皱眉,摇头道:“挂了盐水睡着的话怎么叫护士?”   “?????”男人一下子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陈锦瑶继续补充:“就是一瓶盐水挂完了的话。”   “我给你守着。”晏城眯起眼,礼让病人。   谁知陈锦瑶摇摇头,拒绝了他,“不行,你不靠谱。”   “………”   此时此刻,就不应该废话那么多的!   ----------------------------------------------   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呢?   一瓶盐水挂下去后,陈锦瑶清醒了不少。   盯着自己被扎的手背数秒,她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转而侧过脸看向坐在一旁的晏城,他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拿着手机,她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看新闻。   晏城带她到离家最近的医院,来的时候病人就很多了,差不多都是和她一样的症状,来来往往,挂好的离开,刚来的躺在好不容易空下来的躺椅上。   “应该弄个病房,也不会吵到你。”晏城蹙着眉道。   生病的人的情感依赖度很强烈,比较脆弱,陈锦瑶没吱声,目光却坚定不移,她认定今天的晏城身高两米八,特别让人安心,她觉得自己小心脏有点波动,转瞬即逝。   当然,比起“这男人挺可靠”等胡思乱想的思绪,当务之急,她比较在乎的是她频频而来的尿意。   “我想上厕所。”陈锦瑶生无可恋地说。   闻言,晏城收了手机,起身,给她高举盐水瓶。   俨然是个三好男人。   旁边的病友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陈锦瑶仰起脸,看到晏城紧绷起来的性感下颚线时,她暂时相信了晏城是三好男人的说法,同时,也坦坦荡荡地接受了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扫射。   晏城陪她到厕所门口。   公共场合,男女有别,剩下的就是她自力更生了。   如完厕,往回走时。   晏城说:“你还是要多运动,增强免疫力。”   晏城:“你看我,每天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多好。”   对于这种没羞没臊的嘚瑟,陈锦瑶决定收回自己作为病人时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对晏城的情感依赖度。   翌日傍晚。   陈锦瑶挂上盐水没几分钟,然后就微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士,看着护士拍打完晏城紧握成拳的手后,再小心翼翼地将细小的针管推进筋脉后……   她弯了弯眼忍住了笑。   几秒后,忍不住了。   陈锦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锦瑶:“讲个笑话。”   陈锦瑶:“你身体素质好。”   晏城:“…………………………” 第26章 第二十六步   今年这场来势汹汹的寒潮, 在帝都停留的时间要比以往更久一些, 凭借着它自身的变幻莫测,让更多的人因为一时不察中了招, 随之而来的是流感病毒的长时间驻足。   医院、小诊所都因此陷入了“挂盐水忙碌季节”里,源源不断的病人涌过来,护士们就像陀螺一样绷紧了弦在工作,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忙地脚不沾地。   事实证明,话不能够说的太满。   哪怕你对任何事情都信心十足,也应该保持住适当的谦虚, 好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   ………因为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你猜不到的某一瞬间的世纪大反转会有多让你难以招架到束手无策。   甚至于,它还会让你沦为某人眼里的笑柄。   晏城感冒发烧当然是被陈锦瑶传染的。   他也没禽兽不如地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是担心陈锦瑶晚上睡觉又踢被子, 才没听她的话搬去客房睡,抱着她钳制住她乱蹬的双腿睡了一宿后, 他光荣阵亡。   但他的牺牲并没有得到陈锦瑶的同情,相反的,是嘲笑。   针管徐徐推入筋脉后, 晏城松了拳,眸子微眯,凉凉地往陈锦瑶方向瞥过去一眼后, 揶揄的低笑戛然而止。   虽然用来形容夫妻不太适合, 但还能够将就将就。   晏城抿着唇面无表情道:“曹植说得对,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顿了顿,“你好好品味一下。”   “………”陈锦瑶挑了挑眉,好半晌,懒懒地“噢”了一声,敷衍的态度很明显,一点都不真诚。   故意忽视她的敷衍,男人微微颔首,不计前嫌地告诉她一个深刻的道理:“互相残杀只会两败俱伤。”   陈锦瑶:“…………………………”   与面临的现实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理论听听也就算了,当时陈锦瑶内心涌上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然后,她聪明地选择沉默,假意投诚,表示自己认同了他的这句话,实际上呢,还是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   “………”晏城也不是看不出来她心中所想,但老实讲,他实在是不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后也没再管她,放任自流保持沉默。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五天。   他俩肩并肩手牵手地再次来到医院挂盐水时,陈锦瑶再也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她甚至还有点想哭。   就好像天天都吃一道菜一样,吃久了,下意识地就会对这道菜产生生理性厌恶,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尝试它。   可这也没有办法,身体的疲劳感确实有在消减,高烧退了之后,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它存在着极强的“后遗症”,因为断断续续的低烧接踵而来,所以还是免不了一副病怏怏的有气无力的状态。   当然,这种状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好转。   反正医院里的建议是,多来挂几天。   可算是熬到了最后一天,也恢复如初生龙活虎了。   “我从小到大进医院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多。”晏城斜着眼特别冷静地说。   听语气像是在和陈锦瑶控诉着什么。   很显然,他也是厌倦了。   陈锦瑶眼都没抬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能。”   闻言,晏城蹙了蹙眉,他拧过头,认认真真地扫了陈锦瑶一眼,眉宇间尽显不满,对陈锦瑶不相信自己的不满。   陈锦瑶对扫视的眼神无动于衷:“谁知道你刚出生时在医院的保温箱里睡了几晚。”   “………这不算。”男人肃着脸一本正经地反驳。   然而,这毫无力度的三个字注定要将结局推向“反驳无效”中,并且,还被陈锦瑶给迅速驳回了。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压低了声音各执己见的行为在护士眼里就是打情骂俏,冷冷的狗粮往脸上拍,拍了这么些天,不说其他,倒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了,护士取了两只体温计甩了两下,交给眼前的这对夫妻,弯着眼笑眯眯地感慨道:“二位感情真好。”   闻言,陈锦瑶倏地噤了声,怔住。   不知道算不算一语惊醒梦中人,反正这会儿她突然就挺手足无措的,再仔细往前回想,更是惊地一身冷汗。   她垂下眼,眼睫还颤了颤,除了声“唔”外,就沉吟不语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还是抬起头来礼貌微笑?   而就在她纠结到要不要抬起胳膊抓抓头发时,旁边的晏城替她回答了,声线沙哑,“对啊,新婚。”   “………”结婚都半年了还扯新婚?   陈锦瑶侧眸瞪他,然后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他饱含笑意的瞳仁里,下一秒,他勾了勾唇,表情愉悦。   她再次愣了愣,暂时性忘记了避开视线。   脸有点烫,耳朵好像也开始发热了,她明显察觉到了。   很正常的对视,在外人眼里就是情意绵绵。   俊男美女,护士看地好生羡慕:“真好啊!”   陈锦瑶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低下头安静如鸡。   几秒后,抬腿踢了晏城一下,“哼。”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晏城微微垂眸,然后,凑过来嘴贱地轻声问,“你害羞了?”   “嘶。”不出意料,又被狠踹了一脚。   晏城有所了悟:“………”噢,是恼羞成怒。   看着陈锦瑶难得露出一副要扑过来咬死他的表情,男人挑了挑眉,数秒后,他别过脸不去看她,莫辨的情绪像是要炸开了似的在胸腔乱闯,倒没有让他心烦意乱,回过神后,晏城弯了弯唇角,终于闷笑出声。   头顶的灯光折射到两人的脸上,周围并不喧闹。   安安静静中,放大了心跳的声音。   也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就连空气中也隐隐约约地弥漫出甜味。   淡淡的,悄无声息的,这大概是恋爱的味道吧。   -------------------------------------------   病好以后,天也放晴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欣欣向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噢,雨过天晴。   噢,阳光总在风雨后。   以上所有文艺范儿的内容,皆是晏城整理出来的,其核心主要集中在一点,即他和陈锦瑶的相处上。   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内,晏城敏锐地察觉到陈锦瑶内心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而这种不安直接来源于他,经过交流,他发现自己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用假设“以后某一天突然遇到一见钟情的对象”来给他定罪。   这着实冤枉,还是千古奇冤的窦娥冤。   但,大概是重视度还不够,这潜在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只处理了表面,没做到连根拔起。   浅层次的沟通以及这次“病来如山倒”的互相扶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消除了陈锦瑶内心的焦虑不安,至此,两个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甚至还时常在督尼跟前上演极其幼稚的斗嘴打闹画面,距离感消除了,而每每如此,督尼都趴在地板上,理都不想理他们。   也因为自那次洱馆之后,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位叫“苏冉”的原书女主,这让陈锦瑶稍稍有了点侥幸心理,还想利用这侥幸再豪赌一把。   当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嫁给晏城是把豪赌。   婚后到现在,她自认为自己是赌对了,而接下来她要试着进行第二场豪赌,她必须得承认,“日久生情”这个词确实有一定的可靠性,至少她现在已经对晏城生出了不舍,而自己这样也很作很闹腾。   但总感觉,像是被牵引住了,没有办法。   陈锦瑶的这些想法自欺欺人地将不安给藏起来了。   藏在一个她自认为很安全却随时会爆发的地方。   随后,日子照常过。   周六,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陈锦瑶将家里每个地方的窗户都打开,指挥着晏城将被子放到阳台上去晒。   残留的病毒必须得驱逐干净。   “这被子一晒,晚上睡觉得热死。”晏城踩着拖鞋往外挤时撇撇嘴说了一句。   陈锦瑶沉默了一下。   也是。   这鬼天气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防不胜防。   寒潮过后,连个转折期都没有的就迎来了酷暑的炎热。   而明明,连立夏都还没到。   陈锦瑶:“晒完就装起来放掉好了,盖薄被吧。”说完,抬手指着某个方向,“好像就在那个房间的第二个柜子里,你去找找看,找到了就拿出来放到主卧去。”   晏城视线顺着陈锦瑶手指的方向望去,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种看似激不起任何风浪的平淡日子,成了晏城和陈锦瑶的主生活,很神奇的,倒也过地有滋有味。   当然,也不仅仅局限于佛系的搭伙儿过日子中。   有时候气氛到了,只需要相互对望一眼,就能电闪雷鸣火花四溅,晏城会把陈锦瑶压在沙发上,或者直接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含住她的唇瓣,勾着她跟他一起沉沦,等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时,晏城会拿鼻尖轻轻蹭着陈锦瑶的脸蛋,七八分钟后,他稍稍平复下来了,才开口问:“老婆,你觉得我们俩现在像不像在热恋期?”   “像。”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就是能踏踏实实的,将两人的状态推升到前所未有高度上的和谐,总之,就差捅破那层薄如纱的窗户纸了。   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层窗户纸居然会以那样激烈的方式捅破………   此事,暂且不提。   自欺欺人没有用,光靠挖个洞埋起来而没有连根拔起的不安终究还是爆发了。   五月初。   老顾客季晓推荐的那位矫正牙齿的同学来了诊所。   陈锦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同学会是苏冉。   苏冉:“陈医生你好,我是来看牙的。”   陈锦瑶默了默,艰难地挤出:“你好。”   随后,苏冉惊呼:“咦,我记得你哎。”   陈锦瑶勉强保持住得体大方的微笑:“………………………”   这可怕的主角光环所带来的再次相遇的缘分让陈锦瑶差点皲裂了自己一贯云淡风轻的表情。 第27章 第二十七步   有些时候, 真该庆幸自己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大概花了两三分钟陈锦瑶才算是彻底地平静下来,内心深处泛起的阵阵涟漪逐渐消失, 她不动声色地敛起表情, 连乍然见到时的“震惊”都被掩藏地很好。   在如此粉饰太平的情况下,她私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然应对苏冉并拿出自己身为医生该有的专业态度来了。   “坐。”陈锦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对面。   苏冉点点头,道了谢后拉开椅子坐下。   与此同时, 前台小刘端了茶水进来,只这一瞬陈锦瑶感受到了她限定下的僵局稍稍被打破了, 然而小刘将茶杯放到办公桌上后,就悄然退场,轻轻阖上了门。   苏冉:“陈医生,我今天来就只是想咨询一下情况。”   “我知道。”陈锦瑶眯起眼, 点了下头,随后, 站起身, 绕过桌子走到她跟前,“你张开嘴, 我看看。”   抛却在洱馆的初以陌生人的身份匆匆瞥过几眼外,她们平时皆以微信交流, 以这种类似医患关系的身份,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次算是她俩的第一次见面。   比起隔着手机屏幕来谈论如何矫正怎么矫正哪种矫正比较好等问题, 很显然, 这些都不如当面仔细看了具体情况后再做定夺, 苏冉特意选择下午诊所快下班的时间来,端的就是只咨询的目的,她怕被直接忽悠着上了手术台,她知道,这些地方大多数就是忽悠人掏钱的。   苏冉曾经和同学去健身房就被诓地团团转,到最后云里雾里地就交了什么会员,结果一个月下来,也没有几次去那里健身,倒不如直接在操场上跑跑步。   ………她抿了抿唇,心想,吃一堑总要长一智。   “小虎牙不是挺可爱的吗?怎么就想着矫正了?”陈锦瑶放开钳制住苏冉下巴的手,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话音一落,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内容后,陈锦瑶噎了噎自己都惊呆了,耳根微微泛红,迅速别开脸。   方才自以为所拥有的专业态度此刻悉数在打她的脸。   苏冉上半部分的牙有些许凹凸不平,两边凸出来的两颗牙也没有特别尖尖的地方,更不能称之为虎牙了。   “………”陈锦瑶垂下眼睫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坏,还是存了点小心思的坏。   短暂的羞耻缓缓爬上心头,胡来地作乱了两下后,还没感受到痒意,下一秒,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苏冉微怔,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说法,可真会讲话,随后她眨眨眼,说:“我觉得不可爱。”   顿了顿,“很难看。”她还郑重其事地再强调一次。   陈锦瑶鼓了下腮,觉得自己更坏了:“………”   ………   半个多小时后。   终于结束了这场“望闻问切对症下药”的咨询。   陈锦瑶认真起来所给出的意见就让苏冉满意了很多,她耷拉下眼睫,心道季晓没有推荐错,唯一一点就是贵了点,苏冉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抿了抿唇,起身告别,“那陈医生我回去再想想。”   她其实特别心动,难耐的心痒。   “好的。”陈锦瑶却以为是自己最开始的反应导致对方不满意从而给出了这种客套话,她弯了弯眼:“想好了记得提前跟我说,如果准备要矫正的话我们这边要预约的。”诊所偶尔忙起来就是天昏地暗的,不好好排时间根本就不行,过往一次惨痛经验,说撞就撞。   “嗯,那陈医生再见。”   临近傍晚,从玻璃窗户外费力透射进来的阳光,径直穿过了放在窗台上的几盆绿色植物,植被的一片片小叶子这时更是拼了命地簇拥在前,争先恐后地汲取着光线,它们看着更像是为能够茁壮成长而不惜手足相残,最终目的其实不过是搏出位后能进行的光合作用。   可见,这个时节它们的生命力有多旺盛。   而橘色的光最后堪堪能够延伸到的地方,恰好是坐在办公椅上的陈锦瑶的右半侧身体。   才五月初的气温,就失去了它该有的温和。   没个缓冲期,一下子就升到了三十摄氏度,现在都是余热了还是热到令人不可思议。   苏冉刚和陈锦瑶道完别,手机铃就响了起来。   她把包抓在怀里,拿出手机瞥见来电显示后就急匆匆地接了电话,“喂。”   陈锦瑶视线搭在她手忙脚乱的背影上,看着她垂着头路也不看地就往外冲,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猛然放松下来,瘫着靠进椅背。   办公室内明明已经开了空调,陈锦瑶安安静静地坐着也没做什么大幅度耗能量动作,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出了一身汗,汗津津的都沾湿了她白大褂里面的衬衫,陈锦瑶仰头看向天花板,过了会儿,闭上了眼。   整个过程也没有花多长时间,默数着也就几秒。   说到底,自己还是不够稳,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去在意。   下一秒,外面砰地一声,挺大的响声。   听着离她办公室也挺近。   陈锦瑶倏地睁开眼,微微蹙了蹙眉。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逗留,她想也不想地就起身往外走,想去窥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办公室门一拉,右脚才踩出去,视线所触及到的,让她停住了脚步。   晏城把苏冉撞倒了。   苏冉看起来很生气:“你走路不看路的?”   晏城眯起了眼,下巴微昂,辩不出什么情绪,只面无表情:“我说,是你只顾着打电话没看路吧。”   苏冉的手机摔在一旁,庆幸的是,没有支离破碎。   亲眼目睹完这一切,陈锦瑶保持沉默,只不过此时此刻她心情万分复杂,复杂到胃疼:“……………………”   命运的齿轮又展开了。   原书中,男女主的第三次碰面就是男主把女主撞倒在地,唯一不一样的是,“案发”地点是在其他地方。   陈锦瑶觉得,这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而骆驼并不是被压死的。   它是被女人的胡思乱想给想死的。   死而有憾!   晚上八点,在外面吃完饭后。   电梯不断往上攀升,陈锦瑶拧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变大的红色数字,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   她的矫情劲儿蹭一下翻上来了,压都压不住。   陈锦瑶咬着唇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儿,站在她旁边的晏城则低垂着眼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她,晏城敛了敛神,没什么表情,须臾,轻蹙了下眉,转瞬即逝。   这种不太好的感觉又来了。   陈锦瑶这人脸上压根就藏不住事,晏城稍稍一看,就能看出她情绪上的不对劲,与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夺回她的注意力。   在她侧过脸抬眸看向他时,他发现她眸子里没有什么神采,难得有点呆,还红了眼,男人心猛地一揪,想了想,最后选择抬起手,轻轻地带着点宠溺地揉乱了她的头发,到底是顾及到在外面,他什么都没问。   直到到了楼层,出了电梯,进了家门。   门一关,灯都还没开,陈锦瑶刚弯腰换好鞋,就被晏城一把扯住了手臂,把她往回一扯,在她脑子空白了一秒反应不能的瞬间,她就被晏城给抵在了门板上。   晏城掰着陈锦瑶的脸,让陈锦瑶看向他。   随后,他微微弯下腰,额头抵在陈锦瑶的额头上,鼻尖轻蹭着她的鼻尖,柔声细语地问:“你怎么了?”   昏暗的环境下,这种声线颇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是不是工作上受委屈了?”   陈锦瑶晕晕乎乎的,压根就是条件反射地,“我在想离婚的事情。”话从齿间泄露出来后,她就后悔了。   陡然噤了声后,周围霎时间就安静下来。   静地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静地有点可怕。   陈锦瑶紧绷了身子,她清晰地感受到晏城倏地呼吸加重,隐约还带着气场上的改变,她咽了咽口水,正思忖着要不要有所补救时,晏城突然拉过她的手,将她的双手压在门板上,对方手劲很大,强行扣住她的手腕,不一会儿,又变了方式,一手扣一只,手指推开她的五指,然后顺着指缝,他修长的指尖乘虚而入,成功与她十指相扣,男人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扭着腰挣扎起来:“你放开。”   “放开什么?”晏城声线瞬间就生硬起来。   陈锦瑶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放开我。”   晏城眯了眯眼,懒洋洋地“啧”了一声:“不放。”   陈锦瑶:“………”   如此,近在咫尺的对望僵持了片刻。   有种势均力敌之下谁也不让谁的感觉。   可这样贴着身的势均力敌,太不安全了。   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窗内的一方小天地则自有乾坤。   好半晌,男人率先开了口打破这场沉默,他微耷拉着眼,漆黑的眸子里情绪莫辨,他嗓音性感低哑,再说话时却带上了刻薄的警告:“给你个机会把话再说一次。”   陈锦瑶缩着脑袋当乌龟。   但事已至此,其实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眼前的晏城少了平时的不靠谱和吊儿郎当,多了几分严肃和正经,他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抓住了猎物后,还要跟猎物周旋几下才舍得将猎物拆入腹中。   督尼喵呜喵呜地似乎正往这边赶来,陈锦瑶一时不察,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督尼身上,瞬间神游太虚起来。   大概是听不到她的回答,晏城的耐心耗尽,他沉下眼锁定陈锦瑶,随后,颓败地叹息:“你怎么又这样了?”   乍一听这语气就觉得对方是累了。   没有人能够无端忍受一个人的矫情和作。   “………”但她确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   然而,令陈锦瑶没有想到的是,晏城把责任都往他自己身上揽了,“是我给你安全感不够吗?”   陈锦瑶一愣,静默数秒后,缓缓摇了头。   不是你的问题。   主要还是她自己心里有道坎。   这道坎隐隐的不安让她患得患失。   晏城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然后揽腰一把抱起她,突然的失重感让陈锦瑶尖叫出声,她下意识地抱住晏城的脖子,双腿也主动盘在晏城的腰上。   晏城脱了鞋,打算抱她进卧室。   陈锦瑶将脑袋埋在他肩上,须臾,小心翼翼地侧过眼,盯着他沉下来的俊脸看,眸子一瞬不瞬的,像是要把他看着了火,“我吧,总感觉你不属于我。”   她换了个切入点,把自己想要表达的表达出来。   晏城步履沉稳,吐字清晰:“你脑子坏掉了吗?”   陈锦瑶:“………………………………”   主卧房门砰地一下发出巨响。   紧跟着的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啪”。   瞬间,灯火通明。   瞳孔一下子适应不了光线的刺激,陈锦瑶闭了闭眼,然后,下一秒,她就被扔进了软绵绵的床铺中,她撑着手肘要起来,眼微微眯开,就见站在正前方床沿的晏城把自己的黑色T恤给脱了,瞬间露出精壮的腹肌,黑色T恤被随手一扔,也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陈锦瑶眼神飘了飘,只在这晃神的功夫,晏城就直接向她压了过来,他看起来很生气,可控诉她起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反而感觉是满腹委屈:“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不靠谱。”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是对我自己没信心。”陈锦瑶别开眼,这句话倒是说的真心实意。   她觉得自己斗不过剧情。   晏城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鬓角,再抬头时就是一脸莫名,“你干嘛对自己没信心,你肤白貌美还大长腿,你应该要有充足的信心能够把我迷住的。”   “把我迷地非你不可。”他补充。   陈锦瑶如鲠在喉:“…………………………”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没有。   可能一开始就没营造起来。   陈锦瑶想了想,“我们一开始没有感情基础……”   “现在有了吧,陈锦瑶,我挺喜欢你的。”晏城支着身子俯瞰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陈锦瑶悄悄地往上移了移,企图从他身下移出来,哪曾想,她才移了一小步,就被发现了,大掌掐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回拉,“咱俩有结婚证,有结婚证代表我到死都是你的,懂了吗?”   顿了顿,他又文绉绉地道:“你把我推向所谓的未知,才是导致我不属于你的罪魁祸首。”   “………”陈锦瑶点头如蒜。   他戳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你以后再敢提离婚,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弄死你。”   陈锦瑶恢复面无表情:“你有点凶。”   “我看就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有时间想东想西的。”他咬牙切齿。   “………………………”   场面几度和谐。   一个牛角尖钻了这么久,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但,陈锦瑶为了试试看是不是被偏爱的可以有恃无恐,她冲着晏城眨眨眼,然后在上一句警告的边缘试探:“晏城,我们离婚吧。”   “呵。”男人一声冷笑。   陈锦瑶虎躯一震,感到不妙。   下一瞬,细白的手腕被拉住,摁在枕头上,晏城潋滟的桃花眼里配合着要演的盛怒,俯身时,轻咬舔舐着陈锦瑶圆润小巧的耳垂,吹着气强硬道:“你做梦。”   接下来就有点水到渠成了。   两具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陈锦瑶的衣服很好解,稍稍一用力,就能扯开,再褪下时就露出一大片肌肤。   晏城吮吸着她的锁骨。   差点把她的魂都吸出来了。   她全身无力,眼里泛起水雾,挣扎着要去开床头柜的抽屉,伸出的手还远远够不着时又被抓了回来。   陈锦瑶气喘吁吁,推搡着晏城:“套。”   晏城赌气:“不用了,我用孩子捆绑住你,省的你天天因为子虚乌有的安全感作天作地。”   陈锦瑶:“……………………” 第28章 第二十八步   男人抿着唇绷紧下颚, 左手手肘撑在她腰身一旁的位置,弓着背,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沉默中,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似乎迸射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光, 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时,仿佛也是在看到嘴的猎物, 当然,如果他不是一副“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和你生孩子”的表情的话, 以上有关猎豹逮着猎物的形容可以说就非常贴切了。   大灯熄灭, 换上昏黄模糊的小灯。   “这样做治标不治本。”陈锦瑶小喘了一声,配合着晏城的动作, 一双白皙的长腿勾住他的腰,臀部微抬, 长裙往下一拉, 瞬间滑到了膝盖窝, 察觉到晏城的手掌已经顺势摸索到自己的敏感部位, 她“嘶”地倒吸了口气, 咬了咬唇怒瞪了他一眼,“你得先治本。”   “治不了本,万一以后我带球跑了怎么办?”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脸似笑非笑地半调侃道。   橘色光线下,女孩子的嗔怪, 最是挠人。   然而, 晏城面无表情, 看着更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了。   最怕的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慢条斯理的轻刮,痒到心坎上时根本就控制不住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陈锦瑶收回手下意识地抓住晏城的小臂,有点凶狠地在他小臂上划出几道红痕来,“而且,你还没戒烟。”   说开之后,虽说感情还不算太稳定,但她也不反对能有个孩子,不过,也不能说风就是雨说干就干啊。   “你没戒烟,影响到孩子怎么办?”   晏城哽了哽,无言以对:“………”   这是一场在暧昧氛围下的理性较量。   意义在于它不是简单粗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滚作一团的睡一觉除了释放欲.望并暂时性地抚平某类情绪外,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多大作用。   放纵只是一时的,没有牵绊的放纵才能真正地酣畅淋漓。   既然都是这种想法,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   他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蹙着眉仔细想了想,就非常爽快地认同了陈锦瑶的顾虑,“你说的对。”   话是这样说,语气也一本正经,但他并没有什么行动,该作乱还是在作乱,后来干脆就不撑着自己了,俯身吻住她的唇轻咬厮磨,勾着她的舌尖反复纠缠,再放开时,他抵着她的额头,以一种足够能让陈锦瑶脸红心跳的距离注视着她,原本就是深色的瞳仁这会儿变得更加深邃,漆黑到能将她给吞没,除此之外,她清晰无比地感受到抵在她腿.根不断变大并跳动着的某器.官,斗志昂扬地叫嚣着,当然,也单单只是在叫嚣而已。   “………”陈锦瑶觉得这该死的空调的制冷效果压根就没有用,她脸颊的灼热感已经暗示了其红晕程度。   感官上的刺激防不胜防,可真是要了命了。   至此,她得出结论,往后不能再随随便便矫情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就试着………   下一秒,思绪被打断。   晏城沉着声问她:“那你说怎么治本?”   陈锦瑶被问地一懵,须臾,别开脸。   她盯着轻微浮动的窗帘,神情恍惚,在某个瞬间,被打断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蹭一下地冒出尖儿来。   大概是月色朦胧惹的祸,才就此失了智。   “我们谈一谈?”晏城也不瞎动了,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身上,似乎是准备中场休息,见她没说话,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语气难得一见的严肃。   陈锦瑶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谈什么?”   晏城抓过她的手,扣着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指节,好半晌,眉梢一挑,缓缓道:“恋爱。”   “…………………………”   晏城沉默几秒,在身体并不怎么冷静的情况下,尚且保持住了大脑的正常运转,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我仔细想了想,你缺少安全感,归根究底还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基础的缘故……”他认真起来俨然是个情感大师,一针见血句句透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丝好感,你都会陷入到某种斤斤计的漩涡中,计较什么?计较你的好感能不能得到我的回应,计较你释放了好感后会不会受到伤害?”   陈锦瑶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   “你看,被我说对了吧。”晏城看到她露出的表情就确认了大概,然后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我们今晚把话说清楚,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陈锦瑶点头,“不过你确定要这样说话?”   她扭了扭腰肢引得对方暗了一寸眼后意有所指。   强有力的手臂在她腰间锁紧,以此彻底控制住她,避免她做出什么不知死活的举动来,晏城像座大山一样包围着她,坚决不被诱惑打动,随即,面无表情地隐忍住,沉默数秒,反将一军:“嗯,我怕你哭。”   “怕你只忙着哭,哭到根本就无暇顾及我要说的话。”   陈锦瑶听出了弦外之音:“………”   于是,在她压下羞赧后,她还实打实地翻了个白眼。   过了会儿,言归正传。   晏城垂下眼睫敛了敛神,淡淡道:“啧,你太会钻牛角尖了,早在你第一次诚惶诚恐时我就该好好疏导你的。”   “诚惶诚恐?”陈锦瑶募地伸长脖子,表达异议。   然后,又被非常无情地给摁了回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极其冷漠的视线扫过来,带着‘质问’:“难道不是?”   陈锦瑶:“………”   脑中白光一闪,她忽然明白,这是在秋后问罪。   “你对我不信任,你记得当初结婚前我们是怎么达成共识?达成什么样的共识?并为这些共识击掌的吗?”   层层施压的三连问,野火渐渐烧过来了。   陈锦瑶乖巧式眨眨眼,试图以一己之力浇灭野火。   但很遗憾的是,这并没有用。   她更是试图让自己掌握话语权,她回想到自己在被抵在门口时说的话,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意识到自己要说的内容,视线开始有点躲闪:“我就是做了个梦。”   男人锁了眉头,“梦?”   “嗯。”陈锦瑶点点头,咳嗽了一声后轻声道:“梦到你最后和别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晏城:“…………………………”   若有所思了两秒,“陈锦瑶,你脑子真的坏掉了吧?”   事实证明,委婉地将自己的不安说出来时,得到的不一定会是对方温和如春风的安抚,相反的,对方还会赠予你一个非常直白的近乎看白痴的眼神。   陈锦瑶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莫名心肌梗塞。   不过,倒也是松了口气。   她伸手揽住晏城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稍稍往下按,自己则配合着仰起头,在他唇角亲了亲,问他:“你老实回答,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其实陈锦瑶自己也很清楚,这答案是肯定的。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那双漆黑有神的眸子。   “还好。”晏城眼里的情绪如常,也没什么波动,他大概是觉得她在说可信度为零的胡话,笑了笑,“那你是更傻了,梦是与现实相反的都不知道。”   陈锦瑶眯了眯眼,嗯,她突然很想把他踢下床!!!   ………   这真是一场诡异却又正常的谈话。   话题到这儿时似乎已经偏离了主题,似乎又还是和主题息息相关的,后面的,不过是延伸开来的支线。   有时候直来直往的好处就在于能把主干给硬生生地拉扯回来,而且最神奇的是你还不觉得尬。   晏城捋了捋思路,在磨磨蹭蹭间差点又激情燃烧的一刻对此次床上交流进行了总结:“你说的以夫妻为前提培养感情,进程太慢了。”   “而且你还畏手畏脚的。”   “你那个不知所谓的梦更是在印证……都是没有感情基础惹的祸。”   陈锦瑶的双手移到他的腹肌上,闻言,抬了眼。   晏城终于再次掰回主旨:“陈锦瑶,我们不如用谈恋爱的方式处处看。”   静默片刻,他勾了勾眼尾,又张狂起来:“还是那句话,我老婆肤白貌美大长腿,妄自菲薄个屁啊。”   晏城:“我看你太好看,喜欢了。”   晏城:“现在正式追你。”   陈锦瑶惊讶到目光闪烁:“………”   心脏酥酥麻麻的,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似的,然后将它悬挂在半空,随风晃动时,它不得已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跳动不止,缓缓跟上来的是雀跃,雀跃蔓延,又隐隐约约的有几丝喜不自禁。   疯了,可真是疯了。   男人要是想说情话,总有办法让你招架不住。   并且,紧盯着你,看你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陈锦瑶开启了发散性思维模式。   只这一会儿,晏城不满:“哎,我在跟你表白呢,认真点。”   建立恋爱关系的第一步,男生主动表白。   事实上,陈锦瑶她并没有心不在焉,她短暂地笑了声,听着有点愉悦,好半晌,趁晏城并没有作劲的时候,自己先发制人,想着能够推倒他,自己再跨坐在他腰上,但男女力量悬殊,光有想法光有行动也不行。   晏城这厮懒洋洋地眯着眼,稳如泰山。   甚至还能在和她周旋时似笑非笑地反问她:“啧,你干嘛?”   陈锦瑶弯了弯眼,抚摸他人鱼线的手掌忽然改成了一根食指,轻轻地划过,引起男人紧绷战栗时她就勾着他往她耳朵里吹起,然后,秒变一本正经求学问的表情,垂了垂眼看向被褥下面,明明窸窸窣窣,却没一点实质性进展:“为你的忍耐力鼓掌。”   然后,陈锦瑶就看见晏城挑起了眉,半晌,低笑着反咬一口:“噢,你在迫不及待。”   陈锦瑶:“………”   虽然特别不想承认,但干材烈火却又以虚招相待时,作为女方,也是会感到空虚,从而心生不满的。   但这种感受,着实难以启齿。   哪曾想,晏城这厮居然是故意的。   他翻身下床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作案工具,撕开,然后顶着额头脊背上因为强忍冒出的汗,云淡风轻地说:“给你点教训,让你感受一下我的不爽,省的让你在我们俩日子过地好好的时候突然脑抽提什么离婚。”   陈锦瑶抱住被子:“????”   “你别装傻。”他睨她一眼,却还是解释:“就是明明能够顺其自然你偏偏中途刹车的行为。”   “我让你亲身感受一下多伤人。”   “………”   陈锦瑶捂脸:“你这个比喻不合适吧?”   “很合适。”他抓住她的手。   陈锦瑶咬了咬唇,心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视线不断扫向男人的某个部位,看起来忧心忡忡。   晏城有所察觉后,眸子微眯,随即磨了磨牙,起身,掀开被子,在她手忙脚乱的瞬间,弯腰抱起她。   也不算是公主抱,小小的折腾持续到最后,陈锦瑶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撇也撇不开。   “先洗澡。”晏城沉着嗓子说。   至此,这段以小矫情作为开端的闹剧才算彻底落了幕。 第29章 第二十九步   夜已深, 敞开心扉后最适合姓风月之事。   美其名曰:先礼后兵!   狭小的被磨砂玻璃封闭的只装的了一个花洒必须站着洗的淋浴间内,隐隐约约传出几道暧昧的声音,玻璃门并未关紧,留出一条缝多多少少会溅出来一点水, 积少成多后,外面流苏台一圈的地板上也变得湿漉漉的。长时间的温水冲刷促使热气蒸腾,在密不透风的空间内,形成一道“云雾缭绕”的天然屏障,同时更加模糊了里面亲密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被水蒸气哈着的磨砂玻璃上雾蒙蒙的。   不多时,因为哆哆嗦嗦地软了腿, 站不住,迫切寻找支撑点的陈锦瑶抬起胳膊,手掌本能地撑在了离她最近的一面磨砂玻璃上,又因为身后的晏城忽然猛烈的动作, 陈锦瑶一时不察,贝齿咬向下唇的瞬间, 撑在磨砂玻璃上的手掌也往下滑了一下,直到无力地垂落, 干脆往后抬起揽住男人的脖子。   磨砂玻璃上划出一道明显的往下拖的掌印。   最后, 掌印下方生成水珠,顺着玻璃面往下滴落后就像开辟了几条新的“羊肠小道”。   ………   以上, 是晏城这厮所有忍耐到了临界点后的一个大爆发。   算是在身体力行地告诉陈锦瑶:别着急, 该来的总会来。   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晏城抱着陈锦瑶躺在床上因为心满意足而陷入到无心睡眠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状态中。   昏暗的环境下, 依稀能辩到他那双深色眸子里的奕奕神采。   激情过后他总想抽根烟,都摸到床头的烟盒并拿过来从里面抽出来一根了,指腹轻掐着烟尾,打火机还在两个指尖中转了几下,思忖数秒,烟又被放回了烟盒,接着连着烟盒扔向方才记忆中扔今夜第二个意外拦截器时垃圾桶所在的方位。   “算了,还是先戒烟吧。”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没烟抽,晏城的嘴压根就闲不住,他突然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自己此时此刻特别有说话谈心的欲望,也不清楚是被摁了哪个开关,总之触发了他企图源源不断唠嗑的话痨属性。   但满腔的话到嘴边,又回过神来,惊觉其实无话可说。   嘛的,早知道就该先干完了再说教的,差点憋坏了,晏城垂了垂眼,视线瞟向自己的大腿,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比起晏城无端的亢奋,陈锦瑶自消停后就全程昏昏欲睡。   入睡几乎没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她抱着晏城,呼吸绵长,喷出来的热气都洒在晏城裸在外面的胸膛上,安稳乖巧了没多久,大概是察觉到这样抱着睡实在太热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呢喃了一声“热”后,再闭上眼,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万分不留情面地推开了晏城,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蹭蹭被角继续睡。   没有任何防备就被舍弃了的晏城:“?????”   冬天还整晚对他不撒手的,噢,典型的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扔,晏城眯了眯眼,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撇撇嘴,倒向一方,双臂抬起交叉着枕在后脑勺上,望向只有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时,皱着眉认真思忖着一个问题。   说好了要来场热情洋溢的恋爱,可该从何下手啊?   啧!   陈锦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不管晏城半夜脑抽起来又窸窸窣窣地做了什么,他蹑手蹑脚地还怕吵醒她,哪曾想,她已经睡沉到这会儿就是小偷光明正大地进来偷东西她都不会有感觉的地步了。   临近天亮时,陈锦瑶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真实地可怕,就是那种你明明白白就知道这只是一场梦的前提下你掐了自己的大腿后能立马感受到痛感的情况,这种真实,让陈锦瑶一度恍惚懵逼。   腿边趴了个小萝卜头,孩童的眼眸清澈见底,眨巴眨巴起来眼睫就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他脸上藏不住事儿,小手捂着嘴:“太奶奶,我和你说个秘密!”   陈锦瑶震惊于“太奶奶”这个称呼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萝卜头神秘兮兮:“太爷爷说………”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整,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还伴随着拐杖敲地时作为警告的咚咚响:“晏伽赫,你再敢多嘴一句试试,太爷爷以后不给你藏小零食了。”   被叫作晏伽赫的小萝卜头立马闭了嘴,一脸“头可破血可流零食不能丢”的严肃表情,“对不起太奶奶,男人之间的约定不能够告诉你,除非你给我更多的零食。”   说完,还吧唧吧唧嘴巴,古灵精怪的。   “………”紧跟着,陈锦瑶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小萝卜头从年老版晏城身后钻出来,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喊着“小六你作弊”时像是要把晏伽赫这个叛徒给拖出去活埋了。   陈锦瑶往后一仰倒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窒息。   然后窒息着,窒息着,她就被吓醒了。   现在是五月中旬,外面的天亮地比较早。   光线从窗户爬进来再奋力透过窗帘,照的一室明亮。   陈锦瑶的涣散迷茫的瞳孔渐渐聚焦起来,心脏突突跳着,有点惊魂未定,这虽然不是噩梦,但是………   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许复杂。   过了一会儿,陈锦瑶微微侧过身,视线停留在身侧的晏城身上,男人精神了半宿,这会儿倒睡的昏天黑地了,静态的睡颜看起来可要比动态的不可一世顺眼地多,他眼底有一片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眼睛闭着时,黑密的眼睫看起来要更长一点,鬼使神差的,陈锦瑶伸出了手,食指和中指捏住其中一小片,没敢太使劲地往外一扯。   于是乎,就这么出乎意料却又自然而然地弄醒了晏城。   陈锦瑶:“………”   “啧,你再动一下试试。”晏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只这一句话,与梦里重叠了好几个字,让陈锦瑶瞬间记起那场景,好不容易才缓和成如浴春风叫醒爱人的表情分分钟收敛起来,她眯起眼,然后神色莫辨地叹了口气。   晏城动态观察力极佳,他单手撑着脑袋,单刀直入:“一大早的,没个早安吻就算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陈锦瑶一怔:“什么表情?”   “一副像是你昨晚又梦见了我娶了别人和别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控诉我是渣男的表情。”他一口气说了个完整,说完以后,又隐隐觉得这概括不太对。   几秒后,他彻底确认自己的判断有误,但又真的不知道如何描述时,咳,为时已晚。   陈锦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是做梦了。”   “………”瞬间让晏城恢复了对此次无奖竞猜的信心,他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你要坚信,梦是与现实相反的。”   陈锦瑶:“我梦到我们白头偕老了,还有好多曾孙子。”顿了顿,她抬眸,晶晶亮的眼眸紧盯着他,然后,带着笑意调侃他:“噢,梦是与现实相反的,我懂了。”   晏城吃不住这套路:“……………………”懂个屁啊!   好半晌,他忽地展颜一笑:“是啊,相反的。”   陈锦瑶眨眨眼:“???”   “肯定都是穿着公主裙的曾小孙女。”他这样说。   “………”找不出反驳的地方,陈锦瑶无言以对。   ---------------------------------------------   衣柜里有点乱。   陈锦瑶裹着小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那边,打开柜门想找换穿的衣服时,就看到里面明显被动过的痕迹。   她有点懵,不过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就听到晏城的坦白了。   晏城慵懒地倚靠在柜角,“你昨晚.裸.睡的。”   “我怕我再次把持不住所以就想给你找件衣服穿着睡。”他说地一本正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题带了颜色。   “但后来我放弃了。”   “我意识到给你穿衣服我才是傻。”   陈锦瑶抽了抽嘴角:“………”   下一秒,晏城踩着拖鞋走过来,自己还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呢,还伸手在陈锦瑶脑袋上搓了搓,拗了个同款乱糟糟发型,他绷着笑,然后,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落话:   “早安啊,女朋友。”   美好的周末从自己丰衣足食开始。   陈锦瑶正在淘米,她习惯于早上喝小米粥,因为可以养胃,除了不爱运动,她在饮食上的健康规律是一一遵守着的。   “喵呜。”督尼跟着晏城团团转。   晏城逗了会儿猫,就准备进厨房帮忙,过程中忽地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不忘扫视几眼脚边的小畜生:“哎,春天都过了,督尼居然没有发.情.期?”   陈锦瑶眼也不抬:“阉了。”   “你不知道带它去阉割,我差点把自己逼成演员。”   “呵。”晏城轻笑一声,再垂眸看向督尼时眼里就饱含同情了,“可怜了,是只小太监。”   “以后对我好点,你看看你妈妈,你被她骗了还在给她数钱,啧啧啧,蠢啊。”他抬脚轻轻踢了踢督尼。   静默片刻,晏城绕开督尼,径直进入厨房,盯着陈锦瑶的背影看了会儿,走上前,站在一旁:“哎,要不要加点红枣?”   陈锦瑶颤了颤眼睫,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不用。”   “………噢。”   之后,为保证自己尽量不添乱,晏城往后面退了退。   看着陈锦瑶时,他眸子闪了闪。   他说了要追她。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但是,要怎么追?   总感觉怎么做都是别扭的。   晏城抿了抿唇,抬起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半晌,憋出一句:“老婆,你认真做早饭的样子真好看。”   陈锦瑶:“………”   今天配小米粥的第一道菜,叫爆炒鸡皮疙瘩。 第30章 第三十步   真是每逢周末必是好天气。   坐北朝南的户型, 很是透气, 唯一一点让人觉得有些许糟糕的是,到了下午, 客厅一大半的面积都会被阳光侵占, 陈锦瑶双脚搭在茶几边缘, 望着这些无孔不入的光线,轻蹙了眉, 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倒是还好, 真到了盛夏,可得愁死人了。   “两点半左右我去找柴岳。”晏城从储物间出来,抬眼瞥了下闹钟, 他抱了好几条名贵香烟,啪一下全扔到餐桌上, “把这些好货都送给他。”   晏城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抽烟, 各色各样的都尝过,这东西尝多了就很难停掉,而到现在,他差不多已经上瘾了, 瘾不算大, 每天固定的也要抽上小半包,而眼前的这几款, 是他的钟爱, 不仅贵而且还难买, 晏城懒懒地耷拉着眼,指腹轻轻摩挲着整条烟盒的一角,安静片刻后,他低“嗤”了一声,“便宜他了。”   陈锦瑶伸了个懒腰,斜他一眼:“怎么想起送柴岳了?就算要送,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你不懂。”晏城来回晃了晃,找了个纸袋,将它们一一装好,“我以后不抽了,但我不能否认,现在我也没那么大忍耐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眼不见为净。”   “………”闻言,陈锦瑶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晏城居然真的要戒烟?   他的这个举动出现的契机未免也太巧合了,再配合上她昨晚说的话,陈锦瑶不自在地别过脸,微微垂下眼,眼睫轻轻覆盖着,遮挡住瞳仁里因为带有想法而闪烁的光。   有人说,夫妻之间,除了早有一致想法并且共同约定过的丁克家族外,剩余的基本都会或顺其自然或意外地在某个时间段共同孕育出一个独属于他们俩的小生命,然后组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真正的血脉相承的家庭。   不同的人在看待问题上会站在不同的角度,思想不统一,百家争鸣海纳百川才能促成多元社会。   就陈锦瑶而言,她现在并不怎么排斥生儿育女的事儿,昨晚偶然间提起这事时,她也没有把话给完全说死。   毕竟,她和晏城的年龄已经摆在这儿了。   再加上到现在结婚也半年多了,就算他俩心大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到时候,两家家长也会各种暗示的。   不过,她也确实是没有想到,晏城的行动力会这么惊人。   陈锦瑶眯起眼,敲着装枇杷的碗划重点:“你这阵仗,搞得我好像也应该抓紧时间备孕了?”   “你不用。”晏城义正言辞地说,他视线直射过来,眉头是舒展开来的,顿了顿,才肃着脸像是要举头三尺有神明般地发誓,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在我的烟瘾彻底断干净之前,我们不考虑怀孕的事。”   沉吟数秒,一本正经地表示,“这会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他垮了肩,看起来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啧,这话太过偏颇,应该说至少,对速成是完完全全没有信心的。   “………”唷,这倒是挺出乎意料的,陈锦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想理性地唠嗑提醒一句:概率性的影响多多少少会有,但没必要草木皆兵。   她吃了个枇杷,鼓起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吃完后才扬了扬唇似笑非笑地反问他:“要是戒不掉呢?”   “不可能。”男人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反驳她,“为我闺女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别说戒这种东西了。”   陈锦瑶弯了弯眼,有点想笑,忍了忍,敛了敛神,夸张地往后一仰,瞪大眼故作惊讶:“闺女?”   “嗯。”晏城神态自若,可这短短的一个字却莫名其妙地带上了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   即便如此,陈锦瑶还是反驳了,“你怎么不说是儿子?”   “………………………”   两厢对比,他皱着眉看起来不太能接受这个答案。   陈锦瑶有所了解,点点头得出结论:“看来做爸爸的都比较喜欢女儿?”   “对。”晏城没否认,“闺女贴心。”   陈锦瑶:“我爸也是这个思想,我妈说有了俩闺女他就乐开了花,可现在我妈在考虑陈家的继承问题。”毕竟陈家家大业大,就算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没有,可在继承上就是一道坎,她和陈锦琳的兴趣都不在这儿。   “我妈说想让锦琳招婿。”上次通电话说到这事时,陈母态度坚决,所以对锦琳未来一半的要求自然也高。   陡然提起的话题,似乎没有要落幕的意思。   晏城瞥了眼时间,干脆坐到陈锦瑶旁边,凝视她数秒,利索地抢过她手上的枇杷,垂眸认认真真地替她剥皮:“这事儿我们不用考虑,诊所和洱馆有什么好继承的。”   “………”陈锦瑶一愣,觉得言之有理。   沉默了片刻。   直到晏城把剥了皮的枇杷送到她嘴边,她咬过去后,在把核吐出来前募地抬眼:“我想让闺女有个哥哥。”   “但现在觉得,生儿生女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下一秒,晏城的目光开启了在风中凌乱的模式。   谈话就此结束,是在陈锦瑶“你要去送就快点去送别磨磨蹭蹭的这些谈了也不能有决定的事儿不谈也好”的催促下,晏城起身,低低地嘟囔了一句“诶呀我为什么要送货上门”后,他低眉以一种带你出去兜兜风的语气问她:“老婆,你要去吗?”   陈锦瑶摇头:“伤筋动骨一百天。”   晏城一脸疑惑:“???????”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她单刀直入地控诉他。   “咳。”闻言,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过脸红着耳根道:“我下次注意点。”   陈锦瑶挑了挑眉,没有再搭腔,但看表情,是不信他的。   “…………………”噢,这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   柴岳是在做金融的。   在投资行的领导者,别看他平时不着调,可在自己的行业领域他有着精准的判断力,他所做的风险投资,十有八.九都是稳赚不赔的,说地再夸张点,在帝都,金融界的人都清楚柴岳就是投资行业的金字招牌。   晏城戒烟是真的,送烟也是真的,但细究起来,他还是存了一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心思。   他想搞投资,出钱,让柴岳打理,然后利滚利。   晏城并不打算在柴岳家多待,把目的简洁明确地提出来后,他就准备离开了,现在三点多,应组织上陈锦瑶的要求,他回去路上还得先去趟超市,买点菜。   柴岳当然答应,不过好奇心使然,他扬了眉,故作惊讶道:“洱馆倒闭了?”   “以前我找你你还一副没兴趣的模样。”   晏城一个冷漠眼扫过去,根本不理会他的玩笑话,只道:“谁会嫌钱多。”   洱馆盈利特别高。   有些时候,他们这群朋友都感概着说羡慕晏城,说他当个甩手掌柜都能坐享其成,这不要太爽。   话是这么讲,但他们也都知道,洱馆在前期的经营并不如现在这般顺利,帝都高档会所千千万,要想吸引客人,总归是要有与其他千千万不一样的地方,前期有一段时间,要不是晏家有钱让晏城这样折腾的话,洱馆确实濒临倒闭,等熬过那段时日,洱馆起死回生,从此蒸蒸日上,不出两年,就在帝都名声大噪。   如今,晏城早已将晏家投资给他的钱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还在晏父面前嘚瑟:“不去公司我也能养活自己。”   人们往往看到了成功,却没有看到成功后面的付出。   不能否认,洱馆的盈利足够支撑晏城得过且过下去,可他却不想再这样了,他抿了口茶,抬眸看向窗台时眸子微眯,含糊其辞道:“我得养家糊口啊!”   柴岳听清楚了,然后,他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   晏城喜滋滋地规划着:“洱馆的盈利用来养老婆。”   晏城翘起二郎腿:“投资得到的用来养闺女。”   晏城想了想,“啊,都得富养。”   柴岳:“………………………”   空气突然凝固起来。   十几秒后,才得以舒缓。   柴岳从一脸懵逼缓缓地转为一脸震惊,随即,一拍大腿,猛地凑过来,“嫂子怀孕了?”   话音一落,再看向茶几上的几条香烟时,柴岳就了悟了。   哪知,晏城摇了头:“没有。”   柴岳:“………”   晏城:“别着急,会有让你送钱的时候的。”   晏城:“投资的事儿你先给我看着。”   柴岳点点头,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顿了两秒,又忽地“咦”了一声,“不是,我记得你在晏氏还有股份的啊?”   晏氏现在是晏二少掌权。   其实柴岳一直都觉得,晏城将自己身上的吊儿郎当收敛起来后,他的气场和晏二少是如出一辙的。   “嗯。”晏城抿了抿唇,“股份留给我儿子。”   柴岳:“………”   合着您已经勾勒出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了?   了不起了不起。   柴岳消化完这些信息,在心底默默佩服陈锦瑶驯夫有道的同时,他扯了扯嘴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晏小少爷,你变了啊。”   “你变得可能让晏伯父都不敢认你了。”   晏城:“………”   老实讲,晏城觉得柴岳这话是夸大其词的,他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平时藏地比较深罢了。   人活在这世上,谁还没个面具咋地。   不过有句话柴岳说对了,他和他父亲确实是一碰面就鸡飞蛋打的,在他父亲眼里,他就是个不成器的。   晏父常说:“生儿子就是生来气死他的。”   而对这句话,晏城可谓是记忆犹新。 第31章 第三十一步   到了超市, 晏城给陈锦瑶打了电话。   这次采购食材的事儿虽说全权交由他负责,但是说真的, 乍一眼看到瓜果蔬菜肉类区域琳琅满目的状况时, 晏城瞬间懵了两秒, 他停下脚步抿紧唇, 不知道要买什么。   “………”这确实不是小少爷所擅长的部分。   甚至于, 他站在原地迷茫的模样都与周围格格不入。   陈锦瑶能够想象到男人此时此刻在拧眉沉思, 她弯了弯眼, 表情温和:“我想做玉米排骨汤, 给你补补。”   晏城立马面无表情:“?????”   “再买排鸡蛋吧, 家里鸡蛋都没有了, 然后挑几个西红柿, 剩余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男人皱了皱眉,呼吸浅浅, 好半晌,低声“噢”了一下。等再次抬起眼睫往前望时,眼前明艳的颜色刺激着晏城的视觉神经, 他卷起舌尖抵住牙槽, 陷入了选择困难症中,他现在还不饿, 不知道想吃什么。   这时,陈锦瑶又语重心长地道出自己的担忧:“你就买今晚要吃的就好, 储备食材我明天自己再去买。”说着, 忽地压低了声音, “就怕你买的都不新鲜。”   晏城耷拉下眼,懒洋洋地:“………啧。”   男人买东西向来都是速战速决的。   买了该买的,再随便逛了一圈就直接结束了。   商家都有固定的营销策略。   就超市而言,最常见的莫过于是产品促销,随处可见的促销产品都被贴上红黄两色的标签纸。   和陈锦瑶逛过多次超市后,晏城多多少少也是被她给影响了,非常给力地秉持了偶尔要勤俭持家的风气,下意识地将视线集中在促销产品上,看久了,得出规律。   排队付账时,晏城看着买二送一的小方盒子,眼里情绪波动,搭在购物车上的手,手指微抬,敲了两下。   等轮到自己付账时,将买的东西全都放到上面,他懒散地眯了眯眼,随即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今天打折的怎么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   情侣牙杯、情侣拖鞋、情侣抱枕等等………   闻言,收银员才抽出空来瞥他一眼,没想到只这一眼就足以令她目露惊艳,还在职业操守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只说:“过几天是五月二十号了。”   “五月二十号?”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见男人一脸疑惑的样子,收银员在心底默默笃定这是一个单身帅哥,结果下一秒,眼一垂,就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原本还惊叹于缘分的她瞬间倒戈,神色复杂:天哪,连五月二十号都不知道的男人居然还有老婆?   收银员抿了抿唇有点同情这位无知男士的另一半:“谐音寓意我爱你,算是情侣秀恩爱的日子。”   说完,沉吟两秒,才慢吞吞地结算:“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块五,塑料袋要吗?要的话再加三毛。”   晏城微微颔首:“要。”   如此,他才恍然大悟,并有心地将其记下了。   以数字定节日可真是博大精深啊。   回家的途中,一抹斜阳从挡风玻璃处直射进来。   因为碰巧遇上红灯,车子稳稳停在斑马线前,晏城虎口掐着方向盘,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抬,眼往路边随意一扫,就扫到了一家花店,这不是城市主道,这条街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而每家店都是走文艺路线的。   从这条街拐出去,其实就到他们公寓楼下了。   晏城盯着花店看了一会儿,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等红灯闪烁开始倒数,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绿灯亮了,他开过十字路口,随后开启转向灯,到地点了就停在花店门口,刚要解开安全带,手一顿,他刚刚像是被收银员打通了任督二脉,他是个聪明的娃,简简单单的一个日子带来的寓意让他瞬间能够举一反三,比起现在突然带一束花回去,很明显配上五月二十号这个日子要显得有诚意且浪漫地多。   于是,晏城就在花店门口停了不到一分钟的车,就又瞥了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方向盘驱车离开了。   都迎在门口以为有生意可做的花店老板:“????”   ------------------------------------------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二十号,恰逢周一。   有不少情侣都在昨天提前把日子给过了,拍好的照片憋着放到今天发朋友圈,谁让今天是万恶的工作日呢。   清晨,陈锦瑶才睁开眼,迎面而来的就是被晏城用大手掌扣住后脑勺的一个绵长的深吻。   结束后两人气喘吁吁,陈锦瑶则一脸问号:这突如其来的骚差点闪了她的细腰,她瞪他一眼:“你干嘛?”   晏城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地花枝乱颤,也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非常油腻地:“老婆,早安。”   这和平时有点起床气的他南辕北辙。   活像是换了个魂似的。   “………”陈锦瑶抖了三抖,不自觉地裹紧被子,在‘防御’状态下沉默两秒,她诚心建议:“你正常点。”   “今天是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他说。   奈何陈锦瑶也不懂,亦或是刚醒来脑子还是懵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尴尬对视僵持过后。   晏城也不说破,点到为止,他动了动唇角,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这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   话音才落,他就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来。   “………”臭不要脸!!!   然后,陈锦瑶移开眼,鬼使神差地用诡异的不像讽刺却又感觉是在讽刺的语气怼了一句:“嗤,你怎么不说来场晨间运动来增加感情。”   怼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内容其实一点都不讽刺,反倒是促使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淫者见淫。   大眼瞪小眼过后,晏城眼睛一亮,接着,声音磁性中带着活泼:“咦,好像可以噢。”   时隔多日。   苏冉终于下定决心要把她的牙齿给矫正了。   她上午在微信上找了陈锦瑶。   陈锦瑶乍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时,微微一怔,心下避也避不了地泛起一丝波澜,转瞬即逝,随后,彻底释然。   杞人忧天是要不得的,自己不该拘泥于其中。   而事实上,后来陈锦瑶也有静下心来仔细想过,系统地分析过后,她想,书中的“自己”和晏城之所以没走到最后,有一大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出在她原身身上。   苏冉:【我决定矫正了,陈医生什么时候有时间?】   陈锦瑶垂着眼睫,脑子里迅速浮现出来的字眼是“择日不如撞日”以及“长痛不如短痛”。   “………”她单手托腮,心思百转千回,而唯一一点清晰明确的是,早点给她矫正了,以后就可以不再有往来。   指尖微凉,浮在屏幕上方,顿了顿,敲字。   陈锦瑶:【你要是有时间就今天下午吧。】   苏冉:【好的。】   陈锦瑶:【下午两点过来。】   苏冉:【嗯嗯。】   苏冉:【那收费?】   陈锦瑶:【支持微信转账。】   然而,到了下午,苏冉她提前来了。   因为她下午四点左右有节模拟沙盘的实践课。   是节点名的课,逃也逃不掉。   而她十二点四十五分推门而入的时候,诊所正好是午休时间,瞧着前台小刘,苏冉也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但想着室友说的私人诊所容易通融后,她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小刘:“你先坐,我去问问陈医生。”   “可以。”陈锦瑶才趴下小眯了一会儿,无奈叹气。   ………   诊疗室内。   陈锦瑶站在牙科椅旁,她戴着浅蓝色的一次性医用口罩,微微弯着腰,低垂着眼,神情自若,认真且一丝不苟,额头有点细汗,强烈的照明灯的灯光打在她半侧身上,光线最主要的还是集中在躺在牙科椅上的苏冉身上。   “放轻松,快好了。”她轻声安抚苏冉。   半小时后。   陈锦瑶领着苏冉进她办公室,“现在是固定过程,铁丝会让你的牙齿慢慢矫正过来,过程中可能有点痛,还有如果它松了记得过来找我。”   “等你牙齿差不多整齐了会换上牙套,至于其他注意事项我在诊疗室已经说过了。”   苏冉点点头。   陈锦瑶:“你等等,我再开个单据。”   现在已经三点了,熬过中午那段困意正浓的阶段后,陈锦瑶现在精神抖擞,与之相反,身体有点疲劳,她歪了歪脖子,抬手在上面按了按,复又伸了个懒腰,才拉开办公椅坐下,视线随意一扫,就看到了被她遗落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她捞过来解锁,眸子一眯,发现微信上有多条信息。   “稍等一下啊。”   苏冉:“嗯,好的。”   几乎都是晏城发来的,而且非常地简单粗暴。   陈锦瑶往上划,划到第一条。   上面有时间显示是十三点十四分。   晏城给她转账转了十三个,每一个都是五百二十块,又给她发了十四个红包,陈锦瑶点进去一个,红包在今天好像没有额度,所以每个也都是五百二十块。   “………”陈锦瑶讶然了,同时也知道晏城今早说的好日子指的是什么了,她弯了弯唇,低笑。   然后暂且搁置手机,把单据写好递给苏冉。   “那陈医生我先走了?”   “好。”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陈锦瑶一一点了确定收款。   然后,勾了勾唇心情愉悦地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锦瑶:【谁教你的?】   陈锦瑶:【明天是521,你可以继续。】   与此同时,从诊所出来的苏冉迎面碰见了有过几面之缘现在正往诊所方向款款走来的洱馆老板。   快要擦肩而过时,她不自觉地抬眸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即抽了抽嘴角,垂下头加快步伐迅速离开。   老实讲,这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   晏城此时此刻正戴着墨镜举手投足间装逼范儿十足,还手捧一大束红色玫瑰花,脸上挂着的一抹笑看起来浪里浪气的,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 第32章 第三十二步   陈锦瑶给晏城发完信息后, 就倏地耷拉下肩来,没怎么午休就直接绷紧神经工作,待那根弦放松下来后, 其后遗症会渐渐出现并表现地相当明显, 她抬手捏了捏鼻梁, 身体往后一靠,靠进椅背里,微仰着头, 干脆闭目养神。   脑袋放空的一瞬间, 心里头却依稀还藏着点事儿。   还没过一分钟, 陈锦瑶就又睁开了眼, 整个过程跟玩儿似的,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 捞过搁在文件夹上的手机。   晏城并没有回复她,聊天页面上停留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她刚刚发的,陈锦瑶懒懒地垂下眼睫, 盯了一会儿, 退出, 指尖微顿, 转而去逛了朋友圈。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陈锦琳刚发于两分钟前的。   与她男朋友聊天的截图, 重点突出的就是转账。   “………”现在晒幸福的方式永远这么简单粗暴。   陈锦瑶抿了抿唇, 给她点了个赞。   然后, 几乎就在下一秒, 陈锦琳像是守着她自己发的朋友圈一样, ‘顺藤摸瓜’地找上了她。   小年轻对于恋爱的仪式感是莫名热衷的。   而其热衷兴奋的程度不仅仅是体现在他们自己身上,特别是女生间,或许多多少少是有来炫耀的心理,所以才暗戳戳地用不太隐晦的语言来激起一场攀比。   陈锦琳:【姐!!!】   陈锦瑶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你屏蔽爸妈了吗?】   陈锦琳:【嘿嘿嘿,我心里有数。】   陈锦瑶无奈:【你啊也别光说有数,该透露点风声给爸妈时也该透露点的,总不能一直藏着不见人?】   长姐的忧心忡忡隔着屏幕都溢出来了。   陈锦瑶:【你别嫌姐烦………】   后续都到了喉咙口的内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已经陷入热恋里不能自拔的人啊哪里能听得进去忠言逆耳的说教,没有不耐烦地怼回来就很好了。   在短暂性地沉默过后。   陈锦琳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她就是不接陈锦瑶的话,让陈锦瑶蹙了蹙眉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   别人之间的感□□,在还未出现大危机时,就应该保持较为积极乐观的态度,不要干预太多,当然了,适当的提出自己合理的担忧也没有错。   于是,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原则,姐妹俩隔着屏幕心照不宣地让此话题歪了楼。   歪楼了,心里还跟明镜儿似的,清楚要直奔主题。   陈锦琳:【姐,姐夫今天有表示吗?】   陈锦琳:【详情参照我的第一条朋友圈。】   陈锦琳:【要是没有表示,那你可以暗示一下。】   一连三条,可以说是不带喘气的,透露着的是浓浓的对她姐夫的不信任。   陈锦瑶默了默:“………”   陈锦琳凭直接猜测,她姐夫虽然现在已经安稳下来,甚至是被她姐治的服服帖帖了,但本质上肯定还是位没有浪漫细胞的粗神经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也别问为什么她会这么说,一切都是女人的直觉。   作为亲妹妹,陈锦琳诚挚希望她姐夫能对她姐再好一点。   谁料到,都是她自己在杞人忧天了。   颇有闲着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做的嫌疑。   概括地更准确点,噢,是找虐。   陈锦瑶:【当然有表示的,他比我还了解今天。】   说出来就怕刺激到你,她心想。   陈锦瑶:【我保守估计了下,你姐夫给我转了一万四。】   陈锦琳:【……………………】   一万四,数字是庞大的,可这也没有什么寓意啊。   陈锦瑶:【我觉得我也应该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至此,这场短暂的姐妹对话彻底结束。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明明没什么内容的字里行间似乎总在隐隐约约地透露出“谈崩”二字。   速战速决,这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与此同时,在前台小刘的瞠目结舌下,骚气冲天的晏城熟门熟路目不斜视地直奔陈锦瑶的办公室。   小刘惊叹于那束面积比小孩子洗澡的盆还大的玫瑰,微愣两秒,手指摩挲着鼠标,心生羡慕。   并且由此得出结论:能拿下陈医生的男人果然非同凡响。   陈锦瑶的办公室就在小刘的视觉盲区内了,不管她怎么伸长脖子,也窥探不到什么,她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压下八卦,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之惋惜。   走廊里被一道斜阳占了天下,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肉眼都看不见的微粒物,晏城脚步一顿,及时刹车,驻足停在陈锦瑶的办公室门口,小浪蹄子该有的如梦如幻突然就收敛起来,孔雀屏还关了一半,也是神奇,这会儿倒是露出“近乡情更怯”的情绪来了,他抿着唇借着感觉迅速整理好着装,正式地比第一次他俩相亲还可怕。   要是现在有条件,他估计还想照照镜子去看发型乱没乱。   “………”纠结好几分钟,他终于再次恢复了神气,眉宇间斗志昂扬,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他窸窸窣窣地把玫瑰花藏在了身后,随后,敲响了门。   “请进。”陈锦瑶编辑完朋友圈,抬了头。   他摁下了门把手,并不着急进去,而是卖弄风骚似的倚靠在门框上,眉梢一挑,“嗨。”   陈锦瑶:“………”   男人穿的衣服和平时的休闲风有所区别,白衬衫还打领带,不带一点皱的西装长裤显而易见地突出了他的翘臀。   就他那令人垂涎欲滴要用起来就厉害地不得了的公狗腰,哪里能藏得住身后的大束玫瑰。   视线就这么相撞时,有那么一瞬间,陈锦瑶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新郎来接新娘的画面,画面感十足。   陈锦瑶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迟疑的表情。   “我有点惶恐。”她冷静地说。   甚至想把刚才发出去的朋友圈给删除了。   如果晒幸福中的幸福非要这么来的话,防不胜防的突击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大概会承受不起,脸颊微微泛红,她眯起眼,站起身,朝晏城走去。   “没想到你还会搞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晏城走进来,关了门,懒散地靠在门板上,手捧玫瑰乖乖放在胸前,嘴皮子一掀,又狂地很:“啧,你也别看不起人,我身后军师千千万。”   “都是狗头军师吧?”陈锦瑶拿过花,垂眸欣赏了片刻,然后,将其放到一旁,比起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很显然,公狗腰更吸引她,陈锦瑶在心底默默感叹‘到了一定年纪的女人如狼似虎’后,毫不客气地上前环住晏城的腰,顺便摸了两把,她知道晏城这是在重补追她的过程,老实讲,这更像是夫妻情.趣,她抬起头,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两下:“这要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士突然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基本不会和他再有所交集。”   晏城伸手将人揽进怀里,都环他的腰了居然还要隔着点距离,他露出一副“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表情来,眯了眯眼缓缓地勾起唇角:“可你现在扑在我怀里。”   听这语气,居然还有点小嘚瑟。   “………”陈锦瑶咬了咬牙,直接拧了他,他腰线条均匀,一点赘肉都没有,拧也拧不起,本来到嘴的鉴别花花孔雀的大道理突然停滞了一下,“你腰真不错。”   可怕的是,听到她夸赞的晏城腼腆地笑了笑。   陈锦瑶:“送花是你狗头军师们给你支的招?”   晏城摇头,这功劳可不能被抢。   陈锦瑶没什么表情地“噢”了一声,得出结论:“那就是转账、红包和造型是狗头军师提的了。”   事实上,女人确实是口是心非的。   至少,陈锦瑶在看到晏城发的微信时,心里吃惊之余是泛起丝丝甜意的,就跟突然被扔进了蜜罐里。   “前面的我喜欢。”她也不扭捏,后面的也还好,“造型麽也正常,只是你的表情让我很不爽,你先把嘴角放下来,对对对,你得矜持点,否则就你方才浪笑的模样,一点不像来正经接老婆的。”   说完,顿了顿,剩下的一句被憋了回去。   她舔了舔唇,打算换种委婉的说法。   晏城:“………”   蜜汁沉默了两分钟,黏黏糊糊的两人终于分开。   总不能一直呆在门口吧。   那样总觉得有点不可描述。   陈锦瑶走到办公桌前,转身,单手往后撑,抬眼看向他,挑了挑眉:“等我下班了你有什么安排?”   晏城如实回答:“带你去吃饭,我定了餐厅。”   阳光悄悄洒进来,光线中似乎还漂浮着毛茸茸的小尘埃。   晏城双手插兜,懒懒地垂着眼,入目的就是陈锦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摩挲着布料的手指微微一顿,男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安排太过大众化,没有一点点新意。   都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地猜出来了,完全没有惊喜可言。   他稍稍敛了敛神,移开眼,花孔雀收了屏,抬手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陈锦瑶:“再然后,你还开了间房。”   晏城:“……………………………”   办公室内陡然安静下来,空气瞬间凝固。   好半晌,被雷地外焦里嫩的晏城转过头,再次看向陈锦瑶,神情说不出来有多严肃有多认真,他走近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抿紧了唇就差来一句恶俗的“看着我的眼睛”了,好半晌,晏城郑重声明:“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少冤枉我。”   陈锦瑶将信将疑,十分敷衍:“…………噢。”   “啧。”晏城眯起眼,忽地展颜一笑,他清了清嗓子,“不过你要是想,现在定也不迟。”   陈锦瑶:“………”   晏城似笑非笑,反将一军。   无声对望,静默片刻。   陈锦瑶一点也不怂:“好啊。”   晏城上扬的唇角募地一僵:“?????”   老实讲,这反转来的实在太快,和他能预料到的场景截然相反,居然,可耻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没出息地丢盔卸甲,兵败如山倒。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好啊。”陈锦瑶高昂起下巴,微笑着带上挑衅,短短两个字慢悠悠地像是在凌迟处死。   晏城:“………”   这趟,不亏! 第33章 第三十三步   一切带着挑衅的临时起意都不能轻易姑息。   在等待陈锦瑶下班的这段时间里,晏城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翘着二郎腿, 半勾着唇角, 气氛相安无事, 岁月静好, 他耐不住寂寞, 时不时地抬眼偷瞄已经恢复工作状态的陈锦瑶, 难怪说认真起来的女人最有魅力,她低垂着眼, 修长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窗外落跑进来的光线打在她的侧脸,柔和了她的颈线。   “………”男人是视觉动物,只这一瞬间, 就让晏城感受到心脏被锤子不轻不重地捶了两下的感觉, 促使心脏条件反射性地一缩后, 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相处越久,晏城越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面对陈锦瑶时会产生的不可抑制的悸动,不是肤浅地见她长得漂亮, 而是有其它自然而然出现的情绪在作祟。   情绪像土匪一样破窗而入,打扰了他平静无波的心绪,被闯入者本该恼羞成怒,但神奇的是, 它压根就是没出息的孬种, 只会像被灌了蜜一样晕头晕脑的。   很庆幸, 他们如今感情稳定,且升温迅速。   想到他俩一个眼神确定下来的心照不宣的约定后,晏城垂下眼,无声窃喜。   “今天的房间都不好定啊。”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着手机屏幕,晏城意识到这场临时起意来地太晚了些。   闻言,陈锦瑶扬眉,无所谓道:“定不到就算了。”   “那不行,陈锦瑶同学,你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啊。”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男人敛起表情非常严肃地批评她,顿了顿,又道:“平价的不好定,我们定个最好的。”   帝都有一家酒店坐落在半山腰,顶层是间豪华套房,在那儿可以俯瞰山下的风景,大半个帝都尽收眼底,套房四周包括顶部都由玻璃环绕,里面可以看见外面,但外面窥探不了里面,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刺激感。   “………”陈锦瑶无言以对。   “啧。”晏城:“难得浪漫一回,不能亏待了自己。”   不等陈锦瑶转过弯来点头附和,他就做了决断,直接联系了酒店的负责人,将整间套房预订下来。   陈锦瑶安静了数秒,瞥了眼时间,再看向他,舔了舔唇慢吞吞地道:“我现在可以反悔我自己的提议吗?”   “不可以。”男人清冷低沉的声线响起,然后抬手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自己的腰,“想想你垂涎的公狗腰。”   陈锦瑶目光开始游离:“………”   好半晌,她才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他:“老公啊,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那不一定。”晏城侧过头扫她一眼。   自从上次他们把话说开以后,一切就都变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方向发展,就好像是心结解开后延伸出来的肆无忌惮,夫妻间的话题渐渐有了荤素不忌的味道,聊久了,谁也不见得会害臊。   晏城对自己还是有比较清晰的定位的,男人麽,还是个被惯着的开酒吧的男人,在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闹腾时也会跟着说几句骚话,在这方面,也基本都是有自学成才的天赋的,最开始时,这些话他也不怎么在陈锦瑶跟前讲,直到后来两人越来越亲密了,他才会偶尔半开玩笑地提上几句,说的时候还惴惴不安地担心把人羞地钻进壳里了,而万万没想到,陈锦瑶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出乎意料些,没喝醉就没变身的小高冷御姐果然很有战斗力。   夕阳西下,暖橘色的光线暖了晏城的神色。   不过是瞬间,夹杂着可能会是错觉的一眼,男人凛冽的侧颈线似乎都柔和下来,他微眯起眼,浅笑荡开。   当下的美好时光,带着点恋爱的气氛,温馨恬静。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晏母在陈锦瑶下班前的十分钟,给晏城打了电话。   让他带陈锦瑶回晏家吃顿饭。   虽然他俩偶尔也会上两家父母这边蹭顿饭,但明显的是,去陈家要比去晏家勤奋地多,主要还是晏城,晏城单身时也不太爱回晏家,他和晏父也根本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聊聊天,每次还没聊上几句呢,两只易燃易爆的爆竹就自个儿先炸了,晏家儿女个个优秀,有所躲避后,晏父对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晏城更是“瞧不上眼”痛心疾首,自晏城很小时就如此,明明是关心着晏城的,可说出来的话总是特别难听,那时晏城心性高,被说了就怼回来了,一来二去,就有了相看两相厌之说。   用较为精准的关系来形容的话,大概是李靖和哪吒。   特别是后来有传出晏城喜欢周雪的传言时,晏父更是恨不得打断他的狗腿,久而久之,就适应了这种生活或者说生存方式,至此,成为了历史遗留问题。   当然,晏城以为,这些只是浮于表面的而已。   他觉得自己是因为性格,而不想长时间呆在有所拘俗的晏家,晏家的亲人们都很好,但总会在无形之中给你制造压力,严重时,直接让你喘不过气来。   晏家向来人丁兴旺,晏城在家排行第六,是最小的。   他刚出生时比较孱弱,就被保护地很好。   其中晏母当真是把他捧在掌心里宠的,晏父经常说晏母太溺爱小儿子了,晏母听地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她的几个孩子里,就小儿子嘴甜,还不允许她多宠着点?   “………”对此言论,晏父哽了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倒是晏二少晏沉,挑了挑眉,路过晏城时拍拍他的肩,并深信不疑道:“妈太宠你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得到当时年轻气盛的晏城的一个挑衅的下巴,“你一定是在嫉妒。”   晏沉“呵”了一声:“………”   再次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就像在关爱一个二傻子,“妈她过分宠你,暗示着你以后很可能会遇到‘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千古难题。”   晏城正值青春洋溢的年纪,像个小太阳一样无忧无虑,哪里会思考这么长远的问题,闻言,瞬间懵逼。   “婆媳矛盾知道吗?”晏沉笑。   晏城:“………”   事实上,晏沉的危言耸听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总会发生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   这晏城吧,在晏家老宅哥哥姐姐们面前偶尔装地跟只人畜无害毫无心机的小白羊似的,等出了门,就脱掉了羊皮,露出了狼身,除了脑回路经常异于常人,搞出点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外,他心思还是很沉的。   意外源于周雪。   晏城前期演技派,搞出一场非周雪不成的架势来,促成了霍祁东和周雪这两位他巨讨厌的人的美好姻缘后,秉着做戏要做全套的精神,他后期还再作了一会儿。   直到和陈锦瑶相亲,再到和陈锦瑶结婚。   那个时候,说真的,晏母她对晏城的媳妇已经基本没什么要求了,哪里还会因为爱儿心切而挑三拣四,能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嫁给她这个眼瞎了的还作天作地无理取闹的小儿子她都要反过来去好好谢谢人家了。   更何况,陈锦瑶后来每一帧的表现都让晏母很是喜欢。   婆媳矛盾,不存在的。   甚至于,现在陈锦瑶在晏母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晏城这个亲儿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了,晏母再宠晏城,也没到闭着眼睛瞎宠的地步,换句话说,自己儿子几斤几两她都门儿清,本来的自我催眠盲目相信小儿子很优秀在碰上陈锦瑶这个儿媳之后,就哐当一声,全都打了水漂,甚至于,晏母她从渐渐摇摆到已经倒戈,再之后,想法就有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是晏母用来形容她儿媳和儿子的。   也明晃晃地是在埋汰她小儿子晏城。   晏城有些时候带着陈锦瑶回家看她老人家时,老人家话一多,就笑眯眯地这般开玩笑。   “妈,你这话说的,不太对啊。”晏城当然会反驳。   而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深谙婆媳之道的陈锦瑶微微弯起眼,跟着笑了一会儿后,就毅然决然地替晏城说话。   做母亲的哪里真会这样埋汰她儿子啊,说到底,不过是在不经意间试探一下儿媳会不会站在她儿子身后罢了。   晏城微怔,随即笑开,当着晏母的面凑过去亲了陈锦瑶的脸颊,喟然叹曰:“这男人啊,还是有老婆好。”   陈锦瑶推搡了他一下:“………”   小两口打情骂俏,惹得晏母哈哈大笑。   晏母:“你们俩要好好的,小六你可得对你媳妇好点,不然我让你爸打断你的狗腿。”   晏城把胳膊搭在陈锦瑶肩膀上,下巴一昂:“我知道。”   所以啊,晏城当年搞出和周雪爱恨情仇的乌龙,从某种程度讲,也不算太蠢了。   至少,能让晏母和陈锦瑶能够和和美美地相处,至少,家里其他人所担忧的都没有出现过。   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全是骚操作。   -------------------------------------------   “噢,你爸他们都不在家,我还不能找你和瑶瑶上家里来吃饭噢?”通话过程中,晏母从晏城的语气中判断出了他的不情愿,老人家微微眯起眼,态度也足够强硬,“别给我找理由,常回家看看老父母懂不懂。”   晏城心情复杂,好半晌,点了头,“懂懂懂。”   晏母放缓了语气:“主要是你爸他们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我让赵嫂她做了好多菜,给你补补。”   “补什么?”晏城微微蹙眉。   以他先天的敏锐观察力,瞬间察觉到事情也许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   闻言,晏母嘿嘿一笑:“能补什么?傻儿子,你和瑶瑶都结婚半年了啊!!!”   抑扬顿挫,意味深长。   晏城看向陈锦瑶,陈锦瑶也正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又听到她妈在电话里小声逼逼道:“我什么时候能有心肝宝贝乖孙子唷。”   晏城:“………”   噢,这是一场鸿门宴! 第34章 第三十四步   晏家的小辈们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翅膀就硬地不得了,而等成年以后呢, 总以他们的事业及野心搪塞着晏母最关心的感情问题, 一个个的都是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的方法坚决落实油盐不进的态度。   眼瞧着都三十好几了, 还在帝都挂着黄金单身汉、大龄剩女的称号, 晏母都快要急死了, 可急又有什么用, 晏父和他们同仇敌忾, 认为有能力有出息比什么都重要。   是是是,这没错, 问题是他们能力出息都有了,再往顶峰攀爬,身后没有一位默默支撑他的爱人也是枉然。   晏母拗不过他们,只能自己生闷气。   想来想去, 还是婚后安定下来的小儿子最让她省心了。   也是晏城运气好, 娶到了陈锦瑶。讨老婆真的也是看运气的, 有的人娶回家家庭和睦,有的人娶回家鸡飞狗跳。   “晓婷她上个月都抱上孙子了。”晏母垂下眼继续道。   这叫晓婷的,姓顾, 她家和晏家是邻居,和晏母是闺蜜。   晏母叹息着:“你哥哥姐姐们我是指望不上了。”   “你别给我找理由推辞,晚上必须带瑶瑶上家里吃饭。”语气从弱到强转地极快,态度还十分坚决。   她不好意思直接打电话跟瑶瑶说这事儿, 也明白女孩子脸皮比较薄, 但可以带回家里隐晦地旁敲侧击一下。   晏母:“现在妈腿脚还利索, 也能帮你带带孩子。”   “………”晏城扯了扯领带,微微眯起眼。   他抬眸望着斜对面正抱以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陈锦瑶,好半晌,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   然后,用手捂住手机,隔绝了晏母那头的碎碎念,“我妈让我们上家里吃饭。”   陈锦瑶托着下巴,眉眼弯弯,“好啊。”   顿了顿,才垂眸收拾桌子,将病历表放进文件夹里,关了电脑,“你和妈说一声,等我下班了我们就过去。”   晏城当即噎住,蹙起眉,一脸的欲言又止。   晏母首战告捷,“回来了就在家住一晚。”   然后,不等晏城有所回答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如此,半个多小时前才喜滋滋地定下的半山腰顶层豪华套房这会儿就要退订了,这感受就好像到嘴的鸭子飞走了一般,晏城耷拉下眼皮,抿紧唇懒洋洋地“啧”了一声,单单一个字简短的发音莫名就透露出了深深的遗憾。   陈锦瑶脱下白大褂,挂到衣柜里,侧着脸笑眯眯地安抚道:“看开点,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说的比唱的好听,晏城瞪大了眼睛盯着陈锦瑶,暗自咬牙唾弃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行为,当然了,他的不满不是因为错过的豪华套房,他也没那么急色,他只是同情眼前的这位没心眼的傻姑娘,沉默半晌,他扬了扬眉,故意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盒口香糖,抽出一片,慢吞吞地拆开薄锡纸,整一片对半折往嘴里送,嚼着嚼着还不忘模糊不清地发声给陈锦瑶打预防针:“就怕待会儿只有你看不开了。”顿了顿,补充:“我是为你好。”   “你要清楚咱俩回去吃这顿饭会面临什么!”   他肃着脸一本正经地阐述,俨然是在给自己塑造“有了老婆忘了妈”的绝世好男人渣儿子的形象。   “我知道啊。”陈锦瑶莞尔一笑,十分淡定。   她可不像晏城一样在大多数情况下选择没心没肺地过着小日子,该考虑到的东西她其实都有考虑到。   她婆婆此次叫他们回家吃饭存了什么心思,从刚才通话时晏城犹豫的神色中陈锦瑶差不多就已经猜出来了,说实话,她婆婆有这想法不足为奇,她甚至认为这次提出来还比自己最开始预想的时间要晚一点。   陈锦瑶走到晏城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想了想,又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对视数秒,陈锦瑶用一种似乎是了如指掌的表情,然后万分冷静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不知道,我妈每隔两天就会给我发微信。”   晏城眸子微闪,乖乖的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无声无息中好像给她传递了让她继续说下去的讯息。   眼睫微颤,陈锦瑶弯了弯唇角,干脆一口气说完:“她尽给我推送些胡诌八扯的东西,内容是女人生育的黄金年龄、今年属狗的宝宝会一生顺畅等等等等。”   “所以你看,我妈已经恨不得我明天就能生出个大胖小子来,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会遭遇这个是大势所趋。”   陈锦瑶歪歪头浅笑着说:“你以为我没应对过?”   晏城收回视线:“………”   自古以来,中国的婚姻都涉及到两家人。   不是简简单单的男女之间情投意合就行了的。   夫妻间可以有自己规划好了的生活模式,但在其乐融融特别是其乐融融了好长一段时间却还处于二人世界的时候,接下来,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的会是两家家长给予的压力,家长们认定结为夫妻再有个孩子才是幸福美满,又或是本就存了传宗接代的想法,至此,干预到子女的夫妻生活中,试图添一把火加一把柴。   这是一种太常见的现象,常见到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长辈施压,效果与反效果往往是并存的。   陈锦瑶如今是毫无压力,甚至还坦坦荡荡的。   老实讲,这种压力要是来地早一点的话,她或许很有可能会为此感到不耐和焦躁,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觉得晏城这厮挺可靠的,彻底消除顾虑之后,剩下的零零碎碎的真的也就不是问题了,况且………   “你不是开始戒烟了吗?”陈锦瑶轻轻扯了一下晏城的脸皮,又揉了揉,“这证明我们已经在备孕了,已经付诸行动的事情怕什么长辈催促?”   “也是。”晏城豁然开朗,眉梢一挑,点了点头。   想起上次讨论的软萌可爱的小闺女,他更是彻底从死胡同里钻出来,同时理解了晏母。   从某种程度上看,当真是婆媳和谐啊。   到底是太年轻,彼时,美滋滋地被“闺女”二字蒙了心脏,尚未给自己多争取点二人世界福利的晏小少爷并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怎么说呢,他自个儿当祖宗当惯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个小祖宗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但这也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以,俩夫妻也不需要眉来眼去,只要如实回答就好。   天色微微黯淡下来,夕阳早已被远方绵延的山峦给挡住了脸,唯有四射的光线还奋力迸射着,散发着它的余威。   那一大束玫瑰被安安稳稳地搁置在SUV的后座上。   陈锦瑶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就不懂了。”   闻言,晏城扬起眉回过头瞥了一眼车,他确实不懂,而且他对她此行为并没有要做深究的打算。   “既然来了,你应该给妈也买一束。”她弯了弯眼,侧眸笑眯眯地看向他,半开玩笑着,“不能让妈觉得你娶了媳妇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啊。”   晏城垂下眼睫瞄了下手上提的水果,义正言辞:“我不能抢我爸的风头,不然又得挨骂。”   陈锦瑶投以同情的像是在看可怜无助弱小的毛茸茸小动物的眼神,几秒后,“噗”地一下低笑出声。   “………”   晏母上下打量了晏城,发现他格外骚包之后,有点嫌弃。   但是当着儿媳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只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后,就变了脸万分热情地拉着陈锦瑶往家里走了。   被瞪地不明所以的晏城:“?????”   他垂下眸,耸耸肩,嗤笑了一声跟在两人身后。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开篇词。   晏母:“瑶瑶啊,小六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妈讲。”   晏城面无表情:“妈,你这话说了八百遍了。”   哪里有这样埋汰自己儿子的?   “我就一直说,也是提醒你。”晏母“哼”了下。   陈锦瑶夹在中间,无奈:“妈,你放心,他很好。”   晏城募地愣了一下。   随即内心深处有排山倒海似的狂喜席卷而来,这么直白的肯定让他的虚荣心开始膨胀,气球就快要飞上天了,他勉强维持住表面的淡定,抓住球绳往下一扯,明明落了地却还是飘着的感觉,他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咧着嘴笑,恨不得把陈锦瑶拉到身侧好好抱一下,“你听听,你听听,你儿子很好,对你儿媳妇也好,别瞎操心。”   嘛的,他媳妇儿嘴真甜!!!   陈锦瑶:“………”   晏母笑了笑:“快把你翘上天的尾巴收一收,瑶瑶,你别惯着他,一惯他他就能上天。”   赵嫂还在厨房忙活,有几道菜本就想等人到了再下锅的。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   晏母拉着陈锦瑶坐到沙发上,“我就是太惯着他了,到后来无法无天,成家了也不成熟。”   这句话,陈锦瑶难得的没站在晏城的立场上,眯着眼思忖片刻,还认同般地点点头,“是噢。”   “………”闻言,晏城蹙了蹙眉,方才控制不住往上扬的嘴角倏地往下一耷,抿成了一条直线。   啧。   “比起成熟,我认为担当更重要。”好半晌,他非常机智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然后,昂起下巴,问墙头草陈锦瑶:“对吧?”   陈锦瑶故意陷入沉默,还露出迟疑的表情。   他知道她在逗他,可还是默默地咬碎了牙。   客厅的灯光亮堂地很,将满堂温馨中的欢声笑语照亮。   晏母心里头的那丁点想法,当着儿子的面可以不假思索地就说出口,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儿媳时,她却又踌躇起来,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特别是看见陈锦瑶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时,被婆媳剧影响到的晏母更觉得自己像个恶毒婆婆。   “………”   她抿了抿唇,给晏城使眼色,哪里想到晏城会因为要报刚才的仇而装作没看见,真是白养了这小兔崽子。   晏母的欲言又止陈锦瑶都看在眼里。   她弯了弯唇角,忍着笑,刚要说话,想着先开口将他们俩夫妻的打算说出来,好让晏母知道自己的心思其实已经有着落了的,也不必再纠结,结果,声儿还没发出来,就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   陈锦瑶从包里翻出手机,瞄了一眼,有点惊讶。   这时,晏城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谁啊?”   陈锦瑶起身,晃晃手机,“我大学同学。” 第35章 第三十五步   早在一个星期以前, 原本在毕业之后就逐渐归于沉寂的大学班级群不知怎地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跃, 好像是有谁起了个头, 感慨着感慨着就提出一个“大家都好久没见过面了要不哪天回母校聚一聚”的建议来,没想到, 此建议立马就引发了一呼百应的效果,大家对此都很热情,也基本都跳出来举双手举双脚地表示同意, 偶尔有几个说不行有工作要忙的也瞬间被其他回复给吞没。   群里大家都有商有量的, 从住宿吃饭到活动游戏,全都交由班长一个人粗略地规划了一遍,粗略版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后, 才开始统计要去的人。   那几天,群里的消息几乎就没有断过。   陈锦瑶最开始的时候还看过几眼, 后来就直接屏蔽了,她不是原来的陈锦瑶, 对这其中的同学情只有陌生。   其中也有好几个和她一样装鹌鹑没有参与到讨论中的, 这些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真的没有看到消息, 又或是有和她一样的目的, 用沉默来婉拒这场同学会。   屏蔽消息后, 陈锦瑶也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她倒是没有想到, 班长会亲自给她打电话。   拿着手机从晏城身旁路过时,顺道着垂眸瞥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从她开口说了“大学同学”并且故意添油加醋地提一句“男同学”后晏城就紧蹙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她眯了眯眼忍不住去猜测他的脑回路在此时此刻的想法,以自己对晏城的了解程度,她想,这厮大概已经天马行空到黄狗圈地盘的地步了。   想到这儿,陈锦瑶就藏不住眼底的笑意,趁晏母没注意到他们这边时,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晏城的脸颊。   “………”晏城微怔,随后也趁机抓住她的手,捏了捏。   两人的小动作晏母一概不知,等晏母慢吞吞地把视线收回来再放到他们这个方向时,晏城已经懒懒散散地靠回沙发放陈锦瑶离开,让她去接电话了。   见陈锦瑶离开,晏母憋了许久的话也终于得以释放,她干脆站起然后走过去坐到晏城身边,拧了两下晏城的胳膊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他:“晏小六,我告诉你,别因为瑶瑶护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罪名从天而降,也太冤枉了,晏城倏地扭头看向晏母,一脸懵逼:“不是,妈,你别给我乱扣帽子啊。”   晏母:“乱扣什么,你看看你自己,这也不是你平时的穿衣风格,还捯饬地澄光瓦亮的,别以为妈妈不懂你们男人的那点心思,你可不就是想招蜂引蝶?”   晏城:“………”   晏母:“妈妈跟你讲,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城举着手一脸无奈地打断:“您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啊,您儿子什么样的人品你会不知道?我穿好看点叫男为悦己者容,懂不懂?”   话音一落,就把晏母给噎住了,她转过头看向倚在墙边打电话的陈锦瑶,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然后,用略带惊讶的目光盯着晏城,“你对瑶瑶……???”   “嗯。”晏城懒懒地耷拉着眼,手上拿着遥控器,无所事事下胡乱摁着换频道,“我喜欢她。”   “……………”晏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沉默半晌,“那之前……”她惊讶到都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才好,之前周雪的事情她也觉得不要再提最好。   晏城:“之前?噢,我心里有数,你别瞎操心。”   “诶,你这孩子,这怎么能叫瞎操心呢!”中老年妇女的八卦之心远比你想象地还要夸张,她抿了抿唇,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妈也觉得你婚后消停了不少,也想着你能想通能和瑶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经营婚姻,可还真没想到……”晏母眼里暗戳戳地放着光,有点小兴奋,“所以,小六,你不声不响的,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问一遍还不够,要问两遍。   晏城眯起眼看向别处,唇角扬了扬。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真要细究,他其实也说不清。   最开始和陈锦瑶相处,很舒服。   而对她有感觉大概是在日常相处过程中产生的,它悄无声息地到来,等你发现察觉到时,它已经跟你十分亲密了,喜欢这种情绪吧,终归似春雨,润物细无声。   所以,他说不清。   反正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特别开心。   晏母见他不回答,也没有再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笑眯眯的,随后抬手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也不算你爸乱点鸳鸯谱了。”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起来:“妈妈是过来人,有些东西呢也能和你说一说,相亲结婚的感情要比自由恋爱的感情来地慢些,有些相亲成为夫妻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感情,虽说当初安排你和瑶瑶相亲多少是情况所迫,但做父母的,自然也是盼着儿女幸福,你的前尘往事也不要再回想了,确定好了,就好好和瑶瑶过日子,好好对瑶瑶,咱们晏家的男人,必须要疼老婆。”   厨房里正在熬制的汤,香味已经溢出来,飘到客厅了。   晏城皱了下鼻子,喉结滚了滚,“我心里都有数。”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道理会不懂?   此对话过后,霎时间静默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晏城是把晏母归入到自己的阵营里的,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和晏母说心里话体己话,并攒着百分之一千的信心认为晏母是会守口如瓶帮他保守秘密的,而这种信心来源于他以前的经验。   晏城忽然想到他二哥说的话,又结合起刚才晏母的态度,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有点高兴地挑了挑眉,随即瞅了晏母一眼,似笑非笑道:“二哥之前说你会是恶婆婆。”   挑着唇一副“真不相信你会说出这番话”的欠扁模样。   “………”闻言,晏母沉默两秒,咬牙切齿地骂了声“这小兔崽子”后,端庄了仪态,挺直背肃着脸,“我是个明是非的人,我也有眼睛,我的态度,我成为好婆婆或者坏婆婆,是取决于你们娶回来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晏城被自己母亲的雄辩能力惊呆:“………”   母子俩偏向于袒露心迹的聊天还算愉快。   晏母此时此刻更是倍感欣慰。   之前想说让他们早点要孩子的话,还有些许这方面的压力大,这会儿压力骤减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待会儿在饭桌上说起这事时可以比较顺畅了。   只是,还不到一分钟,晏母就又皱起了眉。   喜欢是要双向的才会欢喜,她不清楚锦瑶对她儿子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不过,看锦瑶维护晏城的模样,也不像对他没有感情。   晏母呼出一口气,放心下来。   哪里知道,晏城不仅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在出来前还是她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她憋着的话,只在下一瞬,都被晏城给漫不经心地捅了出来。   晏城:“妈,电话里说的事你等会儿就别说了。”   晏城:“我们自己都有分寸,前不久也商量好了,我现在在戒烟她也被我拉着健身,我们备着呢。”   备着什么?   晏母瞬间就明了了。   不过现在被戳破,她也有些尴尬,不由倒打一耙反过来暗骂他不在电话里把话讲清楚。   她哪里还记得,自己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好好好,妈不说了,你们自己决定。”   得到保证,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进退有度。   晏母:“主要是别人都抱孙子了,我也着急啊。”   晏城微微眯起眼,“和别人比什么?你要这么想,你孩子多,到时候孙辈肯定更多。”   “到时候围在一圈都叫你奶奶外婆的。”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您要是实在无聊,就买只狗买只猫陪陪你。”说到这儿,他忽地蹙了蹙眉,虽然出门前倒好了猫粮,可还是有点担心督尼它会被饿死。   晏母:“………”   至此,这个话题算是翻篇了。   接通电话后,瞬间入耳的是一道清朗的男声,还带着点点能挠痒人耳朵的浅笑声:“学委,你可真是一毕业就完全成失踪人口了啊?”语气还有些许熟稔。   陈锦瑶愣了愣,有点尴尬地开口:“工作忙。”   原身其实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   只是再优秀,也挡不了在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变得卑微起来,一味地追逐容易弄丢自我。   等放弃了追逐停下了脚步,再回头望时,就会发现,被丢掉的自我就在身后,它一直跟着你,等着你再牵回它的手,有光芒的人从来不会被短暂的黑暗所掩盖,这跟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一个道理。   而掩盖自身光芒的永远都是自甘堕落。   原身后来选择了去南方上大学。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想念或是胡思乱想的怪圈内,她到了大学也没有放松自己,一直努力学习,参加学校活动等,在班级里也担任学委这一要职,每年也有拿奖学金等等。   感情容易让人盲目,陈锦瑶眯起眼,看着赵嫂把菜端出来,微微叹了口气。   “下个月是我们班同学聚会,学委再忙也该抽出点时间吧?群里都在艾特你,你没回复,就派我来联系你了。”   “………”陈锦瑶拧了下眉,尴尬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半晌,她说:“我还真得看看行程表。”   班长也是受人之托,只得继续争取:“难得一聚啊!再说大学期间你作为学委可是时常帮助大家的,大家都想亲自给你敬杯酒感谢你的。”   陈锦瑶无言以对,过了会儿,她不再靠着墙,慢悠悠地踱步走回客厅,“好,我尽量抽出时间吧。”   “行行行,唉,我还得给其他不回群消息的人打电话呢。”班长叹气,怀旧,“这个群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有什么正事,总有人安静如鸡。”   陈锦瑶也没什么好说的:“行,那挂了。”   顿了一下,又问:“可以带家属吧?”   班长:“………”   一直到饭后,晏母都没有再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为此,陈锦瑶还以眼神去无声地询问了一下晏城。   晏城笑了笑,凑近她耳朵:“我都说了。”   “噢。”她垂下眼,敛了敛表情。   随后,陈锦瑶跟着晏母进厨房切水果。   厨房与客厅的距离,足够晏母分享秘密了。   切西瓜装盘的过程中,晏母眼底盛着零碎的星光,她抿着唇一直偷着乐,乐到陈锦瑶一头雾水的时候,晏母才收住表情拉着陈锦瑶说:“晏城那臭小子刚在你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他特别喜欢你。”   陈锦瑶:“………”   晏母:“嘴甜的哟,差点在我面前把你夸成了一朵花。”   几秒后。   陈锦瑶明白了晏母说这话的用意。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这么做,作为母亲,也很正常。   她笑了笑,“我是他老婆,他肯定要喜欢我。”   顿了顿,认真道:“我也很喜欢他。”   我们都在互相喜欢的路上搀扶着摸索着前进。   而前方,正被阳光照着。 第36章 第三十六步   “啧啧啧, 不愧是开酒吧的。”   卧室内亮着灯, 陈锦瑶才洗完澡没多久, 穿着被晏城淘汰了的纯白旧衬衫,拿着小浴巾擦拭着湿发,转了一圈打量了一圈晏城的卧室后, 挑起眉饶有兴致地得出结论。   他们最后还是招架不住晏母的热情, 留了下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入侵过晏城的卧室, 只不过对于偶尔才来住宿几天的地方, 陈锦瑶都不花精力细看的,就算一眼望过去就有所想法她也没那种心思问东问西, 但她今天心情十分好, 就任性地想跟晏城唠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晏母的那一句“他特别喜欢你”起的作用,陈锦瑶踮起脚, 努力够着木柜上面的一瓶红酒,等好不容易够着了, 放到吧台上, 微侧过身, 眯起眼看向盘腿坐在床上捣鼓手机的晏城:“你看看你藏了多少好酒。”   卧室有一半的空间尽用来陈列这些红酒了。   闻言, 晏城才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一抬眼,就倏地屏住呼吸, 垂着眼睫往下看, 就看到一双细白的大长腿, 足够把他杀死了,但在死之前,他还骚操作了一把,吹了个口哨,勾起一抹流氓般的笑,“这叫品质生活。”   “………”你可这是位精致的猪猪男孩。   陈锦瑶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捧起刚刚拿下来的酒瓶,稍稍垂下头,鼓了下腮,嫌不够后,又舔了舔唇,再一歪头,撒娇似的,“我想喝。”   开着纱窗,夜里外面有凉风吹进来,轻轻拂起了窗帘。   老实讲,想着以往得出的经验,晏城着实是被陈锦瑶突如其来的这个请求给吓着了,吓得他也没什么心思再和柴岳商议投资的事儿了,匆忙回了个“明天再说”后就直接蹦下了床,连拖鞋都没穿,“不行。”   非常严肃地拒绝了她,并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了理由:“你一沾酒,我就怕我清白会被毁。”   “你要脸吗?”陈锦瑶笑出了声,抬手拍拍他的胸。   男人岿然不动,声线微沉,闷笑:“别忘了你有前科。”   至于前科是什么,一猜就能猜到。   陈锦瑶别过脸:“是你趁虚而入,少倒打一耙。”   “所以你要引以为戒,保护好自己。”晏城煞有其事道。   陈锦瑶噎了噎,最终用沉默反驳了他的强词夺理。   晏城夺过陈锦瑶手上的酒瓶子,放回原位,沉着眸对她的怒目而视熟视无睹,拉着她往床头走,点点她的额头让她坐好别动,然后转身进浴室拿了吹风机。   呼呼的热风在耳畔吹过,伴着讨人厌的噪音,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头发,陈锦瑶弯了弯唇角,稍稍抬起头看向他,就见他一脸的认真。   “别动。”晏城又把她的脑袋给摁回去了。   陈锦瑶抿了抿唇:“我还是想喝酒。”   晏城:“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酒鬼了?”   却不料她直接撒娇般地抱住了他的腰,软磨硬泡。   很多时候,就是一种突发奇想,想吃什么东西想喝什么东西时,不是靠时间就能打消这种念头的。   晏城觉得自己不该妥协,应该利用此次机会树立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等只有发梢还有点湿的时候,他关了吹风机搁置床头,“不可以。”   这要是在没他陪着的场合喝了酒,那还了得。   “给我个理由。”陈锦瑶敛了敛神。   典型的既然来软的不行那我就来硬的的姿态。   顿了顿,她自己恍然大悟:“你放心,我就在家喝喝。”   “………”毅力崩塌,晏城眯起眼,好半晌,点了头。   光线明明是刺亮的,却无端给人以温柔的感觉。   大功告捷,陈锦瑶直接从床上站起,以绝对有利的“身高”优势,一把揽住晏城的脖子,两腿攀上他的腰,荡了荡,“来,你抱我过去。”   晏城下意识地托住她的屁股,一手揽紧她的腰。   他清楚地感受到今晚的陈锦瑶很不一样。   陈锦瑶倏地咬了下他的耳垂,酥酥麻麻的,紧接着便听到她的低笑,“我要是想毁你清白,不喝酒也行。”   晏城:“………”   差点被气笑了,哪里来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他抱着她走向吧台,一路上还不忘轻拍几下作乱的她,“注意一点,别瞎闹。”   陈锦瑶幽幽道:“酒能助兴。”   “………”   吧台有点凉,乍被放到上面时,肌肤相触的凉意惹的陈锦瑶一哆嗦,等她适应过后,才歪了歪头,垂眸往下瞥了一眼,问他:“你不想吗?”   沉默数秒,她有结论了,“你想的。”   晏城沉下眼目睹着这一切,好半晌,嗓音微哑着问:“后来去厨房切水果时,妈对你说什么了?”   陈锦瑶抬起头用鼻尖蹭蹭他,摇了头,“不告诉你。”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有隐隐约约的笑意。   此时此刻,她正穿着他的衬衫,前几颗扣子压根就没有扣着,她里面什么都没有穿,以他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有些风景就看地格外清楚,他没有给她拿酒,她也没有再提喝酒的事情,只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   陈锦瑶说得对,她就是什么都不喝,就平常这模样,也足够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给杀死。   他挑起了眉,给她封了个“苏妲己”的称号。   喉结上下滚动,晏城隐忍着,“这里没t。”   “噢。”陈锦瑶浅笑嫣然,懒懒地,“没关系啊。”   “………”绷紧的那条名为“理智”的神经彻底断了。   “你找死吧。”他咬牙切齿,嗓音更沉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烟瘾还没戒完,就……   “我知道啊,其实我们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吧。”她回答。   话音未落,晏城就俯身亲了过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鼻尖,唇舌相依,没过多久,陈锦瑶就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才反应过来,就双双跌进了床上。   他摁着她,吻着她,从眉眼到锁骨,一寸一寸地拉下,毫不掩饰着他要将她拆入腹中的想法。   陈锦瑶迷迷糊糊地眨巴眨巴眼,手往吧台一指,“酒。”   “不喝了。”晏城抽出空来回答她,“你喝我。”   “………”陈锦瑶脸颊绯红,嘟囔道:“流氓。”   晏城低笑:“那也是你自找的。”   “……………………”   确实是自找的。   怪不得中学课文里有个课后单元专讲“玩火需谨慎,小心引火烧身”的课题。   她最开始有多肆无忌惮,后面就有多懊悔。   晏城这厮的报复欲忒大了。   还在门口慢条斯理地摩挲时,陈锦瑶稍稍不耐地扭了扭腰肢,就被他摁下,在彻底负距离交流时,她被突然袭击搞地尖叫出声,声音才出嗓子眼,就被他尽数吞下,男人在床上格外性感,滴着汗,漆黑的带着情.欲的眼底只有她一个人,他声音是克制隐忍下的沙哑,“嘘,你轻点,家里隔音效果不好。”   顿了顿,还强调:“不骗你,真的不好。”   ………   结束后,陈锦瑶腻在晏城怀里,房间内开着一盏小灯,她开始后悔,后悔因为晏母的情报而走主动勾引的路线,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微微抬眸,就瞥见晏城的下颚线,稍稍偏了偏头,移开目光,灯光下,晏城肩膀上的那排牙印格外明显,咬地足够狠了。   “………”不过也是他活该!   两人十指相扣,短时间内都没有说话。   只安安静静的抱在一块儿,却丝毫没有睡意。   好半晌,晏城期期艾艾地问:“给你打电话的那位大学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   陈锦瑶扬了扬眉:“你猜?”   手指还不安分,刮着他的喉结像是找到了新玩具。   晏城闭上眼:“我不猜,但老实讲,我不高兴。”   典型的秋后算账模式,不过,也有所改变。   陈锦瑶眯起眼,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陈述:“我们班班长,一个高大帅气讲礼貌的男孩子。”   “噢。”这声噢有点冷漠,晏城懒懒地睁开眼,眼底零碎的星光转瞬即逝,瞬间不知廉耻地摆出一副“我就是在吃醋”的表情来,口正体嫌:“就你的眼光,除了看上我时比较正常外,其他都不正常。”   陈锦瑶差点没笑出声,推了他一下:“你要不要脸?”   “不要了。”他蹭蹭她,低喃。   晏城:“所以他找你干什么?”   “同学会。”她皱了皱鼻子,“六月中旬的同学会。”   此话一出,晏城也蹙起了眉。   同学会,除了老同学相聚外,可不是个好词。   不是有句话说,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麽。   晏城搭在陈锦瑶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紧,他垂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眼前的陈锦瑶还红着脸,眉眼间尽是风情,他心头一颤,随后特别地直言不讳,问:“你读书的时候,有人暗恋你吗?”   “这我怎么知道。”她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   话音才落,就又听到他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肯定有的了,我媳妇这么漂亮。”   陈锦瑶:“………”   “就你会说话。”女人其实挺爱听这种赞美的。   晏城眼也不抬:“肺腑之言。”   “………”够了够了,怪害羞的。   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有规律地走动着。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陈锦瑶终于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我说要带家属,你到时候陪我去呗。”   晏城连连点头:“好好好。”   “陈锦瑶同学,我就喜欢你这种觉悟性。”   陈锦瑶干巴巴地:“谢谢噢。”   “不用客气。”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顿了顿,“话说回来,你大学在哪儿读的?”   陈锦瑶:“魔都。”   晏城一愣:“跑这么远啊?”   陈锦瑶:“嗯。”   静默片刻,晏城挪了挪位置,侧卧起来,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陈锦瑶,问了今夜的最后一个问题:“所以,到时候同学会也是在魔都办吗?”   陈锦瑶思忖数秒,回忆了群消息:“好像是的。”   至此,陷入了长达四五分钟的沉默。   这四五分钟里,陈锦瑶在前三分钟内险些睡过去,又在最后一分钟里突然醒过来,她揉着惺忪的眼,抬头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他轻拍着她,像在哄小孩睡觉。   却又在下一秒……   “我在想,既然去趟南方,可以多待几天。”   晏城:“普陀山离魔都不远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步   投资的事情已经渐渐步入正轨。   晏城也就此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 他在这个行业确确实实是半路出家的门外汉,所以碰见像盲人摸象般不得要领的情况是在所难免的, 他抛却清闲自在, 将酒吧老板当作是副职,大多数时间都在向柴岳取经。   柴岳会尽自己所能客观公正地向晏城分析投资市场上各个投资项目间存在的利弊, 并给出自己的看法, 像是立个方向牌指引方向,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交给晏城的。   “市场瞬息万变,干这一行风险太大。”柴岳抿了口茶,沉吟片刻,继续道:“当然, 也有低风险的投资, 但它们来钱就比较慢。”说到底, 这就是一场豪赌。   “求稳还是求利,就看你的选择了。”   这次谈话,差不多是要让晏城放钱了。   晏城鼓了鼓腮,眸子微眯,舌尖顶了顶上颚, 他心里虽然已经有了想法, 却还是不满意柴岳这种说了相当于没说模棱两可的态度, “说的都是废话。”   柴岳:“………”   这是工作性质给予柴岳的习惯。   在真的投资失败时, 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责任。   霎时间陷入了沉静的氛围。   晏城手肘撑在膝盖上, 手掌抵在脑门, 来回揉了几下后, 他的性格就决定了他是冒险派,虽然平时懒懒散散地懒惯了,吐槽也归吐槽,但真要做决定时还是挺爷们儿挺当机立断的:“先投个两百万,就投致远科技。”   柴岳愣了愣:“你也可以分开投,分散风险。”   别把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谁都懂。   晏城蹙了蹙眉,思忖片刻后,同意了柴岳的提议。   不过比例还是相差有点大的,一百五十万投致远科技,剩下的五十万则投了低风险的项目。   ………   此事谈拢后,柴岳很快就收到了晏城的两百万支票。   说是接下来的流程全权交由柴岳他处理,当然也不是白忙活,等投资有所回报时,再给柴岳提成。   都是兄弟,柴岳也没想赚晏城的钱,只道:“该自己盯着还是得自己盯着,再说,你每天也没什么好忙的啊。”   “我信你。”晏城耷拉下眼睫,淡淡道。   “………”这也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啊。   晏城:“过几天我也不在帝都了,你稍微帮我看着点就行。”停顿了一下,他笑了,“再说,这是你本职。”   这话当然也没说错。   但,作为想把投资作为长期副职的人来讲,亲自操刀了解行业情况要远比这种类似找代理的方法靠谱地多。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托付给他就不安全。   柴岳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和他争辩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了,他的关注点有点被带歪,“你要去哪儿?”   “魔都。”晏城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斜他一眼,语气莫名染上嘚瑟:“去旅游。”   柴岳惊讶了,“你还有这闲情雅致?不是你风格啊?”   “嗯。”晏城不置可否,眉梢一动,“陪锦瑶。”   “………”柴岳简直没眼看现在的晏城。   陈锦瑶太恐怖了,都把他浪骚贱的兄弟训成忠犬了。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太对。   柴岳:“你投资的事儿嫂子知道吗?”   “目前还不知道。”晏城摇摇头。   等赚了,他是打算给陈锦瑶一个惊喜的。   当然,也做了迎接最坏的结果的准备,比如,万一出师不利,赔了,让他一个人难受就够了。   柴岳哪里知道晏城心里的这些考量,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位已婚男士几眼,抿了抿唇,随后小心翼翼地把话问出口:“所以晏少,这两百万是你的私房钱吗?”   闻言,晏城彻底怔住,一脸懵逼:“?????”   老实讲,晏城是没有私房钱小金库这个概念的。   准确点说,他和陈锦瑶都是各自执掌着自己的收入,彼此都经济独立,就这一块互不干涉。   而抛开这一点,他俩其实也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AA制,怎么讲呢,有点矛盾,也没有完全分割开来,但又像是分开来的,像吃的用的要花的费用偶尔是他付偶尔她也会付,也不会去计较是谁付的次数多……   “什么私房钱?”晏城蹙了蹙眉。   柴岳则是一脸“你不是吧”的不敢置信甚至是见了鬼的表情,好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晏城他不是在开玩笑的,这结果出乎柴岳的意料,同时让他心中五味杂陈:“看来嫂子对你是真爱了,这样都没有踢了你。”   这话有够难听的,晏城面无表情,磨了磨牙,语气不太友善:“什么意思?”   柴岳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姐在教我姐夫为夫之道时,顺带着把我也拉过去听课了,她说,女人对婚姻的一部分安全感来源于丈夫上交给她的工资卡,现在的婚姻,离婚率太高了,这证明凭借证书维系的关系和感情都是会随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及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变化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容易抓住,唯一能够紧紧抓在手里的就只有物质等实在的东西。”   看来柴岳他姐这课上了不止一次,道理一套一套的,还这么长,居然也能够让柴岳到这种倒背如流的地步。   “我姐说,男人上交工资卡,让自己的老婆管账,就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对方,这是一种信任。”   “好男人在这方面很自觉。”   完全不自觉的晏城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理论只要在逻辑上行的通,就都是合理的。   只是这个“合理”是要看你站在哪个角度上了。   毕竟,不同的夫妻有不同的生活理念。   比起这些死道理,其实“适合”才是最重要的。   柴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也是上交工资卡的一类。”   “………”晏城眯了眯眼,懒洋洋地靠进椅背,他捕捉到了那一长段话里的关键词,好半晌,挑眉反问,“上交工资卡她就有安全感?”   “是吧。”柴岳其实也不太确定,他眼神飘了飘,“毕竟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晏城:“嗯?”   柴岳闭上眼,叹气:“男人有钱了就靠不住。”   晏城:“………”   ----------------------------------------------   关于同学会,陈锦瑶发现,晏城比她积极。   但他的积极仿佛是本末倒置。   同学会反倒成为了顺便。   晏城把此次南方之行命名为“二次蜜月”,详细地做了行程安排表,把离魔都近的旅游地都圈了出来。   “普陀山你为什么划了红线?”陈锦瑶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他做的表格,嘴角抽了抽,在看到他标记的重点后,沉吟片刻,抬起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倒是坦坦荡荡,“普陀山有观音,去的话顺便求子。”   陈锦瑶倒吸了口凉气:“………”   差点没把本子甩到他脸上:没个正形。   六月十号,离同学会还有两天,班长再次联系了陈锦瑶。   在大部分人都确定要参加之后,组织起来的活动,就得有一条龙服务,安排好酒店住宿,好分配房间。   陈锦瑶想了想,还是婉拒了,“酒店我自己定好了。”   班长:“这里统一定的话,大家就能聚集在一块,到时候集合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静默片刻,陈锦瑶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晏城,“那你告诉我哪家酒店就行,我老公也想过来看看我的母校,所以自己定更方便。”   早在上一次通话时,班长就已经察觉到某人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没想到,“你结婚了啊?”   “嗯,都快一年了。”   班长干巴巴地笑出声:“都没听到消息。”   陈锦瑶也没什么能解释的,“怕秀恩爱死的快。”   “………”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继续叨扰下去。   班长深深地叹了口气,随便再胡诌了几句,再说了酒店名后,就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晏城也似乎捣鼓好了他的东西。   他和平常不太一样。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还藏在身后,站地离陈锦瑶有三米远,再不见他钉在身上的洒脱不羁,反而扭扭捏捏地像个大姑娘似的,应该是还没有组织好语言。   陈锦瑶扫他一眼,也没搭理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继续整理要带的衣服,将它们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   而晏城也不恼,安安静静地在她身后晃荡。   真是一点也不着急,他像是有足够的耐心和她耗下去。   “………”陈锦瑶却受不了背后灼灼的视线,她半蹲着,扭过头仰视着晏城,眯起眼,轻声问:“有事?”   接下来便是长达数十秒的对视。   晏城神情特别认真,他垂下眼,眼睫微颤,敛去漆黑瞳仁里几丝别扭的不自在,然后点点头,“嗯。”   陈锦瑶抬手抓了抓头发,“什么事?”   顿了两秒,又说:“你这样支支吾吾的让我很慌张。”   搞地气氛都不对了。   总感觉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宣布了。   “………”   晏城默了默。   而她突然就变得小紧张的表情也让他忍俊不禁。   搁在后背的手紧紧握着,手心都冒出了汗,晏城压住自己不断上翘的唇角,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在陈锦瑶跟前站定,蹲下身,然后,凭借绝佳的演技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将手里的卡递到陈锦瑶的面前。   陈锦瑶:“?”   像是突然袭击,她有点懵。   晏城扬了扬下巴,冲她眨眨眼,“拿着。”   “………什么?”她蹙了蹙眉,垂眸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整个人还是懵的。   晏城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缓缓地勾起唇角,随后开了口懒洋洋地拖着长音,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我的工资卡啊,领导。” 第38章 第三十八步   “对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刚改的。”   话音落下,屋内瞬间就归于安静了。   流动的空气像是突然停滞了几秒, 望着晏城眼底璀璨的星光及闪烁的笑意,陈锦瑶咬了下唇, 神情有点恍惚。   就好似在胸口开了一枪,子.弹咻地一下穿膛而过,奇怪的是, 不仅没有感受到痛意, 反而始料未及地来了个逆转,恰似五彩缤纷的烟火在她心上绽放开来。   不得不说, 晏城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太戳心窝了。   陈锦瑶干脆盘腿坐下,十几秒后, 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伸手将卡接过打量的同时,恢复了冷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晏城同学,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嘛!”   思想觉悟很高的晏城嘚瑟地扬了扬眉,并没有供出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柴岳,反而将所有功劳占为己有。   然后, 也学着陈锦瑶一眼席地而坐, 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 昂起下巴, 居功自傲:“那是。”   眯眼一扫,恰好对上陈锦瑶似笑非笑的眸光。   他轻咳了一声,手指俏皮且意有所指地转了转,沉下声,不要脸皮地讨赏:“你……你就没什么表示?”   “没有。”她一本正经地忍住笑。   晏城:“………”   督尼早在前两天就被陈锦琳接去了。   出去接近小半个月,不把督尼交给其他人代养,就怕回家后见到的是一具猫尸了。   其实可以找家政阿姨的,每天上门打扫再给督尼倒猫粮清理猫砂,但说真的,晏城和陈锦瑶都不太喜欢将家里的一切交给陌生人,没有任何理由。   好在,陈锦琳和督尼的关系向来不错。   让她养几天督尼,她还求之不得呢。   “姐,姐夫,你们多玩几天,不用担心督尼。”陈锦琳捂着嘴偷笑,亮晶晶的眸子里尽是揶揄。   晏城瞥了眼窝在沙发上打盹晒太阳时不时还甩甩尾巴的督尼,扬眉,心道:自己还真不担心这小畜生。   诊所里的事情,陈锦瑶也安排交待好了。   要是她手下的有要来复诊查看的,这段时间内则一律转交给另外两位牙医,只说了一些大概情况,“具体的到事后我们电话联系,麻烦你们了。”   前台小刘目送陈锦瑶下班的背影时,一脸艳羡。   而晏城这闲云野鹤,知会阿泰一声就足够了。   挂了电话后,阿泰很无奈,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这个洱馆总管已经可以直接晋升为洱馆老板了。   邵崇肆知道后,拍拍他的肩膀,勾着唇:“幸亏你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阿泰耸耸肩,“毕竟我工资翻了好几倍。”   话毕,又笑出了声。   其实晏城也不是不管事,只是转为幕后罢了。   如今,新来洱馆的客人都会听到有关洱馆老板的传言。   首先,是出众的外貌。   其次,是显赫的背景。   最后,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   但凡有认识的,心血来潮问一句:“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晏城了,你们老板呢?”   得到的回答都是统一的,“在家陪老板娘。”   不知不觉中,甚至是在本人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晏城现在在外人眼里的形象,已经是妥妥的妻管严了。   放着洱馆的花花世界不来,在家守老婆?   “这反转真的让人大开眼界,谁能想到晏六少是妻奴啊,现在周雪该是后悔死了吧。”有人嘻笑着说。   另一人瞄了眼坐在一旁喝闷酒的周雪,赶紧使眼色,“嘘,别说了。”   来声色场所的女人们,相处起来比男人对女人还要逢场作戏,哪里有什么姐妹情深,也就差揭开虚伪的面纱了。   “什么别说,难道不是吗?啧啧啧,她现在除了顶着个霍太太的名号外,她还有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笑话。”那人目露鄙夷。   “所以说看人得用心看。”   “话不能这么说,谁能想到霍祁东是这样一个人啊。”   周雪听着这些大实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们说自己不会选人,哪里知道她选谁都是错的,包括霍祁东在内,谁都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哪曾想,是个任谁都不会那么想的局中局,到头来,她和霍祁东都是被动的一方,所以事到如今,她没有任何退路。   晏城那条退路早就堵死,或者说,那根本就没有退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幻想早早破灭,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全霍太太的位置。   哪怕霍祁东已经光明正大地在她眼前出轨。   周雪咬碎了牙,眯起眼仰头将一杯红酒吞入腹中,然后,猛地将酒杯扔到地上,砰地碎开后才制止了不断充斥到耳边的所有有关她的讨论声。   在面面相觑的沉默中,周雪嗤笑:“我再怎么样,也是霍太太,好过你一辈子上不了台面。”   周超蠢蠢欲动:“姐,现在看着确实晏城好。”   周雪怒目而视:“闭嘴。”   她现在是恨极了周超,她拉下脸给他找的工作都被他自己给作没了,作没也就罢了,还四处树敌。   霍祁东也因为周超惹出来的事儿和她大吵了几架,最后,不问缘由,连带着直接怪罪到她头上。   这次周超约她出来见面,还约在洱馆,原来是别有目的。   周雪咬牙切齿,最后一次给他警告:“周超,你别有一天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想到,后来竟然会一语成谶。   这事,暂且不提。   晏城也不知道几天前洱馆还上演了这么一出。   此时此刻,行李整理地差不多了。   两个行李箱,不知道的以为是要搬家。   主要还是陈锦瑶带的东西多,水.乳防晒等一件不少,晏城天天在她耳边碎碎念,导致她也将游玩放到了第一位,同学会则不得已地退而求其次了,女孩子嘛,一想到要出去游玩,就憋不住要将自己拾掇地漂漂亮亮的,再加上夏季已经悄悄来临,能穿的好看的裙子更是到了用武之地,陈锦瑶在镜子前拿着衣服裙子不停地比来划去,挑选工作很难,更难的是身后的晏城还闭眼夸。   一系列的“好看好看好看老婆你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下来后,就产生了现在的局面。   “………”陈锦瑶神色复杂,“会不会带太多了。”   晏城坐在床沿,两手臂往后撑,翘着二郎腿,毫不掩饰地迁就她:“不会,开心就行,你一天可以换两套。”   沉默片刻,陈锦瑶没出息地心动了,认同了他的说法,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落日斜晖,温和的阳光洒入窗台。   照在晏城身上时难得地衬出他干净的气质。   然而,还不过一分钟,就被他亲自破坏了。   眼看着一切确认无误,陈锦瑶叉着腰准备指挥他把箱子合起来的时候,晏城倏地倒在床上,往上挪了挪,打开床头柜,把剩余没用完的小盒子全都拿了出来。   陈锦瑶被他突然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撤了一步,随后,扯了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你干嘛?”   “这个要备着。”他挑着眉说。   闻言,陈锦瑶笑了笑,提醒他,“那你这样就和去普陀山求子的愿望相违背了噢。”   “………”   事实上,双方父母已经不再施加这方面的压力。   做子女的耐心地和他们说说心里话,他们也都能理解,再说了,规劝归规劝,这日子到最后也只是小夫妻俩在过,哪里知道,父母不急时,他俩又急了。   备孕的工作做的齐全,连杀手锏拜菩萨都出来了。   晏城和晏母说的时候,晏母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你这孩子,怎么比妈还迷信。”   他故作严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还有,我是求女。”   晏母笑眯眯地点头:“孙女也好,孙女也好。”   “小六啊,我就说你最像我。”   “?????”   “你愿意把心放在家庭上啊,这比什么都重要。”   顿了顿,又扎他心窝道:“怪不得我看你最顺眼你爸看你最不顺眼,唉,他就经常批评我这种一天天的就知道儿女情长,不思进取的思想。”   晏城:“………”   说着说着,就气笑了,晏母:“呵,以后,就让他和他的事业同穴吧。”   “………”晏城望着其他地方,继续保持沉默。   这话,他可不能乱搭腔。   但潜意识里,他能预感到,往后他爹可能更不待见他了。   ---------------------------------------------   同学会是在十二号和十三号两天。   听说已经有不少同学已经提前抵达魔都了。   晏城订了十一号上午的机票,也订了陈锦瑶的班长发过来的酒店,上次没机会的浪漫套房,这次一次性住个够,只是和帝都半山腰那家实在相差太大。   班长时不时地发消息打电话给陈锦瑶询问情况。   此举动终于让晏城皱起了眉头,不是他疑心重,而是他真的开始觉得自己说过的玩笑话可能不是玩笑话了。   出租车司机目不斜视,上了高架。   挂了电话后,陈锦瑶扫他一眼,就看出了晏城心里头的别扭,她秀眉微扬,头一歪,靠到他肩膀上,“你想多了,我都和班长说了我结婚很久了。”   “应该不是你班长。”男人肃着脸,眉头暗锁。   俨然把自己代入成了福尔摩斯。   陈锦瑶额角突突一跳:“你没毛病吧?”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我在胡思乱想。”   “………”   晏城:“非常认真。”   陈锦瑶:“………”   晏城:“而且我的眼皮在跳。”   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就像狗鼻子一样,灵敏地能挖地三尺找到肉骨头。   陈锦瑶不知道这个比喻恰不恰当。   但,当下一秒班长推送给她一个微信号时,她就无话可说了,并对晏城的“无理取闹”保持沉默。   班长:【班助的微信,他来机场接你们。】   陈锦瑶:【不用了,魔都我很熟悉。】   班长:【他顺便,还有几个人也是今天到,航班还比你早。】   在原身记忆里,   刚进大学时,班助帮过她很多忙。   高她一届,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因为她是学习委员,而他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就很多事情需要交流,两人算是有过不少交集,久而久之,室友有一天还问过原身,问她是不是和班助在一起了。   原身摇头回了没有。   后来,班助在大四的时候出国深造。   也就渐渐断了联系。   最开始其实是留有对方微信的,但后来怎么就没有了她也不是很清楚。   陈锦瑶:“………”   脱身开来,站在旁观者角度,她大概会和原身室友提一样的问题,她垂着眼睫,蹙着眉有点纠结。   “加吧。”   “嗯?”   从刚才陈锦瑶的表情中晏城就能猜到什么了,他一边感慨骄傲着自己的观察力,一边又不忘沉下脸表达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又是个大度的男人。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不再说话。   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时,心理活动却极其幼稚。   ‘让对方亲眼目睹才会知难而退!’   ‘加了也可以再删的!’   天气变热了,晏城面无表情,意识到自己也燥热不安了。   他侧过脸看向陈锦瑶:“这人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陈锦瑶就心有灵犀地接过话,点点头:“好想是。”   “………”晏城的心募地一沉。   但,很快地,就又恢复过来。   他其实也清楚: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   在候机厅候机时,百无聊赖。   陈锦瑶和班助打过招呼,也在一问一答中交待了自己到魔都的大致时间,之后,就再无对话。   真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尴尬。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再坚持坚持,推了这同学会了。”   晏城已经调节过来,昂着下巴:“推了干嘛?早知道应该带喜糖分给你同学的。”   “………”   思忖片刻。   陈锦瑶有了决定:“我们拍个照?”   “登机前我要发个朋友圈。”   她平时也很少发朋友圈。   朋友圈的设置也是最近三天可见。   而她最近的一条还是五月份收到玫瑰转账的那次。   行李箱已经拿去托运了,陈锦瑶拉起晏城:“走走走,去个光线好一点的地方。”   诺大的落地玻璃窗外,蓝天白云。   背景就是一架东航客机。   陈锦瑶找好位置找好光线,举起手机。   晏城则默默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地随她折腾。   两人存在一定的身高差。   在陈锦瑶说“哎,你看镜头”的时候。   晏城慢悠悠地横劈开腿,微弯下腰,做到身高与陈锦瑶持平,然后从她身后凑近她,低声:“好了。”   男人表情温和,眼眸漆黑有神,唇角微微翘着。 第39章 第三十九步   将近十一点, 飞机稳稳降落在虹桥机场。   落地那一刻, 播报声响起, 陈锦瑶解开安全带, 从包里拿出手机,第一时间关闭了飞行模式,连上网,然后登上微信后就悄悄地去朋友圈瞄了一眼。   朋友圈的那张合照获赞无数。   底下的评论更是千奇百怪,陈锦瑶低垂着眼睫,匆匆扫过几眼,思忖片刻, 然后歪头往晏城肩膀上一靠:“晏城同学,我觉得咱俩像是暗戳戳做坏事的人。”   机舱内已经有人站起来拿行李了。   这没有缘由就给自己定罪的行为让晏城很是不解, 他甚至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陈锦瑶把手机递给他看。   恍然大悟,男人抿了抿唇, 低声反驳她:“你想多了, 以后多晒晒我们俩的照片你就习惯了。”   陈锦瑶:“………”   晏城露出刻薄的表情来:“昂首挺胸好吗?”   “好好好。”她忍着笑。   晏城斜她一眼, 清了清嗓子:“被你一说,再光明正大的事儿都衍生出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形容很挺贴切的,陈锦瑶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后,就再不受控制, 压着声在晏城耳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 下一瞬, 晏城嫌弃地将她推开了。   虽然他做了如此恼人的举动。   但依旧掩饰不了他内心深处的扎根的惶恐。   至于惶恐感来源于哪儿……   陈锦瑶蹙眉猜测, 大概是因为某位即将碰面的且被他们俩强行冠上暗恋者及情敌称号的仁兄。   飞机上,她同他讲了很多她在大学时发生的故事。   青葱岁月,最适合怀念,也最适合用来添油加醋地吹牛逼,结果牛皮也没怎么吹大,就打翻了醋坛子。   从下了飞机到乘上接送至安全出口的公交车上,晏城就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秒都没有放开过。   “………”陈锦瑶垂眼盯了会儿,不知怎地,像是有甘泉流过心脏,将胸膛充斥满后,甜滋滋的。   她否认不了,自己的内心在控制不住地雀跃着。   而她唯一能够控制住的,是继续淡漠的表情。   公交车很挤,晏城把她护在身后,手没松。   陈锦瑶晃了晃,试图挣脱开来,没成功,反而越收越紧。   晏城回过头看她:“出门在外,小心走丢。”   陈锦瑶:“………”   随后,陈锦瑶忍着捶死他的冲动,一片死寂。   说真的,他俩近段时间黏糊归黏糊,可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俩人出门几乎不这样牵着,要么她挽着他手臂,要么就干脆各走各的,并肩而行或是一前一后。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随着天儿变得越来越热,因为晏城的体质,陈锦瑶很是担心他手心出汗。   也正是从此刻开始,晏城的黄狗撒尿圈地盘的行为已经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帷幕。   ………   顾辞几乎是在陈锦瑶出来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她。   场景重现,这一幕太过熟悉了。   就好似她大一刚开学时,她因为比其他同学早到一天,当时群里天南海北还互不相识的小伙伴们正聊地热火朝天,她冒泡说自己明天到,顾辞正好看到,本着自己是他们班的班助的身份,又想着对方可能是第一次来魔都,人生地不熟的,于是,他就接了句“我来接你”。   之后便私聊她,问了航班号和到魔都的具体时间。   和现在有所不同的是,当时他是举着写有陈锦瑶名字的牌子的,一直高举着,等着直系学妹来找自己。   时间真的是一晃而过。   如今借着同学会再次碰面时,早已物是人非。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班的同学会和顾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是他们班的班助,是他们的直系学长而已,介于以前带他们班时和他们相处地不错,所以这次他们组织活动时也顺带叫上了他,他们班班长找到他时,他也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陈锦瑶似乎变了很多,以前很安静很独立,如果非要用比喻来形容的话,顾辞觉得她像只刺猬。   浑身都是刺,蜷缩起来不让人靠近,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这会儿,陈锦瑶正挽着她丈夫的手臂,光线打在她身上,就见她仰着脸唇角弯起,分不出半点注意力,浅浅淡淡的笑容却万分明媚,正和她的丈夫有说有笑。   涌出的人潮黑压压的一片。   顾辞挥了挥手,拔高嗓音:“陈锦瑶。”   率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的是陈锦瑶身旁的男人。   男人垂眸看着陈锦瑶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挺温柔的,结果一抬头,迅速变脸,眸子微眯,寒光乍现,冰冷锋利的刀碴子直直且快准狠地射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敌意。   顾辞皱了皱眉:“………”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移到了陈锦瑶身上。   定了定神,心下有了点其他想法。   顾辞是个聪明人。   从陈锦瑶丈夫对他的无端敌视中,再加上陈锦瑶几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他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也许陈锦瑶知道些什么,比如说他对她有些许好感。   他心下一沉,随即倏地低笑出声,带着明显的自嘲。   没过多久。   陈锦瑶挤出人群走了过来,微笑着:“学长,好久不见。”   顾辞瞬间收回四处飘荡的思绪:“嗯,好久不见。”   陈锦瑶向周围望了望:“其他人呢?”   不是说还有其他人要接的吗?   顾辞:“找地方先吃饭了,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陈锦瑶点点头:“好的,麻烦学长了。”   至始至终,晏城都安安静静地充当着人肉背景板的作用,可灼热的目光却又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陈锦瑶:他还站边上呢,麻烦注意一点,还有快点介绍他啊!!!   陈锦瑶:“………”   “噢,忘了介绍了,这是我老公晏城。”   然后,又侧过脸看向晏城,冲他眨眨眼,“这是我学长,我们班班助,以前年年拿奖学金,可厉害了。”   晏城:“………”   趁眼前的所谓的学长望向别处时,晏城俯下身,在陈锦瑶耳边低语,提醒她:“陈锦瑶同学,夸奖别人请注意尺度,谢谢。”   陈锦瑶面无表情:“噢。”   两个男人礼节性地握了手。   顾辞能够感受到对方要把他手捏断的手劲,他笑了笑,在松开手的瞬间继续看向陈锦瑶:“你毕业后就没什么消息,没想到现在都结婚了?”   “嗯,比较低调。”她也跟着笑了笑。   场面几度尴尬,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了。   短时间的交谈,充斥着生疏的气氛。   晏城撇撇嘴,叹气,他私以为,这种没有硝烟没有战火的尬聊毫无意义!   直到几秒后。   陡然间生出变故。   “再说了,学长你不是在国外麽。”   老实讲,陈锦瑶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顶多就是为了气氛不尴尬,所陈述的客观事实。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言,顾辞一愣。   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其他话来。 第40章 第四十步   再回过头来看, 顾辞敢肯定自己喜欢过陈锦瑶。   至于为什么喜欢,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如今再去想细节, 只怕也是想不起来了,笼统概括, 是他正值青春年华间突然看对了眼,遭遇了心脏狠动的瞬间。   可在当时, 以他温吞的性格, 他并没有化这份心动于实际行动,他隐约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却依旧以学长班助的身份自然而然地待在她身边。   但认识越久, 顾辞发现自己就越欣赏她。   一切似乎朝着偏离轨道的方向发展, 亦或是从一开始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不得不说, 彼此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是最安全的,只要不出大事件大矛盾,再久一点, 估计能直接到称兄道弟的地步,而这些,仅仅只是猜测罢了。   后来, 顾辞打算在自己毕业时告白。   然而世事难料, 毕业前他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全学院唯一的一个机会落在了他头上。机会难得,这就像直接保研保博一样,都放在眼前了,只要把握住了,“前程似锦”这四个字至少抓住了前两个。   紧接着,有些事情总是格外凑巧。   有人看出他的心思,并向陈锦瑶求证,求证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那些人又乘胜追击,替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了口:“我觉得班助喜欢你。”   窗户纸被外人捅破之后,陈锦瑶就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任何话都不用说,就能清清楚楚地表明她的态度。   于是,顾辞思前想后后还是选择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前程。   他是纠结着做过割舍的,甚至在决定过后还不断犹豫着,而那时候他室友因为看不下去,就告诉他:“一个有把握的和一个没把握的东西摆在面前,就应该选有把握的,你也别说我自私,这人啊,就应该多为自己考虑。”   室友用着最俗套的‘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理论:“再说了,以后你会遇到更多的人。”   难以言说的是,他居然认同了室友的话。   但室友还知道再转折一回:“要不,走之前去表白吧?说不定有机会呢!”   顾辞想了想,还是摇了头,“不了,我这一出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有所放弃的。   如果不把原因归结到性格上的话,那具体因素大概是他对自己还不够有信心,亦或是他对陈锦瑶还不够喜欢。   依着室友的话,顾辞有了新见解,他不仅没有钻进牛角尖,反而豁达到钻了另一个未知领域,该领域的功用堪比黑洞,他列出不等式,心动不等于喜欢。   而他也是拽着这个不等式,踏上了远赴美国的征程。   谁知道作为感性动物的人类,会在他活着的时光里,遇到多少个心动对象呢。   而事实上,确实很难再遇到了。   一直到现在,在陈锦瑶无心说出那句听起来就无关紧要的话时,顾辞愣了数秒后,才恍然大悟。   至于恍然大悟悟出了什么大道理,应该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他侧眸瞥了陈锦瑶一眼,就见她正叨叨叨地和她身侧的男人商量着要吃什么,顺带着还介绍了魔都的美食,她身侧的男人也收了满身的刺,微佝起腰扬着眉听她说着,脸上再不见任何敌意与刻薄。   顾辞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眸子微眯。   其实心动就是喜欢的开始,抓住了或许就有未来,但不去抓就只能任由其流逝,总说前路还有很多没见过的风景,但也真的不一定能在后来再遇到一个令他再心动的。   好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时间像是疗伤药。   以前再深的悸动到了现在再见面时好像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受了,但顾辞必须得承认,答应参加他们班的同学会,最开始确实是有再确认这份悸动的心思并存在着某些侥幸的心理的,老实讲,这也无可厚非……   顾辞再次看了他们一眼,敛了敛神,思忖数秒,才挺冒昧地问出口“对了,你们两位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啊?我们啊……”陈锦瑶将注意力转移到顾辞身上,眨眨眼,下意识地就回答出声:“我们是相……”   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城拍了两下肩膀,瞬间被打断,她噎了噎,转过脸来瞪他一眼,随后又转回来,抿了抿唇整理了一下语言刚要继续说,就听到晏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牵起她的手,顺着她的指尖摩挲了两下,然后用莫名怀春少男般的语气,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就相亲相爱正常谈恋爱,我追的她。”   陈锦瑶被他这正义凛然的谎话搞地臊地慌:“………”   一时间沉默下来,她也只能包庇自家人,眼神闪躲了一会儿后干脆就耷拉了眼睫,夫唱妇随地点点头,“嗯。”   晏城看了陈锦瑶一眼,一脸的“孺子可教”的嘚瑟样,在陈锦瑶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后才有所收敛,但也仅限于表情上的收敛,“唉,也是追了好久才追到。”   听起来唉声叹气的,鬼知道是在炫耀着什么。   “………”陈锦瑶不得不面无表情,心底默默叹息,她觉得晏城他的戏演地太过了。   她用胳膊肘捅了他腰侧,示意他适可而止。   晏城撇撇嘴,懒洋洋地“啧”了一声。   也终于,没有更为夸张的补充了。   外面的阳光亮地刺眼。   其实,有些东西从肢体动作及相处氛围中就能看出来的。   顾辞别开脸看向别处,最终释然一笑,“那挺好的。”   晏城:“………”   陈锦瑶:“………”   --------------------------------------------   回到酒店,和班长他们碰过面打过招呼后,陈锦瑶拉着晏城回了自己房间,房间是夫妻俩自己订的,晏城特意定的顶层的套房,酒店俯瞰不了整个魔都,但能瞧见魔都的地标建筑,隔着蜿蜒的黄浦江。   目送他俩进了电梯后,聚在一起的十几余人里有好事者开始议论纷纷,“感觉学委变了好多啊。”   有人附和:“过了这么多年,肯定会变啊。”   “也是,不过她老公长得挺帅呀。”话音一落,才惊觉自己这话说地不合时宜,她侧过脸,悄悄抬眼看了下顾辞,却见他面色如常,没半点不自在。   瞬间呼出一口气,绷紧的弦又放松下来,她想着:虽然当年谁都知道地事情就只有陈锦瑶在装傻充愣,但到现在,看来也是时过境迁了。   “不仅帅吧,看起来也是通身贵气。”   闻言,另一人懵逼:“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姐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还没有这点眼力见儿?”   众人怔了一下,随即相视着哈哈大笑。   “人家陈锦瑶家里有钱,肯定嫁个有钱人咯。”   此话一出,冒出了酸味,继而导致笑声骤停,带着气氛尴尬的面面相觑,也没有人再接这话茬。   顾辞看向说这话的许婷,微微皱了下眉。   直至有人提了其他话题,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而此时,被讨论的对象正趴在落地窗户前的榻榻米上俯瞰窗外的风景,陈锦瑶被窗外的阳光刺激地眯起了眼,“还是得等到晚上看才好。”   顿了顿,她募地回头,看向正在整理行李箱的晏城,圆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老公,我们傍晚再出去,去逛城隍庙怎么样!!!”   晏城非常冷静地抬眸瞥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客观陈述,“那下午干什么?”   “睡觉啊。”她眨眨眼,说的理所当然。   “………”   男人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好似在说,你确定要把这大好时光浪费在梦会周公上。   但陈锦瑶的眼睛定定然像是会说话,对,就是会说话,无声无息地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传达出来:出来旅游,首先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昨晚睡太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困。”陈锦瑶这样说,“现在跟你说话都是全凭意志的。”   晏城嗤笑一声,明显不信,“如果你前三分钟没有惊叫这房间观景超棒的话,我姑且能够信你的鬼话。”   陈锦瑶:“………”   晏城:“好了,我信你的鬼话了。”   “?????”这转折地太快,真令她措手不及。   晏城斜她一眼:“毕竟你太缺少锻炼了。”   他也有让她多动动,跑跑步什么的,但基本不听劝,偶尔他态度强硬起来,她就磨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基本也都是他妥协。   比如“你可以少跑一圈”,这种妥协有个屁用!   老话重提,成功让陈锦瑶这位运动五渣炸了毛,她鼓了下腮,不太友善:“困和缺乏锻炼并没有关联,谢谢。”   “很有关联。”晏城掀了掀眼皮意有所指道。   ………   两人愉快地互怼着,其乐融融。   都非常有默契地对上午尴尬的携手击退情敌的愚蠢且傻逼的行为保持了沉默。   种种迹象也表明,好像是他俩在自作多情。   所以,这种时候,就让往事随风消散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他不尴尬,她也不尴尬。   “你给我半天休息时间,接下来几天我能带你玩转魔都。”陈锦瑶如是说,说完以后又觉得自己太幼稚。   将脸埋进手掌心里,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怪晏城。   晏城挑了下眉,抬腿走到她身边,带着温度的大掌落在她脑袋上,轻轻地胡乱地揉了她的头发,“行吧。”   老实讲,晏城是真的宠她。   陈锦瑶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应景地感激涕零一会儿。   然而下一秒,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不怕到晚上也起不来去不了城隍庙的话。”   陈锦瑶:“…………………”   “呵。”他低笑,“骗你的。”   然后,自己也打了个呵欠,“我也困了。”   陈锦瑶眼角一抽,已经趋于面无表情了。   然而,事实却是……   她也真的是没能在晚饭前起床。   甚至,晚饭都是直接叫进房间里的。   城隍庙之行更是推到了明天、后天、大后天中的任意一天。   晏城跪在床上,忏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晏城:“我替你说了吧。”   晏城:“男人,都是大屁.眼子。” 第41章 第四十一步   窗外的夜幕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寸寸地拉下, 繁星点点,还有一轮明月高挂着,魔都的夜景在夜色下渐渐出现, 车水马龙, 灯火阑珊, 在顶层皆是一览无余。   在晏城的书生式乖巧跪姿下,以及他不遗余力地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自我批判中, 小憩过后因为精力旺盛而情不自禁地不可描述的事情就此彻底翻篇。   毕竟, 一个巴掌拍不响。   “………”陈锦瑶悄悄红了脸。   在听着他已经一本正经地把话撂到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上, 终于忍不住闷笑出声, 窸窸窣窣了一会儿, 她伸出手张开双臂,看向晏城,“来,抱我到榻榻米上。”   就像种小情趣, 言外之意,无罪赦免。   早就能预料到的结果,晏城还是愣了两秒, 随即迅速起身,跳下床,踩着拖鞋从床尾绕过来,掀开被子, 陈锦瑶配合着他, 他手劲用地恰到好处, 轻轻松松地将她抱起来,随后红着耳根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厅。   陈锦瑶穿着酒店的浴袍,稍稍一拉扯,领口就敞开了,偏偏她里面什么都没穿,晏城尽量让自己做到目不斜视,这会儿倒是特别地正人君子,等将陈锦瑶放到榻榻米上时,才垂下眼,伸手将她的浴袍给整理好,轻轻一拉,就裹地个严严实实,在陈锦瑶挑起眉似笑非笑时,他假意咳嗽了一声,然后,睁眼说瞎话:“小心着凉。”   陈锦瑶勾唇浅笑,抬手在他小腹上摸了一把,嗓音酥酥的,问他:“那你怎么光着?”   “廉颇负荆请罪知道吗?”晏城捏了捏她的鼻子,“他请罪就是脱了上衣,背着荆刺的。”   “噢。”陈锦瑶躲开他的手,傲娇地昂起下巴,正儿八经地问:“可你后背上也没背荆刺啊。”   晏城眼眸一眯:“谁说没有?”   几乎是伴随着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转过身,将他自己的后背展露在她眼前,亮堂甚至有些许刺眼的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他因为呼吸而微微会有动作的性感脊背上的好几道格外显眼的红印抓痕。   晏城:“看到没,全是隐形荆刺留下的。”   顿了几秒,皮又痒了,“都是你的杰作。”   陈锦瑶:“………”   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反复看了几眼。   晏城鼓了鼓腮帮子,“啧”了一下:“你该剪指甲了。”   在陈锦瑶沉默着无言以对时抬脚往卧室走去,不多时,他就套了件白色T恤,慢悠悠地晃荡出来。   手里还拿着指甲钳。   让陈锦瑶给他腾出一点位置后,一屁股坐下,然后一声不吭地扯过她的右手,他垂着脑袋,耷拉着眼睫,从大拇指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她修理指甲。   陈锦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神错愕,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惊讶,她不自在地抽了抽手臂,没能成功抽出来,在得到一句低沉的“别动”后,她安静片刻,眨了眨眼,惊奇道:“你居然还带指甲钳?”   晏城抬眸望她一眼,又垂下去,轻声嘀咕道:“嗯,也就随手扔进你包里的。”   “………”   陈锦瑶:“明天抽出点时间脱离组织吧。”   “我想去做指甲,平时都没机会。”她抿了抿唇,“因为我的职业性质。”   晏城点点头,没什么意见:“行啊。”   大概是下午的前半段时间睡地太沉太满足了,两人一直到很晚,吃完了夜宵烧烤,还是没有半点困意,俯瞰着落地窗户外的璀璨灯光,那是属于大城市的热闹。   除却这些,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就好像无端地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陈锦瑶拿着手机浏览了几眼班级群里的行程安排,发现都是些正常流程后就没再看了,锁了屏,将其扔至一旁。   她突然有了点聊天的兴趣。   准确点说,话题是由晏城先挑起来的,本来还觉得尴尬,可在极致的欢愉过后又觉得什么都能讲了。   晏城紧紧抱着她,真诚地提出假设:“你会不会记错了,也许你班助没有暗恋你。”   陈锦瑶靠着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也没有回答他的假设,只蹙了蹙眉,顺道着借由他所提出的内容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切入点。   “时间能淡化一切啊。”她垂眸,把玩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东捏捏西捏捏,随后,忽然扭过身拉开两人的距离,非常正经地面对面着,“你懂我的意思吗?”   晏城痞子似的扬了扬眉,也没说话。   陈锦瑶干脆又把切入点给拉了回来,“我和他大学期间没有相互感情输出,也许他对我输出了,但我没有,在我知道他的想法后,我甚至是逃避他,像这种情况,就代表他不会得到回应,所以分开这么长时间,他当然也很可能已经放下当初那一段了,我也相信这是时间能做到的事情,而他现在答应参加我们班的同学会,我猜啊,无非就是想寻找并解放过去的自己。”   晏城一愣,第一反应是佩服陈锦瑶的口才。   同时又忍不住往偏了想,觉得如果继续这样说大道理的话,肯定会起催眠作用,说不定不出半小时他俩就困了。   哪曾想,下一秒陈锦瑶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就把战火引到他身上,给他抛了问题,“还有,不同的前提条件,但同样也是时间,大多数情况下结局也是相同的。”   “什么意思?”晏城皱了皱眉。   银白色的月光挥洒在他们身上。   柔和了他们的神情。   此情此景,似乎太适合促膝长谈了。   陈锦瑶笑了笑,也不跟他藏着掖着,忽地就做到他身上,双臂揽着他的脖子,距离倏地又拉近,她就那样直愣愣地望进他漆黑的眼眸里,“意思就是,别看我们现在如胶似漆,等到了七年之痒,也许我们感情也会淡了。”   “你有没有觉得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唉唉唉,你别瞪我,我们现在不是在聊天麽,还不准我提出一个假设了?”陈锦瑶发现气氛不对,赶紧亡羊补牢,“况且,现实情况,这个假设占了一大部分。”   “但也不能以偏概全。”晏城面无表情地说,语气上染了几分认真,“这种事情是因人而异的。”   陈锦瑶沉吟片刻,也同意他的话。   晏城眯眼:“你也跟我说过,婚姻靠经营,所以现在你说什么丧气话呢?”   陈锦瑶:“这不是丧气话,都说了是假设!”   “噢。”这声噢听起来很敷衍。   晏城难得理智:“我还是那句话,因人而异。”   “就拿同学会来说,有的人会认清年少的悸动,然后继续前行,比如那位顾辞先生,但有的人就不会了,你有没有看社会新闻,各自有家室的人因为一次同学聚会遇见初恋就双双出轨的?”   “别说感情淡不淡啊,还有的人真爱只有一个,私下里睡过的人却也还排着长队呢。”   晏城舔了舔唇:“说到底,第一靠的就是自觉。”   晏城认认真真分析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很沉稳可靠。   “也是。”陈锦瑶持续被说服。   晏城:“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我也有信心。”   “?????”陈锦瑶磨了磨牙,觉得他偏离她的中心思想了,她举手发誓,满脸黑线,“不是,我这回真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讨论!”   可惜,有个故事叫《狼来了》。   晏城并不信她。   什么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锦瑶有辩驳的机会也等同于无。   到最后,陈锦瑶准备拿出杀手锏,以舍身取义来阻止他陷入怨怼的无休止的碎碎念中。   结果,晏城说:“就凭你下午最后喊了我好几遍老公,我腿都被你喊软了后,我以后对你感情肯定淡不了。”   陈锦瑶猛地顿住:“………………………”   没有舍身取义,杀身成仁了。   也没有再和他看星星看月亮聊聊天谈谈心的兴致了。   还是洗洗睡吧。   :)   ---------------------------------------------   翌日。   天气预报显示,晴。   注定是个烈日炎炎酷热难挡的日子。   依着班级群里的行程安排,他们上午会回母校,估计半天都会在逛校园中度过。   中午再一起吃顿饭,下午则能够分开组队游玩,到了晚上再一起吃饭,再去唱K……   真的是毫无新意,不过是缅怀逝去的青春。   但即便如此,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表现地很兴奋,或许是客套,或许是真心,毕竟,在进入社会前,大学同学间的友谊是没怎么掺杂利益的最后的纯粹了。   陈锦瑶带来的那一系列化妆品算是派上了用场。   早早地醒来,早早地捯饬着自己。   谈不上浓妆艳抹,但也至少让自己精致许多。   比平时的精致还多了一两分。   一切就绪,再去喊晏城起床的时候,晏城卷着被子滚了滚,最后才慢吞吞地睁开惺忪的眼,睡眼朦胧,脑子估计也还是懵的,然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自惭形愧,丑陋的我不配和仙女见面。”   随后,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陈锦瑶嘴角一抽,没忍住,抬手拍了他一下,“神经病。”   陈锦瑶:“赶紧起床。”   去大厅集合时间是在九点。   等吃完早餐,以强硬的态度让直男晏少抹上防晒霜后,他们俩匆匆赶到楼下时俨然已经是迟到份子了。   迟到两分钟,九点零二分,无伤大雅。   毕竟出发时间是九点十五分。   不管怎样,晏城对此是完全无所谓的,他懒懒散散地就任由陈锦瑶拉着。   “别着急啊。”他懒洋洋地掀了掀嘴角,笑道:“穿了高跟鞋还这么生猛,啧,小心点。”   陈锦瑶叹气:“穿高跟鞋好看。”   晏城垂眸一扫:“是好看,但脚也会废掉。”   “………”   而此时,一楼大厅,就不远处,已经有不少人聚在那儿有说有笑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步   事实上, 陈锦瑶平时穿高跟鞋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也不是不穿,只是真的很少穿。就算穿了,估计也是在休息时间, 她在办公室里也会备着随时替换的平底鞋。   但这并不能制止, 家里衣帽间的鞋柜上有好几排都陈列着独属于她的漂亮的水晶鞋。   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大多数情况下只供赏心悦目。   陈锦瑶并不觉得这是在浪费, 比起浪费, 她更认同自己是在收藏, 女人的衣帽间永远都会缺少一件衣服一条裙子以及一双鞋, 没办法的, 就好像学生时代, 哪怕自己已经有很多了, 却控制不住地不断去书店淘好看的本子、圆珠笔一样,可以不用, 但一定要买,买了就满心欢喜。   “水晶鞋收藏品”全都是陈锦瑶自己掏腰包买的。   晏城会毫不吝啬地给她买任何东西,唯独不给她买鞋,以前还是买过的,后来有一次,他陪她看韩剧,剧里第一集的情节就是女主角给男友买了最新款的跑鞋。   然后在下一秒旁白时,字幕翻译:听说给另一半买鞋, 另一半就会穿着自己给他买的鞋跟别人跑了。   陈锦瑶清楚地记得, 当时晏城还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 看起来似乎是对此类迷信的说法嗤之以鼻。   唯物主义惯有的态度,不足为奇,更何况电视剧里演的有些剧情随便看看就好,然后第二集,女主角的男朋友就愉快地劈腿了,并且毫不客气地甩了女主角。   “啧。”晏城皱了皱眉,眯起眼,神色莫辨。   静默片刻,他掏出手机,垂下眼打开计算器,从他给她买的再扣除她给他买的,精打细算过后,将五位数推到她眼前,懒洋洋道:“把钱打给我,鞋子算你自己买的。”   “………”才夸赞过他,结果就原形毕露,幼稚地让她咬着后槽牙想一锤子锤死这狗东西。   然而狗东西相当执着:“快点快点。”   陈锦瑶暗骂他神经病,身体却很诚实地给他转了账。   两分钟后,叮地一声,钱又转了回来,还多加了几千,凑个整数,备注是一个笑脸,陈锦瑶扫了一眼屏幕,嘴角一动,又侧眸一脸疑惑地看向晏城。   晏城倒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舌尖绕着齿间转了一圈,低声且理所当然道:“明年的压岁钱。”   这下陈锦瑶连眼角也跟着狠抽了下:“………”   也是自那以后,晏城再也没有给她买过鞋。   当然,同样的,他也不让她给他买鞋。   其他的可以随便刷卡,只有这一项,必须各付各的。   听说邵崇肆知道这一点后,还笑了晏城一阵,笑他矫情。   现在想来,“矫情”这两个字可不冤枉。   酒店离陈锦瑶的母校华东医科大学并不远,走路过去的话其实也就十几分钟,一行人浩浩荡荡,比起学子们回归母校寻找回忆,这倒更像是大型的组团旅游活动。   六月中旬,大学已经进入期末考试阶段。   也有已经全部考完的专业,早早地就拖着行李箱踏上回家路程的,诺大的校园空荡荡静悄悄的,只有道路两旁的树枝上,知了没完没了地叫嚣着。   “李丹,公务员好吧?”   医科出来,大部分人还是从事与专业相关的职业,再说牙医是最好赚钱的,人活一世,为的大多是这些俗物,倒是没有想到班里还有舍近求远去考公务员的。   独苗苗一个,自然是得到很多关注。   李丹笑了下,“都是为了讨生活。”   老同学相聚就这样,谦虚的在谦虚,炫耀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炫耀,唯有关系亲一点平时也常常有联系的,比如是在室友间,才会发自内心地嘘寒问暖。   多年未见,再碰面时都已经变了模样有了新生活。   谁谁谁工作怎么样谁谁谁还是单身谁谁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就围绕着诸如此类的问题,还谈论地津津有味。   “哎,锦瑶,你结婚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措手不及的,有人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新鞋磨皮,陈锦瑶后脚跟已经磨红了,真遭了晏城的乌鸦嘴,她不得已,放慢了脚步,和晏城一起渐渐地与人群拉开了距离,和晏城说母校,也真没什么好讲的,对这儿有感情的也不是她,她就扯着他,适当地放软态度,晃着他的胳膊,故意蹭着他,撒娇喊疼。   也是少有的体验,看着晏城端着的酷表情开始皲裂时,她弯了弯眼乐不思蜀。   晏城:“你不介意大庭广众的话,我可以背你。”   话音才落,就听到前面有人提及到她,将她卷入了风暴中心,陈锦瑶敛了敛神,抬眼看前方时,就发现走在前面的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将视线停在她和晏城身上了。   探究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皮给剥下来。   一切都显得索然无味起来,陈锦瑶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嗯,还没办酒席。”   “咦,不会吧!”人群中许婷起哄似的惊呼。   这种呼应,乍然出现,就格外地刺耳。   晏城皱了皱眉,直接怼了回去:“没见识过世面吗,旅行结婚,难不成还宴请宾客,带着一起环游世界?”   许婷:“………”   陈锦瑶扫了晏城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不打草稿就吹牛逼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真的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许婷表情有点难看,嘀咕了一句:“还是人各有命。”   有风拂过,把这句酸溜溜的话拂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晏城昂了昂下巴,极其不屑地“嗤”了声。   陈锦瑶:“………”   还是班长反应快,立马哈哈哈地出声,缓解气氛。   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罪魁祸首顾辞。   顾辞表情淡淡,完全地置身事外,这确实也谈不上和他有关系,只是眸光总是似有若无地往陈锦瑶的方向瞥去,想起学生时段他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时,再移开视线看向她身侧的晏城,微蹙起眉,若有所思。   阳光刺目,烧地脸颊都烫了起来。   许婷被晏城的刻薄弄地羞愤难当。   也有和她交好的替她讲话,打圆场,这让她底气足了点,她私以为,不礼貌的是晏城,她抬眼看向顾辞,希望顾辞能向过去一样会替自己说句话。   但顾辞没有,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晏城跟个人精似的,眼珠子一转,就什么都明白了。   在这段小插曲过后,大家都也继续往前走时,他感慨:“好一段爱恨情仇啊。”   陈锦瑶:“?????”   “那女人明显针对你,她喜欢你们班助。”他弯腰凑近她,“你看看,结合昨天我们说的,可不就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挥别过去的也有没死心的。”   “不过,她的举动也实在是够蠢的。”   陈锦瑶挑了下眉,忍不住拍他一下:“少八卦。”   对此,晏城只耸了耸肩。   ---------------------------------------------   后来,大家索性就三三两两地结伴,分开行动了。   校内有条蜿蜒曲折的商业街,从河东到河西,一到晚上,这条街就格外热闹。   当年最受欢迎的地方,如今依旧最受欢迎。   陈锦瑶拉着晏城误打误撞地走到这儿,周围树叶沙沙作响,至始至终,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甲店上。   就好像有特定的吸引力,想要把她卷进去一样,走在树荫下,陈锦瑶抬手往美甲店的方向一指,“老公你看。”   晏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了悟,点头,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走吧。”   “好好好。”她点头如蒜。   心下窃喜:一切尽在不言中,心有灵犀的感觉真棒。   然后,她就被他带进了美甲店……旁边旁边旁边旁边的鞋店里。   “………”陈锦瑶:“我想做指甲。”   晏城垂眸扫她一眼,“换双鞋再去。”   她忽然笑了,扭头往后瞥了后脚跟,半开玩笑说:“其实我是故意的,我指望着等我走不动了你会背我,没想到你居然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啧啧啧。”   闻言,晏城眼皮都没抬一下,半是蜜糖半是小刀:“你想我背随时都可以,犯不着自残。”   陈锦瑶翻了个白眼:“聊不下去了。”   晏城:“………”   好巧不巧,许婷也在这家店里。   只打了个照面,也没有多余的对话。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几分冤家路窄的气氛在的。   校内所开的店面,卖的东西普遍都是平价的,和淘宝产品差不多,标价皆以七八十块为准。   鞋底硬邦邦的,穿起来其实也没有多舒适。   但和恨天高相比,又好太多了。   她不过是找双代替高跟鞋的。   陈锦瑶坐在一旁的小长沙发上试鞋,也没有过多地挑挑拣拣,晏城寻了几双小白鞋给她试,以她的决定为准。   差不多后,他就坐到她身侧,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微微侧着头,眯起眼,盯着她的脚踝看。   许婷还在选,过程中频频侧目。   现在这个时间点,店内的顾客并不多。   老板还站在一旁极力推荐着今年的最新款。   陈锦瑶坦然自若地面对许婷的审视,没多久,她就侧过脸和晏城窃窃私语地咬耳朵:“你去超市给我买点水。”   顿了顿,弯腰摸了摸已经磨红的脚后跟,“再去买两片创口贴。”   晏城端详着小白鞋的质量,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摩挲了几下鞋的后跟部,好半晌,才应了声“好”。   随即,将手里的小白鞋递给陈锦瑶,“这双好看。”   然后,起身离开。   超市在这条街的尽头。   还是有点距离的。   陈锦瑶也没磨蹭多久,直接拿了晏城说好看的那双穿在脚上,跟老板说:“就这双,多少钱?”   老板:“八十九。”   “我直接穿着了,给我个袋子我装一下旧鞋。”   老板连声答应,领着她去了收银台。   扫码支付时。   许婷忽地出现在她身边,问:“不等你老公回来付?”   闻言,陈锦瑶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一脸的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等他来付,我又不是不会赚了。”   紧接着,陈锦瑶只感觉到一阵庆幸。   庆幸自己让晏城去超市买水了。   要不然晏城在场的情况下,还是她付账,指不定自己会被传成什么可怜巴巴的形象。   对视过后,还是许婷先败下阵来,她干笑几声,又转回去和另外一位同学继续看鞋了。   陈锦瑶离开鞋店,直奔美甲店。   途经一家水果店时,店面对出来正好是支撑顶上阳台的圆柱,顾辞懒洋洋地倚靠在那儿,半耷拉着眼。   在看到她迎面走过来时,才掐了烟。   打过招呼后,他认真地组织了下语言。   “咳,其实也没什么事,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一下,你的丈夫是你大学时期说的你一直暗恋的对象吗?”释然归释然,但总有些其他情绪会操控着。   问清楚了,也就甘心了。   知了不间断的叫声就在耳边。   除此之外,周围都很安静,只偶有几个学生路过他们。   日头微晒,阳光大面积地照进被阳台挡住的地面上,留下些许也都尽数打在他们俩的身上。   陈锦瑶瞳仁微闪,昂首挺胸地直视着他。   她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儿。   静默片刻。   陈锦瑶舔了舔唇,淡淡道:“不是。” 第43章 第四十三步   骄阳似火,顾辞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陈锦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彻底调整好心态, 消散了眼底的落寞。   “你这答案容易让人心生不甘。”他将自己定位到老朋友的位置上, 以较为熟稔的轻松语气半开玩笑道。   陈锦瑶也看不清他是怎样一种态度, 但她能做的是表明自己是何种态度,她笑了下, “真没什么好不甘的。”   蝉鸣渐渐, 顾辞将视线移到别处,望着当空的烈日不断喷射出一圈接一圈一层接一层的七彩光晕。   满腔的懊悔缓缓溢出来,他很想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反驳陈锦瑶的这句话, 但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最终还是作罢,抿紧唇噤了声也没再接她的话茬。   陈锦瑶十分平静,自顾自地将话说下去。   与其说是站在他面前跟他解释说明什么,不如说他只是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树洞,至少, 顾辞在听完她说的内容后第一感觉就是如此,他像无关紧要的倾听者。   “我在遇到晏城前,心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但你要说我在当年大学时期遇到晏城,其实也不一定能跟他发展下去。”说这句话时, 陈锦瑶尽量将自己代入到过去的原主的思维中去, 语毕, 则立马抽身出来, 她弯了弯眼,笑意未达眼底,挺直腰杆认真道:“我大概是比较相信缘份这种东西的,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以及对的人,三者在我眼里都是不可或缺的。”   “和晏城在一起,就是三者并存作用下的吧。”她眸子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光,谈及晏城时,突然就温柔了神情,“后来也许就是他的个人魅力了。”   长长的一段话,概括起来也就两个字:缘份。   “………”   顾辞并不笨,只是他现在突然又怀念起刚刚被掐的入喉即苦涩的香烟来,懊悔没用,也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的必要了,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等他再开口时也笑了,笑容浅浅淡淡的,“陈锦瑶,我总觉得你变了很多。”   以前的她还有点大大咧咧,做什么都一往无畏,导致她在他脑海里存留的画面每一帧都特别鲜活。   而现在的她,更像是被时光洗礼过后沉静下来一样,人还是那个人,感觉却不一样了。   这也是顾辞在机场和她碰面的瞬间就有所察觉的。   “不过也是,人都是会变的。”他低声补充道。   闻言,陈锦瑶心头咯噔了一下。   不管之前和晏城怎么讨论“班助只是来缅怀青春”的话题,这一刻,陈锦瑶几乎要笃定,班助是真的喜欢原主的,只不过当时深藏的喜欢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以至于后来让这份喜欢慢慢被时间消磨光。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但她有片明镜挂在心上,即无关自己的陈年往事不必再追忆。   陈锦瑶凝视着顾辞,带着疏离,随后半真半假地附和道:“对啊,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也不可能是过去的我。”   “………”顾辞扯了扯嘴角,无奈苦笑。   ………   班长在校内对着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角落熟悉的风景疯狂拍照后,已经和人群走散,他也无所谓,独自寻了个树荫底下的长木椅上坐了下来,靠着椅背,抖着腿准备编辑朋友圈时,收到了顾辞的微信消息。   顾辞:【我临时有事先走了,帮我和其他人说一声。】   顾辞:【你们好好玩,玩得开心!】   班长仰头望了下头顶的柳叶,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半晌,才拿起手机回了个“好”字。   与此同时,陈锦瑶已经站在了她心心念念的美甲店内,微弯着腰,仔细挑选着自己想要做的花样。   结果是花样越多,就越举棋不定。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指甲油的气味,不重也不刺鼻,只是闻不惯的人闻到时,还是会下意识地皱起眉。   陈锦瑶动作一顿,像是在电闪雷鸣间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直起腰,屏住呼吸斟酌了片刻,在抉择中很快地就做出了决定,和老板娘抱以歉意的微笑,离开了。   前脚才从美甲店出来,后脚就迎面碰上了‘满载而归’的晏城,采购而来的太阳伞深得她心。   晏城不羁地扬了扬眉,洋洋得意,“我就猜到你在这儿,你怎么就出来了?”   他走过来,把果粒橙汁递给她。   自己则又从购物袋里捞出一听罐装可乐。   嗤――一声拉长了声音打开时,似乎还冒起了气泡,因为是冰的,易拉罐的外壁还有水珠落下。   听觉、视觉体验也是足够的,更何况夏季喝冰可乐是多爽的一种享受啊。   陈锦瑶拉着他往外走,抬眸,盯着晏城上下滚动的喉结。   继而移开视线,以近乎渴求的目光看着他手里的易拉罐,再垂眸不怎么上心地扫了一眼手上的橙汁。   橙汁没有多冰,陈锦瑶迟疑了一秒,然后,带着十二分的真诚,道:“我和你换吧?”   “什么?”晏城不解。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手上的可乐,咽了咽口水,“你喝橙汁比较好。”里面有维C,比较健康。   说完,端着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来。   然而,晏城他并不买账。   他昂了昂下巴,睥睨着陈锦瑶,特傲气也特直男地说:“我一个大男人喝什么橙汁啊。”   闻言,陈锦瑶眨眨眼,平静地陈述:“可乐杀精。”   晏城:“………”   才抬起胳膊将其送到嘴边。   陈锦瑶用怨怼的小眼神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像是在讲国家大事,“你要想清楚,为你的子子孙孙。”   顺便还不忘将自己以身作则的例子拿出来,循循善诱着,“你看看我,因为指甲油有味道,我就放弃做指甲了,即便我爱死了其中一款深红色。”   “………”晏城感受到了压力,并缓缓放下胳膊。   陈锦瑶见事有转机,立即喜上眉梢,“所以,换吧,橙汁也好喝的,你应该尝试一下。”   晏城哪里会不知道她,冷笑一声。   然后,在陈锦瑶期待的目光中,哐当一声扔进了垃圾桶。   “你说的对,不过男女都得防。”他意味深长地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原话奉还。   陈锦瑶沉默着,神色有点复杂:“………”   心中却不似表面这般平静,无声呐喊:关我屁事!!!   典型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还能分几口的!   陈锦瑶鼓着腮咬碎了银牙。   心想,晏城这狗贼忒坏,居然宁可浪费……   也要不知死活地搞出相爱相杀的场面来。   陈锦瑶咬牙切齿:“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只想把你摁在牙科椅上,缝了你的嘴。”   “………”晏城瞪大了眼睛,倒吸了口凉气。   好半晌,他故作惊讶道:“最毒妇人心???”   陈锦瑶嗤笑:“呸。”   晏城用余出来的一只手,食指与中指做成小人走路的模样,踩着空气走到她眼前,指节一弯,就像是膝盖弯下扑通一声跪下来似的:“好的,老婆,我错了。”   陈锦瑶:“………没事。”   ---------------------------------------------   为期两天的同学会陆陆续续有人退出。   不多,但陈锦瑶肯定在这不多的行列当中,在当晚在KTV唱过歌后,她就和班长说了情况。   班长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倒不像找她来参加时那般“死缠烂打”了,挽留无果后,也就放任自流了。   布满生疏与客套的同学会,对陈锦瑶而言,真的是索然无味,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脑抽答应了,过来之后反倒是在顺便处理原主留下的情感问题。   被喧嚣充斥着的KTV包厢内。   因为顾辞的提前离开,许婷又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陈锦瑶,但也没那么明目张胆,就时不时地刺几句,无关痛痒,后来因为晏城看不过去,面无表情地开启怼天怼地模式,许婷缩了缩脖子,总算消停了。   不过,等聚散了,她也喝地个烂醉如泥。   晏城和陈锦瑶却是滴酒未沾。   不管是聚餐时还是转战场到KTV。   每每有人向昔日学委敬酒,晏城都举起果汁一饮而尽,替她挡一句:“不好意思,她不能喝酒。”   “学委不能喝,那你喝!”这是已经喝高了在踉踉跄跄的人说的话。   晏城眯起眼,很诚实:“不好意思,我也不能喝。”   倒也还好,没碰上耍酒疯嚷嚷他们不给面子的。   玩到半夜,声嘶力竭过后嗓子都哑了。   拖着满身的疲惫头脑也迷迷糊糊地走出包厢时,行至大厅前台付账,与陈锦瑶的这群老同学就此分道扬镳前,晏城倏地生出给他老婆赚个面子的想法来。   人傻钱多充当冤大头的事儿干一回也就干一回。   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媳妇有面子,这波,不亏。   再者,晏城觉得是自己这个酒吧老板当久了,反倒当出了“夜场就是他主场”的错觉来。   班长是主持大局的人,也没喝多。   才微微晃了晃脑袋跟前台服务员对上视线,掏出手机解锁,到嘴的多少钱也刚要问出口,就被人捷足先登。   晏城:“我们来吧,哪能让你一直掏钱。”   同学会虽然有像之前上学组织活动一样要上缴班费。   但有些活动,还真是班长自己自掏腰包的。   班长微怔。   这间KTV在魔都似乎是很有名气的。   花费也不会太少。   来之前大家就说:“都是社会人了,要去就去高档点的地方,包厢也大啊。”   此建议果然一呼百应。   同学会除了联系过去的同学情,其实装逼也很重要。   等下一秒回过神来,班长连忙拒绝:“不用,我来就好……”109包厢,谢谢。   然后,又听到服务员说:“109包厢是吗?”   多人附和:“对对对。”   服务员微笑:“已经结过账了。”   不等众人发出疑惑的声音,继而望向晏城和陈锦瑶夫妇,打量片刻后,语气肯定:“晏六少是吗?”   都远在魔都还能被点名的晏城蹙眉,“嗯”了一声。   陈锦瑶也跟着拧了下眉。   服务员:“账是半个小时前晏五少结的。”   半个小时前,晏城出包厢上过一次厕所。   而晏小五,早些年就在魔都混出个名堂来了。   现在这情况倒是确确切切令人始料未及的。   晏城:“………”   该贯彻落实到底的好丈夫形象以及由此衍生的分道扬镳前的最后一次装逼当冤大头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   程咬金还是他亲哥。   晏城:“啊,我都忘了,小五这厮在魔都。”   陈锦瑶:“………” 第44章 第四十四步   谁能料到, 过后的第二天, 天都还没亮,魔都就被淅淅沥沥的小雨给侵占了,不多时便小雨转大雨, 外头乌云密布, 雷声滚滚,还伴着几道闪电。   彻底脱离了大部队, 也不用再配合着别人来调整自己的时间,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是自由的,晏城和陈锦瑶率先享受到的好处也是最大的好处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积压下的云层,间接导致了外面的天空又矮又灰的。   纵始是拉开了遮光帘, 能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也不强, 卧室内昏昏暗暗的, 隆起的被窝里也最适合人交颈沉眠。   ………   昨夜KTV服务员的话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变故。   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偷偷瞥向晏城。   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响起。   都醉地东歪西倒了,这时候还不忘用仅存的理智来进行逻辑分析:“学委她老公不是出过包厢一次麽?我觉得这就是在自导自演,在装呢!”   声音不大, 却将将好让周围的人听见。   陈锦瑶蹙了蹙眉,侧过脸,视线若有似无地往那人身上一瞥,那人缩了缩脖子, 却又再下一秒挺直腰杆。   她旁边的女生一脸不敢置信:“不会吧?”   “什么不会, 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身上的一切都花了我将近两个月的工资了。”   “………”   此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   渐渐停歇下来的原因是他们发现深更半夜叫车软件好像很难叫到车了。   班长神色复杂,转而问服务员:“这边打车不好打吗?”   “是的。”服务员微笑着点头,她也不好明说来这边的人一般都会开私家车过来,“你们从这里走出去,大概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走到南京路,那边容易打到车。”   这个时间点,连地铁都不运行了。   与此同时,晏城垂眸扫了陈锦瑶一眼,说:“晏响就该送佛送到西。”   话音未落,就掏出手机给晏响打了电话。   陈锦瑶抿了抿唇,猜到他是把刚才的闲言碎语给听进去了,她较为无奈地剜了个白眼,伸出手指戳戳他的劲腰,“幼稚。”歪头想了想,又觉得单个词形容还不够贴切,眼一眯,追加道:“小心眼。”   晏城一把揽过陈锦瑶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张扬地挑起眉,对她打的标签持不置可否的态度。   电话通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无情地挂断。   晏城敛去张扬,面无表情。   两秒后,晏响的微信消息进来。   晏响:【不用谢。】   陈锦瑶抽空悄悄瞥了一眼,看到内容后和晏城如出一辙地哽了哽,不过,照她本来的心思,她是觉得应该感谢人家的,一家人归一家人,该道明的还是得道明。   只是,惊叹于对方竟然如此不客气。   随着人群走出KTV,皓月当空,银白色的光倾洒而下,瞬间柔和了身旁男人俊逸的侧颜,陈锦瑶发现他绷紧的下颚,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摸了摸,然后,在晏城微微垂眸看着她时,四目相对,她能看到并明白他眼里所传达出来的意思:嗤,谁特么要谢你了?   “………”   陈锦瑶现在很冷静。   冷静到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   思考着她之前都没怎么注意到的问题。   得出结论,她老公在晏家些许是站在食物链最低端的。   不管外界怎么传晏六少在晏家在帝都的地位,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哥哥姐姐们罩归罩着,该“调戏”时还是一点都不手软地“调戏”着……   而且,晏城也不负所望地炸了毛。   思及此,陈锦瑶望向他的目光中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同情,随即喃喃自语:“被娇宠的‘小公主’?”   “谁?”晏城漫不经心地接了她的话。   陈锦瑶舔了舔唇珠,带着十二分的真诚:“你。”   然后,晏城危险地眯起了眼“…………………”   晏响紧接着发过来的第二条消息是:【喝过酒,不开车。】   活脱脱地像是晏城心底的蛔虫。   陈锦瑶咬了下唇,二次惊讶。   即便如此,他们在拐出这栋楼时,还是被晏响的司机拦住了去路,微侧过身:“五少在车里等很久了。”   方才说晏城自导自演的人早已噤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脸颊上烫人地很。   偏偏还有人拿胳膊肘撞撞她,试图带她出场。   不管怎样,当事人都没有怎么在意她的胡言乱语,而此时此刻,她也足够无地自容了。   当然,这些属于她自己的情绪无人知晓。   晏城特矜持地点了点头。   叹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   陈锦瑶神色如常地和这群同学道了别。   晏响和晏城在外貌上很像。   气质却各有不同。   如果说晏城是痞气加接地气,那晏响则通身是成功人士的气息,干净利落,也不愧是能在魔都立住脚的男人。   即便是喝了酒,还是给人以一丝不苟的形象。   入目的白衬衫,从副驾驶座上扭头看过来时,就见他狭长的眼尾一勾,金丝框眼镜自带禁欲气场……   和他发微信给晏城时判若两人。   陈锦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再侧着脸看向晏城时,心里突然就五味杂陈,她眯了眯眼,认真地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羊羔。   晏城拍拍驾驶座靠背:“送我们回酒店,外滩那边。”   对此,晏响倒也没说什么。   静默片刻。   “后天周六,带弟妹上我家里吃顿饭?”   “总要尽地主之谊。”   ………   被翻滚的雷声惊醒后,晏城大脑放空了几秒,被陈锦瑶枕着的胳膊后知后觉地泛起酸痛感,他皱了皱眉,头稍稍一侧,就见到近在咫尺睡的香甜的陈锦瑶。   昏暗的环境勾勒出她柔软的一面。   他弯了弯唇角,翻了个身,虚空着压在她身上,打量了会儿,注意力全被她小刷子般的眼睫吸引过去,几分钟后,做贼一样俯身亲了亲她紧闭着的眼,他的指尖轻轻顺过她柔顺的头发,摩挲了她的发梢。   清晨容易精力旺盛,   能复苏起来的东西堪比破土而出的春笋。   晏城垂着眼神色莫辨地沉寂了会儿。   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外面哗啦啦的是一时间停不了的瓢泼大雨。   等他冲完澡出来,陈锦瑶已经醒了。   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双眼放空,屈膝抱着蓬松的被子蹭啊蹭,温和乖巧地不行。   晏城愣了一下,“醒了?”   陈锦瑶往后一仰,卷着被子,脸颊在上面嫌不够地蹭着,“嗯……”拉长的尾音,酥酥懒懒的,还有些许困倦。   “………”   不算小的空间里任由静谧散开。   五秒后,晏城走过去,准备充分利用时间。   弯下腰,在她眉眼间亲了亲,再往下,撬开牙关,勾着她的舌纠缠片刻,待喘息声响起,两人都情不自禁了。   半小时后,陈锦瑶缠着晏城的腰,眼神迷离。   “外面好大的雨啊。”她听着雨声被撞地破了声。   身体的热度不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力度,总觉得在这种时候不说话是最好的。   晏城挺着腰动作不停,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嗓音沉哑性感:“嗯,今天不好出去玩。”   “所以,在屋内就好?”陈锦瑶往床头移了移。   下一秒,就又被拉下,细细密密的吻尽数落下,男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陈锦瑶倒吸了一口凉气,扑腾挣扎着要踢他。   结果,越闹,越被拿捏住七寸。   她红着脸,眸子里是盈盈秋水,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节制啊混蛋!”   混蛋晏城停住不动,绷着身体,额头上全是细汗,他想了想,并不准备理会陈锦瑶的建议,低笑着很是愉悦,碎发在她颈窝刮刷着挠痒痒,他说:“之前,旱要旱死,咳,现在嘛,我不介意涝死。”   言外之意: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想当初,刚结婚时,遵循相敬如宾道理的陈锦瑶是如何不自知地撩拨他的?现在,都要还的!   “………”陈锦瑶噎了噎,然后一口咬了他的肩膀。   一场晨间运动下来,其作用堪比去健身房。   能量消耗完,就想吃东西。   一条咸鱼踢了踢另一条翻了身的咸鱼,用着那种能掐出水来的声音撒娇:“老公,我饿了。”   翻了身的咸鱼被兴奋占据着头脑,神清气爽。   然后,成功地将所谓的得意忘形展现地淋漓尽致,他勾了勾唇,抑扬顿挫地“噢”了一声,就像个会得奥斯卡的戏精,挑眉故作惊讶:“你刚刚没吃饱麽?”   “………”   霎时间沉默下来。   三秒后,只能抓住一个枕头的晏城被踹下了床。   赤.身.裸.体,羞愤难当,外加委屈巴巴。   陈锦瑶冷漠脸:“暂时性冷战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早餐送进来。   冷战结束,两人光速和好。   --------------------------------------------   说好的去晏响家吃顿饭,到底是没能实现。   晏响在手跟进的项目突然提前展开,太临时了,他也不得不为此出国一趟,没办法,地主之谊也是尽不了。   只好客套地将此事推到他们下次来魔都的时候再说。   他当然也很清楚,吃不吃他这一顿晏城是无所谓的。   所以这些话他都是和陈锦瑶说的,偶尔打电话和晏母聊家常时,晏母就说:“小六怕老婆哈哈哈哈哈。”   晏城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从小最疼他的母亲卖了,他见晏响把主意打到陈锦瑶身上,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行行行,来了一定找你,你也常回家看看吧。”   一年到头,没几天着家的。   想了想,又婆妈起来:“该给我们找个嫂子了。”   晏响:“………”   陈锦瑶识相地没说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但总忍不住想笑。   晏响走后,她就控制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晏城一脸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她弯了弯眼,说:“晏城,回帝都我有个工作想介绍给你。”   晏城不疑有他:“什么?”   陈锦瑶:“小区楼下居委会主任。”   晏城:“?????”   之后,夫妻俩又在魔都滞留了三四天,陈锦瑶当真是说到做到,带着晏城逛遍吃遍玩遍魔都。   大城市千篇一律的,要真说逛,也着实没什么好逛的。   想想,大概就是图个二次蜜月的气氛罢了。   顺带着,去了趟迪斯尼乐园。   陈锦瑶还好一点,喜欢将自己的点滴生活藏起来,晏城就不一样了,放开了玩也放开了炫耀。   他的朋友圈一排刷下来全是游玩时拍的照片。   柴岳他们刚开始还点赞评论几句,后来也就干脆直接屏蔽了他,关于幸福溢出屏幕,还是眼不见为净地好。   魔都之行很快就结束了。   接着,他们坐高铁去了杭城,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城玩了三天,这才准备着辗转去往晏城心心念念的最关键的一站,供有南海观世音的普陀山。   “我得给自己求个闺女,最好像你。”他说。   自从不避孕以后,这个念头就盘踞在脑海里挥散不开。   如今,终于要如愿以偿,往夸张点说,他觉得去之前的今晚自己大概要睡不着了。   陈锦瑶剜他一眼,也没再搭理他的碎碎念。   她想,一个成家立业的男人盼着自己有儿有女,就此行为和思想上都是挺令人窝心的。   至少,他的心是完完全全属于家庭的。   然而,普陀山的计划到底还是泡汤了。   启程前一晚。   约莫是在后半夜,房间内,突然就被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破了黑暗与静谧。   是晏城的手机,正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对方似乎是真有急事。   晏城皱了下眉,被吵醒时的不爽皆表露在脸上,即便有这种想把手机摔地上的暴躁情绪,他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安抚了将脑袋缩进被窝里的陈锦瑶。   然后,面无表情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微眯着眼,寒光乍现。   而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向以来就贯彻落实‘无事不登三宝殿’原则的阿泰。 第45章 第四十五步   “你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晏城知道, 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阿泰是不会这样不间断地给他打电话的, 他接通电话轻阖上房门,快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户前。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 没什么表情地俯瞰着窗外的夜景。   依稀可以听到电话那头有着远距离的还不算清晰喧闹。   阿泰呼吸绵长,沉默片刻,才冷静道出:“老板,周超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泰早年就是走人狠路子野的道路, 对某些事情也司空见惯了,所以在他说出周超死了时是平静地不能再平静, 就好像面对着一条死鱼一样, 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讨论一下这条死鱼是用来红烧还是用来清蒸。   有什么样的下属就有什么样的老板。   晏城听到阿泰说出这话是的第一反应是:关我屁事!   事实上, 他扬了下眉还真就这么说了。   困倦下的嗓音没有一丝攻击力。   早八百年就和这群因为当年无聊而招惹过来的人断了干净了, 再说,也不过是位无关紧要的人,死不死的对他而言还真是无所谓,“阿泰,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今夜没有月光。   月朗星稀,月不朗则繁星满天。   晏城情绪不佳地抬了头, 望着那一闪一闪的碎光,忽然就升起了叫陈锦瑶醒来一起看星星的心思。   但此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而已, 明早一醒来就要辗转着去普陀山, 事有轻重缓急, 他也没到什么都分不清的地步。   “………”阿泰正思忖着怎么组织语言,结果被这样以开玩笑的形式轻轻一激,心理设防工作干脆也不做了,沉着声该陈述就陈述,而且还是一口气全都托盘而出的那种,“老板,周超死之前,有来过洱馆。”   晏城皱了皱眉,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贴着另一只耳朵,抿紧唇,没说话。   窗外的夜幕像是在给周围添加一抹浓郁的色彩。   明明再过两个多小时,就能天亮了。   阿泰肃着脸:“警察过来调监控录像,周超是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搂着一个女人……”   顿了顿,又没什么波动地继续道:“他死在他自己公寓的床上,对,死之前玩的挺高兴的,听邓警官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就是被周超带走的女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晏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对这些都没有兴趣,甚至很想打岔唬弄过去。   最好是那种可以直接说“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的话来。   显而易见,这种可能并不存在。   在邓警官逐渐变冷并且已经将所有不耐溢出眼眶的注视下,阿泰终于开始了他要说的内容的点睛之笔,“因为是凶杀案,最后一位和周超发生关系的女人还是从洱馆出去的,所以,邢警官想找你了解情况。”   静默数秒,阿泰抬眸与邓警官对视了一眼。   淡淡道:“噢,准确且严谨的用词是,请你回来配合调查。”   晏城:“……………………”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把盘踞在晏城身上的瞌睡虫给吓跑了。   因为“配合调查”这四个说起来很容易的字,就瞬间把他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的身份转到可能会剪不断理还乱的局内人中了。   他直接黑了脸,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的不爽。   还是那句话,这回是怼回去的,哪里有第一次说这句话时的温和与客气:“关劳资屁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声音的。   微侧过身,视线时不时地向卧室瞥去。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隔帝都十万八千里远了,还能招惹一身事,也真是晦气。   晏城忽然有点烦躁,就想找根香烟抽一抽。   阿泰的手机被邓警官拿去了。   刚放到耳边,就听到偏向于气急败坏的内容。   他退后两步,沉声道:“据我所知,你和周超有些旧恩怨?”   紧紧衔在一起的时间,他几乎没有给晏城提出质疑反驳的机会,微耷拉下眼睫,提醒道:“比如,八个多月之前,洱馆涉嫌卖.淫是周超报的案,你也是被诬陷。”   “当时有人听到你说,找机会非弄死他不可。”   “再则,周超死之前的嫖.娼对象是从你洱馆出来。”   晏城随意搭在护栏上,俯视着楼下被风吹动的树影,绷紧的下颚牵一发而动全身似的也紧了紧唇线,好半晌,他问:“警官,这么不客观的意有所指,是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意思。”邓川神色淡淡,然后又似是而非地道:“说到底,只是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我们做警察的,在办案子时,当然是想通过询问一切相关人员来获取对捉拿真凶归案最有利的信息。”   晏城冷嗤:“我想我随时欢迎邓警官打电话给我,而不是在半夜三更扰人清梦,再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催人回去。”   天南海北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还要剑拔弩张起来。   邓川是个暴脾气,晏城脾气也不好。   但最终还是要有人先妥协一步的,邓川估计也是对晏城存有偏见才会这样,冷静下来后,语气自然也就稍微缓和起来了,“好,还请晏先生明早回帝都配合一下警方。”   之后,邓川又问了几个有关周超的问题。   晏城压下不满,倒也还算配合。   等这场问话差不多要结束时,越发清醒后好奇心的驱动力越发严重,他多嘴问了句:“凶手是那个女人吗?”   邓川模糊着只回他“还不确定”。   默了默,又提及洱馆经营下的风气问题。   话里话外,总感觉是在意有所指。   晏城笑了下:“女人不是洱馆员工,所以她要和周超干什么,和我洱馆没有半点关系。”   停顿数秒,又说:“警官,我可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   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了。   挂电话前,阿泰也这么说,他难得褪下冷静面具下的伪装,皮一下似的危言耸听:“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行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晏城乐观道。   阿泰:“不是,老板,主要现在对洱馆也有影响。”   ………   黑夜已经过去。   立夏过后的白天本来就要拉地比较长了。   天亮地也比较早,远方的青云交接处正缓缓地泛起鱼肚白,城市只有在夜晚才出现的五光十色在启明星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慢慢退散开来。   晏城眯着眼见证着这些变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瘾犯上来时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难耐。   这会儿烦躁倒是没有了。   他还是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置之不理。   毕竟还是有所牵扯的,而配合警方破案也在义务范围之内。   周超死地太突然了。   隐隐约约的,总透着几丝蹊跷。   因为凶杀,   哪怕洱馆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被一搅,被有心人一叫唤,都能叫出点反面形象来。   而现在,此现状据阿泰反应,是已经出现了的。   现在的情况是,或者是必须要考虑到的是,阿泰再能独当一面,有些事情,还是得让他这个做老板的出面解决。   晏城垮下肩,觉得自己是有着商人的自私自利的,死了一个等同于是陌生人,甚至是讨厌的人,这对他而言无足轻重,要不是强行牵扯到他,他压根理都不会理。   最重要的是,它牵扯到了洱馆的生意。   宁静的早晨悄悄来临,再过一会儿,城市苏醒。   就连这短暂的宁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认真且仔细地想了想,综合各种必须考虑到的因素,最后,定了七点十二分从杭城回帝都的机票。   且仅仅是他一个人回帝都的机票。   ----------------------------------------------   他回卧室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然后换下了睡衣,穿上衣服,刷牙洗脸各种捯饬以后,即便是再小的动静,接二连三的,总能把陈锦瑶给吵醒。   晏城看了陈锦瑶一会儿,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翻身上床,搂着她,将脑袋埋进她颈窝里,哼哼唧唧,吭吭哧哧着,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锦瑶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配合着哄他。   “你起那么早干嘛啊!”   晏城一开始没回答她。   沉默了数十秒。   他才闷闷道:“我不能陪你去普陀山了。”   陈锦瑶:“嗯???”   “我得回趟帝都,那边出了点事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她,总觉得说了也是多个人忧心而已,“待会儿就走,机场离这边太远,我怕你吃不消,所以就只定了我自己的票。”   “普陀山如果要去的话……”   “你先在杭城等两天,我让锦琳来陪你。”   陈锦瑶皱了皱眉,总感觉这气氛不对,“我跟你一起回去。”   沉吟片刻,又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没。”他又哼哼唧唧,“你别,你替我先去普陀山,我没去拜一拜心有不甘。”   “下午就让你妹妹过来。”   陈锦瑶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后半部分的话,只针对他那声委屈巴巴的“没”道:“得了吧,就你一脸不爽的表情。”   “………”   陈锦瑶:“快说。”   晏城低低地“噢”了一声,然后直接说要扼,非常简洁地把事情的大概概括出来。   “就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我回帝都。”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就像凝固了一样。   “………………………”   还真不愧是夫妻,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竟然如出一辙。   陈锦瑶面无表情,跟着气愤,她微眯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第46章 第四十六步   陈锦瑶表现地可比晏城恼火多了。   抛却以往惯有的冷静自持,乍然的生气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晏城清眸微敛, 脸上的阴郁瞬间消散了不少。   拥抱着静默片刻,他也不吭吭哧哧装林妹妹博同情了, 都这时候了甚至还有心情做点别的事,大掌扣住陈锦瑶的后脑勺, 直接低下头, “啾”地一声狠亲了一下。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可能会做地更过分。   “行了, 你就替我好好玩, 多拍点照片, 我听说去普陀山看日出吹海风是最惬意的, 难得来一趟, 别浪费了。”晏城低声细语地说, 顿了几秒,又不放心地老事重提,“还有今天就先别去了, 把票退了,等锦琳来了再去。”   争分夺秒地嘀嘀咕咕着把所有的他所认为需要提醒的东西都详细交代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晏城才舍得放开陈锦瑶,让她放宽心继续睡个回笼觉。   陈锦瑶被摁回到被窝里, 皱了皱眉, 神情严肃, 心中隐隐不安:“要不,我坐下一班飞机回去?”   “不用。”晏城掐着她的脸颊笑了下,垂眸,勾唇云淡风轻道:“走正常程序而已,也没多大事。”   “………”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没做过就不怕有鬼,陈锦瑶压下不安,终于缓缓点了下头。   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小时后。   晏城回到帝都。   阿泰来机场接的人,第一时间没有回洱馆,也没有去警局,而是回了趟陈家,找了陈锦琳。   具体什么事情晏城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临时有事,想让她去杭城陪陪她姐,再陪她姐去普陀山拜拜。   “公费旅游?”陈锦琳惊讶之余蠢蠢欲动。   晏城:“对,你们姐俩这几天所有花费都算我账上。”   说着,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运作着,没过多长时间,陈锦琳的微信上便收到了转账信息。   还是一笔巨款,陈锦琳倒吸了口气,觉得姐姐嫁人了可真好。   不过,就是没这一出,陈锦琳肯定也会马不停蹄地就答应的,姐妹情深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她男朋友就是杭城人。   学校才放假,才要面临两个多月的异地时光,就有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不牢牢把握住才怪。   就两个女孩子在外面。   晏城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把视线转移到阿泰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蹙了蹙眉刚要有所决定时,就听到陈锦琳说:“可以让我男朋友做地陪。”   闻言,晏城到嘴边的话噎了声,他眯了眯眼看向陈锦琳,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你男朋友在杭城?”   陈锦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如蒜。   “行,让他好好表现,这样你姐和你姐夫这边,他就可以直接过关了。”陈锦琳担心陈父陈母不接受外地女婿的事情晏城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小年轻在热恋中的感情轰轰烈烈,就怕电锯都锯不开,晏城没什么羞耻心地理直气壮地利用这一点,说:“到时候真要见家长了,爸妈这里,姐姐姐夫也能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腰说说话。”   “………”这笔交易一点都不亏,陈锦琳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头同意了,“我收拾收拾,明天去。”   晏城:“现在收拾,机票也现在订,下午就走,你姐住的酒店地址我等会儿发你。”   陈锦琳:“………”   陈锦琳瞠目结舌,站在旁观者角度上看,虽然有点感觉自己姐夫过于地小题大做,但又不可否认,此过度紧张在乎的表现真的很戳女人的心脏,她姐可真幸福。   督尼自晏城进门后,就一直甩着尾巴在他脚边绕着蹭着撒娇,该说的都说了后,晏城弯腰将它抱起,给它顺了顺毛,让它舒服地眯起了眼喵喵叫着:“督尼我带走了。”   “好。”   陈锦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转身离开前,晏城多嘴问了一句。   陈锦琳:“别提了,昨天晚上有警察上隔壁霍家,说是找霍祁东了解情况。”   她见阵仗还挺大的,就一时没忍住好奇心。   说完,随口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霍祁东惹什么事了。”   晏城挑了挑眉,清了下嗓子:“霍祁东住老宅?”   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这些芝麻绿豆的别人家的事情了。   陈锦琳点点头:“对啊,听说是想和周雪离婚,周雪也不是个善茬,就抓住死活不离,没办法,他就搬回老宅了,不是说分居两年就能离婚吗?估计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我听霍祁东妹妹说,因为周雪堂弟的事,霍祁东都要讨厌死周雪了,唉,曾经还搞一出非她不娶的真爱至上,现在说是怨偶仇人也不为过,他们俩夫妻噢,都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随即又想起自己姐姐,气不打一处来地,“呸,活该。”   话音一落,陈锦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噤了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眸去观察晏城此刻的表情,见他情绪上没什么波动像是在听一件只关乎外人的事时,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看来,是她还停留在胡思乱想的阶段里。   现在,她姐姐很好,她姐夫也很好。   他俩过着一开始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生活。   本来以为会是怨偶的反而成了佳偶。   就像她儿时最爱看的电视剧一样。   上错花轿嫁对郎。   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罢了。   仔细回想起来,陈锦琳总觉得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倏地白光一闪,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也许从一开始,被骗的就是他们这群自以为了解情况的局外人。   她悄悄瞥了一眼晏城离开时的背影,不免唏嘘。   而此时此刻,晏城眸子眯起,漆黑瞳仁里点缀着的零碎的光微微闪了闪,大步往前走时,拧起眉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去警局。”   ---------------------------------------------   “我还以为会把我带到审讯室里。”晏城懒懒地靠进椅背,桃花眼眯着,俊眉轻挑地往上扬。   又恢复了其往昔张狂的模样。   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在家小奶狗,出门小狼狗。   邓川给他倒了茶,装着开水的纸杯稳稳当当地搁在桌子上,晏城垂下眼睫,看着表层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随后,他听到邓川说:“审讯室审的是嫌疑人。”   晏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扯出一抹不真诚的微笑。   邓川这会儿倒是马后炮起来了:“我们也了解到,周超死的时候,你在杭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晏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昨儿个三更半夜的可不是这个态度,自己现在没拍桌子怼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周超死了,他家里人很激动,几乎是在发现他尸体的那一刻就给我们警方造成了压力,刚才你进来也看到了,在警局门口哭丧的周家人。”邓川显然是已经被上头给批评教育过了,居然还真的道了歉,“昨天的事我有错,上头有令我也急,但还是请你积极配合调查,关于周超,你了解多少就告诉我们多少,另外,还有你和周超之前的旧恩怨。”   “………”沉默数秒,晏城颔首,“行。”   案子难破的地方是,周超公寓附近的监控都是坏的。   坏了有段时间了,小区物业也没有管。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就完全地听之任之的。   没有监控,就形同大海捞针。   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和周超回家的那个女人。   只是那个女人杀周超的动机尚且还不明,而且一直到现在,那个女人都呈现消失状态,压根找不到人。   法医初步推断是一刀致命。   水果刀插进心脏,除此之外,没有防御性外伤,这证明,周超死的时候是没有一点防备的,他是完全信任凶手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女人的嫌疑最大,不排除两人在鱼.水之欢时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刀的可能性。   邓川给出这个说法时,法医就问了一句:“动机呢?”   “那要问凶手。”邓川说。   现场留下的,拿去DNA鉴定的还没有出结果。   唯一能做的,也是从人际关系入手。   洱馆的监控显示,女人戴着类似参加假面舞会时会戴的面罩,能低着头她也是尽量低着头的,就算不低头,你也看不清楚她是谁,毕竟洱馆在晚上的灯光也都是昏暗暧昧状的。   再者,她只是穿梭于舞池中,并没有上二楼包厢,这种只在舞池狂欢的也不会去登记顾客信息,倒是周超,和一群人在二楼喝完酒后,就跌跌撞撞地走下来,跟着去扭了扭腰跳了会儿舞,就和这个女人勾搭上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一起出了洱馆。   也问过了跟周超一起来洱馆喝酒的人,基本都是烂醉如泥的,哪里还有精力去打量其他人啊,他们见周超美人在怀,美人还羞涩地埋在他的胸口,只流氓般地吹个口哨说点混话揶揄了一下,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哪里能问出东西来。   为今之计,被害者人际关系了解过后,也只有等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做出DNA鉴定后再去锁定该女人的身份了。   晏城:“和他有仇的人怕是能绕帝都好几圈。”   晏城:“我和他的旧恩怨可早就解决了,我有仇一般都是当场报的,之前把我洱馆搞地乌烟瘴气,还报警说我□□那事,我出来没多久,就找人把他打进了医院。”   邓川被他的理直气壮给噎了声:“…………………”   晏城:“之后他跟我也没什么来往了,只要他没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搞他。”   顿了顿,他又扬了下眉:“事实上,除了经常光顾我洱馆的生意,他也确实没惹到我。”   邓川面无表情,也信了晏城的话,但他可以肯定,如果周超没死,恐怕就要惹到这尊大佛了,他抿了抿唇,说:“周超组局在你洱馆寻欢作乐,你知道他和他的朋友是在吸.毒吗?”这些都是周超的狐朋狗友交代的,故意去洱馆……   吸.毒这事只可大不可小,说穿了,哪怕晏城毫不知情,等他们当场被抓了,还是会连累到洱馆。   “……………………”   安静了数秒,空气凝固起来,转瞬破冰,晏城直接站起来,一掌劈在桌子上,“艹,这龟孙子。”   他眯起眼咬牙切齿:“也是死有余辜。”   几天后。   陈锦瑶和陈锦琳连带着陈锦琳的男朋友罗骁赶往了普陀山。   陈锦瑶记挂着晏城,   得了空就要和他通电话,打探一下情况。   没有秘密是他们早些时候就商量好的,晏城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说给陈锦瑶听。   内容有多令人生气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连一贯佛系的陈锦瑶也忍不住跟着同仇敌忾起来,哪怕同仇敌忾的对象只是个倒霉透顶刚入黄泉的人渣。   听到陈锦瑶的声音,晏城又委屈地吭吭哧哧起来。   陈锦瑶翻了个白眼:“够了啊。”   “噢。”听起来还是不甘不愿的。   “………”   “普陀山风景很好嘛。”他已经看过陈锦瑶拍的照片,“你就和锦琳好好玩,对了,别忘了拜菩萨这最重要的事啊。”   陈锦瑶叹息:“别提了,我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   晏城:“………”   电灯泡这种尴尬的存在……   晏城眯起眼:“你现在在哪儿?”   “酒店房间啊,怎么了?”   “他们俩呢?”   “出去玩了吧。”陈锦瑶淡淡说,“到底是小年轻,精力旺盛。”   晏城觉得自己失策了。   他想,就不该派“见色忘义”的陈锦琳的。   而此时此刻,“见色忘义”的陈锦琳正万分诚挚地跪在佛像跟前,替她姐祈福。   十多分钟后,走出来。   罗骁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是……”   后半句话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就被陈锦琳心有灵犀地给接了过去,陈锦琳弯了弯眼,“希望我姐姐姐夫能早生贵子。”   “………” 第47章 第四十七步   傍晚霞光满天, 整片海滩都笼罩在温和的橘黄中, 海风拂过, 继而有海浪翻出的悦耳动听的“情话”。   被佛光普照的普陀山也是个浪漫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罗骁才低低地“噢”了一声。   听起来居然是委屈中带有些许的遗憾,就像是所有的希望突然落空轰然倒塌了一样。   陈锦琳惊讶地抬起眼, 侧着脸揶揄着上下打量着他, 眼底盛满笑意, 装作不经意地“咦”了一下后,果然, 在下一秒,她就看到罗骁连耳根都烧红起来了,紧接着, 他就别扭地别开脸眯着眼看向海天相接的远方。   “………”随后, 她白嫩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层绯红。   不知道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反正晏城说了事情都处理好了, 雨过天晴。   这也让陈锦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 与此同时,在陈锦琳的苦苦哀求下,她也终于答应了陪她在杭城多玩几天。   小情侣的热恋期注定是浓情蜜意黏黏糊糊的, 才见了没多久就要分开,也自是不肯, 可要是陈锦瑶独自回去了,陈锦琳又怕陈父陈母会有所怀疑, 啧, 谈个恋爱跟做贼似的。   “你也快毕业了, 就打算一直藏着掖着罗骁?”   陈锦琳垂着眼睫,磨着鞋尖,低声嘟囔:“等毕业再说吧。”她其实也很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爸妈,到年纪的时候就一直给我们灌输另一半要找本地人的思想。”   “我跟罗骁也说好了,等毕业了再向爸妈坦白,他爸妈是知道我的,也都挺喜欢我的。”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而且,姐你结婚后吧,家里就剩我了,妈她就希望能招婿。”   说到最后,声音低地几乎是在喃喃着自言自语。   陈锦瑶皱了眉,轻拍了她的肩膀,跟着叹息:“………”   自从知道他们已经离开普陀山后。   晏城几乎每天雨打不动地打电话过来,催陈锦瑶赶紧回家,其无所不用其极的招数着实令人作呕。   柴岳上他们家是和晏城谈工作投资上的事情的,顺便恭贺一下晏城能有几天“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清闲时光,不过,他也有分寸,不会借此说些能怂恿晏城的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的话,晏城的为人,他现在门儿清。   可完全没有想到,正事还没有谈上几句,晏城就接到了陈锦瑶的电话,手一抬,制止了他的分析,然后,毫不避讳地坐在他对面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先发制人的是晏城。   柴岳发誓,听到晏城倏地柔和了八百度的声音时,他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偏,肇事者压根理解不了他。   通篇下来,最窒息的三部曲是:   晏城懒洋洋地靠进沙发背里,眼皮一耷,喊了声:“老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接着,话匣子一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晏城:“督尼想你了。”   这一句还算正常,结果没想到,只是在铺垫。   下一句,晏城一点不害臊:“我也想你了。”   “…………………”柴岳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偷偷抬眼瞄他时,就见他脸黑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地就开启了咬牙切齿模式,硬生生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我知道了,好好玩。”静默两秒,又切换到语重心长的语气,“要注意你向诊所请假的时间。”   语气还算正常,总结起来,就是脸上笑嘻嘻,心中mmp。   当然,从晏城的只言片语中,柴岳也能猜出个大概,等他挂了电话后,就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距离产生美,彼此之间适当有自己的空间也不错,等回来了就小别胜新婚了。”   闻言,晏城不太领情地冷哼了一声。   舌尖微卷,绕了牙齿一圈,不爽地顶着上颚。   他心道,这哪儿是小别,这简直就是大别。忽然就不想替陈锦琳的男朋友说好话了,在未来的某一时刻。   柴岳:“………”   好在,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该谈正事还是得正正经经地谈正事。   柴岳弯下腰想抱起漫步到自己脚边的布偶猫,却不料手刚伸过去,就被狠狠地挠了一下,“………”   晏城不客气地嗤笑出声,然后喊了声“督尼”。   就见原本高贵不理人的猫主子迈着猫步向晏城走过去,到他跟前后,撒娇似的喵了声,随即轻盈一跳,跳到晏城大腿上。   “真是有什么样的猫就有什么样的主人。”柴岳酸溜溜地开口,也不掩饰一下自己的嫉妒。   而晏城则勾着唇似笑非笑,眉梢一挑不置可否。   柴岳:“没有把所有鸡蛋放进一个篮子是对的,目前的情况是有亏有赚,总体还是盈利。”   “就目前而言,我最看好的还是致远科技。”   ……………   一旦进入到自己的行业领域,或者说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中,柴岳就完完全全认真起来,敛住笑意,全程绷住表情一丝不苟地给晏城分析情况,这一说短时间内就停不下来了。   这些晏城虽然没有第一手操控,但什么样的走势他也是能看到的,只不过听着专业的分析,能让他心里有个大概。   他舔了舔唇,“致远我也看好,不然也不会投这么多了。”   “看好归看好,盛极而衰还是要注意的。”柴岳说,“不过我的判断是想让你专投致远。”   晏城点了点头。   柴岳的意思他也明白。   风险投资,行情不错时,投地多,回报率也多。   不过比起回报率,晏城目前还真没有继续投的想法,已投的就让它继续利滚利,这无所谓。而没投的,就现在他所拥有的资产,晏城鼓了下腮,“我的积蓄有一半我给我老婆管了。”   “………”   柴岳无语凝噎。   心下冷嗤道:是不是该给你颁块‘好男人好丈夫’奖牌啊。   晏城:“剩下的,我想买房。”   柴岳眨眨眼,环顾四周,“你这新房不是才买了一年麽?”   “对,我老婆选的,说是温馨。”晏城皱了下眉头,沉吟片刻,继续道:“但太小了。”   “三室一厅,主卧、客房,还有一间瑶瑶用来做衣帽间了。”   柴岳有点不明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题已经完全跑偏了,就被牵着鼻子走:“………………然后呢?”   “然后?”   晏城笑了下,“然后儿童房什么的也得考虑进去。”   恰好有这些天的空闲时间,他甚至都已经开始着手在看儿童房的设计了,可怕的是,所看的也都是粉嫩粉嫩的公主风。   憋了这么多天,他像是找到了可以聊共同话题的对象,“得买套敞亮点的,平方多一点的,是吧?”   “………………”   但很明显,柴岳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共同话题。   他甚至有点嫌弃(嫉妒)这样以一脸“我最幸福我生活有了主心骨”的凑不要脸的表情来碎碎念着操心着家长里短的晏城。   安静了半晌。   柴岳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晏城“啧”了一声,瞬间醍醐灌顶,感叹:“也是,应该和我老婆商量来着。”   柴岳:“……………”   眼看着已经跑偏了的话题再也回不到正道上来了。   柴岳深吸了一口气,力挽狂澜,“就致远科技,也是在校大学生自主创业创出来的,现在的情况是,你那一笔,已经是投资给他们的占份额最大的一块儿了,他们联系到我,说是想私下见你一面。”   “估计是要感谢你呢。”   说是感谢,其实他们也清楚,创业最开始的阶段就缺资金,这无非是想让晏城能对致远感兴趣看到致远的发展前景然后能直接入股。   晏城背对着窗外倾洒而入的光源,神色莫辨地微垂着漆黑的眼睫,给眼窝之下打上一片阴影,他紧抿着唇,单手懒散地撑着太阳穴的位置上,眉头暗锁,似是在做什么思考,大约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就改变了“可能不再投”的主意,他看向柴岳,唇线依旧拉直,然后淡淡道:“行啊,我见见。”   柴岳差点咬碎了牙,他忽然觉得,男人心海底针。   晏城扬起眉,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的说一出是一出会有损他晏六少的颜面:“如果真有利可图,我这点闲钱还是有的。”   “………”   ----------------------------------------------   日子也没什么大风浪,依旧照常过着。   与此同时,警局那边的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毫无头绪,且所怀疑的每个人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后,该鉴定结果的出现对邓川他们而言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管怎样,也是一个突破口了。   该女子叫郭敏,帝都某艺术学院的学生,非帝都人。   在锁定了郭敏为嫌疑人后,邓川带着组里的人直奔郭敏所在学校,而庆幸的是,该院校各个系放假的时间都普遍较迟。   郭敏的班主任带着他们去往郭敏的寝室,郭敏不在,但她的三个室友都在,邓川就向她们问了几个有关郭敏的问题。   从她们的描述中,也能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郭敏比较爱打扮,喜欢和认识的学长学姐出去玩。   之前是个挺开朗的女生,大约这学期初,估计还有一个多月期中考的时候,她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渐渐的,和她们也就渐行渐远了。   邓川:“发生这种转变之前有没有征兆?”   “没有吧。”   “应该没有,不记得了。”   过了会儿,一直没说话的那位缓缓开了口:“我记得,好像有一天晚上彻夜未归,我们学校门禁这一块并不严格,平常她在外面玩地再晚,也都是会回来的,但那天她没有回来。”   邓川皱了皱眉,抬头与搭档面面相觑。   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乎一样的猜测。   简淮收回视线:“你们知道郭敏现在在哪儿吗?”   三人摇摇头:“不清楚,今早起来她就不在寝室了。”   ………   一直到傍晚,郭敏出现了。   她看到警察时,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不过慌乱只是暂时的,几乎就下一瞬,她就镇定下来了。   甚至都不需要邓川他们表明来意,她就主动开口:“周超是我杀的,我跟你们走。”说这话时,她脸上无悲无喜。   可简淮却清楚地捕捉到郭敏闪躲的目光以及微微打颤的双腿,她微微眯起眼,抢在队长发话前,“带走。”   邓川:“………”   警局,审讯室。   角落的一道强光直射在郭敏身上。   邓川和简淮坐在她面前,准备做笔录。   审讯室外,可以看到审讯室内部状况的另一个小房间内,对周超进行过尸检的法医乔菲站在那儿,靠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里面的情况。   郭敏会这么快承认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因为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这会儿有的直接就松了一口气,有的则继续眉头紧锁,将信将疑。   邓川:“说说吧,怎么杀的人?”   郭敏低垂着脸,面无表情,“我和周超有仇,他□□过我。”   简淮:“为什么不报警?”   郭敏:“报警有用吗?周超的背景我知道。”   静谧的空间内,女孩缓缓述说着自己的遭遇,压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将她的恨意及杀.人动机说出来。   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气氛渐渐压抑起来。   郭敏将杀害周超的过程也讲了出来,不同的是,比起说遭遇,这个过程她说的是模棱两可,眸光闪烁,连带着后面说的话都带了不确定,“趁他没有防备,我直接一刀就捅下去了。”   很多现场留下的证据,细节,她全都没有说到。   甚至在邓川故意挖陷阱套话时,她也急不可耐地跟着跳进来了,就像急于给自己定罪。   邓川和简淮稍稍对视了一眼。   郭敏:“我还有话要说,坦白是不是能从宽?”   邓川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说。   郭敏:“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要找周超报仇的想法的,不是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吗?”   郭敏:“后来,后来其实是洱馆老板怂恿我的。”   邓川:“晏城,晏六少?”   郭敏缩了缩脖子,慢慢地点了下头,搁在桌上的被手扣扣住的双手紧握成拳,随后,她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闭上眼笃定道:“对,是他指使我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步   刹那间, 审讯室内的空气突然就停滞不流通了。   邓川他们在刑警队混了这么久, 办案这么多年,说夸张点,单单只靠直觉他们都能初步锁定嫌疑犯,现在郭敏口供与证据显示明显不符, 已经可以排除她是凶手了, 但她认罪,无非是想保护凶手, 邓川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怀疑是和她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帮她完成此次谋杀的,可没有想到,郭敏会自己跳出来, 在已经是破绽百出的情况下还要自掘坟墓。   突然指认幕后黑手是晏城,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为警方确定侦破方向,换句话说, 是送上门来的线索,归根究底, 不过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是忽然有那么一瞬间,邓川在心底发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嘲笑凶手的智商, 想了一下, 还是忍住了, 他仔细一想, 其实也是,现在这个社会中,哪里会有那么多精心策划的高智商犯罪啊。   恰逢这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乔菲提着一个密封好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把水果刀,在邓川还没来得及拦下她的时候,她就气场全开地将袋子悬在郭敏面前,“这是凶器,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郭敏抬起眼瞄了一下,就垂下眼睫收回了视线,迫不及待地点了头,“就是这把刀。”   闻言,乔菲意味深长地嗤笑出声,勾了勾唇,“是吗?”   继而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将装有所谓凶器的透明塑料袋交到邓川手上,眉梢一挑,“你继续。”   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她就又离开了,不仅走路带风,还不忘带上令人心惊肉跳的“砰”地一声的摔门声。   简淮微微侧过头,垂眸一扫,发现密封透明塑料袋内的凶器压根就不是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凶器。   这就有趣了,她悄悄扬起眉,随即,犀利的目光直射郭敏:“郭敏,我劝你还是真正坦白比较好。”   “别犯傻。”简淮面无表情地给她机会,“你的人生路还很长,你懂我的意思吧?”   然而,郭敏低着头没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没有转过弯儿来,就一口咬定是晏城指使的她,仿佛只要不松口,就能够着一块求生木板,可事实呢,却正好截然相反。   她不说,在邓川他们眼里,就是自暴自弃地负隅顽抗。   瞧这态度,再怎么审讯也审讯不出什么内容了,除非是郭敏自己能够想通其中的利弊。   不过也不差她交待什么了。   从审讯室离开,邓川就立即把任务分配下去:“郭敏手机的通话记录全删了是吧?小钟你和小马两人去移动公司把郭敏的通话记录调出来。”   “简淮,你去查郭敏的账户或者是家里直系亲属的账户里有没有突然多出一笔钱,有的话查清汇款人。”   只这一句,简淮就知道邓川的猜测了,说真的,从郭敏明显说谎的细节上看,她选择冤枉或者说是拉晏城下水就已经将真正的凶手给暴露出来了。   邓川收回视线看向组里的另一位队员:“小齐,你就继续审问郭敏,用能让她想通的方式。”   ………   与此同时,早已经离开审讯室的乔菲立在大厅,昂着下巴微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公安”二字,心中正气凛然。   路过的实习生看到她的表情,顿住脚步,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道:“乔法医,你怎么了?”   乔菲一时不察,直接咬牙切齿地透露心声,而且还特别中二:“想诬陷我未来小叔子,门儿都没有。”   “………”实习生噎了噎口水,最终马不停蹄地溜走了。   洱馆,在尚未到灯火阑珊的夜晚时,生意惨淡。   二楼办公室内。   晏城半仰在沙发上,鼻梁上还架着没有眼镜片的金丝框眼镜装模作样,认真比对着上个月的盈利额。   过了没多久,他放下本子,抬起手,摸了摸忽然就凉飕飕的后颈,恰逢此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柴岳:【我忽然觉得致远科技的这群创业仔也不靠谱。】   晏城捞过手机,解了锁,屏幕荧光瞬间投射到他脸颊上,将他的桀骜不驯照地更显眼了些,他鼓了下腮,微眯着眼盯了会儿柴岳发过来的内容,有些不解。   晏城:【?】   柴岳:【项目要做就好好做,要创业也该好好创,结果一放暑假,该团队的核心人物,他们的总负责人回家过暑假去了,嘛的,我特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不怪柴岳会突然发牢骚。   可他说的也不全面,不能以偏概全。   科技时代,只要项目不出现什么大问题,是可以允许离开团队的,换句话说,他们也完全可以线上交流。   然而这样在某种程度上,会给投资方留下特别不好的印象罢了,不过也不完全肯定,如果领导不在,部下展露给别人的一面依旧是欣欣向荣的话,那也是个闪光点。   看到这段内容,晏城的肩膀就慢慢耷拉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悬浮在屏幕上方,他微蹙着眉,舌尖紧紧顶住上颚,垂着眼睫,黑色眼底情绪莫辨,只抿直唇线沉默着,似乎也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接柴岳的话。   直到,下一秒,柴岳的消息再次进来。   柴岳几乎想要为自己的一惊一乍给跪下:【噢,没了解清楚,对方回去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晏城抬起眼,磨了磨牙。   晏城:【所以?】   柴岳啪啪啪地快速打字:【所以在听到我们有兴趣投资他们后,他们估计只想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吧。】   柴岳:【已经联系创办他们团队的总了,据说最多再过两天他就能回帝都,到时候再约。】   柴岳:【我们是无所谓的,着急的是他们。】   午后的阳光,明媚中带着几丝慵懒,但也不能否认它们本身自带的灼热,结合着这几项特征,它们悄悄爬进窗户然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惬意享受生活。   晏城这才察觉到自己后颈的凉意已经渐渐消散了,他左右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才慢吞吞地回了一个“好”字提前结束了这场对话。   消停没多久,他就又按捺不住地去戳陈锦瑶。   杭城的风光也好。   特别是这几天有杭城人民罗骁的热情招待,可要比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地来逛要完美多了。   乘着船,望着波光粼粼,在西湖上尽享一切。   什么都好,就是看着前座的小两口靠在一块,忽地就让陈锦瑶想念起晏城来了,她想,要是晏城也在就好了。   罗骁:“过两天我要去帝都。”   他是说给陈锦琳听的,但声音恰恰好能让陈锦瑶听到。   陈锦瑶收回望向湖面的目光,注意力一转,就转到了陈锦琳侧着脸特别兴奋的模样,“真的?”   罗骁点点头,“真的。”   “去干嘛?”小女生就是这样,喜欢对男朋友打破沙锅问到底。   “学校有事。”他说。   陈锦琳皱了下眉,看着他有点不相信。   但到底也没有深究下去。   相处久了,她其实也知道,她男朋友神神秘秘惯了。   于是,当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响的时候。   预料之中,瞥见发消息者是晏城时,陈锦瑶看也不看发的是什么内容,弯了弯眼抿唇浅笑。   接着,在下一秒直接回:【我后天回来!】   晏城自然是喜滋滋的,勾着唇邪笑着,压根就不见半点正经:【好的,我会洗干净等你的。】   “………”   陈锦瑶嘴角一抽,愣了约莫有两分钟后,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并抬手捂脸。   最终,她忍不住低声啐骂了他一句。   -------------------------------------------   关于他晏城晏六少被郭敏指控为操控幕后一切的操控者的事情,邓川本来是想和晏城谈一下的。   不管晏城有没有嫌疑,这个程序都该走一遭。   可走之前,被乔菲给拦住了,其实也没拦太久,在他即将要摆脱乔菲时,派出去的几位得力干将非常有效率地完成了任务,回来时,一个个脸上满是喜悦。   郭敏的通话记录里,有好几通电话都是来自于周雪。   案发前有三通,案发后有两通。   其中一通是在他们抓捕了郭敏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在他们在郭敏寝室等她时,她很有可能就和周雪在一起………   除此之外,郭敏母亲的账户里平白无故地多出了八百万,而这八百万的汇款人依旧还是周雪。   这其中的一些地方就能够连接上了。   乔菲给周超尸检后就对邓川说过:“虽然醉酒,但既然还能够和女人厮混,就说明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状态,起码还是清醒的,而死者身上没有防御抵抗性伤痕,不排除死于没有防备之下,更有可能是被最信任的人杀害的可能性。”   他们一开始只着手于第一种情况,毕竟赤.身.裸.体地死在床上,就认为是在和郭敏发生关系的过程中被杀,思维定势后,就忽视了其他的可能性……   确定周雪为嫌疑人后。   邓川就立马带人去她家对她进行逮捕了。   与此同时,大概是因为证据摆在眼前,铁证如山,也再容不得郭敏说假话了,郭敏垂着头咬着手指头,回避着强光披头散发着,没过多久,也就把什么事情都交代了。   一交代,才惊觉,这姑娘先前的口供几乎没一句是真话。   她没有杀周超,但她是目击证人。   就在完事出来发现自己手机后,又折回到周超公寓时。   她没有报警,是周雪给了她一大笔封口费。   她需要这笔钱,迫切需要。   而周超也压根没有□□过她。   第一次和周超发生关系时也完全是自愿的。   她本来就是混迹在夜店的坏女孩。   想钓凯子想要钱。   但所谓的性格变了,更是在学校表现出来的假象,有个原因,是因为她想和那群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室友们彻底隔离开而已。   至于在这之后,周雪和她之间的事……   “我需要钱,她承诺会再给我两千万。”   简淮:“哪怕是顶罪,替她坐牢?”   “对。”郭敏声音沙哑。   简淮:“那为什么还要拖晏城下水。”   郭敏将脸埋地更低,直摇着头小声抽泣着,好半晌,才稍稍平复下来,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我不知道,都是周雪让我这么做的,说是能减轻罪行。”   “………” 第49章 第四十九步   郭敏自然是爱慕虚荣的。   但看待一个人时总不能够以偏概全, 事实上,她能被金钱冲昏了头,主要还是她家里现在的情况带了点紧迫性,已经开始不断给她施加了压力,她父亲在一次赌博中被人联手坑了, 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即便如此, 俩老人还是供养她在帝都念书,可这玩意儿吧不早点还上, 到最后要面临的只有倾家荡产, 或者比倾家荡产更严重。到了这个学期,郭敏几乎天天都能够收到放高.利.贷的人的威胁短信, 短信内容有多恐怖,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就下定决心淌了这趟浑水,收了周雪的第一次封口费,整整八百万。   接下来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作为目击证人, 且已经决定不告发凶手的目击证人,郭敏和周雪在那一瞬间已经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周雪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杀害了周超后她内心陷入到极度的惶恐不安中,整天疑神疑鬼, 午夜梦回时, 都快要精神错乱了, 她怕警察在找不到凶手时会再次找到自己, 思前想后,她还是再次找上了郭敏。   她让郭敏替自己顶罪,“警方肯定会查到你的,在周超临时前,你和周超是最后有过实质性接触的人,所以你肯定是警方最怀疑的对象,既然这样,你干脆承认,承认人就是你杀的,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两千万。”   周雪也知道,她需要这笔钱。   再者,两千万,诱惑实在太大了。   不出所料,郭敏在蹙眉纠结着,内心深处小幅度地挣扎过后,终于还是点了头。   先前的八百万再加上这回的两千万。   还高.利.贷绰绰有余,剩下的也足够让她父母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她想着,自己一个人坐牢总好过全家被砍。   而周雪也没想到,自己的千算万算,不过是搞了一出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到最后,还迅速且直接地暴露了自己。   简淮懒懒地挑了下眉,心情谈不上很沉重,但对郭敏交待的一切还是有一点感触的,但感触归感触,这并不能阻止她给郭敏标上“法盲”的标签。   审讯结束,强光倏地一下消失,简淮伸了个懒腰,交待一旁的同事将人带走,随后,拿起桌上的茶杯,站起身晃悠悠晃悠悠地走出来,走到另一个审讯室的观望区,想去看看周雪那边的情况,正巧,乔菲也在那儿。   “都交代了吗?”简淮在乔菲背后发声。   神出鬼没的,乔菲被惊地一哆嗦,转过身扯起嘴角笑了笑,“交代了,唔,属于冲动性杀.人。”   “嗯?”简淮往里面瞥了一眼,就见周雪已经捂着脸抖着肩在抽泣流泪了。   乔菲:“怎么说呢,她认为周超总给她惹事生非,估计总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也擦烦了吧。”   闻言,简淮眉梢一动。   乔菲抿了抿唇,继续淡淡道:“她觉得周超是让她和她丈夫霍祁东渐行渐远的罪魁祸首,就因为两夫妻吵架时霍祁东指着她鼻子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然后,她就想,如果周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好了,再之后,就是她杀害周超的过程了。”   “呼。”她呼出一口气,塌了肩,“还真认为周超不在了就能和霍祁东和好如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雪被逮捕时就在霍祁东的公司。   当时的场面是她完全泼妇骂街状地打骂着一位据说是破坏了她婚姻的第三者。公司内部工作人员鉴于是领导的家事,也不敢小声议论,但还是伸长了脖子在看热闹。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特别是身处高位的男人,就周雪这种行径,不被霍祁东厌恶才奇怪。   “………”魔怔了吧。   简淮眯了眯眼,将视线停留在周雪身上,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那让郭敏把脏水泼到晏城身上呢?”   乔菲垂下眼睫,说:“临时起意。”   “说是觉得对不起郭敏,就给她出谋划策,其实就是一法盲,我估计啊,她是觉得自己婚姻这样惨,有点原因是在晏城身上,所以想报复,一箭双雕,这种人就是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你看看,周超死了,她和霍祁东的关系有好转吗?还不是她自己作的。”   “不过,晏城当年也确实胡闹了点。”剩下这一句,乔菲压低了嗓音喃喃自语。   ………   事情终于结束,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多日来的加班加点连轴转把他们累地够呛,好不容易能够准时下班,大家伙儿都高兴,嚷嚷着去聚餐。   “我就不去了。”乔菲拿上包,冲大家挥了挥手。   整个过程坦坦荡荡,也不在意众人略带暧昧的目光。   窗外的树木大厦不断后退。   夜幕被一寸接一寸地扯下,晚风吹来,吹散了所有的阴郁,乔菲突然和晏沉说起周雪的事情,末了,继续看向窗外,又不带一丝偏心地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如今是怎样就不做过多的说明,但就所了解的以往,也足够让她对晏城有所批评了。   “当然,也是周雪自作自受。”   晏沉笑了下,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我承认小六不着调,但当时先撩者是周雪,小六看出她的目的也就配合她了,可别提了,现在这事在小六眼里就是段黑历史。”   顿了顿,又没什么情绪地继续道:“再说周雪喜欢的是霍祁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不过是利用小六而已,要真分谁对谁错,我觉得是分不清的。”   很多东西都是无法界定的,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它还有处于中间地段的灰色。   “谁身上都有问题,就是问题有大有小而已。”   “而现在,身上问题最大的是周雪,又不懂得自省,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大,到最后又怪到别人身上。”   男人本来不擅长对陈年旧事进行八卦。   但事关自己弟弟,难免会侃侃而谈,毕竟该说还是会说。   “换句话说吧,没有小六,周雪还是会想尽办法嫁进霍家,到最后,这个结局应该也不会变。”   “啧,就是真没想到是周雪杀了周超。”   帝都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晏沉在生意场上和霍祁东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事情,耳濡目染,自然也还是清楚一些的。   乔菲扭过头,抬眼盯着男人的侧颜:“怎么?”   “也没怎么,据我所知,周超对周雪还不错。”   “?????”乔菲更加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了。   晏沉眯起眼,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反而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对了,要不要让小六请你吃饭?”   乔菲愣了一下,也知道他的意思,事实上,她也没有做什么,沉吟片刻,她摇了摇头,“可别。”   “别什么?他应该见见他二嫂。”   “………”   ----------------------------------------------   于是,第二天下午六点。   晏城果真请了他哥和他未来嫂子吃饭。   主要还是晏沉随口提了一句,概括了前因后果,他立马就心领神会了。   餐厅内,有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一旁用小提琴拉着悦耳动听的曲子,曲目容易抚平躁动的心绪。   作为无端被牵扯进去的晏城,乔菲以为,很有必要让他清楚这件事的后续,当然,不能太过详细。   晏沉以为,小六会当即跳上桌,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在了解了案件始末后,包括知道自己差点被指控为幕后黑手时,晏城都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他悠哉悠哉地夹了一块鱼肉,认真地挑着刺,云淡风轻道:“噢,反正现在没事就好。”   “………”乔菲扬了下眉,心想,心也是够大的。   还是说,是真的没心没肺?   老实讲,都是早已经划清界线的人,对他们,晏城早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只要他们别再惹到他。   这回,也没怎么殃及到他,再说,他们自己也遭了报应,晏城就更不想和他们有所关系了,过往的种种,在陈锦瑶之前的耳提面命及无情嘲笑下,他再回想起来,也已经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逼,可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也没理由给自己辩驳,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现在的话,只能挺起胸膛继续往前看。   再者,比起讨论周雪,讨论这次的飞来横祸,晏城明显对自己突然出现的未来二嫂比较感兴趣。   他二哥居然谈恋爱了,这是晏城始料未及的。   悄悄抬眼,瞥了一下全程淡定漠然的晏沉,再看看同样淡定的乔菲,不可思议她居然还是个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这令晏城唏嘘不已,他甚至觉得他二哥是个神人。   ………   饭局到了最后,大概是为了稍微活络一下气氛,晏城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搬出了陈锦瑶:“有机会的话,应该让锦瑶来和二嫂交个朋友的,她是个牙医,都是学医的,我觉得她和二嫂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   晏城虽然是个大老爷们儿,但心细起来时比女人还细,特别是和陈锦瑶相处了那么久,有些事情在日常生活中他也能够观察地出来,即使也没说出口,也没和陈锦瑶促膝而谈,但一直以来,这件事也都压在晏城心底。   ……他老婆陈锦瑶没有能够谈心的朋友。   闻言,乔菲盈盈一笑:“好啊。”   顿了顿,又问:“今天怎么没带她过来?”   晏城低低地“啊”了一声,瞬间敛去了礼貌的笑意,缓缓地垂下眼,也遗憾:“她这两天不在帝都。”   与此同时,在晏城尚且还不知情的情况下,陈锦瑶已经拖着行李箱悄悄回了家。   她提前从杭城回来了。   也没给晏城发消息,就自个儿偷偷的行为。   算是想给晏城一个惊喜。   然而,并没有想到,晏城这厮居然还没在家。   空荡荡的屋子内,只有督尼在欢迎她。   陈锦琳和罗骁还在杭城。   小情侣明天下午的航班。   说到底,陈锦瑶会提前回来,其中也有陈锦琳的功劳。   她们从普陀山再到杭城,呆了也快有小半个月,每天的行程无非就是游山玩水,可这大城市,都有异曲同工之处,玩久了也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再加上,她还有诊所要打理,总不能这样一直肆无忌惮下去,想到这儿,陈锦瑶倒也挺庆幸罗骁要去帝都的。   要不然,以陈锦琳两眼只有她男朋友的恋爱脑,指不定要在杭城滞留多久呢。   陈锦琳义正言辞地反驳了陈锦瑶的说法,据理力争。   说了没多久,她忽地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儿,数秒后,倏地往前一凑,“姐,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嗜睡了?”   “?????”陈锦瑶瞬间懵了两秒,眨眨眼。   陈锦琳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咂咂嘴继续说着:“早上都八点半了还叫不醒你,一坐车倒头就睡,晚上躺床上才和你说悄悄话呢你就睡过去了。”   “姐,你是不是因为每天出去浪,逛累了啊?”   “要真是这样,你体质也太差了。”最后一句嫌弃的语气,居然和晏城有的一拼。   陈锦瑶被堵了一下:“…………………”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此后,得不到回应突然就安静下来,陈锦琳的视线又被罗骁牵引过去,陈锦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即眯起眼眺望远方,同时也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修长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翘起又弯下,弯下又翘起,嘴里还碎碎念着不知道在算些什么,如此循环反复过后,没过多久,她就倏地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她不算特别准时但又不能说它不准时的每个月必到的大姨妈这个月好像没有来。   “………”   往常都是月中往下一段时间来的,   到了月末,肯定已经好了。   越往深处想,就越让人‘心惊胆颤’。   陈锦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强镇定下来,心里还存着侥幸,这送子观音不会这么灵吧?   正胡思乱想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拜菩萨时并没有依晏城所想,求子求女啊。   这事也还真拿不准主意,也怕就只是自己吓自己。   可即便如此,陈锦瑶还是开始万事小心了,小心着小心着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而涌现在脑海里的能说说话的第一个人并不是近在咫尺的陈锦琳,而是远在天涯的晏城。   于是,她回来了。   也不管妹妹和她男朋友孤男寡女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提前一天回来了。   很突然,突然到陈锦琳一脸懵逼地问她:“姐,你这一走,就不怕罗骁心生歹念半夜跑进我房间?”   罗骁眼角一抽:“………”   陈锦瑶笑了:“小伙子人挺好,我信得过他,比起这个,我还担心你半夜跑人家房间去呢。”   “………………噢。”   ………   晏城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门口多出来的一双女鞋。   他立即喜上眉梢,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第一时间直闯卧室,前脚刚踏进房门,就听到了浴室里传出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看了眼放在柜子前的行李箱,再往别处一扫,就看到被随手脱掉扔在地上的衣物。   以及要换的搁在床上的短裤和睡衣。   “………”   我的天,这简直要死了。   晏城浑身僵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性感极了,一想起陈锦瑶现在在浴室里干什么,他眼神飘了飘,开始涣散,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怪不得真有说小别胜新婚的。   平时自己还不一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老实讲,轰一下烧了脸的同时,内心真的极度羞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矜持点。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对老婆就该热情洋溢。   然后下一秒,浴室的门开了。   陈锦瑶出来了,裹着浅粉色的浴巾。   浴巾不长,堪堪能遮住臀部。   发梢的水珠顺着她漂亮的侧颈滑落,最后被聚在锁骨窝上。   被热气熏地满脸通红的她,连眼底都是水。   两人无声对望着。   晏城甚至都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自然垂在大腿外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头,他强装镇定地向陈锦瑶走过去,舔了舔唇:“提前回来了?”   “嗯。”陈锦瑶点了点头。   随后,在两人已经离地很近时,她主动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仰起头亲昵地吻了吻他的下巴,等再说话时声音懒洋洋地也带着笑意,“想我没?”   “想了。”晏城沙哑的嗓音响起,低喃回答,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才不和她一样小鸡啄米似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咬了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不断加深这个吻。   十分钟后。   再难舍难分也在陈锦瑶的拍打推搡下结束了。   两个人都有点喘。   晏城的眼神更是如狼似虎,不过,他也克制住了,俯身蹭了蹭她的鼻尖,问她:“吃饭了没?”   陈锦瑶乖巧地点点头。   看地晏城的心头又是一阵热乎,他挑了挑眉,“我还说要洗干净等你回来,结果是你洗干净了在等我。”   话音一落,抬起手轻拍了两下怀里人的屁股。   也算是暗示性十足,告知既然如此他要继续了。   “………”   陈锦瑶眨眨眼,“等一下。”   她拍开他作乱的手掌,又拍拍他的脸,固定住他的脸与自己保持距离,她左右蹂.躏着他的脸颊,等最后玩够了,才认认真真地望进他的眼里,“我有事要说。”   “嗯?”晏城耐下性子来,还扬了扬眉梢。   陈锦瑶抿了抿唇,眼神也不躲闪,盯着他看了会儿,倒也不扭捏:“老公啊,我这个月大姨妈还没有来。”   指尖描绘着男人的轮廓,顿了两秒,就像说“我吃过饭了”一样淡定且不确定地道:“我好像怀孕了。”   晏城:“?????”   晏城:“………………………………”   晏城:“!!!!!!!!!!!!!!!!!!”   陈锦瑶亲了亲他的唇角,“不过现在应该还查不出来。”   晏城七魂已经丢了六魂,大掌落在她肚.脐.眼附近还能感受到他在颤抖,他觉得好不真实。   甚至觉得,就现在自己以这种体.位抱着陈锦瑶,是特别地禽兽不如。   他满腔欲.火全数浇灭,呆愣愣的,“噢,那等几天再去查。”   静默片刻。   晏城突然特别少女心地“咦”了一声,咦地陈锦瑶一身鸡皮疙瘩,随后又听到他万分惊喜地说:“是女儿吧?”   陈锦瑶很残忍地:“不一定。”   “………”   ………   接下来的几天,监狱那边。   霍祁东找了律师去见周雪。   当然不是为了给她做辩护的,而是希望周雪能够尽快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   可结果并不如人意,周雪说自己拖也要把霍祁东给拖死,她不配合,律师也没有办法,就这样僵持了几天后,霍祁东亲自去见了周雪。   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再经历无端让人恍惚。   周雪觉得,这真是这半年多以来,霍祁东和自己说话时最心平气和的一面,难得的没有怨偶的一面。   而他难得的心平气和,却是在和她谈离婚。   这让周雪有点接受不了,就在她又要歇斯底里的时候……   霍祁东说:“周雪,周超是你弟弟。”   她愣了一下。   “你也真够狠的,连你弟弟都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没资格指责她。   然而,霍祁东还是说了,以一种近乎嘲讽的口吻来说她到底有多冷血,“你不知道吧,但凡跟我有一点关系的女人,没过多久,都会被周超威胁。”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说出来的话没带任何情绪:“周超威胁她们离开我,说你才是霍太太。”   “还有,这事倒是周超告诉我的,他将晏城疏离你的原因全都归咎到晏城身上,就想去搞垮晏城,但毕竟晏城是晏家的人,他实在是没那个能力……”霍祁东忽地笑了下,这事儿他也是刚查出来,“你说傻不傻,他出事之前一直在洱馆聚众吸.毒,试图用这种方式,说至少是搞垮晏城苦心经营的洱馆,啧,可你看看你自己,却是亲手杀了他的凶手。”   “好了,离婚的事,希望你能赶紧同意。”   “我也是难得有善心,才同情你和你先礼后兵的。”   ………   夕阳西下,霍祁东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开。   而周雪,正呆若木鸡地蹲在墙角,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失声痛哭。 第50章 第五十步   七月四号,黄道吉日。   从市中心医院的妇产科出来, 得到的是并不确定的结果。   怀孕初期, B超照不出来很正常。   医生也并没有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怀孕”之类的话, 其稍稍有些模棱两可的态度以及在晏城陈锦瑶起身离开之前笑眯眯地说出让他们过几周再过来检查看看的建议时,事实上,这样明显的暗示聪明的人已经能够察觉出来检查结果的偏向性了:怀孕的几率占一半以上。   到了七月, 酷暑已经毫不掩饰它的野心。   它残酷到让微风都变得吝啬起来,烈日焦烤着大地, 让水泥地板滚烫到可以煎荷包蛋,不小心倒点水下去, 说不定还能冒出烟儿发出滋滋的声响来,而此时此刻藏在茂密树叶下的知了正撕心裂肺地叫着。   出乎意料的,晏城并没有因此感到暴躁。   晏城现在心情很愉悦,并且不管不顾从内而外地散发着这股愉悦,像是在分享, 就差普天同庆了。   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倏地又彻底睁开,毫不掩饰地释放着眼底能荡漾起来的水光, 先前在等结果时不自觉绷起的下颚这会儿早已经放松下来, 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直线, 却见线条在唇角处嘚瑟地往上扬了扬。   更无言以对的是, 以前能把这辆SUV开出火箭架势的他此时此刻就跟驾着一只乌龟似的。   刺目的阳光从前挡风玻璃处肆意闯入, 被折射着散开了不少, 陈锦瑶意识到已经有不少车超过他们了, 她抿了抿唇,侧过脸看向晏城,盯着他的表情认真钻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现在的表现真的好不正常。”   闻言,晏城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心里头忽然萌生出恶作剧的念头来,陈锦瑶眉眼弯弯,像是带着非常规的评价般“啧啧啧”了几声,随后拔高了嗓音故意夸大其词:“就好像突然傻了一样。”   “………”   车载音乐陡然间多了几首有关小baby的歌。   也不知道是晏城什么时候找的,比起那些个适合兜风带着很强烈的节奏感的动次打次,这些像是倾述对小宝贝爱意的歌曲明显要温柔很多,听久了,甚至能催眠。   尤其是在车速还这么慢的情况下……   忽然谁也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陈锦瑶就像被感染了困意一样哈欠连连,都挤出眼泪来了,她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继续道:“哎,说真的,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照照你现在荡漾的表情。”   “我都差点以为人家医生对我说的是‘恭喜你,怀孕了’的话了。”她托着下巴继续不遗余力地揶揄他。   晏城点点头,接了她的揶揄:“差不多的意思吧。”   陈锦瑶撇撇嘴:“…………………”   神特么差不多的意思!   她是清醒且理智的,   知道‘疑似’其实并不等于‘确定’。   为避免空欢喜一场,保持平常心就好。   显然,以上一句话只是她在自我催眠过后的自欺欺人。   陈锦瑶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放在自己胸腔里的这颗平常心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跳地快。   她其实和晏城一样,之前时不时地念叨几句,现在真有可能时,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某种期盼。   十字路口红灯跟前。   车子稳稳地停住,晏城将手舒展开来懒懒散散地搭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他大概想做出一副潇洒且洋洋得意的姿势来,可惜,没找到窍门,反而适得其反,有些奇怪,不过,这些他全然不知,反正在他脑内设定好的场景里,这是最酷最霸道的姿势:“过两天我有个饭局,你要不要陪我去?”   “什么饭局?”闻言,陈锦瑶侧过眸。   晏城:“和一群能洒热血的有梦大学生,他们创业的那个项目我挺看好的,就想深入去了解一下。”   “就是上次你说的投资?”   绿灯亮起,晏城正襟危坐,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开车上,目不斜视,“也不算,之前是简简单单的投资,现在他们约我吃饭,目的肯定要比投资更深一点,我猜测啊,是想让我直接入股。”   换句话说,大学生团队是技术股,而他则为资金股。   “在项目很有前景的前提下,只要他们能说服我,我就会试一试。”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顿了顿,又继续道:“光跟着柴岳搞投资……,啧,也不是说我不信任柴岳,只是投资的风险确实不可估量,总不会运气好到每次都赚吧,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一个有潜力的新兴产业好,入股直接做大股东,只要它蒸蒸日上,我也能坐享其成,这比东投资一笔西投资一笔要有远瞻性。”   男人一本正经甚至是非常严肃地侃侃而谈。   这和他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完全不同,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就在不知不觉中。   他好像给自己的未来又规划了一条新的路,在这条路尚未成型时,他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它的轮廓。   陈锦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特惊奇地“咦”了一声:“你是谁,快说,把我老公藏哪里去了?”   晏城“嗤”地低笑出声。   如果不是在开车,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现在会用似星辰大海的眼以宠溺的姿态撞进她的视线中,然后,在把她看地红了脸颊垂眸躲闪自己时,他会逗她说――   “神经病。”   “你现在可不得了,野心渐长啊,小小的洱馆已经装不下你了是吗?”陈锦瑶忍不住啧啧称赞,倾前了上半身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孔,静默数秒,眨眨眼,似笑非笑道,“很有打算啊你。”   “嗯。”他并不否认。   桃花眼里还装着满满的笑意,再详细回答时,语气里也没有了玩笑时的漫不经心,他认真沉吟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继续解释,“作为一家之主,责任让我成长。”   噢,都是假象,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陈锦瑶一下子没忍住,翻了白眼,“………”   晏城:“晏家祖训,女儿得富养。”   “………”她抽了抽嘴角静默了两秒,“所以?”   晏城拔了右转向灯,侧眸瞥了几眼后视镜,随即熟练地打了半圈方向盘,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半真半假:“所以我不能只靠洱馆一个产业啊,我要多元化发展,将来就是你和闺女能够依靠的参天大树。”   “你好棒噢。”陈锦瑶敷衍地耸耸肩,扭头望向车窗外林立的店铺沉默了片刻后,“但是我有个问题。”   最熟悉的一条街,已经快到家了。   “嗯?”   陈锦瑶:“是不是因为过了重男轻女的时代,现在物极必反,才造成你对女儿如此深的执念的?”   陈锦瑶眯了眯眼,给了直击灵魂的一问:“天天闺女闺女的,儿子你就不喜欢了吗?”   “………”   晏城虎躯一震,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珠,求生欲让他大脑反应迅速:“那不是,儿子闺女都是宝。”   只不过总想着闺女会比较贴心比较乖巧。   他小时候就皮地不行,他都对自己有阴影了。   --------------------------------------------   晏城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   人送外号“小霸王”。   “小霸王”三个字站在C位的就是“霸”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就意味着晏城他打小就特别地霸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直到长大了懂事了,才有所收敛。   但有句话说的没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晏城虽然现在在情绪行为上能够自我控制了,表面上装地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但只要他一睡着,陷入无意识的状态中,他的本性就全部暴露出来了。   他时不时地就会霸占整张床,呈“大”字型,有时候霸占整张床还不够,还要霸占陈锦瑶这个人,冬天陈锦瑶畏寒,喜欢钻在晏城怀里取暖,晏城也经常拿这事笑她,其实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因为每每睡到最后,缠着陈锦瑶不放的是他晏城,他长手长脚,像个树袋熊完完全全地将陈锦瑶圈在怀里,多数情况下的交颈而眠,他的一双大长腿都会压在陈锦瑶的腿上,和她亲密纠缠。   “………”这事儿,晏城其实也有自知之明。   如今,陈锦瑶怀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停经已有十天以上。   嗜睡、乏力、早晨起来呕吐、恶心以及尿频等。   B超还查不出来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在陈锦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也没有说什么的情况下。   晏城在某个晚上非常自觉地在卧室打了地铺。   就在床边,特意拖过地,本来只是简简单单地放了一张凉席,然后枕头被子都备齐就完事儿了。   陈锦瑶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已经盘腿坐在他的新地盘上,垂着脑袋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嚯了一声,眨眨眼,问:“你干什么?”   晏城头也不抬,回答:“我怕晚上踢到你。”   “………”陈锦瑶很是无语,“没有那么夸张的。”   都同床共枕了多少个夜晚了,他虽然睡相不好,但还不至于会到踢她的程度,顶多,就是蹭了一下,然后,他就像在她身上装了定位系统似的,像藤蔓般慢慢移过来后哼哼唧唧地就缠绕上来了。   但晏城觉得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劝也劝不动,到最后,陈锦瑶无奈地耸了耸肩,也没再说什么,就随他折腾了。   她敢打赌,不出一星期,他会求着她让他回床上睡的。   “老公,就这样睡地上对身体不好。”陈锦瑶坐到床上,一只腿直接架上来,她悄悄瞄了晏城一眼,又在他还未察觉之时迅速收回目光,然后,非常镇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擦拭着已经半干的头发,“地上凉,凉气会侵入脊背。”   这是她最后的挽留,陈锦瑶这样想。   还没想结束呢,就听到晏城不怎么在意地“噢”了一声。   “………”陈锦瑶倏地看向他,眼角一抽。   她以为他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或者是左耳进右耳出,因为给她面子,所以再敷衍地应她一声。   直到临睡时,陈锦瑶才发现她是把他的话听进去的。   晏城站起来重新规划了他的新地盘。   原先就放在地板上的凉席没动,再去隔壁房间拿上软柔厚实的被褥,铺上,接着又在被褥上面放一张凉席。   陈锦瑶:“………”   可以,这很精致了。   灯一关,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们高高兴兴地聊了点夜话,应该还带了点憧憬。   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消逝。   在即将要聊睡过去的那刻,晏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说:“要不我睡床你睡我这里吧?”   居然说出了这么没有良心没有男友力的话。   陈锦瑶一下子就醒了:“??????”   而晏城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似的轻咳了一声,再说话时就显得小心翼翼的,“我怕你睡着了会翻身掉下床。”   “……………………” 第51章 第五十一步   猫大王督尼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如果要用更准确点的词来形容这场灾难的话, 大概就是萧蔷之乱。   不过是在一朝之夕,它的帝国, 它的万里江山, 它所能巡视俯瞰的领土皆被内敌晏城所侵。   它可怜、无助又弱小。   唯一的武器,它所拥有的锋利的猫爪子在昨日叛乱发生之前,它尚且还万分信任晏城的时候, 剪了。   晏城这狗贼等同是架空了它的一切, 连条小鱼干都不给,就给了它致命一击, 它如今已经沦为了阶下囚,被关押在阳台夹层里, 夹层长度有四五米, 宽则一米多,里面有猫砂盆、有米白色小沙发、有绿色植物、有各色它爱玩的小玩具、以及漂亮的攀爬架……   “………”和之前比虽然说会一点有落差, 但老实讲, 这点落差并不至于让它恼羞成怒。   督尼体态轻盈地跳上跳下, 熟悉完自己的短租型小王国后, 它喵呜着叫了几声, 猜测, 这是狗贼在优待俘虏。   时局动荡,于它万分不利。   它能做的也只有卧薪尝胆,等有机会再卷土重来!!!   唉, 说到底, 还是晏城这狗贼太会笼络人(猫)心。   它疏于防备也就罢了。   女主人居然也是鬼迷心窍。   重色轻宠, 陈锦瑶,你已经失去你的小可爱了。   “会不会太草木皆兵了啊?”陈锦瑶弯下腰,对着玻璃窗子轻轻敲了敲,试图吸引督尼的注意。   督尼果然看向她,对视两秒,又惨兮兮地喵喵叫起来。   “听听,叫地多可怜。”她心有不忍,“督尼很记仇的。”   晏城挨在她身边蹲下,手里捧着手机,屏幕里的页面停留在百度搜索上,搜索框内搜索的内容标题很醒目。   ――‘猫对孕妇有影响吗?’   “好像是太过了,咱们家督尼卫生习惯毋庸置疑。”晏城蹙眉沉吟,然后开了门,放它出来,整个过程随意地就像是在过家家,“只要不碰它的粪便就好。”   “它粪便会有弓形虫,对你影响好像不好。”本来是想小心为上的,仔细点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此时此刻看着督尼,倒也有些心生不忍了。   他虽然算是半路出来养它的,起先也不怎么喜欢小动物,可时间久了,感情也会有的,早从叫它“小畜生”的后爸变成了时不时会将它晒到朋友圈赞扬一番的亲爹了。   当然,也不能否认自己这是爱屋及乌。督尼这小畜生能成为他‘亲儿子’,其中一部分缘由是托了它亲妈的福。   “这小阳台,我们不在家时可以放它进去。”晏城提出一个折中的意见,语毕,又顿了顿,神色开始渐渐复杂难辨,“以后给它铲屎的工作都交给我好了。”   陈锦瑶眉梢一挑,对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满意。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弯着腰一个像个小流氓似的蹲着。   身高差恰到好处,陈锦瑶借势揉了揉他的头发,抿了抿唇,笑眯眯地道:“好啊。”   “麻烦晏城同学了。”   晏城罢罢手,“小事,别和你老公客气。”   话音落下,就仰起头撞进她的视线内,眼眸里的光微微闪烁,再端着一副求表扬的表情,是典型的口是心非了。   再配上已经被她揉乱的头发,小奶狗一样,霎时就戳中了陈锦瑶心底的某一条弦,让陈锦瑶柔和了神情。   她捏住他的耳垂,扯了扯,沉默了片刻后,脑子里灵光一现,她恍然大悟,扬起眉,眼里荡着笑:“所以,昨天晚上你捧着手机就是在研究这些?”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迅速抽走了他的手机,退出页面,再点进搜索框一看,底下一排都和“孕妇”相关。   陈锦瑶垂下眼,眼睫颤了颤,随即便听到晏城他懒洋洋的声线出现在自己耳朵里,他说:“对啊。”   没有半点的漫不经心。   昨晚后来的那波骚操作,只是确定了晏城依旧是那位脑回路清奇的幼稚鬼。   每每为陈锦瑶做出一件事情时,到最后总会走到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让陈锦瑶的感动时间永远不超过三秒。   高贵冷艳的猫大王督尼终于舍得踏出了它的牢笼。   它大人不计小人过,又跑到晏城脚步蹭啊蹭了。   晏城慵懒地嗤笑了一声,笑骂它没出息,却也还是在下一秒伸出手轻点了它的鼻尖,然后为傲娇的它撸毛。   勉强算是抚平了它受伤的心情。   “………”他还真没有看出来督尼记仇。   晏城拍拍蠢猫的小脑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来。   “晏城同学。”   陈锦瑶倏地从身后抱住他,闭上眼。   橘黄色斜阳的余辉悄悄从窗外爬进来,室内打着空调,被这样晒着倒也不觉得太热,光线打在身上,蔓延至周围,反倒生出点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你以后会是个好爸爸的。”她声音有点轻,像羽毛一般柔柔的,挠地晏城耳朵发痒。   晏城也像是被点了定身穴一样,身形一僵,好半晌也应答不出一个“嗯”来,只眸子一眯,眺望被高楼阻隔了的远方,他想象不出被阻隔了的远方是什么样子的,事实上,他只是恍惚了一下,接着便神游天外了。   “爸爸”这个词对他而言是熟悉又陌生。   至少,在突然放到他身上时是陌生的。   其实也不是突然,毕竟早有打算过,但即便如此,晏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在冷静下来后再谈及此事时就隐隐约约的能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在牵动着他。   他是准备好了的,但好像又一点没有准备好。   即便这中间还有一段时间是特意留给他有所准备的。   晏城轻轻掰开没点轻重差点将他腰勒断的手,然后转过身与陈锦瑶面对面,他直视着她,抿着唇却又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突如其来的手足无措让他慌乱。   几乎不带任何思考的,一把捞过陈锦瑶的腰,也算是反过来抱住她,不看她似笑非笑的揶揄目光后就好多了。   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像自己或者是像陈锦瑶的小萝卜头仰着小脸口齿不清地喊他“爸爸”。   自己会在他牙牙学语时陪着教他说话,会在他蹒跚学步时领着他护着他当然偶尔也要让他摔一跤再告诉他不许哭要勇敢地自己爬起来………   在这些过程中,慢慢地陪他成长。   “………”思维发散性起来,不知不觉地就想地有点多。   晏城猛地回过神来,老脸一红。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够婆婆妈妈地腹诽这么多。   这太神奇。   都不像自己了!   压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及由此情绪带来的不安,不多时,晏城的唇角又懒懒地扬起,恢复了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模样,活脱脱地像个小痞子。   此时此刻,晏城这会儿又在瞎想瞎琢磨,心道:   小痞子感觉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倒霉捣蛋孩子,如今居然已经要当爹了。   啧,这可真令人匪夷所思。   陈锦瑶安安静静地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陪着他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她眨眨眼,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晏城现在的心境,抱着他的腰的手臂往上移了移,像哄小孩儿似的轻拍了两下他的背。   抬头,问他:“成为孩子的好爸爸,你有信心的吧?”   晏城瞬间敛起心里头盘踞着的那些有的没的,腰杆一挺,嗓音都拔高了,斩钉截铁:“有啊,必须有。”   掌心停在她平坦的腹部,想感受一下所谓的生命的存在生命的力量却好似什么也感受不到,但晏城还是假装感受到了,“以后他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陈锦瑶:“………”   晏城:“有我罩着他,你想想,他得多威风。”   陈锦瑶:“…………………………”   他现在话里说的内容,以及说这些内容所带的语气,都像是将她肚子里还未成形的崽子定义为了男孩子。   陈锦瑶忍不住挑眉猜测,估计是因为先前她友情耳提面命了一句“儿子你就不宝贝了吗”之类的话,让他的思想得到了升华,也几乎可以与质的转变相对等。。   以至于现在他不再单方面地只喊闺女闺女闺女了。   尊重男女平等的思想。   却在育儿经上出现了问题。   照他那么说,虽然也有打趣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所陈述的他认为的美好的愿景,仔细看来,简直就是大混世魔王带着小混世魔王啊。   陈锦瑶掀了掀眼皮,“算了。”   晏城:“嗯??????”   陈锦瑶抬眸横他一眼,“孩子我自己带,和你没关系。”   虽然很容易就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玩笑成分,但晏城还是震惊了,并且控制不住地忽视了这‘玩笑’成分。   “不不不。”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稍稍地弯下腰来注视着陈锦瑶,思忖了片刻,组织好语言,非常认真地开了口:“你这种思想是不对的,太保守了,虽然说古往今来大多数情况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赚钱养家,女人在家带孩子搞家务,但这真是不对的,很腐朽的做法,你看看你,你工作稳定,也赚钱,家务的话我现在也包了一半有余,所以理所当然的,以后孩子,我也有帮忙带的义务。”   “互帮互助,减轻负担。”说实话,他现在的思想觉悟高地一逼,“给你一秒钟的时间把上一句话收回去。”   “………”他这么自觉,她真的很欣慰。   但是,   “我拒绝。”陈锦瑶肃着脸义正言辞。   她歪了歪脑袋,笑道:“我不否认你有一颗当好爸爸的心,但比起这个,我更想要个好孩子。”   晏城不敢置信:“你怕我带坏孩子?”   “是。”陈锦瑶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晏城:“……………………” 第52章 第五十二步   和致远科技负责人的饭局安排在七月十一号晚。   当天正好是星期六, 非工作日。   清早,晏城依着自己的生物钟,到点就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大脑还放空了几秒,等意识回笼, 微微垂眸,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窝在他怀里枕着他手臂呼吸绵长睡得万分安稳的陈锦瑶,闭眼睡觉时,她密长的眼睫颤也不颤地就像把小刷子一样,格外可爱。   咳, 不要脸的他在地上睡了两天后就致力于爬床了。   “………”此时此刻手臂被压地没有了知觉, 晏城他也因为怕吵醒陈锦瑶而人为地动弹不得, 只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 指尖够着她的长发,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梢。   拉上厚重的能遮阳的窗帘后,即便外面的光线足够让整个城市开始伸懒腰做早操,可卧室内依旧一片昏暗。   他轻手轻脚, 将左臂抽出来,准备起床。   可动静再小, 也还是弄醒了陈锦瑶。   “你要起床了?”她抬手揉揉眼睛, 表情懵懵然, 嗓音有着初醒时必备的零碎的沙哑。   “嗯, 你继续睡。”他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她还没睡醒, 没睡醒就没睡醒,现在家里她地位最高,她就是想要天上耀眼的星星,他也得去摘下来,“我去做早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就是最近两个月,晏城这厮悄无声息地干了大事,他已经从‘去楼下买早餐的跑腿娃’进化成了‘出得厅堂下的厨房的完美人夫’。   说真的,这种转变太过于润物细无声,几乎就潜移默化地就有了如今这种局面,陈锦瑶摇身一变成了家里的女王,颇有种被底下人推着硬逼着继承了王位的架势,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陈锦瑶真的既惊讶又惊喜。   感情上的付出一旦被接受者察觉到,且接受者很有良心的话,那很快的,输出方就会收到回报。   付出是相互的,才是在维系感情。   晏城的变化陈锦瑶都看在眼里,故而,陈锦瑶现在也越来越依靠晏城,坐着女王的宝座干着撒娇的事儿。   而女人一旦温柔似水,卸下满身的刚强,全身心地信赖一个男人时,那个男人的自尊心虚荣心也会迅速“膨胀”,他会为此沾沾自喜并由此继续努力下去。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良性循环。   陈锦瑶任由思绪胡乱飞了一会儿。   在晏城坐在床沿窸窸窣窣地穿睡衣的时候,她侧着脸看向他,微眯着眼,亲眼目睹着他漂亮性感的后背被睡衣包裹住的全过程,“我们诊所的小刘,说我御夫有术。”   性格使然,陈锦瑶压根就不是能闲下来的主儿,故而她早早地就恢复了工作。   “………”即便一开始晏城并不怎么赞同。   是晏城小题大做,恨不得把她当个废人一样养在床上。   好在,陈锦瑶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坚持,晏城再怎么大男子主义地不赞同,她也有让他松口的法子。   而最后,她也确实成功了,成功地为自己的经济独立赢得了话语权,只是,谈判是有条件的,她成功后与之交换的条件是以后上下班都由他接送。   退一步海阔天空,陈锦瑶同意了。   也就是晏城每天,事实上,才开始没有几天的上下班接送就足够让诊所内的小年轻们狼血沸腾议论纷纷了。   譬如:   “旅游果然是感情升温的必备良药。”   “你知道陈医生的丈夫是帝都赫赫有名的晏六少麽?”   “知道啊,不过现在谁还能将他与传闻中的晏六少划等号啊,啧啧啧,我跟你们说,我都以为不是一个人。”   “唉唉唉,我觉得,这是咱们陈医生驭夫有道。”   ………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层出不穷。   特别是晏城每次来诊所时都特别做作地以诊所老板夫的身份在诊所来回穿梭,且不管外人在不在场,他皆以一副要腻死她的目光看向她后,不得不承认,更是助长了这场“办公室流言蜚语”的气焰。   这些都是开胃小菜。   最主要的还是早些时候,依稀记得是在情人节的那天。   晏城给她送过一束玫瑰后,自此以后,她的办公室内就多了个透明花瓶,花瓶每周都会装上不同的花。   一开始是陈锦瑶亲自打理的,后来她因为同学会去了魔都,请了大半个月的假,这花便交由小刘打理了。   小刘是个能令人瞠目结舌的大嘴巴,经她口的八卦都会无端上升夸张到另一个高度。   总之,是综合了各种因素,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陈锦瑶好脾气地想着,也许是最近娱乐圈风平浪静,没有能讨论的八卦,她才被拉出来行刑的。   只要不太过分,把握好尺度,她也不会管。   偶尔听到好笑的,更是会直接拿出来和晏城分享。   “小刘说的没错。”晏城起身,居高临下地睨她,俊眉一挑,“老婆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就是御夫有术。”   “………”陈锦瑶惊得瞌睡虫都跑光了,掀了掀眼皮神色复杂地凝视过晏城后,好半晌,慢吞吞地,“屁。”   她不是故意说脏话的。   这也不是重点,她想说的是,小样儿,再故作淡定也没用,别以为她不知道。   男女之间的关系在牵扯到情侣、夫妻时,就要多留个心眼了:永远不能低估女人发现某些蛛丝马迹的能力。   陈锦瑶清楚地知道,也不否认,   晏城此时此刻能有此种转变,其中有五分之二的原因确实是来源于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小家伙。   但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她也不是什么像苏妲己一样的红颜祸水,再说了,就算是苏妲己,也不一定有能力阻止商纣王荒淫无道。   所以,在她拿着晏城的手机打游戏时。   她在征得晏城的同意下,疯狂扫视了他手机的所有内容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到他关注了一个博主,博主是个段子手,在甜宠当道且女性独立自主的年代,喜欢写一些男女朋友间的日常段子,爱看这些小段子的,老实讲,女生占了百分之九十五,博主为了迎合女生们的想法,稳固自己的市场,理所当然的,他所有微博内容都以好男人该如何宠女友出发……   有些小段子更是细致入微到能代入到生活中。   还有最近特别流行的土味情话。   以及所谓的女生心目中优秀的男朋友应该对自己做什么的答案集锦,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看多了,也就知道其中的套路了,搞笑之余甚至还能让人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的油腻。   实事求是地说,也是不能否认的,博主写的段子会让女孩子西子捧心嘤嘤嘤地羡慕,可要是男孩子看进去并特别有学习探究精神时,那就不忍直视甚至于惨不忍睹了。   最可怕的不是照猫画虎,而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   很显然,敏而好学的晏城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就和给他一根杆杠他能翘起一个地球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同样的道理。   给他一点怎样做好爸爸好老公的提醒,可能连提醒都不需要,他就能借此摸索出自己面对陈锦瑶时该做的不该做的条目来,换句话说,也叫自学成才。   花里胡哨的话说的再多,其实都不外乎是一个简单易懂的道理:在于你有没有这种心,肯不肯为对方花心思。   只要有心,也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陈锦瑶私以为,该博主是晏城渐渐靠拢三好丈夫并且成功获得“三好丈夫”赞誉的另一个助力。   助力有大有小,而不管是什么规模的,都有稳定发挥它们的作用,可以说,晏城暂时性收敛了纨绔子弟的作风,变得人畜无害起来,并逐渐朝家庭妇男的方向走去,有小小的仅估计还不到五分之一的原因是来源于社交平台或网络上灌输的那些个令少女心爆棚的爱情鸡汤。   陈锦瑶加鸡汤,占了五分之三。   仅仅是五分之三,晏城的吊儿郎当在平常就很少见了,并有向大暖男进化的潜质。   可每每,也总是正经不到三秒。   毋庸置疑,大体上,晏城对陈锦瑶是极好的,可这并不能阻止小部分时间里他脑子抽筋,若是开玩笑的话,倒是可以说他转变没有完成,可要是严肃认真地形容,其实晏城这样多变的性格偶尔也是一种情趣。   能给大多数情况下是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   陈锦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晏城的,反正相处久了,特别是到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和晏城还挺合适的。   这种合适源于默契,最后定在若有若无的喜欢上。   “喜欢”这个词,多数是出现在年轻人的浪漫爱情中。   可谁又能料到,它也会产生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生活里呢。   晏城去厨房做早餐了,陈锦瑶重新闭上眼,胡乱想了这么多后,瞌睡虫又卷土重来。   她哈欠连天,耷拉着眼,眼看着就要再次睡过去,睡个回笼觉了,她印在脑子里的唯一还清晰着的想法是:   自己给晏城的变化列出了原因,并给这些原因列出了分式,五分之二和五分之一都有了。   这说明是个渐变的过程,是在过程中不断地成长。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剩下的五分之二也会出现。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语成谶了。   剩余的五分之二转变因素……   就在今晚的饭局中,出现了。   因为考虑到去饭局得喝酒,陈锦瑶想了一下午,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答应和晏城一起去见见致远科技的那群有热情有理想的创业者们,准确点说,她答应去蹭饭,并且在饭局结束后充当司机一角,载晏城回家。   结果,碰面后,她万万没想到。   致远科技的项目负责人,会是她妹妹的男朋友,罗骁。 第53章 第五十三步   致远科技的美好前景都是罗骁他们夜以继日的努力下拼搏来的,作为还没有出社会却有勇气为梦想而奋斗的他们, 说实话, 在创业的过程中也真是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 其中连猜都不用猜的艰辛自是不必多说,热情遭受四处碰壁也更是常有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罗骁他们才恍然明白, 空有一身技术及靠想象勾勒出的致远的蓝图并不能代表什么。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扯上“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的。   资金真的是一项大问题。   没有钱,才会明白什么叫寸步难行。   明明什么都有了,就因为资金,又变得什么都没有。   可即便再困难, 罗骁他们也咬咬牙坚持下来了。   在致远被无边无际的暗夜包围时, 不能否认的是, 也有个别是在中途打响了退堂鼓, 离开放弃了的,而相互打气相互勉励下都留下来的那群人, 已然将致远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清楚地知道,黑暗只是暂时的,一旦金子被发现了,他们也注定会前途无量,这是创业者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   罗骁作为致远的负责人, 项目的核心研发者, 将来很有可能就摇身一变成为罗总的人, 抛却以上的所谓的信念外, 他其实还有一个不得不将致远做大做强的理由。   曾一度奄奄一息的致远在罗骁剑走偏锋的决策下起死回生。   他们缺的只是一次被伯乐赏识的机会。   没过多久,伯乐就来了。   是在帝都较为闻名的投资人的投资。   于是,继起死回生苟延残喘过后,致远科技终于迎来了一道曙光,曙光远远照过来,带着足以让他们手舞足蹈的希望。   因为这笔钱的投入,姑且也可以比喻为新鲜血液的注入,资金流动促使项目运行,很快地,他们步入了正轨,并在此之后初露头角,一时之间,风头开盛。   伯乐发现了千里马,而后,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千里马。   自此,致远科技便成了许多投资商争先恐后投资的对象。   其蒸蒸日上的趋势势如破竹。   那是晏城第一次托柴岳投资时,他也不知道居然是自己将一半以上的鸡蛋压在致远科技后,才改变了致远的命运。   而这次柳暗花明又一村并没有让罗骁就此放松下来,正因为他有长远的打算,所以他的目光相对应地也比较长远。   他知道,短期的单单只是靠别人投资的项目并不能够长久。   要真想将致远科技做大做强,除非是有大股东入股。   大股东必须要足够地信任他们,并舍得或者是能慷慨地为致远一掷千金。   事实上,愿意小额入股的还不少。   但真正所谓的大股东……说到底,还是有点犹豫的。   罗骁对自己很有信心,认认真真地同他们交谈过后在还是得到摇头的结果中,忽然灵光一闪。   喝水不忘挖井人,虽然说他此举是想让挖井人继续往下挖。   所以,罗骁暑假在回杭城说服他父母前,特意联系了于致远有救命之恩的柴岳,他单刀直入目的很明确,希望柴岳及委托柴岳帮忙投资的人能够和他一同见证致远的成长。   他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   在一段杳无音信且提心吊胆的等待中。   罗骁眼底的亮光也因为漫长的等待而渐渐熄灭……   就在他差点就垂头丧气时,   值得高兴的是,自己没有白等,   他终于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罗骁对这次的饭局格外看重。   回了帝都后,除了专注于工作外,他还难得地抽出时间来让陈锦琳陪他去置办了一套正装。   有些事情他不说,陈锦琳其实也能懂。   他很庆幸,她愿意给他保留属于他自己的空间,让他能够悄悄地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给她制造惊喜。   创业和爱情是可以划等号的。   只是要看,将这两样放到心中的天秤时,孰轻孰重了,亦或是自己是怎样看待这两样容易闹矛盾的东西的。   只是,饭局当天。   罗骁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地碰到女朋友的姐姐。   典雅的餐厅大堂内,头顶水晶吊灯亮着不算刺眼的光,罗骁站在那儿,眸子微眯,好掩去里面一闪而过的震惊。二十分钟前,他们一行人早早地订好了包厢,在包厢内聊天聊地难掩兴奋雀跃的心情,顺便等待柴岳他们几人的到来,等罗骁收到了柴岳的短信,他才立马站起,抬抬手示意伙伴们差不多可以收了,然后自己再整理了着装,出门迎接。   事实上,罗骁一直联系着的人只有柴岳。   柴岳就像是中间人,负责牵线搭桥。   但他又知道很多,和他交谈时,其实不用顾及考虑过多,把还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也就行了,他会传达的。   而且,在此饭局前,不拿幕后老板的联系方式很正常。   不过此时此刻,罗骁隐隐约约地有了猜测。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柴岳主动请缨揽下的。   有前景的香饽饽谁见了都会眼馋,特别是柴岳的职业性质,习惯使然,再加上另一方是自己的好兄弟,他自然是乐意亲自下场的,再者,他也想借此小入股一把……   对此,晏城秉着“是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并没有过多的其他的奇奇怪怪的意见。   由此,也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罗骁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做出反应快步迎上去,和柴岳、晏城一一握过手后,最后走流程再向陈锦瑶打招呼,视线停在陈锦瑶身上时,即便他的眼神有些挣扎,却还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姐。”   陈锦瑶:“………”   晏城眉头一皱:“??????”   在杭城那段时间,陈锦瑶对罗骁的感官不错。   而几天下来渐渐相熟之后,罗骁也没有一开始的拘束,并且在陈锦瑶的同意下听取了陈锦琳的建议,直接喊陈锦瑶“姐”了,喊久后,自然而然地也就形成了条件反射。   现在这样口无遮拦地喊出来,罗骁抬手抓了抓头发,一时之间不知道生出了什么情绪。   他恨不得将地面撕出个洞来,他也好钻进去。   晏城探究的视线来回在罗骁和陈锦瑶身上扫视。   痞气一点不敛,抿着唇挑着眉,不多时微微眯起眼。   陈锦瑶侧眸瞪他一眼,用膝盖骨想想就知道他在思忖些什么了,她想伸手捂脸,想了想,却还是算了,转而捅了捅晏城的腰,在晏城垂眸看向她时乌溜溜的眼睛就示意他弯下腰来,随后,她轻声解释:“锦琳的男朋友。”   虽然场面一度尴尬。   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尴尬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   面面相觑着安静了几秒。   陈锦瑶点点头,回了罗骁一个“嗯”字。   然后手往晏城方向一笔,无比淡定地,“这是你姐夫。”   罗骁:“………………”   罗骁眯了眯眼:“姐夫。”   晏城似乎想吹个口哨,却在陈锦瑶的眼神威胁下没敢造次,只拿出了长辈的姿态,颔首,点点头,“嗯。”   “……………”而在惊讶过后,唯一感觉到自己是外人的柴岳此时此刻正蹙着眉,心情真的是相当复杂。   --------------------------------------------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啊!   原先的一切都该合情合理,在看到陈锦瑶前,罗骁甚至已经在想自己如何口若悬河地展现致远科技的实力,并一举攻略未来大股东的画面了,可此时此刻,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觉得别扭,别扭到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致远就是靠了前景才落入对方慧眼的,可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了走后门的感觉。   周围其他人嘻嘻哈哈着。   因为晏城的爽快入股而举杯共饮着放肆庆祝。   “晏少,你放心,我们致远以后绝对会干出一番大事的。”   “致远科技肯定会在帝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酒精容易让人兴奋,继而让他们畅所欲言,亦或是,是希望之泉灌入后的好消息让他们兴奋不已的。   不管是什么,都足够让这群沉不住气的小年轻乐呵好久了。   “以后在帝都,不对,在全国全世界,都有致远科技响当当的名号,说出来吓死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城有那么一瞬间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他似乎窥探到他们的豪情壮志了,并为之有所触动,“对。”   他一向懒散惯了,虽然还算不上浑浑噩噩的程度,但勉强能够够地着得过且过的高度吧,晏家儿女数他最没有事业心,就经营着洱馆,求个小安稳。   如今,看着这群不断高喝以梦为马的人,不知怎地,胸口也热乎乎起来,这种恨不得撸起袖子和他们一起干的情绪倏地浓烈到了一个新高度,晏城平复了一下心绪,抬起眼,看向对面的以后说不定会是一家人的罗骁。   此时此刻,罗骁很安静,安静到与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而且还是那副可能走了后门进而钻了牛角尖郁郁寡欢的表情。   “嗤。”晏城懒洋洋地掀了掀嘴角,无情嗤笑,迟疑了片刻,也不知道是回答谁,“我从一开始就很看好致远科技。”   又一高潮的欢呼。   还有人歪歪扭扭地要过来敬酒。   晏城婉拒了:“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和你们见面。”   至此,罗骁陷入某种怀疑怪圈的表情消失了。   他扬了扬眉,“致远科技就是最好的。”   酒过不知道多少巡,喝趴下了不少人。   陈锦瑶滴酒未沾,自始至终保持清醒。   而因为陈锦瑶在身边,晏城也没有多喝。   比起罗骁可能要辛苦地带他四个烂醉如泥的伙伴回去,陈锦瑶他们则要轻松许多,他们中间也就柴岳红着脸在吹牛逼了。   散局前。   有人东倒西歪沉睡过去,有人胡言乱语喋喋不休。   除此之外,聊正事的已经结束。   该谈的都谈了,也都谈好了。   饭桌上一片狼藉,在刺眼的灯光下更是显得不堪入目。   晏城叫了服务员买单。   罗骁抢着付账,毕竟按照理说,也应该是他们付账。   这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会以小见大,罗骁反应剧烈,非付不可,晏城挑挑眉,看了陈锦瑶一眼,便也随他了。   “我本来想着作为姐夫,这顿饭我请才好。”晏城微微侧过身,似笑非笑地在陈锦瑶耳边低语。   “………”闻言,陈锦瑶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有人撒酒疯不肯离开,他们就又妥协般地坐了下来。   想着再等一会儿,等他们有酒醒一点的。   陈锦瑶抬眸直视着罗骁,终于将憋了一晚上的疑问问出了口:“罗骁,自己创业,还是在竞争力极大的帝都创业,有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锦琳。   “是。”罗骁斩钉截铁地回答。   在她话还没有说完整前,他就回答了“是”。   从这一声有力度的“是”中,陈锦瑶眯起了眼,她猜,罗骁大概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步   罗骁认认真真地“是”了一声后, 垂下眼, 将视线集中在狼藉不堪的桌面上, 高脚杯东倒西歪着,里面还剩着一点能反灯光的红酒,他神色莫辨, “要是致远科技能在帝都立足的话, 以后我和锦琳的路也好走点。”   语毕, 还双手环胸沉吟了一会儿。   不动声色地抬眸扫了眼隔着餐桌的座位正对面,并瞬间接受到至始至终情路都一帆风顺的晏城的竭力隐忍着的不太明显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后, 罗骁迅速耷拉下眼皮,微微皱了皱鼻子, 可再怎么装成熟, 到底还是没经过社会洗礼的年轻人, 该有的心事都表现在脸上, 他想确定又不太敢确定地道:“至少,以后叔叔阿姨不会太过反对我吧?”   晏城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   声音并不大,在这个还有人放声高唱“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包厢内,也只有离他最近的陈锦瑶听到了。   他这会儿眼底闪烁着的幸灾乐祸也已经不加任何掩饰了,远远瞧着也压根就没有一点点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危机感,说白了,就是生活对他太好了。   不谈生意, 晏城整个人也放松许多, 懒懒散散地往后靠着, 嘴里叼着根牙签,右手臂则一直搭在陈锦瑶所坐的椅子的椅背,作为旁观者,他明显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   直到陈锦瑶在桌底下拧了他的大腿,再侧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那副典型欠揍的表情才有所收敛。   男人慢悠悠地收回视线,黑长的眼睫微颤,不多时,舌尖翘出来一点点,舔了下唇珠,“哼。”   “………”   陈锦瑶抿抿唇,懒得搭理他,只重新将视线移到罗骁身上,“别担心,只要你对锦琳好,我肯定给你当说客。”   她本来想说她爸妈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的,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被截住了,虽然这话很安慰人,可是可信度并不高。   静默片刻,又问:“你的想法锦琳知道吗?”   罗骁摇了摇头,“我没跟她说。”   “不过我创业的事她知道。”这事儿他跟她提过,当时陈锦琳吵着闹着要来帮忙,最终也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不过她聪明着呢,估计也能猜出点什么。”   说最后一句话时,清澈有神的眼眸里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陈锦瑶一怔,也笑了。   随即轻轻踢了晏城一脚,晏城立马回神,侧过脸看她,眨眨眼,表情有点茫然。   “你看看人罗骁。”她凑近他和他咬耳朵。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就得让晏城看到榜样,学习榜样。   为加强耳提面命的效果,陈锦瑶还故作艳羡地叹了口气,“啊,锦琳挑男朋友的眼光真好。”   晏城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哪里会听不明白陈锦瑶的话里有话呢,他扫了所谓的罪魁祸首一眼,撇撇嘴,才组织好语言想要为自己反驳几句,就发现陈锦瑶已经移开眼完全不注意他了,好像她只是象征性地感慨一下,顺便给他下眼药。   “………………………”   陈锦瑶:“创业会很累很忙,我理解你,但是,我多多少少还是站在锦琳那边的,所以想法会比较自私,不管事业上升期会有多忙,也务必抽出点时间陪陪锦琳。”   “女孩子的想法和男孩子不一样,她们在心思上会比较细腻,你为你俩的未来打拼固然能让她觉得是被爱着的,可说真的啊,因为工作忙少陪她了或者不回短信了真的容易令她心生不安的。”陈锦瑶尽量让自己不处于说教模式,可再怎么刻意的漫不经心到最后总会变得特别严肃,而很显然,在自己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陈锦瑶抬手抓了抓头发,干巴巴地笑着:“你也别嫌我啰嗦啊。”   晏城歪着脑袋凝视着她,认真专注地听她长篇大论过后,微蹙了蹙眉,抿紧唇若有所思。   罗骁腮帮子微动,“不会。”   “你说的我都有考虑到。”   “………”   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陈锦琳除了闭嘴外,也真没什么再提醒的了,这些明显有些自私的话就算对方再怎么能理解,说多了到最后也避免不了讨人嫌而已。   再者,别人感情的事,作为外人,还是少插手为好。   能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算了,也懂得适可而止。   但是,自己的感情……   陈锦瑶磨了磨后槽牙,蹭一下扭头看向晏城。   她用恶狠狠的目光,试图再次告诉他“你看看人家”!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不算无理取闹也不算矫情。   就是有所对比之后才会作一作,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出。   其目的是什么呢?   晏城思忖数秒,恍然大悟。   这是在测试一个男人的情商。   他的右手臂仍旧搭在陈锦瑶所靠的椅背上,修长的食指一抬一放一抬一放,指尖轻轻敲击着木制的一角,话题似乎终止了,除了醉酒发疯的已经没人再正经说话了,沉默不知不觉地蔓延开来,老实讲,晏城对自己的情商相当有信心。   于是,信心爆棚的晏城索性侧过身,往陈锦瑶方向俯下去,将她圈在或者说是锁在那一方狭小空间里,陈锦瑶抬眼时目光所及的就是他漂亮的侧颈,有着流畅好看的线条,在他用背遮挡住光时,他会微微滚动的最性感的喉结就藏在阴影下,只给她一人所见,陈锦瑶强装镇定,目不斜视。   好在,这时候除了罗骁有明显的惊讶并迅速移开目光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俩的这边的动静,陈锦瑶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活络着给自己出谋划策:这时候就该以不变应万变,不说话,连“你干什么”的嗔骂都不要说。   哪曾想,晏城这厮忒不要脸。   他眼睫半垂着,直视着她错愕的眼眸,抬起左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声音轻地像是在叹气,然后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宠溺语气,薄唇轻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陈锦瑶虎躯连震三下。   太突如其来了,再加上距离很近,萦绕在鼻尖的全是他的气息,羞耻感油然而生,脸颊也跟着瞬间攀红。   晏城也小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还伴着淡淡的酒味。   陈锦瑶咬牙切齿,提醒他:“注意场合。”   可惜的是,晏城宛若未闻,他卷翘的睫毛细细密密的像两把小刷子,一眨眼,就像是能在人心头刷上一把,挠痒痒一般。   他好像还委屈上了,一个字接一个字地蹦出来,特别清晰地控诉她:“我对你不好吗?”   委屈一收,晏城学上了京剧的变脸,危险地眯起了眼,“眼光放长远点,复制粘贴有什么意思。”   “………”   陈锦瑶到底还是没忍住,伸出手一巴掌贴在晏城的俊脸上,接着,面不改色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   “你说的对。”她不安地环顾了四周,轻声细语道。   顿了顿,又半真半假地加上一句,“好好好,你最好。”   如此,晏城也满意了。   看着像是又能够将尾巴翘上天似的。   一夸,就嘚瑟。   罗骁不动声色地目睹了这一切,也突然就理解了陈锦琳曾经在她姐姐姐夫家时所描述的心情。   真的是,很复杂。   ………   约莫十五分钟后,唱歌的人唱累了,吹牛逼的人也吹累了。   就像是突然抽了魂一样,猛地松懈下来,瘫坐了一会儿后,意识慢慢回笼,仰着头双眸盯着天花板放空许久,总算是找回了理智清醒过来了。   差不多又过了五六分钟,晏城掐着时间,起了身,给陈锦瑶拿上包,牵着她的手让她也起来,和罗骁寒暄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再踢了踢还在放空着的柴岳,准备离开。   一场饭局宾主尽欢。   最重要的还是将入股的大事谈拢了。   ----------------------------------------------   送柴岳回家后,车内就剩他俩了。   陈锦瑶开车,晏城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脑门一侧磕在车窗玻璃上,静静地感受着玻璃的凉意。   他虚起的眸光穿过前挡风玻璃,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断倒退的是道路两旁的风景。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城市渲染地热闹非凡。   晏城闭了闭眼,好半晌,打了个呵欠,声线慵懒:“我还真没想到致远的负责人会是锦琳的男朋友。”   “我也没想到。”陈锦瑶松了油门,开始慢慢将刹车踩下去,“你觉得罗骁这人怎么样?”   “噢呦,这问题你问我?”晏城倏地睁开眼,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锦瑶的侧脸,再说话时语气就有些酸溜溜的,“你刚刚不是快把人家夸到天上去了吗?”   碰巧路口红灯,车子稳稳停住。   陈锦瑶啧了一声,扭过脸看他:“话不能这么说,女人看男人和男人看男人,切入点还是不一样的。”   “男人看男人,会更透彻点。”这点,她必须得承认,“女人看男人的话,就会比较肤浅。”   “………”   晏城撇撇嘴,心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如果你是为锦琳考虑的话,好不好都应该让锦琳自己判断,感情这种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也是。”陈锦瑶点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晏城:“我只能说,印象还不错。”   陈锦瑶:“可不是,看看人家的抱负。”   “………”晏城咬着音哼笑了一声,“我也有抱负,既然已经是致远的股东了,他的抱负等同于我的抱负。”   陈锦瑶悄悄翻了个白眼,“强词夺理。”   “所以别叨叨着看他。”对此,晏城只装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伸了伸腿,双臂举起来抱到脖子上活动了下筋骨,随后,视线扫视在陈锦瑶身上,勾了勾唇,慢悠悠道:“看我就好。”   陈锦瑶:“………………………”   ………   本来就只是看中致远科技,想试着去接触除了经营洱馆外的另一个方面,就好像和技多不压身一个道理。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看中看重是一方面,在得知致远的负责人罗骁以后和自己可能会有亲戚上的关系后。   晏城觉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还幸灾乐祸了罗骁的现状,但其实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特别是面对这种称得上是满身正能量的年轻人,该帮的还是会帮的,或者说,要帮的。   所以他这回真不是简简单单的入了股到时候拿分红就能完事的。   晏城辗转难眠,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去给罗骁当军师。   罗骁知道后,当然是兴高采烈地同意了,他说:“这敢情好,求之不得的事儿。”   “????”   陈锦瑶将信将疑:“你行吗?”   晏城哼哼道:“别小看我。”   “我大学学的就是管理。”   沉默数秒,他扬了扬眉,昂起下巴:“你老公我深藏不露。”   “………”陈锦瑶微怔,等反应过来后,弯起眼笑了笑,笑容明媚,等笑够了,撇撇嘴揶揄:“可把你牛逼坏了。”   晏城:“…………” 第55章 第五十五步   忙碌起来的日子一晃而过。   不过是眨眼间的光景, 就到了十二月。   四季轮回,熬过了难耐的酷暑, 再经历秋去冬来,如今,帝都又被隆冬给包围了。   陈锦瑶的肚子渐渐大了。   神奇的是,她的身姿并没有因为怀孕而有所改变, 或者说变化不大,该有的线条依旧是有的。   要是非要扯点不同的话,大概只是稍稍圆润起来了,由此整个人的气色也更好了, 单单这点,晏城就很满意。   偶尔, 在家里, 有地热供暖。   陈锦瑶穿着宽大的裙子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后,就会不自觉地陷入自我嫌弃中, 小跑到书房对着正在工作的晏城抱怨:“我现在简直是营养过剩。”   晏城扬了扬睫, 看向她, 眼底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 好半晌,唇瓣微抿,声线温和, “不会。”   闻言, 陈锦瑶愣了愣, 她垂下眼看了下自己, 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处孕期的女人思维模式变得比较奇怪,她会倏地不可理喻起来,就比如此时此刻,待回过神后,她倏地就瞪大了眼睛,然后用一言难尽的表情对着晏城:“啧,你们男人啊,就是喜欢摸起来有肉感的女人。”   “………”晏城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遂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顺着她的结论揶揄她。“好像是哦。”   陈锦瑶的嘴唇动了动,被对方的直白怼地无言以对。   就像是小打小闹,她的无理取闹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陈锦瑶深刻反思了自己,一下子就泄了气,悄悄瞥了眼如今已经不做闲散少爷的晏城,也知道他还有工作要忙,老这样打扰也不好,遂眨眨眼,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身后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只喜欢你的肉感。”   “………”陈锦瑶被肉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步一顿,身形微颤,数秒后落荒而逃。   带起的还有书房房门被用力甩上时的“砰”地一声。   晏城现在一切都是让着陈锦瑶的。   几乎什么都顺着陈锦瑶。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好友聚会时,他的这些“顺着”已经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邵崇肆有时见了,忍不住感慨,顿了顿,又忍不住提醒,“你吧,一直以来也没有人能治的住你。”   思忖片刻,他挑高了眉,有些幸灾乐祸,“你这样,你老婆以后肯定无法无天,敢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周围还有其他人整齐划一的附和声。   有些没有眼力见儿的,甚至直接开玩笑似的给晏城安上一个“妻管严”的称号。   虽然这个称号早已经流传开来。   晏城漂亮的桃花眼一扬,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些起哄打闹的瞬间就噤了声安分下来了。   他眯了眯眼,右手随意搭在桌边,昏黄灯光下手背上也像是染了色,葱白指尖触碰着透明杯壁,细细摩挲了两下,才懒洋洋地回邵崇肆:“她不会。”   邵崇肆嗤笑一声,浅棕的眼眸清清冷冷的。   他看起来像是不屑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晏城的话。   “你当我没谈过恋爱?”   “女人都这样,你对她好,她就作天作地得寸进尺,你冷落她对她不好,她也能以各种方式闹死你。”   晏城抬眸看他,笑了下,“那是你眼光不好。”   “………”邵崇肆垂眸,耸耸肩不置可否。   因为是吃自助餐,陈锦瑶已经离开座位怡怡然地去挑选饭后甜点水果了,晏城目送着她那还算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垂下眼,漫不经心道:“不过我倒是很希望她能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说的作天作地,处理事情也有度,顶多在边缘试探试探,打个比方,上次她说自己胖了,见我工作,没聊两句,她就体贴地离开了。”   话音一落,晏城唇线就绷成一条直线,没有什么表情。   邵崇肆:“………”   这不像是在吐槽,更像是在变相地秀恩爱。   拿水杯的动作一顿,他眯了眯眼懒得搭腔。   沉默了几秒。   晏城少女心十足地带着疑惑般“咦”了一声,然后醍醐灌顶,醍醐灌顶的滋味并不美妙,他蹙起眉,咬了咬唇:“啊,这样一说总感觉我俩有距离感。”   “她是不是还不够信任我?”思维散开,收不住了。   神经病吧!   “不是不信任你。”邵崇肆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想了想,干脆用无心的玩笑话弄死他,“她这不是不信任你,她压根就是不爱你。”   “………”晏城如遭五雷轰顶,瞬间苍白了脸。   “嗤。”全程专心致志在吃肉的柴岳终于抬了头,一脸看智障的嫌弃表情看着晏城:“不知所谓。”   “城哥啊,你们家,负责作的是你,作天作地小公举你当之无愧。”   晏城面无表情:“………”   “嫂子她看着就是理智派,思想成熟、觉悟高,肯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逼逼叨叨的,相反的,她会理解你支持你在你工作时不打扰你,这说明什么?”   “城哥,用你那奶奶灰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趁你还没有开始作,我友情提醒你,千万别作别胡思乱想。”   晏城瞅了他一眼,沉吟不语,表情严肃,若有所思。   柴岳比搅屎棍邵崇肆有用多了,他摸着下巴想。   柴岳拍拍桌子,恨铁不成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娶了个好老婆啊,嫂子她肯定旺夫体质。”   “诶,这话我同意。”邵崇肆立马从瘫坐模式切换到正襟危坐,挺直腰与柴岳击了个掌。   “………”   这时候,陈锦瑶又从拐角处出现了。   有关话题皆戛然而止。   光线尽数倾洒,轻打在陈锦瑶身上。   在她微垂了脑袋抬手将碎发别到耳根时,她曲线分明的侧脸上被光晕染出了层层温柔。   她走过来,在晏城边上坐下,移了移桌上的餐具,空出位置后将果盘搁上:“老公,有你最爱吃的橙子。”   晏城歪头忍不住靠向她。   脸颊贴着她的颈窝,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出来。   像个为讨糖吃而撒娇的小孩子。   眼睫颤动,刷着陈锦瑶细嫩的皮肤,陈锦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在动作不断往外时听到了他的低喃:“老婆,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陈锦瑶听地云里雾里:“?????”   柴岳:“嫂子,你别理城哥,他其实就是间接性脑抽。”   陈锦瑶“噗嗤”一声笑出来。   抬手揉了揉晏城染成奶奶灰的头发,“可怜我家孩子,还没出生爸爸就傻了。”   晏城:“………”   --------------------------------------------   陈锦瑶所谓的旺夫体质,   最开始的时候是晏父对晏母说的。   洱馆的生意一切如常,可以暂且不提。   最显著的还是致远科技。   致远科技的第一个项目过后,晏城作为股东,就分了将近六百万,而目前为适应市场趋势,他们已经主打了游戏的制作与开发,同类型的公司帝都数不胜数,甚至乎,在它之上,还有在这行业称王称霸的企业。   即便如此,致远还是轻而易举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虽然不能说可以和龙头企业并驾齐驱,但至少已经在帝都小有名气了,并且,它还被多数人所看好。   技术部固然功不可没,但他们的负责人罗骁罗副总说了:“还是晏总领导有方。”   晏总,晏总,不可思议,晏城现在居然也是个总了。   所以,在别人都说是晏城的功劳的那刻,   晏父想到了陈锦瑶。   成家立业,   这个家是成对了。   一般来讲,做了领导,工作上会更忙的。   特别是前期,一切都还没有走上正轨的时候,每天都想将自己掰成两半,再连轴转。   晏城知道避免不了,也只能够尽量挤出时间,早点回家。   很多时候,更是直接将工作带回家做的。   他大概是只清楚记得陈锦瑶嘱咐罗骁的话了。   陈锦瑶一开始还为此说他,说他这样就没有榜样作用了。   后来,在知道他是经过致远员工同意后的,她就无话可说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特别是怀孕了,孩子他爸陪在自己身边,得了空儿还会跟着她一起给孩子做胎教……   男人声线撩人,最适合读故事书了。   晏母的小爱好也不多,最爱的当属是打麻将。   她的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的,空余时间多,无聊时就会叫上三个富太太,聚到一块搓麻将。   除红中、白板,清一色外,就剩下高谈论阔了。   塑料情谊下的高谈论阔无非就是互相攀比,老一辈的也就是谈儿子女儿,拿他们出来比比。   偶然间提及她家小六时,   晏母眼都没抬就非常顺便地,“儿媳旺小六。”   “娶个好媳妇真的很重要,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欣慰,小六事业有起步,现在还有孩子……”   “我也当奶奶了啊。”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小老太太们嘴碎地厉害,一传十十传百。   又加上柴岳在上次聚会中随口一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很快的,帝都的上流圈子,无一不晓陈锦瑶旺夫了。   殊不知,在此流言越传越盛时,被旺的晏城天天晚上睡前都会弯着腰将耳朵贴在旺他的陈锦瑶的肚皮上。   周围安安静静的,他单手撑着床,认真到整张脸都透着小心翼翼。   陈锦瑶歪了歪头,垂眸看他:“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晏城摇摇头。   这么乖,一定是个女孩子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步   男人漆黑有神的瞳仁里满是晶亮, 掺杂着莫辨的情绪。   似是从迷雾重重中瞥见了某种能令他兴高采烈的“真相”, 他抿紧唇状若思考地越往深处想, 就越乐不可支, 就差夸张到把他直接给乐傻了的地步。   微微眯起的眼又倏地睁大, 里面零碎的光在悄悄浮动着。   房间被不算刺眼的暖色调的灯光笼罩着, 有一小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任由在静谧中放肆荡漾起缱绻的温馨。   陈锦瑶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勾住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自然垂在一旁的手, 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 数十秒后, 像是被什么蛊惑牵引住了一般, 她定了定神, 故作漫不经心,伸出手捏了捏晏城饱满白嫩的耳垂……   刹那间, 触感连带到心底, 柔软地不可思议。   她克制着, 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理活动活像个变态,勉强压下眼底跳跃着的惊讶, 捏着再把玩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肯定是个小子, 你不在的时候他才会跟我打招呼。”   小脚丫子小拳头踢踢她的肚皮什么的。   “你一想和他交流, 他就装高冷。”见他立马不满地鼓起腮时, 她一个没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晏城朗眉微皱,“………”   昂扬的心情像是刚坐了一次过山车。   而现在,它正马不停蹄地往下坡路狂奔。   好半晌,他眼一眯,“既然如此,我大可以和他直接交流。”   “………”陈锦瑶别开眼,抿唇沉默着任由绯红攀上耳廓。   几秒后,   将脸贴着陈锦瑶肚皮的晏城清晰地感受到,陈锦瑶的肚皮微微一动,往上细不可察地鼓了一下。   晏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接着喜上眉梢。   他沉下心,再蹙着眉细细感受着,不多时才惊觉,其实动了不止一下,而是连带着的没有间隙地好多下。   就像是夺命连环踢。   在非常不客气地打他的脸。   伴随着陈锦瑶故意曲解了意思的解释,“孩子说,揍死你。”   晏城:“………”   好的,他知道了。   ******   陈锦瑶怀孕后,工作一直也没有丢。   每逢工作日,都是和其他人一样照常上班的。   只不过是在晏城的非如此不可的态度下,迫不得已减轻了工作量,只麻烦诊所内的另外两位同事继续接手了。   俩同事罢罢手,笑了笑:“不麻烦,有钱赚啊。”   “医者仁心,别谈钱,伤感情。”陈锦瑶弯了弯唇。   同事甲也真的是耿直,“锦瑶你不知道,我当初立志做牙医,就是因为觉得牙医这职业赚钱。”   “………”   就这样,陈锦瑶每天的工作量都少地可怜。   偶尔会接一两个病人。   闲得发慌的其他时间,办公桌上还放有一杯白开水,她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看书,书看累了就起身到处走走,散散步,活脱脱的就是个自由自在的老大爷。   她这样,仔细想想,其实不来诊所也没关系。   只是待在家里吧,晏城也不在,空荡荡的家,真还不如来坐班,有事没事还能加入到小刘她们的茶话会中。   等孕期到了第七个月。   晏城像是掰着手指头算好了一样。   把他早在得知陈锦瑶怀孕时就想说的话尽数都说了出来。   那天,恰逢周五,他难得提前下班来诊所接她。   可再提前,也抵挡不住隆冬期间夜幕降临的速度。   张灯结彩已经提前渲染出过年气氛的街道上总有裹着大衣缩着脖子却依旧被寒冷腐蚀的行人在步履匆匆,偶尔稍作停顿站在原地跺跺脚,呼出气试图给冷冰冰的手掌取暖。   气息化作几缕白烟,镶嵌在冬日里,与其相得益彰。   隔着玻璃,晏城远远就瞧见已经脱了白大褂的陈锦瑶提着她的包慢吞吞地走过来,一手还叉着腰。   她侧过脸,笑眯眯地和前台护士们说“下周见”。   凛冽的冷风席卷而来,晏城眯了眯眼,抬腿快步朝对面走去,本就没几步的距离,他赶在她手触碰到门把手之前为她开了门,顺便将她手里不怎么重的包拿了过来。   依稀听见小刘她们的窃窃私语,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化作胆大直接:“晏哥,你又来接陈姐了啊?”   明知故问,嘻嘻哈哈的揶揄下藏不住小女生的善意的艳羡。   晏城眼也没抬,牵过陈锦瑶的手,“嗯。”   车厢内打着暖气,隔绝了外面的严寒。   车载音乐播放着缱绻温柔的轻音乐,不似过往的激情,据说这种是特别适合胎教的。   听久了也容易让人精神放松下来,最终昏昏欲睡。   下班高峰期的路况真是一言难尽。   真正的车水马龙,免不了举步维艰。   陈锦瑶神色倦怠地看向车窗外,感受着车子慢慢吞吞的蠕动,眼皮耷拉着,要不是外面有光刺激着,再加上晏城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聊天,她现在估计已经睡过去了。   谈话内容东一块西一块的,跳跃性极大。   陈锦瑶也昏昏沉沉的,配合他的回答也是“嗯嗯唔唔”的很是敷衍,基本也是属于左耳进右耳出了。   直到晏城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老婆,诊所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了,下周别去了,你都七个月了。”   当时路口的红灯正好亮起,车子稳稳停住,他修长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不知厌烦地敲打着。   绿灯很快就亮起。   后面还有车在按喇叭催促。   闻言,陈锦瑶明显地愣了一下,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眨眨眼,随后,又轻轻地蹙了蹙眉,虽然觉得晏城提的意见没有什么不妥,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和他对着干了,她从后座往前俯了俯,探出头来,“才七个月,还好吧。”   她咂咂嘴,觉得晏城未免也太过小心翼翼了。   “我高中的时候,教我地理的老师,怀孕都八个多月还站在讲台上,肚子里一个球,手里提着个地球仪。”陈锦瑶微眯起眼,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是优良的职业操守。”   “我不学习这精神,但七个月真的还好,我又没做什么不能做的,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诊所也可以吧。”   晏城没说话,从后视镜内可以看到他眉宇间的神情。   眼一眯,瞬间拉下脸,直白地很,显然是不敢苟同她的说法。   陈锦瑶叹了口气,说:“主要不去诊所,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   好歹,诊所有同事、下属陪她说说话。   这真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因为某件事的有感而发找不到宣泄口的话,迟早抑郁。   “我能在诊所工作到临盆。”她补充道。   回想起来,这句话也着实是有必要的。   有人的地方就算突然临盆了也不足为惧,要真是孤零零一个人,万一到时候手机电话都不在身边,那可真是应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句话了。   陈锦瑶敛了敛神垂眸“精打细算”着,越想越觉得有理。   她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感慨表达出来……   晏城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门儿清,他颔首,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一漾,抽出不到半秒的时间轻飘飘地抬眸从后视镜中瞥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啧,怪不得别人都提醒我,让我多照顾你,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啊。”   陈锦瑶懵了懵:“?????”   男人低低地嗤笑一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就莫名染上了霸道:“早在预产期前两周,你就应该在医院待产了。”   “……………………”   向来冷静自持的陈锦瑶忽然烧了脸,无地自容。   到了目的地,车子停稳,还未熄火。   车厢顶端的灯亮着,晏城解开安全带,将上半身侧转过来,扭过头看向陈锦瑶,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星光熠熠,像是装了细细润润的泉水,清澈见底,就这样静默着对视了数秒……   陈锦瑶也险些被他的目光摄入心魂时,他些许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了点安抚的味道:“你不会一个人在家的。”   实在不行,让锦琳过来陪陪你。   这个答案才出现在脑海里,就立马被划上了叉。   晏城绷着下颚,唇线横直:“你可以来公司。”   他说的公司当然是致远科技。   “陪我。”   陈锦瑶:“………”   陈锦瑶满腔的抗争到底绝不妥协,‘七个月真的还早她还能再坚持小半个月’之类的心理挣扎,就在那么一瞬间,就非常没出息地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她很少去干涉晏城的事业。   其中最具体的表现就在于她很少会去致远。   只有偶然间,晏城逼不得已必须留在公司加班,她才会做好便当给他带过去,好几次,都能发现在公司,他立于职场上会敛去不成熟的痞气,她匆匆一眼,就能看到他整个人焕然一新,站在某个中心地带,以老板的姿态挥斥方遒。   这样的晏城明显更吸引人。   能力卓越,‘才高八斗’时,   好像个发光体,让人忍不住驻足仰望。   陈锦瑶避开晏城的目光,想先推开车门下去。   却不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车门已经被他锁了,焊死。   “嗯?”男人的鼻音简直是在犯规,他目光灼灼,气息喷洒在她的周围,就像是步步紧逼,沉默了一瞬后,他才收起自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垂了垂眼,头一歪,似笑非笑道:“致远现在招了不少女员工。”   “嗯?”   “你作为老板娘,要不要去宣誓主权?”   “………”   陈锦瑶翘起舌尖舔了舔唇角,目光游离了数秒。   她不作声,似是在安静地思索。   等思索出答案了,眨眨眼,反攻,凑到晏城跟前,手一抬,揽住晏城的脖子,晏城本就姿势别扭,这一搞,更别扭了。   陈锦瑶唇瓣贴着晏城的唇角,轻咬了一下,问:“那你的办公椅能给我坐吗?”   晏城想也不想地就回答:“当然。”   陈锦瑶:“我去了就得坐一天。”   晏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空气中像是开始弥漫起沉默的氛围了。   他故意犹豫了一下。   “你爱坐多久就坐多久。”   “送你了。”他抿了抿唇,忍不住低笑出声。   陈锦瑶:“………” 第57章 第五十七步   年前, 公司要举办年会。   可以带家属。   隔天一早。   陈锦瑶就早早起来试穿礼服。   礼服是在一时受了陈锦琳的口头诱惑后意志不坚定,然后和她悄悄地一起去定做的, 根据她的体态进行设计, 专门给孕妇穿的晚礼服, 颜色是今年的流行色,偏深, 款式则比较独特, 穿在身上给人的整体感觉是优雅而不失大方。   她在衣帽间对着全身镜欣赏了好久。   直到晏城打着呵欠过来, 浑身上下跟没了骨头似的斜靠在门框上, 微蹙着眉静静地看她折腾了好一会儿。   等她终于从全身镜中看到了他的存在。   陈锦瑶转过身来,眼睛里满是期望, 问他:“好看吗?”   “嗯。”他刚醒来, 嗓音低沉,惺忪的睡眼渐渐从朦胧变得清明起来,答了她的问话后, 眉峰也不见放松下来,见她又转过身照镜子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看。”   继而又沉默下来, 抿唇犹豫了几分钟后。   晏城抬腿朝陈锦瑶走去,微俯下身,右臂一抬,扣住她的锁骨所在部位, 不过因为怀孕, 锁骨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手臂碰触到晚礼服的质感是冰丝凉的,他的视线往下垂,望着她凸起的腹部,“晚上年会,你想穿这个过去?”   有种“你疯了”的惊讶语气,还隐隐透着不赞同。   不过陈锦瑶没注意到,她点点头,“对啊,花了我好几万呢。”肯定要穿,可不就是为了美美地出场麽,“不过,有一点不好,本来应该贴胸贴的,但……”   她垂眸,抬手指了指自己不断成长的胸部,叹气。   她没说破,她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晏城应该能懂。   晏城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也没别扭地移开眼,而是将横在她身上的手臂往下挪了挪,大掌覆上,感受片刻,在她耳边低语:“是哦。”   “………”陈锦瑶面无表情,拍开他的手,脱离他的桎梏,和他面对面,仰头打量他,随后中肯地评价道:“你猥琐。”   “对了,你的西装我也准备了,你试试看。”说着,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男人乱糟糟的鸡窝头,将其拾掇地人模狗样后,才满意地笑了,“等等啊,我去给你拿。”   西装和她的礼服颜色差不多,有配一对的嫌疑。   在陈锦瑶垂眸认真给他系领带的时候,晏城揽着她的腰,悄无声息地勾着唇,他眼底的不赞同现在消散了一两分。   “礼服配项链,西装配袖扣。”陈锦瑶弯着眼,“项链我也是定做的,就是为了配你的袖扣。”   “你不是说我要宣誓主权吗,这样宣誓才有意思。”   晏城:“………”   致远科技位于帝都商业中心,那儿商务大厦林立,他们只占了其中一栋的两层,却是最顶层的两层。   三十五和三十六层。   各个部门都在三十五层,外加茶水间休息区,三十六层则是公司骨干所在区域,有间会议厅。其中还有一间占地面积最大的办公室,归属者便是公司的大股东晏城。   该办公室二百七十度能望见外景,站在这里,勉强也算是离天际最近的地方,可以俯瞰到帝都最繁华的地带。   陈锦瑶每次去,也都是直接坐电梯上三十六层的,之前员工还很少的时候在三十五层转过,现在想着也没什么好转的,干脆就直接霸占晏城的豪华办公室,除了给所有人叫了几次咖啡,她几乎都不怎么露面。   “做个好老板,员工才会为你卖命!”她说。   晏城扬眉,嗤之以鼻,“就凭几杯咖啡?”   “………”陈锦瑶耸肩,合上书,放到一边,眯起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片刻后舔舔唇,道:“你这话说错了,咖啡是我掏腰包的,顶多就是老板娘的犒劳。”   “行吧,贤内助。”   短短两周,办公室里最显著的变化不外乎是在书架上,书架上的书有一半已经被育儿经所攻占。   贤内助托着腮,眼珠子转了转,抬手一指:“你的办公室这么大,其实到时候东侧落地窗那块可以弄个儿童区。”   “孩子以后带到你这边来,可以往那一放。”冬日的暖阳十分温和,它连刺眼都做不到,穿过玻璃折射到陈锦瑶的侧脸时,瞬间柔和了她的神情,在说到孩子时,她清澈明朗的眸子里就像是被星光盘踞着,脸上也是挡也挡不住遮也遮不了的笑意,她眨眨眼,“哎,我那边也能弄一个。”   “买好多玩具,等他会坐会爬会站后他自己就能玩儿。”   晏城忽然笑了下,抬眼:“嗯,随你喜欢。”   袖扣、项链。   晏城差点就被说服了。任由心底像墙头草一般动摇着,几分钟后,终于磨着后槽牙将其强行给掰回来了。   “老婆。”他垂下眼,凝视她的眼。   陈锦瑶被他盯地有些不自在,“嗯。”   “家里有地热,你要不要出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温度。”   “………”   “你要是想情侣装,我们俩就都穿羽绒服啊。”   “………”   “酒店肯定开空调,但场地大,也不可能像在家里这样暖和,到时候你瑟瑟发抖了,我是不会理你的。”   “………”   “陈锦瑶同学,你可以任性,不过不能这样任性。”   “………”   “还有两个多月。”   晏城将手覆在陈锦瑶的肚皮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黑沉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柔目光,缱绻至极。   陈锦瑶愣了一下,喃喃自语:“什么?”   “唔,瓜熟蒂落。”晏城桃花眼漾起,笑着回答。   “………”   笑过后,晏城就收敛了往上翘的唇角,抿紧唇,叹息,语重心长道:“我都不想你去。”   “?????”   “人多,危险,我不放心。”   沉默了一会儿。   陈锦瑶还是听了晏城的话,权衡利弊,理性地妥协了,“行吧。”说完,顿了顿,悄悄垂下眼,语气中不自觉地染上了惋惜:“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礼服。”   “不可惜。”晏城扯了扯她的脸颊,松开,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而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衣服只是附庸,我老婆长得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男人嘴甜起来,真是要命。   安静了片刻。   晏城忽然又将别开的眼移回来,他眸色沉沉,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弯下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在陈锦瑶因为猝不及防而错愕的目光中,淡定直起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地像在诱哄:“乖。”   这声“乖”应该是在褒奖她的妥协。   晏城:“你这样,我现在良心上反倒过不去了。”   陈锦瑶撇撇嘴,心道   这小半年,外界都有在议论纷纷。   说晏六少只是明面上看起来不着调而已,越是不正经的人往往越深情,他内心一定特别柔软。   虽然有陈锦瑶旺夫的流言在前,   但是现在晏城越来越成功,自然也就阻挡不了另一种说法悄无声息地泛滥成灾了。   流言蜚语这些东西,喜欢将其划入谈资的也一般是女孩子。   晏城对陈锦瑶好。   外面就会说:“陈锦瑶命真好,嫁了晏城。”   和一年前谈论起有关他的内容时的风向截然相反。   其实晏城知道,   不是陈锦瑶命好,   是他命好。   他对陈锦瑶好,   是因为陈锦瑶值得自己对她好,   陈锦瑶本身就很好。   但是,   还不够。   晏城垂眸,侧颈沿上线条均匀,利落分明。   衣帽间的灯光是不刺眼的橘黄,尽数倾洒在地。   他舔了舔唇珠,瞧着陈锦瑶摸摸肚子说她和孩子饿了时努嘴的模样,他眼睫微颤,眸光贪婪。   远远不够。   --------------------------------------------   早在十年前。   全国各地就掀起了一股炒房的浪潮。   浪潮的热度居高不下,到现在已经到了顶峰。   帝都是首都,它的房价更是高到不敢恭维。   而物极必反,没想到新的一年,冬雪融化,万物复出,在春天悄悄来临之际,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帝都的房价居然开始降了,降地不多,但也足够让人前仆后继。   大家生怕没抢着,等过段时间价格又上去了。   一寸土地一寸金。   致远科技盈利可观。   罗骁再读一学期,就大学毕业了。   因为创业成功,他现在在校友眼里,就是用来艳羡的对象。   人气自然飙升,陈锦琳经常嘚瑟,说自己挖到了宝。   罗骁打算在帝都安居乐业,所以瞅准机会,就想先买房。   等毕业了,就得从学校搬出来了。   他和陈锦琳商量了一下。   陈锦琳天马行空地计划着要亲手操刀新房子的装修。   罗骁莞尔一笑,也知道对这些她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和她胡扯了几句后,想了想,敲了晏城的头像。   周日。   晏城驾车带着罗骁和陈锦琳去购房中心。   地理位置不错,离公司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车上。   后座的陈锦琳精神奕奕,眼底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对了,姐夫,我姐预产期是不是快到了?”   虎口掐着方向盘,晏城点了点头,“嗯,下个月中旬。”   “再过两天我准备让她先住进医院,不过她自己好像不想这么早去,锦琳,你帮我劝劝她。”   陈锦琳敬了个礼,“好的,姐夫。”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当阿姨了,我得帮我姐多带带,熟能生巧,以后我带自己的孩子估计就轻松很多了。”她笑眯眯的,厚颜无耻地阐述着自己分析出来的结论。   罗骁:“………”   晏城过来,顶多就是做个参谋。   替两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把把关。   然而,年轻人很有想法,售楼小姐一开始介绍起来,他俩就手挽手地,听地认真且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好在,晏城陪他俩也只是顺路而已。   帝都国际花园的楼盘,都是新楼盘。   这里的房子算是富人住宅,地段好,风景好。   据说,风水也好,设计巧妙,依山傍水。   晏城插着兜,随意逛了会儿。   忽地脚步一顿,瞳孔倏地聚焦起来,散漫的气息荡然无存。   同系列的,这边居然还有别墅区。   一套保守估计肯定两千万以上。   家里现在越来越挤。   婴儿车婴儿床,以及晏父晏母陈父陈母每次过来带给他们孙辈的其他东西,都摆在客厅里,占据了闲置空间。   眸子微闪,晏城驻足停留片刻,视线顿在那套别墅上。   他这个人在做决定上向来痛快,不过是思忖了十几分钟,就将事情确定下来了,他要买这套别墅。   售房小姐都还没有介绍到口干舌燥的地步,乍一听“就这套”时还懵了两秒,随即笑魇如花。   她领着晏城去签购房合同时,心里虽然因为拉了个大客户沾沾自喜,但还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说,“……这一套是三千二百万,先生你确定要买吗?”   晏城眉头轻轻蹙了蹙,颔首:“嗯。”   他忽地顿了脚步,面露疑惑。   售房小姐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房产证上可以写我太太的名字吗?”   “………”   售房小姐微笑的表情忽然皲裂开来,“当然可以。”   “好,去签合同吧。”晏城眯了眯眼,上一句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问这种蠢问题。   这种根本不用问就能知道答案的蠢问题。   他抬眸望向别处,没什么表情。   却还是忍不住想,一孕傻三年是会传染的。   窗外阳光明媚,透进窗户,穿过空气时,   捕捉着隐藏在空气里的细小尘埃。   合同书底下,“晏城”二字苍劲有力。 第58章 第五十八步   两周后,   所有的手续都走完了该走的流程。   那栋别墅有了第一任主人。   别墅钥匙、房产证也全都到了晏城手里。   晏城将它们塞在公文包里,悄悄带回了家。   还特意锁在了书房书桌下的抽屉里,像做贼似的。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靠着墙壁, 微眯着眼看向窗外, 黄昏将至, 窗外天空中薄薄的云层被渲染上一片橘黄,悄然无息地柔和了城市在钢筋水泥下的冷漠面孔。   督尼竖着尾巴不断地在他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磨着他蹭着他, 伴着想讨鱼罐头吃的喵喵叫扰乱他的思绪。   这其实是一早就想好的。   买了别墅的事儿,干脆就再缓缓,等待一个好时机, 再将其作为惊喜认认真真地交到陈锦瑶手上。   就像现在他工作上免不了会忙碌,陈锦瑶还是会善意地在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提醒他:“明天是家庭日噢。”   生活需要仪式感,给可能会渐渐归于平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多添加些其他色彩,这样也不至于只被工作淹没而因为缺少沟通消磨了感情。   说到仪式感, 晏城俊眉一皱,垂下了眼睫。   窗台上搁着茶杯,他手搭在上面, 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没过两分钟, 晏城就想起来了。   是前年五月份, 他和陈锦瑶去民政局领证结婚的。   他记得很清楚, 正好在五月二十号当天。   因为谐音的特殊含义, 那天去登记的情侣特别多。   他俩排了将近一上午的队, 排到最后, 面面相觑时, 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生无可恋。   现在已经四月快中旬了。   再熬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晏城桃花眼一眯,潋滟尽显,就像是忽然间被敲了天灵盖一般,醍醐灌顶。   别墅可以作为结婚两周年礼物,晏城心里盘算着。   一边盘算一边又忍不住挑着眉噙着笑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这礼物准备地可真不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他掏出手机,给柴岳发微信。   骨节分明的手指活跃于屏幕上,洋洋洒洒地敲出一段字。   字里行间的内容,是他试图找些认同感。   柴岳:“………”   柴岳:【不就是一栋别墅?   你老婆好歹也是陈家千金,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有见识眼界宽,岂是一栋别墅就能收买的?   再说了,可能在她眼里,真心远比砸钱有价值。】   晏城扬了扬眉,嗤笑一声:【你这样想就很肤浅了,这明明是一个家。】   晏城:【家和房子区别大了。】   晏城:【一个有感情在,一个没多少感情。】   晏城:【算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是不会懂的。】   柴岳:【……………………】   陈锦瑶的预产期是在五月初。   眼看着就只剩半个多月了,陈锦琳也没把她劝住,她到现在还悠哉悠哉地在待在家里,一点也不着急,每天晚饭后就叉着腰下楼出去散散步,拉上晏城,和他说是适当的锻炼是需要的,到时候才好生。   她有自己的主意,这也无可厚非。   可是,也确实是急坏了晏城。   “我实在是不想那么早去医院。”陈锦瑶躺在躺椅上,闭上眼假寐,右手搁在肚皮上呈顺时针抚摸,笑着宽慰他:“你放心,我能感受到,他很乖很稳。”   “你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她表情淡淡,平静地不可思议,“提前一周半再过去也不迟。”   “………”很乖很稳个屁。   晏城咬了咬后槽牙,眉宇间全是忧愁。   他皱了皱鼻子,抿紧唇,突然有些不想搭理她了。   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总要做完全的准备。”   不是说预产期就是宝宝出生最准确的时间范围,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突然就早产的孕妇。   陈锦瑶倏地睁开眼,惊奇道:“咦,老公这不像你啊,你居然会说这么成熟的话。”   “我忽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大概是要做母亲了,陈锦瑶直直地看向别人时,眼里都能不自觉地带上慈爱的光,她仰视着他,想了想,继续道,“我好欣慰。”   晏城:“………”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微不可察地振动了一下。   回忆瞬间被打散,晏城这才回过神来,晚霞满天,印地整个帝都都红了,他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垂眸查看消息。   柴岳:【你也别结婚两周年礼物了,嫂子不是不愿去医院吗?你就跟她说,你提前一两周去,我就给你个礼物,城哥,你相信我,我是过来人,女人都吃这一套。】   ********   第二天。   晚饭期间。   晏城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扒拉着米饭,半张俊脸都埋在饭碗里,时不时地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往陈锦瑶的方向瞅,似乎是在思忖着自己应该怎么开口。   小桌子拉近距离,家常菜隐隐凸显出淡淡的温馨。   他偷瞄的视线实在是太直白灼热了,让人压根忽视不了。   注意到男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后,陈锦瑶干脆利落地搁下碗筷,双手托腮,侧过脸凝视他:“你想说什么就说。”   晏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干嘛畏畏缩缩的?”陈锦瑶也直视着他。   陈锦瑶:“我又不会打你。”   晏城突然又不想理她了:“………”   静默片刻。   依稀有筷子不小心敲击到碗壁时发出的清脆的叮咚声。   他扭捏着不说话,陈锦瑶也不着急。   刚要半起身给自己舀碗热气腾腾的汤,就被晏城给接手了,才离开椅面几厘米,转瞬又坐了下去,她抬了抬眼,观察着晏城,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着就越发成熟了,以前因为桃花眼所带来的轻浮之色也尽数收敛,她欣赏了片刻,又垂眸回归正题。   陈锦瑶知道晏城想对她说什么了。无非是最近老生常谈的话题,也真是难为他这般锲而不舍了。   她弯了弯眼,“你是不是想让我先去医院?”   将碗放到她面前,晏城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嗯。”   然后,依着柴岳教的方法。   晏城:“你要是同意了,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   陈锦瑶受不了被这样殷切的目光盯着,她挪开眼。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直把晏城差点又逼急了,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幽怨:“晏城同学啊,我仔细想了想,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说要送礼物给我,你不惭愧吗?”   “而且,送我之前居然还和我讲条件。”   “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晏城:“………”   她要选择性失忆,他也没办法。   她诊所办公室的花到现在还送着的吧。   妙语连珠,晏城被逼地节节败退,他也不给自己辩驳,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没过多久就起身去了书房。   等东西拿出来递到陈锦瑶手里后,   陈锦瑶惊了。   她反反复复地将房产证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再三确定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   督尼在它的阳台小居室睡觉。   四周静悄悄的。   谁也没有说话。   两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晏城一脸期待,试图从陈锦瑶的面部表情中窥探到惊喜。   陈锦瑶则除却第一秒的震惊外,便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惊喜没有,秀眉微微皱起,继而满脸沉重。   她募地垮了肩,往椅背上一靠,呼出一口气来。   好半晌,陈锦瑶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绪,眯起眼合上房产证,慢悠悠地感叹道:“幸亏我见过大世面。”   “?????”晏城不明所以。   陈锦瑶无语地看着他:“你是来催生的吧?”   一栋别墅,她隐约也能够猜到它的价值。   她拿汤匙舀了汤,小口小口地抿着,唇齿留香后,她鼓了下腮,舌尖卷起顶了一下腮帮子,“我跟你说,我差点尖叫出来也差点站到椅子上跳起来,但我忍住了。”   “我要是没忍住,肯定动胎气,懂么?”   “更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哭着喊痛,而你只剩下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连120都能打成119了。”   晏城:“………”   陈锦瑶:“话说回来,你居然还有这么多私房钱?”   晏城:“………………”   陈锦瑶:“我决定了,我们的孩子就叫晏富贵。”   晏城:“………………………………”   ---------------------------------------------   陈锦瑶最后还是答应提前去医院待产了。   带了几本还没看完的育儿书。   去医院的途中路过书店时,让晏城帮忙买了本《新华字典》。   侧方位停车时,晏城看向后视镜,多嘴问了句:“买《新华字典》干嘛?”   “取名字啊。”   陈锦瑶笑眯眯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让她莫名温婉起来,“反正我在医院也无聊。”   “总不能真叫他晏富贵吧?”   晏城:“………”   两三周的时间。   陈锦瑶在小本子上写了十几二十几个的名字。   一开始还会去逗一逗晏城,给他发微信。   说,“不如叫晏遇。”   晏城看过后,嘴角一抽,回她几个点点点。   最后,还是晏父拿了这十几二十个名字,专门去问了对取名有所研究的老朋友,然后一锤定音,叫晏迟。   晏城一开始还不怎么乐意,说是这和晏遇一样有谐音,晏迟晏迟,叫久了好像就成了“延迟”。   闻言,晏父吹着胡子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我迟迟才来的孙辈,可不就是延迟了吗?”   “………”   五月初。   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后,即将承接到夏天的月份。   好处是,气温宜人,不会特别热。   陈锦瑶已经到了预产期。   这种关键时期,两家人都严阵以待。   晏母和陈母更是有空没空地就过来守着她,夸张地很。   被陈锦瑶劝住了,才有所收敛,开始时隔一天两天地过来了。   正如陈锦瑶所说,肚子里的晏迟迟小朋友乖得很稳地很,在预产期内了仍然不紧不慢,一点要生的感觉都没有。   陈锦瑶接过晏城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腮帮子鼓地满满的,含糊不清道:“可能,他是哪吒。”   “要怀三年。”   晏城听地晃了神,舔了舔唇珠,“别了吧。”   ………   安静片刻。   “我今天晚上有个饭局,到时候叫妈过来陪你。”晏城说。   陈锦瑶歪头想了想,“不用陪也没事……”   晏城当即肃起脸,打断她:“不行。”   “好吧。”她耸耸肩,“不过让锦琳来吧。”   谈生意的饭局,永远不会是简简单单地吃个饭。   这里面的讲究多的很。   起码得延伸到九点。   晏城有些时候依旧是过去的那个晏城,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他,所以在大家都酒过三巡时,他还滴酒未沾。   就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   看起来人畜无害没个正形,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关键的点讲清楚并成功说服了对方的老板了。   陈锦瑶是在八点半左右发动的。   当时陪着她的是陈锦琳。   两姐妹话题也比较多,陈锦琳现在想说的都是她和罗骁的未来,美滋滋地计划着,说是罗骁现在已经在帝都买房之类的。   陈锦瑶也乐意听,偶尔还会给她一点建议。   前一秒还相视一笑着,   后一秒眉头就拧成了麻绳。   陈锦瑶抓着陈锦琳的胳膊,指甲都在她的肌肤上划出红痕了,“锦琳,我还想要生了,快……快帮我叫医生。”   陈锦琳吓坏了,苍白着脸,连连“好”了几声。   然后立马起身摁了床头的铃。   手都是抖着的,一直摁一直摁。   这种时候,才会明白留个有经验的人在身边的重要性。   陈锦瑶咬着唇,忍着痛。   不停地吸气呼气。   发动地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直到这种时候,陈锦瑶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慌的是害怕的。   晏迟迟小朋友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稳。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多久,护士就来了。   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定心骨,霎时间不再兵荒马乱。   听着护士说的话,跟着她们的话做,等被推到产房,阵痛有所缓解后,她恍惚间才想起,自己忘了给晏城打电话。   “………”   好在,还有陈锦琳。   护士路过她时,留下一句“通知家属”后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她被吓着了的东撞西撞的情绪一下子受到了安抚。   虽然说,她也是她姐的家属。   她赶紧跑回病房,急急忙忙地从包里翻出手机。   两只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直到拨号出去,才彻底镇定下来。   晏城很快就接起电话。   陈锦琳:“姐,姐夫他要生了。”   晏城:“………” 第59章 第五十九步   喧闹的饭局中。   原先一直处于散漫状态里的晏城倏地站起了身。   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笑容,转瞬间就绷紧了下颚变得面无表情, 明明有开空调, 凉地很, 他却出了汗。   椅子被推开事往后移了移,因为动静太大, 椅脚与地板在摩擦过程中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声响暂停了谈笑风生,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了过来。   晏城这才回过神来,眯了眯眼,舌尖微伸舔了舔唇珠,鼻翼微张, 吸气呼气了两秒, 强压下瞬间就溢满心头的某种情绪, 庆幸的是自己理智尚存,没有被冲动占据大脑,还能够勉强镇定地‘善后’,他一手遮住手机, 弯下腰,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这不,电话刚打过来, 我太太那边发动了, 我得去医院陪着。”   “柴岳, 这局你帮我顾着点, 回头账算在我头上。”   事出有因,大家也不会拦着。   客套几句后就让他赶紧去。   “行,你去吧。”柴岳匆匆应了声。   垂眸间就瞥见晏城的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青筋暴起,隐约能猜到指甲掐着掌心肉的模样。   和罗骁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后,在晏城已经等不及出了包厢时直接追了出去:“要不要给你找个代驾?”酒确实是没喝,可现在这状态就怕他连车都开不好。   “不用。”晏城扭头看他,蹙了下眉,摇了摇头。   回头,脚下生风,疾步离去。   比起即将初为人父该有的喜悦。   晏城的眉宇间透露出的更多的则是心急如焚。   特别是在听完陈锦琳颠三倒四的实况叙述后,他更是把“担忧害怕紧张”等错综复杂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   陈锦瑶怀孕期间,他也是看了很多有关这方面的书,知道了“头胎不易”等,再加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由晏母认认真真对他危言耸听,“你别看现在医学发达,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   听到这话那一瞬间,他的反骨让他觉得他爸禽兽不如。   漫天的繁星在不声不响地闪烁着,帝都又陷入了与星光争辉的夜晚,凉风徐徐,一点也没吹散晏城心下的烦躁。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动作随意地很,解开束缚,这也才将郁结在胸的那口气给释放出来,“锦琳,爸妈还有我爸妈那边就麻烦你帮忙通知一下。”   陈锦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通电话,点头如蒜连声应好。   不等她“好”完,晏城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还有,记得把舌头给捋直了,别再把话说错了。”   “………”   **********   按照常规,应该是开五指才给推进产房的。   不过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之前晏家和陈家也嘱托过,所以才会有提前进产房的一幕。   产房分两层,内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产房,而外部则是开五指前忍受抽痛、阵痛时的地方。   所以推进去也并不是就准备生了。   考虑到产妇在生育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体力透支的情况,护士一直陪着陈锦瑶,在陈锦瑶稳定下来后再做些产前准备活动,过了会儿,又让陈锦瑶再吃些东西。   陈锦瑶嘴里含着参片,额间的细汗就像春笋一般冒出来。   疼痛感都是被自己吓的。   等反应过来,陈锦瑶只觉得自己臊地慌。   逐渐恢复成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有规律的阵痛就足够让她节节败退。   陈锦瑶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可就是怕痛,几乎是一点痛都受不了。   ………   因为路上堵车。   再加上陈锦瑶自身的反应很快。   等晏城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的羊水已经破了,五指也全开,她被推进内部产房,想撕心裂肺地喊痛却被产科医生用简简单单的一句“忍着声保存体力”给劝住了。   “………”当妈妈可真不容易!   陈锦琳就在门口守着,嘴里碎碎念,时不时地还咬一下唇,紧张到来回踱步。   晏母和陈母是前后脚到的,都带了鸡汤。   虽然关心在产房受难的陈锦瑶,但俩亲家一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并不妨碍她们说大孙子大孙女。   父辈母辈们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静谧的长走廊里。   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喘息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晏城跑地汗如雨下,一双艳丽的桃花眼少了轻浮,多了郑重,他先是往产房看了两眼,弯腰抵在膝盖上的拳头并未松开,小喘了几下,才将视线转移到陈锦琳身上:“你……你姐她现在怎么样?”   陈锦琳实诚地摇了摇头,先前被吓着的苍白的脸颊现在才回了血色,“不清楚。”   两两对望,静默了片刻。   陈锦琳才想起来,“姐夫,好像可以陪产。”   “刚刚护士有问过我。”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抬起手抓了抓后颈,“我怕进去陪过目睹过后,以后就恐生了,所以,宁愿让自己不知者无畏。”   “姐夫,你要不要进去,要的话等会儿问问护士。”   闻言,晏城沉默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到现在,脑子才一片空白。   他眼里虚着浮光,好半晌,才沉沉地应了句“行吧”。   时间过去越久,等在外面的晏城就越焦躁不安。   产房内。   护士告诉陈锦瑶,说是她丈夫已经到了。   “要不要让他进来陪你?”护士见惯了会在产房内发生的事情,私以为能在妻子生产时时刻陪在身边甚至是直接进产房握紧妻子的手的丈夫,才是幸福婚姻的在日常细节中的一个体现,这样的夫妻才是有爱的。   话音未落,另一位才出去就又进来的护士传话,就像是为了和前一位打配合似的,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艳羡:“陈女士,你的丈夫要求进来陪你。”   陈锦瑶缓过一阵极致的痛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全身上下都湿了,碎发贴在脸上,汗水直接穿过蓝白条纹病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脸上除了苍白一点其他的颜色都没有,贝齿紧咬着唇,两手搅着一旁的固定布条,以便再发力时能借此用上全身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看向那两位护士。   “不要让他进来。”陈锦瑶轻声说。   有气无力的,却也十分坚决。   两个护士微微一怔,随即面面相觑对看一眼。   都清晰无比地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解。   陈锦瑶虚弱地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下。   “他进来了,我会哭。”她这样说。   我会觉得因为有了能够依赖的对象。   就可以卸下满身的坚强,   述说自己因为疼痛而不断衍生出来的委屈。   最终,可能连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的力气都不想用了,然后就想着矫情地拉着他的衣角抹眼泪。   -------------------------------------------   晚上十一点多。   帝都夜生活刚刚在最嗨阶段。   晏城守着产房的门,抓耳挠腮翘首以盼。   漫长的等待消耗了他所有的耐心,他现在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   陈锦瑶说,他进去了她会哭。   他还想说,她不让他进去,他才要哭。   晏城红了眼,眼眶内酸酸涩涩的。   除了干着急,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二十三点三十九分四十二秒。   产房内传出一声嘹亮的独属于新生儿的啼哭声。   “哇”地一声清脆极了。   晏母笑眯眯地说:“一听就是个健康的小子。”   晏城无暇顾及这些,只盼着快点见到陈锦瑶。   护士眉眼弯弯,带着笑出来,给陈锦瑶的家人报喜,说话时却是对着晏城:“恭喜啊,是个男孩儿,七斤二两,健康有劲地很。”   顿了顿,因为看出晏城眼里的急切,又带了几丝安抚的口吻道:“放心,母子平安。”   晏城明显松了口气。   一晚上脑子里绷紧的弦在这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礼貌地道了谢,踌躇犹豫了两秒,才‘怯生生’地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   护士微笑,也礼貌地婉拒了他:“还是等等吧,待会儿就出来转去病房了。”   晏城抿了抿唇,呆愣愣的“噢”了一声。   傻啦吧唧的。   一点没有他往常的风范。   直到晏母走过来,照着他的后脑勺一巴掌盖过去,“以后就是做爸爸的人了,稳重点。”   “………”   一点都不真实。   就像脚踩着云朵上,飘飘然的。   好半晌,初为人父的喜悦才缓慢地爬上心头。   初生的婴儿其实并不好看,皱巴巴的。   眼睛都还不会睁,只会躺着握着小拳头吧唧吧唧小嘴巴。   他就躺在育婴箱内,箱外挂有“母亲:陈锦瑶”的卡片,周围围着晏陈两家人,差点围成个水泄不通,眼睛都亮晶晶的,一点都不诚恳地在那里闭眼吹什么“可爱”、“长大后肯定是个帅小伙”之类的。   这样一只脆弱的小团子,能看出哪种俊俏来。   偏偏大家还一锤定音:“迟迟的爸妈长得好,迟迟也不会差的,只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   好不容易,他们欣赏完了。   陈锦瑶心里惦记着,就催着晏城去看看儿子。   晏城无法,只喂她喝完了粥才肯起身去看。   看完第一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几秒后,冷静客观地评价:“好丑。” 第60章 第六十步   认认真真地给出评价后。   晏城垂下眼, 视线稍稍往下移了移。   然后, 募地一顿,微微抿紧唇。   就好像护士第一时间出来通风报信的行为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恍惚间就成了过眼云烟,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慢吞吞地俯下身,桃花眼一眯,漆黑的眼睫懒洋洋地半耷拉着, 隔着一层玻璃,他倏地挑眉一笑, 淡淡道:“噢,小男孩啊,那丑点没关系。”   半开玩笑,能隐约听出吊儿郎当的语气中的温柔宠溺。   不管怎么说, 到底是自己的崽子,是他老婆含辛茹苦怀胎十月又痛了好几个小时才生出来的小生命。   晏城抬手轻敲了两下玻璃罩,眉梢一挑浅浅一笑, “欢迎你啊,小家伙。”   小家伙撇撇嘴, 不哭不闹, 安安静静地睡着。   乖地很。   晏城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碎光,想了想, 才掏出手机点开相机, 不断调整位置, 寻找光线配合,点击聚焦,确定在那个角度拍地很不错时才按了快门键。   又拍了一张小脚丫子的,编辑文字,发送朋友圈。   很快,底下就收到了几排点赞以及有关“恭喜”的评论亦或是揶揄他往后日子不好过之类的话。   还有些自觉的,譬如阿泰、邵崇肆他们,话不多说,直接发了红包过来。   ………   他把完整的照片拿给陈锦瑶看。   就在他以为可能得不到陈锦瑶的回应或者是陈锦瑶会以母亲身份加持的过滤目光大呼“好可爱”的时候,陈锦瑶缓缓开口:“咦,皱巴巴的,有点丑。”   晏城:“………”   **********   才经历过鬼门关。   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无间地狱。   首当其冲的,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坐月子。   不能吹风不能受凉,要求多着呢,更有甚者,是不能洗头洗澡的,五月微微凉,只偶而有几天酷热,就算这样,也真的是令陈锦瑶难以忍受的。   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骨头都躺酥了。   “怪不得很多人都会产后抑郁,都是躺出来的。”陈锦瑶将晏迟抱在怀里,经过陈母的指导,她现在抱的姿势也对了,不过小家伙全是软绵绵的,脆弱地很,一旦抱上了手,不管是她还是晏城,就会立刻僵住身体,不敢轻举妄动,她垂眸,眸子定定然地锁在小家伙身上。   傍晚的夕阳自动转换为暖色调,透过窗户尽数倾洒进来。   晏城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无聊然后胡思乱想导致的,所以别发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行,我不是在这儿麽。”   “………”陈锦瑶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道:“你又不是天天在这儿。”   致远科技的发展趋势势如破竹。   如今,高层已经有了让其上市的打算。   但打算归打算,真正要实现只怕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所以在此之前,忙碌加班都是必修课。   闻言,男人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也没什么表情,只说:“我不在,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莫名就嘚瑟起来,扯起嘴角,勾出一抹万分欠揍的笑容,“听你这语气,是离不开我了。”   “………”陈锦瑶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别开脸。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无端而来却又肆无忌惮的自信。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自恋。   晏城没察觉到陈锦瑶的不对劲,自顾自地继续沾沾自喜:“我很高兴,你能有这觉悟。”   “我以后就是你们娘俩的大树。”   “给你们俩遮风挡雨。”话匣子一开,就彻底关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晏母陈母给传染了,近段时间男人啰嗦地很,“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陈锦瑶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好半晌,腮帮子微动,磨了磨后槽牙。   冷静道:“大树,请问你会给孩子换尿布吗?”   “………”大树倒茶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默不作声。   陈锦瑶并不放过他:“请问你会给孩子洗澡吗?”   大树倒吸了口气,眼神躲闪,有些狼狈。   陈锦瑶:“迟迟尿了你一身你能不尖叫吗?”   大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闭嘴。”   有理有据还有气势的三连问过后,亲眼看着晏城吃瘪,陈锦瑶的心情瞬间开朗起来,弯了弯眼,难掩愉悦。   过了会儿。   晏城撇撇嘴,说:“你也不会啊。”   “………”   闻言,陈锦瑶的笑容渐渐消失。   “早知道,当时就该报个班学习学习。”   只不过当时没有远见,把时间浪费在看书上,私以为带个小孩很容易,却忘了有句话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晏城没时间,可她却是有的。   现在麽,两人都没有时间了。   想到这里,陈锦瑶不免觉得遗憾,忍不住长吁短叹。   所以,事到如今。   他们俩也只能临时抱佛脚。   这段时间,除了晏城外,晏母和陈母也是常驻在医院的,她们是过来人,有经验,每次抱着晏迟给他换衣服干嘛时,都是驾轻就熟的,他俩夫妻就悄悄地“偷师学艺”。   有时候,晏城会直接上手“做实验”。   男人笨手笨脚不太细心,即便已经很小心翼翼了,还是免不了将细皮嫩肉的晏迟弄地皱起小眉头哇哇大哭。   “哭起来更丑。”晏城和他一样眉头紧皱,低声嘟囔。   话音一落,哭声更大,像是要把屋顶给掀了。   每每如此,陈母虽心疼外孙,但也不好多说。   晏母就干脆利落多了,抬手往晏城背上一拍。   嫌弃地瞪他一眼后就开始没有尽头地数落他。   “你以为你小时候有多好看?”   “妈怕你自卑才多宠你一点。”   晏母“哎呦”一声,也是操碎了心,“你这样抱他他会难受的,脖子那块托好,小心点,别折了手。”   “你怎么那么笨的哟。”   晏城:“………”   陈母:“实在不行,出院后找个保姆。”   顿了顿,又往陈锦瑶那边扫了一眼,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看见一块湿的尿布都要退避三舍。”   陈锦瑶耸耸肩,事实上她没有。   “保姆还是不请了,孩子麽,自己带才亲。”她鼓了鼓腮帮子,否决了陈母的提议,“我和晏城是新手啊,总得给我们留个适应的时间吧。”   “可以用尿不湿吧。”晏城抿了抿唇接话。   陈母:“尿不湿太闷了,孩子屁股那么嫩,老闷着不好。”   顿了顿,又回陈锦瑶,“行吧,保姆的事儿你们俩自己打算,也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我操心了。”   “………”   陈母走到病床边,非常自然地牵起陈锦瑶的手:“你啊,我现在是真没什么可操心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时不时地还拿眼去瞟正在抱着晏迟轻声细语地哄他的晏城,“晏城也是个好孩子。”   “你俩以后只会越来越好。”陈母一笑,眼角的皱纹就拉深了,“比较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锦琳。”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陈锦琳就大学毕业了。   早在最后一个学期,她就进入陈氏实习了。   以后诺大的陈氏,就是你们姐妹俩的。   “锦琳对公司感兴趣,以后她要是有能力,你爸现在的位置就是她的,这段时间根据她的表现,你爸说她啊,她什么都好,就是太咋咋呼呼的了,不够沉稳。”   “没有身为老板该有的气场。”   “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没个帮衬还是不行。”陈母叹了口气,“公司里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也不知道有多少。”   气场其实陈锦琳是有的。   不过是因人而异。   换句话说,陈锦琳是扮猪吃老虎。   毕竟实习是从底层开始的,她总不能够一开始就将气场释放到“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地步吧。   笼络人心是第一且是关键一步,这样的话,她以后坐上执行董事的位置时,才能够安安稳稳。   “对了,你老实跟妈交代,锦琳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锦瑶:“………”   ---------------------------------------------   陈锦瑶在医院呆了一周左右。   期间有不少人来看过她和晏迟。   流程都差不多,对她稍稍敷衍地嘘寒问暖过后,扭头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晏迟身上。   小家伙一天一个样,一天一个样。   只会越长越好看。   晏父他们说,晏迟眉宇间和晏城小时候一模一样。   等晏城回过神来,才惊觉,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他说晏迟不好看,等同于说自己不好看。   晏城:“………”   他垂了垂眼,瞥见自己被小家伙握住的小拇指,心下一软,抿唇轻笑,“行了,你最好看。”   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能传到陈锦瑶的耳朵里。   “………”陈锦瑶眼角一抽,选择保持沉默。   周日,   出院前一天的晚上。   陈锦琳做贼似的,不断打探敌情。   确认绝对安全后,才肯放罗骁过来。   罗骁:“你的举动让我觉得以后会被抛弃。”   “………”陈锦琳想了想,被说服了,这话很有道理,她舔了舔唇,下意识地想解释几句。   只是声儿还没发出来呢,就被罗骁出声打断,“对我有点信心,真碰到面就大大方方承认好了。”   陈锦琳哼笑一声,没说话。   好半晌,缓缓点头,“你说的对。”   提前交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定非要等到毕业之后。   再说,罗骁他很优秀,很值得她拿出来炫耀。   嘚嘚瑟瑟地和她爸妈说:“这我男朋友,我眼光多棒。”   没想到,还真给碰上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确认过的所有的万无一失,都不能保证会有意外发生。   他们在医院和晏城陈锦瑶闲磕了没多久,陈父就来了,陈父这段时间在外出差,除了照片外,都还没亲眼看过外孙,遂一回帝都一下飞机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推门进来时,瞧着状况,微微一怔。   陈锦琳吓了一跳。   她私以为父亲这关要比母亲那关难过地多。   本来已经重新规划好了各个击破,突如其来地杀出这种状况来,也真的是措手不及。   她有点慌。   拿眼悄悄瞥了眼陈父。   见陈父的注意力不在她和罗骁身上,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侧眸看了眼罗骁。   罗骁也紧张,但还是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锦琳掏出手机,啪啪啪地一通乱按。   点击发送。   锦琳:【罗骁,我爸要是甩你一张支票让你离开我怎么办?】   罗骁:【………】   罗骁:【正常点。】   锦琳:【害怕!!!】   罗骁:【别怕,那我就带你私奔。】   大约半个小时后。   陈父看够了小外孙,这才缓步走到陈锦琳跟前。   凛冽的目光随意一扫,扫到男孩子紧握着他女儿的手,似乎是在给她传送力量,安抚她别担心。   陈锦琳这没出息的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看他这个父亲就像是在看豺狼虎豹,亦或是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而后凄凄惨惨视死如归地叫他,“爸。”   陈父眯了眯眼,懒得应她,几秒后,才看向罗骁,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许久,才道:“小伙子单独聊聊?”   “好的,伯父。” 第61章 第六十一步   不算刺眼的白炽灯下。   陈父沉着脸, 微眯起眼,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常年处在上位者的位置上, 往往不怒自威。   这可把陈锦琳吓得够呛,几乎是在罗骁话音落下准备起身的一瞬间, 她就按住了罗骁的手,然后抬眸望向陈父, 清澈明朗的眼里带上了哀求:“爸!”   “爸什么爸, 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个小男朋友。”   眼瞧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为了一个还没成为内人的外人表现出护犊子心切的模样, 陈父就不高兴到气不打一处来,鼻翼微张,鼻孔出气,冷哼冷嗤着。   养闺女就是糟心,翅膀硬了就胳膊肘往外拐。   “你以为你偷偷摸摸谈恋爱我会不知道?”   “爸爸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现在陷在热恋中被遮蔽了双眼, 爸爸帮你把把关怎么了?”   陈锦琳被噎地缩了缩脖子,思忖片刻,又壮起胆子想辩解几句,只是话还没到嗓子眼, 就被罗骁制止了。   罗骁跟着陈父走出去后,   陈锦琳就轻手轻脚地尾随到门前, 透过门上的那一小块玻璃就想窥探到前方的一线消息。   跺着脚恨不得直接冲出去挡在罗骁身前。   “我妹现在依旧是, 男朋友高过一切。”陈锦瑶站在柜子前, 整理明天出院要带走的衣服, “这种思想很危险, 女人啊,眼里不能只看到爱情。”   晏城扫了一眼贴在门板上的陈锦琳,又转过脸,点点头,附和陈锦瑶的话,“你说的对,但你想表达什么?”   说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莹白手指碰触着柜门,陈锦瑶用眼神示意他走过来,然后,在晏城走过来还有些疑惑的神情中,又示意他弯下腰来,她和他咬耳朵,讲悄悄话,“打个比方,就只是打个比方啊,如果罗骁是个藏的很深表里不一的渣男,或者说,隐形渣男,就是现在还深情款款,以后就不一定了,唔,怎么说呢,你们致远现在不是越做越大了麽,正所谓男人有钱了就容易变坏,有钱了诱惑更大容易忘记本心,你懂我的意思吧,到时候啊我妹现在的死心塌地在他眼里就是放纵的资本,这样,受伤的就是我妹。”   “当然,这只是个毫无根据的假设。”   陈锦瑶耸耸肩:“这种例子社会上比比皆是。”   说完,又悄咪咪地抬眼和晏城对视,在晏城较为复杂的目光下坦坦荡荡,“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会把每一件事情的最坏的一面考虑进去。”   罗骁渣与不渣,并不是由假设所能判定的。   这些时间能证明,而她只是不太赞同陈锦琳所持的这种姑且能称它为“爱情观”的东西。   既诚惶诚恐又奋不顾身。   从侧面看,对罗骁也是没有足够的信心。   问题多,但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她爸妈那关过了,以后顺顺畅畅的,这些也基本都翻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陈锦瑶还是希望陈锦琳在对待罗骁上能懂得放风筝的道理。   晏城:“………”   “我怎么觉得,你在旁敲侧击。”男人眉头一皱,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陈锦瑶歪了歪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眨巴两下,“什么?”   晏城:“男人一旦有钱了就会变坏。”   陈锦瑶垂眼,没吭声。   虽然说因人而异,但这句话可信度还就真的蛮高。   古往今来,多的是,譬如陈世美。   晏城:“还好我一直都有钱。”   晏城:“所以我现在是怎么样的,将来也肯定不会变。”   陈锦瑶:“………”   就你歪理多。   “不过说真的。”晏城昂了昂下巴,看向晏迟所在的方向,忽然就有了劫后余生的语气,“幸亏是个儿子。”   “要是生个女儿,将来她有男朋友了,我估计能打断她男朋友的狗腿。”他眯着眼说,“儿子就不一样了,将来是去拐带别人家的姑娘的。”   陈锦瑶嘴角一抽,抬手拧了他一下,为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女儿凶神恶煞,“你还要不要你女儿好了?”   晏城才不管:“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有人渐渐地变得焦躁起来。   陈锦瑶看不过去,将手里的衣服交给晏城,自己则慢慢走到陈锦琳身后,拍拍她的背,“矜持点。”   “………”陈锦琳悄悄红了脸。   这时候,晏城告诉她:“真不用担心,罗骁的存在,爸他早知道了,对他印象不错,不会拆散你们的。”   沉吟数秒,又“嘶”地一声,“不对,是什么东西给你的错觉,错觉爸他会棒打鸳鸯的?”   外地问题从罗骁在帝都创业买房时就算解决了。   罗骁现在也很成功,要说好女婿的标准,放在两年前,罗骁绝对比他好上十几二十倍的……   爸妈也不是那种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   左瞧右瞧陈锦琳也不该有这后顾之忧啊。   闻言,陈锦琳鼓了鼓腮帮子,仔细想了一会儿。   说:“因为你们啊。”   说到这儿,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妈非要让我姐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我以后也逃不了被逼嫁的命运。”   “我和你姐夫的情况不一样。”陈锦瑶差点笑出声,“当时不是霍祁东和周雪刚结婚嘛……”   起因不必多讲,可其中的几个结果却很重要。   也难怪,当时陈锦琳在学校,不了解具体情况。   “相亲后来是我自愿的。”   “和你姐夫看对眼结婚也是我自愿的。”   “爸妈只是牵桥搭线,决定权还是在我。”   “他们是尊重我的。”   “知道了吗?”   晏城站在一旁听地喜滋滋的。   一连串的话砸过来砸地陈锦琳措手不及。   只眨了眨眼,木讷地“噢”了一声后点了点头。   事实上,也确实如晏城陈锦瑶所说的那样。   即便还有点意难平。   可陈父并没有为难罗骁。   他单独找罗骁谈话,不过是想了解一下罗骁的为人。   为人父母,最关心的就是子女的终身大事。   好在,罗骁没有让他失望。   ………   “锦琳这孩子自小就被家里宠坏了,任性地很。”   罗骁:“没事的,她可以一直任性下去。”   陈父点点头,虽然垂下眼睫没有再说什么,但很显然,对罗骁的回答已经是满意的了。   好半晌,才继续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做陈家的女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陈家女儿好。”陈父故作夸张道,“这点你可以学学晏城。”   先前较为严肃的问话搞地气氛有些许剑拔弩张,没想到这会儿陈父还能说出个玩笑话来,一秒钟,打破了凝固起来的空气,让周遭一切都轻松下来了。   罗骁自然笑着应好。   “对了,你以后可以来陈氏,帮帮锦琳。”   “致远科技的话,你到时候可以留股份。”   罗骁一怔。   随即,婉拒,“我可以适当帮锦琳……”   “在锦琳遇到困难时给她出谋划策,做她的军师,做她的后背,但是进陈氏,恕我直言,我是不会去的。”   “您也知道,我有致远科技了。”   陈父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和锦琳在一起,不瞒您说,周围好多人都说我是小白脸,想攀锦琳的高枝儿。”   喉结一滚,哽了哽,“说我是凤凰男。”   其实他是个拆二代,但也没谁在乎这个。   他笑了一下,“当时自尊心很强,为这事儿差点和锦琳分了手,后来是锦琳一直坚持,是她没有放弃我,才让我们俩走到现在,致远的创立有一半是因为她,我不能辜负她对我的信任,伯父你说对吧。”   “而且不止我被说,锦琳也被说,那些人说她傻,说她不和好好的富二代好,偏要和我这个外地人好,说她被利用了还帮我数钱……”这些话,罗骁没对其他人说过,包括陈锦琳,他打算一辈子藏在心底的,只是陈父提到让他进陈氏,他舔了舔唇,继续道:“我喜欢锦琳,很喜欢,只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用肮脏的目光看人,把别人看肮脏了就真认为别人就是肮脏的了。”   “现在的致远,我在致远的副总地位,都是打当初那些人的脸,再者,致远是我的心血,就像陈氏是您的心血一样,我们都不可能随意地将心血交到别人手上吧。”   ………   “那你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吗?”   “不是。”   “那不就行了,人呐,不用太在乎别人的看法,那样太累。”   罗骁勾了勾唇,笑开来,“伯父,当初锦琳也说过这话。”   就在他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心向她提分手的时候。   陈父了然地叹了口气。   随即抬起手拍拍罗骁的肩。   “那你有没有想过,晏城和你都在致远,以后你俩要真成亲戚了……”   “亲戚在同一家公司,是最容易翻脸的。”   亲戚间在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会更残酷。   “举个例子,你家那边的亲戚要进致远,晏城家的亲戚也要进致远,多简单,但很有可能因为进来的人数不一样,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而有所怨怼,这是很常见的。”   “不会。”罗骁斩钉截铁地回答陈父。   陈父扬了下眉,有些意外。   罗骁:“那样就不是我们想要的致远了。”   致远也不是任人唯亲的地方。   “而且,没有晏城,也没有今天的致远。”   “致远也是晏城的心血。”   “我们俩目标是一致的,让致远走地更远。”   ********   两年后。   致远科技成功上市。   企业本身价值突出,加之信誉高。   上市后募资高达二十亿。 第62章 第六十二步   卧室内。   窗帘拉紧, 吊灯亮着, 光线充足。   大床中央。   撅起的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不断地扭啊扭扭啊扭。   配合着的依稀还能听到奶声奶气且倔犟的哼哧哼哧声。   “迟迟, 要不要妈妈帮忙?”   陈锦瑶慢吞吞地折着衣服,分开堆好,时不时地还拿眼偷偷瞧瞧晏迟, 看他不得要领, 憋足一鼓气也还是站不起来的模样, 忍不住低笑出声。   晏迟小朋友听到笑声, 立马红了脸,“不要。”   然后, 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放弃,也不努力了, 肉嘟嘟的小身体索性趴下, 呼哧呼哧喘了喘, 将小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累,要休息。”   顿了顿, 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自己来。”   “………”   没过多久,小屁股又撅了起来。   人小志大,小团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明明有更简单的起来的方式,他也会站起来的, 可偏偏跟这种脸贴床翘屁股的过不去。   晏城从书房出来。   走到卧室门口, 倚靠在门框上, 神态慵懒。   勾着唇欣赏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过去,也不废话,直接走过去弯下腰,在晏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胳膊穿过他的腋窝,随后,轻轻松松地就被抱起。   腾空而起的晏迟一脸懵逼。   随后憋红脸奋力挣扎,“爸爸!爸爸!”   小肉爪子啪啪啪地拍在晏城的俊脸上,“下去下去窝要下去。”   晏城嗤了一声,不断往后躲闪着,却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爸爸是在帮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说完,将小没良心的放到床上,小没良心的俩脚丫子一触碰到被子,整个小肉身就活络地不得了,从晏城怀里挣脱开来,踉跄了几步后,就自己直直地摔倒在床上,几秒后,小屁股又固执地撅了起来。   “………”晏城眼底闪过不可思议。   愣了好一会儿,然后非常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胸腔微微颤着,怎么也止不住。   “他才不要别人帮呢,小家伙有出息地很。”陈锦瑶将堆放好的衣服全都放到柜子里,走过来,见晏城还在笑,蹙了蹙眉,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后背上,看向小家伙,“你别笑了,给儿子留点面子。”   “对了,你演讲稿写好了没有?”   晏城轻飘飘地扫她一眼,胳膊抬起,揽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垂眸与她对视了数秒后,耸耸肩,非常实诚地告诉她,“我没写。”   闻言,陈锦瑶都惊了。   “这种东西,上台随便讲讲就好。”他挑了挑眉无所谓地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致远科技如今已然在帝都闯下了一片天。   其开发的项目在全国各地都有所普及。   可以这么说,以前工作人员变动还很大的公司在不知不觉中俨然已经成为了就业者最想进的企业之一。   转眼间,又到了毕业季。   来自五湖四海相聚于校的同学们即将在这个季节踏出社会各奔东西各拼前程。   而历年以来,在学生们离校前,学校都会组织安排一次大规模的校园招聘会,以及好几场企业的宣讲会。   晏城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别人听到他的名字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洱馆老板”的头衔。   而他的演讲稿,是因为收了母校的邀请,为即将进入社会的学弟学妹灌输心灵鸡汤励志鸡汤准备的。   就在周六,也就是明天上午的九点到十一点。   在帝都大学图书馆底下的演讲大厅。   和晏城是一样的情况,罗骁也要回他的母校。   他回去主要就是负责招聘。   公司越大,职务越大,据说是要招些秘书进来。   罗骁的学校有许多外语类的专业,以后再和国外有生意往来时,秘书精通各国语言也挺好的。   工资自然也不会低。   陈锦琳知道后,心中警铃大作。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漂亮的女秘书天天跟在老板身边,日子久了,总会出事。   但这种无端猜测她又不敢直接和罗骁说。   于是,陈锦琳在微信上戳了陈锦瑶。   陈锦瑶将要和她面临同一种危机,而她相信,都是女人,她姐是会理解她,并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同仇敌忾的。   结果,陈锦瑶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姐:【这还不简单?】   姐:【她找年轻漂亮的女秘书,陈总监你就找帅气高大的男秘书啊。】   锦琳:【………】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回过神,陈锦瑶抬眸悄悄看了晏城一眼。   下颚线克制地绷紧,抿着唇,什么也没问。   几秒后,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晏迟迟小朋友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自己站了起来,他好高兴啊,高兴到给自己鼓掌,乌溜溜的清澈纯净的葡萄大眼直直地盯着晏城和陈锦瑶。   眨眨眼,扇子般的密长眼睫扑扑地刷着。   嫩白小脸上一副求表扬的小表情。   陈锦瑶恨不得把晏迟迟抱起来一通亲。   思忖良久,还是让理智给克制住了。   “迟迟,爸爸明天要出去玩了噢。”陈锦瑶笑眯眯的,坐到床上,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晏迟迟的小脑门,“迟迟刚刚那么厉害,要不要让爸爸奖励你?”   “让爸爸明天带你一起出去玩哟。”   这样不带喘的一长段话,差点把小家伙给绕晕。   好在,他很会抓关键信息,自动过滤到多余的像是累赘的点缀词,最后留在他小脑袋瓜子里的只有“爸爸去玩”四个字,晏迟迟瞬间忘记求表扬的事情,乌亮的大眼睛像是淬了星光,抬头渴望地望着晏城。   肉肉的小下巴让晏城没忍住,伸手挠了挠。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陈锦瑶,懒洋洋地啧了一声,将计就计,“带你玩可以,不过你今晚要早点睡。”修长的手指点点小家伙的鼻尖,“早睡早起才能去。”   “………”   生动的小眉毛纠结地拧起来,晏迟歪了歪小脑袋,举起爪子开始吃爪爪权衡利弊。   没多久,他痛下决心,“妈妈,窝要洗澡,睡觉。”   陈锦瑶面无表情,心下突然生出点不祥的预感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小家伙早早睡下后……   她的耳根稍微红了一点点,抬眸时,果然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眼神,眸子沉沉,暗示性明显。   再加上他嘚瑟时微微往上扬的嘴角。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陈锦瑶:“………”   -------------------------------------------   苏冉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帝都。   在一家小公司做文职,工资不算高,在消费极高的帝都很多时候都是入不敷出。   可大城市诱惑大机会多,说真的,拼一把运气好的话成功的几率也高,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北漂的人。   恰逢周六,休息日。   她租的房子在大学城附近。   消息灵通,得知帝都大学有场演讲,演讲过后,在其文化广场上还会有专属致远科技的招聘会。   苏冉很心动,连夜做了简历,准备来试试机会。   她赶早过来的。   没想到等自己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坐满了。   帝都大学的学生都很期待这位传奇学长的故事。   会场内熙熙攘攘的,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激烈地讨论着,苏冉站在靠门的角落里,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就随手拉了身旁的女生,问了下详细情况。   女生说:“致远的晏总一开始是帝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你想想,从纨绔蜕变成现在的精英,背后的故事能不精彩吗?反正我觉得这比穷小子逆袭成富一代来地强。”   “而且,他特别帅。”   苏冉想了想,不太理解该女生的观点,“我们不是来学习这些成功人士的经验的吗?”   女生:“要是光听演讲就能成功,那我敢打保票,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是老总。”   “这些励志的话,网上搜搜,一大框。”   静默片刻,忽地尖叫起来,“快看,晏总。”   苏冉转回头,抬眸。   一眼就望见投影仪投射到幕布上后出现的女生嘴里所说的晏总的照片及短介绍了。   照片上的男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过可惜的是,帅哥都有主了。”   “这位也是,有老婆有儿子,听说还是个妻管严。”   “你语气那么遗憾干什么,妻管严多萌啊。”   ………   周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又吵了起来。   吵闹间,苏冉忽地记起。   这位叫晏城的男人,是她当初在酒吧兼职时把她赶出酒吧的老板。没有礼貌,满身痞气,确实是个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的纨绔,她对他的印象极差。   现在他居然能站在这上面,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而他的妻子,曾经是她的牙医,给她矫正过牙齿,是个沉静优雅的女士,后来她和晏城在诊所里撞了一次,险些吵起来,她更是觉得这个男人配不上他的妻子。   她忽然没了兴致。   周围人说喜欢听纨绔蜕变为社会精英的故事。   这有什么可听的。   纨绔之所以是纨绔,前提就在他有钱。   这种本就高人一等的成功案例根本没有可取的地方。   垂眸思忖片刻。   苏冉准备离开。   却又在转身前停顿了一下。   来都来了,还是听听好了。   再说了,下午还有招聘会,要是真能进致远科技,听说致远的福利待遇特别好。   也不能因小失大吧。   社会比较残酷。   它会消磨斗志,殆尽天真。   以前苏冉觉得只要努力只要乐观,就什么都可以。   可现在,她会愤世嫉俗了。   不仅愤世嫉俗,也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产生了一种双标观点。   就像她刚刚还在想富二代创业配不上传奇二字。   这会儿,她微微眯起眼。   心里不平衡地琢磨着,   要是在这儿遇见陈锦瑶,   是不是可以凭着以前是旧相识的关系,   恳请她为自己走个后门。   到时候,她可以请陈锦瑶吃个饭。   她也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要求很过分。   可是,内心深处总会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来,藏也藏不住。   要是当年和陈锦瑶交上朋友就好了,苏冉心想。   可当年,陈锦瑶突然有事请假,将她移交给了别的牙医,她知道情况后,好像就直接把陈锦瑶的微信给删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加回来。   校内,通往会场的林荫小道上。   陈锦瑶抱着晏迟。   “迟迟,爸爸今天特别帅。”   晏迟迟只觉得自己被骗了,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他满脸写着不高兴,撅着小嘴巴,哼哼道:“爸爸不帅。”   他鬼灵精地很,还知道给自己拉同盟,扭着小肉身亲亲陈锦瑶的脸颊,随后握着小拳头斩钉截铁,“迟迟最帅。”   陈锦瑶失笑,“是是是,你最帅。” 第63章 第六十三步   陈锦瑶来帝都大学算是临时起意。   会场内乌泱泱的一片, 坐无虚席。   抱着晏迟在门口张望了片刻, 她就萌生出了退意。   要是一直站着, 她可吃不消。   她和晏城其实是一块来的。   晏城是需要提前去会场做准备的,她呢,因为考虑到晏迟年纪小, 好动, 不可能在某个固定空间里安定太久, 所以索性在演讲开始前带着晏迟在校内逛逛。   逛到时间差不多了, 才顺着指路牌过来。   “迟迟,你下来一下好不好?”晏迟迟小朋友似乎有些不适应一下子见到那么多人, 小话唠倏地安静下来,特别乖地趴在陈锦瑶的肩头, 一双小肉爪紧紧圈住陈锦瑶的脖子, 小脸也埋在那儿, 陈锦瑶察觉到小家伙的情绪, 想了想,干脆走远点, 手掌轻抚着他的后背,“妈妈打个电话给爸爸,让爸爸出来接接我们。”   晏迟迟还是一声不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不过将陈锦瑶抱地更紧的小动作已经出卖了他。   “迟迟?”   小短腿晃啊晃,就是不撒手。   也不说话。   僵持片刻。   小家伙似乎是冷静下来了, 才肯慢吞吞地抬起头, 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皱在一块, 然后,小耳朵红扑扑的,羞答答的看起来还不太好意思:“妈妈,尿尿。”   说完,肃着脸,奶声奶气地继续陈述事实:“要憋不住了。”   陈锦瑶:“………”   晏迟迟小朋友今天穿地格外帅气。   小白T恤搭配深色牛仔吊带裤,是晏城给他配的。   好看归好看,可这牛仔吊带裤不是开裆的。   女厕所内,陈锦瑶解地辛苦,晏迟迟小朋友憋地也辛苦。   小短腿跺啊跺啊跺。   “别动。”陈锦瑶拍拍他的腿。   这哪里是说不动就不动的,晏迟苦着小脸,“妈妈。”   “妈妈,我要是尿出来把裤子尿湿了,你会打我屁股吗?”他语言能力极强,想说的时候一长段一长段地讲,关键还井井有条,思路清晰。   陈锦瑶将他的纽扣解开,“打的。”   “………”   “小屁孩,干嘛不穿开裆裤?”   最近晏城给他买的裤子都是有拉链的那种,这也就罢了,屁大点的娃,剥了裤子,里面还有奥特曼的小短裤。   “………”陈锦瑶连连摇头,忍不住低声嘀咕吐槽:“就这样,不尿裤子才怪。”   小声逼逼被小家伙听到了,他还知道反过来安慰她,“妈妈别怕,其实我还能忍。”顿了顿,又一字一顿地认真道:“爸爸说,很重要的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我才不要羞羞脸。”   陈锦瑶:“………”   此时此刻,会场内。   主持人已经上台致辞。   公式化的开场白引得场下掌声雷动。   晏城给陈锦瑶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后来,索性就给她发了短信,让她到会场大门前直接找穿蓝色志愿服的短发女生,短发女生会带她进后台。   提溜着正蹲着的晏迟迟的功夫,陈锦瑶查看了消息并回复了他“知道了”。   “妈妈。”   “嗯。”   “我是男子汉。”   “嗯,你是。”   “那我来女孩子的厕所是不对的。”   “噢。”陈锦瑶面无表情地给他将吊带裤穿好,“是不对,但妈妈不能进男厕所。”   闻言,晏迟迟小朋友晃晃小脑袋,抿紧唇思忖片刻,叹息:“唉,要爸爸有什么用。”   苏冉是在厕所碰见陈锦瑶的。   她刚进来,而陈锦瑶弯着腰半趴在盥洗台上,怀里圈着个小团子,小团子絮絮叨叨个没完,每隔两秒,就甜滋滋地喊声“妈妈”,乖巧地能把人心都给叫化了。   一开始还没发现这是陈锦瑶,苏冉只是多注意了几眼,然后在对方抬头时面容由镜面反射到她眼里时,她认出了她,并倏地停下了脚步。   踏破铁鞋无觅处,   却又在一时间手足无措。   现实打磨她,让她想不惜一切代价在帝都谋个好工作。   刚才在会场内,她也都计划好了。   致远科技现在招聘的门槛越来越高,学历只是其中一部分,还需要应聘者有综合能力的体现。   也怪不得,它的校园招聘都在名校内。   苏冉这两年在社会上,就工作这块就四处碰壁,如今只希望能通过陈锦瑶走后门,这样求职就轻松点,哪怕和她不熟悉,只要成功,到时候再送礼请吃饭都可以。   可在这会儿看到陈锦瑶的一刻,她突然就退缩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   半路的牙医与患者的关系,   其实就和陌生人差不多。   没有人有义务为一个陌生人办事。   哪怕陌生人承诺事成之后会有酬劳。   苏冉就这样倏地怔住,还没回过神时,陈锦瑶就抱着她怀里的小团子转回了身,她俩四目相对。   也不知怎地,苏冉突然就心虚了,眼神有些躲闪。   就这瞬间,陈锦瑶也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身而过。   确实,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如今家庭美满的陈锦瑶,   早已经不记得苏冉这号人的存在。   --------------------------------------------   台上,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配着西装裤、黑皮鞋,衬衫和西装裤不见一点褶皱,笔挺挺的,凸显着他的一丝不苟,可偏偏,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戴没镜片的金丝框眼镜,这像是点缀,让他看着平易近人些。   在他站在演讲台中间接受了雷霆般的长达十几秒的掌声后,连带着最后稀稀拉拉的消失,现场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演讲台上的晏城所吸引。   年轻、帅气、有成就。   从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就散发了无尽的气场。   女孩们激动地窃窃私语,男孩们则目露崇拜。   陈锦瑶并没有去后台。   她婉拒了门前的志愿者,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和晏迟一块儿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晏城。   很有魅力,陈锦瑶在心底给出评价。   她要是真去后台就看不到这样的他了。   权衡利弊,现在站着累点就累点吧。   “妈妈。”晏迟迟看到他那道貌岸然的爹后显得有点兴奋,但鉴于现场人太多,他不敢把自己的兴奋表现地太明显,他是个低调的男孩子,葡萄大眼一直盯着台上,由疑惑到惊喜,盯够了,就扭头趴在妈妈肩膀上,和妈妈说悄悄话,“妈妈,你看,是爸爸。”   “嗯,是迟迟的爸爸。”陈锦瑶垂眸看他,勾着唇,想了想,又问:“爸爸厉不厉害?”   “厉害!”他拍拍小肉爪,大声说。   演讲正式开始。   会场大厅的大灯尽数关上,瞳孔接收到突变的光线猛地一缩,厚实的窗帘全都拉上,窗外刺眼的阳光照不进来,大厅环境昏暗,仅剩的光源全都集中在演讲台上。   “学弟学妹们好。”   话音一落,掌声四起。   晏城挑挑眉,继续说着所谓的场面话。   这些话在学生时代出现的频率特别高,他作为过来人,也清楚底下的学生有多不愿意听这些内容。   随便讲了几句后,就步入了正题。   他不打算扯致远科技。   也不打算讲在致远科技发展过程中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那些洋洋洒洒的大道理你们比我懂,那些能让你们听了热血沸腾的话其实毫无意义。”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热血沸腾并不是长久的。”   “你们听完后最多激动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又是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台下一阵哄笑。   晏城微微眯起眼,视线从左至右缓慢移动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他及时换了话锋,收起了幽默感,也收起了与生俱来的张扬气焰,再开口时,声线柔和下来,夹杂着几分温润,像是要讲故事了,“我相信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在几年前就听说过我。”   “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称得上是判若两人。”他忽然顿住了四处找寻的目光,右侧角落里,他看向那处几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今天我要讲的是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男生们好好听听,这对你们以后更有用。”至于所谓的创业历程,这章话题交给罗骁更合适。   现场很多人都十分激动。   也有认为说这种八卦无聊透顶,索性做自己的事儿了。   好在,秩序依旧是在的,没有打扰到晏城的主场。   “我今天要说的是责任。”   “能担负起责任的人以后才有成大事的希望。”   “我相信在场的很多男同学都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想请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你和你女朋友的将来?”话音一落,他给了场下两分钟的讨论时间。   陈锦瑶看着晏城。   晏城悄悄冲她扬了扬眉,然后垂眸单手解开了袖扣,动作慢条斯理,徒添几分儒雅,解开后又将袖子一圈一圈地往上折,不动声色地露出有线条的小臂来。   场下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说晏城这是偏题了,此类话源源不断地传到陈锦瑶的耳朵里,陈锦瑶眉心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晏城这厮的正经都是在假正经,他就是一分钟不搞事情他就浑身不自在!   “当你们因为意识到责任而对未来有计划并且已经付诸行动时,你们就已经走在成功的路上了。”   “我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他笑了下,如沐春风,“我刚结婚那会儿,我朋友见到我太太,看看我又看看我太太,给出的一句话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顿了顿,耸耸肩,“很显然,鲜花是我太太,牛粪是我。”   又一阵善意的哄笑,此起彼伏。   “牛粪当时这么想的?”   “它可以有两种想法,第一,努力翻身,让这句话的意思调换一下,它是好的,花是坏的;第二,对鲜花好,在鲜花知道它是好的后,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知道牛粪是好的了。”   “我选了第二种。”   “然后我悄悄的,润物细无声地有了点小改变。”   “思想的转变带动了我行动上的转变。”   “成功需要行动,也需要正确的思想做指引。”   ………   他这话匣子一开,就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了。   确实是有要教给学弟学妹们如何成功的秘诀,但总感觉秘诀内容是隐藏着要自己去发现的。   率先反映到脑子里的更像是晏城在变相秀恩爱。   陈锦瑶有些听不下去。   干脆别过脸亲亲晏迟迟小朋友的肉嘟嘟的小脸蛋。   铁了心了不去看台上。   好在,他知道适可而止。   中间穿插了不少其他内容。   结果,说到最后时,又故态复萌。   晏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稿子,也没准备稿子这玩意儿,随心所欲,讲到哪儿算到哪儿。   “责任、思想、行动、自省等很多东西缺一不可,但成功其实又没有明确的界线,它是个模棱两可的概念。”   “关于致远科技,最大的贡献者是技术部的,有一点提一下,工作生活,你们都需要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因为有他们,才有今天的致远科技。”   “而我决定加入他们,这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因为责任,因为我是一个丈夫,也是我孩子的父亲。”   “当时我想的是我以后会成为我孩子的榜样。”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成为你们眼里所谓的成功人士,老实讲,我得感谢我太太,感谢我太太一路相伴,让我从幼稚鬼渐渐变得成熟。”   小胖手捂住陈锦瑶的耳朵。   晏迟迟:“爸爸羞羞脸。”   陈锦瑶弯了弯唇角险些笑出声来:“………”   演讲会结束,会场开始出现骚动。   主持人勉强稳定了现场的秩序,又趁热打铁地公布了下一个流程。   学生提问。   这本来因为怕晏城尴尬,   还专门找了几个学生托儿,问题也提前写好的。   结果提前写好的问题和晏城今天讲的内容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临时改问题的话又因为刚刚听地太投入现在脑子又突然短路了,静默下来后场面一度尴尬。   后来还是前排一位女生及时出来挽尊。   “所以学长,你真的是妻管严咯?”   还不如不挽。   晏城抿着唇,深沉的眼睛里闪着点点笑意:“不是。”   “她不管我,我当然也就算不上妻管严。”   “我充其量是有思想觉悟,会自律。”   底下瞬间一片调侃式的唏嘘。   有男生高喊:“可是学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嗯。”晏城当然承认,同时不忘教诲他们,“等你们以后成家立业了,记得要改掉以前的陋习。”   “为什么?”   晏城挑挑眉,半真半假道:“因为爱情。”   闻言陈锦瑶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从他眼底看到了认真,   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句是真正对她讲的。   她庆幸现场环境昏暗,她脸红也看不出来。   只是周围还是有不少灼灼视线扫射过来。   这一下,会场秩序彻底崩了,稳不住了。   有聪明的人乘胜追击,问晏城:“那你现在变得这么好说话,是对所有人的吗?”   晏城:“当然不是。”   话筒里的声音放出来,大家才镇定下来将注意力转回到演讲台上,晏城扫了一眼陈锦瑶,才将目光锁定在问他这个问题的学生身上,“你是我学弟,但下午的招聘会,你要是没有实力进去,致远依旧会刷了你。”   不理会再一次的哄堂大笑。   晏城弯腰鞠躬:“最后,希望学弟学妹们和我一样优秀,毕业后,扬帆起航时都能够前程似锦。” 第64章 第六十四步   演讲一结束。   晏城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 就成了狡诈的男狐狸。   他把话筒交给主持人,快步走下台,在底下所有学生的灼灼目光下,目不斜视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顺着他走的路线望过去。   视线的终点,是位抱着奶团子的漂亮小姐姐。   小姐姐穿着搭配很是简单, 气质却十分地好。   在看到晏城朝她走过来时,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即弯了弯唇,浅笑荡开, 张张嘴无声控诉:“手好酸。”   奶团子玩累了, 早已经趴在她肩头香香甜甜地睡着了, 呼吸浅浅,喷出来时陈锦瑶都能闻到小家伙身上的奶香。   晏城脚下生风,走到她跟前后二话不说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奶团子抱到自己怀里。   陈锦瑶甩了甩手,活动了两下手腕,从小挎包里拿出纸:“我脖子上都是他的哈喇子。”   周围都是打量的目光,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噫”的感叹。   晏城只当自己没听见,视若无睹,他现在已经完成了演讲任务,接下来的时间是自由的了, “是有点沉, 这小子吃太好了, 你就该把他放地上睡。”   “………”陈锦瑶瞪他一眼。   “走吧,带你看看我母校。”他说。   陈锦瑶跟着他往外走,“我看过了。”   “那不算,没有我这个导游。”晏城想也不想地就驳回她的话,“对了,还是先去吃午饭。”   一如既往地旁若无人。   会场内还有十几二十分钟的收尾工作。   同学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晏学长领着他三句话不离的太太提前离开,沉默数秒,小女生们激动地尖叫起来。   当天下午,帝都大学的校内贴吧上就有了这一幕的详细叙述,以及昏暗环境下模糊不清的照片。   顶帖的人层出不穷,从而让帖子一度飘上首页。   扭转乾坤在此一举。   让人彻底忘记了早年间他自己作坏掉的名声。   其实也是阴差阳错,晏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自己“妻管严”的标签给摘下了,转而树立了“爱妻”人设。   信息化时代,有点热度的东西转瞬就能传到人尽皆知的程度,翌日清晨,“晏城”这个名字及“晏城爱妻”这四个字居然都出现在了微博热搜上。   营销部将计就计,不浪费这难得的机会,不动声色地给已经不需要提升名气的致远科技打了个免费广告。   陈锦瑶躺在床上刷到这两条内容时,愣了好久。   确实是始料未及,标题夸大事实,让她不禁红了脸。   眯着眼想了想,干脆侧卧,一动就窸窸窣窣的,她看着正在和儿子抢玩具的晏城,撇撇嘴,将手机递过去。   “咦。”他很惊奇。   熟悉的声线,透着股慵懒。   顿了两秒,又继续往下说,开口时还夹着撩人过电般的磁性,不敢置信道:“我居然这么骚。”   “………”   往下拉看评论。   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断增加。   就差嘚瑟到找不到北了。   晏迟迟小朋友见不得他爹露出这般欠揍的表情来,扭扭屁股往前坐了坐,伸出莲藕一样的小胖胳膊,啪地一下非常不客气地甩了他爹一巴掌。   “爸爸,和我玩车车。”   “爸爸现在不玩,有事,你找妈妈去。”晏城拂开他的小肉爪,顺带着手臂拐到他身后,拍拍他的小屁股心不在焉地道。   话音一落。   他刷到一条被点赞到前排的评论。   评论说:假的吧,估计只是人设,爱老婆?帝都有谁不知道他晏六少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有啊!再者,他们这些当老板的为了企业形象,可比娱乐圈的人会立人设多了。   笑容一滞,晏城抿了抿唇。   视线来回扫描着这一段话。   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好半晌,晏城才呼出一口气,抬眸与他儿子清澈见底的葡萄大眼一撞,他嗤了一声,小家伙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嗤一声,嗤完,咧嘴一笑,露出小小颗的玉米牙。   “老婆。”他移开眼,看向已经坐起准备起床洗漱的陈锦瑶,“我突然意识到这小子生出来有什么用了。”   陈锦瑶:“?????”   什么话!生儿子就是看看他有什么用途?   见陈锦瑶一脸疑惑甚至还有些许嫌弃的表情,晏城挑了下眉,敛了敛神色,自顾自地继续道:“他可以当花童。”   “我们俩的小花童。”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来。   让刚踩上拖鞋的陈锦瑶险些左右脚相绊给绊倒。   电闪雷鸣差点惊呼出声的瞬间迅速做出反应,手掌撑住一旁的墙面,堪堪稳住,她回了头,垂眸,漆黑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只神色有点古怪地看向晏城。   “陈锦瑶。”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她。   规规矩矩地喊了她的全名。   这阵势完全是准备说大事了。   陈锦瑶眨眨眼,也跟着严阵以待,“你说。”   然后,下一秒,就见晏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胡乱抓了几把被睡乱了的头发,仰头看她,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浅淡一笑,说:“我还欠你个婚礼。”   “………”   陈锦瑶一脸惊悚,期期艾艾,“都老夫老妻了……”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打断她的声线慵懒低沉,染着点点笑意。   “我们选个黄道吉日。”   陈锦瑶:“………”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还是得再过段时间。”他仔细想了想。   前期的准备工作一定要的,要搞就搞最好的。   陈锦瑶喃喃道:“不用了吧,太麻烦。”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用的。”   “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5晏城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突破了陈锦瑶的最后一道防线,弄地她手脚不知道要怎么放才好。   她面红耳赤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等彻底冷静下来。   耳根却还是滚烫滚烫的。   她抿抿唇,故作淡定地丢了句:“神经病。”   -----------------------------------------   九月末。   酷暑悄悄收敛了满身的刺。   连续好几天的阴凉天气让整个帝都喘上了气。   晏城腾出几天来。   给了陈锦瑶一个盛大的婚礼。   婚礼本来是想安排在南方的海边城市的,海浪沙滩、蓝天白云,多浪漫啊。   而且那边还有“天涯海角”的传说。   可惜,很多人以“地方太远”给否决掉了,这里的很多人当中包括了不爱折腾的陈锦瑶。   她一软磨硬泡,晏城只好妥协。   所以,后来索性还是在帝都。   地点就在帝都最豪华的那家酒店,坐落在半山腰,可俯瞰整个帝都,顶层的豪华套房四面都是落地窗户。   依稀记得,是当年七夕情人节的时候,晏城悄咪咪联系的相带陈锦瑶去过二人世界的酒店,而后被晏母的一通电话给打断阻止了,后来,就一直没有机会。   也不是说没有机会,只是有些事情,当下不做,过后就很难再记起了。   婚礼前夕。   陈锦瑶准备回娘家。   晏迟迟小朋友看看他爸爸,又看看他妈妈。   小眉毛皱成一团,做抉择实在是太难了,沉吟数秒,毅然决然地牵起了陈锦瑶的手,“妈妈,我们走吧。”   晏城媚眼都白抛了:“………”   小兔崽子!小没良心的!   伴娘团是晏家那边找的,陈锦瑶也认识。   陈锦琳倒是想陪她姐姐,   不过她一年前已经和罗骁结了婚。   已婚人士再当伴娘多少有点不合适。   但她还是跟着回了陈家,想着夜里的时候能和陈锦瑶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   她私以为,她姐姐御夫有术!   只是,还没聊上几句呢。   陈锦琳的注意力就全被晏迟迟小朋友给拉走了。   她对这个软萌小外甥也是喜欢地紧,听到他乖乖巧巧地喊她姨姨她就恨不得把他抱起来一顿猛亲。   这会儿被小团子拉着陪他玩了一会儿,她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倏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一眯,露出怪阿姨的笑容来,手指勾一勾,勾地小团子侧眸看她,“迟迟,姨姨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   晏迟迟眨巴眨巴眼:“………”   并不知道妹妹是什么东西。   婚礼当天。   新娘子很早就醒来,被迫醒来。   睡眼惺忪,在脑子还懵懵的状态,被强压着去化妆,她心里惦记着刚刚还窝在她怀里的晏迟迟。   简单地刷牙洗脸过后,被拉着出卧室前,她回头望了眼,这一望,脑门突突地跳,陈锦琳这厮,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偷溜上床,霸占她的位置,霸占她的儿子的。   “………”心情复杂。   一切都按照流程来。   陈锦琳这边在昏昏沉沉中正如火如荼地准备变身今天最漂亮的主角,另一边的晏城精神抖擞,西装革履,通身上下都散发着新郎的魅力。   早早弄好,   就是漫长的等待。   晏城闲不住,对着全身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着,吹毛求疵,稍有一点不满意,就折腾化妆师。   邵崇肆几个人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翘起二郎腿。   阿泰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宾客有霍家吧?”   晏城点点头,“有啊。”   阿泰:“那……”   “那什么那啊。”柴岳嗤笑,“陈年旧事都烂在土里了你还要拿出来说?”   阿泰蹙了蹙眉,没再说话。   “法院审理了周雪的案子,过后没多久,他就移民国外了,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好面子。”   晏城转过身,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西装的袖扣,袖扣切面上雕刻着细致的花纹,他瞥了一眼,手指在上面摸了摸,随后打断他们的话。   “行了,我大喜之日就别说煞风景的人了。”   “好好好。”柴岳闭上嘴,抬手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没过几秒,又说,“那祝城哥再接再厉,给迟崽添个妹妹。”   晏城:“………”   不添,一个都有的他受了。   **********   上午九点半。   晏城赶去陈家接亲。   陈家。   陈锦瑶身着一袭凸显玲珑身材的洁白婚纱,端坐在卧室的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伴娘们嬉戏打闹。   碰到感兴趣的话题,偶尔也加入她们。   穿着小衬衫,领子上还系了个黑色小领结,配着格子吊带裤的晏迟迟小朋友一直黏着陈锦瑶。   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眼睛里盛着繁星,亮晶晶的,就那样紧巴巴地看着她。   “妈妈漂亮。”小嘴巴甜的。   将来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女孩子。   陈锦瑶捏捏他的小胖脸,弯下腰与他碰碰鼻子,“嗯,迟迟也很帅。”   小团子得了表扬,甜滋滋地笑了。   “奶奶说,帅哥配美女。”   陈锦瑶听到他的嘟囔,不以为意。   十点二十五分左右。   晏城抵达陈家。   踏下车时,率先映入别人眼帘的是被西装裤包着的长腿,视线缓缓向上,西装内的白衬衫更夺人眼球,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莫名有些禁欲,皮带勾勒出他劲窄的腰身,看起来盈盈一握,实则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他直奔目的地。   眼底有明显的情绪在闪动着。   紧张、兴奋、激动……   什么都有。   明明就是老夫老妻了。   可这仪式所带来的仪式感让他无端以为自己是头一次结婚,而一门之隔,里面的新娘,是他喜欢的女孩。   他过五关斩六将才走到这里,停步敲门时,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里面的伴娘在讨要红包。   从门缝里塞了十几个进去。   又嫌不够。   晏城眯了眯眼,有点烦躁。   沉默了一会儿。   他从柴岳手里把那一沓红包拿过来,用手机拍了照。   发送给其中一个伴娘。   晏城:【开门,就都是你们的。】   她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他在脑海里想象了千万遍,都不足以亲眼所见时带来的悸动,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妻子巧笑嫣然地看着他,直把他心头都看热了。   周围的起哄声渐渐消散。   大家都屏息以待新郎将新娘公主抱起的一刻。   晏城扬唇。   定定然地看着陈锦瑶。   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他垂眸,心头颤动。   想亲她,想抱她,也想将她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他猜自己现在的嗓音肯定沙哑,就像太久没喝过水一样。   唇瓣微不可觉地动了动,一声“老婆”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给截了胡。   脆生生的声音来源于他的亲儿子。   “妈妈。”   “您跟迟迟走吧,迟迟长大了养您!”   “我们不要爸爸了。”   “迟迟爱您!!!”   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