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庶女日常》 作者:白玉樱桃 文案: 机缘巧合之下,现代女子冯莺穿越成陌生时空里一个刚刚小产的少妇。 朝三暮四的凤凰男相公,刻薄尖酸的婆婆,狠毒伪善的嫡母,一心上位的丫鬟…… 天哪,这都是些什么配置! 冯莺表示世界这么美好,我才不要浪费时间在你们的阴谋诡计上,还是卷卷包袱开溜吧! 金蝉脱壳,偶遇腹黑忠犬的真命天子,开始崭新的穿越生活! 正文 第一章前世? 秋日的下午,冯莺静静的坐在窗前,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做着手工活。一把普通的珠宝钳在她的手里上下翻飞挥洒自动,很快,一朵精致的珠花就在她的手里完成了。 冯莺满意的看着漂亮的珠花,再小心翼翼的将它嵌到已经做好大半的银簪上,客户预定的这支蝶恋花的发钗就算是做好了。随着近些年复古风潮的兴起,加上一部部古装剧的热播,这种纯古风的头饰和服装也跟着大热了起来。 借着这股浪潮,原本只是开着玩的淘宝小店因为工艺好价格适中生意很是不错。好到冯莺都不惜辞去了在移动公司的工作,专心在家里打理小店。虽然因着这点,她没少被姑姑念叨。但是再苦再累她也甘之如饴,看着一件件精美的饰品从自己的手里诞生出来,总比对着公司里那些个尔虞我诈要舒服多了。 冯莺找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将刚做好的发钗放了进去。她的淘宝店走的是精品风格,用的都是真正的珠宝玉石,当然质量不会太好,就是些便宜货,但是总比那种塑料珠子金属花片一类的东西要高档很多。瞧瞧,光定制这个包装盒就要十八块钱一个。冯莺摸摸盒子上手绘的“瑛华斋”三个字,字体巧妙的融合在散落的樱花花瓣里,既不冲突又能很好的展示。冯莺心想单冲这手绘,这盒子也值了。 将东西包装好,冯莺抬头看看窗外,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将地上的落叶卷到空中四处吹散。不过片刻间,原本的秋高气爽就成了这副凌乱荒凉的样子。 冯莺不过是随口一叹,拿起手机看到已经快四点了,想起晚上还要去表姐家吃饭,便开始收拾东西预备出门。 冯莺姑姑家的表姐就住在她家隔壁的小区,表姐刚刚生了一个二胎,姑姑过来照顾女儿做月子,经常打电话把冯莺喊过去吃饭。虽说以前她也经常和表姐一起吃饭,但往往都是不怎么喜欢做饭的表姐到她家来。如今倒是反了,冯莺摸摸小肚子上的肉,心想表姐做个月子自己也跟着胖了好几斤,都怪姑姑做的饭太好吃。今天正好是小宝宝满月的日子,表姐家也不预备大办,就想着自己家人凑在一起热闹一下算了。姑姑一早就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不要忘了过去吃饭。 自从父母出车祸走了之后,也只有姑姑一家对她最为关心爱护。因此,这回冯莺特意给小宝宝买了一个足金的长命锁和一副小手镯,聊表心意。她顺手将桌子上刚做好的发钗放进提包里,心想一会顺便到楼下快递那里把它发走。 结果到了楼下一看,快递小哥又不知道去哪里消遣了,门上一个铁将军看家。冯莺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哥是个拆二代,家里光这个小区就有四五套房子和两间门面房。他当初弄这个快递点也就是心血来潮跟风弄的,压根就不上心,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不是实在离家近而且价格便宜,冯莺是真心不想找他。 既然快递发不成,冯莺只好先去表姐家了。经过小区门口的熟食店时,冯莺闻到香味,忍不住进去买了刚出锅的烧鸡和酱牛肉,还有她和表姐都喜欢吃的麻辣鸡爪以及姑父喜欢的花生米,最后当然少不了小侄子喜欢的糯米藕和炸鸡叉。 冯莺拎着满满一袋子食物往外头走,走到店门口的时候,迎面来了祖孙两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往里走,一时没注意碰了冯莺一下。冯莺穿着高跟鞋的身子有些不稳,幸亏她一下抓住了旁边的电线杆才没有跌倒。 小男孩的爷爷生怕冯莺找他们的麻烦,对她的狼狈视而不见,急匆匆的跑到店里去找孙子了。冯莺张了张嘴,见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讲理的,心里不想为了这种人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也不知道咱们的女主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么多的电线杆,偏偏被她抓到一根漏电的。她刚要借着电线杆的力道站直身子,就觉得手上传来一股非常强烈的酥麻感,不过是一瞬间,冯莺就失去了知觉。 却说那个爷爷明知自己的孙子做的不对,心里虽然不忍心苛责孙子但也隐隐有点不安。他进到熟食店后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阵白光闪过,然后刚才孙子撞到的那个女孩就一下子消失了。老爷子使劲揉揉眼,还是没看到人,要说眼花吧,但是她刚才提在手里的袋子却散落在原地,老爷子不由惊呼起来。 正值孩子放学的时间,店里店外好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在买东西,看到这一幕的不止老爷子一个。大家看到这样的现象,先是震惊继而慌乱起来。竟然还有人大呼末日来了,于是东西也不买了,纷纷往外跑去,刚才那个小男孩就被慌乱的人群给挤到了,腿上还被踩了好几脚,要不是店里的人数有限,这小孩命都难保。 老爷子抱着哇哇大哭的孙子,想到刚才那诡异的瞬间,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心里忍不住的害怕起来。 另一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是做了“鬼”的冯莺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给吵醒的。冯莺看到自己前面两三米处的架子床上,一个面容憔悴的青年女子,正绝望的抱着被子痛哭流涕,边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正在低声安慰她。冯莺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这会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漂在半空中的! 天哪,这是什么情形!不就是被电了一下吗?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冯莺习惯性的想揉揉眉心,却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穿越了自己的眉头,压根就没有感觉。她颤抖的看看自己的手,这是怎么了?都说刚死之人能看到前世,难道自己这是已经死了,那眼前看到的这幅景象是什么? 冯莺“走”到床前,眼瞅着两人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迹象,心里默哀:看来自己真的是已经死了,自己现在估计是灵魂状态,要不她们不可能看不到自己。她顿时有些欲哭无泪,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随便抓了根电线杆就被电死了。早知道她宁愿摔在地上跌个大跟头也不要抓那根电线杆。她的麻辣鸡爪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等等,不是说死人是没有意识的吗?怎么自己还能看到前世的自己? 正文 第二章替代 为什么冯莺这么笃定她现在看到的是所谓的“前世”,因为床上正在哭泣的那个女子讶然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许是生长环境使然,两人得的气质自是不一样的,刚才乍看冯莺都没瞧出来。这会走近了,她真发现对方和自己五官长的一个样还有这古色古香的房子,就算有人恶作剧也不好搞这样的环境,这不是前世是什么? 难道是前些日子给圆觉寺添的香火钱起作用了?佛祖显灵,要让她在临死前看看自己的前世今生?想到这里,冯莺双手合十状,在心里默念,万能的如来佛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保佑我再活过来吧,我不要看什么前世……只要能让我回去,我情愿倾家荡产为你们重塑金身! 冥冥中,冯莺似乎是听到了遥远空间传来的一声轻叹。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待在刚才的地方。冯莺轻叹口气,看来,自己是回不去了!只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回来到这里? 只见那个青年女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止了哭泣,低声跟老妇人说了几句话,老妇人便起身出去了。青年女子见周围没人,缓缓的从头上摘下一只簪子,她害怕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摸摸自己的肚子,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径直将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要往里捅。 不管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前世,都不该这样草率的对待自己的生命。冯莺眼见不好,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去拦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不能起到作用,谁知那个女子竟然真的停止了动作,还颇为震惊的看向她:“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呀,你能看到我了?”见对方点头,冯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撇撇嘴:“你管我是谁呢,你这人真是的,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寻死觅活!你这样自尽而亡除了搭上一条命还能做什么?” 那女子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是贱命一条,留着有什么用?”说完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我要去陪着我的孩子,要不然黄泉路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 冯莺这才注意到那女子的身下流了满床的血,不由惊呼:“你这是流产了?怎么回事?” 那人眉头一皱,面色晦暗的说:“来不及说了。”说完一把抓住冯莺的手:“上天待我不薄,能让我在临死前遇上你。我大限已到,但你是个有造化的,答应我替我好好活下去……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这孩子她死的太过冤屈,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的孩子报仇。”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的,似乎是耗尽了体力。但是说完之后,却使劲拉着冯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刚刚小产后的肚子还有些微微隆起,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冯莺却觉得一股绝望的悲伤一下子笼罩了自己。她似乎能感受到曾经住在这的那个小生命的气息和留恋,她忍不住的摸摸小肚! 等等,冯莺诧异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又有了触觉,她低头一看,自己不知道怎么进到了刚才那个青年女子的身体里。 而原主这时却如一道影子般飘在了半空中,她含着眼泪对冯莺说:“好好活下去,还有一定要给我的孩子报仇雪恨。”说完,竟慢慢的消散在半空中。 冯莺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刚想开口询问几句,却突然觉得脑间“轰”的一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冯莺再次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冯莺坐起身来,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许是听到了动静,昨晚她见过的那个老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姑娘,你醒了,可好点了没有?” 冯莺已经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人是原主的奶娘房嬷嬷。她点点头:“好一点了。” 看到她憔悴不堪的样子,房嬷嬷眼圈一红,又要掉泪:“我就知道夫人没按好心,看她给姑娘找的什么相公,要啥啥没有还一肚子花花肠子。成亲才多久就这般拈花惹草,害的姑娘好好的一胎就这么没了。” 冯莺轻轻摇摇头:“嬷嬷不要再说了,就当这个孩子和我没有缘分吧。” 房嬷嬷上前帮她盖了盖杯子,然后劝道:“姑娘还年轻,等调养好了身子还能再生。”说着,她站起来透过窗纱往外看了一下,皱着眉道:“这个于嬷嬷和映红也真是的,那家里能有什么大事?竟把姑娘一个人抛在这里!昨儿晚上那么凶险,要不是老奴我粗通些医术,姑娘这身子……” 冯莺握住房嬷嬷的手:“她们是什么心思嬷嬷还不知道吗?总不会盼着我好就是了。多亏了嬷嬷这次跟着来山上,要不然怕是我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房嬷嬷先是一愣:“以往看姑娘和夫人亲密,这些话我都不敢和姑娘说,没想到姑娘自己竟然看明白了。”冯莺落寞的一笑:“便是原先看不明白现在也该明白了。我不过是看到相公跟别的女子眉来眼去就难受的不得了,同是女人,母亲又怎么会喜欢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 房嬷嬷甚为安慰:“姑娘能看透这一点,证明是真的长大了。”说着轻轻叹道:“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姨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姑娘受的这些苦,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要是姨娘还在,姑娘也不用嫁给这么一户下三滥的人家。不如姑娘回府求求国公爷和老夫人,干脆让你和离再嫁了罢!” 再嫁什么的她不敢兴趣,但是和离成啊!冯莺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但是一想到原主的经历,她顿时泄了口气:“有什么用呢?若是父亲和祖母真的有心拦着母亲,我当初还能嫁过来不成?就算是她们对我有点疼爱,这一丁点的疼爱在嫡妻嫡子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房嬷嬷心下大恸:“我苦命的姑娘啊!”说着便抱着冯莺大哭了起来。冯莺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来,而且从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穿成一个小产的妇人,怎么能不伤心?就算是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原主身上!太倒霉了有木有?冯莺越想越委屈,于是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 发泄完了之后,冯莺觉得脑子清明了许多。如今这种情形她是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先安定下来,伺机而动。 房嬷嬷见小主子不哭了,便擦擦眼泪:“这别庄偏僻,附近连个村子都没有,昨晚也没找大夫给姑娘瞧脉。一会等于嬷嬷几个回来了,让她们去京城请个好大夫来给姑娘好生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这小月可不能掉以轻心,一个弄不好她定了定神,看着外头天光乍亮,想到这别庄里人口稀少,便问:“昨儿我小产的事旁人都知道了吗?” 正文 第三章圆觉寺 房嬷嬷抹着眼泪摇头:“没有呢,姑娘一开始只是说身子不舒坦,就早早睡下了。谁知道半夜起来竟肚子疼,那会正赶上下了一阵大雨还打着雷……碧莲和小秋都在前头的倒座房里,我喊了几声她们也没答应估计是没听到。她们又和刘婆子住在一个屋,那是个嘴碎不积德的,我也懒的惊动她,就自己给姑娘料理了。也亏的西稍间里有炉子和热水,要不还真是难办。” 冯莺略一思量,便说:“既然这样,嬷嬷,我小产的事你先不要透露。” 房嬷嬷惊呼:“那怎么成?这可不是小事,这事多伤身子!可得好生调养滋补才好,不找大夫瞧瞧可怎么让人放心?” 冯莺想起表姐以前也曾经流产过一次,除了不碰凉水不吃生冷的东西也没多少顾忌。因此坚定的说:“过后等回到京城了,再找个大夫好生给瞧瞧。只是如今我还有旁的打算,这事关乎我的将来,嬷嬷一定要帮我。” 闻言,房嬷嬷连忙表衷心:“我的好姑娘,我不帮你谁帮你。既然你有了主意,我就从着你。只是这小月子不是小事,有些顾忌的事项你可得听我的。”冯莺点头应下。 眼看天色已经大亮,房嬷嬷起身道:“我半夜里就熬上了一锅红枣阿胶粥,这会估摸着也该成了。过会再让老李头去山下村子里买两只老母鸡给您炖汤喝。唉,这不能请大夫来瞧,总让我觉得心里不踏实。”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就这样,冯莺甫一穿越就先做起了小月子。房嬷嬷每天变着花样给冯莺做各种补身子的吃食,加上冯莺不像原主那样悲观,没几天冯莺的脸上就有了血色。 这别庄里除了房嬷嬷和她的大丫鬟碧莲,就只有原本在这里看门的刘婆子一家三口和孙婆子一家。旁人倒罢了,那个刘婆子仗着自己是原主嫡母的陪嫁,镇日里阴阳怪气的,冯莺呵斥了她一回,刘婆子依旧不懂得收敛。见状,冯莺暂时不想和这种人计较,免的坏了好心情,找了个由头让她去京城送东西了。刘婆子自从被打发到这里看门之后,嫌弃这里偏僻清苦,一心想回京城。好容易得的这个机会,自是巴不得的。除了冯莺让她送的东西,自己还拿出许多私房银子预备到国公府走走门路,好找机会再回国公府伺候。 刘婆子一走,冯莺顿时觉得天都蓝了许多。只是房嬷嬷犹自有些不平:“看夫人给姑娘挑的都是些什么人?都跟了姑娘了还是这般三心二意的!姑娘就这么让她回国公府,万一她不回来了怎么办?” 冯莺不在意的说:“不回来正好,这样三心二意的下人我留着干什么?她愿去哪就去哪吧!” 房嬷嬷皱皱眉头说:“姑娘陪嫁的人手本来就不多,再去了她们一家可就不够使唤的了。” 冯莺轻笑着摇摇头:“若是以国公府千金的派头自然是寒酸了些。可是如今我不过是个穷翰林的妻子,有一二十个下人已经是不算少了。再者说,下人贵精不贵多,像刘婆子这种不想做事只想搂银子的留在这也是祸害。我还不如拿着省下来的月例重新去买下人呢。” 闻言,房嬷嬷拍拍双手:“还是姑娘想的周到,咱们买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好生调教几年不比家生子差。” 听到房嬷嬷把买人说的跟买白菜一般轻松,冯莺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知道这就是这里的规矩。想到这一点,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穿成丫鬟之类的。否则,以她的性子,可学不会伏低做小那一套。万一因为太过桀骜惹怒了主子,估计小命都难保。 做小月子倒是不用整天躺在床上,只是房嬷嬷顶多也就让她在院子里走一走,不肯让她出去。好在这个别院屋子虽然只有十来间,但是院子不小。冯莺那天走了一圈,估摸着约有一千多个平方,放在后世那妥妥的是豪宅啊。而如今在房嬷嬷的嘴里就是个不像样的小院子。 这天,冯莺闲来无事,正在屋子门口看着大丫鬟碧莲做绣活。碧莲还不知道冯莺已经小产过了,正在绣一个长命百岁的肚兜,周围还绣了许多花朵,十分精致。冯莺看着碧莲一脸含笑的样子,心想真是可惜了,她的这番心意注定是要被辜负的。 正在这时,一阵悠远的钟声传来。冯莺不禁纳闷:“这是哪来的钟声?难道这附近还有寺庙不成?” 碧莲笑道:“姑娘忘了,这座山的那头不就是圆觉寺吗?不过姑娘素来不喜欢参佛拜禅的,可能是没有在意。” 圆觉寺?怎么这么巧,她穿越的前几天上过香的寺庙也是圆觉寺啊! 冯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让孙福去套车,我要去圆觉寺上香!” 闻言,碧莲颇为意外:“姑娘以往可是最讨厌去寺院的,每每老太太和夫人去寺里打蘸,您都想法子推脱。怎么这回……”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大,一下就惊动了屋里头的房嬷嬷,她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觉得有些诧异,因此就问冯莺:“姑娘怎的突然想起来要去参佛了?” 冯莺这会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激动了,于是平缓一下口气,拿手摸摸小腹:“就当是给这个孩子积福吧。” 看到她的动作,房嬷嬷好悬没哭出来,真以为她是为了那个孩子才去的,便立马点头道:“好,姑娘说的对,是该去上上香。碧莲,快去备车去。” 没一会,孙福就备好了马车,冯莺在房嬷嬷和孙福家的陪同下,一起坐车去了圆觉寺。 她的这个别院离着寺庙也不过几里地,很快,马车就到了庙前。 冯莺下了马车,看到气势恢宏的庙宇大门,却是有些失望。因为这个圆觉寺和她前世去过的那家半点也不一样。想想也是,就连这个朝代她都没有听说过,就算是一样的名字,寺庙也不会是那一家。 正文 第四章求卦 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进去一趟的。 也许今日不是什么祈福的好日子,整个寺庙里的香客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另外还有几个知客僧和小沙弥。整个寺庙显得异常空旷。 知客僧看到冯莺一行,连忙迎出了大殿:“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一行是要上香还是求签?” 冯莺浅笑:“既上香也要求签。” 要说以往冯莺是不信这些神佛宗教的,穿越前那次上香也不过是跟着朋友一起凑个热闹。可是如今她连穿越这样玄之又玄的事情都给遇上了,心里不由的对这些神佛添了几分敬畏。 冯莺将寺庙里的佛像逐一拜完,以她如今有些孱弱的身体,到最后着实有些吃不消。加上天气有些闷热,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房嬷嬷见状心疼极了,但是在佛前却不好多说,只上前小心搀扶着。 许是见冯莺添的香油钱着实不少,知客僧见她拜完之后连忙把她们引到旁边的禅房里休息,还奉上了一桌上好的斋饭。 这里的斋饭味道不错,而且活动了一上午,冯莺着实有些饿了,许是胃口大开的吃了不少。 房嬷嬷见状,还以为是佛祖显灵才让她家小姐开了胃,嘴里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冯莺觉得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说:“刚才碧莲不是说这庙里的签文极灵吗?好容易来一回,咱们也去求一根吧。” 到了求签处,冯莺不想让旁人在一边跟着,于是和房嬷嬷说:“劳烦嬷嬷和孙妈妈去帮我点几盏长明灯,好保佑家里人富贵长寿。”说完给房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不要忘了多点一盏。” 房嬷嬷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点头应下,然后携着孙婆子走了。 如此,殿里只剩她和解签的僧人在。 冯莺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了一会,然后拿起签筒摇晃几下,一根签子便掉了出来。她捡起签子,只见正面写着“第四十八签黄野仁遇仙大吉之卦金蝉脱壳九转丹成之兆。生肖(鸡)”。反过来后面的签文则是:五色祥云升,霞光满室明;蛟龙奋疾起,顷刻九里程。 虽说冯莺一向自诩有点古文底子,但是这上面写的她一点也看不明白啊,看了半天决定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吧。 于是她把签文递给了旁边的僧人,僧人看了签文摸摸花白的胡子:“大吉之卦啊不知施主想求什么?” 冯莺眉眼一弯:“还能求什么,我本凡人,自然就是求凡人都求的那些。” 僧人呵呵大笑:“施主这话有些意思。不过这卦象俨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凶杀已去福神到,宝镜新磨光泽现。施主是有大来历的,将来自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合着说了半天也没什么新鲜东西啊,不过好歹是个吉卦,就当花钱买个乐吧。这样想着,冯莺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锞子放进功德箱里:“有劳大师了。” 待出了大殿,冯莺回头遥望殿里的佛像,心想自己当真是着相了。原本就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临时抱的佛脚若是有用,那么普天之下众多虔诚的教徒岂不是个个要心想事成? 没一会,房嬷嬷两个就回来了。见事情已经办完,几人就上车回了别院。 快到别院的时候,冯莺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哭闹的声音。她掀开轿帘一看,只见门口那里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在和孙婆子的儿子孙二狗拉扯,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那里嚎啕大哭。 冯莺刚一皱眉,房嬷嬷就道:“我下去瞧瞧。” 听到动静,孙二狗一见自家老爹架着马车回来了,忙对那个姑娘说:“你看,我没骗你吧,主子真的是出门了才回来。” 这个时候,房嬷嬷已经下了车走上前来,她一看那个小姑娘,不由“咦”的一声:“你不是巧云的闺女翠儿吗?你娘好歹也近身伺候过主子,就没教你点规矩?怎么跑这里来大喊大闹的。” 一见房嬷嬷,那个叫翠儿的小姑娘就“噔”的跪下了,即使坐在车上,那声音也清晰的传到了冯莺的耳朵里。这别院的大门处都是用青石板铺起来的,这样直勾勾的跪下去,也不知道膝盖能不能受的了?她又掀起轿帘,只见翠儿哭诉道:“房嬷嬷,我知道是我错了,只是我娘她实在是不好了。大夫说只有用人参才能救活,我们家实在没有银子去买那个,求求你和主子说一声,救救我娘吧。” 房嬷嬷皱眉道:“你娘不是要生孩子吗,算着不到日子啊,怎么会不好了?什么病要用人参?” 翠儿一边哭一边说:“都怪我不好,我奶说我大了吃的多,家里养不起,就要把我卖给隔壁的王瘸子做童养媳。我娘不同意,和我奶争辩了几句,我爹就打了她一巴掌。我娘就不小心摔倒了,然后就早产生了个妹妹。我奶和我爹一看是个妹妹,就不管我娘了。我娘流了好多血,眼看着都快不成了。还是隔壁的徐大娘帮着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我娘是产后大出血伤了元气,除非有人参当归滋补,否则怕是没几天活头了。我奶说就是把我娘给卖了也不值人参钱,就是不肯拿钱出来。” 听了这话,房嬷嬷还没答话呢,冯莺就掀起轿帘说:“房嬷嬷,我那里不是带了一棵人参吗,你去切一段交给她。凭她多贵的药材,还能贵过人命去?” 闻言,房嬷嬷走到马车旁边,低声道:“姑娘,不是我吝惜几片人参。只是你不知道巧云的婆家有多无赖,我是怕这人参即使送了去也进不到巧云的肚子里。” 冯莺眼神一转,正好对上翠儿那双充满希冀期盼的眼神。她心中一痛,实在无法拒绝这样无声的哀求,说道:“罢了,既碰巧让我遇上这事也是命中的缘分。你和孙妈妈把能带的人都带去,他们家不是想卖翠儿吗?卖给谁也是卖,你直接把她们母子都买下来好了。你把巧云带回来,咱们在这里给她医治。” 房嬷嬷皱皱眉头:“我知道姑娘是一片好心,只是这样做怕是会惹来后祸无穷啊。” 正文 第五章渣男现 刚才在寺里拿到那根签文之后,冯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只是还没有完整的想法。不过不妨碍她现在就开始布局,她对房嬷嬷说:“那家子再无赖还敢到这里来闹不成?即使旁人再瞧不起相公,他也是七品翰林,加上我娘家,还镇不住他一个平头百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做也是给那个孩子积福。更何况,巧云当初是伺候我姨娘的,她落到这般田地也多是代主受过的原因。如今她危在旦夕,我岂能袖手旁观?” 听了这话,房嬷嬷不再犹豫,叫上孙福几个,和翠儿姐弟一起浩浩荡荡的冲下山去。 整个别院里,只剩碧莲和小秋两个丫鬟留下来陪着冯莺。 这时节正是寒蝉凄切的时候,尤其山中寂静,鸟鸣虫叫更显的四周空旷。碧莲在那里忙着烧水沏茶,倒是小秋有些害怕的瑟缩在一旁。 见她这个样子,冯莺懒的说话,倒是碧莲很有大丫鬟派头,毫不客气的斥责道:“光在那杵着有什么用?眼看太阳快落山了,她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姑娘在外头奔波了大半天,这会肚子肯定饿了。你赶紧去灶上生火做点吃的。” 小秋嗫喏的答道:“可是我不会烧那个大灶,要不,碧莲姐姐你教教我。” 碧莲把脸一挎:“我也不会,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姑娘饿肚子?”她们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连扫地这样的粗活都很少干,更别提什么烧火做饭了。 见她们两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冯莺“噗嗤”一笑:“好了,多大点事啊?看把你们给愁的!我现在也不是很饿,再说屋里还有两碟子点心呢。做饭的事还是等她们回来再说吧。” 房嬷嬷一行回来的比她预计中的要快很多,她回来后跟冯莺交代道:“按着姑娘的吩咐,她们娘四个都买了下来,一共花了五十两银子。这是卖身契,已经让里正给盖了章,姑娘只管收好便是。” 冯莺笑道:“没想到你们能回来的这么快,这银子也比我想象中的花的少,不是说她婆家都是无赖吗?” 房嬷嬷道:“再无赖也得分人不是?她们那个村子多是咱们家的佃户,都是靠种姑娘的地过活。我下去后先找了帮姑娘管理佃户的刘庄头,又去找了这一方的里正。有他们两个地头蛇在,那一家子也不敢撒泼。” 冯莺翻看了手里的卖身契,有些奇怪的问:“她们娘仨倒罢了,我知道庄户人家一向都不喜欢女孩子,怎的连唯一的儿子也给卖了?” 闻言,房嬷嬷不屑的撇撇嘴:“还不是打着如意算盘呢?一来她们得了银子能给巧云的相公重新娶个黄花闺女,可以再生一个。二来,就算是卖给了姑娘,这小石头还不是他们家的种。待他大了若是在主子跟前得脸,到时候这一家子铁定还会舔着脸贴上来。姑娘一向深居简出,哪里知道这些人的算计!” 冯莺轻叹一声:“我还以为只有那豪门深处才会有这些阴私算计呢,原来小门小户家也未必是平安喜乐。” 房嬷嬷附和道:“可不是,要不当初我就不赞成姑娘的亲事。这公侯府第里再算计,还讲个脸面呢。到了小户人家,只顾银子利益,哪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因此做起事来更加的肆无忌惮。” 她说到一半见冯莺的脸色不好,连忙住嘴:“哎呦,瞧我这张嘴,又说到姑娘的心事了。” 冯莺苦笑着摇头:“这事不赖嬷嬷,只能怪我命不好。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说话间,碧莲进来回禀:“翠儿和小石头过来了,说要给姑娘磕头,谢姑娘的搭救之恩。” 房嬷嬷正巴不得有别的事情来转移冯莺的注意力,因此便劝道:“姑娘见见她们也好,要不她们心里也不安稳。” 冯莺点点头,在别院没那么多讲究,碧莲就把她们俩领进了堂屋里。 姐弟两个一进来,就“噗通”跪下了。 这堂屋里的地砖上虽然铺了一层地毯,但是这样一跪指定也很疼。冯莺连忙说道:“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完给碧莲和小秋两个使眼色。 两个丫鬟把姐弟俩拉了起来,冯莺道:“我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不兴这样动不动的就下跪,没得吓人一跳。” 小石头正是年幼懵懂的时候,但是翠儿是个灵透的,当即诚恳的说道:“姑娘救了我娘就是救了我们母子四个,我们没有别的可以报答的,只能给姑娘磕个头,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冯莺摆摆手:“你们的事好巧不巧的被我赶上了,这也是咱们的缘分。你们暂且在这里安顿下来,这会子先照顾你娘要紧。”说完,转身对碧莲道:“赶明儿天亮了再找个大夫给巧云好生诊治一下,咱们家有的紧着她用,没有的就去药铺抓,不要吝惜银子。” 碧莲点头答应着,翠儿在一旁听了又是感激涕零一番。 第二天冯莺直接让孙婆子坐车去镇上请了个大夫过来,给巧云诊治了一番。大夫给开了方子,孙婆子又去镇上拿了药。里面虽然有人参当归等物,但是剂量很少,价格也没有冯莺想象中的那么贵。 冯莺皱着眉头说:“这半个月的药才花四两多银子,也没有多贵,那家子就不想给巧云医治了?” 房嬷嬷在一旁摇头道:“哎呦,我的姑娘唉!你是自幼生在这富贵窝里,不知道民间疾苦。等闲的平民百姓家里穿布衣吃白面,五口之家一年也就花个四五两银子。有那再俭省一些的,一年三两也能过得。再者,乡下人家都不把儿媳妇当回事,不肯出银子给治病的多了去了。” 冯莺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没一会,碧莲进来笑道:“姑娘,姑爷来了。” 正文 第六章回 碧莲的话音刚落,接着一道温和的男声就响了起来:“娘子的身体可好些了没有?好容易熬到沐休,为夫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只见来人身量匀称、长相俊秀,举止有礼,单看外表确实是很能拿的出手。这人应该就是原主的丈夫向达了,根据记忆,此人是前科进士,祖籍开封。想想也是,即使娶的是庶女,能被堂堂的国公府选做女婿,其外在条件自然不会差。要不然原主的那个嫡母大人怎么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 冯莺站起身来,心里庆幸自己让房嬷嬷帮着做了个假肚子,即使再累也没偷懒摘下来。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假笑道:“知道相公忙于政务,我怎么会怪罪你呢?”原以为是千难万难的事,没想到真的遇上了,也没那么难捱,不过就是装模做样而已。 她照着原主的做派,装作一副对向达的到来十分惊喜的样子,不住的吩咐丫鬟们拿这个上那个,又要亲自下厨去做两个小菜。被向达亲自拦住:“这些小事就让丫鬟们去做,别说如今你还是双身子,就算是没有怀孕,为夫也不舍得你去做那些粗活。”冯莺装作害羞的有样子应了下来。心里却想起原主刚成亲那会,她的婆婆让她下厨时,这个好儿子可没拦着。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向达又说:“我看娘子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这山上虽然清净到底还是清苦了些,不如今日娘子就随为夫下山去吧。” 冯莺想了一下,觉得早晚是要下山面对那些是非的,便应了下来:“也好,我在这里躲了许久的清闲,没能在婆婆大人面前晨昏定省,心里也十分不安。便是相公不说,我也预备这两日就回去的。” 向达大喜:“如此,甚好,那我们快些走吧。”向达心里不由十分得意,表妹还说娘子定是不愿回去,可是自己上来一请,她这不就屁颠屁颠的要跟着回去?看来自己还是十分有魅力的。 冯莺不知道向达的想法,但是看他沾沾自喜的样子也猜出了几分。心里不齿之余却是温柔的笑道:“相公急什么?眼看就要晌午了,还是吃了饭再走吧。再者,我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呢,总要一些时间。这里东西虽少,但是山鸡土菜却也别有风味,中午我让她们炖野鸡汤给相公喝。” 向达点点头:“这样也行,说起来娘子的这个庄子还是为夫头一回来,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转转。” 待向达走了以后,冯莺私下跟房嬷嬷说:“嬷嬷知道我如今的情形,我现在着实不能和他睡在同一个屋子里。万一被他发现可就不好了。” 房嬷嬷皱眉:“那姑娘的意思是?”冯莺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房嬷嬷大惊:“姑娘何至于此,这不是伸手把姑爷往外推吗?” 冯莺冷笑一声:“我在这里待了快一月了,他沐休也得三四回了,怎的以前不来偏这个时候才来?要么是家里没银子了要么就是眼瞅着要过中秋,需要我回去交际应酬。我不在的时候他和指定和那个贱人双宿双飞的把我抛到脑后了。这样的东西,我不推留着干什么?” 说到最后,愈发的为原主不值起来。房嬷嬷虽然是奶娘却是一直拿她当亲女儿待的,见她伤心,忙不迭的应道:“好好好,他不好,我们就不要了,姑娘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都听你的。”说完就照着冯莺的吩咐布置去了。 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除了野鸡汤还有炸的新鲜河虾、红烧牛肉、盘韭菜炒猪血和几个时令鲜菜。孙婆子的手艺不错,向达吃的很是满意,冯莺不太喜欢吃猪血,那盘子猪血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吃了饭不久,向达就有些急躁起来,一个劲的催促冯莺快着些。冯莺见他那样着急忙活的样子,不由偷偷的问房嬷嬷:“嬷嬷给他吃了什么?竟然连一贯的斯文嘴脸都不要了。” 房嬷嬷低声道:“那猪血里掺了一点鹿血,这会子又是最燥热的季节,可不就按捺不住了。只是我看姑娘也别再吊着他了,再不走碧莲两个可就危险了。”说着努了努嘴。 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冯莺看着那人眼神不住的在碧莲和小秋身上转悠,露出色眯眯的神情,心里懊恼,说:“那咱们就快走吧,我身边忠心的丫鬟本就不多,可不能再让他给祸害了。” 这个别院就在京城边上,下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到了京城的西直门。一进西门,房嬷嬷就跟冯莺告辞道:“姑娘就要到家了,我就不跟着去添乱了,还是径直回家好了。”冯莺这才想到房嬷嬷原是已经赎身出府的,已经不是她家的下人。于是回道:“也好,趁着天色还早嬷嬷也好早些回家。这些日子多亏了嬷嬷在身边陪伴,等有空了我再去瞧嬷嬷。” 房嬷嬷回道:“姑娘如今的身子还是要小心保养,别太劳累了。我有山子两口子照顾着,不会有事的。”房嬷嬷的丈夫早逝,自己没有子女。山子是她自小收养的养子,以前也曾在国公府领些差事。后来房嬷嬷重病出府,他也被主子施恩放出府好回家照顾养母,如今就在家中附近找些杂活度日。这母子俩对原主都是忠心耿耿的,只是房山找的媳妇却很是个不着调的。 想到此处,冯莺对房嬷嬷说:“嬷嬷回去告诉山子哥,让他不要着急,我这里腾出空来指定给他找个好点的差事。”房嬷嬷摇头轻叹:“再好的才差事也顶不住那个败家媳妇的糟蹋,姑娘还是不必费这个心思了,你如今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说完,又嘱咐了碧莲一番,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马车又走了两刻钟,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巷子,最终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听见车马声音,一个三十来岁有些微胖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丫鬟从宅子里出来,径直走到马车前笑道:“给奶奶请安了,奴婢就知道,只要大爷去接,奶奶没有不回来的。”说完便打开马车的门帘将她扶了下来,又夸道:“看来奶奶在山上的日子过的很舒坦,瞧着脸色都圆润了许多。” 这个就是于嬷嬷了,瞧着一幅笑呵呵的富态样子,说出的话可都是暗藏钉子。冯莺摸摸自己的脸道:“我的脸圆润了吗?刚才相公还说我光肚子大了,脸上身上是越来越瘦了。我这是养胎去了,又不是去享清福,哪来的什么舒坦不舒坦?母亲大人午睡起来了吗?我先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于嬷嬷笑道:“老太太自打早上大爷出了门就一直记挂着,中午都没有午睡,一直等着呢。” 正文 第七章映红 闻言,冯莺装作惶恐的对向达说:“都是我不好,竟累的母亲担忧久候。” 男人都喜欢女人伏低做小,她的做法很是满足了向达的大男子心态,他忙笑着说:“你也不是才诚心的,母亲怎么会怪你?” 两人刚回来,就是做戏,向达也得陪着她一起过去请安。 到了向达老娘刘氏住的屋子,只见上首做着一个满脸皱纹面色凄苦的老婆子。冯莺见向达开口叫娘,便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婆母无疑了。都说相由心生,单看这个老太太有些尖酸的面相,冯莺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 果真,刘氏先是满脸含笑的和向达说了好几句话,才在儿子的暗示下对冯莺道:“行了,回来就回来了吧。只是做媳妇跟当闺女不同,如今这里是向家,你作为向家的儿媳妇可不能动不动就耍千金脾气。放着婆母相公不侍奉,跑到山上去躲清闲,像什么话?” 冯莺又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婆婆,这会她说的话也只当是耳旁风,当下还笑吟吟的回道:“母亲可是误会儿媳了,我之所以去山上住了这么些日子,一来是因为前些日子胎像不稳,山上清净利于养胎。二来嘛,我那庄子离圆觉寺很近,身子好一些的时候我就抄了些经书让丫鬟送到寺里供奉了许久。知道母亲喜欢佛经,这本《心经》是儿媳妇特意给母亲抄的,在佛前供奉了三七二十一日,由那里的方丈亲自开的光,母亲以后常常诵读定能消除业障、增福增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笑嘻嘻的,加上向达在一边不住的给刘氏使脸色。刘氏也不好再难为她:“好了,看来在佛门附近住着是有好处,瞧你才去待了几天,这小嘴就甜了许多。行了,你身子重坐车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冯莺便依言告退:“那媳妇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说完便转身走了,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却说冯莺走了之后,向达有些不喜的跟刘氏说:“娘,我跟你说了几次了,你不要老是挑冯氏的礼。眼看着我在翰林院就要待够三年了,到时候想谋好差事少不得岳家帮忙。再有几天就是国公府二舅子的亲事,若是娘子肯回去跟岳父大人撒个娇,我随意去露露脸,都比在翰林院抄一年史书要强。你可不能再把她给惹毛了,这次她去山上住了几天,岳父已经是非常不喜了。” 闻言,刘氏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这不是一看她那个千金小姐的派头就喜欢不起来吗?” 见儿子眼神不善,刘氏不由气馁道:“好了,我下回一定注意着点。” 向达这才开怀:“等来日儿子发达,让母亲你做了老封君,有的是摆谱的时候。对了,怎么没见到表妹?” 刘氏说:“她知道你媳妇要回来,心里不痛快呢。” 向达忙道:“那我去瞧瞧表妹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也难为他,吃了鹿血还能憋到现在。 他这一去,整个晚上就没再露过面。第二天一早,听丫鬟说,大爷早上出门的时候十分憔悴的样子,似乎是晚上没有睡好。而那位传说中的“表小姐”也是称病没有露面,这让一心想见见“情敌”的冯莺有些失望。 听了儿子的忠告之后,刘氏今日对冯莺态度好了许多,早上请过安之后就让她回房歇着了。 大概是昨天坐车有些累着了,冯莺今日还觉得身上十分疲倦,草草吃了点午饭之后就补觉去了。 虽说已经立秋了,但是秋老虎的余威尚存,天气依旧闷热的紧。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当值的大丫鬟碧莲,其余的下人们都回自己屋子歇午觉去了。碧莲拿了个杌子坐在窗户下面做女红,时不时的拿扇子扇两下。这宅子外头不远处就是一个极大的荷花池,虽说景致出众,但是靠水近了蚊虫也多的紧。尤其有一种极小的飞虫,再细的窗纱也能钻进来,咬在身上又疼又痒,恼人的紧。 偏偏如今她家主子有了身孕不能熏香,只得她们这些底下人勤快一些多打着些才好。 突然一声“嘤咛”声传来,碧莲起身见她家主子翻了个身睁开了双眼,连忙上前掀起蚊帐:“姑娘醒了?您是再躺一会还是这会就起呢。” 床上的女子刚刚睡醒,双眼还带着一些迷蒙,闻言,她坐起身来:“睡的多了头疼,我还是起来吧,你去帮我倒杯水过来吧。” 碧莲答应着去了。 冯莺看看四周依旧是古色古香的装饰,内心苦笑: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觉得不习惯,总想着哪天睡着了就能再穿回去。只是,如今看来,这怕是一种奢望了。 碧莲很快就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冯莺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盏温水,脑子逐渐清明了起来。她摇摇头暂时抛开脑中的那些杂念,抬头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碧莲一个人在跟前。不由皱眉问道:“怎么就你自己,映红她们呢?”映红就是原主的另一个大丫鬟,这次并没有跟着原主一起去山上,美其名曰帮着原主留下来看家,实际上是趁着这机会想要勾搭向达。 闻言,碧莲刚要说些什么,想到自家主子对映红的一贯偏爱,只轻轻咬了咬下唇,迟疑道:“映红刚才说累了,许是去后头歇着去了吧。” 看到她的样子,冯莺哪还猜不出映红去了哪里。在原主的记忆中,她以前确实是对映红非常信任,因为映红是她的嫡母给她的丫鬟。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向嫡母示好,二来映红嘴甜心思巧,比起有些木讷呆板的碧莲确实更加讨喜一些。 只是,偏偏就是这个最受原主信任的丫鬟私下里竟然和那个贱人有所瓜葛。而且两人还正在密谋怎样谋害女主,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加上知道了丈夫和他表妹的私情,原主也不能突然就动了胎气,而且在去了别院之后不幸小产。要不是没了孩子的原主一片死志,她也许就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穿越过来。 正文 第八章酥酪 见冯莺面色有些不好,碧莲笑道:“听说姑娘回来了,早起夫人让人给姑娘送来一大篮子山竹,我去拿来给姑娘吃几个吧。知道姑娘最喜欢吃这个,夫人还特意交代了让您只管放开了吃,这些吃完了她再想办法淘换。” 山竹?不说这个冯莺差点都忘这茬了,早上她的娘家嫡母让人送了好些南方的稀罕水果送了过来,说是给她补身子。当时冯莺正昏昏沉沉的,听了之后也只是让人暂且放了起来。 如今再听到这件事,她不禁有些怀疑起来:山竹是大寒之物,虽说孕妇也能吃,但是不能多吃是一定的。若真是敞开了吃,对孕妇和胎儿都没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冯莺眼波一转,状似不经意的摸摸肚子:“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真是个能折腾的,前两天还特别想吃山竹,这会又不怎么想吃了。母亲还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碧莲笑道:“奴婢听说怀孕之人口味惯常多变,姑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又不是吃不起。除了山竹,夫人还让人送了些上好的桂圆和水灵灵的大白桃。另外,听说姑娘想吃山楂,夫人说这个时节还没有呢,就让人去年的山楂酱做了好些山楂糕过来,让姑娘先将就着吃。说是等庄子上的山楂熟了,一定会先给姑娘送来的。”最后又笑道:“咱们夫人真是疼爱姑娘,就连姑娘出了门子都记挂着姑娘的饮食呢。” 她说的开心,冯莺的心却忍不住一点点的往下沉:桂圆和桃子都是燥热之物容易让胎儿得胎毒,山楂活血会引起滑胎…… 这些事原主可能不大明白,被众多宅斗宫斗洗礼过的冯莺怎么会不知道?如果单独只有一两种还有可能是巧合,可是这么多的吃食全都是不利于养胎的,要说都是巧合也太过牵强了吧? 可是原主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府千金,即使只是庶出的,身边也该有陪嫁的管事嬷嬷之类的角色。这些事丫鬟们不懂,那些生养过的嬷嬷也不懂吗?就算是嫡母想要对她不利,她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积年老人吗? 冯莺仔细回想着原主的记忆,到最后却是越想越心惊。在原主的记忆中,除了从小把她带大的房嬷嬷,是原主的生母留下的老人,对她忠心耿耿自不必多说。原主也是曾打定主意要带她出嫁的,谁知就在原主出阁前两个月,房嬷嬷却不慎得了重病,后来原主的嫡母就以让她荣养为名发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出府了。 当时冯莺的嫡母,也就是定国公夫人见房嬷嬷病了,还曾表现的格外惋惜。惋惜之余,嫡母特意吩咐每年从公中拨给她二十两银子的养老使费。当时的原主见嫡母这样贴心还曾分外感激,因此对后来嫡母派过来的于嬷嬷也没多大的抵触。 如今在冯莺看来,这一切显然是早有预谋!只是就算原主记忆中嫡母的那些贤良大度多半都是装出来的,她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害死原主呢?如果想害原主,那位嫡母为什么不在她年纪小的时候想办法把她除掉,而是要等她长大成人甚至嫁做人妇之后再动手呢? 冯莺想不大明白,想的多了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她便摇摇头暂时将这一切都放到了一边。 她一下子瞥到站在一旁的碧莲,轻声问道:“房嬷嬷这次去山上陪了我这么久,昨儿她走得急,也忘了给她带点东西。一会你拿点东西替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听到这话,碧莲轻轻点了点头:“姑娘既然吩咐了,奴婢一会就去跑一趟。” 这时候,一个容貌俏丽身材袅娜的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问:“碧莲妹妹要去哪啊?”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间接害死原主的映红。 见到来人,碧莲笑着道:“不去哪,姑娘心里记挂着给房嬷嬷送些,我正说替她跑一趟呢。” 闻言,映红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就是不长记性,告诉你多少回了,如今要喊奶奶。原本老太太就对咱们奶奶诸多不满,你还整日‘姑娘姑娘’的叫着,岂不是白白给奶奶找不痛快呢?” 碧莲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姐姐说的对,是我的不是,我下次一定记着。” 紧接着,映红又将手里端着的一个托盘放到冯莺面前,笑道:“我估摸着这会子奶奶也该醒了,特意给您预备了您爱吃的糖蒸酥酪,还有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可开胃了。” 多贴心的一个丫鬟啊!怪不得原主以前一直没有怀疑过她。 只是知道了她真实面目的冯莺心里却是忍不住心里冷笑,这人还真是铁了心要害她流产!山楂糕活血不够,糖蒸酥酪上头还洒了一些杏仁粒。她记得自己早饭里还有一碟清拌木耳,也是活血化瘀会引起流产的。 这背后之人心计果然很深,这些东西吃的少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一个孕妇天天吃这些容易导致流产滑胎的食物,日积月累之下,胎儿能保住才怪呢想必原主心神受创之下那么轻易就小产,跟天天吃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冯莺不由的犯起一阵腻歪,只是面上还是如常的夸赞映红:“你有心了,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细心伺候,等我平安生产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完一边端起瓷碗一边暗中查看映红的反应,映红果然呆滞了一下,然后颇有些不自在的道:“奶奶今日这样客套,倒叫奴婢极不适应了。”然后又笑着催促道:“奶奶还是先吃酥酪吧,要不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莺点了点头,拿匙羮咬了一勺起来,这酥酪做的色如凝脂、光滑细嫩,瞧着就很诱人。只是可惜了,冯莺是不打算吃的。虽然她已经不惧这些东西了,只是想到这样食物出自一个心机叵测的小人之手,她就觉得没有胃口。 映红眼瞅着冯莺咬了一勺眼看就要吃进肚子里,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冷笑:哼,主子出身又怎么样?长的漂亮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会败在自己手里!想到近来姑爷对她的柔情蜜意,映红不由的心神一荡。 就在她分神的这一瞬间,只见冯莺手里的碗勺突的都掉到了地上,然后捂着胸口就干呕了起来。 正文 第九章演戏 这是怎么回事?见状,映红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询问:“奶奶这是怎么了?怎的把东西就好好的扔了呢?” 一听这话,碧莲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奶奶把东西扔了的,你没见奶奶难受的厉害吗?不就是一碗酥酪吗?摔了就摔了,值当你大惊小怪的?奶奶肯定是又犯恶心了,你还不赶紧去拿痰盂过来?” 映红被碧莲怼的无话可说,心里暗恨,但还是装作柔顺的样子去拿了痰盂过来。碧莲倒了一杯清水给冯莺:“奶奶可觉得好些了没有?快,喝口水漱漱口吧!” 冯莺喝了口水漱口之后吐到痰盂里,眼角的余光看到映红有些铁青的脸色,心里称快,想到无辜惨死的原主,她对映红直接是没有半点耐心。 这时,正好一阵清风吹来,映红头上浓重的桂花油的香气飘到了冯莺跟前。她灵机一动,当下又干呕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了饭就睡觉胃里积了食的缘故,这一折腾,冯莺倒真的吐了起来,到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只把在那里端着痰盂的映红恶心的不行。 一旁的碧莲见她这样,急的在那里团团转,嘴里嘀咕道:“这几日明明瞧着好了许多的,怎的又吐了起来?” 这时,于嬷嬷正好走了进来,见到这样的情形,连忙上前关切的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见来人,碧莲似乎有了主心骨,忙拉着她的袖子道:“于嬷嬷来的正好,您快帮姑娘瞧瞧,她往常害喜也没吐的这样厉害啊。这都把胆汁吐出来了。” 于嬷嬷上前帮着冯莺拍了拍后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放到她鼻尖给她闻了一下。 是薄荷的味道,冯莺还是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深深吸了几口之后,果真觉得好多了。 她靠到椅背上,定了定神,眼角的余光看到映红嫌弃的把痰盂放到一边,捂着嘴说道:“赶紧把这些东西收拾了,我闻着就恶心。” 一直站在她身侧的碧莲闻言就要去收拾,被冯莺一把拽住:“碧莲,快扶我出去吹吹风透透气,要闷死了。”碧莲一听这话,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冯莺走过映红身边的时候,想起两人的身份,丝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你这头发几天没洗了,这么重的桂花油都盖不住你的头油味了。一会收拾完了这里,赶紧去洗洗去,我实在是闻不了这味道。”说完就跟见了鬼似的迫不及待的走远了,只把映红气的心肝疼。 碧莲赶紧搀着她走出了屋子,正好院子里有套石头桌凳,碧莲就道:“奴婢去拿个垫子过来,姑娘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吧。” 冯莺点点头,碧莲赶紧去屋里拿了个垫子出来放到一个石凳上,又扶着冯莺坐下。 小丫鬟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冯莺故意想整治映红,自然不会再让碧莲回屋里帮忙,于是身子软软的靠在碧莲身上:“好姐姐,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让我靠一小会儿。” 碧莲原本是想着去屋里帮忙收拾的,在她的认知中映红是夫人拨到小姐身边的,自来就没做过那种粗活,她怕映红收拾的不干净。只是眼瞅着自己姑娘这样虚弱,她自然是紧着先照顾主子,就把屋子里的事放到一边了。 屋子里头,于嬷嬷见桌子上的山楂糕半点没动,那碗酥酪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不由皱着眉头问:“东西她吃了吗?” 映红没好气的回道:“一口都没动呢,刚要吃酥酪,就全都吐了出来。”说完,看着自己的衣摆处被溅上的呕吐物心里恼怒的很。 听了她的话,于嬷嬷也没有很在意,横竖这些东西只是搭头,她不吃也没什么大妨碍,真正的大招要等她生产时才用呢。问完话后,于嬷嬷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由伸手捂了捂鼻子,催促道:“姑娘不是让你收拾这里吗?你还不赶紧的?”看到映红满脸的不耐,于嬷嬷低声嘱咐道:“记住,她现在还是你的主子呢,你要是沉不住气坏了夫人的大事看你还能不能得着好!”说完,便一扭一扭的走了。 映红心里不忿,却也知道自己在夫人眼里是万万及不上于嬷嬷的半点分量,因此不得不忍气吞声,忍着胸口的恶心收拾了起来。很快,院子里头就响起来于嬷嬷对着冯莺关怀备至的问话。映红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冷笑:这个老虔婆,装作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其实比谁都狠。不过等她将来整死了姑娘,这向家的后院可不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正当映红做着春秋大梦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你们怎么都在院子里坐着?这大中午的,不热吗?” 映红心下一动,连忙三下五除二的将地上的狼藉都收拾干净,又起身就着冯莺的洗脸盆洗了把手。最后还特意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才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冯莺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原主的这个渣男丈夫了,她心里对这个长的一副小白脸样的男人没有半点好感。也幸亏她现在怀着身孕不用和这人在身体上有什么接触,只在言语上敷衍一下就能过的去,否则冯莺怕是有的发愁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就像冯莺,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是无比的膈应。但是看到他之后,还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装作异常惊喜的问道:“相公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眼前这人虽然不是冯莺喜欢的类型,但是放在前世,那也是妥妥的一枚小鲜肉了。 有颜值总比没有好,最少冯莺能演的下去。 正文 第十章出气 听到冯莺的问话,向达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今日跟随主事大人出去办事,办完后,主事大人直接给我放了假,我便回来了。你今日觉得可好?咱们的孩子有没有折腾你?”要在往常他一定会去翰林院待到正常的下班时辰,只是昨晚真的是累得很了,他今日便想着早点回来休息。 要是原主,说不定就会装作贤良的说一切都好。但是冯莺可不是那样的性子,她糊里糊涂的从一个大姑娘穿成古代的一个孕妇,虽然是假的,但也是个危机四伏的待产妇人,心情能好才怪呢!因此半真半假的回道:“一点也不好,刚刚害喜,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要是早知道怀孕这么难受,我才不要生孩子呢!” 向达哭笑不得的说:“你这是什么傻话?不过怀胎十月确实辛苦,等孩儿出来,我定会好生将他打一顿屁股给你出气如何?” 冯莺噘着嘴道:“不如何,我好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可不是给你打的。” 这样的胡搅蛮缠直接让向达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他也曾听说过许多妇人怀孕后性情大变的故事,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只一个劲的答应着。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爷回来了,请大爷用茶。” 冯莺不用回头,都能猜出这人是谁,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笑嘻嘻的道:“还是映红想的周到,我只顾着和相公说话,都没顾得上给相公泡茶。” 向达不怎么在意的道:“没事的,不是有下人吗?你只顾管好自己,为夫就阿弥陀佛了。”一边说一边从映红手里接过茶杯,手指还装作不经意的在映红的手面上摸了两下,只把映红挑逗的心里直痒痒。 于嬷嬷见映红这个样子,心里不喜,虽说两人都是定国公夫人派来给冯莺添堵的,但是于嬷嬷作为一个正妻也是极为看不惯映红这样不自重的狐媚行径。 冯莺不是被养的有些单纯良善的原主,这些小动作都没能逃出她的眼底,她虽然对此不怎么在意,但是却对映红的行径感到十分反感。她心思一转,面上带了几分愧疚和伤感,期期艾艾的说:“映红姐姐一向心细如发,我刚睡了午觉起来,她就做了好吃的糖蒸酥酪和山楂糕给我。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闻到酥酪的味道竟然吐了出来,白费了映红的一番心意。” 见她一副自责不已的样子,向达连忙将手里的盖碗放到石桌上,然后拍拍她的肩膀:“你又不是故意的,何必如此挂怀?你怀孕本就辛苦,还常常呕吐,下人们不能替你分忧也就算了,如今这么点小事,映红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的。”说完,看向映红:“你说是不是?” 映红被噎了一下,只好强笑道:“奶奶说笑了,这么点小事,哪值得奴婢放在心上?奴婢只是替奶奶担心罢了,奶奶总这样吐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冯莺摆手道:“没事的,那回太医不是说过了吗?等月份大一些自然就好了。”说完,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惊呼道:“我刚才吐的东西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真是的,你也不吱声,还在这干活呢!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去。” 其他人顺着冯莺的视线看去,果然在映红的衣摆处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污渍。旁人倒罢了,向达想到自己刚才还摸了她的手,也不知道她洗手了没有。还有她递过来的茶,怪不得他喝着有一股怪味呢,恐怕她打扫了东西之后根本就没有洗手…… 这样想着,向达觉得自己都快要吐出来了。 映红则是窘迫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刚才她只顾着整理脸上的妆容,竟然忘了先去换身衣服。看到向达有些异样的脸色,心里更是羞恼。心中不自觉的把怒气撒在了冯莺身上:要不是她突然害喜呕吐,自己怎么会弄的这般狼狈,这个女人真是祸害! 而一旁的冯莺看到两人都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却是觉得出了一口浊气,真是神清气爽啊,有木有! 映红尴尬万分的下去换衣服去了,冯莺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内称快,面上却是略带担忧的说:“都怪我,一时口快,映红那样在乎脸面的人肯定会觉得我扫了她的脸面。于嬷嬷,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映红素来都敬重您,还要劳您去帮我劝劝她才好。” 要说刚才冯莺的举动还有些令于嬷嬷生疑的话,那这段话出来,于嬷嬷的疑虑便被彻底打消了:这位大姑娘被老太太养的颇有些天真不知世事,有那样鲁莽的言行也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好可疑的? 她笑着答复道:“奶奶不必放在心里,到底尊卑有别,映红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别说您是无心的,就算是故意说她几句可是该当的,她还敢心存怨愤不成?哪有主子上赶着给奴才道歉的?” 冯莺咬着下唇回道:“话是这么说,可映红姐姐也是母亲给的,到底还有长辈的体面在那。不过嬷嬷说的也对,罢了,映红姐姐向来识大体,想来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接着她又转头冲向达问道:“相公回来后可去给母亲请安了?” 向达点点头:“请过安了,只是母亲午睡未醒,我便立刻出来了。对了,我突然想起书房还有些公务要忙,先不陪你了。等下午的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冯莺心里称愿,笑眯眯的点头:“好啊。” 待这些无关人等统统退却之后,冯莺觉得这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她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对碧莲道:“你去瞧瞧屋子里收拾干净了没有,这会子日头虽不那么烈了,晒的久了还是热得慌。” 闻言,碧莲忙进到屋里又收拾了一番,只是那些异味一时半会的还没散,而冯莺又不让焚香。于是碧莲出来劝道:“那些异味一时半会的散不干净,姑娘那天不是想找几样好东西送给二少爷做贺礼吗?不若这个时候过去看看,等回来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正文 第十一章盘点嫁妆 冯莺正想着找个理由去盘点一下原主的嫁妆呢,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远走高飞了,只是不管什么时候身上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如今碧莲主动提起这事正合了她的心意,于是冯莺站起来笑道:“去看看也好,要不整天在这个院子里打转,都要闷死了。” 听到这话,碧莲有些心疼的看着冯莺:“姑娘在家住的院子比这里老太太的都大两倍,如今却只能缩在这方寸之间,真真是委屈了。”冯莺看了一眼自己如今住的这个院子,方方正正的一个小四合院,三间正房,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南边还有两间倒座。光是中间的小院就有二百来平米,她实在是不觉得小啊。当然,以原主公府千金的眼光来看自然是小了一些。因此,她只能装做十分无奈的样子,淡淡的说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只是以后这话还是要少说,否则被人听见,又要生出事端来了。” 碧莲连忙伸手捂了捂嘴:“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失言了。” 原主的嫁妆就在隔壁的一个小跨院里,这个跨院连着东厢房那边的角门,原本南边还有个门口是通向大门的,只是被原主找借口封了起来。她虽然天真,但是也能看出婆婆对自己不喜,因此不愿白让人占了便宜。 说来也是巧合,按着原主对映红的偏爱,像是管账这样的活计该是交给映红才对的。映红曾经也动过账册的念头,只是一来碧莲一直替原主管理账册东西,管的好好的。二来偏偏映红大字不识几个,而且连基本的算数都算不明白。因此,原主的东西账册便一直还由碧莲管着。如今想来,这也算是原主的幸运。要真让映红管账,原主还不知道要丢多少好东西呢。 这个小跨院只有两间正房和一间东厢,俱是小巧玲珑的屋子,如今放满了原主的嫁妆。碧莲先拿钥匙开了正房的门,里面放的都是些木头箱子。 以冯莺的眼光来看,这些箱子做工都很考究,虽然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木料,但是瞧着厚重大气的样子就知道价格贵重。她不知道该先看哪个,只站在那里看着碧莲行事。只见碧莲又拿出钥匙开了两个箱子,然后笑道:“奴婢没记错的话,那些摆件什么的都在这两个箱子里,姑娘来看看吧。” 闻言,冯莺过去,看到箱子里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便皱着眉头问:“这些盒子也太多了,嫁妆单子去哪了?拿过来我对着看一下,这要一点点的看得看到什么时候?” 碧莲笑着应道:“姑娘说的是,正好这屋里就有一份单子,姑娘且先看看吧。”说着,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册子递给冯莺。 冯莺看了一眼册子,心里暗忖:单子这样厚,看来原主的嫁妆果真不薄。她先找到摆件那一页。从上头挑了两样东西让碧莲去找。然后飞快的翻阅起嫁妆单子来,草草的略过一遍之后,她心里也有了底。这上头写的压箱银是有五千两银子,但是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原主在闺中时的私房和几个长辈私下给的银票都没记在上头,那些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四千两银子。比起显眼的嫁妆,这一部分财物显然更加容易做手脚。按着原主的记忆,这部分财物一直是由她自己妥善保存着,就在她的卧室里,冯莺预备抽时间再好好查看一下。 冯莺心中打好了主意,待碧莲找出东西后,两人便预备离开库房。离开之前,她突然想起一事来:“相公说下午过来接我去给婆婆请安,我出去待了这么久,婆婆心里定是对我有些不满,你把咱们带来的绸缎找几块出来,我去哄哄她。” 碧莲闻言叹道:“姑娘这般贤惠,偏偏老太太还要一味的挑理,奴婢都替姑娘不平。要是让老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姑娘的真实处境,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起来。 见她这样,冯莺不由扶额,这丫鬟的性子怎么跟林妹妹似的,她沉着性子道:“做媳妇和做姑娘本就不同,自来婆媳难相处,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骂你了呢。快,去找东西去。” 听了冯莺的吩咐,碧莲又拿钥匙拿开一个落地大衣箱,只见里面放着的都是各种布料。碧莲有些踟躇的问:“姑娘,您想拿哪一块给老太太啊?” 冯莺笑着觑他一眼:“老太太喜欢颜色鲜亮喜庆的,你瞧着给找一块喜气些的尺头就行。那些颜色素雅的她老人家都瞧不上。” 碧莲也是个促狭的,闻言,干脆开了另一口箱子,从里头扒拉出一块枣红地缠枝牡丹纹的绸缎笑道:“上次您给老太太的番布她嫌弃颜色朴素还嫌不是绸缎,这会咱们就紧着老太太的喜好来。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凉了,这块织锦缎颜色花纹正衬老太太,料子厚实轻密,里面还掺了银丝,瞧着就贵气的很,拿这个给她老人家做衣裳她指定喜欢。” 虽然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冯莺一时半会的也弄不懂这诸多布料的分别。不过她眼瞧着碧莲开的第二口箱子精致度比第一个柜子小了许多,心里便有数了,当即赞道:“我家碧莲的眼光越来越好了,就这块吧。” 说着想起刚才提到的房嬷嬷,便又说道:“你找些房嬷嬷能用到的滋补药材出来,趁着这会天色还早,替我去瞧瞧她老人家,看看她在家过的怎么样?” 原主的嫁妆里有不少的上好药材,碧莲依言从中挑出来一些药材装在一个盒子里。冯莺看着碧莲的行事,心中一动,然后笑道:“我记得嬷嬷最喜欢吃桃子了,可巧母亲让人送来的桃子还有一些,你挑几个软和些的带去。还有桂圆补气养血,也带一些给嬷嬷。” 正文 第十二章小莲 闻言碧莲笑道:“姑娘待房嬷嬷可真好,这些都是夫人特意让人给姑娘送来的,都是上等的货色,搁外头有钱也买不到呢。”房嬷嬷是原主的奶嬷嬷,冯莺这样厚待也是人之常情,因此碧莲也只是随口赞了一句,眼看着天色不早,急忙收拾好了东西便带着个粗使婆子出门去了。 看着碧莲的背影,冯莺漫不经心的抚摸了一下院子里的蔷薇花:房嬷嬷那样聪明指定能从中瞧出什么来,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要金蝉脱壳也要有人帮忙才行。除了房嬷嬷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找谁,为今之计就是先让房嬷嬷对她的处境十分担忧,才好展开下面的计划。 按理来说就是两个大丫鬟不在,其他的几个小丫鬟也不该乱跑才是,冯莺眼瞧着碧莲走后院子里只剩一个粗使丫鬟小莲在这,不由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呢?”估摸着原主应该是很喜欢莲花,身边丫鬟的名字都与这种花卉有关。只是,碧莲和小莲,一听就知道哪个是用了心思的。 小莲懒散的回道:“估计都去后院玩去了吧,奴婢也不晓得。” 见她这副样子,冯莺心想这丫鬟真没规矩,刚要开口斥责几句。转而又想横竖自己早晚是要走的,这些丫鬟规矩太好也未必是好事。规矩松散,她才有机可乘不是? 这样想了半天,冯莺释怀了,然后想到自己的打算,又说:“既然她们都不在,你去洗洗手给我倒杯茶进来。” 小莲原本有些不情愿干活,但是一想自己是个粗使丫鬟,一向连屋子都进不去。这次要是能把奶奶伺候好了,说不定她一时高兴把自己叫到身边服侍,以后自己的等级份例岂不是都跟着涨?她一向眼馋映红几个活计轻省不说月例也高。奶奶还时不时的赏些首饰衣裳,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没有这个福分? 于是,小莲立马屁颠屁颠的就去烧水去了。没一会就端了一个托盘进到屋子里:“奶奶,奴婢听碧莲姐姐说您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喝茶,所以在这水里放了几朵玫瑰花,听说这个能滋阴养颜,对养胎也好,最适合您喝了。” 冯莺眼神微动,这个丫鬟还有几分聪明劲儿。她接过茶杯,殷红的玫瑰花泡在白色的茶杯里将茶汤侵染成淡淡的粉色,一股浓郁的甜香迎面扑来。不说味道,色香两味是全了。只可惜,这小莲手上残留的脂粉混在了茶汤里,这脂粉的味道竟然跟映红身上的脂粉味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原主残留的神经,冯莺一下子又恶心起来。只是这会她的胃里真的已经是空空如也,不过就干呕了几下。 小莲看到她这个样子,在一旁颇有些无措。正在这时,于嬷嬷带着映红从外头进来,看到这个情形,于嬷嬷连忙走过来扶住冯莺:“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又不舒服了?” 边上映红看到小莲竟然进到了屋子里面,不由嗤道:“你是什么东西,这屋子也是你能进来的?还不出去?” 只听冯莺摆手道:“不要怪她,是我让她进来伺候的。”说完,有些不乐意的说:“我让碧莲去看房嬷嬷了,没想到你去换身衣裳竟用了半个多时辰。这里只剩小莲一个,不让她进来伺候,难道要让我亲自动手不成?” 原主性格虽然有些娇惯,却极少这样冲下人发火,映红被捧惯了,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当即就要反驳,却被于嬷嬷一下拉住了。于嬷嬷帮着冯莺拍拍胸口,安慰道:“姑娘教训的是,是我不好,拉着映红说了太多的话,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要我说这些丫鬟们也太懒散了,便是两个大丫鬟不在,也不该乱跑才是。” 闻言冯莺冷哼一声:“还不都是嬷嬷帮我挑的好丫鬟,这会见有高枝可攀了,就把我这个主子给抛到一边了。也不想想自己的卖身契都捏在谁的手里呢!一群背主的东西,我倒要看看,她们这么巴结人家,到时候人给不给她们发月例!” 见她真恼了起来,于嬷嬷反而放下心来,不怕她闹,就怕她闹的不够厉害。于是,于嬷嬷不但不劝,反而有些添油加醋的说:“都是老奴的不是,以往瞧着她们一个个的还算勤勉,这才挑了上来伺候姑娘。没想到离了国公府竟变的这般不识规矩,姑娘想要教训只管教训就是,不用卖她们老子娘的脸面。” 冯莺心里冷笑,真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就怕自己摔不死呢!怪不得这些丫鬟们都这样嚣张,原来都是有后台的啊!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原主,从《红楼梦》里就能知道,这些世家子的嘴脸有多险恶。一个不顺心就给主子挖坑使绊子,她要是真把这些丫鬟们得罪了,她们回家一告状,恐怕自己就要遭殃了! 只是她冯莺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她冷笑一声:“少拿她们的老子娘来压我,她们爹娘脸面再大还大的过主子?横竖没几日我也要回府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的跟祖母说道说道。” 于嬷嬷面上期期艾艾的应着,心里却在得意:你就说吧,最好是把这些主事们都给得罪了,看她们还不找机会把你给撕吧了。 冯莺把于嬷嬷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她突然觉得这般演戏也很有意思,于是站起来跺跺脚道:“以前青荷跟红芙在的时候,我身边哪样事情不是预备的妥妥当当的?何曾这样狼狈过?”说完,又落寞的说:“这两个没良心的,自打成亲后也没了音信,如今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都不知道来给我请个安磕个头!”这两个丫鬟都是从小就伺候原主的,一向十分忠心,只是后来都被原主的嫡母以嫁人为由打发走了。 听到冯莺这话,于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俩丫头当初不肯接受夫人的拉拢,早被打发到偏远庄子上了,离这几百里路,哪有功夫过来请安? 正文 第十三章刘氏 想也知道凡是对原主忠心的下人怕是结局都不好,就跟一心终于原主母亲的巧云一样。冯莺不过是借机发挥一下,她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坐下来,便嘟着嘴说:“好了,我不说你们也想不到。闹了这半天,我也饿了,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映红不肯做这跑腿的活计,小莲在一旁知机的回道:“是,奴婢这就去给姑娘要去,您想吃点什么?” 原主喜欢吃素,因此饮食都十分清淡。冯莺前世是北方人,素爱浓油赤酱的东西,前些日子为着养身体一直装样,不敢十分过火。今日倒不想委屈自己,便开口道:“我这会只觉得胃里空的慌,想吃点硬菜,让厨房给我做道京酱肉丝,再做个酸笋鸡皮汤,再捡两样清淡些的小菜就罢了。另外,我明日想喝佛跳墙,让她们先预备下东西。”说完之后,略顿了一下,才道:“佛跳墙多备些原料,到时候还要孝敬老太太一份。” 闻言,于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道:“那表姑娘那里?” 冯莺冷哼一声:“她是哪门子的表姑娘?不过是个自甘下贱的贱人!就算是真的如了老太太的愿,也轮不到我去巴结她!” 这样骄纵嫉妒的样子倒也符合原主的作风,于嬷嬷忙附和:“好好,姑娘说的都对,您可千万别生气,要是为了那小蹄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冯莺不屑的翻翻白眼:“她是哪个牌位上的,也值当我生气?”说完扭过头去。 这时,小莲端着食盘回来了:“正好厨房里今晚预备了酸笋鸡皮汤呢,一早就煨上了,如今火候正好。徐婆子听说姑娘想吃京酱肉丝就赶紧给您做了,还特意做了您爱吃的两道青菜。统共也没耽搁多少工夫。” 冯莺看到吃的,心里高兴,笑道:“你这动作是挺快的,腿脚还算利索。今儿表现挺好,这个拿着玩吧。”说着从手上摘下一枚青金石戒指递给她。刚才折腾了那么一回,她的肚子早就饿了,一下闻到香味更觉得难熬,但是还得装着淑女仪态,不急不忙的洗了手,才慢慢的挪到饭桌前开始用膳。 虽然穿越之后一直被各种糟心事缠身,但是每当吃饭穿衣时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待,冯莺都会觉得心里好过那么一点点。上辈子一直在社会中下曾层挣扎的她,着实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过上这样的日子。瞧,她想吃什么,只用一个眼神,丫鬟就乖乖的帮她挟到碗里。 冯莺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支使了一把映红,见她忙的团团转的样子,她才觉得心里畅快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原主的影响,总之每次映红一靠近自己,她就会觉得心里非常的憋闷。只要映红离自己五米开外,她就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虽然冯莺一向是个无神论者,但是穿越这么玄奥的事都让她给遇到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接受的! 果然美食是会让人心情变好,这里的厨子手艺不错,冯莺吃的很开心。饭后,捧着丫鬟递上来的清茶,冯莺觉得日子如果一直这样也很不错。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人嘛,还是要现实点…… 冯莺刚有了那么一点岁月静好的感觉,她现如今的丈夫向达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好香啊,在这里吃什么呢?” 看到来人,先是映红眼前一亮,赶紧拽拽裙子捋了一下头发迎上前去:“大爷回来了,您快坐,我去给您倒茶。”冯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收敛了一下心神,这岁月一点也不美好! 向达冲映红摆摆手:“不必了,一会就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冯莺趁着两人说话的机会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后站起来轻笑道:“刚才吐了两次把中午连带早上吃的都吐了出来。原想着熬到给母亲请了安再吃的,谁知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等不得了,一个劲的踢我,我便让丫鬟去厨房拿了些吃的。”她一边说一边拿手轻轻抚摸着已经微凸的肚子。 想到那个不怎么讲理的老太太,冯莺这个时候示弱也是为了拉拢一下渣男,毕竟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他的血脉。省的一会到了老太太那里,自己一人处处受制。 果然,看到她的肚子,向达脸色变的柔和了许多:“你跟常人不同,这个时候就该这样,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千万别顾忌旁人。” 冯莺忍着心里的恶心,笑着点点头:“多谢相公关怀,对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给母亲请安吧。”说着吩咐映红:“你把妆台上的那块料子拿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冯莺刻意落在后头做贤惠状。 到了向达母亲刘氏的院子,冯莺看到院子上的“慈晖”二字,心想这位老太太的做派可是跟这两个字毫不搭边。不管向达其本性如何,到底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样子。 可是这位老太太,虽生了一个争气的儿子如愿的改换了自家门庭,可是身上那种粗鄙浅薄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这不,两人才进去行了礼,刘氏就阴阳不定的哼道:“达哥儿媳妇,听说你娘家又让人送东西来了。不是我说,你嫁到我们向家就是我们向家的媳妇,你们娘家总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送东西,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家养不起媳妇呢!达哥,你说是不是?” 闻言,向达想起朝中关于自己吃软饭的传言,皱皱眉头,转身对冯莺道:“母亲说的也对,你既然已经嫁过来了,还是不要总让国公府来送东西。”眼见冯莺脸色不善,又缓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岳母是心疼你,只是总这样大张旗鼓的着实不好看,不如让她们悄悄的来。” 冯莺看到上首的八仙桌上那空了一半的盘子,心里冷笑,真不愧是母子俩,一样的恬不知耻!一家子住人的吃人的用人的,还嫌传出去丢人?打的倒是好算盘!这个向达也是个妥妥的渣男,真是白费了她刚才装的那份柔弱劲。 正文 第十四章不怎么样! 她思索片刻,然后方笑着回道:“难道是有外人嚼舌根了?相公不必理会他们,若是有人出言不逊,你只管告诉我我回家让父亲给你做主。只是这国公府的排场在那摆着,等闲的三等管事出门,都有车可坐,还要有两三个跟车的丫鬟小子。这都是国公府的惯例,总不好因为我一个外嫁的女儿破例,要不下回我回去的时候告诉母亲不让她往这边送东西了,省的婆婆和相公都不欢喜。” 刘氏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她不过是随意找个由头教训一下儿媳妇,怎么就成这样了!她看了一眼桌子上剩下的大白桃,这样软甜可口的桃子以前自己哪能吃到? 不待刘氏说话,冯莺又开口道:“如今虽说还有些闷热,但是眼瞅着已经立秋了,稍不留神这天就会冷起来。我今天去库房找了一块嫁妆里的料子,觉得这颜色花样也只有您能衬的起来,您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从映红的手里拿过料子展开。掺了银丝的缠枝牡丹纹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刘氏一看便觉得十分喜欢,上手一摸,又觉得料子十分爽滑,这才笑道:“嗯,媳妇儿这回眼光不错,这料子瞧着就贵气。” 冯莺附和着浅笑:“可不是?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料子呢,这样贵气的东西也只有您才能压的住。改明儿,我让丫鬟给您做件褂子,再配上马面裙,出去谁不夸您是个老封君?” 一番话说的刘氏心里舒服,对冯莺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其实原主也不是小气,她也时常孝敬刘氏东西,但是在原主眼里精致的玩意儿到了刘氏眼里就显得太不华丽了。毕竟,公府千金跟平民老妇人的眼光着实是难以一致。加上原主心里有几分傲气,送了几次东西之后发现自己出力不讨好,便冷了心肠,以后便不肯当这冤大头。平日里言谈间也不肯伏低做小,婆媳间的矛盾这才日益加重。 这回刘氏见儿媳妇突然开了窍,送的东西也讨喜说的话也好听,自然就给了个好脸色,还让丫鬟端了个凳子过来:“你怀着身子正是辛苦的时候,坐下歇歇吧。” 见状,向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以往也是常常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母亲抚养他长大他自然是要孝敬的,但是妻子出身高贵性情温和,岳家与他的仕途多有襄助,他也不愿太委屈媳妇。如今见两人相处融洽,向达只觉得十分圆满。 可惜了,偏偏有人瞧不得这幅情景。小刘氏眼瞧着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妒火中烧,表哥明明说喜欢的是自己,只是为了前程才不得不娶了这人,只是看着眼前表哥对这个贱人百般维护的样子,她不由的十分失落。看来,表哥的话怕是哄自己的多。可是,自己已经委身与他,这会就算是想要抽身也已经没了退路。 想到这里,小刘氏平复一下心情,从袖子里拿出一副酱红色的抹额笑着站出来说:“看来我和表嫂还真是心有灵犀呢,我这里正好刚给姑母绣了一条抹额,绣的也是花开富贵的图样,跟表嫂送的这件料子正好相配。”说完便走到刘氏跟前将抹额给她戴上,还让丫鬟拿镜子给她照照:“姑母看看,喜不喜欢?” 刘氏赞许的点点头:“你这丫头的手艺真是越发灵巧了,我能不喜欢。”小刘氏一出来,刘氏就想到底还是自己这个侄女儿贴心,虽说没有贵重的东西给自己,但这亲手做的到底心意不同。 看到侄女儿与自己相似的面庞,刘氏想到之前对她的承诺,心里一横,自己少不得要做这个恶人了!于是转头对冯莹说:“达哥儿媳妇,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有些事就算是我不说你也该想到我头里才是。” 刚才那个小刘氏一出来,冯莺就知道今日自己这块料子是白送了。如今一听刘氏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面上还装做无知,问道:“媳妇儿竟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件事?不如请您明示?” 刘氏拍拍大腿:“行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如今既有了身孕不能侍候达哥儿,难道就不觉得心里有愧吗?我那回刚想跟你说这事,你就去了山上。如今回来了,也该拿出个章程来才对。” 有愧?冯莺在心里怒骂,有愧个xx,人家辛辛苦苦的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儿子生孩子,该有愧的是你们才对! 在心里腹诽了半天,到底冯莺暂时还不想撕破脸,只是她也不想就这么趁了小刘氏的愿。扭头一看身后的映红,突然就有了打算。于是不慌不忙的笑道:“母亲说的是,我心里也是觉得十分对不住相公。这不是细细想了好些日子,才选出来一个聪明伶俐的可人儿来替我照顾相公。” 说完,一拉映红的手,把她推到刘氏跟前:“母亲看映红怎么样?我身边丫鬟不少,可是都没有映红伶俐,她一向细心稳重,让她去伺候相公,我也能放心。”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映红心里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肯成全她。她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姑爷,只见对方朝自己微笑了一下,映红的脸一下子就跟火烧了似的,滚烫滚烫的。 刘氏眯着眼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映红,不由的皱皱眉头:“这长的还成,就是身材单薄了些。” 冯莺又笑道:“没出阁的女孩子都窈窕,等……日后好生补养着,身子就丰满了。”说完,眼光往映红的臀部上瞄了一眼。 刘氏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嗯,这里不小,应该是个好生养的。她一高兴之下就要答应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拽了一下,转头看见小刘氏面色委屈的站在那里,顿时冷着脸说:“映红好是好,只是她不过是个丫鬟,身份太低了,以后跟着你出门也不好看。”说着拉拉小刘氏的手:“你瞧着,秀姐儿怎么样?” 闻言,屋子里的众人都将眼光看向冯莺,看她会怎样作答。只见冯莺并未着恼,她双眼含笑,嘴角微微一挑:“媳妇看不怎么样!” 正文 第十五章小刘氏 她的话音一落,向达眼里充满了不快的神情,映红则一下子惊喜起来。 唯有刘氏是个一言不合就发飙的,闻言瞬间就站了起来:“什么叫不怎么样?秀姐儿好歹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你说她不怎么样,岂不是在嫌弃我?” 小刘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拿着帕子擦拭眼角说:“表嫂看不上我也就罢了,到底姑母还是长辈呢,你怎能如此讲话?” 冯莺不疾不徐的站起来行了一礼:“母亲莫要着恼,儿媳妇实在不是想要冒犯您。我知道您一向疼爱表妹,只是表妹着实不能嫁到我们家来。” 刘氏皱眉:“你能容得下一个丫鬟怎么就容不下你表妹了?”说完看了一眼小刘氏,又说:“我也不让她做什么平妻,就给达哥儿做个贵妾好了。” 贵妾?贵你个头! 冯莺心想幸亏原主早就升天了,要不她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千金还不被这一家子没脸没皮的贱人给气死?嗯,她忘了,原主也算是被气死的。 她耐着性子说:“倒不是媳妇容不下表妹,而是大康的律法容不下表妹。”接着冯莺将脸转向渣男:“大康的律法想必相公比我还要熟悉,自高祖起就明文规定不允许朝中官员纳良民为妾。映红只是丫鬟,说出去也不过是奴婢一个,自然是无碍的。表妹可是正经的良家民女,怎能为妾?” 刘氏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恼怒道:“你定是胡说八道,你亲娘不就是贵妾吗?还有以前在开封的时候,那些富商家里哪个没有三五个妾,不都是百姓家里的女儿?” 见她开骂,冯莺也不生气,依旧淡淡的回道:“母亲说的对,我的生母确实是定国公府的贵妾。但那是因为我姨娘是先帝亲自指给家父的,自然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还有母亲说的那些富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那些商人既不走科举路子也不在朝为官,有些事朝廷自会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相公不同,他可是进士出身,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在私德上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一旦被御史揪住,相公的仕途可就终结了。母亲应当比我更清楚,相公这十几年来寒窗苦读是有多辛苦,难道就为了一个贵妾搭上这大好前程吗?” 说完,她顿了顿,看着向达说:“当然,如果相公和母亲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向达狠了狠心,还是摆摆手:“行了,你不必再说了,就当我对不起表妹吧。”说完转身出去了。 小刘氏看着向达决绝的身影,心中肝肠寸断,表哥怎么能如此绝情!明明昨儿还山盟海誓的,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她有些绝望的哭倒在刘氏身上:“姑母……”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刘氏见她这样也是十分心疼,只是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儿子的前程。她以前根本就不知道朝廷还有这样的律法,只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由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好法子了?” 冯莺神情莫测的回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表妹自卖自身把自己卖给向家为奴,自然就可以给相公做妾了。”说完笑道:“表妹若是肯委屈自己签下卖身契,我一定把你当亲妹妹待,绝不让人小瞧了你。” 看着她眼中带笑的神情,似乎是充满了讽刺与讥诮,小刘氏只觉得羞恼万分,自卖自身?她才没有那么傻,签了卖身契就是奴才了,到时候连命都不在自己手里。 便是刘氏也摇头道:“这个不行,她是你嫡亲的表妹,要是让她当了奴婢,我怎么对的起你早死的舅舅舅妈?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说完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这事等以后再说。” 冯莺带着人出了慈晖院,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只觉分外的神清气爽。 这时,映红跟在她身后有些迟疑的开口:“奶奶,刚才您在屋子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一靠近自己,冯莺觉得胸口又开始憋闷了,看来,这个映红还是离自己远点比较好。于是她笑盈盈的说:“当然算数,只是你也瞧见了,今晚上相公和婆婆的心情都不好,这件事就暂且放一放。” 说完,又道:“再有,你好歹也是我的大丫鬟,自然不能就这样委屈了你。回头我让人把书房后头的那两间抱厦收拾出来给你住,再给你做件新衣裳,总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就做了通房。” 闻言,映红心里称愿,连忙笑道:“奴婢多谢奶奶抬举。” 一旁的于嬷嬷见状心里十分不喜,这个映红也太不安分了,原是让她在小姐身边伺候好伺机下手的,如今非要上赶着做姑爷的通房,真是自甘下贱! 冯莺没有心思理会她们的想法,回到院子之后发现碧莲已经回来了。碧莲看到她神情有些激动,喊了一声“姑娘”。冯莺冲她使了个眼色,好在碧莲看懂了,把到嘴边的话改成:“姑娘,您回来了。还没用晚膳吧,我刚给您熬了点燕窝粥,您先吃一碗垫垫吧。” 于嬷嬷扶着冯莺坐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碧莲,你不是替姑娘去看望房嬷嬷了吗?房嬷嬷如今怎么样了?” 闻言,碧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然后抬头觑了一眼冯莺,又摇头道:“挺,挺好的,说是大夫给开的药挺见效的。见了姑娘给送的东西可开心了。”紧接着,丢下一句:“我去给姑娘端燕窝去。”说完就要走。 冯莺原想把于嬷嬷和映红支出去再说的,但是眼瞧着两人硬是不走,她心里实在担忧房嬷嬷,当下也顾不得旁的了,于是一把抓住碧莲的手:“你先别急着走,赶紧告诉我,嬷嬷到底怎么了?她若是好好的,你哭什么?” 于嬷嬷见了碧莲的样子,也以为房嬷嬷不好了,心想那个老东西要是真的不好了,也省的自己再费心思,于是跟着问道:“就是,你这丫头,姑娘如今这个样子可不能着急,有事你就赶紧说出来,别让姑娘白操心!” 正文 第十六章好险 碧莲又抹了抹眼泪才说:“嬷嬷原本还好,是房家嫂子昨儿不小心得了急病去了,嬷嬷心里难过一下子病倒了,我去的时候嬷嬷家里正在为嫂子办丧事,乱糟糟的,嬷嬷也不能好好养病,瞧着憔悴的紧。” 冯莺在脑中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她的奶哥哥房山前两年娶了定国公府放出来的一个叫朵儿的丫鬟。只是两口子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成亲两年多了也没有孩子,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年轻就去了。她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奶哥哥的媳妇竟然这么福薄,嬷嬷素来心善,这会子还不知道怎样伤心呢,不成,明日我定要亲自去看望一下嬷嬷。” 原本听了碧莲的话于嬷嬷大失所望,原本以为是那老婆子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只是她儿媳妇死了,看来这病也是有八九是装的,谁家婆婆会因为儿媳妇去了伤心病倒的?指定是不想给儿媳妇操办后事在那躲懒呢。这会听到冯莺说要去房家看望,连忙阻拦道:“哎呦,我的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姑娘如今是双身子,那房家如今正办丧事不干不净的,姑娘去了万一被冲撞到可就不好了。” 冯莺咬咬下唇:“那可怎么办才好,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的不得了。”然后转头看向于嬷嬷:“不如这样吧,别人我也不放心,嬷嬷一向处事利落,明日就替我去房家跑一趟。一来送些奠仪之物,二来房嬷嬷如今病倒了,奶哥哥又是个男人想来总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嬷嬷若是方便就帮着料理几日。” 说完不待于嬷嬷反驳转头就对碧莲说:“去拿二百两银子出来给房嬷嬷。” 碧莲进到内室很快拿了一包银子出来,冯莺把银子推到于嬷嬷眼前:“你也知道,房嬷嬷是我的奶娘,如今听说她家里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我心里着实替她难过。偏生我如今又不好过去,也只能在银钱上尽些心力了。嬷嬷拿着这些银子过去,看看缺什么东西只管自行置办,总要把这后事办的风光一些才好,也省的房嬷嬷将来病好了心里懊恼。” 于嬷嬷原来压根不想去房家的,但是一见这银子心里就松动了。她以前在夫人身边时每月光下头的孝敬就颇为丰盛,跟着冯莺来了这家里油水着实有限,夫人那边虽然偶有赏赐但也是难以和以前相比。这位大小姐还真是不知民间疾苦,一下子就是二百两银子不过一个年轻媳妇,连个孩子都没有,后事顶天几十两银子,要真是让自己去处置,最起码能落下一大半啊,可以顶一年的月例了。于嬷嬷思索再三,觉得横竖也不过是几天功夫也不会耽搁夫人的大事,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倒是碧莲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看于嬷嬷和映红,还是没有多话。 待夜深了,冯莺将旁人都打发走了之后,映红才开口说道:“姑娘这出手也太大方了,房家的后事哪里能用的了这么多银子?如今咱们不比在府里,姑娘就那么点嫁妆,还要照应这家里的开销,不省着点以后怎么过日子。” 冯莺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目的,不过她不好明说,只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事?只是银子少了怎么差的动于嬷嬷?我也只是心疼奶娘。” 碧莲叹道:“按理来说,这是姑娘的事,奴婢不好做主。只是,咱们家账面上的银子本来就不多了,原本还想着能撑到中秋以后今年的收成送来,如今一下子去了这二百两,只剩下两个银锭和几十两碎银子,再不俭省些就要动用姑娘的嫁妆银子了。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姑娘手头也该略收着些才好。” 碧莲说完这话瞧着冯莺面色如水的样子,以为惹她不喜了,连忙低头说:“是奴婢僭越了,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没想到冯莺拉着她的手说:“好姐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说这话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好了,我这样做心里都有数的。有些事于嬷嬷在这我不方便做,才把她支开的。我这两天闲来无事翻了一下家里的账册,发现今年春季的租子很不像样,竟比去年少了近一半。这管租子的不就是于嬷嬷的侄子吗?明日你找人把他和另几个管事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也就是碧莲这丫头素来忠心今晚才会唠叨这些,如今见主子心里有计较自然是替她高兴的,只是她乐了一下马上就苦着脸说:“这于管事可不仅是于嬷嬷的侄子,还是国公府刘管家的亲外甥,姑娘这里若是太苛责了,怕是刘管家那边不好说话。” 对这话冯莺心里很不以为然,抛开什么主仆关系不说。就算是回归到现代社会,老板给你做员工的发的工资福利都很优厚,你不好好工作动不动的中饱私囊甚至还想拿自己的背景来压老板一头,这样的员工不立马开了留着当祖宗?不过冯莺知道原主一向是有些谨慎小心的性子,也不好一下变的太多,只是说:“无碍的,我也不过是把他们叫来问两句话而已,又不怎么着。只是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让于嬷嬷晓得。” 见主子对自己另眼相看,碧莲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之情,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还给冯莺出主意道:“姑娘心里既然有所打算,不如明日我去知会房嬷嬷一声,让她托着于嬷嬷点,省的房嬷嬷不知内里再坏了姑娘的大事。” 闻言,冯莺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挺老实,心眼还不少,行,这事就交给你了,只是千万别让于嬷嬷瞧出破绽来。”碧莲自是满口子的答应下来。 两人说定了以后,碧莲便要伺候着冯莺更衣,被她给制止了:“就是换个寝衣而已,我自己来吧,你也快去梳洗一下早点歇息,明天还要早起呢。”碧莲只以为是主子体谅,没有多想就出去了。 这边冯莺悄悄的换上寝衣,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刚才碧莲的手差一点就要碰到她的肚子了,真是好险。 正文 第十七章拿下? 冯莺摸摸自己的肚子,一直这么装下去也不是好办法,万一哪天不小心露馅了可就麻烦了。看来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个肚子给处理掉。 第二日一早,碧莲先是跟着于嬷嬷去了房家,嘴上只说再替姑娘去给房嬷嬷送点药,瞧瞧她病情有没有起色,好早点回来给主子回信。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冯莺就暗中吩咐孙福出去办事去了。 为了防止别人坏事,她拿出一早预备好的几块尺头,把映红喊过来说:“我这人说话向来算数的,刚才偶然看了一下黄历,三日后竟是难得的好日子,隔天又恰好是相公休沐,就定在那天吧。怎么也是你的大事,这里有几块料子你拿回去做两身好衣裳。你素来伶俐,将来就是得了宠也该知道忠心谁吧?” 映红忙不迭的表衷心:“奴婢是奶奶的陪嫁丫鬟,又是您一手提拔的,自然是忠心与您了。” 冯莺做足了正室的姿态:“你能明白就好,路我都给你铺好了,只是你自己也要多努力,到时候争不过人家,我可没法给你做主。” 这个“人家”说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映红害羞带怯的回道:“奶奶放心就是,奴婢一定帮您好好笼络住大爷。” 冯莺做个拈酸吃醋的样子,怪声怪气的道:“那就好,你若是做得好了,到时候自然还有你的好处。好了,你下去预备吧。” 有了冯莺的准话,映红赶忙回后罩房里预备去了。不过才三天的时间,她既要做衣裳,又预备上街买点上等的胭脂水粉,还要拿香料将自己的衣裳什么的都好生熏一熏,还得沐浴洗头。厨房那边也得打好招呼,到时候让她们帮着备一桌好酒菜……想到这些事,映红此时恨不得身上多长出一副手脚来。 孙福一大早就去请了那些管事,可是直到临近正午,他们才一个个慢悠悠的来了向家。孙福家的走进来禀告给冯莺知晓,冯莺嗤笑一声:“他们倒是好大的架子!”说着站起身抻抻衣裳,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问:“让你家男人办的事如何了?” 不过是慢悠悠的几句话,孙福家的却无端觉得身子一颤,恭谨的回道:“已经都预备妥当了,只等着奶奶吩咐。” 冯莺点点头:“做奴才的本事大小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忠心,那些阴奉阳违吃里扒外的奴才总归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甭管他后头有谁,只要卖身契攥在我手里,就甭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去。”孙福家的忙点头应是,冯莺瞧她一脸惶恐的样子,又浅笑一声:“当然了,对那些尽心办差的下人,我也不会亏待。今日这事若是成了,空出来的管事位子总有你家的一个。” 闻言,孙福家的马上喜气洋洋的回道:“奶奶放心,绝对不会误了奶奶大事的。”说完,忙伸手扶着冯莺往前头走去,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 向达没在家,冯莺便占用了他的书房来见这些管事。 一行人进来后漫不经心的的行了礼,打头那个颇为不耐烦的道:“不知道奶奶唤我们几个来所为何事?” 几乎不用搜寻原主的记忆,冯莺一打眼就认定眼前这人就是于嬷嬷的侄子于荣,姑侄俩个那吊角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到这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来原主还真是太好性了,把他们给惯的这样大谱。 冯莺将一早预备好的账册往桌子上一丢,冷声道:“也没什么,上次你们来送账册和收成的时候恰好我不在家里。也没来得及和你们细细的对过账。这几天我好生盘算了一下,觉得这账算的不怎么对啊!怎么今年春季的收成比去年少了一半还多。一千多亩地的庄子,一季的收成竟连六百两都没有。那次听表姐说起来她一个三百亩的小庄子一季都有二百两的收成,她那还是山地呢,我这可都是京郊附近的肥沃良田,总不至于出产还不如她的山地高吧!今儿把你们叫来就是和你们重新对对账。” 这话一出,管事里头有几个胆子小的气势明显软了下来。倒是于荣丝毫不顾忌冯莺的身份,眼瞅着冯莺发怒也还是不阴不阳的回道:“奶奶整日在家里待着自然不晓得民间疾苦,自打去年起京郊就下了好几场大雪把禾苗给冻坏了许多,今年开春后又赶上大旱,能有这样的收成还是小的们辛苦督促佃户才能有的。也不知奶奶打哪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来冤枉我们,也不怕寒了管事们的心。” 他一带头,后头的管事们仿佛有了主心骨,连忙纷纷附和,一时间整个书房里是哀嚎遍野。 冯莺本以为就算是这些管事们胆子再大,对上主子也该有几分畏惧才对,没成想这些人竟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可不是一般的奴大欺主了。 没待她出声,一旁的孙福家的就斥道:“于管事这是什么作态?奶奶不过是问你几句话,便是有委屈也只管好生回话就是,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哪有奴才敢这样以下犯上的?” 于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孙福家的,冷笑一声:“这位嬷嬷瞧着眼生啊,不知是什么人?” 不待孙福家的回话,冯莺就抢先回道:“这是我刚提升的内院二管事,袁嬷嬷。” 孙福家的姓袁,袁嬷嬷指的就是她。她原本没想着冯莺能这么快就提拔她,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去了,可不好出尔反尔。袁嬷嬷压下心里的狂喜,尽量平静的说:“以后打的交道多了,于管事就认的老身了。” 这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于嬷嬷打理的,于荣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到自己的姑妈,而且这会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袁嬷嬷,当下就按耐不住了:“你什么二管事三管事的,于嬷嬷可是奶奶娘家嫡母给的,你是哪来的野婆子?竟然敢哄骗主子让你做管事,兄弟们,把这个老虔婆给拿下!” 正文 第十八章拿下 对于冯莺的变化于荣暂时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一早就从自己的姑妈那里知晓了夫人的打算,冯莺在他眼里就是个一只脚踏在棺材里的半死人。加上原主以往一直都表现得有些奴我,因此于荣很不将她放在眼里。他也清楚冯莹身边没几个得用的奴才,就算有忠心的也不过是几个丫鬟婆子而已。 于荣是打定了先下手为强的主意,预备把孙福家的和那几个丫鬟给处置了,断了冯莺的左右手就等于把她控制起来了,到时候等他姑妈回来了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这算盘打的是挺好,只可惜此时的冯莺早就换了个芯子,是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的。 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瞬之间,于荣喊了一声之后,就有三四个管事立马围了上来。这些人的差事都是从于家姑侄那里得来的,因此对于荣的话是言听计从,反而不把冯莺这个正主放在眼里。 一旁的冯莺见状,眼神一眯,心想就算自己明天就没命了,今天也不能放任这些个奴才在自己眼前作威作福。 为了不让旁人破坏自己的计划,冯莺早做了安排,此时屋子里只有孙福家的陪着她。眼见这些人真的围了上来,孙福家的也不由的有几分慌乱,但还是往前跨了一步,将冯莺护在身后,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都别过来哈,万一伤到了主子,你们有几条命陪?” 她离着冯莺着实太近,几个小管事到底不敢真正伤了冯莺,一时投鼠忌器之下倒是被她给唬住了。加上孙福家的一时情急之下把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抽下来握在了手里四处挥舞,一时间倒没人敢靠近。 于荣奸笑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这个老妖婆惯会糊弄主子,咱们今日是为主除害,你们只管拿人,出了事有我顶着。” 闻言,冯莺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当着主子的面也敢这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来人,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刁奴给我拿下。” 这话说的是铿锵有力,于荣却压根没有当回事,这家里有几个下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别说那些人没有那个胆子就算是有,也不过是几个老弱病残,能顶什么用? 只是事情偏偏就超出了他的预料,冯莺话音刚落,就从外头冲进来一批彪悍的青壮年,手里都拿着棍棒绳索之类的,进来就不由分说的把羽绒几个给捆了起来。 于荣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变故,他着实也被惊了一下。不过这人也算有两份胆色,到此时还在想法子转圜此事,于是喊道:”奶奶这是做什么?小的们做了什么要这样整治我们?您好歹也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奶奶,这样苛待下人传出去还有什么体面?就是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也不能欢喜!” 原以为搬出定国公夫人裴氏,冯莺就会有几分收敛。谁知她只是不怎么在意的微微一笑:“体面?我一个做主子的都被下人拿刀逼到脖子上了,还要什么体面?就算是父亲母亲知道了,也只会心疼我被恶奴欺侮,还能为了几个奴才怪罪我这个女儿不成?” 说完,转身吩咐孙福道:“把他们几个的嘴给堵了,暂且找个地方关押起来。” 孙福一愣:“奶奶先前不是说把他们直接送官的吗?” 冯莺沉声道:“虽说他们几个都是些吃里扒外、奴大欺主的,可到底没有什么实证。便是刚才他要拿剑刺我,也只有你媳妇瞧见了,没什么物证,便是送官也治不了他们什么罪,还白白落人口实。” 嗯,孙福家的低头看看还握在手里的宝剑,这剑明明一直握在自己手里,于荣啥时候要刺她了? 此时,屋里只剩她和孙福两口子,夫妻俩难免交换了几个眼神:咱主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着实不一般啊…… 对他们俩的眼神官司冯莺只做没看见,略一沉吟又说:“不过这个于荣一向都是胆大包天,这两年中饱私囊、损公肥私的事怕是没少做,就是总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小管事怕也不干净。不如你先带人去把他的住处给抄了,有了实据咱们才好跟官府那边说话。” “这……”要找“实据”对孙福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年轻时候也是国公府有实权的管事,因得罪了裴氏才被打发到偏僻的别庄里。对于高门大院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清楚的很,别说于荣身上有的是小辫子便真是清白至极,要造出一份“实据”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关键是他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今日这事还能说是奉命行事,若真是去把于荣家里给抄了,那就是跟于家对着干了,还有大总管那边怕是也没了回旋的余地。 倒是孙福家的剪子见那人还在犹豫,忙不迭的过去跟他耳语了一番。 孙福听了媳妇的话,忍不住去看冯莺的表情,她脸上高深莫测的冷凝样子与刚去别庄休养时的孱弱简直是天壤之别。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今日若是不拿点诚意出来,以后这管事怕是轮不到自己。于是狠狠心躬身道:“行,奶奶但有吩咐,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小的这就去办,一定把这事料理妥当。” 冯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你的本事我还是放心的,你也放心,只要好好当差忠心与我,将来自有你们的好处。” 待孙福一行人走了之后,冯莺问道:“后头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孙福家的忙回道:“奶奶放心好了,这庭院深深的,一星半点儿的动静且传不到后头去。老奴也让人看着呢,若是有什么异常自会有人来回的。” 冯莺点点头:“把知道这事的都交代好了,谁要是透露出半分,就等着去煤窑挖煤吧。” 孙福家的神色一凛,正要表表忠心,就见自己家的小子孙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奶奶,不好了,厨房的马婆子偷偷溜出去了,估摸着是给于嬷嬷送信去了。” 没等冯莺开口,孙福家的就急切的说:“让你看着人都看不住,你还到奶奶跟前来说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追!” 孙强有些委屈的撇撇嘴,但还是不敢违抗娘亲的话,就要转身去追。却听后面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等等,你先回来。” 正文 第十九章交锋上 开口的正是冯莺,孙福家的有些不解的问:“那婆子定是去给房嬷嬷报信去了,这会让强子去追,兴许还能追上,再晚可就迟了……” 冯莺眼角一挑:“就是要让她去报信。” 孙福家的还有些不明白:“万一房嬷嬷去国公府把这事告诉夫人怎么办?” 冯莺浅浅笑道:“我倒是巴不得她把这事闹的大一些,不过咱们这位房嬷嬷且精着呢,赔本的买卖她可不会做。” 没等房嬷嬷回来,孙福就带着满满的胜利品回来了。他给冯莺行过礼后,有些兴奋的回道:“果然不出奶奶所料,小的在于荣家里果真查抄出许多金银财宝。除了一张一百两的金票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散碎金银约莫二百两,金银首饰二三十件。官窑瓷器玛瑙碟子水晶碗之类的若干,另外还有许多的名贵布料和几样前朝古董。另外几个小管事虽然没有这么些,但是最少的一家也有二三百两银子。” 本来孙福还想着要是搜不到什么东西自己就给添点料,结果搜出来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多好几倍。 冯莺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郁闷了,这些人也太能贪了些,原主出嫁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单于荣自己就贪了两三千银子,过个三五年家资就能过万了!要知道向达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二百多两银子。冯莺一边让人登记造册,一边问:“搜了这么些东西,看样子倒是挺顺利的,你们过去没遇着什么阻碍?我听说于荣的那个媳妇儿可是个厉害角色。” 孙福无奈的笑道:“还真被奶奶给说着了,咱们刚去于荣家的时候,他那婆娘可不就拦着我们不让进门嘛!小的一时不防备还没她给挠了一下,幸亏小的躲得及时,要不然这脸都给挠破了,如今只是耳后根被挠了两道,还好没有毁容。” 听到这话,冯莺看了一下孙福的那张大黑脸,不由想起了前世那个小品里的一句话“毁容等于整容”,心里不由暗乐了一回,若不是场合实在不合适,她都要笑出声来了。 只听孙福接着说道:“小的有了防备,便让弟兄们将那些个婆娘都给一遭捆了起来。奶奶不知道,这个于荣家里竟然有两三个小老婆,还有四五个丫鬟婆子,瞧着比奶奶的排场都大。” 冯莺冷笑一声:“他都要当我的家了,可不就是比我排场还大吗?” 孙福刚要询问怎样处置于荣等人,就见一个小丫鬟跑进来回道:“于嬷嬷回来了。” 孙家两口子顿时一愣,冯莺嘴角微微勾起:“哟,于嬷嬷回来的还挺快啊。”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于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口:“老奴听说家里出了变故,也顾不上房家那边了,急匆匆的就回来了,还望奶奶莫要怪罪。” 真不愧是个老奸巨滑的,这会子她心里不定怎么着急呢,可是这话里依旧是滴水不露的,一上来并没有急着兴师问罪,这道行可比她侄子高多了。 冯莺轻叹一声:“唉,到底事关于管事,我知道他是嬷嬷的亲侄子,你心里先顾念侄子也是人之常情。罢了,既如此,房家的差事就交给旁人去办吧。只是嬷嬷不要怪我心狠,着实是你这个侄子太过分了。” 于嬷嬷看了一眼孙家两口子和院子里几个眼生的青壮男仆,开口道:“不知道那小子犯了什么错竟惹的奶奶发这样大的火,老奴回来后听说连他家里都给抄了。那孩子从小跟在他舅舅身边还算机灵,因此夫人才让他伺候了奶奶。莫不是奶奶听信了什么谗言有所误会?” 她原不过是试探两句,谁知竟惹的冯莺勃然大怒:“哼,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姑侄俩,一样的目无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连基本的忠奸善恶都分不清楚,还要你们一个个奴才来教训我?误会,你瞧瞧这些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从你那个好侄子的家里抄出来的他管着通州的庄子,一年也不过几十两银子的月例,结果从他家里抄出来好几千的金银财宝,这才一年功夫,他就贪了这么些,再过上几年怕是这个家都要跟他姓了!” 原主一向有些柔弱,于嬷嬷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样大的火,她抬头扫了一眼院子里的箱笼,里头有好些都是原主嫁妆里的东西,她常常去侄子家串门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会却是不能轻易认罪的,因此还是狡辩道:“奶奶喜怒,老奴一家从爷爷一辈起就在伺候冯家的老太爷,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忠心耿耿的,再不敢有什么二心,这事还请奶奶好生查探,不要冤枉了忠仆,也不要伤了老奴的心啊。” 说话间已经是潸然泪下,那悲切的眼神跟真的一样,要真换了原主说不定就动摇了。可冯莺却不吃这一套,冷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动不动的就拿娘家的老人说事。以往没出嫁时,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是有体面的,我也没少给你们面子。可是如今我都已经成亲嫁人了,如今这个家姓向不姓冯,不要动不动的就拿国公府的规矩说事。我好容易熬到自己当家做主了,还能请尊菩萨压在自己头顶不成?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嬷嬷若实在舍不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大可以直说,我还能拦着你的前程?” 于嬷嬷着实没想到冯莺的口齿竟变的这般伶俐,而且言语间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意思,自己的话并不正面回应,却句句都在说自己的不是。正当她在苦思对策时,从院子外头突然冲进来一个年轻媳妇子:“姑妈,姑妈你可回来了!你快救救相公啊!” 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是于嬷嬷见惯了风浪,看到突然出现的侄媳妇先发制人的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就进来了?也不先给奶奶请安,就算是有天大的冤屈也该慢慢诉说,万一惊着了主子,你有几个脑袋赔?” 正文 第二十章交锋下 于嬷嬷一边说一边给侄媳妇使眼色,只希望这个媳妇子是个聪明的,能说些对自己有利的话。 谁知冯莺并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只听她冷笑一声:“哼,刚才嬷嬷还说我冤枉了于荣,你看看自己的侄媳妇。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竟然戴的起镶红宝的金首饰,穿的是绫罗绸缎,比我这还像主子奶奶。嬷嬷如今还敢说我冤枉了于荣?” 闻言,于嬷嬷深深瞪了一眼侄媳妇,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败家娘们,自己跟她说了好多回了,让她穿戴上注意着些不要落人口实,可这个娘们就是不听,如今好了,这不是明晃晃的给人当靶子嘛!还有于荣那小子,自己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且先收敛着些不要太出格,可这小子面上答应的挺好转过身去就张狂的没边。都怪自己那个嫂子,仗着亲哥哥是国公府的大总管素日里跋扈惯了,把唯一的儿子也给教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好了吧,落到人家手里,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呢1 气愤归气愤,这小子到底是娘家唯一的男丁,于嬷嬷自然不舍的让侄子出事。眼见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考虑旁的了,先把侄子保出来再谈以后吧。这会也不忙着反驳了,恭敬无比的回道:“都怪老奴没把侄子教好,让他做出了这样不体面的事情。只是希望奶奶看在他老子娘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冯莺冷笑一声:“饶了他?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那些损公肥私的事暂且不说,单凭他今日的做派,便是立马乱棍打死都不冤枉的。不过是问了几句话,略有不满就跟我跳高,最后还要拿剑捅我,要不是孙福家的舍命护着,我这会怕是命都没了。你瞧瞧她的手,都被你侄子给刺伤了。” 闻言,孙福家的低头看看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这明明是自己拿剑时不小心刺的,如今怎么成了于荣给伤的?不过,既然主子说是于荣伤的那就是于荣伤的!于是她痛心疾首的摇头道:“不是我说,这个于管事也太不像话了别说奶奶只是问他几句话,便是呵斥两句,咱们做奴才的还能跟主子较真。偏偏人于管事就敢跟主子大呼小叫,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的。这下子幸亏是划在了我手上,这皮糙肉厚的不怎么妨事,要真伤了奶奶半根汗毛,怕是夫人也不会给嬷嬷好脸色的。” 这话说的跟真的似的,于嬷嬷一时也拿不准真假。主要是于荣那小子在家有些无法无天,以前确实做过类似的事情…… 正在于嬷嬷思索的功夫,冯莺突然叫道:“哎呀,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事我便觉得心慌难受,小肚子也一阵一阵的抽疼。今天找的这个郎中怕不是个庸医。袁妈妈,快,让人去国公府回老夫人,就说我今日受了惊吓难受的紧,拿她的帖子请个太医来给我瞧瞧。” 说完,便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一听这话于嬷嬷顿时有些慌了,若是真能在明面上为难眼前这人,夫人又何必绕那么些弯子?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夫人和国公爷知晓,否则夫人的算盘就要落空了。坏了夫人的事,到时候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于嬷嬷也顾不得深究这里头的真假虚实了,马上赔笑道:“请个太医而已何必惊动老夫人,听说这些日子老夫人身上一直不大好,若是再因担忧奶奶出点岔子,奶奶岂不要自责一辈子?老奴这就安排,保证太医一会就到。” 冯莺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才点头道:“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只当是孝顺老夫人了。”说着就让碧莲扶自己进屋。 于嬷嬷略微松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先把这冯莺稳住才是,转身就要找自家男人去请太医。 谁知她刚要走,却被孙福家的给拦下了:“哎呦,姐姐先别急着走啊,我这里还有几句话要和姐姐说呢。” 见她拦住自己,于嬷嬷只觉得心里窝火,这个老婆子,以往不过是在那个偏僻小别院看门的,见了自己都是巴结的紧,没成想却是满肚子的算计,不知用什么手段挑唆了冯莺来对付自己姑侄俩。这会竟然还敢舔着脸叫自己姐姐,真是蹬鼻子上脸! 不过于嬷嬷一向城府深,这会心里虽然恨得对方牙痒痒,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斜着眼道:“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依着你的本事怕是没多久我这差使就得让给你了,到时候我的在您老手底下讨饭吃,得唤您孙妈妈。” 孙福家的笑眯眯的道:“于姐姐这话说的,咱们都是给奶奶效力的,一样的奴才,分什么高低贵贱那!都是伺候奶奶的,自然是盼着奶奶好,我也是怕嬷嬷使错了力气惹的奶奶再不高兴。” 于嬷嬷没好气的说:“你没见奶奶不舒坦吗?我这是要给她请太医去,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你没正事就不要耽搁我功夫了。” 她这话口气可不怎么好,孙福家的也不介意,依旧是笑眯眯的说:“姐姐就算是真把太医请来了,怕是奶奶的病也瞧不好,说不得明日还得惊动国公府。” 于嬷嬷“腾”的一下转过头来,目光凶狠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光杀气腾腾的,孙福家的心里有而有些畏惧,但是想到一家子的前程,还是壮着胆子笑道:“奶奶这病可是心病,原本一季能有二千银子收成的良田铺子去年好歹收了个大半,到了今年春季收成竟连去年的一半都没有。也不怪奶奶窝火,实在是于管事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了。咱们奶奶性子一向宽和,他从里面捞个一星半点儿的油水,奶奶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可是他这回却是把奶奶当傻子耍呢,奶奶就算脾气再好也容不得他这样。奶奶这里急等着用银子,于管事又不格外蛮横,她一怒之下才让人去他家搜的。啧啧,说起来令侄真是敛财有道啊,一年多的功夫就弄了两三千银子,比奶奶都富裕呢!” 听到这里,于嬷嬷心里有点数了,于是也不急着走了,而是稳住身形皱着眉问:“这是奶奶的意思?” 正文 第二十一章大田氏 孙福家的呵呵一笑:“瞧姐姐说的!我可没于管事那么大的胆子。您也知道奶奶一向面皮薄,这才让我来传个话。再说了,于管事犯了那么大的错,还差点伤到奶奶,这样恶劣的行径便是乱棍打死官府都不会说什么的。奶奶给姐姐和大总管面子把这事压了下来,可是到底奶奶那里已然是吃了亏受了惊,这外头的贫苦人家犯了错还知道陪礼道歉呢,姐姐总不能就这么三言两语的给混过去吧。” 她那“赔礼道歉”四个字咬的极重,于嬷嬷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眯着眼问:“那不知道奶奶想要多少?” 闻言,孙福家的拿帕子一挥:“哟,瞧姐姐说的,多少嘛就得看贵嫂子家的诚心了,或多或少的咱们奶奶还能嫌弃不成?”说完抬头看看天色:“哎呦,一不留神,都快黄昏了,也不知道奶奶好点了没,千万别半夜再不舒服起来。我先进去瞧瞧奶奶,就不在这里耽搁姐姐的功夫了。”说完,扭身走了。 只留下于嬷嬷脸色发青的在原地站着,孙福家的借着院子里的花丛遮掩,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脸色不善心里也是直打鼓,只是如今简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好在等她第二次回头的时候,于嬷嬷已经走了,孙福家的这才拍拍胸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唉,早知道回来是这样一番龙争虎斗,她们一家还不如安生生的待在别院呢。 等到了正屋门口,瞧见站在廊下伺候的小秋时,孙福家的又把刚才的念头给抛下了。她们两口子年纪大了是没什么好争的,可是这一双儿女年纪还小呢,自家不争,将来儿女的亲事就不好说。儿子还罢了,年纪小性子也毛躁,女儿却是一向伶俐懂事,相貌也算出挑,难得的是跟着那口子认了不少字,若是就这样嫁给村里的泥腿子真就可惜了。 小秋见到娘亲,忙迎上来笑道:“娘回来了,刚才奶奶说了,让你回来直接进去呢。” 孙福家的见闺女穿了一身新衣裳,头上簪了新纱花耳朵上还多了一对金葫芦,忙问:“你身上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小秋喜滋滋的道:“是碧莲姐姐给的,说是我如今在奶奶跟前侍候要穿戴的体面些不能丢了奶奶的脸面。这衣裳是她以前在国公府得的都没上过身呢。娘,你摸摸,这绸子真滑溜,我还是头一回穿这样好的料子呢。”不待娘亲回话又叽叽喳喳的接着说:“奶奶说了让我直接做二等丫鬟,每月有二百钱的月例呢。” 孙福家的到底见的多些,一看那料子便知道是上好的杭绸,也就是以往在国公府时丫鬟才能穿的起这样好的料子。见闺女这样一打扮更显得齐整,心里为女儿得意,又低声嘱咐:“你好容易才来到奶奶身边当差,可得勤勉着些,有什么脏活累活的抢着做,多跟姐姐们学些规矩别做什么不守规矩的事,要不为娘就第一个不饶你。” 小秋一一应了,然后便掀开竹帘让娘亲进去。 孙福家的扯扯衣襟,又抿了抿耳旁的碎发方低头进了房里,先给冯莺行了礼。 冯莺原本正在喝燕窝粥,见她进来了把碗往旁边一放:“你回来了,于嬷嬷怎么说的?” 孙福家的笑着回道:“奴婢按着奶奶教的话一一和于嬷嬷说了,她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说完话就走了,许是去于家商议去了。” 冯莺点头:“妈妈辛苦了,我话既已说了出去就不会反悔,从今日起你就是咱们家内院的二管事。恰好这里有两身衣裳,原本是给我奶娘预备的,只是她家里出了事如今暂且也穿不得。你要是不嫌晦气你先拿去穿着,等着我再让碧莲找几块好料子让针线房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紧接着碧莲便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一沓衣服,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锦盒。孙福家的连忙上前接过去:“这样好的衣裳奴婢喜欢都来不及哪会嫌弃?谢奶奶恩裳。”说着恭恭敬敬的把衣裳接了过去,开玩笑了,别说是还没送出去的,就是真的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主子赏的她还敢嫌弃不成? 看到那个锦盒,孙福家的便猜测里头该是金银首饰一类的。华服美饰固然耀眼,只是她这会心里却是有些打鼓,奶奶明明说了要让自家男人做通州庄子的管事。可是瞧着她如今的态度,却是并不想严办于荣的,自家那口子的差事也不知道稳不稳当…… 她真的跟在心里犯嘀咕呢,就听冯莺开口道:“不管于家态度如何,这个于荣我是不会再用的,回去让孙福好生准备一下,过几天这边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去通州那边看一看,若是以后什么不妥当的趁着离秋收还有些日子今早改了才好。” 听了这话,孙福家的比得了东西还要高兴,忙恭谨的回道:“是,奴婢回去定会好好嘱咐孙福。” 冯莺点点头又说:“还有家里刚买的那些下人,尤其是那些男仆,都给我盯紧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孙福家的忙躬身道:“奶奶放心好了,这些人都是犯官家的下人,大都在牢里待过,以她们主家的罪责少不得要去煤窑盐场做苦力的。要不是有姨太太的帖子等闲人家想买也买不出来,如今奶奶买了他们已经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这些人再不敢生事的。” 闻言,冯莺心里才略松了口气:“那便好,行了你也跟着忙了一天,还受了伤,早点回去歇着吧。碧莲替我送送袁嬷嬷。” 待她们两人出去了,冯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摊在椅子上,这一天过的跟打仗似的,真是耗神耗力的!好在眼下看来一切还是比较顺利的,也多亏了原主和她的生母留下了不少得用的人脉,要不然事情也不能这样顺利。 当初孙福两口子得罪了人犯了事是原主生母帮着求情,他们才能全身而退还在那个别庄里谋到了差事。而刚才袁妈妈嘴里的姨太太则是原主生母的亲姐姐,如今的永昌伯夫人大田氏。 正文 第二十二章前尘 说到田氏就不得不提到田家的往事,田氏姐妹的父亲原本是先帝时正三品的通政使兼太子少傅,也算是实权文官。田少傅还是探花出身,本人亦是文武全才,因此倒是文臣里极少能与武官相处融洽的。他因为疼爱女儿不愿将女儿嫁到清流家里受规矩磋磨,因此把一对女儿先后许配给了武官家的儿子。大女儿嫁到了郑家,小女儿也定给了冯家。当时的郑家和冯家都还没有如今的功名爵位,不过是四五品的武官之家,当时也算是低嫁了。 按理既是低嫁,姐妹两个又都是温和懂事的性子,婚后的日子该极为好过才是。偏偏人有旦夕祸福,当时深受先帝喜爱的四皇子为了争夺今上的太子之位,设计陷害今上。为了保护主子,田少傅主动把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慨然赴死。他的家人也没有幸免于难,冯莺的舅舅和表哥都在流放途中不幸身亡。她的姨妈和生母也因娘家获罪而吃了不少苦头。 大田氏还算命好,她出嫁的早,当时已经有二子一女傍身,事情发生时长子都已经快十岁了。且那个时候她正和夫君一起在冀州老家守关,因此所受波及有限,无外乎是些闲言碎语,大田氏是个爽朗通透的性子并没有被流言中伤。只是冯莺的生母小田氏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当时她刚刚新婚不久娘家就出了这档子事,丈夫在族长的要求下不得不休弃了她,而她离开冯家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要是依着大田氏的性子说不得就没有冯莺这条命了,偏小田氏素来良善如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孩子。在往日的几个亲戚好友暗中相助下,总算是有个栖身之地。 及至几年后当今登基,因当初那件案子牵扯甚广又是先皇亲自定罪,今上终是没有为田少傅翻案,只是暗中让皇后赏赐安抚了姐妹俩一番。那时候冯莺已经三四岁了,一直跟着母亲生活连个户籍都没有,而她的父亲已经重新娶妻生子。小田氏虽然对冯家十分膈应,但是为了女儿的前程,不得不再次回到冯家。因为田少傅的罪名并没有消除,小田氏作为犯官之后也只能是回到冯家做个妾氏。 恰逢当时大田氏的夫君在冀北关立了战功,皇上便顺水推舟亲自把小田氏赐为冯莺之父的贵妾。如此一来,虽然小田氏还是贵妾,但因是皇帝赐婚,回到冯家后也没有遭到什么刁难。就连裴氏这个正妻在她面前也摆不起架子来,只是小田氏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根回到冯家后也没调养好,没几年就去了。小田氏去后原主便被其祖母保养在身边,虽说是顶着庶女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享受着嫡女的待遇。 这些事都是冯莺从房嬷嬷的嘴里套出来的,原主对幼时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没有多大印象了。不过冯莺估摸着小田氏的死许是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事说来话长,在冯莺的脑海里却不过闪了一小会的功夫。等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已经回过神来,重新端坐在椅子上。 进来的是碧莲,她回道:“袁妈妈已经回去了,奴婢瞧着她很是感恩戴德的样子。” 闻言,冯莺不置可否,她把孙家从那个偏僻别庄里弄到城里来,眼下她们一家子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只是人心往往都是欲壑难填的,以后如何现在还不好下结论。 见冯莺没有说话,碧莲有些迟疑的说:“刚才老太太那边派人来说身子不大舒坦先睡了,让姑娘不必过去请安了。可巧姑娘今日忙活了一天,不如吃了晚饭早点休息。” 冯莺看着她轻叹口气:“你是不是怪我没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还把你给诳去房家了?” 碧莲摇头道:“奴婢知道姑娘肯定有自己的思量,您是主子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着还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模样:“以往房嬷嬷在的时候您都听房嬷嬷的,后来到了这里您又听于嬷嬷的,虽说两位嬷嬷的话总不会害了姑娘,但是姑娘就跟没有主心骨似的。如今姑娘竟然有了自己的主意,能立起来了,奴婢只有替姑娘开心的,怎么会怪您呢?” 紧接着又担心的说:“奴婢只是替姑娘担心,要是这事被夫人或者老太太知道了会找姑娘的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碧莲的眼神清澈坚定,冯莺知道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心里一叹: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丫鬟,却不能跟自己一辈子了。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这里的,因此才敢直接和于嬷嬷等人撕破脸,走之前总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把这个丫头给安置妥当了。还有房嬷嬷母子,要不然总觉得对不起原主。 冯莺拍拍碧莲的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日的事不会有人告诉老太太和大爷的,毕竟如今这院子的下人卖身契都捏在我的手里,攀高枝可比不上保小命重要。” 见主子事事都安排的妥当,碧莲笑道:“姑娘这才像当家奶奶的做派,别说,您刚才那自信的模样跟姨太太还真有几分像想象呢,怪不得她那么疼您。唉,可惜当初给姑娘说亲的时候姨太太不在京城,要不然姑娘不定还能说门好一些的婚事。” 冯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原主的命当真不怎么好,娘家都是些不靠谱的,唯一能指望上的姨妈当时还不在京城。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想到这里,她轻叹道:“罢了,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碧莲笑道:“瞧奴婢说这些干什么?这会子也不早了,我让她们把晚饭抬进来吧。”见冯莺点头,碧莲便去安排去了。 虽说冯莺回来才几天功夫,但是如今上上下下的奴才都知道她已经今非昔比,尤其几日她雷厉风行的拿下了于荣,把这些人都震的不轻,一个个当起差来都是小心无比,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也被收拾了。厨娘们自然也不能免俗,于是今晚的菜式便格外精致,有红烧海参、葱爆羊肉两个硬菜,干烧冬笋、清酱茄子两个素菜,芫爆肚丝、菊花拌鸡丝两个凉菜,另外还有一个冬瓜干贝汤。荤素相宜,搭配丰富,一看便是用了心思的。 今中午乱糟糟的冯莺也没怎么吃饭,刚才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也没怎么顶事。这会看到这样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自然不会客气,先慢慢的喝了一碗汤,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开来。 吃的正欢呢,小莲便笑吟吟的进来回话:“奶奶,于嬷嬷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呢。” 来的倒是挺快! 正文 第二十三章鸽血红 不过冯莺也不过是略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吃起饭来。小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奶奶刚才没听清,刚要再重复一遍,就听碧莲说:“凭她什么人来了,没看到奶奶正在用膳吗?天大的事也得等奶奶吃完了再说,不然万一伤着奶奶的脾胃,你们谁的命够赔的?” 小莲不意竟吃了个钉子,只是她深知自己比不得碧莲在冯莺跟前得用,于是只好撇撇嘴出去了。她是个掐尖要强的,自然不会替碧莲遮掩,出去后添油加醋的和于嬷嬷说了。 虽说于嬷嬷城府极深,但是这一日变故实在太大,心里原本就有许多怨恨,如今明明知道小莲是故意挑拨心里还是把碧莲给恨上了。 冯莺倒也没有让于嬷嬷等的太久,一来她本来就吃的差不多了二来她也想知道于家到底肯出多少银子了结此事。 于嬷嬷原以为冯莺是要给自己个下马威,说不得会让自己等上小半个时辰啥的,事实上她也不过站了一小会,碧莲就出来请她了:“嬷嬷快些屋里请,刚才是我自作主张想着等奶奶安生吃完晚膳再叫嬷嬷的,谁知奶奶知道后骂了我两句。奶奶说了,嬷嬷和那些闲杂人等可不一样,可不兴让你久等。”一边说一边扶住于嬷嬷的胳膊:“嬷嬷不会怪我不懂事吧?” 老奸巨猾的于嬷嬷自然不会当面发作,心里却暗自咬牙:先让你们得意些时候,等过些日子先收拾了你们主子再来收拾你 正屋里头,两个小丫鬟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抬了下去,冯莺正端着一杯玫瑰花茶轻轻啜饮着。 碧莲将于嬷嬷请到屋里后便退了出去,她把旁的丫鬟们都支去吃饭,自己亲自站在门口守着。 这会于嬷嬷倒也干脆,进到屋里后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沓银票奉上:“我那哥哥嫂子知道了于荣干的事,都是震惊不已,咱们于家在国公府伺候了好几辈子了,再没想到能出这样的不肖子孙。我哥哥说了,单凭他做的这些混账事,奶奶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过分。只是偏偏,这小子是于家这代唯一的男丁,他要是有个好歹怕是我那哥哥嫂子也活不下去了。我虽然也是气他不争气,可是一想到我那先去的爹爹娘亲就不得不顾着他两分。” 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抹眼泪,真真是唱念俱佳。于嬷嬷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冯莺,只见对方并不为所动,面上一片平静。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不成她察觉到了什么,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接着她又摇摇头,夫人的计策定的那样隐蔽,眼前这人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会到现在这时候才使劲。 于嬷嬷抛去脑中的杂念,悲声道:“奴婢和兄嫂也知道这回奶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们几家便凑了五千两银子,希望能聊作慰藉。” 她说完之后见冯莺依旧不为所动,仍然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心里把冯莺骂了一通,又咬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过去:“我那哥哥知道奶奶素来喜好风雅之物,特意把这对珍藏已久的田黄冻献与奶奶,还请奶奶千万笑纳。” 冯莺这才有了笑模样:“于大管事真是客气,只是这小于管事太年轻跋扈了些,偏生我胆子小见不得这样的,以后就不要让他出现在我眼前了。”这就是要免了于荣差事的意思,这一点于家倒是早就想到了,他们也没指望继续做这差事。按于荣他老娘的话说,要是早知道捞的这点子油水还不够冯莺搜刮的,当初就不该让于荣接这个差事。原以为是个肥差来,谁知道这差点把命搭上。 于嬷嬷闻言并没有二话,只是静静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问道:“那不知于荣那小子……” 见了银子,冯莺很痛快的把小秋喊进来:“去前头告诉你老子,让他把于荣给放了。”小秋答应着去了。 这里于嬷嬷又问:“那其他的几个……”话音在冯莺揶揄的目光中低了下来,只见冯莺浅浅一笑:“嬷嬷素来机敏,怎么这会却泛起糊涂来了,其他人可不姓于,谁家的孩子谁家自己来领吧。” 闻言,于嬷嬷期期艾艾的应下了,心里却是暗乐,跟着于荣的那几个小子可都是有些背景的。冯莺这样一做可就把国公府的管事得罪了一大半,以后能有她的好果子吃才怪呢。 殊不知她眼前这主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于嬷嬷急着去看侄子,略敷衍了几句便走了。冯莺特意让碧莲出去送她,然后自己拿起桌上的银票一张张的数过去,其中面额有大有小的,也有厚厚的一沓,冯莺也数了有一小会。加上从那几人家里抄出来的金银票,光今天就收入了八千多银子。冯莹心里暗暗咂舌:怪不得当皇帝的都喜欢抄家,这来钱也太快了些。 看完了银票,冯莺又打开那个小锦盒,她对这些田黄石之类的并不了解,只是依着原主的记忆,这对小小的印章只要不是假的,就该是价值不菲。没想到自己不过略微走神了一会,就多得了这对印章。 恰好这时候碧莲回来了,冯莺便笑道:“快来,见面有一份。”说着便从刚才的一沓银票里抽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塞给她。 碧莲推辞不肯要,冯莺硬是要给:“磨叽什么,给你你就拿着,你自己好生收好了,攒着做嫁妆用的。” 听到这话,碧莲羞得直跺脚:“姑娘!” 冯莺笑道:“好了,你快些收起来我便不说了。还有,你去把今天收到的那些首饰拿来我看看。”这个时候的奴才可不兴有私产,你的命都是主子的,何况是身外之物呢。 碧莲从侧间抱了一个大箱子出来,打开道:“也怪不得奶奶生气,这些人的媳妇子一个比一个奢侈,看这钗上嵌的鸽血红,有莲子大小颜色也匀净,单看宝石都快赶上姑娘陪嫁的那套头面了,还不是拿了姑娘的银子置办的。姑娘自打成亲以来都没舍得打过新头面,这些人倒是大方的紧。” 冯莺笑道:“不是自己的银子花起来当然不心疼。”她看了一眼那枚金钗,上面的宝石确实很漂亮,这样大的红宝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前世她去散珠档口批发的时候偶尔也会经过那些彩宝的柜台,但是每次都是匆匆路过,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抛开原主的那些陪嫁,想到今天搜刮到的银子,冯莺觉得这次穿越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等以后她的银子再多一点,就一次去买一盒子宝石,一半镶首饰一半留着玩儿…… 正文 第二十四章巴掌 这里面嵌宝的首饰终究是有限的,加上耳环戒指也不过二三十件,剩下的有素金的、银的、铜鎏金的、银包金的…… 好吧,这些冯莺都分辨不大出来。许是因为提炼工艺的不同,这里的金银与后世的千足金、千足银看上去不大一样,她错把一个铜鎏金的认成金的以后就不再出声了。还好,碧莲是个好姑娘,很体贴的帮她圆了场:“姑娘又没戴过这样的首饰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奴婢也就是跟了姑娘后才有了金首饰戴。小的时候见都没见过,我只隐隐记得后娘有一支铜鎏金的簪子,可宝贵了,连摸都不让摸的。如今就连嵌宝的也有好几样,要不是姨娘和姑娘大方,奴婢哪能有今天的日子?” 这年头凡是被家人卖了的奴婢,哪个没有一段凄惨的身世。只是时代使然,冯莺纵使觉得悲凉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她只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自己身边的下人好一点。 冯莺拉住碧莲的手:“好姐姐,你放心,只要有我一日在必定护你周全的。”碧莲赶紧拿帕子擦擦眼角的泪珠,低下头问:“这些东西姑娘预备怎么处置?” 冯莺让碧莲把东西都归类分装好,留下了几样看着鲜亮些的要用,其他的嘱咐碧莲抽时间去银楼给融了。 对这个提议碧莲倒没有多大意见,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旁人戴过的,自家金贵的姑娘自然是不会插戴的。不过她倒是有旁的主意:“姑娘也许久没有打新头面了,不如把这些融了后顺道打几样新首饰?” 冯莺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到时候你瞧着选几样款式简单大方的打几样。”然后又说:“出了房家的事我才想起来,我嫁妆里的两套银头面样子我都不大喜欢,以前的样子都旧了。你顺道帮我选几根简单些的银簪子,万一遇到什么事好用。”碧莲一一应下了。 至于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冯莺以看着心烦为由,挑那贵重些的拿出去卖了,一般货色就留着走礼用。除了原主的几个亲戚,向家平日往来的都是些小官小吏人家,走礼也不用太贵重的东西。 两人商议定了之后,冯莺才觉得身子困乏的紧,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睡了。至于那些意外之财,自然是卷吧卷吧自己收起来了。 却说孙福家的回去后发现那一个小小的锦盒里竟有三四根金簪,一对银钗和两副耳环,还有一枚嵌了红玛瑙的金戒指。给的料子也都是上好的,孙福家的倒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略微一想就明白冯莺这是借着她的手赏赐自家男人呢。等孙福回来,她少不得把这事跟当家的说了。 孙福摸摸下巴上的胡须,沉声道:“既然给了你,你就只管收着,我今日出了那么大一番力,这也是该得的。”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媳妇:“这些你好生收起来。” 孙福家的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几个小金珠和二十来个金银锞子,不由吓了一跳:“这不会是你今天截的胡吧,你胆子可真大,竟然顶风作案!难不成没看到于荣是个什么下场?”她男人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又没拿多少,跟查到的那些东西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旁人再也发现不了的。我有没有于荣那么傻,一来就贪那么多,不整他整谁?” 闻言,孙福家的并没有释怀,反而是紧皱眉头道:“行了,这回就算了,以后可别这样干了。咱们这个姑奶奶可是个心里有底的,我瞧着比当初的田姨娘都要强许多。为了一点子蝇头小利的再惹了她不痛快,可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孙福还有些不在意:“我心里有数着呢,又没有贪太多,再说了就算是奶奶想再换个管事也没有好人选了。”见自己男人贪财的毛病又开始复发了,孙福家的只觉得心里窝火,当即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手下没有好人选了,既然能从庄子上提拔了你自然就能再提拔别人,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被撵出国公府的,这么大年纪了再犯浑可没有下一个十年让你熬。”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孙福的心窝子,他闻言叹口气:“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以后保证都改了还不行吗?” 见他服软,孙福家的才换了笑模样:“这才差不多,我瞧好了,这位主是个手头大方的,只要咱们安安稳稳的别出什么大错,以后有的是好处。才给我的料子里有两块正合适你穿,这两日我就先带小秋给你赶两件新衣裳,到时候你穿的体体面面的去通州。” 折腾了一天,又捞了一大笔银子,晚上冯莺睡的特别香甜。 而其他的一些人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像是于荣家里就闹腾了大半个晚上。他们一家一边欣喜儿子终于回来了,一边心疼自家出的那些银子。尤其是听说于荣压根就没拿剑刺冯莺的时候,他老子娘于刘氏当时就跳了起来:“这个小娘养的竟然敢蒙骗我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老娘不去撕了她!”尤其是她的宝贝儿子从小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的,这回脸也青了衣裳也破了,回来后嘴里一直吆喝浑身疼饭都吃不下去,于刘氏原先还以为自己儿子闯祸在先不好说什么,如今听见压根就没有伤人那事,她只觉得怒火冲天,急匆匆的就往外闯。 于刘氏是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横冲直闯的那种性子,她男人和于嬷嬷两个竟然都没拦住,于嬷嬷眼瞅着嫂子冲出房门去了,心里还在懊恼:这回全完了。 谁知院子里传来的一声低喝又给了她希望,于刘氏正要往外走呢,冷不防的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头也没抬的先骂道:“谁挡着老娘的道呢!” 只听那声音凉凉的道:“咱娘早没了好几年了,亏你惦记着她老人家,时时挂在嘴上。” 于刘氏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自家大哥的,抬头一看,可不是嘛!就跟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于刘氏连忙对自己大哥说:“哥,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那个小娘养的算账的,讹诈讹到我头上来了……” 话音未落呢,就被她哥于大总管一巴掌给甩过去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不是事儿! 这下别说于刘氏给打蒙了,就连于荣他爹于泉和于嬷嬷都愣了一下。还是于泉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拉住刘通的手说:“大舅兄,有话好好说,这好不好的怎么打起孩他娘来了。” 刘通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夫,摇头叹道:“唉,都怪我不好,爹娘走得早,把唯一的妹妹给宠的太过。如今都四十岁的人了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还生生的把孩子给教坏了。你听听她刚才说的话,谁家的奴才赶在背后骂主子是小娘养的?她倒好,不但这么明目张胆的骂了出来还要去找人家算账?” 自小到大哥哥连高声说话都不肯的,今日却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于刘氏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就是那个……人讹了咱们的银子,我怎么就不能找她了?”她还想骂冯莺来的,被兄长凶恶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刘通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讹了你的银子?你和妹夫一个月多少月例,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再说了你一个奴婢哪里来的银子?” 于刘氏顿时被噎的不轻,一时无话反驳。还是于嬷嬷上前打了圆场:“咱们有话还是去屋里说吧,这院子离胡同近,万一让人听到些什么总归是不大好。” 也不知道于大总管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原本暴怒的于刘氏被他给压制了下来,没敢来找冯莺的麻烦不说就是对外头也没说冯莺的半个不是。 甚至冯莺恍惚觉得,就连于嬷嬷重新回来当差以后态度也比以前谨慎小心了许多,在冯莺看来她这是憋着坏要出大招呢,心里更加警惕不提。 第二日,剩下的那些小管事的家人也纷纷带了银子东西来求情。这些人带的礼也都挺厚的,也不知道于嬷嬷回去是怎么跟那些人家说的,冯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来的多是些媳妇婆子的,冯莺懒怠和她们打交道,统统交给了碧莲和孙福家的处置。 偏生此时,慈晖院的一个丫鬟过来说老太太身上不大好了,冯莺又忙不迭的让人请了太夫来瞧,好在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上了年纪走动的少了有些气滞血瘀。大夫给开了方子又让老太太抽空多活动活动。 大夫来的时候冯莺也在一旁候着,待诊完了脉冯莺让婆子将那个大夫好生送走,方转身对大刘氏说:“既然大夫都那么说了,这会子早晚也没那么热了,老太太闲了就在院子里逛逛,多少会有些缓解。” 大刘氏耷拉着眼皮叹道:“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没两步就走到头了,有什么逛头?你娘家也是,还是国公府呢,给闺女陪嫁就这么大点一院子。” 冯莺笑眯眯的说:“别庄那个院子倒是大许多,有近二十亩地呢。老太太要是嫌这院子小,可以搬到那里去住。”接着不待大刘氏发怒便说:“我说着玩呢,母亲不会着恼吧?” 大刘氏是极想发火的,但是想到今日老家那边带来的消息,又觉得有求于二媳妇,因此生生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是那样刻薄的恶婆婆吗?难道连两句玩笑话也开不得了?” 接着就深深的叹了一声:“唉,今日大夫这话倒让我想起以前在乡下的日子了,那时候日子过的虽然清苦了些,可是亲戚邻居的都住的近,没事的时候串串门子,也没现在这么多的病候。我这把老骨头走之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见那些老亲戚。” 冯莺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思,不过如果这个老太太愿意回老家一趟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于是接嘴道:“这有什么难的?若是老太太想念那些亲戚故旧了,我这里就安排得力的下人陪着您回去一趟。横竖离的也不是太远,路上走个两三天也就到了。只是您这病……” 大刘氏马上摆手道:“大夫都说了没有大碍,不过是在家里闷的,我回去看看老宅子再去亲戚家串串门就好了。正好再过八九天是你大爷的生辰,你三叔家去年得了个孙子今年也该满周岁了,下个月又是仲秋,我这里若是空着手回去也不大好看。偏生我一个老婆子手里也没什么银钱……” 原来是拐着弯的要银子来了!怎么就没银子了,明明每个月原主都给二两银子的月例的,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孝敬,老家那边几百亩地的出产也是攥在这个老太太手里。不过对冯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儿! 她很大方的回道:“瞧您说的,您好容易回去一趟哪能让您空着手啊!我这就让人去预备,保证给您预备一些体面的土仪,这一路上的衣食打点您老也不必费心,我这里再从私房里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您,算是媳妇儿的一点心意。”冯莺此时只希望这个老太太回老家多待一些日子,最好过完中秋再回来…… 回到自己院子里,冯莺对碧莲说:“你去把库房里那些花色不时兴的旧料子找出几匹来,再找一个长命锁和几样小孩玩具,其他的你看着预备,就找那些样子好看但是不值钱的。”碧莲捂着嘴笑道:“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姑娘的钱可是要留着给小少爷小小姐的,自然不能白白给了外人。” 冯莺拿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你聪明。”待碧莲出去之后忍不住的摸着肚子发起愁来:这个肚子该怎么办才好呢?早知道收拾于荣他们那天就该找个借口“流”掉。不过又转念一想,要是这会做小月子,那自己的一些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文 第二十六章送走了 当天下午向达回来的时候,知道了母亲要回老家的事后还有些不高兴。在他看来,媳妇就要生产了,当婆婆的不好生照看反而回老家走亲戚着实有点不像话。还是冯莺说了好话:“母亲这几日都吃不好睡不香的,今日请大夫来看了,是大夫说的母亲合该多出去走走疏散一下心情许是能好一些。既然她老人家愿意,何不顺了她的心意呢?” 向达看向她“隆起”的腹部:“可是你这里……”冯莺忙笑道:“没事的,我身边丫鬟婆子的一大堆,有她们照应呢。”接着又偷瞄了一眼小刘氏,然后笑道:“这回咱们俩都不方便陪着母亲回去,不如就请表妹受受累替我们照应着母亲回乡?” 一听这话,向达忙不迭的答应了,他不想让母亲回老家就是不愿意自己对上小刘氏,如今冯莺一说让小刘氏陪同母亲一起立马就答应了,也不管小刘氏乐不乐意。 见这些人谁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就把事情给定了,小刘氏心里暗恨,但也知道自己现如今只有姑妈一个人可以依靠,要是再得罪了她可就大为不妙了。换个角度想一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生笼络姑妈一番,说不得还能让姑妈回心转意。 冯莺给大刘氏准备的土仪早就预备好了,还专门给大刘氏过目了一回,大刘氏见东西准备的着实不少:有好几匹光滑柔软的绸缎、质地细密的轻纱,两盒帕子两盒绢花,各色干果、果脯一大包以及一些零碎玩意儿。冯莺笑道:“可惜了这会子天气还有些闷热,点心什么的怕带过去就坏了,我只让她们明早现做两样给老太太带着路上吃。” 说完,递过去一张银票:“这是和母亲说好的一百两银子,母亲放在身上留着以防万一。”然后又从碧莲手里接过一个荷包奉上:“这里头是一些银锞子,老太太留着赏人用或是零花都成。” 大刘氏一下得了这么多东西自然是不好再绷着一张脸,更何况这几日她也咂摸出来了:这个儿媳妇需要顺毛捋,自己但凡说点不好听的她要么不回应要么就怼死个人,只要好言好语的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这不,这回又有一百多两银子入账了。这个儿媳妇真是不知道百姓家的疾苦,乡下人家哪里有用银子打赏的?给几个铜钱就称得上大方了。 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刘氏便拍板决定第二日就走,恰好这天是向渣男的休沐日。一向自诩为孝子的向达自然是殷切的把母亲送到城门外,一路上很是叮嘱了跟着的下人一番,待分别的时候还颇为不舍的说:“母亲可别在老家待的太久,您可早点回来,要不儿子会惦记您的。” 大刘氏乐呵呵的笑道:“放心吧,等过了你大爷的寿辰我就往回走,你在家可得照顾好自己。”对于她来说,这回可是衣锦还乡,她不回去显摆一番,谁能知道她在京城的的体面气派? 冯莺正是看透了她这点心理才大方的出东西出银子让她回乡的,这姑侄俩不在家她办起一些事来才方便些。那天,她可是偷偷让人在她们俩的饭菜里加了点瞌睡的药粉才安生渡过的。过后也是严厉的交代了那些丫鬟婆子一番也得防着她们胡说八道,费了好多心思。好在那些下人们见她连于荣都给收拾了,自忖没有那么大的背景,如今对冯莺是言听计从,加上大小刘氏待下一向都是小气抠搜的,如今也没人愿意到她们俩跟前表忠心。 向达的老家在京城南面二百多里的定州,因着这些年官府刚重新修了官道,道路比以往要平整许多,原定两天半的行程只走了两天就到了。向家在定州府附近的一个响水镇上,快到镇子之前,大刘氏特意让车夫停了下来,好生捯饬了一番。换上前几天冯莺孝敬的那块料子做的新褂子,下面是鸦青色马面裙,头上戴着一根酱红色的抹额。倒不是小刘氏给做的那根,而是另一根原主成亲时孝敬的镶蓝宝的。头上原本簪了两根金簪犹觉得不够,又插上一支镶着红宝的烧蓝银钗,耳朵上是红宝石的坠子,手上圆滚滚的赤金镯子。尤其是腕上那对金镯子都是实心的,一个就有四两重,两个就是半斤,这老太太也不嫌压的慌。 要以冯莺的眼光来看,大刘氏这身装扮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暴发户,虽然华丽但是没什么美感。但是在向家的那些族人亲戚来看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只觉得向达这小子在京城混的不错啊,看这老太太养的面色红润白白胖胖不说,就连抹额都是嵌宝石的。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这辈子还没见过宝石呢,这会见了大刘氏的穿戴那真叫一个开眼。 于是在冯莺眼里各种俗气过时的料子在响水镇可算是出了一把风头,镇子上都传:不愧是京城的时新料子,都掺着银丝呢,在阳光底下一照就亮闪闪的,可好看了…… 那边冯莺好不容易送走了压在自己头顶的婆婆大人,自然是觉得神清气爽,她一早起来送走大刘氏后还回房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肚子造反才起来吃饭。 厨房一早预备了鲜香的小馄饨,有鸡肉馅和三鲜馅两种馅料的,冯莺一样吃了一碗,觉得肚子里十分妥帖,正要起来溜溜弯消消食呢,就见映红扭扭捏捏的过来了。 冯莺心里腻歪:这些人怎么就爱踩着饭点过来膈应人呢,幸亏她吃完了,要不然看着这张脸哪还吃的下去! 见映红过来,碧莲可没给什么好脸色,以前敬着她是因为她是夫人给的,如今发现她竟然对姑爷起了那样的歪心思,碧莲只觉得她是想争宠,又怎么会对她客气。于是阴阳怪气的道:“哟,映红姑娘不是在房里做衣裳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数银子 映红脸上一红,尴尬的笑道:“奴婢就是来问问,今天晚上安排在哪里……” 她的话虽然语音不详,但是冯莺却是一下听懂了,也是,映红如今是住在这个院子的后罩房里,虽说她住的是单间,但是一则那里是下人房,二则边上住的都是没出阁的丫鬟们,让向达去那里着实不合适。 冯莺回道:“这两天事情有点多,倒是把这茬子给忘了,这样吧,我记得书房后头有两间倒座空着,这会赶着收拾出来,以后你就住那吧。” “这……”映红有些不大满意,那地方正好是书房和内院垂花门交接的地方,白日里人来人往的颇为吵闹。 见她面露难色,冯莺眉毛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冰冷的声音顿时打断了映红的思绪,她顿时恍然大悟:奶奶这样安排一定是故意的,她故意说那么个地方让自己不满,然后趁机找自己的麻烦让自己做不成通房。真是好阴险的心思! 想到这里映红连忙回道:“奴婢但凭奶奶安排。” 冯莺这才“嗯”了一声,对碧莲道:“带人去挑几样东西把那屋子收拾一下,到底是要做新房的,要喜庆一些才好。”说完使了个眼色。 碧莲会意,姑娘这是不愿动自己的私房,让她从这次搜到的东西里挑选呢。 一旁的映红心里暗暗吐槽:奶奶心里还不定怎么醋意大发呢!偏生要装作这副贤惠大度的样子,所以说做正房有什么好的,有大把陪嫁又如何?照样不得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夫家,相公纳妾也照样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还不如她这个丫鬟,只要一心一意的侍奉好男主子,将来生个一男半女的便有了依靠。既不用管家理事劳心劳力,又不用拿自己的银子替丈夫养小老婆,多好! 虽然心里吐槽,映红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谢恩。 冯莺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知道了也只会笑她见识浅薄:背弃家里的女主人只靠色相攀上男人,等到色衰爱迟的那日可怎么办才好?何况你的卖身契都捏在人家手里,一个不好连小命都得搭上,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向达趁着休沐出去会友去了,不过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下午特意早早的就回来了。回来后倒是先来了冯莺这里嘘寒问暖了一番,冯莺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说:“今天是映红的好日子,相公还不快些过去,可别让新人给等久了。” 这会向达倒是装起样来:“唉,我原本与这上头不怎么上心,偏生她是你身边的丫头,我要是不收显得不给你面子。你若是不愿意就权当没有这回事。” 哼,不上心你回来这么早!不上心那次在你娘面前怎么不直接拒绝? 真真是既想当xx又想立牌坊! 冯莺最最厌恶他这副虚伪的伪君子嘴脸,当即被恶心的不行。好歹深吸口气按捺着性子道:“大爷这是怎么说呢?如今屋子也收拾好了人也预备着了,大爷要是不去可让映红心里多难过。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吧。” 向达突的一下子握住冯莺的右手:“娘子你放心好了,不管这辈子我有多少女人,你都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我去去就来,你等着我回来陪你用晚膳。”然后脉脉含情的注视了冯莺一番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一走,冯莺赶紧甩甩手,让丫鬟端了一盆水来好生洗了一番。她又不是真的古代女人被人握握小手就不活了,实在是刚才渣男的那番作态令人做呕。真把自己当成男神了,以为谁都在乎你,哼! 因为向达突的来了这么一出只把冯莺恶心的不行,就连丰盛的晚饭摆上来都没能调动她的胃口。 碧莲这丫头见主子晚膳吃的不多心里直着急,还以为她是因为映红的事伤心不已,于是说道:“姑爷不是说去去就来吗?要不奴婢过去看看,把姑爷请来陪您吃点?” 闻言,冯莺失笑:“真是个傻丫头!男人的这种话你也信?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以后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碧莲抿嘴道:“可是奴婢瞧姑娘这样闷闷不乐的,实在心疼。” 冯莺不在意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早就看透了这人,才不会为他伤心呢,要不然就算映红的小心思再多也别想得逞。好了,咱们不谈那个臭男人,把你和袁妈妈这两天收的银子拿出来我数数。你主子我现在就爱银子,这东西可比男人可爱多了。” 闻言,碧莲照吩咐转身去取银子了,心里却是更加难过了:自家姑娘以前从来都嫌这些是黄白之物太过俗气,连提都不愿提的。如今却变的喜欢起来,这得受了多大伤害才会改了性情啊!姑爷也是,以往瞧着是个好的,却偏偏做出这样让姑娘伤心的事来,以后再也不把他当自己的亲姑爷了! 冯莺数了一下自己这些天来搜罗到的银票和金银锭子,已经有一万二千两了。看来这些小管事家里都是有钱的主,可惜人太少了,要是再多几人自己说不定就能攒够两万两。不过一万多两在这个时空也不算小数了,等她离开向家以后孤家寡人的,这些银子可以花很长时间了。 盘算了一回自己的私房,冯莺觉得很满意,乐滋滋的洗刷一番就睡了。 只把碧莲看的心里发酸:姑娘这副高兴的样子定是伪装出来的,这会在被窝里还不知道怎么伤心难过呢。如果被冯莺知道她的想法,指定会说:姑娘,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心里觉得自家主子受了天大委屈的碧莲心里恨透了映红和姑爷,只觉得是这两人的“背叛”才害的姑娘如此。她不能找向达的麻烦,但是给映红添点堵还是小意思的。 于是从第二天起,映红还没从生儿子做姨娘的美梦中醒过来呢,就发现自己的日子陡然难过起来! 正文 第二十八章大田氏 什么饭菜送来都凉了、早上起来没有热水洗脸、中午想歇个午觉屋子周围总有人说话,甚至就连晚上向达在这里留宿的时候映红都觉得外头有人偷窥似的。 总之大宅门里头整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以往映红也不是没见识过,但是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又多么难受。但凡她开口问,那些当差的丫鬟婆子倒是不会当面给她难堪,嘴里总能说出千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来。要真想让她们差事上心也不是没有法子,一是拿大笔银子拉拢,二是牢牢的把向达给笼络住。因为映红发现了,只要向达在自己这里休息,那些下人就会听话好多,等他出去当值了这些人才会找自己的麻烦。 映红以为这一切都是冯莺在后头支使,不由的银牙暗咬:自己没本事笼络男人,光会给别人使绊子,咱们走着瞧。 于是,这日趁着向达又歇在自己屋里的时候,映红委婉的表述了冯莺的不贤惠,谁知不但没有得到向达的怜惜反而惹来一阵教训。大意是:你不过是个奴婢却敢在背后编排主子的不是,真是不自量力。当即就转身而去,很是冷落了映红一番。 没了向达的庇护,映红的日子愈发难熬起来,以前的饭菜送来虽然都凉了但是好歹菜式还看的过去,如今竟只剩下些粗茶淡饭。加上天气渐凉,一些用荤油炒的菜送来时都凝固了,菜的表面浮着一层白花花的油。映红只觉得看了就恶心哪里还咽的下去?她自幼在国公府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笼络回向达的心意,只是向达却是一直对她避而不见。其实倒不是向达有多正直,而是他在翰林院就要待满三年了,还指望着岳家在他的前程上帮忙使劲呢,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妾氏得罪冯莺? 映红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向达的小厮嘴里掏出点边角料来,得知向达最近一直在四处活动想要谋个实权官职,映红便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她忘了这个男人现如今住的宅子花的银子都是冯莺带来的,向达有求于妻子自然会给她脸面,而自己却想着跟主子作对,凭什么呢? 想通了的映红很快就转变姿态,在冯莺面前伏低做小起来。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日日都坚持过来晨昏定省,比在冯莺身边时还要殷勤小心。 冯莺虽然暗自佩服她能屈能伸,心里却是更多了几分堤防,这个丫鬟若真是成长起来指定会是向达正妻的一个对手。想到这里,冯莺眼睛一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磨练一下这个丫鬟。一来为原主出出气,二来也好给以后的向家添点乐子。 于是冯莺便开始照着前世看过的百般“折磨”映红,一会让她站在门口掀帘子一会让她给自己揉肩捶腿,一会让她抄佛经一会又让她做衣裳,总之是各种为难。这天,她又找出来好大一堆料子扔给映红:“以往相公的中衣都是我给他做的,如今我有了身孕也不好动针线,你既做了房里人,这些事就该上点心,便是我不说也该早早开口要了料子去做起来。如今倒好,我那天听相公的小厮说他已经许久没有新的中衣替换了,原先的几件都已经磨的不像样子。你天天伺候他穿衣裳连这点也没发现?亏的相公夸你妥帖周到,还不如一个大男人心细呢!幸亏如今天凉了,外头多了一件衣裳,要不然让外头人瞧见还不定怎么笑话相公呢。” 然后指着那堆衣料道:“这些拿回去,做两身中衣两件寝衣,再做两双鞋子。今天先赶出一身来明天好穿,做的细致一些,做完了拿过来给我瞧瞧。” 映红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给男主人做衣裳,任是和谁说起来都是主子给她这个通房体面,她也没处抱怨去。她低头做了一整天,直到太阳开始西沉了好容易才做出一身中衣。 拿过去给冯莺看的时候原以为又会受到什么刁难呢,谁知冯莺只是略扫了几眼便说:“针脚有些粗了,以后做的细致些,好了你回去吧,剩下的尽快做完。” 也没几天功夫冯莺就对调教小妾失去了兴致,她又不想整天看到映红在自己面前晃悠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把她拘在自己房里做针线好了。这个时代还是很看重女红的,而且冯莺让她做的都是向达的衣裳服饰,谁敢说她为难映红?只是她也不会让映红轻松就是了,每回定的任务都很紧,基本上不让她有很多闲着的功夫。 而且针线活这个活是永远做不完的,在没有机器的时代所有穿戴的东西都要人工来做。中衣、寝衣、裤子、袍子、棉袄、鹤敞、斗篷,这些完了还有鞋子、靴子、袜子等,再加上读书人出门都比较讲究,各种扇套、荷包、香囊、腰带……总之永远都是做不完的。 冯莺终于找到了一个既能整治映红又能让她安分的法子,心里暗乐。只是眼看着自己的“月份”越来越大,心里的焦虑也越来越大,这个“肚子”究竟该怎样处理呢? 这天,她正托着腮对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呢,就见碧莲喜气洋洋的从外头进来笑道:“奶奶,您瞧是谁来看你来了?” 说完就拉着冯莺的手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恰好与一个中年美妇迎面碰上。呃?刚才碧莲那样她还以为是房嬷嬷来了呢,眼前这人是? 冯莺正在搜索原主记忆的功夫,美妇人已经一把扶住她的手:“今儿外头这风大着呢,我又不是外人,你何必这样巴巴的跑出来?” 这么一会功夫,冯莺已经搜索到原主的记忆,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她的亲姨妈大田氏。 原主的脑海中还是有个小田氏的清晰印象的,她是一个面容温和沉静的女子。而她的姨妈大田氏则是个爽朗明艳的女子,原主一直觉得她睿智能干,是个十分可以信赖的人,看来姐妹两个的个性当真是有许多不同的。 想到这里,冯莺不由在心里揣测,如果当初嫁到冯家的是大田氏,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正文 第二十九章同名 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杂念刨除,冯莺笑吟吟的行了礼:“这样冷的天姨妈怎的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下人带话就是,还劳累您走一趟。” 一边说一边学着原主的样子,亲昵的挽住大田氏的手臂和她一起往屋里走。 大田氏一边走一边说:“还不是惦记你这个小妮子,你又不去看我,我只好亲自来看你了。对了,上回的事都料理的怎么样了?” 冯莺扶着大田氏在椅子上坐下,又亲自端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里,方坐下回道:“托姨妈的福,那些刁奴都被我惩治了一番,他们吞进去的银子也都吐出来了。”她在理清了原主的背景之后,果断向大田氏求助,要不然就凭她手里那几个人还真不一定能做成这事。 大田氏呷了一口茶,皱着眉问:“你弄了那么大的动静,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冯莺其实就是为了银子,但是她可不能这样告诉大田氏,于是苦笑道:“要不然能怎样呢?姨妈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后头是谁,就算是找到她的头上,又有谁会替我做主?父亲祖母最疼的还是他们的儿子孙子。说不得,我这个女儿在她们眼里还是个累赘呢。” 闻言,大田氏忙啐了一口:“呸呸呸,你这丫头跟你娘一样心思太重。当初要不是有你外祖帮衬,他们冯家能争到那么好的立功机会?便是立了功,朝中要是没人帮衬,被贪功冒领的人多了去了。当初你外祖是掏心窝子的对人好。结果这一家子白眼狼,一见咱们家落魄了马上就把你娘给休了,让你们娘俩吃了那么多年苦头不说,还让你从好好的嫡长女变成了庶长女。更是说了一门这般落魄的婚事,要不是你肚子都这样大了,我真恨不得让你立马和离。到时候他们冯家不养我还养不起你?” “姨妈,你又来了!”冯莺拉着大田氏的袖子撒娇道。在原主的记忆里,虽然娘俩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大田氏却是她唯一一个能让她撒娇的对象。 到了如今的地步,大田氏也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别说冯莺已经嫁人怀孕,就算是没有成亲,她一个姨妈也不能给外甥女的婚事做主。又兼着冯莺的庶女身份,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大田氏叹了口气:“唉,算了,少不得我以后多来几趟,好让你婆婆知晓除了冯家还有一个能为你做主的姨妈。”说着突然问:“唉,我今天过来怎么没看到你婆婆?还有你婆婆的那个侄女儿?” 冯莺浅笑着回道:“母亲大人回家乡探亲去了,我跟相公都走不开,便请表妹跟去照应一下婆婆。毕竟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没个贴心的小辈服侍,我们也不能放心。” 大田氏撇撇嘴:“你就不怕她把你婆婆哄高兴了,在老家那边直接摆酒让她做二房?” 冯莺笑道:“怎么会呢?姨妈不知道,那次我们家老太太的确说过这话,想让表妹给相公做贵妾。我呢,就把咱们大康律例中关于妾氏的那部分好生给她们讲解了一下,表妹即使出身贫苦,也是良民身份怎么能做妾呢?不过我也说了,只要表妹愿意签卖身契,我就明堂正道的摆酒让她做二房。”紧接着无奈的摊摊手:“可惜了,刘家表妹并不乐意呢。” 听到这里,田氏才哈哈笑道:“你这招用的好,学会耍手段了,比你母亲强多了。”说着轻轻叹道:“你母亲和你外公一样,都是心底太善良了,以为天下只有好人。即使吃了万般苦头也相信旁人的言不由衷,最终……”然后又笑了起来:“以前看到你一副任命的样子,我总怕你会步你娘的后尘。如今看着你自己能拿主意也立得起来,心里只觉得欣慰极了。” 冯莺回道:“这事也多亏了表姐,姨妈也知道我以往对这些账册什么的不大在行,以前都是管事给多少就收多少,哪懂的丰年灾年的?那回听表姐说了她庄子上的收成,才知道自己的庄子差了多少,一查就查出这么大的出入来,可是把我给气坏了。不过这回也算是学到了许多经验,以后也不会再被人轻易诓骗了。” 闻言,田氏笑着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你还年轻呢,吃些亏不算什么,多少都能学到点东西。” 接着她又温和的看着冯莺的肚子:“怎么样?这个孩子在你肚子里乖不乖?你如今啊最主要的就是好生养胎,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生了孩子之后再慢慢料理也不迟。” 冯莺摸摸自己的假肚子,有些尴尬的笑道:“姨妈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呢。” 以往田氏过来,都是略坐一会就走的。这次见冯莺的婆婆不在家,难得留下来吃了顿午饭,顺带也教了冯莺许多管家理事的小窍门。 即使以冯莺穿越来的见识都觉得大田氏教的东西让她受益匪浅。怪不得在古时候都有“丧妇长女不娶”的说法,或许正是因为只有母亲才会有足够的耐心把自己多年处事积攒的宝贵经验无私的教导给女儿吧。 两人正吃着茶说些体己话呢,就见到田氏身边的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在田氏耳边回了几句话。 田氏皱着眉头回道:“唉,怎么会这样?这丫头就是太想不开了。这样吧,你回府去取些参片给她送去,但愿她能熬过这一劫吧。”那婆子答应着出去了。 这边冯莺有些好奇的问:“可是姨妈家里出了什么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倒不是家里的人,是我们家老太太娘家一个堂侄女的女儿。说来也巧,她也叫冯莺,竟然跟你同名同姓。也不知是哪辈子的缘分!”田氏苦笑着说。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田氏也没有太当回事,倒是冯莺听了之后心里一动,沉吟着问:“天下同名的虽多,但是真正遇到的却没几个,不知道这位姐妹如今怎么样了?姨妈不妨和我说说。” 正文 第三十章贺礼 听到她问,田氏叹道:“唉,说起来她比你大上一岁,也是个苦命的,六七岁上就父母双亡了。她爹生前是帮着我们家老太太管着几间铺子的,老太太看她可怜,就把她留在身边了。那时候恰好我带着你的表兄弟和你表姐都在边关,京城这里也多亏有这个孩子陪在老太太跟前解闷。到了婚嫁的年龄,老太太怕她嫁到那些高门大户里会受委屈,便给她找了一个颇有才华的少年秀才。谁知道这个秀才一家往常看着是个好的,嫁过去后才知道那简直是个狼窝。进门第二天她婆婆就要替她管嫁妆,小姑子直接就要她头上的金钗戴。她是个新媳妇面皮自然浅,一不留神就被坑了好几样东西去。那时候恰巧老太太身体不好,她回门的时候也只跳了好的说,我们还不太清楚她婆家是这副德行。她婆家一开始还收敛着些,后来见她性子软府里老太太又病了顾不上她,可劲的糟蹋她。怀着身孕还让她立规矩,从早到晚几乎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她婆婆学大户人家的做派给自己儿子添通房不算,还把自己一个娘家侄女接到家里当媳妇似的看待,那孩子性子软,怎么能受的了这个?最终都被折腾的小产了,流下来一个六个多月的哥儿。” 真是什么时候也不缺恶婆婆啊,冯莺想到自己的境遇感同身受的道:“以往没成亲的时候没什么感想,成亲后才知道有个懂事明理的好婆婆比找个好相公都重要。这个冯家姐姐竟然比我还命苦。” 田氏拍拍她的手:“可不是吗?等孩子没了她才算是醒悟过来,拖着刚小产的身子求到我身边,说死也要和离后清清白白的死,不愿死了后还葬在那家的坟里,她嫌脏。说是她公公跟族里一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不清不楚的,还有她相公跟他爹的一个小妾也有些瓜葛。我当时一听她婆家的做派,就是没有这些肮脏事也不能再让她在火坑里待啊。当天就带人去她婆婆家把她的嫁妆给拉回来了,后来又给她办了合理文书。原想着等她身子调养好了再重新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谁知道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吃的苦头太多小产后又没养好身子。她自己又存了死志,这会子竟然十分不好了,只不过是拿参片吊着命罢了。” 说着眼眶都红了:“那孩子心性十分善良,平日里也很懂事,偏生这般命苦。”就算是个小狗小猫养上几年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个懂事贴心的女孩儿,田氏对她虽赶不上女儿和外甥女,但也是有几分真心的疼爱的。如今见她年纪轻轻就落得这个下场,心里只觉得难过至极,说话间就掉下眼泪来。 见她手里的帕子湿了,冯莺便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田氏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下眼睛,便强笑道:“你瞧我这记性,你还怀着孩子呢,就跟你说这些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呢?冯莺却觉得这事大有用处。不过此时她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只是安慰田氏道:“瞧姨妈说的,我就是这种事听的少了才明里暗里都吃了许多亏。以后姨妈还得多和我说说这种事才好,我知道了也能给自己当个惊醒。” 田氏无奈的说:“你家那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什么东西也没教给你……”话说到一半可能意识到不大妥当,便改口道:“好了,以后啊我多给说些家长里短的事,这京里旁的没有这些八卦可是从来都不缺的。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冯莺挽留道:“姨妈不多坐会啊?” 田氏摇头:“不了,趁着天色还早我顺道去看看那孩子去,等闲了再来。”当着外甥女的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家里那个冯莺了。 待送走田氏,冯莺不由的在那里思索起来,如果姨妈家的那个人真的是药石罔效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 呃,打住打住,人家现在只是病的比较严重,还没到那啥的地步,自己不能有这种恶毒的想法! 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消除,冯莺低头思忖,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过国公府这关。大后日就是她的嫡出二弟成亲的正日子,只是按着这个时候的风俗她一个孕妇在成亲当日是不能出现的,据说是会和新人相克。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冯莺就入乡随俗好了。不过正日子不去,那就得提前去送贺礼了,怎么也是一个爹生的,她要是真不露面还不知道会被旁人怎么编排呢。 更何况,她与自己名义上那位嫡母可谓是神交已久,怎么也得见见面探探虚实才好。 想到这里,她转头问碧莲:“给二弟的贺礼都预备好了吧?” 碧莲轻轻点头应道:“那次姑娘不是点了几样摆件吗?都是寓意吉祥的,用来送给新婚夫妇最好不过。只是……” 冯莺抬头:“只是什么?” 碧莲轻咬下唇说:“只是这几样东西都是姑娘嫁妆单子上的,那府里怕是有不少人认的,要不要拿两样出来换些旁的?要不然会不会让人笑话?” 冯莺不在乎的嗤笑一声:“笑话什么?我才不怕她们笑话呢!这亲事又不是我自己选的,既然给我挑了这么一家破落户,还想我借夫家的势贴补娘家不成?”说着说着又有了新主意:“不过你说的也对,总不好这样一成不变的送回去。昨儿我听姨妈说如今京中最兴云锦,你去把那盆珊瑚盆景拿到当铺去换点银子,然后拿着银子去买两匹颜色最时兴的云锦。剩下的银子随意买对寓意吉祥的簪环首饰,要赤金做工精良点的就成。把原先预备的那套嵌宝头面拿出来。如今咱家大爷不过是个翰林小官,哪有大笔银子置办太贵重的贺礼。我就是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也得量力而行啊,毕竟以后还得过日子呢。” 见碧莲还有些怔忪,冯莺轻轻摇了摇头:“算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你做也不合适,还是让袁妈妈去吧。省的她在家里没事干,闲的总找小丫鬟的茬。” 碧莲听说主子要把派给自己的差事让给别人去做,原先是有些不安的,待听到最后几句却忍不住乐了:“袁妈妈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再说奴婢瞧着也没什么不好,这阵子家里的下人们老实多了。” 这时,小莲从外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正文 第三十一章衣裳 看到她衣衫有些凌乱的样子,碧莲不由眉头微皱:“怎的又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给奶奶回话要注意点言行举止。再让我瞧见一次,这个月就不给你发二等份例了。” 小莲听见碧莲这样训斥,也不着恼,笑嘻嘻的回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你饶我一次吧。这回真的是有重要的事要回奶奶呢。” 碧莲扭头见冯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斥道:“那你快点说,要是谎报军情,不用奶奶罚你,我这关你就逃不过去!” 小莲忙恭敬的回道:“奴婢不敢呢,奴婢不是奉奶奶的命暗中看着映红吗?就在刚才,奴婢看她和于嬷嬷在一起说了许久的悄悄话呢。” 见冯莺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碧莲又问:“她们俩原先在国公府都是伺候夫人的,便是在一起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莲忙道:“是没什么可奇怪的,可是偏偏她们专门跑到老太太院子后头去说话,那地方偏僻的紧,要是说两句家常话谁会跑那种地方去。奴婢怕她们发现,不敢跟的很近,只隐隐听到‘国公府’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在商议什么,但是冯莺知道她们俩凑到一块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想了一下,对小莲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映红,有什么异常的再来和我禀报。”说完示意碧莲拿了个荷包赏她,小莲得了赏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待她走后,碧莲有些担忧的说:“这俩人都是夫人的心腹,尤其是于嬷嬷,万一回国公府的时候她在夫人面前说您的坏话可怎么办才好?” 冯莺冷笑一下:“她说了又如何?夫人若是为了一个下人落我的面子得显得她多不贤惠啊?”说完不在乎的挑挑眉:“好了,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先去把孙福家的找来。” 没一会孙福家的就过来了,冯莺对她耳语几句,孙福家的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虽然冯莺交代的语焉不详,但是她一下子就领悟到了主子的意图。不过孙福家的还是有些犹豫,冯莺的做法基本上就是要和裴氏撕破脸的节奏,不由劝道:“这样做可就把夫人给得罪惨了,虽说如今国公爷还健在,可以后那边到底还是要世子爷当家,奶奶好歹顾着以后啊。” 冯莺不慌不忙的浅笑:“瞧妈妈说的,怎么成了我撕破脸?这家里家外的谁不知道我一向都把夫人当亲娘待,就连当初该我的嫁妆被克扣都未曾言语一二,如今便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也不过是有些知情人一时不忿说漏了嘴,与我有什么相干?”她也是昨天和田氏闲谈时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当初是有嫁妆的,而且价值不菲。 那回看原主嫁妆的时候冯莺还觉得作为一个庶女她的嫁妆不算简薄了,如今才知道她的这份嫁妆连小田氏嫁妆的一半都没有,那么剩下的去了哪里,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估摸着原主的祖母和父亲也是知道此事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孙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罢了,那些私下给的添妆银子也不过是些弥补。 只是,她不是善良懦弱的原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的东西被旁人占了而束手无策甚至为了些许的补偿而觉得心怀慰藉。冯莺自诩不是那种没事找茬的人,但是人家都欺到自己头顶了,适当的反击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她就不愿意看着那起子小人占尽便宜还要赢得一个善待庶女的美名。 吃了我的不吐出来可以,但是还想借着自己立牌坊,想的美!原主的记忆中,裴氏的娘家侄女好像是太子妃的有力争夺者,为这事裴氏也没少跟着上下操心。要是这个时候传出来裴氏克扣庶女嫁妆的消息来,不知道她的娘家人会怎样回敬这位“姑奶奶”! 那边孙福家的见冯莺主意已定,便没有多说,照着她的吩咐出门料理去了。 没一会,就见映红拿着一包东西过来请安了,冯莺有些不耐烦:“给大爷的衣服做好了你交给他身边的小厮就是,不用件件都拿来给我看。” 映红忙恭维的笑道:“奶奶误会了,这里面是奴婢专程给您做的衣裳。用的料子是以前您赏下来的上好宫缎,好歹是奴婢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奶奶千万笑纳。” 这个时空的衣饰和明朝的很像,映红给她做的是一件珊瑚色织金镶杏黄滚边的对襟长褙子,下面是橘色的百褶裙。衣服做的还算精致,冯莺面无表情的说:“辛苦你了,那就留下吧,碧莲,抓一把铜钱赏给映红。” 一旁的映红听了心里只觉得吐血,自己好容易从梯己里找出来这样华丽富贵的料子用心做了一身衣裳,结果就只得一把铜钱?这个奶奶也真是太抠了。更何况自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一把铜钱啊,映红还想说上几句,但是瞧见冯莺脸色不善只得接了铜钱怏怏的行礼退下。 就在映红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冯莺说道:“对了,你好歹在夫人身边待了许多年,如今做了大爷的通房也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声才是。这样吧,赶明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国公府,到时候也好给夫人请个安道个喜。” 这话正中了映红的下怀,她忙兴奋的答道:“奴婢谢奶奶提携。” 冯莺不咸不淡的敲打道:“嗯,希望你的心里记着谁是你的主子。好了,你先下去吧。” 映红兴冲冲的下去了,碧莲却是有些为冯莺打抱不平:“奶奶也太好性了些,不过一个通房罢了,何必给她那么大的脸面?” 冯莺摆摆手没有说话,她心里却是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做法指定已经踩到了某些人的痛处,她如今心里指不定想什么法子对付自己呢。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出击,她把戏台子搭好演员找好,接下来故事怎么演绎就看幕后那位大导演了。 瞧见碧莲还在那里嘀咕这事,冯莺揉揉额头:“好姐姐,不要再念叨这事了,你有那功夫不如帮我找找衣裳。刚才映红那样一说我才想起来,去喝喜酒的衣裳还没预备呢。” 碧莲闻言笑道:“奴婢都帮姑娘预备好了,和几个小丫鬟给您做了一套紫色绣牡丹花的长身褙子还有同色百褶裙。紫色既高贵典雅又不会太过艳丽抢了主家风头,您那天不是还夸赞好看来吗?” 正文 第三十二章狠角色 她这么一说冯莺倒是有点印象了:“奥,是那套啊,我想起来了。不过那套不行,太华丽了,你把我现在能穿的衣服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虽然有些不解,碧莲还是照她的意思捧出来好几套衣裳给她看。 原主喜欢素雅的颜色,所以她平日的衣服颜色都是以浅碧、樱草黄等淡色为主,冯莺看了一下指着一件密合色团牡丹纹的上衣和象牙色的百褶裙说:“就这一身就挺好。” 看了一眼冯莺选的,碧莲劝道:“奴婢知道姑娘心里不痛快,只是到底是府里的大日子,这样一身会不会太寒酸了,这上衣连个刺绣都没有,颜色也寡淡。” 冯莺嘴角微微一瞧翘:“就是要寡淡些才好,好了,就这样吧。”见主子心意已定,碧莲也不好再劝,只是心里暗暗决定到了那天一定帮她多戴点贵气些的头面,省的让人小瞧了去。 只是碧莲的这个心思最终也没有达成,她帮主子挑的金累丝攒珠大凤钗被丢在了一旁,冯莺自己选了一支精致的蝶恋花点翠挂珠钗和一只月牙形镶红宝的压发。看到碧莲不赞同的样子,又加上了一对红色珊瑚簪子和同材质的耳坠。然后笑道:“怎么样,这下可够喜庆了吧?” 碧莲无奈的从一旁的妆盒里拣出一支小巧的点翠金凤钗帮她戴在发髻的一侧:“奴婢知道姑娘身子重戴不了太沉重的头面,只是今儿到底是二舅爷的好日子,姑娘若是太简朴了,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您是诚心给娘家没脸呢。”一边说一边又拿了一枚金镶红宝石的领扣和一对同材质的镯子给她戴上:“这两样首饰还是您成亲时伯夫人送您的添妆礼呢,冲着伯夫人的面子您也不能不戴。” 冯莺晃了晃手腕,那镯子是用缠丝工艺打的,精致小巧,她试了试觉得并不沉重便留下了。她才不承认戴上后觉得金镶红宝衬的自己的手很白很嫩所以不舍得摘了…… 她这边觉得收拾妥当了,正准备走呢,就见向达派身边的小厮来催。打发走了小厮,冯莺又一屁股坐到梳妆镜前:“我竟忘了擦上脂粉,怪不得脸色这么黄呢!” 一边的碧莲有些凌乱:刚刚不是主子你自己说涂脂粉对胎儿不好,不肯涂的吗? 主子任性,碧莲也只好依着,要过去帮忙,却被冯莺给婉拒了。她不过是纯粹的要磨蹭一会儿让那人等着,这个时候的脂粉都偏厚重,她才不想真的涂的满脸惨白。她用簪子挑了一点点的盒子里的水粉,合了一点玫瑰露放在手心化开然后涂到脸上。又挑了一点点的胭脂膏子抹在双颊和嘴唇上。 一边涂一边心里还在想,也不知道是原主省事还是这里的脂粉水平有限,总之这几样胭脂水粉可都不怎么样。等有时间了,自己还是亲手做一些用着放心,她脑袋里记着好几个做胭脂水粉的方子呢。 涂完脂粉又洗了回手,冯莺还细细的擦了一些面脂润手才慢悠悠的带着丫鬟往外走。 向达在大门口那里等的极不耐烦,偏生映红还在一边煽风点火的道:“大爷莫急,女人家打扮起来本来就慢些,奶奶好容易回娘家一趟想必更要精致一些。大爷不要着恼。“ 向达看看天色,他是想着早点去那边,趁着宾客不多,抽空在岳父跟前透露一下自己对前程的期许……等人一多,有些话就不好说了啊! 听了映红的话,他只觉得更加急躁,不耐烦的把目光投向内院。映红只见他脸色极不耐烦,心里暗喜,巴不得他把冯莺训斥一通才好。谁知他原本难看的脸色突的就变成一幅笑吟吟的模样,还往前走了几步:“娘子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原说不急,偏生那些小子们在家里闷坏了巴不得早些出去看看风景,竟然还去催了你,真是该打。” 映红扭头一看,可不是冯莺带着丫鬟们出来了,见到自己的打算落空不说,向达还对她一副殷勤体贴的模样,心里暗恨不已。 这边冯莺听了向达的话只觉得好笑不已,这人简直是把演戏当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过你愿意演我就陪着你呗。于是她有些羞赧的轻声回道:“原本一早就收拾妥当了,谁知突然觉得恶心的难受,忍不住吐了一回。又重新洗漱换了衣裳,这才晚了,让相公久等了。” 或许是这理由太过完美,向达还真是信了,尤其看到冯莺微凸的小腹刚才的那点芥蒂全都消散了,立马笑道:“娘子这样辛苦,为夫只恨不能替你受苦。这会时间还早,不着急的,你若是身体不适,我们就再多休息会再走。”一边说一边拿手轻轻的拍她的后背,俨然一副 冯莺拿帕子轻轻抚了一下胸口:“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走吧,省的父亲母亲他们等急了。”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心里却在思量:把你的狗爪子从我身上拿开…… 冯莺刚才没注意,眼下定睛一看,发现向达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衣服,与碧莲给自己准备的那件颜色到很是相近。可惜她没有穿那件紫色衣服,倒是映红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长褙子,倒是与向达的衣服很是相配。 映红见冯莺盯着自己看了几眼,心里直打鼓,有些忐忑的说:“奶奶怎么只盯着奴婢瞧,可是奴婢哪里不妥当?” 冯莺浅浅一笑:“没有,我是瞧映红今日打扮的很是素雅,原本就是个美人儿,这样一装扮更加出挑了。待会到了国公府,旁人不知道该怎样羡慕相公呢。” 一旁的向达还以为她吃醋了,忙道:“娘子真是爱说笑,她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若论素雅清丽,哪比的上娘子半分?”这话倒也不全是托辞,他是真心觉得冯莺不论长相气度都比映红要出挑很多,毕竟映红只是个丫鬟又不认字。只是男人嘛,到了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 这话把映红气的嘴都歪了,冯莺心里觉得痛快一点了,才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 她们住的地方离国公府也算不上太远,坐上马车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马车径直从侧门进到二院门口,碧莲刚掀开轿帘,就有一个圆脸的婆子过来躬身道:“大姑奶奶可是来了,老夫人和夫人一大早就盼着了。” 冯莺见这人有些面善,在脑海中一搜索便笑道:“竟然是周嬷嬷呢,我一个小辈怎好劳动您老人家亲自搀扶?”这个婆子是她嫡母大人的又一个心腹,对冯莺来说也是一个比于嬷嬷更加难缠的狠角色。 正文 第三十三章正中下怀 周嬷嬷笑呵呵的回道:“瞧姑奶奶说的,您是府里的贵客,老奴能服侍您是我的荣幸。”说着小心殷勤的把冯莺从车上搀了下来,还帮她理了理衣衫,又贴心的说:“今日没有旁人,就只有几个老亲和裴国公府的一些客人。如今只有裴夫人带着几位姑娘来了,正在老太太的屋里说话呢。夫人也在那里,姑奶奶直接过去就是了。” 说完,又笑着对向达说:“趁着没有旁的女眷,姑爷去给老夫人请个安也好。”向达自然是满口应承了。 冯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忖:这个周嬷嬷段数比于嬷嬷可高多了,瞧瞧这些话说的多细心体贴啊,一点也没有违和感,怪不得她能替裴氏笼络原主那么多年。不像于嬷嬷面上虽然恭敬,心底却是有些瞧不起自己,所以日常的言谈中常常露出几分蔑视感。 这下人的段数已经如此高,不知道主子又是什么模样? 就在冯莺胡乱思索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老夫人居住的正院——宁寿堂。 见她来了,站在堂前的小丫鬟连忙殷勤的掀起了竹帘,一走到屋前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轻笑声,冯莺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凝神走了进去。迎面是一副松柏梅兰纹落地大插屏,冯莺转身进去,屋子里人已经不少,她屏住气先对着上座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了。” 接着又给坐在下首的裴氏和裴夫人请了安,向达也跟着一起请了安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去前院了。待向达走后,老夫人许氏和气的笑道:“你这丫头,这次怎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快过来,让我瞅瞅。” 冯莺依言走到许氏跟前:“许久未来给祖母请安,祖母勿要怪罪才好。”她一过来,原本围在许氏跟前的几个女孩儿都让开了地方。 许氏拉着她的手说:“怪罪什么?听说你一直害喜的厉害,你瞧瞧,这都几个月了,光肚子瞧着大了,脸上比成亲前还要瘦,这手上更是只剩下骨头了。是不是下面的人伺候的不经心?” 还未等冯莺回话,就听一旁的一个娇俏的女声说道:“老夫人过虑了,我听说前阵子堂姐可是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处置了不少奴才呢,据说连刘大总管的外甥都给罚了。堂姐这么大的威风,底下人谁敢不经心?我瞧着啊,堂姐这是操心太过了才不肯长肉呢。” 说话的这个是冯莺二叔家的女儿冯萍,虽然她爹是庶出的,但因着她是嫡出一向都自视甚高,以往原主没出阁时就经常喜欢与原主别苗头。听完她的话,冯莺嗤笑一声:“没想到这么点子小事还能传到妹妹的耳朵里,看来是这些奴才对我这个主子颇有怨言啊,都跑到国公府来告状来了。” 冯萍还要再说却被她的母亲从身后拽了一下胳膊,她撇撇嘴转头又碰上裴氏不善的目光,这才住了声。心里却觉得委屈,她原是想着起个话头好让众人教训冯莺几句,却没想到裴氏根本就不领情。 殊不知裴氏听见冯萍提起这茬,恨不得拿针缝上她的嘴。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加上有田氏在其中推波助澜,京城许多大户人家都已经知道了。不少人在背后嘀咕,说她面上瞧着和善大度,却在背后给庶女下绊子,那些奴才敢大张旗鼓的贪墨银子定是有她在后头撑腰,说不得其中一部分还进了她的腰包呢。 若在平时,这样的流言蜚语裴氏还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明年开春就是秀女大选的时候,她娘家侄女儿是热门人选。便是娘家大嫂不说,她这个做姑妈的也要谨言慎行才是,更何况人家已经几次三番的耳提面命了。眼瞅着这事都已经翻篇了,今日偏偏又被冯萍这个没脑子的给提了起来,幸亏这时候别家的客人还没来,否则岂不是被人看了笑话? 老夫人只当没看见这些暗潮涌动,笑呵呵的对冯莺说:“如今你这月份越来越大了,我那里有两支上了年岁的老山参,待会你走的时候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冯莹笑着回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祖母这样说了,那孙女一会就只管收着。”接着又笑道:“自打有了身孕起,老夫人和夫人就一直对我关怀有加。尤其是夫人当真是见天的着人给我送东西,吃的穿的无一不足,左邻右舍的嫂子弟妹们都极羡慕我有一个这样体贴关怀的娘家母亲呢。”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裴氏跟前郑重的行了一礼:“女儿多谢母亲体贴了。”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 裴氏不待冯莺拜下去就一把扶住她:“你这傻孩子,咱们母女之间何须这样客气?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我就高兴了。如今啊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没有旁的心事了。”两人俱是笑意盈盈,言谈间颇为亲昵,任谁看了也都觉得这是一对亲母女罢! 没一会儿,其余的几家亲眷都陆续来了。不管如何,冯莺的表现都让裴氏在娘家人面前挣回了几分面子,她心里高兴之余言谈间更加神采飞扬。 冯莺在一旁见她八面玲珑的应酬在众位贵妇之间,心里暗忖:爬的高才能跌的远,我今日能把你高高的捧起来,他日也能让你摔到地上。 等女眷们都到齐了之后,冯莺心里也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阻止碧莲给自己戴上那几样首饰,要不真的是显的太寒酸了。虽然她是想装的寒酸一点,可是太过分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毕竟谁都知道她当初的嫁妆“十分”丰厚。 等人齐了,裴氏便招呼着众人都去花厅那边入席。今日就来了二十几人,于是那些上了年岁的夫人太太做了一桌,冯莺则和几个年轻的奶奶以及姑娘们坐在了一起。 冯莺原本就在苦思,该怎么不着痕迹的透露一下自己“悲惨”的现状呢,就见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姑娘跟冯萍在那里嘀咕:“你家大姐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千金,怎么沦落到连今年的新料子也买不起的地步了?”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席间安静,在座的姑娘奶奶们可是都听到了,她们虽然没有吭声,但是却都忍不住的打量起冯莺来。这会细细打量之下,见她衣衫首饰确实都不是新的,心下自然有些计较。 冯莺面上装作一副有些羞愧着恼的样子,心里却在暗笑,真真是正中下怀 正文 第三十四章午宴结束 出声的是冯萍的外家表妹,她会这样说自然是受了表姐的挑唆。冯萍见冯莺被表妹的话噎的久不做声正要趁机再奚落几句,却感觉有人正在注视自己,抬头一瞧,正对上长房大奶奶袁氏冰冷的目光,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人家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媳,未来的国公夫人,自己一家将来都要看她们的眼色过活,因此冯萍不敢在这个大嫂面前造次。 袁氏这会的心思跟自己婆婆一样,恨不得把这个不省心的冯萍给掐死。她不过是出去嘱咐了一回菜品的事宜,刚回来就听见了刚才那话,她一看说话的是冯萍的表妹,心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个蠢货,以往就爱跟冯莺别苗头,如今见人家嫁的不好还想上去踩一脚今日是什么日子,便是私底下再有不和,这场合中也得装的姐妹情深才行。一旦挑起事端,岂不是让外人笑话她们定国公府的家风! 转头瞧见低头不语的冯莺,倒是这个庶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温柔,想来前阵子那事定是被气恼的狠了才会对那样做。袁氏给了冯莺一个安慰的眼神,笑道:“姐姐今日这身装扮真是清丽无双,要不是肚子大了点,真不像是怀孕六七个月的人。” 眼瞅着刚燃起的战火被一下子被浇灭,冯莺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这会瞧见袁氏主动示好,她倒也不好让对方难堪,笑着回道:“弟妹过奖了,我身子重,略沉重一番的衣裳首饰都招架不住,一般都是挑轻软的衣饰穿戴,倒是没去想什么时兴不时兴的。” 她的话音刚落,边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接口:“我瞧着你这料子是缭绫吧?这样的好料子便是放个十年二十年都不过时的,也只有有底蕴的人家才能拿出来。那些所谓的时兴衣料也就是一些暴发户喜欢追逐罢了,不提也罢。”说完,就当没看见冯萍姐妹俩铁青的脸色,她又赞起冯莺头上的钗来:“妹妹头上这支蝶恋花的点翠簪做工可真是精巧,瞧着有些像南面的手艺。” 冯莺笑道:“姐姐真是好眼力,这是在钟鼓大街南头一家新开的首饰铺子打的,听说那里的大师傅都是从江南请来的,手艺跟京中的有些不一样。”一旁又有个奶奶凑趣道:“这工艺当真灵巧,改天我也去看看。” 话题就这样被扯到了头面首饰上,一直到午宴结束也没有再出过什么乱子,这让冯莺的心里有些小小的遗憾。用完午膳,来做客的女眷们便纷纷告辞了。从来到国公府就消失不见的映红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冯莺的身边。 冯莺眼波一转,笑着对许氏和裴氏说:“瞧我这记性,刚才竟然忘了告诉祖母和母亲,映红这样头我已经给她开了脸放在相公身边侍候。她到底也是国公府出去的丫鬟,合该让她给祖母和母亲磕个头。” 映红听了冯莺的话,忙不迭的就走到屋子中间跪了下去:“奴婢给老夫人、夫人请安了。”说完磕了一个头。许氏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既然你家主子抬举你,就该念着主子的好多为主子分忧才是,要是让我知道你背地里做些调三斡四的事让你主子不痛快,就是你的老子娘也得不了好。” 闻言,映红的身子一颤,俯身应是。 许氏敲打了映红两句,便让丫鬟拿了一对银戒指赏她。映红接了东西有些呆愣,她知道老夫人一向心疼姑娘,这赏赐不会厚重,但是没想到竟然只有区区的一对素银戒指,这种货色在国公府向来是赏赐粗使丫鬟的。映红只觉得心里憋屈的很,但是却不得不恭谨的再次磕头谢赏。 见状,裴氏双眼一眯,连忙给身边的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她早就知道映红做了通房的事,本想趁着机会厚赏映红一番也是给她体面的意思。谁知道一向宽厚的老夫人对映红竟然这般不待见,一对银戒指就给打发了,要知道映红的母亲还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呢。周嬷嬷一看老夫人行事,没待裴氏吩咐就暗中把预备好的一对金镯子换成了一对小巧的银锞子,价值比那对戒指还低很多。 映红颤抖着双手接过东西,心里只觉得屈辱的很,她听说大少爷的通房开脸后老夫人和夫人都赏的是整套头面呢,自己就算不能和她们比,总该有对金钗之类的罢。如今,这简直就是在打发叫花子呢!不过刚才老夫人的话也提醒了她,她的父母还在国公府当差呢,她一个奴婢怎么能对主子不满,便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表露出不满来。 冯莺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待映红退到一边了才跟众人告辞。 走之前,不管是许氏还是裴氏都给了她许多东西。除了说好的那两株山参,许氏还给了她一大包燕窝和许多名贵药材。裴氏则给了她好几匹上等绸缎和一包金银锞子,说是让她留着赏人用。冯莺略推辞了一番,然后便全都笑纳了。 待冯莺走后,许氏直言累了让家里的人都散了。袁大奶奶伺候着婆婆回去,路上把今日午宴的事说了一回,然后道:“这个二妹,做事也太莽撞一些了!” 裴氏揉揉眉心,冷笑道:“何止是莽撞!简直就是没脑子!也不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真闹起来坏的还不是咱们这房的名声。枉她总以嫡出沾沾自喜,上头的梁是歪的,还能长出什么好东西来?” 袁大奶奶回说:“幸亏大姐姐性子好,没有当场和她对峙起来,要不今中午还真不好收场。” 裴氏皱眉:“说来也是,这个二丫头以前和莺姐儿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瞅莺姐儿不管人后如何,人前总是过的去的。再看看这个萍姐儿,简直是辱没了咱们府里的名声。你让人好生看着她,这两日家里都有贵客出入,可别再闹出什么笑话来。”袁大奶奶答应下来。 婆媳俩又说了会婚宴的布置,裴氏眼角瞧见周嬷嬷进来,便说:“你今儿也忙了大半天了,趁这会没事回去歇一歇。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等苍哥儿媳妇过了门,让他们两口子好生谢谢你这个大嫂。” 袁大奶奶忙谦虚了几句,然后便回了自己院子。待儿媳妇走后,裴氏扭头问周嬷嬷:“映红和于嬷嬷那边都交代好了?”周嬷嬷忙凑到裴氏跟前低语起来。 那边,冯莺一家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正文 第三十五章不算冤枉 从国公府出来后,映红心里就颇有些忐忑,她去了那边可是大半天没在冯莺身边伺候,生怕回家后冯莺再找她算账。她心里已经想了好多个理由搪塞,没想到一到家,冯莺就打发她去伺候向达去了,对国公府的事问都没问。 看着映红着急忙慌的逃走了,碧莲还嘀咕道:“奶奶也不敲打敲打她,就让她走了。她刚才在国公府可是半点都不老实呢,小莲说见她和于嬷嬷一起去见了周嬷嬷,三人在一个偏僻的亭子里嘀咕了半天呢。” 冯莺不在乎的笑笑:“再怎么敲打她也听不进去,何必白费那些口舌?随她们去吧,让人看好了,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就行。”一面又暗暗吩咐了孙福家的几句。 果然,没两日,定国公府出嫁的大姑奶奶沦落到变卖嫁妆给娘家送贺礼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有那跟裴氏交好的人家听闻后当即反驳,说当初冯莺出嫁时候的嫁妆可是足足有六十八抬,对一个庶女来说称的上嫁妆厚重了,裴氏作为嫡母足够大方了。接着又有人说了,冯莺身份特殊,就算按着嫡女的份例置办嫁妆都不出格,更何况,她的那些嫁妆不过是面上好看,真正值钱的还是人家亲娘留下来的一个庄子和院子,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摆设、用具,连正儿八经的拔步床都没一张。算什么厚重?再说了,这些东西加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比的上人家亲娘的嫁妆值钱呢! 甚至还有人说,定国公府这回给柳家的聘礼中有一架翡翠桌屏瞧着仿佛是田家旧物。毕竟当初田家也是十分有名望的清贵人家,与京中不少大户都有过往来。有人认的他家的东西也不稀奇。这话一出,原先帮裴氏说话的都息声了。就连刚把闺女嫁到冯家的柳家也有些哑巴吞黄连的意思,早知道裴氏是这种人,再不能把闺女嫁给她儿子的。 裴氏听说此事后气的差点把银牙咬碎,一方面让人去查事情的来源去脉,一方面想法子把这流言给压下去。谁知道流言不但愈演愈烈,传到后来重心已经放在了裴氏克扣庶女嫁妆上头。 就连冯莺都没有想到的事,这事竟然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惊动了,甚至派了小太监来家里取了一份她当日出嫁时的嫁妆单子。皇后看完单子直接对内侍吩咐道:“年下给诸位闺秀的赏赐,把裴家那一份去了吧。” 她身边的女官有些不解:“娘娘上回不是还夸赞裴家姑娘秀外慧中吗?怎的这么快就……” 皇后冷冷一笑:“当初圣上给冯田氏指婚时,给的赏赐是本宫亲自操办的,几乎是把田家当初被抄没的产业给了冯田氏一半。不算之后的出产利息,加起来总有五六万银子,你瞧瞧冯莺的嫁妆单子,连她亲娘嫁妆的五分之一都没有,这个裴氏也真是够贪得无厌。裴氏这样,裴家的家风可想而知。不过,这个定国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管这嫁妆是不是裴氏克扣的,都跟定国公这个一家之主脱不了干系。 就这样,裴小姐从太子妃的大热人选一下子变成落地凤凰,因为这事是皇后娘娘亲自盖棺定论的,裴家没出嫁的姑娘们在婚姻市场顿时从大热变的无人问津。 裴夫人气的找上门把裴氏骂了一通,裴氏也是深感无辜:“当日的事情嫂子难道不清楚吗?我一来不是那样贪吝的性子,二来也没那样的必要克扣庶女嫁妆,横竖走公中份例又花不到我的银子。三来,田氏在的时候一向防我跟防贼似的,焉何会把嫁妆交给我打理?除了莺姐儿出嫁前,老爷交出来的那一大一小两个庄子,田氏其他的嫁妆我是连块布头都没见着,结果到如今都成了我的不是。我心里也实在是冤枉的很。” 裴夫人发泄了一通,这会也冷静了一些,听了裴氏的言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自己这个小姑子的个性她还是了解的,一向颇有心计。她就算是谋算庶女的嫁妆,也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纰漏。想到这样,裴夫人皱眉问道:“那田氏的嫁妆不在你手上在谁手上?” 裴氏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家那个佛爷似的老夫人和国公爷手里了。” 这个时候,听到风声的大田氏特意过来看望冯莺:“也不知道谁那么嘴碎,把这些事嚷的人尽皆知。说起来,这回裴氏倒是背了一个大黑锅。” 闻言,冯莺颇有些意外:“不怕姨妈笑话,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也以为是真的。她们都说母亲给我留下了许多嫁妆,可是我实际上的嫁妆……” 田氏回道:“这事确实是有原因的,要不然你以为姨妈会看着你吃这么大的亏都不言语吗?当初你娘觉得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做好了交代,把大部分的嫁妆都折成银票和贵重东西存在了裕丰票号里。裕丰票号的名声想必你也听说过?虽说收的储藏费用贵了一些,但是信用一直良好。而且想要拿到东西,必须要同时有三把钥匙。你娘生前给我写了一封信,把一把钥匙交给了我帮你保存。另一把在你祖母的手里,第三把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当初你娘在信里也说了,你天生性子柔和,怕早给了你会被人哄了去。说如果你平安顺利的嫁人生子,就在你过了二十五生辰之后把钥匙给你。若是你……万一出什么意外,东西自会有旁人接收,绝对不会便宜冯家一个铜板。” 呃,事情跟自己想的大不一样啊!冯莺原以为真的是裴氏克扣了原主的嫁妆呢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出,没想到却是错怪了人…… 田氏顿了顿又说:“不过当初你娘虽然处置了大部分的田产地产,但还是留下了不少的名贵摆设家具什么的,这些东西后来可是都归了裴氏的私库。所以,她今日背这个黑锅也不算冤枉。” 话说裴氏以为东西都在自家婆婆和相公手里,因此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背了这个黑锅,横竖这些东西将来都是她两个儿子的。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正文 第三十六章前情 听了大田氏的话,冯莺略一思量笑道:“想来,柳家那玉石桌屏的事怕是姨妈的手笔?” 大田氏微微一笑:“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瞧着眼熟罢了。你不知道,当日我的嫁妆里也有一尊样子仿佛的桌屏呢。所以在人家家里看到相似的东西,难免伤感一番。” 娘两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冯莺心里暗乐:有个给力的姨妈真是太幸福有木有。 那边裴氏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甚至影响了娘家的声誉,不管是裴氏还是裴国公府自然都不会善罢甘休,纷纷向定国公施压。许氏不忍让儿子难做,她心里也清楚这回裴家女儿确实是被牵连的有些冤枉。因此舍出一张老脸在京中四处奔波,最终为裴家女儿和平郡王府牵下红线。 这样裴家女虽然失了遴选太子妃的机会,但是一个王府的世子妃也不算辱没她了。毕竟裴家上下都心知肚明,她家闺女最终入选的机会不大,毕竟皇后娘娘和她家可是有旧怨的。 而冯莺这边,许氏亲自出面跟她求情,又把她亲娘留下的钥匙和一个盒子还给了她。冯莺知道这个老夫人对原主母女一直都很好,也不忍心让老人家为难。因此只能亲自出面澄清“谣言”。 不过,裴氏那边也查到了流言的起源,知道背后有冯莺的手笔,两人算是正式结下了梁子。如果之前还能保持面上的母慈女孝的话,这会,裴氏真的是想活剥她的心都有了。 这些后果,冯莺做之前就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了,或许这件事裴氏是有一点无辜,但是一想到原主的死,冯莺便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裴氏罪有应得。 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么一出,裴氏那边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这时,大刘氏让人从老家带回信来说,要在那边过完仲秋才回来。虽然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不回来,冯莺是乐的清闲的。又收拾了半车东西和百十两银子让人送回定州。 冯莺算计着房家的丧事已经过了“五七”,又赶在仲秋节,便让人收拾了东西亲自去房家看了一回房嬷嬷。 房嬷嬷没想到冯莺竟然亲自过来了,连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姑娘怎么亲自来了?您这还是双身子呢,万一磕着碰着了可不是老奴的不是?” 冯莺回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嬷嬷说的那样脆弱?”说完看了看房嬷嬷的脸色笑道:“瞧着嬷嬷虽然有几分清减,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我心里也就放心了。” 房嬷嬷一边说话一边把她往屋里迎,碧莲和跟车的婆子往下搬东西。房嬷嬷的养子房山忙上前接过碧莲手里提的一个大包袱:“这样的粗活怎好让姑娘来做?还是我来吧!”他拿包袱的时候不经意的碰到了碧莲的手指,就跟烫了一下似的,连忙缩回手臂,提着包袱转身进去了。 碧莲看着他变的通红的耳后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也有些发热。 房嬷嬷亲自给冯莺倒了一杯茶,然后掂掇着说:“前阵子的事老奴也听说了,原以为姑娘出阁的时候老夫人把事情跟您说明白了呢。没想到闹了这样一出。” 冯莺皱眉:“嬷嬷也是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吗?” 房嬷嬷一叹:“姑娘这是什么话?不管做什么,我这个老婆子都是站在姑娘这边的。只是如今这个局面,可是把夫人给得罪狠了。国公爷那边怕是也会心生不满,再加上后头还有裴国公府,我是怕姑娘吃亏啊!” 她是知道裴氏和善的面具底下有多心狠手辣的,所以才担忧冯莺的处境。冯莺能感受到房嬷嬷的担忧,这几天她的所作所为在许多人眼里怕是跟疯了一样吧,不过她不在乎,或者说裴氏的反击正是她一心想要的。 只是好多事她没法跟人明说,冯莺只能无奈的说:“嬷嬷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不是我想跟她们作对,是她们已经把我逼的无路可退了。嬷嬷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让碧莲送来的东西吗?” 房嬷嬷点点头:“我记得都是些吃的,正好那两天家里有事,我也没有细看,可是有什么问题?” 冯莺冷笑:“问题大着呢,从我怀孕起,我那个好嫡母就不断的让人给我送木耳、山楂等活血之物,还有山竹、蕨菜等大寒的食材。要不然嬷嬷以为就凭着一个映红就能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想到原主的悲惨境遇,冯莺此时感同身受之下不由也流下了眼泪。 虽然早有怀疑,但是如今听冯莺自己说出来,房嬷嬷也是有些震惊:“裴氏……裴氏她还是那样狠毒!她也不怕旁人瞧出来。”不待冯莺回答,又自己苦笑:“她既然敢这样做,必定已经想好了对策,纵使咱们知道这里面少不了她的手笔,怕是外人来查也找不到什么痕迹。” 冯莺点头:“是的,就算是明知以卵击石,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白死,这一次,就当是先收点利息。” 房嬷嬷摇头:“姑娘,你,你可千万要当心啊,那人的手段多着呢,常常让人防不胜防的。” 冯莺点点头:“嬷嬷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何况出了这样的事,她一时半会的也不敢怎么着我,毕竟我这会一出事,大家可都会怀疑她呢。” 房嬷嬷点头:“这回多亏了皇后娘娘主持公道,落了裴家的脸面,也算是间接帮姑娘你出了气。” 说到这事,冯莺不免问道:“那回,宫里突然来了个公公要拿我的嫁妆单子,当时都把我吓了一跳。后来知道裴家的事后还有些奇怪,皇后娘娘焉何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庶女的嫁妆?又为何愿意帮着我?我问了姨妈,她也不太清楚。” 房嬷嬷说:“这话说来也长,还是你娘刚嫁到定国公时候的事,那时,今上还只是先帝诸多皇子里面不怎么得宠的一个,皇后娘娘那个时候还在闺中待嫁。娘娘那时常跟着庆恩公府的老夫人过去定国公府走动,一来二去的就和你姨娘熟悉了。只是皇后娘娘也是个命苦的,生母早亡,继母苛待,常常连身体面衣裳都没有。你娘多心善啊,常常找诸多借口送这个送那个的,娘娘当时指给今上时,你娘还给了价值不菲的添妆礼。想必娘娘是顾着这点情分,这回的事才偏着你吧。” 冯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正文 第三十七章程府 看过房嬷嬷之后,冯莺回到家里便陷入了沉思。虽然知道了原主的生母和皇后娘娘颇有渊源,但是在冯莺看来这个关系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好处。就连大田氏这个亲姨妈都左右不了自己的婚事,一国之后又能如何呢? 还没等冯莺理出个头绪来,大刘氏突然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把她弄了个措手不及。 冯莺亲自到二门那里把大刘氏迎了进来:“母亲怎的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给个消息,儿媳也好让下人好生打扫一下屋子。” 大刘氏这回倒是没有怎么刁难她,只是含糊道在老家呆够了,然后就说累了要歇息,要冯莺回自己院子。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冯莺也乐得清闲,就回去了。 不知道大刘氏在定州那边遇到了什么事,自打回来后变的十分和气,也不像以前那样变着法子让冯莺立规矩了。冯莺不信她回来后没听过裴家那事,但是她就是一个字没有提。而且,她也不知道跟向达说了些什么,原本因着裴氏那事对冯莺颇有微词的向达这两日也变的温柔了许多。以往总是时不时出来找存在感的小刘氏这会更是直接“销声匿迹”了,整日里躲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要不是偶尔有丫鬟婆子看见她,冯莺还以为她出啥事了呢…… 总之,冯莺总觉得这几个人有些古怪,而且据眼线回报过来的情况,最近于嬷嬷、映红跟大小刘氏常常在私底下接触。虽然不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但是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就是了。 冯莺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想法子知道实情才行,至于突破口,冯莺很自然的把眼光放在了映红身上。 这天,她跟大刘氏说要去给自己姨妈送仲秋贺礼,大刘氏爽快的答应了。 早上映红照例来请安的时候,冯莺漫不经心的说:“最近瞧着你还算安分,今日我要去程家送礼,你就跟着一块伺候吧。”这个时候通房能跟着主子出门是莫大的体面,映红一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自己这阵子的伏低做小见效了,连忙应下来。 田氏也没预料到冯莺会自己过来,带着两个儿媳妇亲自迎到二门处:“你这孩子,你身子重,还出来走动作甚?就是些节礼,若是女婿没空让下人来就成,没的让你挺着个大肚子乱跑的。” 冯莺浅笑着说:“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姨妈这里又不是外处,我就当出门散散心了。” 田氏笑道:“这倒也是,大着肚子去外人家也不好看。”说完看看冯莺的肚子,有些忧心的说:“你最近是不是吃的不好,都快八个月了,肚子还这样小,脸上也没肉。” 呃,可不是小吗?上次的肚子是房嬷嬷给做的,她也不知道正常怀孕的肚子该长的多大,只能偷着加了几块布,难不成还是小了? 想到这里,冯莺有些尴尬的回答道:“许是最近睡的不太好的缘故。” 到了屋里,一家子说了一些闲话,眼看快到中午了,田氏便打发两个儿媳妇说:“你们表妹好容易来一趟,今儿中午就交给你们俩安排了,可别让你表妹看了笑话。” 她的儿媳们知道婆婆是惯喜欢开玩笑的,都笑呵呵的应着去了。 田氏又说:“你上回来还是刚成亲那会,急匆匆的待了一小会就走了。来,我今儿带你好生逛逛我家的园子。” 冯莺正愁这屋里这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于是便忙不迭的应了。 两人相携着进了程家的园子,程家是武将之家,田氏也是个开朗性子,因此这园子修的很是大气疏朗。正好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园子里有两株大红色的秋海棠开的正艳,冯莺忍不住赞了两句,田氏便带她去了树底下。 走动之间,下人们已经被她们甩在身后。田氏个子高挑,站在树下,一伸手就摘下一簇半开的海棠花来帮冯莺插在鬓边,顺手还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冯莺正要道谢呢,就听田氏问道:“说吧,今儿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事要说?” 冯莺先是一惊,继而苦笑道:“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姨妈的眼睛,外甥女这里真的是有件事相请姨妈帮忙呢。”说着,就把家里近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原本在家里,要是下重刑的话,也不怕她不说,只是那样太容易打草惊蛇。我想着姨妈不是外人,就只好来向您求助了。” 田氏点点她的额头:“你知道到这里来求救,总算是不傻。放心吧,人交给我,保管都给你问的明明白白的,还不见一丝外伤。”说完,田氏招了一个婆子过来耳语了几句。那个婆子点头应下,转身跟映红说了几句,就把她带走了。 之后,冯莺继续跟着田氏逛园子,只是她这会心事更重,田氏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放心吧,孙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当初在慎刑司待过的,对付你们家那个小丫鬟不在话下。”一边说一边找了个亭子,示意冯莺坐下来等消息。 结果比冯莺想的要快的多,娘俩一壶茶没喝完,那个孙嬷嬷就过来回信了。 田氏把旁人都清场,然后问:“嬷嬷问的怎么样?” 孙嬷嬷皱着眉回道:“招是招了,只是这丫鬟所说的事情实在太过残酷,奴婢不敢直言。” 冯莺和田氏对视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孙嬷嬷,坚定的说:“不碍事的,嬷嬷只管直说好了,我受的住。其实嬷嬷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无外乎就是那起子人怎样勾结着害我的性命。” 孙嬷嬷点头:“看来,表姑娘早都已经洞悉了。” 田氏惊呼一声:“她们怎么敢?” 孙嬷嬷说:“据那个映红所说,她们是想在表姑娘生产的时候动手。毕竟女人生产本来就容易出事,到时候就算是一尸两命,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一尸两命?!”田氏气的一下把手里的茶杯给摔的粉碎:“她们也敢!” 正文 第三十八章替代 见状,冯莺示意孙嬷嬷先下去,然后看着田氏说:“姨妈息怒,为了这起子小人,再把姨妈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看到她这样平静的样子,田氏也跟着冷静了许多,然后疑惑的问:“莫非……你早就知道此事了?” 还没等冯莺回话,田氏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就匆匆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表姑奶奶她,她怕是不成了……” 田氏急忙站起身来:“前几天不是瞧着好了许多吗?怎的又不好了,请大夫了没有?”珍珠摇摇头:“没有呢,表姑奶奶不让,说是有话想对您说。” 闻言,田氏急匆匆的说:“她一个病人,你们也由着她!快让人去请大夫。”然后看向冯莺说:“我去瞧瞧那个侄女儿,你的事咱们待会再议。” 说完之后,田氏刚要转身离开,只见冯莺急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了田氏面前:“姨妈能听我几句话吗?” 田氏大惊:“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说话。” 冯莺看看珍珠,田氏摆摆手:“你先去园子门口守着,不要让外人进来。” 待珍珠走了之后,田氏就要把冯莺拽起来,谁知冯莺卯足了劲不肯起身:“外甥女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姨妈答应。” 田氏有些着恼的说:“不是让你起来说话吗?这地上多凉?你就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自己的孩子想啊!” 也许受到原主的情绪影响,一听到孩子两字,冯莺便觉得心痛万分眼泪瞬间就打湿了眼眶:“姨妈,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了,我的孩子……孩子早就被她们给害死了!”说完拿着田氏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这里面现在装的根本就不是孩子。” 好歹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田氏一摸便知道冯莺的肚子是不是真的有孕。饶是她一向爽利,也不由被这些变故惊的有些语塞:“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肚子五个月的时候我还摸过,摸着肚子尖尖的该是个男孩儿,怎么没多久功夫就没了?” 于是冯莺尽量简洁的把流产前后的事给说了,当然隐藏了自己重生的事实。然后含泪说道:“孩子没了的那一刻,我也想跟着一起去了的,只是转念一年,又觉得不能让我的孩子白白死了,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雪恨。” 田氏也不由跟着泪流满面:“你这丫头怎么比你娘还要命苦!早知道裴氏如此狠毒,当初你娘走后,我就是跟冯家撕破脸也该把你带出来的。”说完喃喃道:“怪不得,我觉得你这两个月来行事越发的杀伐果断,原来中间还经历了这么大的灾祸,你怎么不能早点告诉姨妈呢?我也好给你做主啊!” 冯莺苦笑着摇头道:“我在冯家身份尴尬,便是说了姨妈也不好为我出头,只能白让您担忧。再有一点,莫说那人行事谨慎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便是真的铁证如山,我父亲和祖母为了她的两个嫡子和她背后的裴国公府也只会压下此事。我的孩子最终还是会枉死……所以我才想着要自己想法子对付她们。”说完又有些颓然:“只是我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些,何况以我如今的身份如果直接对上她们,在外人看来总归是不占理的。” 田氏点点头:“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冯莺咬了咬下唇,然后说:“如果府上跟我同名的那位姐姐能顺利熬过这一关得以痊愈的话,就当外甥女没说过这话。若是……若是那位姐姐不幸去了,还请姨妈帮我!” 田氏这才恍悟:“你是想取而代之?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冯莺再一次跪了下去:“如果只有裴氏一人想对付我,外甥女还能想法子应对。可是如今,连我的丈夫、婆婆和近身下人都要合伙对付我,便是我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避的过去?这条贱命外甥女不在乎,可是她们害了我孩子的仇,却不能不报!” 既然避不过去,早晚都会中招的那一日。 一时之间,田氏也有些怔忪,冯莺见状,又说:“外甥女也只是有这点想头,没有半点害人之心。若是那个姐姐能逢凶化吉自然最好。” 田氏盯着她问:“若是……你真代替了她,又能如何?” 冯莺沉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如今式微力薄,自然是要先积蓄力量,待有朝一日总要报仇雪恨!” 闻言,田氏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件事容我再想想,你先去前面等着,我去看看那孩子去。” 冯莺知道这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颇有些匪夷所思,因此也不想操之过急,待田氏走了之后就回了前头花厅。冯莺在花厅略坐了一小会儿,大表嫂夏氏就走了过来:“表妹难得来一回,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正巧今儿一早外头送来了好些一寸多长的鲜虾,到这会还活蹦乱跳的,我让她们剥了虾仁做两道菜吃。” 她隐隐也听说了那个表妹的事,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坏消息,想来也是丫鬟们大惊小怪。看着眼前的冯莺,夏氏心下觉得也觉得惊奇,要说同名同姓的以往倒是听说过许多,但是这凑到一块的还真是不多见。 冯莺轻笑:“那今日妹妹算是有口福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没一会二表嫂钟氏也过来了,说是筵席已经准备好了。 妯娌两个正要派小丫鬟去请田氏呢,田氏已经自己带着丫鬟回来了。 三人连忙站起来,夏氏见田氏脸色如常,问道:“表妹没有大碍吧?” 田氏轻轻摇摇头:“虽然凶险了些,好歹熬过去了。到底年轻底子好,好生将养着未必不能痊愈。”说完又道:“我瞧着她这病多是心病所致,一般的大夫能治病却未必解的了心结,看样子还得想个别的法子。” 闻言,冯莺心里一动,夏氏妯娌俩对视一眼,钟氏笑道:“母亲说的是,表妹自幼陪在祖母身边,受老人家的熏陶素爱礼佛,若是能请位得道高僧帮表妹看看是再好不过了。” 田氏点头:“她这样子是出不了门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好请个和尚进来后院。罢了,明日让张嬷嬷跑一趟西山,给她点一盏大海灯,顺便请大师帮她批批八字,看看是不是流年不利的缘故。” 她这样一说,夏氏两个自然都没什么意见,只有冯莺忍不住在心里思量起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反常的碧莲 只是田氏神色间并无任何异常,冯莺也猜不透她真正的用意,虽然夏氏两人安排的筵席菜色异常丰富,但是她也颇有些食不知味。 而夏氏两个见她神色间有些疲惫,只以为她怀孕辛苦,并没有多想。 吃完饭,田氏把两个儿媳妇都打发出去,但是一开口说的也是映红的事:“那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你准备怎么处置?” 冯莺想了一下,斟酌道:“我虽然恨她恨的牙痒,但是如今却不好明面上拿她怎么样。我预备先留着她,一来省的打草惊蛇二来也能知晓那边的阴谋诡计,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田氏皱眉:“你就不怕她反水?而且孙嬷嬷刚才说,这丫头很有可能已经怀孕了,只是现在月份还浅,不能作准。你确定要留着?” 冯莺无所谓的冷笑一下:“如果是三个月前,知道这样的事我也能会伤心难过。可是如今我却是半点也不在意了,横竖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至于反水?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凡是贪心之人必然怕死,更何况她肚子里有了依仗,怕是更不想死了。只要她不想死,就得听我的。” 见她事事都已经想好对策,田氏叹了口气:“要是当初你娘能有你一半的通透,就不会抑郁而终,还连累了她的外孙性命。既然你都想好了,就都依你吧。” 一直到冯莺要告辞归家的时候,田氏都没说关于那个冯莺的半个字,她没说冯莺也没提。田氏亲自挽着手把她送到院子门口,才小声在她耳边道:“只管安心回去,便是这边不成,我也有法子让你脱身,不要太过忧心。不过,时间不多了,你该做准备的要准备起来了。”说完扫了一眼冯莺的肚子。 冯莺有些激动的点点头,只要田氏肯帮忙,总会帮她弄到相应的身份路引。按着日子,原主这会的肚子该有七个半月了。她如果真想离开,确实该做准备了。 等冯莺坐上家里马车的时候,映红也被刚才那个孙嬷嬷给搀了出来。孙嬷嬷笑呵呵的对冯莺说:“许是午后风大吹着了,表姑奶奶家的这位姑娘还有些不适呢。” 冯莺忙让人把映红掺到自己的马车车厢里,然后掀开轿帘对孙嬷嬷说:“今日当真是辛苦嬷嬷了。”说完亲自递了一个荷包出去:“请嬷嬷喝茶的,还望不要推辞。”孙嬷嬷知道她的话外之音,当即走到车厢跟前接了过来。 直待冯莺坐的马车走远了,孙嬷嬷还有些纳罕:都是府里的表姑奶奶,又恰好同名同姓,这位可比家里住的那个刚强多了。要说打击,这位姑奶奶所受的打击只有更大的,可是人家就能这般处事不惊,光这份定力就极为难得啊 待马车行驶道大路上之后,冯莺看着缩在车厢一角的映红,轻嗤一声:“怎么,这会知道怕了?当初你在我的饮食中偷放不利胎儿的食物时胆子可是大的很那!那时候你不是还想着等我死了你就取代我的地位吗?” 那个孙嬷嬷不愧是慎刑司出来的,她用的也不过是一根极细的绣花针,偏偏都扎在身体极为隐秘的地方。这会映红被扎的地方还都隐隐作痛,想到孙嬷嬷的手段,映红不敢再否认,只哭着爬到冯莺身前:“奶奶,奴婢也是被逼的,夫人拿奴婢全家十几口人的性命威胁,奴婢不敢不从啊。至于姑爷那里,也是姑爷先来撩拨奴婢,奴婢才会鬼迷心窍的。奶奶,您就大慈大悲放过我吧!” 冯莺轻轻的瞄了一眼她的肚子,淡淡的说:“你先起来吧,这样跪着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没什么好处。” “什么?”听到冯莺的话,映红连忙捂住自己的肚子:“奶奶你说奴婢,奴婢怀孕了?” 冯莺瞥她一眼:“我有必要骗你吗?你多久没有换洗了自己没数吗?” “我有身孕了,我有身孕了!”映红先是忍不住欢喜了一会,转头瞧见冯莺面沉如水的脸色,又吓的哭诉起来:“奶奶,求求你,放过奴婢和肚子里的孩子吧。奴婢来生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冯莺看向她:“我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兴趣,不过嘛,这恩情就不必留着下辈子报了,这辈子你就能报。只要你以后听我的吩咐,我就放过你们母子,怎么样?” “奴婢,奴婢……”映红害怕冯莺,可是更怕裴氏。她的亲娘就是裴氏当年的陪嫁丫鬟,她心里很清楚裴氏善良大度的面具下究竟是什么面孔,要是被裴氏发现自己背叛了她,自己娘家的父母兄弟就…… 见她还在犹豫,冯莺嘴唇微勾:“我对你的肚子不敢兴趣,家里那位刘姑娘可就不一定了!我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表嫂,她都想着害死我。你说,你不过是个丫鬟,真要是死在她手上,谁会替你做主呢?”见映红有些犹豫,她又接着说:“听说向达自中举后身边就有个通房丫鬟伺候的,只是后来不幸得了怪病没了,据闻死的时候脸上满脸疙瘩连块好肉也没有。”说完拿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下巴:“这般的花容月貌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还能在你头上安生待多久?” 映红是跟小刘氏打过交道的,知道她一向是个善妒的,闻言忙对冯莺表衷心道:“奶奶,奴婢都听你的,求求你,就就奴婢母子。” 冯莺这才勾唇笑了:“早就这么乖不就好了?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至于其他的,她就不能保证了。 见她的身子还有点发抖,冯莺沉声道:“行了,你起来整整吧,自己捯饬捯饬,待会回去可不能让人瞧出异象来。否则万一被灭口什么的,可别怪我不救你。” 闻言,映红的身子又颤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起身坐在冯莺一侧的座位上,拿起随身荷包里的胭脂抿子打理起妆容来。刚才在程府她浑身都被冷汗给湿透了,发髻也有些散乱,虽然孙嬷嬷把她送出来之前已经大致给她理了理,但是一眼望去还是有些憔悴的。 等快到胡同口的时候,映红终于又把自己打理的油光水滑,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补了口脂和胭脂之后显得气色极好。冯莺不得不承认,这个丫鬟还是很会打扮自己的。她一边想一边拿起一旁的一个锦盒递给她:“戴上吧,姨妈赏你的。” 盒子不过巴掌大小,映红原本也没指望里面能装什么好东西,打开一瞧却是有些惊喜,里面放了一对赤金嵌珠簪子和一对同样材质的耳坠。那簪上的珠子足有莲子大小,价值也不算低了。虽说刚刚才在程府吃了一顿大亏,但是映红这会觉得那顿针没白捱,这田夫人出手可比夫人她们大多了。 没一会就到了家门口,下车之后冯莺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院子,她就看到碧莲正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做针线活,见她来了,一向稳重的碧莲几乎是跳着蹿到门口:“奶奶,你可回来了。” 看到她这有些反常的举动,冯莺不由有些诧异,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 正文 第四十章无能! 没等她想明白呢,就见一人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娘子回来了?姨妈可好?娘子去给姨妈送礼,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该顺便去给姨妈、姨丈他们请个安才是。” 见到这人,冯莺压下心里的恶心,回道:“这几天见相公日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又是大节下的知道你忙就没惊扰你。横竖姨妈那里也不是外处,你若想去,等下个月重阳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去请安。” 这话说的在理,向达便笑着应下了。 原本冯莺没回来的时候,碧莲都避到门外去了,如今她一回来,可把碧莲给忙坏了。又是递帕子又是帮着拆首饰换衣裳,完了又给泡茶上点心,还殷勤的问:“姑娘在外奔波了大半日,这会饿不饿?奴婢让厨下熬了鸡汤在那预备着呢,您要不要喝一碗?” 冯莺轻轻摇头说:“鸡汤就算了,不想喝。你让她们撇点清汤煮一碗银丝面吧,放几棵小青菜。”碧莲连忙应了下来,也没支使小丫鬟,自己往厨房那边去了。 到这会,冯莺总算是看出来了,碧莲这是在避着向达呢。冯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向达,想到这个渣男上次在别庄对着碧莲和小秋露出的恶心神情,她猜测着定是这人趁着自己不在家过来撩拨碧莲来了。碧莲又不是映红,自然不会如他的愿,所以才会避到院子里吧。 想到这里,冯莺有些稀奇的问:“对了,相公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向达笑道:“跟着上峰大人出来办件差事,差事办完便提早回来了。”他其实回来也没多久,原本是想趁着冯莺和映红都不在家好在碧莲跟前刷刷好感的。谁知碧莲那个丫头太不识抬举,竟然敢无视自己的殷勤,真是给脸不要,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好生收拾她一番。 冯莺实在是膈应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他离着自己远远的,于是眼珠一转说:“对了,刚才在姨妈家里查出一件喜事,还没来得及恭喜相公呢。” 向达有些疑惑:“是什么喜事?” 冯莺笑道:“是映红,那丫头有了一个月身孕了。只是如今日子还有些浅,姨妈身边的老嬷嬷不敢把话说满,不过估摸着是八九不离十了。” 向达虽然是有些渣,但对自己又有了子嗣还是心怀欢喜的:“那感情好,我去告诉母亲去,让她老人家也跟着乐一乐。” 他刚要起身却被冯莺给拦下了:“你急什么?虽说是八九不离十,但万一有点意外岂不是让母亲大人空欢喜一场?她老人家大了经不起折腾。不如等再过个十天八天的,请个老郎中把了脉,事情做定了再告诉母亲,也省的闹出什么乌龙来。我之所以先告诉大爷,是让你心里有点数,这些日子好歹收敛一些,别去闹她,万一伤着胎儿可就不妥了。” 向达心不在焉的应下了,除了一开始的那点欣喜,他这会又有了新的打算,心里巴不得映红这一胎能够作准,到时候自己好实行新的计划。 于是冯莺又说了几句,便把向达打发去看映红了。 他走没多久,碧莲就拎着食盒回来了。 除了冯莺所说的银丝面,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荤素搭配的很相宜,让原本觉得不怎么饿的冯莺一下子胃口大开,将一碗面和几样小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碧莲站在一旁,时不时的帮她布菜,只是眼光一直游离在外,不肯与她对视,这让冯莺心中的疑惑更重。 待她吃好了,碧莲伺候她漱口完,又要去收拾桌子,被冯莺一下拦住了:“这些粗活让小丫鬟去做就是了,哪用你亲自动手。” 如今冯莺屋里的两个小丫鬟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手脚很是麻利,一小会功夫就把饭桌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她们都出去了,冯莺才抬头问碧莲:“说吧,刚才向达过来做了什么,让你这般魂不守舍?” 听见这话,碧莲一惊,立马跪倒在地:“姑娘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姑娘的事。” 见状,冯莺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拉她:“行了,他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我知道这事不赖你,你起来吧。” 碧莲心里一松:“多谢姑娘信任奴婢。” 冯莺撇撇嘴:“说吧,今儿下午到底怎么回事?” 碧莲嗫喏着说:“奴婢也不知道大爷到底是怎么了,今儿他一早回来突然就来了这屋里。奴婢起先还以为大爷是来看姑娘的,就说了姑娘还没回来,只是大爷径直在屋里坐下没有走的意思。奴婢以为他要等着您回来呢,就给他泡了茶。一大爷以往并不怎么搭理奴婢,这回却问了我许多话,什么今年多大是不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在京城还有没有亲戚之类的许多闲话。开始奴婢以为大爷只是无聊,后来听他越说越不像,竟……竟问起奴婢的婚配来了!还说那天刚用俸禄给映红打了一支金钗,问我羡不羡慕,奴婢这才觉得不对劲,便避到了外头院子里。” 听完碧莲的话,冯莺冷笑出声:“只怕这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 碧莲震惊道:“天地可鉴,奴婢真的没有招惹过大爷,也从没想过做什么通房二房,奴婢愿意对天起誓!” 冯莺摆摆手:“好了,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让你说这么多话了。”说完扯扯嘴角:“他哪是相中你了,他相中的是你口袋里的钥匙!” 要说姿色,碧莲当真是相貌平平,顶多算是清秀,在原主这个大美女和映红、小刘氏几个小美女的映衬下更不出众。怕是向达当初招惹映红的动机也不怎么单纯,毕竟那时候映红在原主跟前可是比碧莲还要得宠。向达许是没有想到看上去聪明伶俐的映红不过是空有其表,竟连原主的私房都不清楚,所以这会他又相中了碧莲。 一个大男人,整日里不想着怎样当差做事,只会盯着妻子的嫁妆转悠,真是卑鄙无耻加无能! 正文 第四十一章出入 冯莺在心里把那个渣男唾弃了一番,然后嘱咐碧莲道:“行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这两日尽快把隔壁库房里的金银细软都收拾出来搬到这边的耳房里,下剩的笨重家具和摆设搬到倒座房里。再找人把跨院和这边的门给堵上,把那边屋子床帐什么的都布置好。” 碧莲十分疑惑:“好端端的,姑娘怎么想起来要收拾跨院了。虽说这边也能放的下那些东西,可是姑娘的嫁妆还是放在那里隐秘些。” 冯莺嗤笑一声:“放的再隐秘,也搁不住有人眼热。”说完看着碧莲轻叹一声:“我这也是没有法子,映红怕是有身孕了。” 闻言,碧莲“呀”的一声:“什么?奴婢怎么没有听说,这,这……” 冯莺叹道:“是今儿去程府被姨妈身边的老嬷嬷看出来的,虽说日子浅还有些不确定,不过都是早晚的事,可咱们该预备的就得预备起来了,省的到时候又有人挑理。” 看着冯莺沉静如常的面色,碧莲心里喟叹,曾经那个瞧见姑爷跟表姑娘略有亲近都会伤心垂泪的主子如今竟然已经这样一副任命的样子,她心里实在是为自己的主子委屈的紧:也不知道姑爷哪只眼瞎了,有姑娘这么贤惠善良的媳妇儿不知道珍惜,成日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真是没有天理。 虽然碧莲十分心疼自家主子,可也清楚自家主子处境不善,于是便暗暗的收拾了起来。虽说原主的嫁妆是瞧着花团锦簇的,但是真正值钱的金银修然不过就两三箱子,各种金银首饰都用锦盒装着,趁着没有外人的时候,碧莲自己搬了几趟就给搬完了。 冯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说要再盘点一下自己的首饰,碧莲闻言也没有异议,把册子和钥匙都给了她。冯莺对着原主的嫁妆册子和碧莲登记东西的册子对照了半天,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比如,原主的嫁妆里有几样写的是“各色宝石共一盒,珍珠一盒,金银戒指若干……” 而到了碧莲的册子上,这些东西的数量就具体化了,成了鸽血红宝:龙眼大四颗、莲子大六颗、豆粒大二十颗……东珠十颗南珠二十颗…… 这样一来,当中的出入就大了去了。 冯莺有些奇怪,便找来碧莲问了一下,碧莲笑着回道:“姑娘忘了,当初田姨娘临终之前私下里给了姑娘好些东西,只是姑娘当时只顾着伤心难过了,房嬷嬷便帮姑娘收了起来,后来嬷嬷出府之前又把东西交给了奴婢。恰好遇到府里帮姑娘置办嫁妆,奴婢就把这些东西放进姑娘的嫁妆里了。” 说完,她指着原主嫁妆单子上的那一行字:“外头都说夫人贤良大度,奴婢瞧着却是未必,姑娘许是忘了,当初,府里给姑娘陪嫁的宝石一共不过十几颗,个头小不说颜色也杂,连一套头面所需的宝石都不够,自然不好意思写清楚,就这么含混着过去了,还不是欺负姑娘没有亲娘,嫁的又不得力!” 冯莺合上册子:“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这个册子除了你我还有谁见过?” 碧莲回道:“姑娘出嫁之前的东西都是房嬷嬷记的,后来的是奴婢添的,除了姑娘和我们俩,再没有旁人知道的。” 依着原主那样目下无尘的性子,这个碧莲和房嬷嬷万一哪个有点子异心,怕是她的私房早就被掏空了。呃,原主真是烧了八辈子高烧才遇到一对这样的忠仆! 想到这里,冯莺感慨道:“多亏了有你在,要不然我怕是要被人糊弄死了。” 碧莲抬头轻笑:“姑娘这是说什么话呢?当初奴婢被人牙子拐卖了,要把奴婢卖到那等肮脏地里。奴婢在路上拼死逃了出来,要不是遇到姨娘搭救,怕是我早就没命了。何况,后来不管是姨娘还是姑娘都待奴婢极好,别说只是管些东西,就是要了奴婢这条命,奴婢也心甘情愿。” 冯莺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傻丫头,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净胡说!”碧莲也跟着轻笑一下,接着冯莺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家主子落魄的身无长物,甚至食不果腹,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碧莲呵呵笑道:“姑娘又跟奴婢开玩笑,姑娘堂堂公府千金怎么会沦落到那般地步呢!” 冯莺直直的望着她:“公府千金又怎么了?你忘了我娘吗?她成亲之前也是堂堂太师家的嫡女,清贵千金,后来又如何!天知道命运如何安排,谁能保证你主子会富贵一生呢!” 碧莲怔愣了一下,又笑道:“不管姑娘成了什么人什么样子,奴婢一定不离不弃。再怎么样奴婢还会做女红换钱呢,不会让姑娘食不果腹的。”说这话的时候,碧莲清澈的眼光里充满着真挚的情感。那一瞬间,冯莺真是有些嫉妒原主的,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觉得自己异常幸运。 她轻轻的点点头:“好,很好。”碧莲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姑娘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失态,冯莺摇摇头轻笑:“没什么,只是想到娘亲有些感慨罢了。对了,娘亲有没有留下她曾经用过的旧物,突然想看一下。” 碧莲轻笑:“姑娘忘了,您头上的那枚嵌羊脂玉的簪子就是姨娘留下来的。只是以往您都嫌它粗笨不喜欢戴,如今倒是常常插戴。” 簪子?冯莺伸手把那枚簪子拿了下来,她只是觉得簪头这里用白玉雕成的栀子花很清新别致,簪身就是普通的赤金材质,甚至还有一点子粗壮,也怪不得原主会不喜欢。 冯莺把那枚簪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除了簪身上还雕刻了一些花纹,别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最后,她不由的暗笑自己,若这簪子真有什么奇特之处,怕是压根就到不了自己手里吧。 正文 第四十二章幺蛾子上 虽说簪子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冯莺从嫁妆单子里找到了极大的漏洞,既然有这样的条件,冯莺自是要用上一用的。于是,冯莺便照着嫁妆单子上的记录,把私房里的金银珠宝装了一份比嫁妆单子上略少一点的放在一处,下剩的都归拢到一块。 冯莺发现,小田氏留给原主的东西当真是不少,光各种小金锭子加起来就有近五百两,换成白银就是五千多两啊,另外还有五千两的银票和各种散碎银子二三百两。加上原主以前在国公府攒下的月例私房和各种添妆时得的私房银子,原主的现银就有小两万。加上地里的出产,原主实打实的是个小富婆啊,也怪不得不管冯莺手里如何散漫,碧莲这丫头从来不多说什么。 到如今冯莺也有些搞不清楚小田氏是真的单纯软弱,还是心思缜密。若真的是那种个性软弱的人怕是没法给自己的孩子留下这么多私房,更别说那裕丰票号里还有六七万的遗产。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事,冯莺干脆就不去想了。她把银票自己收了起来,加上那次从于英他们身上搜刮的银子,加起来她手里也有三万多两银子了。有了这些,她离开这里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除了现银,剩下的一些金银珠宝价值也不下万两,这些东西固然价值贵重,但是总体体积不大,冯莺归拢了一下把这些都装在一处,恰好装满一个小箱子。 难得的是这回冯莺弄出的动静颇大,大刘氏倒是也没有言语什么。倒是于嬷嬷过来问了两句,冯莺便把映红拖出来当了一回挡箭牌。 其实倒不是大刘氏不想过来插一手,是向达事先稳住了自己的老娘,不让她多管冯莺的闲事。向达是想着等映红搬到这边来了,自己有的是机会打探情形,没必要这个时候探头探脑的惹的冯莺不喜。因为向达这些天看出来了,只要冯莺一不高兴,就会“忘了”给自己零花钱。要不然他自己一个月十几两银子的俸禄,别说给通房打金钗了,就是请上峰去稍好一点的酒楼吃顿饭都不够。 向达能在衙门里十分吃的开,除了本身脑子还算灵活之外就是因为有银子开道。时不时请同僚们喝喝茶吃个酒什么的,三节两寿从不落下,同僚们“吃人嘴短”自然不好和他翻脸,加上他的岳家得力,就连上峰也对他多看几眼。 原主在的时候自然不会让向达面临无钱可用的境地,只要向达的小厮来回说没钱了,立马就给,虽然每次就三五十两,搁不住三天两头的要啊。冯莺前些时候看了一下账册,发现光向达每月在外头的交际应酬就要花上百两,多的时候近二百,简直就是心疼的滴血关键是这个渣男花了人家的银子还对人家不好,真是可恶。于是向达的小厮再来要银子的时候,冯莺就会找各种理由推辞,不是家里要预备节礼手头银钱不宽裕就是地租没有收上来,总之要十回就给三四回。 如此自然惹的向达不乐意,他倒是委婉的说过两回,但是冯莺干脆把家里的账册往桌子上一丢:“相公要是觉得我管家不利,不如另请高明吧。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家里如今都花的哪里的银子相公心里也清楚。家里的出产你也知道,一年到头不过一两千银子,如果相公那边花的多些家里就有无数的窟窿,若是嫌弃我,干脆把我休了再娶个嫁妆丰厚的过来贴补吧!” 类似的话说了两回,向达就再也不提这茬了。但他可不是真的心疼媳妇嫁妆银子,而是觉得这个媳妇不听话了,想要“另辟蹊径”,所以才把主意打到碧莲身上。 冯莺原就没打算和这个男人耗上一辈子,所以就算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也懒的搭理他。只是偶尔闲下来也会考虑碧莲的将来。 在她的私房即将整理好的时候,冯莺终于等来了程府的信。田氏派了孙嬷嬷送了些新鲜瓜果过来。冯莺估摸着姨妈肯定还有别的交代,于是就亲自接待了孙嬷嬷。果然,说了几句家常之后,孙嬷嬷便说起了闲话:“我们府上那个表姑奶奶,就是跟您同姓的那个,原本不是身子不适吗?那天请了白云观有名的云高师太给瞧了瞧,说是表姑奶奶的命格弱,而京城之中贵人多贵气重,她在这里受不住。以前她待在我们家老太太身边,有老太太的福气护着还不碍事,后来打成了亲离开老太太身边可不就越来越差了……” 冯莺压下有些激动的心情,扬眉问:“那可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孙嬷嬷笑着回道:“师太说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表姑奶奶挪出去,最好是离着京城略远一些才好。这不是昨儿夫人就派了心腹把表姑奶奶送去了通州的庄子里疗养。” 闻言,冯莺轻叹出声:“但愿这位姐姐能熬过这一劫。” 孙嬷嬷附和道:“承您的吉言,表姑奶奶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冯莺笑着回道:“如此最好。”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送走孙嬷嬷,冯莺便开始谋划起来,如果可能她真是一分银子也不想便宜向家和冯家的人,偏偏不管用什么法子脱身她都不能把这些私房全部带走,那就只好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了。于是她私下里把不少精致的瓷器摆件和一些特别显眼的粗笨首饰让孙福家的拿出去变卖了,全部换成金子或银票收在身上。虽然孙福家的有些不解,但是主子既然有所吩咐她还是照办了。 等映红的身孕被确定下来的时候,冯莺该变卖的东西都已经变卖完了。可以说她的私房里除了嫁妆里的少部分头面,剩下比较贵重的她都单独收了起来。如今就是想法子再把东西运出去就行了。 还没等冯莺想出法子来呢,那边向达和大刘氏又按耐不住,准备出幺蛾子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幺蛾子下 原本冯莺以为大刘氏应该是喜欢看着向达子嗣丰厚的,所以映红有孕她应该很高兴才对,结果却跟冯莺想的不怎么一样。当冯莺亲自把这个“喜讯”告知大刘氏的时候,她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还是向达轻咳了一声后,大刘氏才挤出一丝笑容:“还是你眼光好,一眼看出这个映红是个好生养的。她既然是你的丫头,有你照看着,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她的话峰一转,冯莺就意识到事情不妙,果不然就见大刘氏往她身后瞧了几眼又问:“今儿碧莲怎么没跟着你来?” 冯莺忖度着回道:“映红既然有了身孕就不好再住在那个后罩房里,我让碧莲把我们院子旁边的小跨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她这会正忙着呢。” 大刘氏笑着点头:“以往看着碧莲这丫头不怎么说话有些木讷,如今时间长了才知道这是个稳妥周全的。”说完叹道:“如今你和映红都有了身孕,达哥儿身边正缺个得力的人侍奉,不如就让碧莲也跟了达哥儿吧!” 听她说完,冯莺转头看着向达:“莫非相公也是这么想的?” 向达自然不会承认,他立马”义正言辞“的否认道:“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镇日里忙活衙门的差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想这些,想来是母亲就是怕我身边没有人照顾而已。” 大刘氏忙跟着点头:“是啊,你们都要养胎生孩子,达哥儿可不就委屈了?” 冯莺冷笑:“母亲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相公身边的两个小厮都是死的?您要知道堂堂正三品的翰林掌院家里可是一个妾侍通房也没有的。相公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翰林,能有一个通房在同僚中已经算是‘出众’的了,再加一个,母亲莫不是想让相公背上‘沉迷美色’的名声?” 没等向达母子反驳,冯莺就接着说道:“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只是一来碧莲是个有大志向的不屑于给人做妾,我早就答应她要放她出去作正头娘子。二来媳妇的嫁妆有限,养不起那么多的通房妾氏。如今只养着家里这些人,每月就是二百多两银子的负担,母亲若是想给相公纳妾也不是不行,要不母亲把咱们家祖产交给媳妇打理,也好贴补贴补我的私房?” 大刘氏比冯莺还要喜欢银子,跟她要银子不等于割她的肉,她自然不愿意,当即指着冯莺骂道:“你,你这个不……”话没说完,她的手指便被儿子给握住了:“娘子说的对,儿子这个年纪正该是发愤图强谋求上进的时候,怎么好整日里想着纳妾,这话母亲以后莫要再提了。” 听了向达的话,大刘氏心里只觉得更加憋屈了:想要碧莲的是你,如今说不要的也是你,感情我不是你娘,我竟是你孙子?! 懒的再跟这对母子打交道,冯莺随意找了个由头就回去了。 见她回去,碧莲忙迎了上来:“姑娘,那边都已经照着您的吩咐收拾好了,映红的东西已经搬完了。南边的角门已经打开,这院子里的门我已经安排轮值的丫鬟,不会让她随意进到咱们这边来的。” 话刚说完,就见小莲走进来回道:“奶奶,听说您回来了,映红姑娘过来给您请安来了。” 没一会,就见映红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进门后径直拜了下去:“奴婢多谢奶奶抬爱,新屋子又宽敞又安静,布置的也温馨妥当,奴婢真是高兴的紧。” 冯莺“嗯”了一声,一语双关的说:“只要你懂事,以后亏待不了你。” 闻言,映红连忙又拜了下去。 冯莺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你如今是双身子,以后不用这么客套,万一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行了,你今儿刚搬家指定事多,赶紧回去收拾吧,待会也不用过来了。”还让碧莲拿了两匹缎子和十两银子给她,说是给她的乔迁之礼,映红千恩万谢的去了。 她走之后,冯莺把旁人都支出去,自己躺到床上揉着太阳穴,觉得这一桩桩的事弄的她头都要大了。 到了这个地步,冯莺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压制不住自己的坏情绪。刚才看到那俩人演双簧出幺蛾子,冯莺真想跳起来甩那母子俩一人两个打耳光。她可是默念了好几句清心咒才冷静了几分。冯莺之所以那样“冲动”,一是不想给那俩人好脸二来也有些故意为之,冯莺就想看看自己都这么“蛮不讲理”了,向家母子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对付自己! 要出幺蛾子不是?尽管来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冯莺都觉得有些神思疲倦了,就在她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听着似乎是袁妈妈的声音,还有些急,冯莺一下子坐了起来:“谁在门口说话,进来吧。” 紧接着门帘子便被打开,袁妈妈急急的走了进来。她绕过屏风瞧见冯莺竟然坐在床上,连忙请罪说:“奴婢打扰奶奶休息了。” 冯莺轻轻摆手道:“若是没事怕是你也不会这么着急,说吧,出了什么事?”袁妈妈连忙走到她跟前,在她边上耳语了几句。 听了袁妈妈的话,冯莺有些吃惊:“这事当真?” 袁妈妈点点头:“原本奴婢听那边的婆子说了还有些不信,刚才去给老太太送东西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她。这有身孕和没身孕的女人走路是不一样的,奴婢一眼就能瞧出来。此事千真万确!” 冯莺这才有些明了,怪不得小刘氏会跟于嬷嬷她们合谋呢,如果先前她还有时间徐徐谋之的话,如今怕是恨不得自己一下死了。时间一长,她那个肚子可就瞒不住了。 袁妈妈见她陷入了沉思,以为冯莺只是一时有些难过,连忙劝道:“她就算是怀了十个八个也比不上姑娘肚子里这一个尊贵,只是姑娘还是要防着一点比较好,奴婢瞧着这位表姑娘的心思可大着呢,未必是肯居于人下的。” 闻言,冯莺点头:“妈妈看人倒是有几分准。”可不是吗?人家都已经在算计着怎么害死自己,好接手自己的相公了,心思当然不小。 正文 第四十四章心急的袁妈妈 冯莺想了一下,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袁妈妈:“这事我知道了,还要劳驾妈妈帮我瞧着点,还有,这事一定要先瞒住,不要透出风声去。” 等袁妈妈出去了,冯莺颇有兴致的看着窗外的桂花,原本有些焦虑的情绪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既然小刘氏都已经有了身孕,那自己压根等着就是了,那人肯定比自己还要着急,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的动作。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几天,大刘氏就吆喝自己胸闷头晕,镇日里萎靡不振。请了好几个大夫也都看不出什么来,后来她不知从哪请了一个道姑来家里相看。那个道姑神神叨叨的在家里转了一圈之后,竟说冯莺肚子里的“孩子”与大刘氏命格相冲,不宜居于一处,否则会影响大刘氏的命数。 闻言,冯莺简直都想冷笑出声,也亏了她肚子里的是个西贝货。否则,在这个十分注重孝道的时空,不管男孩女孩,还没出生就被冠上‘克祖母’的名声,以后说亲都是难事! 这大刘氏为了折腾她儿媳妇,竟然连自己孙辈都能利用,真是自私至极!还有向达,从始至终连个话都不说,只是当天下午跑到冯莺跟前做了半天,然后唉声叹气的离开。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肯定就是冯莺这个儿媳妇不愿就范,而向达夹在生母和媳妇之间左右为难。 每次看到向达的身影,冯莺都很想踹他两脚,她前世那么多宅斗宫斗的可不是白看的,这母子俩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的名声。怕是过不了几天这事就会传将开来,到时候说不得自己那个好嫡母还会上门亲自“劝说”自己。到时候,不管自己如何应对,怕是都讨不了好。 不得不说,这些人谋划的还真的是和冯莺预想的差不多,甚至连裴氏那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让一个拿着自己嫁妆贴补夫家的公府千金在临盆之前为了婆母的身体不得不避到外头去,这样的委屈不是谁都能受的。 可惜,她们都料错了冯莺。 前脚向达一走,后脚冯莺就让碧莲收拾自己的金银细软。并且以生产时天气就冷了的由头找了不少的棉衣和皮毛什么的装了一大包袱。 第二天一早,冯莺在请安的时候丢下一句“自来都是晚辈低头,既然儿媳肚子里的胎儿跟母亲大人相克,那媳妇就不得不去别庄住着了,等孩子生出来再论其他的吧。”说完也不看大刘氏的反应,径直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坐上马车去了仰天山的别院。 而且,她把能带走的银子全都带走了,一分也没剩下。原本还想留下一点,后来又觉得是个人被这个“算计”出府都不会气平,她把银子都带走才符合常理。就连厨房里的米面食材,都被她以别庄苦寒采买不便为由拿走了大半。厨房的人没想的那么深啊,反正都是她掏银子买的,如今要拿,自然是挑好的给,生怕惹了冯莺不乐意。 至于嫁妆,她倒不担心那些东西都会被大刘氏母子弄走。毕竟那边还有一个于嬷嬷在那里虎视眈眈呢,裴氏既然一早就想让她一尸两命,怕是原主的嫁妆在裴氏眼里也不过是出来转悠一圈早晚还会回去她手里的。 大刘氏没想到冯莺竟然会走的这么干脆,一开始她是暗喜的。可是才过了两天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厨房送来的饭菜越来越差。头两天还有些鱼肉干粮,到了第三天只有些菜叶子不说,还都是焉了吧唧的。被大鱼大肉养叼了胃口的大刘氏自然不忿,立马就让丫鬟去厨房质问。 这丫鬟因为在大刘氏身边时间长了,有些被捧昏了头,去了厨房竟然狐假虎威的颐气指使起来。这年头不管哪家,能进厨房做活的那都是有后台的,她们这些婆子会怕冯莺,可不会怕这么个小丫鬟,当即不留情面的把她给怼跑了。 小丫鬟哭着跑回去,添油加醋的把厨娘们的“恶行”给哭诉了一番,大刘氏一向在这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一听这些下人竟然连自己身边人都不给面子,岂不是不给自己面子,当即亲自来到厨房就要发威。 可是看到厨房空荡荡的台面,她不由大吃一惊:“这,这是遭贼了?怎么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厨房管事的柳婆子说:“按着惯例,咱们家里的米面都是五日一采买,肉菜则是当天采买。如今外头采买的管事说他们没有银子买不了东西进来,上次采买米面还是七天之前的事,菜蔬则是足足三天没有采买了。奴婢们就是苦了自己也不敢苦了老太太,这不把仅剩的一点子大米做了米饭和两样菜给您送去。谁知您身边的姑娘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把我们呵斥了一通,实在不是奴婢们不愿做饭,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如今米面菜蔬皆没有半点,府里的下人们都三天没有吃饱饭了。既然老太太来了,不如您先拿点银子让管事出去采买些米面回来应急?” 一听要拿银子,大刘氏斥道:“你们又不是我向家的下人,想吃饭找你们主子要银子去,我没有。”说完扶着丫鬟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她走远了,柳婆子不屑的衡量一声:再没见过这样吝啬的老虔婆! 她回到厨房里对着众人说道:”大家伙听到了没?既然老太太都说了咱们不是向家的下人,她不管我们的死活,那从现在起咱们也就不用给她老人家做饭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这么大的厨房怎么可能一点存货都没有?柳婆子随手掀开一个蒸笼,从里面拿出两个煮鸡蛋塞给一个小丫鬟:“你去门外的树荫里坐着,要是远远的瞧见有人来就咳嗽一声。”小丫鬟见有鸡蛋可以吃,连忙高兴的拿着跑出去看门了。 待她一走,剩下的几人非常有默契的从炉灰里扒拉出好几个泥团出来。把上面的泥壳敲掉,里面竟然是用荷叶裹着的鸡鸭等物。 这边那些下人们趁着正主不在家使劲的折腾,别院里,袁妈妈看着一副悠闲模样的冯莺,心里急的不得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还要多? 在袁妈妈看来,冯莺丢下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自己“躲”到这别庄来的行为十分不妥。尤其是那里还有两个孕妇,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大好“江山”拱手相让。 袁妈妈委婉的跟冯莺说起了这事:“姑娘这样做,岂不是白白给了映红和那个表姑娘拉拢人心的机会?” 冯莺不在乎的笑道:“她们想要拉拢就尽管去拉拢吧,正好出银子替我安抚人心了。” 袁妈妈还要再劝:“姑娘就不怕下人们被她们笼络了过去?” 冯莺嗤笑:“能轻易被小恩小惠笼络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了,她们的卖身契都在我的手里,若是真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只管把她们发卖了就是。” 见冯莺一意孤行,袁妈妈不免有些丧气,她出了正房的屋子正要去厨房看看呢,就就看见自己的小子跑过来说:“娘,房嬷嬷来了,正在门口下车呢,说是来给奶奶请安的!” 一听是房嬷嬷来了,袁妈妈顿时又兴奋起来,自己劝不动冯莺,这位老人家的话兴许能管用。她连忙走到门口去亲自迎接,正好碰到房嬷嬷从马车上下来。袁妈妈急忙笑道:“没想到嬷嬷竟然来了这里,早知道您老人家要过来,该派辆车去接您的。” 房嬷嬷微皱着眉说:“我也是今儿想去府里请安才知道姑娘竟然又来了别院,如今姑娘都快临盆了,不安生在家里养胎,跑到这山上来做什么?” 袁妈妈叹道:“哪是姑娘自己想这样啊,分明是老太太欺人太甚!”说着就把大刘氏如何请道姑的事说了一通。 听罢之后,房嬷嬷气愤道:“这个老太婆真是愈来愈胡闹了。” 袁妈妈附和道:“可不是,明眼人谁瞧不出老太太这是故意刁难儿媳妇。偏生奶奶心善不愿让人拿住把柄,如今巴巴的避到这别院里来,不说别的,真有个万一连个大夫都不好找。嬷嬷可得好生劝劝奶奶,万不能就这么凭白的受这么大的委屈。” 房嬷嬷一边点头一边进了正房,看着她的背影,袁妈妈打心眼里希望她能把冯莺劝的回心转意,早日下山。她这个管家娘子刚开始抖威风就又回到了这偏僻地界,简直就是太失落了。也不知道这位主倒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些日子办的事都挺雷厉风行的,怎么这会子倒软弱起来了! 正屋里面,冯莺见房嬷嬷来了,挥退了丫鬟们。碧莲知机的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口做针线。 房嬷嬷忧心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搬到山上来了?真是像袁妈妈说的那样?” 冯莺拉着房嬷嬷让她坐下:“嬷嬷来的正好,即使你不来,我也想找人去找嬷嬷的。事情确实是像袁妈妈说的那样,有人算计想让我离开那个家,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说完摸摸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是怎么回事嬷嬷也清楚,真要在那家里待产,反而不好避人耳目。” 房嬷嬷有些了然的点点头:“我估摸着该是这么回事,只是您跟那个老太太关系不是缓和了许多吗?怎的她突然要做这样的事?” 冯莺冷笑着把小刘氏怀孕的事情说了,末了道:“也不知道她们俩真是姑侄情深呢,还是小刘氏拿什么花言巧语哄住了她,让她冲到最前面来对付我,竟连自己的孙子都不顾了。” 其实大刘氏还真没要对自己的孙子动手,一来好歹孙子是亲的她有些舍不得,二来大刘氏也有些自己的小九九。虽说她在小刘氏的撺掇和儿子的默许下跟于嬷嬷串通想要冯莺的命。但是跟于嬷嬷观点不同的是,大刘氏是想要冯莺肚子里的“孩子”活下来的。这个老太太可是一点也不傻,她心里清楚自家现在吃的住的都是冯莺的陪嫁,包括儿子在官场上之所以能顺风顺水与背后有个得力岳家也分不开关系。冯莺要真是一尸两命了,他们家和冯家可就再没关系了,她们如今住的房子、家里的下人、通州的庄子……等等一切都会被冯家收走。 可是如果冯莺能留下个孩子就不一样了,不管男孩女孩,都有权利继承他娘的嫁妆不是?到时候儿媳妇死了,孙子还小,冯莺的嫁妆可不就落到她手里了?而且有了一个孩子,她儿子以后还跟定国公冯家有牵扯,看在孩子的份上,冯家该提携的还得提携。 要是让冯莺知道了大刘氏的盘心思,还真得夸一句:您老真会算计! 房嬷嬷知道了向家一家子的算计,也颇为冯莺担心:“那姑娘是预备怎么办?找到证据和离还是……” 冯莺无奈的扯扯嘴角:“嬷嬷觉得我那位好嫡母会让我和离吗?她可是费劲心思才把我嫁给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渣男,怎么会轻易允许我和离呢?更何况,比起向家那些人,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想要我性命的。”接着便把裴氏如何派于嬷嬷和映红暗害自己,又支使于嬷嬷勾结大小刘氏的事说了。 说完之后,她沉声说:“要不然,嬷嬷以为大刘氏怎的会突然这么大胆,敢谋害起我的性命来了,还不是后头有人威逼利诱。” 房嬷嬷深深的叹口气:“原来姨娘的预测是准的,她说夫人不会轻易放过你,果然是这样。” 冯莺不禁问道:“为什么?要说有怨气的话也该是我娘有怨才对,她凭什么不想放过我?” 房嬷嬷摇头道:“还能是什么?自来财帛动人心,自然是银子了!” 冯莺恍然大悟:“是为了母亲放在裕丰票号的那六七万银子?” 房嬷嬷看向冯莺:“若只有这么些怕是还不值得国公爷和裴氏一直心心念念的记挂着!” 什么意思?难不成小田氏留下的东西比这些价值还要多? 正文 第四十六章安排 房嬷嬷所说的国公爷只能是定国公,难不成就连原主的亲生父亲也为了银子想要害她的性命? 见冯莺皱着眉头有些不信的样子,房嬷嬷低声说:“不是六七万,是六七十万。” 冯莺顿时惊呆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我娘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自从知道小田氏的经历之后,冯莺就不愿再称她“姨娘”。 房嬷嬷见她如此也不再称呼旧主为“姨娘”,在她心里,这个称呼是对小田氏的屈辱。只是以往为了冯莺她不得不忍受这份屈辱。她轻叹一声:“说起来也是巧合,当初你外家突然出事,小姐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一早就把嫁妆里的银票地契贴身带着。后来离开定国公府的时候,冯家也自知理亏,没有拦着她带走自己的金银细软。原本你外公在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江南富商的性命,那人知道咱家出了事,还特意找到京城来探望了小姐。听说那人准备做海贸生意,小姐还和他详谈了好一会儿。老奴也不知道小姐和那人怎样商定的,总之是拿了银子入股。不到两年,利润就达百万之巨。” 这么多! 房嬷嬷又接着叹道:“就是小姐也没想到海贸之利如此丰厚,而此时恰好那个富商的另一个官场后台不幸倒了,他来京城想要寻找新的依靠。小姐劝他不要急,带人出去了一趟。后来,那富商的海贸生意里便有了某位皇子妃的股,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后来那位皇子妃则是青云直上成了一国之母。” 冯莺震惊:“你是说我娘她……”这个信息真的是颠覆了冯莺对小田氏的认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懦弱无能,而是颇有远见和魄力。 房嬷嬷点头:“小姐虽然秉性柔弱,但是在这事上当真果决。当时就拿出了自己积蓄的一半,约六十万两帮着皇后娘娘入股占了大头。有了皇子做后台,这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越坐越稳当,一年百万两的利润是少的。当今能顺利继位,跟这笔横财也是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什么他登基之后愿意给小姐撑腰,还不是因为那么些白花花的银子。” “原来还有这种事,我竟然半点都不知道。”没想到原主的生母还真是一个眼光长远之人,只是她都有银子有背景了怎么非得想不开要回到冯家呢? 房嬷嬷回答说:“这事因为牵扯极广,一直都是悄悄做的,姨太太那里也不知道。就是国公府,也只知道你娘留下了一笔几十万的财富,却不知道这钱是从哪来的,她们只以为都是田家的旧产。可是咱家先老太爷一向清廉,家里虽有些祖产,但决计是没有这么多银子的。” 冯莺还是就有不解:“国公府建府不过几十年,到父亲不过第二代,家产又没有分薄多少,我们这一代也没几个人,哪里就到了要窥探他人财富的境地?就是裴氏,也是累世大家出来的,听说嫁妆也很是丰厚,就算是我娘留下了几十万银子,也值得她心心念念的记挂着?” 闻言,房嬷嬷不由扶额:“哎呦,我的姑娘唉,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民间疾苦,几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别看定国公府赫赫扬扬的瞧着场面颇大,其实压根就没多少底子。一般的勋贵人家都是靠打仗发财,等闲的俸禄份例才有多少?当初老国公虽是建了军功方得了这个爵位,但是他统共也没打过几次仗,估计也没得多少银子。裴氏嘛,管家还凑合,这做生意就没有你娘那么灵光了。你娘当初没有被休的时候曾管过一阵家,她说是府里各项产业的收成一年到头估摸着也就三五万银子。听着是不少,可是架不住开销大啊,这两年光你两位嫡弟的婚事怕就把底子花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一分家更没有东西了,大爷将来能不能养的起那一府下人还是未知呢,裴氏能不着急?” 冯莺这才明了:“是啊,她手里没有银子,自然就眼热我娘留给我的银子。怪不得她连个大家庶子都不肯让我嫁,是怕我借着夫家势力跟她抗衡吧。如今找了这么个人家,我若是不幸在生产时死了,她正好能借着机会接管我的嫁妆,还不容易让外人起疑。只是我娘的银子我都没见过,她凭什么就笃定自己能找到?” 房嬷嬷回道:“说来也是,小姐心思缜密,裕丰票号的怕只是个幌子,其他的,就连老奴都不知道她把东西藏哪了,外人想找怕是不那么容易。” 冯莺有些无趣的摆摆手:“横竖我一个女儿家要那么多银子也没什么用处,先不想了。我还有件事想和嬷嬷说。” 房嬷嬷忙问:“姑娘说的是什么事?” 冯莺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样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我实在过够了,我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到别处。” 房嬷嬷大惊:“这,就算是姑娘和离了,怕是国公府也不会让您四处乱去的,您怎么走?若是隐姓埋名,不是老奴危言耸听,您一个年轻妇人,又是花容月貌之姿,万一遇上什么心思叵测之人,怕是下场……” 冯莺浅浅一笑:“嬷嬷所言极是,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给自己重新找了个身份。”说完便把程家那边关于另一个冯莺的事给说了。 饶是房嬷嬷人情练达,也没想到自家姑娘竟然能想到这个点子:“姨太太那边肯定是没有问题,那位冯娘子留下来的旧仆会不会……” 冯莺说:“那位姐姐当时来京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位老妈子,早就已经过世了,其他的都是伯府的下人。如今她得了病搬到庄子上,眼瞅着是不行了,略有门路的下人想法子摆脱还来不及,谁还会上赶着伺候?就算真有那样忠心的,姨妈也找由头把人留下来了。只有一个知晓前情的老嬷嬷跟着过去照应并操办她的后事,我又找了巧云一家子过去照看她的坟茔。”说是挪出去养病,其实那人已经玉陨,这样说也不过是给冯莺制造便利。 房嬷嬷附和说:“巧云的夫家可不是善茬,她带着孩子去了别处,就不用怕夫家再来纠缠了。” 冯莺点点头,当时她私下里一找巧云,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而且冯莺总觉得占了人家的身份对她有些亏欠,所有的丧葬费都自己包揽不说,还让巧云的女儿翠儿拜死者为义母,做摔丧驾灵之任。 当然,冯莺也不会亏待翠儿,不但给了衣饰金银,还承诺只要翠儿一直为死者供奉香火,每年还会给她五十两银子以作报答。而有程家的下人在那里照应,旁人也不会轻易欺侮她们娘几个。有银子又能得安稳,她们自然都非常乐意。 正文 第四十七章商定 接着,冯莺话锋一转:“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我离开京城的话,不知道嬷嬷愿不愿意陪着我一起吃苦?” 房嬷嬷忙指天发誓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只要您不嫌弃我老婆子上了年纪不中用,老奴哪有不乐意的?” 冯莺知道房嬷嬷对原主的忠心,但还是有些疑虑:“只是不知道奶兄那里……” 房嬷嬷拍拍胸脯说:“姑娘放心吧,我还能做的了他的主。只是不知道姑娘想去哪?” 冯莺回道:“渝北关。”这个地方也是田氏建议她去的,虽说自那以后娘俩再也没见过面,但是孙嬷嬷又来过几次把该商议的都商议定了。 听到是这里,房嬷嬷寻思了一会也释然了:“是呢,姨太太家的军功就是在那积累的,听说程家在渝北关也是大户人家,去了那里多少能受些庇护。” 冯莺笑道:“嬷嬷想的和我一样,而且离的京城越远,我的身份就越不容易让人发现。” 两人商定好了,房嬷嬷也想着赶紧回去收拾行囊,于是吃了午饭就匆匆走了。只有袁妈妈,见房嬷嬷没有劝动冯莺,脸上有些失望。 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言行都被冯莺瞧在了眼里。原本冯莺是有点想带孙福一家一起离京的念头的,如今见了袁妈妈这般行径却是打消了一半,这位妈妈虽然也能干,但是似乎太看重权利了。怕是不会愿意跟着自己去边关吃苦。 而当去通州多日的孙福将地租带回来之后,冯莺更是打消了用他们的主意。孙福带回来的银子出入倒是不大,水至清则无鱼,差个百十两她也能接受。只是她不能容忍的是,孙福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先把那边庄头送的各色粟米和一些猎物给送回了京城的宅子,在那住了一晚之后才来到别庄。可是冯莺明明一早就派人告知过他,要他把所有东西都带到山上来。 许是知道自己这事办的不对,于是孙福憨笑着说:“奴才想着奶奶早晚要回京城,那些米粮之物颇为沉重,运到山上来费时费力不说,到时候往回运也麻烦,干脆就放在了家里。” 冯莺淡笑:“你想的倒是颇为周到,好了,你一路舟马劳顿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说完看着一旁的小秋道:“你爹出了这么久的远门,今儿放你一天假回去好好孝顺孝顺你老子。”父女俩千恩万谢的走了。 待她们出去后,冯莺忍不住冷哼出声。 碧莲见她面色不虞,连忙倒了杯茶捧过来:“姑娘喝杯茶消消气,千万不要为此伤着身子。想来,孙管事也只是出于好意。” “哼,好意?”冯莺不屑的扯扯嘴,看向碧莲:“他这不是好意,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知道孙福想的是什么,无非是觉得我早晚都要跟婆家低头,所以他不想在此时得罪男主子。他倒是拿我的东西做了好人了,却把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样的奴才,不要也罢!” 碧莲一愣:“姑娘是要……” 冯莺摆摆手:“他的事明儿再说,咱们先说说你吧。上次我问你,不管到了什么境地你都愿意跟着我,那话还算数吗?” 碧莲毫不犹豫回答:“姑娘又来取笑奴婢,当然算数了。” 冯莺点头:“那我要是想出一个很远很远的远门呢?” 碧莲惊呼:“姑娘想去哪?您如今都要临盆了,还要出远门吗?” 想起原主,冯莺落寞的笑笑:“临盆?孩子都没有了,临什么盆?”说完,把衣服一下掀开,露出里面的假肚子来:“难道你就没有察觉我这俩月的异常吗?” 看到冯莺的肚子,碧莲震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要说没有一点察觉是不可能的,只是碧莲一直信任自己的主子,加上她也是个大姑娘委实对怀孕的事不大明白,所以也没有怀疑过冯莺。怪不得,这几个月每次自己进去服侍的时候冯莺自己都穿好了中衣,洗澡也不用丫鬟服侍,她说是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臃肿的样子,碧莲也信了。 碧莲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冯莺的肚子:“可是,可是前几个月奴婢确实看见姑娘的肚子鼓起来了啊,还有大夫不是也给把过脉吗?” 冯莺把衣服放下来,扭头看着屋子里的架子床:“就是那,就是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我就在那里流了产。其实,那次来之前我就察觉到了映红有异,所以一气之下来了这里,没想到最终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碧莲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怪不得从那次回去以后,奴婢就觉得姑娘性情变了许多,原来是这样……奴婢竟然什么也没发现,真的是太不应该了。”说完竟跪了下去。 冯莺一把把她拉起来:“行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最不喜欢旁人在自己跟前跪来跪去了。再说这事我也是有心瞒你,你不知道才是应该的。” 接着她沉声道:“我如今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一群人想要我的命,一个算计接着一个,就算是再小心堤防,也难免会有疏漏的那一刻。再说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是外人算计且还好说,如今连枕边人都想要我的命。这样的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她把自己的打算说了,然后叹口气:“我要去的地方毕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边关苦寒,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把卖身契还你……” 话未说完便被碧莲打断了:“就是因着边关苦寒奴婢才一定要跟着姑娘,姑娘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何曾吃过这般苦?奴婢要是不跟着,谁来伺候姑娘?”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擦擦自己的眼角:“姑娘什么也不用说了,奴婢这就收拾行李去。” 刚转过身去呢,就被冯莺一下子拉住了:“好啦,我们又不是明儿就走,急什么?你现在这般红着眼出去收拾行李,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我要赶你走呢”碧莲这才作罢。 正文 第四十八章金葫芦耳坠 虽然孙福把大部分的米粮都送到了京城的宅子里,但好歹还带了一部分过来,另外还有有庄头孝敬的一些鸡鸭牛羊之物。冯莺只说自己许久没见过活物了专程去瞧了个新鲜,还跟那些帮着送东西过来的佃户们聊了一些家常。 佃户们再没想到他们的主家竟然这样和蔼可亲,加上冯莺的庄子收的租子一向公道,佃户们心里感激之余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不觉间,冯莺已经大概摸清了今年庄子上的总收成,算起来跟孙福报上来的可有着不小的差距。 冯莺没有作声,只是回去后找来孙福家的说:“这些佃户都不容易,大老远的来了也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每人给五百钱的赏钱。另外,那天收拾东西不是翻出来几匹旧年的松江布吗?咱们家的这些下人们都被国公府的旧例迷了眼,怕是瞧不起这些东西,就给这些佃户们拿回家吧,纵使纳鞋底也比白放那霉烂了强。”孙福家的笑道:“奶奶心善,虽说那些布料有丁点的褪色,但是胜在细密软和,等闲的庄户人家都不舍得买这样的细布的,保准不舍得拿来做鞋底。给了他们,只有欢喜的。另外一人五百钱有些多了,如今外头一个壮劳力每日工钱也就三十文上下。他们来回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又没有出大力,好吃好喝供着,给个二百文就不错了。要不然以后再来就不好打发了。” 听了这话,冯莺也没有继续坚持,刚才跟那些佃户闲话的时候她也打听到了,在乡下一家三口每年二两银子就能偶尔吃的起荤腥过年穿得上新衣。想来孙福家的说的也不算夸张,她是不缺钱但是也不愿意当冤大头。 这事商议定了,孙福家的又问:“那是这会就打发他们走还是……” 冯莺看了看怀表,说:“都这会子了,好歹让他们吃了中饭再走吧。他们不是带来几只羊吗?找人宰一只炖了,中午就喝羊肉汤吧。要不然一只羊那么大,咱们这么几个人一天吃不完,明儿就不新鲜了。要是厨房里人手不够,就去山下的村子里找两个手脚干净的媳妇过来帮衬,多做些干粮,到时候给他们带在路上一些。省的回去后说起我这个主子来都是吝啬之类的话语。” 孙福家的忙道:“瞧奶奶说的,您这样心善的主子若是再得不到好话那可没天理了。”得了冯莺的准话,孙福家的就下去预备了,在她想来这做饭食的婆子好找,就是他们带来的那几腔羊该怎样处置,这里没人会宰羊啊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正好被碧莲瞧见,碧莲忍不住问了一回,听了孙福家的话碧莲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妈妈只管去找那些佃户,里头肯定有人会做这个的。”孙福家的一听:“可不是?庄户人家杀鸡宰羊一向都是自家处置的,我竟把这茬给忘了,这脑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碧莲笑道:“妈妈这样干练。哪有一点糊涂样?不过是灯下黑罢了。” 于是中午,冯莺喝上了热气腾腾又滋补的当归羊肉汤。 吃了午饭,那些佃户们便要准备上路了,这里离通州还有一二百里,他们脚程快一点,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到家。没想到临走前,东家给了赏钱还有料子,那些佃户们拿了赏钱又得了料子一个个的喜不自胜,正好天要凉了,这样柔软的布料带回去让婆娘絮上棉花做冬衣穿正好,而且一下得了好几块,回去一家子的衣裳都有着落了。把那些佃户们感动的,都在冯莺的院子门前磕了个头才走。 别院的屋子都是靠山而建,冯莺住的院子在别院的最高处,站在门口就能隐隐看到别院门口的情形。她虽然没有出去见这些人,但还是站在屋子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远去。看到这些人的现状,她第一次有些庆幸没有穿成真的农家女孩。虽然前世看过的里都把种田写的分外美好,但是只有当真正身处这个境地的时候才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艰难。这样的男权社会,她有一个那样强势的娘家,面对不讲理的夫家尚且还需虚与委蛇,更何况是境况更差的农家女儿呢? 感慨了一会儿,冯莺就把这些抛开了。听说还剩下不少羊肉,这别庄里各色菜蔬也是不缺的,冯莺向来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当即就让厨娘拿野鸡吊了汤,再切一些薄薄的羊肉片,晚上要吃锅子。 跟来的厨娘手艺还不错,锅底做的鲜香味美,羊肉猪肉都片的薄如蝉翼,还有筋道的鱼丸和鲜嫩的虾仁,冯莺吃的甚是满足,还让碧莲赏了她一百钱。 吃饱喝足了,冯莺还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这会天凉如水,月色正好,冯莺看着这静谧的夜色默默的叹了口气,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京城的夜色。溜达完了,冯莺就洗漱到床上躺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走的有点多,她头沾着枕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醒来,碧莲服侍她穿衣的时候,冯莺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于是问:“你不会昨晚收拾了一整晚,都没睡觉吧?” 碧莲轻笑着摇摇头:“那倒没有,奴婢的东西大部分都在箱笼里没有动,好收拾着呢,就是一想到……心里有点激动,竟大半夜都没有睡着。” 冯莺了然道:“那一会吃了饭你回去补个觉,我这里有小秋她们呢。” 正说着呢,小秋拎了个食盒进来了:“奶奶,今早厨房做了鸡丝粥呢,可香了,您快些来吃吧。” 冯莺这会也已经收拾妥当了,闻言便坐到饭桌上,小秋见她过来,忙从食盒里端出来一个盖碗,伸手掀开上面的盖子又拿小碗舀出一碗递给冯莺:”奶奶,您尝尝。”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原本藏在衣袖里的一个金缠丝镶珠镯子不慎露了出来,只是小秋自己并没有察觉。 冯莺不动声色的接过粥碗喝了两口:“这粥确实熬的不错,浓稠可口,不像是张婆子的手艺,是你娘做的?”眼角的余光还瞥到小秋耳朵上新打的金葫芦耳坠。 正文 第四十九章临别准备一 小秋笑着回话:“奶奶这舌头真是神了,一尝就能知道,不过我也帮着打了下手呢。” 冯莺笑着夸赞道:“小秋真是越发能干了,好了,你都忙活了一早上了,先下去歇着吧,顺便告诉你娘,让她吃了饭过来一趟。” 小秋笑嘻嘻的跑到自家屋子里,看见爹娘正在吃饭,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荤素皆有,比奶奶那里的都要丰盛。小秋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鸡爪啃了起来。 孙福家的见女儿的吃相一点也不文雅,当即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这孩子从外头进来也不洗手。”小秋含糊道:“我刚洗了又不脏,对了,奶奶说让你吃完饭过去一趟。” 闻言,孙福两口子都对视一眼,孙福家的忙问:“奶奶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小秋摇摇头:“没有说,奶奶只夸你早上的粥熬的好,让你过去,许是有事吩咐呗。” 那一边,待小秋走后,冯莺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她问碧莲:“你刚才瞧到小秋手上的镯子了吗?” 碧莲点点头:“那样金晃晃的东西,奴婢眼又不瞎,怎么会瞧不见?那耳坠和头花也是新的,看来孙管事这一回收获不小呢。” 冯莺轻蔑的一笑:“原本想着她们跟娘有些旧情,只要行事规矩,就算不跟着我走,我也会给她们留条后路,如今看来人家是一点也不稀罕呢。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吧。”她原本是打算走之前把他们一家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的…… 碧莲只是静静的听着,顺手又替冯莺添了一勺粥,一点都没有替孙家求情的意思。在她看来,这个孙福确实做的过了,原本一个管事出趟远门给闺女带个头花甚至是金耳坠都不算出格,但是那缠丝的镯子价值可不菲,一只怎么也得二三十两银子。这还只是给女儿的东西,加上别的孙管事肯定是收获颇丰,但是一想到这些银子的出处碧莲就为自己主子抱不平了。 冯莺也是有些气恼,她也不是那种十分苛刻的,一两千的租子,上下差个百八十两她也可以接受。但是按着自己从佃户那里打听到的产量和粮价,孙福手里最起码落下了三四百两银子。这个孙福还真是有恃无恐,是觉得自己手底下没有其他管事,所以压根就不怕自己能查出来吗?这头一回就敢昧下这么多,再来两回,怕是要直追于荣了。 等冯莺吃好了,碧莲从外头端水进来给她净手,然后说:“奴婢瞧着袁妈妈往这边走来了。” 冯莺眯眯眼,然后笑道:“行,来的正好。这样吧,你一会就回去收拾行李,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透露给袁妈妈知道。” 碧莲虽然猜不透冯莺的用意,但还是依言去了。 待孙福家的过来后,冯莺便对她说:“我这两天细细想了一下,觉得就这样仓促离开京城也有些不妥。旁的不说,那宅子和里头的东西都是我的嫁妆,便是要走也不该是我走。只是我却不好这样灰溜溜的跑回去,但是家里那边长时间没有心腹我也放心不下,更何况这次又有那么些米粮刚运回去,要是没人看着,怕过不了两天就被人给搬空了。” 孙福家的忙附和说:“奶奶说的是。” 冯莺抿了口茶水,又说:“因此,我想着让妈妈和孙管事先回去替我看着内外两院,还有小秋也回去吧,给我看着屋子,虽说出来的时候落了锁,但若是出那么一两个家贼,少些什么也着实让人心里着恼。” 孙福家的心里自然是称愿,她生怕自己出来时间长了好容易积累的那些威望会被于嬷嬷给消磨干净,因此巴不得早回去。只是这会却是强压着喜色,装作忧虑的问:“奶奶若实在不放心,我们老口子回去就是了。小秋再走了,奶奶身边就只剩碧莲一个了,可怎么够使?” 冯莺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碍的,这里原本事情就少,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再说不是还有两个小丫鬟吗?那些粗活她们俩做就尽够了。” 于是孙福家的便扭捏着应下了,她走到院子里的厢房处时,瞧见碧莲似乎是在那里收拾行李,心下一动,忍不住走过去:“姑娘在这里忙什么呢?” 碧莲装作有些慌乱的站起身,笑着说:“没忙什么,这不是来山上觉得早晚天气凉,想着把厚衣裳找出来预备着。”孙福家的瞥了一眼,看到床上打开的包袱里装的可不止厚衣裳。心下还觉得碧莲都开始收拾行李,那离奶奶回京的日子指定不远了。 孙福家的跟碧莲客套完了就去前头找到自己男人说了这事,两口子都觉得冯莺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孙福家的还跟自己的男人说:“大爷那里,我一个婆子不好往前凑。倒是你,回去后找着机会可以委婉的劝上两句。不为别的,单单看在奶奶的肚子上,也不能真把人家扔在山上待产啊。老太太糊涂,大爷也糊涂了不成?就老太太那样的,是指望她能管家理事呢还是能出去结交应酬官家女眷?真弄的夫妻离心,大爷能得到好?” 孙福也跟着点头:“就是,要是换了咱儿子,能娶个嫁妆丰厚岳家得力的媳妇儿,我这当公公的都得供着儿媳妇!” 孙福家的轻啐一口:“看把你美的,真有那样好的姑娘还能轮到咱们儿子?” 孙福一家走了第二天,大田氏竟然亲自来了别院。冯莺径直迎到别院门口:“姨妈怎么来了,有什么话让下人们带来就是,这山高路滑的,还劳动您亲自过来。” 大田氏拍着她的手扬声道:“你这大着肚子的都被逼到山上来住了,我还来不得?不是姨妈说你,你这孩子就跟你母亲一样,性子太软,京里的房子明明是你的陪嫁,凭谁住着不舒坦呢,也没有你这个正主搬出来的道理。” 冯莺拿帕子擦擦自己的眼角,没有作声,好歹憋着没有笑出声来。 一直到了冯莺的屋子里,屏退了一干下人,大田氏才问:“那渝北关可不像京中这样繁华,那里冬天长,风沙也大,更别提一应用度都没有京里的精致。你是真的想好了?不会后悔?” 正文 第五十章临别准备二 冯莺郑重的点点头:“不后悔。”跟性命比起来,那些身外之物又算的了什么?在知道小田氏的真实身家之后,冯莺隐隐猜测到可能当初小田氏选择回到冯家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女儿一个身份或者是旧情难了,说不定更多的是为了避祸!就算海贸的事情再隐秘也会有泄密的可能,孤儿寡母的家里有那么多银子,自然会引起旁人的觊觎。而当时的定国公府圣恩还算优渥,应该是可以庇护她们母女的。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究竟事实如何,怕是只有小田氏自己心里清楚。 大田氏不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冯莺已经想了这么多,只是沉声回道:“既然你都做好决定了,那我便不拦着你。只是,你一去山高路远的,咱们娘俩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时候。” 冯莺亦是双眼含泪:“姨妈放心,外甥女如今也不过是变成了表侄女,还是亲戚,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回来京城看您的。” 大田氏不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嘱托的话,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包袱:“渝北关那边天寒地冻的,寻常的大毛衣裳都不顶事,我让人用上好的紫貂皮给你做了一身衣裳,还有一件银狐披风,你带着去那里穿。 不管紫貂还是银狐皮都是非常珍贵的,就连大田氏自己等闲也不用这样贵重的皮毛做衣裳。只是对上大田氏殷切切的目光,冯莺实在不忍心拒绝,便收下了。结果大田氏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她原说的是等你成亲安稳生下嫡子后才让我给你。只是,世事弄人,如今已然这样,咱们娘俩也不知道何时才见面,这些还是尽早给了你吧。” 原以为里面装的就是那第二把钥匙重不到哪里去,没想到盒子一入手却是异常的沉重,把她的手臂都压的一弯。因此冯莺着实被箱子沉甸甸的分量给惊了一下,她打开一看,只见里头铺了大半盒的金条,最上面才是钥匙和几张纸。 见冯莺有些惊讶,大田氏说道:“你娘到底不傻,知道国公府那起子小人都是靠不住的,因此走之前托人把这些金子和两万两银票转交给我替你保管。金条一共是二十根,每根十两,这些便是二百两金子,加上银票两万,现今一起给了你吧。另外,你去了那边总不好寄人篱下,我便找人替你买了个三进的宅子,这是地契,你去了后先将就住着,到时候若觉得不合心意再自己再换吧。” 冯莺一看那张地契上头是自己的房子,连忙推辞:“姨妈替我保管这些财物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孝敬姨妈东西呢,怎好收姨妈的宅子。” 大田氏把脸一板:“你这话说的!这些年我拿这笔银子做生意也赚了不少,难不成要给你红利?不过是个宅子而已,你只管收着。” 冯莺还是推辞:“我就打算带着碧莲和房嬷嬷母子过去那边,就这么两个人哪用的着住这么大房子?人少屋大岂不空的慌?” 大田氏回道:“你没去过不晓得,那边地多人少,房子都盖的大,略富裕些的平民百姓都是二进院子。你以为跟京城似的一家三代挤在三间屋子里?再者你去到那边早晚要添人的,要不碧莲和房嬷嬷两个哪个是做惯粗活的?那边宅子便宜,这么个宅子加上家具也不过一千多银子。你只管收下,要是不收这宅子,姨妈可真要给你红利了。”冯莺只好收下,只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多多孝敬大田氏。 接着大田氏又说:“府里在渝北关也有些产业,其中同安堂和庆祥布庄都是我的私产,里头的管事我都已经打好招呼,到时候若有什么差遣你就只管找他们。还有程家的族长太太那里我也带了口信过去了,你去了之后定要亲自拜访一下。另外我家老太太的娘家,以后就是你母亲的娘家了,也还有几个老人家在世,到时候你一一去请个安。有这两家人照应着,在那里等闲便没人敢欺负你。” 大田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冯莺都一一记在心里,虽说去了渝北关不用改名换姓,但到底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行事,有些事不得不注意些。 直待到日头偏西,大田氏才走,走之前问道:“你可想好到底哪天行事?” 冯莺浅笑道:“姨妈放心吧,这事有人比我着急着呢,最迟不过三天就有音信了。” 大田氏点点头:“恰好我也有个别院离这里不远,想当初都是你外婆给我和你娘选的,为的是姐妹的庄子挨的近些好照应。没想到……罢了,如今能照应到你也就行了。我已经交代好了,到时候你这里只要放起五彩蝴蝶样的纸鸢,就会有人前来接应你。” 两人又依依不舍的说了许多叙别的话,大田氏才一步三回头的转身走了。 待田氏走后,冯莺和碧莲已经把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妥当,只等到了时候就金蝉脱壳。 果然不出冯莺所料,第二天京城那边就来了人,是原先向家的一个老婆子张氏,也算是大刘氏的心腹,带了些补品说是替老太太来瞧她的。又说老太太如今已经大好了,觉得那个道姑的话未必做准,不好因为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就让儿媳跑到山上来待产。只是她年纪大了爬不了山,因此就让张婆子代替她来一趟,然后让冯莺安生在这里再待两天,等向达休沐的时候就来接她…… 冯莺有些“受宠若惊”的听了,看看天色又说:“辛苦张妈妈了,这会天色不早了,不如在这里住一晚,明儿我让人收拾些新鲜瓜果你顺道给老太太带回去。”说完似乎是不经意的问:“不知跟着妈妈来的是哪几个?” 张婆子难得见冯莺给她这样的好脸色,当即腆着笑脸回道:“是马房的顾老头和小蝉。” 冯莺脸色如常的让她下去歇着,转头就对碧莲说:“好生盯着小蝉,想办法看看她有没有带东西过来。” 碧莲答应着出去了一会,半晌后带着微醺的酒气回来:“奴婢把她们俩灌醉了,在小蝉随身的包袱里找到了火石和油绳,还有蒙汗药。倒是张婆子那里没有找到东西。” 冯莺冷笑:“张婆子虽然是向家老人可未必会听小刘氏差遣,小蝉却是小刘氏的心腹。如果有人巴不得我现在就死的话,那只能是小刘氏一个。裴氏顾忌自己名声,而向家母子俩怕是打着留子去母的主意,否则他们凭什么留下我的嫁妆呢?” 碧莲恨声道:“这些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恶毒!” 冯莺丹唇微启:“所以,本姑娘才不想和她们玩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一会儿,咱们就出去把纸鸢放了吧。” 于是傍晚时分,别院的下人们瞧见一向文静的主子竟然在院子里放起纸鸢来,还凑成块议论了半天。 正文 第五十一章离京 下人们议论了好长时间才散开,之后便是照常当差做事。晚饭后,因为山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大家伙早早的就躺下休息了。在京城的时候张婆子就知道冯莺治下严格不许耍牌赌钱,原以为来了山上怎么也会宽松一二,没想到规矩都是一样的。没办法只好带着小蝉在一个屋里睡下。 这点倒是正中小蝉的下怀,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刚才在饭菜里下的那些蒙汗药应该快要见效了。想到自家小姐的托付,小蝉心里只觉得“咚咚”直跳,她也没想过小姐竟然会让她做这种事情,但是自己的卖身契捏在小姐手里,却不敢不听。要是不听话,小姐就会把自己卖到那种地方。小蝉伺候小刘氏十来年,深知她的心狠手辣,当初带着小姐投奔老太太的何妈妈就是因为自大了一些,小姐嫌她碍眼毫不犹豫的给她安了一个“偷盗”的罪名,让老太太送官去了。 就在那里胡乱思量的时候,小蝉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难道是今天坐了半天的车累坏了?到半夜一定要记得爬起来去放火…… 在别院里的下人们都睡着以后,一行五六个身形矫捷的黑衣人无声无息的来到别院门口,其中一个黑衣人按约定好的学了三声鸟叫。 听到叫声,正在屋里焦急等待的主仆两人对视一眼,碧莲欣喜道:“姑娘,是百灵鸟的叫声。”冯莺点点头:“应当是他们来了。” 碧莲说:“我去看看。”提起灯笼从门上的圆孔里往外瞧了一下,发现打头的两人的正是房山和田氏身边的一个侍卫于大,于是打开大门。门一开,见到碧莲,房山略顿了一顿便问:“姑娘呢?”碧莲回道:“在屋里等着,还有一些行李要搬。” 房山问:“没有被人发现吧。”碧莲摇摇头:“没有,有人替我们在晚饭里下了药。”想起干娘的话,房山了悟的点点头,示意于大带人去院子里。 冯莺见他们进来指着地上的箱笼道:“就这些东西,劳烦诸位了。”于大连忙摆手:“姑奶奶客气了,只是就这么点东西吗?”他是见过自家主子出门的,去上个香都要带上两三口箱子几个大包袱。可是如今冯莺是要出远门啊,地上一共只有四个箱子再就是几个包袱。冯莺回道:“我倒是想把这院子都给搬走呢,只是也办不到,这样的境地能带走这些就不错了。”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于大心里很是佩服,殊不知冯莺平静的表象之下也在心疼的滴血。她说的不是空话,要是可能,她真是连一片瓦都不想留下的…… 因为东西不多,于大带着几个弟兄搬了一趟就成了,冯莺自己拎了一个大包袱,碧莲也拿了两个小包袱。两人脚程慢,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箱笼放好了,原本负责在门口放风的房山见她们俩出来,连忙迎上前。 冯莺见他往这边走刚要把手里的包袱给递出去,却发现人家先冲着碧莲去了。房山先把碧莲手里的包袱接过去才接了冯莺手里的,虽说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但冯莺还是从里面发现了一点苗头。 只是当下明显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待冯莺和碧莲在车上坐好之后,房山便驾着车先行离开,于大他们则是留下来料理“后事”。 当张婆子把睡的迷迷糊糊的小蝉叫醒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妈妈你说什么?” 张婆子一边系扣子一边说:“赶紧起来,院子里不知怎的起火了,赶紧起来救火!”一边说一边胡乱套上鞋子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小蝉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连忙翻出自己随身带来的包袱,发现自己带的东西竟然全都不见了,她一下子就吓出一身冷汗来。当即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下床跑出去查看情形,当得知着火的是主院以后,小蝉没有觉得放心反而更加疑惑了:自己明明没有动手,怎么主院就莫名其妙的着火了?还有自己包袱里的东西是谁给拿走了…… 张婆子从另一边拿了两个盆过来,见小蝉在那干站着不动弹,没好气的塞给她一个盆:“都什么时候了,还光在这站着,还不快点去救火,要是奶奶真有什么好歹,咱们的小命不都得赔上?”小蝉一时间也无所适从,有些麻木的接过铜盆泼起水来。 只是火势太大,她们发现的又太晚,到后来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主院被焚烧殆尽。 当裴氏听说仰天山别院突遭大火,冯莺主仆都葬身火海的时候,那简直是比谁都要惊讶,她忙不迭的把于嬷嬷喊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等她临盆的时候再动手?这个时候这样一场大火,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不都让人往我身上想?” 于嬷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夫人的话,这事真不是老奴动的手啊,没有您的吩咐老奴怎么敢做这种事?不过……” 裴氏不耐烦的说:“不过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嬷嬷回道:“不过昨儿,向家的老太太突然派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给奶奶送滋补品,昨晚那个婆子和车夫丫鬟都没回来,今早起来就出了别庄失火的事……” 裴氏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这事是向刘氏做的?你不是说她的意思想留子去母吗?一个乡下老太太满身的穷酸味,这算盘倒是打的挺好!” 于嬷嬷低声说:“她还不是看中了姑奶奶的嫁妆?老奴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差错,或许这场火就是天灾也未可知。” 裴氏无奈的道:“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这场火都不能烧到我头上来。好了,你先回去,把冯莺的嫁妆给我看好了,可不能让向家那些人占了便宜。我也该换身衣裳去别院哭上一回。” 当别庄大火的消息传到向家时,大刘氏当即就昏了过去,倒不是心疼冯莺,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自家怎么强留她的嫁妆! 倒是小刘氏一边安抚姑妈一边拿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小腹,心想:没想到这个小蝉还真把事情给办成了。 而此时的冯莺已经离开京城百里之遥,对这些人如何装腔作势操办丧事又如何分割自己的嫁妆,她已经浑不在意。从此之后,京城的定国公府和向家上下跟她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此一去,自当是山高水阔任鸟飞。 正文 第五十二章途中见闻一 自打昨晚起,冯莺已经摘掉了假肚子,从田氏的外甥女变成了表侄女,总之还是程家的表姑奶奶。冯莺不耐烦别人这样称呼,便依着这里的风俗让大家喊她“冯娘子”。 田氏终究是不放心让她们主仆四人自行上路,于是安排了于大带着八九个兄弟一路护送。冯莺原说不必这样麻烦,谁知于大说正好府里的商队要去渝北关送货,不算是特意送她,冯莺这才安下心来。 因为商队里的货物沉重,因此她们路上走的不算快。此时正值深秋时节,一路上金黄色的树叶和蔚蓝澄净的天空成了冯莺看的最多的风景。 从京城道渝北关大约有六七百里的路程,三日后她们就到了从京城到渝北关之间最大的府城永宁府。因为商队要在这里卸些货物加之修整一下,于是一行人便在府城的一家客栈住下了。 自打穿越之后,冯莺就没有好好的逛过街,到了永宁这里,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的只分之一,但是在冯莺眼里那也是样样有趣的。 不管哪个时代的女人最喜欢逛的永远都是首饰铺子。正好她们住的客栈所在地就比较繁华,出了客栈经过一条小巷就是永宁府最繁华的街道。小二听说她们要求逛街,特别热情的给介绍了城中几家店大信誉好的店铺。 冯莺带着碧莲和房嬷嬷几人来到一家小二说的招庆银楼。房山走到门口直说:“这里面女眷较多,我就不进去了,我在门口候着姑娘。”冯莺也不强迫他,看斜对面有个茶摊,就让碧莲给他拿了些零钱让他去喝茶。房山想要推辞来着,被碧莲二话不说的给塞到手里了。 几人进到店里面,这店铺倒是够大的,上下两层楼,四开的大门,柜台边上立着不少的客人正在挑选心怡的饰品。冯莺转了一圈,竟然没有伙计上前招呼,她看了一眼铺子里的女眷们大多都穿戴的富贵华丽。再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八成新的湖蓝色长身褙子,这时候的衣服颜色褪的厉害,这衣服洗了两次就瞧着不那么新了,八成是跟这个有关系。 她轻叹口气:“算了,既然没人搭理咱们就走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碧莲和房嬷嬷对视一眼,连忙跟上。谁知冯莺刚踏出两步去,就被一个声音给拦下了:“这位客官请留步。”听到声音,冯莺停下脚步,喊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见冯莺停下脚步连忙作揖道:“小店今日生意有些忙碌,一时怠慢了贵客,还请万望海涵。鄙人不才,正是这里的掌柜。不知客官想看些什么,我这就让他们去拿。” 见对方礼数周全,冯莺也不好一走了之,何况她一路走来也有些累了,于是想了想开口道:“想看一下长命锁。”根据她路上和程家管事打听到的消息,程家的族长太太比大田氏还要大几岁,如今已经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她头一回上门拜访总要给孩子们预备见面礼的。 掌柜的听她只看长命锁也没有露出什么轻视的神色来,依旧笑呵呵的说:“好说,客观请到这边雅间稍候,我这就让人去拿,不知您想看金锁还是银锁。” 冯莺略一沉吟,说:“金的银的都拿一些吧,还有小孩子带的项圈手镯之类的,都拿几样瞧瞧吧。”掌柜的忙招来一个伙计吩咐了两句,又亲自把她们领到一个雅间道:“客官请在这里稍候,马上就有人把东西送过来。” 接着掌柜的便出来又招来一个伙计泡壶好茶送进去,那个伙计有些不解的问:“我看那三人穿的普普通通的,一点也不像有钱的样子,舅舅你怎么对她们这么客气?” 掌柜的毫不客气的弹了这个外甥的脑门一下:“平日里教导你的那些都忘了?你自己眼皮子浅还笑话人家没钱,人头上不怎么起眼的那支白玉簪子是羊脂玉的,那样的料子怎么也值个三五百两。这是等闲人能戴的起的?还有那衣服料子,必定得是上用的官锦……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再这样眼高手低的小心我揍你,快去沏茶去。” 那个伙计挨了舅舅一阵排揎这才耷拉着脸去泡茶了,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摇头:这要不是亲外甥,谁耐烦和他说这些! 待掌柜的出去后,房嬷嬷便跟冯莺笑着说:“到底是一店掌柜,见多识广的,一眼就瞧出咱们仨里头谁做主来了。” 要说穿戴,自然是穿着对襟哆罗呢褂子,头戴金簪的房嬷嬷显得更加富贵。 冯莺笑道:“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做一店掌柜?” 没一会,就有伙计端了茶水点心上来。接着,又有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伙计端了两个长托盘过来,里面都是各色长命锁等物,金银材质都有。东西一拿来,房嬷嬷先开口问了金价,然后方跟冯莺点了点头。 她是怕冯莺不知道价格被人给蒙了,其实前阵子处理抄家得的那些金银时她是打听过金价的。这里的金价比京城要便宜许多,于是冯莺便挑着看顺眼的选了五个金锁、五个银锁和十来个小童镯。其实她带的箱子里也有好几个长命锁,但是俱都嵌宝镶珠的,送人的话有些太扎眼了。 不是她不舍得,而是真正渝北冯家的那个冯莺嫁妆银子可是有限的,她要是去了渝北出手太阔绰反而会引人侧目。 这伙计没想到冯莺一下子算了这么多,当即有些惊喜,又问:“请问客官是现银还是记账。” 冯莺回道:“现银。”说完给碧莲使了个眼色,碧莲拿出随身的荷包,打开给伙计看了看。伙计一看里面放着满满的碎金银,当即放下心来,忙笑道:“客官放心,一会小的跟柜上打声招呼,您一次买这么多总要给您个优惠的。” 冯莺笑说:“这个不急,你们店里有没有成色好点的翡翠或碧玉首饰?有的话拿过来我再挑几件。”伙计忙说:“有是有,不过上等的翡翠小的也没资格去拿,我这就告知掌柜的一声。” 掌柜的原本正在旁边应酬一个熟客,见这个伙计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就找由头出来了:“你不在那边伺候客官,跑出来干嘛?”伙计忙把冯莺的要求给说了,掌柜的当即大喜:“我就说嘛,这位虽然不显山露水,但瞧着就是个有钱的主,你先回去好生招待,我一会取了东西就过去。” 正文 第五十三章途中见闻二 相比翡翠,原主似乎更喜欢白玉一些,嫁妆和私房里有好几样成色上等的羊脂玉首饰。冯莺前世就很喜欢翡翠首饰,来了这里以后一直也没机会买个喜欢的物件,心里一直觉得有些缺憾。其实小田氏留给原主的东西里也有一对翡翠镯子,但是成色太好了,绿汪汪的,像是传说中的玻璃种。因为开朝皇帝皇后喜欢翡翠的缘故,本朝大户人家的女眷也喜欢翡翠首饰,所以翡翠的价值并不便宜。那样一对镯子,在这里也能值个千八百两,冯莺一是不舍得,二是觉得太张扬了,所以想寻摸一对便宜点的日常戴着。 掌柜的没一会就抱了两个盒子过来,许是因着这里民风比较彪悍的缘故,这里的女眷还是喜欢金首饰和各色宝石者居多。像是翡翠碧玉一类的卖的并不怎么样,难得遇到一个想买这些的,掌柜的几乎是把铺子里成色稍好点的都拿来了。 因为买的人少,这铺子里存的货也不多,像是翡翠镯子统共不过七八对。这里的镯子极少有单支卖的,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卖,大户人家的女眷们也多是成双成对的佩戴。虽然东西不多,好在品质不错,冯莺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对白底飘绿花的圆条形镯子,镯子透亮细腻几乎没什么杂质,飘花的颜色辣绿灵动。许是因为绿色偏少的缘故,价格也很实惠,只要八十两银子。试戴了一下,圈口也十分合适。 冯莺当即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其余的镯子要不颜色不合适要不就种水太干,她都不喜欢。倒是又选了一条颜色翠绿的翡翠十八子和一对菠菜绿的碧玉圆镯,加上几个戒指、玉佩等小件。 结账的时候,加上金银锁,一共花了四百零七两,掌柜的大手一挥就把七两银子给抹了。冯莺道了谢,心满意足的带着碧莲和房嬷嬷走了。 出来找到房山,几人找了家干净些的酒楼吃完饭,又在街上略逛了逛,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便往客栈走去。 正在那走着,街道后方突然传出一阵骚乱,只见一队官兵模样的人骑着马自远而近的行来。见状,房山连忙护着她们几个退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待那队人马过去了,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却是怨声载道、狼藉一片,不少在街边摆摊的商贩没来得及收摊,东西被糟蹋了不少。 见状,碧莲不由嘀咕:“不知道是哪的兵这样霸道”冯莺蹙眉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胆敢这样行事定是有所依仗,不管是哪里的兵丁,如今都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招惹起的。这街上这样乱,咱们还是早些回客栈吧。” 她们回去的时候,于大正带人在客栈门口张望,一看到她的身影,于大忙笑道:“娘子总算回来了,卑职这下放心了,今儿街面上有点乱,您没被冲撞到吧?” 冯莺摇摇头:“我倒是没事,不过瞧着那些商贩都损失惨重,于侍卫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于大轻声回道:“卑职隐隐听闻是官府在捉拿几个盗贼,好像是知府大人的内宅丢了什么贵重宝贝。” 碧莲轻呼:“什么盗贼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赶跑到知府家里去偷东西,总不会是偷了知府大人的私房钱吧。” 冯莺看了她一眼:“好了,官家的事不要妄议,小心惹来麻烦,我们如今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她心里隐隐觉得这当中应该有些隐情,毕竟在这个女眷声誉比性命都重要的时代,家里的内院丢了东西可不是小事,就算真丢了也多数是私下悄悄处置。这样大张旗鼓的实在有些反常。 想到这里她问于大:“那我们是照原定的时间启程还是提早走?” 闻言,于大脸上露出几丝如释重负的神情:“卑职的意思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跟商队管事预备明天一早就走,不知道娘子有没有什么异议?” 冯莺笑道:“这个主意很好,就这么定了,那我们先回房收拾一下。”说完便拜别于大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过于大的时候,冯莺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而且应该是新鲜血液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越想越觉得于大今天有些怪怪的,难不成知府内院失窃一案跟他有关?冯莺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昨天他们一行进城的时候天都擦黑了,等安顿好行李吃完晚饭都到下半夜了。而今早见到于大的时候他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所以半夜应该是不大可能出去的。 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蹊跷? 傍晚时分,出去取饭的碧莲刚出去又急匆匆的回来在随身的包袱里东翻西找。冯莺随口问:“怎么回事?那样火急火燎的?” 碧莲没好气的回道:“于侍卫的那些兄弟,为了点子口角竟然打起架来,其中一个的头给摔破了。这么晚了也不好请大夫,我记得咱们随身带了不少的伤药,这就拿过去给他们用用。” 冯莺心下一动,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个用厚实的棉布缝的四方小包递给碧莲:“这里头,止血散、化瘀膏和解毒丸都有,还有一些白色棉布都是用沸水烫煮过的可以直接包扎伤口,拿去给他们用吧。” 碧莲到底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心思简单,依言接过东西给于大送过去了。 于大拿到布包,打开之后,只见里头用布缝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口袋,里面装了各色的瓷瓶和瓷盒,上面都写着药品的名称。于大谢了碧莲,转身回到屋里把东西交给一个劲装男子:“陆兄,你看这些够了吗?” 被于大称做“陆兄”的人原名叫陆飞,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皮肤呈古铜色的精干男子,他原本不过是扫了一眼,后来看到布包里竟然有解毒丸,当即神色一亮:“这是从哪来的?” 正文 第五十四章途中见闻三 于大回道:“是从我们护送的那位表姑奶奶那里借来的,这样贵重的药品也只有那些大家女眷才舍得随身携带。”一边说一边倒出一颗递给陆飞。 陆飞毫不犹豫的就塞到嘴里咽了下去,他看看自己染血的胳膊,要不是那些人的兵器上猝了毒,受这么点小伤压根就不至于在这里蹉跎一天一夜。 于大又给陆飞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才无奈的道:“为了你,我可是亲手把底下的兄弟给坑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小五头上的伤是我暗中用石子伤的,不知道那几个小子会不会恨死我。” 闻言,陆飞郑重的道:“兄弟,大恩不言谢。” 于大摆手说:“好了好了,你这样的境地能来找我是信得过我,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总会想法子护你周全的。行了,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赶紧把伤药给小五送过去。” 到了半夜时分,冯莺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冯莺不由的坐起身穿上衣服。碧莲也被吵醒了,打着哈欠说:“什么人啊,大半夜的也不让人消停。”然后麻利的穿戴好衣服说:“姑娘在这等着,奴婢出去看看。” 恍惚中,冯莺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心里一凛仍强装镇定的说:“外面天黑,你提着桌上的琉璃灯吧,小心别摔着。”碧莲应下,提着灯出去了。 碧莲刚走,不待冯莺做什么动作,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只听一道冷硬的声音低声道:“不许声张。” 冯莺嗤笑:“我如果想喊人的话,就不会把自己的丫鬟支出去了。原以为能让于侍卫耍心机搭救的怎么也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成想却是个只会欺负妇道人家的小人,真是白瞎了我那些上好的伤药。我费了好多心思才从宫里弄出来的,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真是浪费。” 陆飞顿时有些语塞:说好的温柔贤惠、聪慧豁达呢?聪慧许是有几分,可是这样伶牙俐齿的样子哪一点跟温柔贤惠沾边了?而且等闲的闺阁女眷见到这种情形不该是吓的梨花带雨吗? 只是陆飞想到用药之后明显好转的伤口,自知理亏,当即收了匕首抱拳道:“是在下鲁莽了,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姑……奶奶不要怪罪。” 这个称呼喊的就跟在叫冯莺姑奶奶似得,她心里一乐,气也消了大半。于是她摆摆手:“罢了,人在情势危急的情况下言行有些出格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时候,喧闹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就看到碧莲急匆匆的跑进来:“娘子不好了,外头是知府衙门的人在搜查客栈,说是要找什么江洋大盗,就算是搬了伯府的名头,那些人也非得进来查看。这大半夜的进来一群官差,传出去娘子您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闻言隐在门后的陆飞也不由的皱起眉头,他原本以为看在永昌伯府的面子上,知府衙门应该不会搜到女眷的屋子里来,没想到那些人连这里也不放过。 这时,只听程家那个表姑奶奶不急不慢的跟丫鬟说:“既然是衙门办案,咱们也没有阻拦公差的道理。”陆飞心下一凛,又听她接着说:“不过,我的屋子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你去外头告诉他们,进来搜查可以,只准让婆子进来,否则进来几个臭男人坏了我的声誉,我也不活了,干脆明儿一早撞死在知府衙门前头算了。” 然后犹自气呼呼的道:“来之前听大表嫂说起来,永宁府的知府夫人和她娘家还是同宗,本来还想着上门拜访一下,如今看来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等改日好生问问大表哥,朝中是没人了还是怎的?一地知府连自己的内院都管不好,还做什么父母官!” 这客栈的院子只有一进,衙门的官差就在院子门口候着,冯莺这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这些官差的耳朵里。做副手的那个当即扯扯带头那人的袖子:“得了,我的哥哥唉,咱们差不多得了,一会就找两个婆子进去走走过场就行了。要不真把人家女眷给得罪了,别说你我,就是咱家大人也吃不了好。” 带头那人还有些犹豫:“里头又不是伯夫人本人,不过是个穷亲戚,还不知道跟伯府关系有多远呢?就在这里扯起虎皮当大旗了” 副手捂脸,真不知道凭这厮的智商是怎么混成衙门里的捕头的。要是小事,他是巴不得看这人吃个暗亏的,只是程家人真是连他们家知府也招惹不起啊。当即耐着性子劝道:“我的老哥哥唉,你瞧瞧那边的伯府家兵,十好几个呢。按制,一个伯府统共才能养多少家兵?如今分出十几个来护送这位女眷,说明人家在伯府地位肯定不低。还有,你没看到刚才出来的那个丫鬟穿戴比咱家里的婆娘还强,要是穷亲戚,能养得起这样的丫鬟?” 捕头被副手劝的有些动摇了,加上这个时候房嬷嬷和碧莲一起出来,房嬷嬷没有碧莲那样好说话,而是板着脸道:“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是公差她自然不会拦着,但是凡事都要讲个规矩,她不想为难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要太过分,只能派女的进去。要是再啰嗦旁的,干脆这客栈也不住了,我们这就打道回京,回去请伯爷和夫人给评理。” 房嬷嬷倒底在国公府那样的地方待了大半辈子,捕头一瞧,这老太太看着比知府夫人都有派头,当即摆起了笑脸:“瞧嬷嬷说的,小的还能不知规矩?否则,直接就带人进去了。请嬷嬷告诉里头的主子,只管让她放心,我们这些外男是绝对不敢进去的,一会就有我们夫人身边的婆子进去给贵主子请安。” 房嬷嬷这才缓了脸色:“如此倒还罢了。” 就在他们扯皮的时候,冯莺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了一个适合藏人的好地方。她看了眼陆飞的胳膊,指指床顶:“你这个样子能爬上去吗?” 陆飞点点头,伸手抓住围栏双脚一台一翻身就爬上去了。冯莺在下头看到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心里暗赞一声:帅呆了,比前世看的那些武侠片好看多了…… 她指挥陆飞在上头靠近内墙平躺下来,然后又在下面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了一下,房里的光线昏暗,只要不是刻意踩着凳子应该是看不到床顶有人,于是才稍稍放下心来。 冯莺刚要松口气,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 正文 第五十五章渝北城 生怕因为那点子异味而露馅,冯莺翻开自己的箱子,从中找出一个白玉香炉和一包香粉出来。情急之下,她也没有细看倒是是什么香,点着以后抓进去好几把,然后抱着香炉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使劲的用手扇风。等确定屋子里只有香料的味道而没有血腥味之后冯莺才放下心来。 等知府夫人的婆子跟着房嬷嬷进来时,就见一个面容娟秀的女子神情自若的坐在屋里的圆桌上看书,见她们进来也只是微微的抬抬眼皮:“既然来了就赶紧查看吧,我今儿的子午觉横竖是睡不成了,随便你们,好好搜,搜仔细些。别落下什么,回头又要埋怨我。” 听见她口气不善,两个婆子都有些局促,见状房嬷嬷笑道:“我们家娘子一向睡眠浅,半夜醒来常常就睡不着了,今儿刚睡就被吵醒,难免有些起床气,还请两位不要往心里去。”一边说一边往两人手里各塞了一个荷包。 俩婆子大半夜的被喊起来做这样得罪人的差事,心里也是有怨气,不过这会沉甸甸的荷包一入手,两人就都眉开眼笑了。当即都说:“这事确实是有些不妥,奴婢们都晓得,只是这差事是上头交代的,还请娘子不要怪罪。” 冯莺无奈的叹道:“罢了,这事原也怪不到你们头上,你们只管做事吧。” 两个婆子嘴上说的好听,但是来之前明显是受到了指示,搜查的颇为仔细,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甚至还往床底扫了两眼。 当看到她们俩搜到床底的时候,冯莺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不是灯光昏暗,怕是旁人一早就瞧出她拿着书的手有些颤抖。 当两人都搜完了,走到冯莺跟前辞行的时候,冯莺才觉得心脏回归了原位。 当中一个婆子笑道:“今晚真是叨扰娘子了,我家夫人说了,若是娘子不弃,明儿中午在府里设下午宴算是赔礼,还请娘子千万赏光。” 冯莺沉声回道:“替我回去谢谢令夫人的好意,只是我们的行程紧,订好了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商队还要急着回渝北城交货,因此不敢耽搁。等下次再来永宁,我一定去给令夫人请安。” 那婆子原也不过是客套一下,当即笑道:“如此当真是遗憾极了。” 她刚要带头走,另一个婆子突然使劲吸吸鼻子,冯莺的小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她不会是闻出什么来了吧? 只见这个婆子笑嘻嘻的问:“不知道娘子熏的是什么香料,奴婢闻着有些熟悉又着实想不起来了。” 呃,这是什么香?冯莺心说我也不知道啊。 倒是房嬷嬷回道:“这是产自南越国的绿奇楠香,跟琼地的沉香同属一脉,只是味道更加清甜、甘凉一些。” 那婆子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绿奇楠啊,当真是奇香无比,老奴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然后又瞧了一眼那个白玉香炉,这香炉的玉料细腻温润,自家夫人怕是都不舍得用这样的玉料做香炉。 她心里啧啧称奇,然后偕同另一个婆子一起退下了,冯莺示意房嬷嬷把她们俩给送出去。一小会之后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然后一阵阵脚步声离这院子渐渐远去。 冯莺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强自镇静的说:“房嬷嬷没有拿灯,你拿着灯去接应一下,这天黑路滑的可别让她老人家摔着了。” 等把碧莲打发出去之后,陆飞一个纵身就从床顶翻了下来,走到冯莺跟前抱拳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冯莺摆摆手:“只希望我不是助纣为孽就好,行了,这回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你快些回去找于大吧,他应当会妥善安置你。” 陆飞再次抱拳,然后便迅速的纵身离开。冯莺看着他不过三两下就爬到了隔壁于大他们住的院子,身姿着实矫健无比,不过这会儿冯莺已经全无欣赏的心境,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来,好事真不容易做啊! 第二天一早,他们整队启程的时候,于大又找机会跟冯莺道了谢。冯莺无所谓的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之所以肯帮他也是信任于侍卫你的人品,所以于侍卫得感谢自己的好人品。”只把一向皮糙肉厚的于大夸的十分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冯莺又问:“对了,我那个装药的小包你帮我要回来了吗?” 于大挠挠头:“那人说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径直带走了。” 冯莺好悬没被憋出内伤来,那布包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药价值可不小,加起来能值二百两银子那!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见她脸色不善,于大也觉得陆飞这事做的不地道,于是期期艾艾的道:“要不,卑职替他赔您银子。” 冯莺无奈的摇头:“不是银子的事,只是里头的药都不怎么好淘换。算了,听说渝北那里盛产各种药材,到时候再找找看吧。” 接下来的路程可谓是顺风顺水,她们又走了三天便到了渝北城。 到了城门口,冯莺掀开车帘一角默默的看了以下城门,许是受这一方水土的影响。就连城门也透出一股子豪迈劲来。 程家的管事早就派小厮在城门迎着,一见到程家标志的马车连忙通知管事来接。 来接应冯莺的是田氏在这边各种私房铺子的总管事,姓周,今年四十有余。 周管事一路殷勤的把冯莺一行给迎到一处宅院跟前,笑着说:“小的得了夫人的信之后,便寻摸了这处宅子,从这边胡同过去再穿过一条巷子就是永宁街。周围都是一些读书人家,不会太闹腾。” 冯莺下了马车看了一下周围,宅子在胡同的最东边,西边还有两户人家,再往西不远就是周管事说的永宁街。东边不远就是一个方圆二十来米的小湖泊,并没有人家。她满意的点点头:“这地方真可谓是闹中取静了,单看位置就知道周管事费心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宅子 大门并没有关,许是听到了动静,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里头迎了出来。那妇人见了冯莺笑道:“这位就是冯姑奶奶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周管事笑着说:“这是内子,我让她带人先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要不着实没法住人。” 冯莺忙道谢说:“真是有劳周太太了。”说着行了一礼,周太太一边侧身避开一边笑道:“姑奶奶真是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虽说冯莺不道谢也没什么,但是礼多人不怪嘛! 到了门里面,冯莺发现院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宽敞,靠着南墙有一排倒座。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面影壁墙,周太太笑着指着西南角的位置说:“那边便是马厩和柴房。” 转过影壁墙便是一道月亮门,进了月亮门就是这宅子的正院了。放眼看去,屋子倒不是很多,北边是五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耳房,院子的东西各有三间厢房,靠墙和厢房处还建了抄手游廊,跟京城的屋子布局差不太多。就是这院子可大的多了,南北得有四十多米长,东西也有二十米宽。这么大快地,在京城那里能塞上一个小宅子。 许是冬天的缘故,院子里只有一棵掉光叶子的银杏树,旁的花草一样也无,一眼望去光秃秃的有点荒凉。 见冯莺朝那看了两眼,周太太便说:“这边再过一个月就能飘雪,因此买下来后我们当家的就没给栽种花草,再者我们也不知道姑奶奶喜欢什么花草,因此没敢自专。” 冯莺笑道:“来到这里就有现成的宅子住已经是十分感谢了,旁的不敢劳烦二位。” 周太太是个圆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十分可亲,她嘻嘻的说:“能帮姑奶奶做事是我们的荣幸,若有什么您只管吩咐,千万别跟我们客套。”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正房里头。一进正门迎面是一个落地屏风,然后是一个大开间,里面放着桌椅等物,一看便知道是待客的地方。临窗盘了一个大炕,炕上铺着一张席子,上头放着一张小桌,一头放着好几个圆形的坐垫。炕两侧都有一个海棠样式的高几,几上各摆着一盆雪青色的菊花。 冯莺见那两盆菊花开的正精神,颜色又素雅,忍不住开口赞了两句。靠着北墙摆了一个长长的条几,条几上摆着一对五彩花鸟瓶。条几前面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两侧各有一把圈椅。八仙桌下手两侧各摆了四张玫瑰椅,椅子上都放着椅袱和引枕。 正门的左手边是一个雕花木门,进去后是一个暖阁,临窗也盘了一张大炕,炕北边是一个博古架,上面略微摆了几件玩器。再往里便是正经的卧房了,里面一张雕花架子床,临窗一架梳妆台,床边有一个衣架和一个大衣柜。 总之,冯莺对这个宅子还是比较满意的,难得的是家常用的东西都已经齐全了,无需重新布置。这样就能给冯莺省很多功夫,一些小物件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添置就成。 房嬷嬷也挺满意的,她见冯莺目露赞许,便出去招呼于大等人帮着把行李给搬了进来。 东西搬进来之后,于大便跟冯莺告辞道:“既然娘子都已经收拾妥当了,那卑职等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冯莺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这里确实不好多留你们,就让房山跟着你们出去,让他在外头叫上一桌上好的席面好生款待你们一番,千万莫要推辞,否则就是瞧不起我了。” 她都这样说了,于大自然不好再推辞。 待他们走了,周太太便笑:“厨房里米面粮油都是齐备的,我从家里带了一个厨娘过来,这两日就先让她在这边伺候,等娘子这里人员齐备了再让她回去吧。” 冯莺拍手赞道:“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要不然我们就这么两个人还真是支应不开。说到这个,还有一事想要劳烦太太。” 周太太忙问:“是什么事?” 冯莺笑道:“您也瞧见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总要再买几个下人的,不知道太太可有没有相熟的人牙子?还有不知渝北这边像我们这般人家,下人的月钱都有多少?” 周太太一边唤过一个婆子来交代了几句,一边笑道:“咱们这里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又要分几等几等的。像我身边的丫鬟婆子二百的就顶天了,一般的粗使丫鬟能三五十个铜钱就该偷笑了。” “如此,我心里就有数了,真是多谢周太太。”冯莺笑道。 又坐了一会,周太太起身要告辞,冯莺苦留不住,只好说:“如今家里还乱糟糟的,等过两日收拾妥当了我再下帖子请你。” 周太太回道:“那我可就等着您的帖子了。” 等周太太走了,冯莺往炕上一靠:“好了,这回的屋子可多着了,紧着你们选吧。” 碧莲笑道:“如今姑娘身边就奴婢一个丫鬟,奴婢哪也不去,就跟主子您睡一个屋了。” 冯莺一想,这么大的屋子自己晚上一个人住确实怪瘆得慌,于是便默认了,又问房嬷嬷:“嬷嬷是去外院和奶兄一起住,还是跟我一起住在内院?” 房嬷嬷咕哝道:“跟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住的,还不如住在这里,能每日见到姑娘,我心里开怀。” 闻言,冯莺一下子抱住房嬷嬷的腰:“还是嬷嬷最好了。” 见自家姑娘最自己还是那样依赖,房嬷嬷只觉得心里甜蜜蜜的,冯莺是她一手带大的,在房嬷嬷的心里她家姑娘比养子房山都重要万分。当初要不是裴氏设计放她回家“荣养”,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冯莺身边的。如今好容易回到姑娘身边,她才不要离开呢。 正文 第五十七章挑人 听见房嬷嬷肯留下,冯莺心里也称愿。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房嬷嬷见多识广,某些方面比她和碧莲都可靠些,有这么个老人家在身边,冯莺也觉得心里踏实。 快到午膳时分的时候,碧莲去厨房里给周太太留下的那个厨娘帮忙,做了几道冯莺爱吃的菜。冯莺拉着两人一起坐下:“这是咱们在新宅子的第一顿饭,算是团圆宴,咱们三个都坐下一起吃,谁都不许走。” 房嬷嬷和碧莲对视一眼,便都坐下来,三人说说笑笑的吃了到榆北后的第一餐饭。 吃了午膳不久,就有周太太推荐的王牙婆带了二十来个下人来给冯莺挑选。 得知冯家是刚搬来的人家,且是永昌伯家的亲眷,王牙婆不敢怠慢,选了自己手上比较出挑的下人来给她选。 冯莺其实不怎么会选人,就是原主也没亲自买过下人。这些人都穿着差不多的粗布衣服,不管男女脸上都有一股任命的麻木,小孩子不管男女一律剃成了光头。这些人此刻就跟货物似的排在她的眼前任她挑选,冯莺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穿越之后成了所谓的“上等人”,不用为衣食忧心,亦无需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卖身为奴。一日为奴,可能子子孙孙都要这样卑躬屈膝的继续下去,冯莺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只能随波逐流。 她扭头对房嬷嬷说:“家里缺什么人嬷嬷也清楚,您看着挑几个吧。家里的情形你也清楚,宁缺毋滥。” 房嬷嬷点点头,去人堆里挨个细看一番,时不时的问个问题,很快就从里面挑出来十个人来。她把这些人带到冯莺跟前:“奴婢从里头略略挑了这些人,娘子再斟酌一下吧。” 冯莺看了一下,把里头两个十来岁的大丫头踢了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剔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子、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一对三十左右的中年夫妻和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挑完之后,冯莺让房嬷嬷当场付了银子,签了卖身契,从此这些人便是冯家的下人了。 冯莺当即就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又让他们自己烧水洗澡,把一早准备好的衣裳分给他们。 等后来冯莺才知道她看人错的有点离谱,除了留下的那几个小孩子,其他人的年龄都被她看的大了。比如那个她认为年近五十的老头,今年其实才三十八岁,尚不到四十。还有那对“中年夫妻”,不过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就连那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少妇实际上今年也才十八,据说是死了丈夫被婆家给卖出来的。 呃……冯莺扶额,肯定不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是他们显得太老成了。对,一定是这样! 冯莺越来越觉得把房嬷嬷母子拐来的决定是无比的英明之举,老的帮她在家里调教下人教导她们规矩礼仪。小的帮着料理家里的一些外务,让冯莺少了许多许多的烦恼。 那两个小丫头被房嬷嬷调教了几天,做些粗活已经颇为有模有样了。冯莺还颇有兴致的给她们俩起了名字,叫白毫和银针,以后再有丫鬟还可以叫碧螺、普洱、毛尖……省的到时候再想名字。两个小厮则叫元顺、双喜。 当时冯莺选人的时候房嬷嬷没好反驳,过后又问:“姑娘为什么不喜欢那两个年纪稍大些的丫鬟,她们一个十二一个十四,奴婢问了,都会女红,买来就可以做事。不像这两个小的针线还差的远,离做衣服至少要三四年的功夫。”当然,白毫和银针都认为自己是会做衣服的,她们在家的时候可是三四岁就开始拿针了。只是那个水准离房嬷嬷的要求差的有点远。 冯莺回道:“那么大的丫鬟小心思就多了,学的规矩也杂,不如买两个小的从小调教。横竖家里如今就我一人,能穿多少?再者,我们家原本就阴盛阳衰,女人太多了容易出事。” 房嬷嬷一听点头道:“姑娘说的确实有道理。” 又过了两天,等家里收拾的差不离了,冯莺便带人去程氏这一代族长家里去拜会族长太太。 程家在渝北关一直都是大户人家,在永昌伯之前,家里每代都有在朝为官的,只是他们都是文官,只有永昌伯走的是武举路子。 程太太娘家姓关,她是个爽朗爱笑的妇人,冯莺一见面便觉得她面善。加上有田氏的渊源在,两人很快就能搭上话。 关氏笑道:“你在这里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咱们程家的亲戚在这一带还没几个人敢欺负。”冯莺谢过关氏,送上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一些土仪和两匹锦缎。关氏吩咐下人说:“冯娘子算起来也是咱们家亲戚,去把两个奶奶请过来认一认,别以后在大街上见了面再不认识。” 关氏的两个媳妇都很年轻,长媳生了一子一女,大的三岁,小的还没满周岁。二儿媳只生了一子,上个月刚满一周岁。 冯莺见了这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心里也觉得欢喜挨个夸赞了一番,又每人给了一枚金锁做见面礼。 见她出手这样大方,关氏的两个儿媳妇都有些喜出望外,言谈间显得更加亲密。 在族长家里吃了中饭,冯莺才回到自己家。 接下来,她又去拜访了冯家的几个老人。这些人跟冯莺的关系都有些远,顶多只是族亲,而且当初她父母双亡族里少不得有人欺她年幼想沾些便宜的。要不是有忠仆护着,冯莺能不能平安到京城都难说。因此,这回,冯莺也只是礼节性的拜访一下,没有过分亲近的意思。 跟蒸蒸日上的程家不同,冯家族里原先还出过几个官吏支撑门户,如今却是越发没落了,近十年间连个秀才都没有。如今冯家人知道她和永昌伯府关系匪浅,都不敢给她使脸色。 正文 第五十八章种菜 接连跑了三四天,冯莺总算是把该走访的人家都走访完了。只是还不等她休息两日,房嬷嬷便提醒她该给邻居们下个帖子,请她们来家里做个客,也是认识一下的意思。 这里的民风倒是比冯莺预想的还要开放,原本她以为自己一个和离之人,在许多人眼里跟“寡妇”无异,怕是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和自己结交,没想到最后相邻的几家女眷都回了话说到时候一定过来。 冯莺感慨之余,赶紧做准备。听说家里要待客,这菜式方面可把厨娘给愁坏了,她做家常菜可以,这宴席的菜可没做过啊。冯莺倒是会做菜,可是原主不会啊,再说她也不好亲自下厨,后来还是在房山的提醒下去附近酒楼定了一桌上等的席面。 定下酒席,新的问题又来了,家里没那么多的茶杯碗筷啊。还有那天来的客人多的话,花厅那里的布置也显得稍微素淡了。 一听这话,冯莺当即大手一挥:“走,咱们出去逛街买东西去。” 第一站先去瓷器铺子定下了餐具,包括杯碟碗筷、茶杯、痰盂等,青花祥云纹和粉彩虫草纹的各一套。她又顺带挑了一些花瓶器皿之类的。 然后又去成衣铺子给下人们一人买了身新衣,主要是现做着实有些来不及了。至于她自己,原主成亲时陪送了好多新衣服都没穿呢,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挑了几件好的带着了,眼下穿正好。 这两样搞定,饭菜又不用自家做,冯莺心里便觉得踏实了许多,终于有心情真正的逛起街来。凡是看到喜欢的小玩意儿就买几样,看到一家纸墨铺子还进去买了不少的文房四宝。原主应该是个“才女”级别的,没出嫁之前似乎颇喜欢练字画画。这些东西原主也有,冯莺带了满满一藤箱呢,但是她觉得那些都太高级了自己不舍得用,因此预备买点一般的回去也学学琴棋书画什么的。 有了笔墨纸砚,冯莺又想家里好像没有一张正儿八经的书桌啊,因此去了一家木器行,挑了一张红酸枝的大书案,又顺带买了几样小巧家具。 而后她又逛了几家杂货铺子买了些日常用具,眼瞧着丫鬟手里和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手里都已经满满当当了,而且似乎已经有路人开始侧目,冯莺不想引人注意,便打道回府。 到家后,她把那张红酸枝书案放在暖阁的博古架前头,把买来的文房四宝摆上,又从箱子里找出那天的白玉香炉和几样小巧摆件摆在博古架上,最后把买来的一些书累累的排在书架上。打眼一瞧,总算有那么几分书香气了。 至于外间的堂屋,冯莺并没有整理的富丽堂皇,只是添了几盆绿色盆景。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如今已经大冷,冯莺指定会在前头的花厅里待客的。她总觉得这里是自己比较隐私的地方,不愿让外人驻足。 现下旁人家都是在正房待客,她也不好标新立异的把筵席给开到厢房去,那样就真是给自己拉仇恨了,还是入乡随俗比较稳妥。 到了宴请那日,除了几家邻居,冯莺还请了周太太和关氏。周太太一大早就带了好些下人过来帮衬,这些人都是过来帮着收拾过屋子的,做起事来比冯家的下人还要熟稔。关氏自己没来,倒是她的两个儿媳妇都来了。 其实冯家周围的一干女眷对于这个和离独居的邻居也是有着诸多好奇的。经历过信息时代的冯莺,深知人言可畏,因此刚搬来不久,就示意房嬷嬷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善良有礼却被恶婆家骗婚又因迫害不幸小产的无辜形象,和离实在是无奈之举,总之是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 因此这天冯莺的邻居们早早的就带着贺礼上门来了,待瞧见冯莺长相出众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说话又和气有趣,心里都齐了结交之心。回去后也不免在背地里嘀咕:不知道这冯娘子之前的相公是何等的没有眼色,有这样的媳妇儿还做那样的缺德事儿…… 总的来说,冯家的邻居们许是因为都是“有身份”的人,头一回见面觉得印象都还不错,一顿筵席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忙活完了这顿宴席,冯莺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没有婆母管束的日子真的是太舒服了!想起昨日在席面上,有人委婉的问起过自己的婚事,冯莺撇嘴,如今的日子多逍遥自在,才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只是当她吃了饭算了这阵子的支出后,冯莺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不知不觉间,一千两银子就那么花完了呢…… 虽然只是她私房的几十分之一,但是冯莺还是觉得十分心疼,顿时决定今年过年不打新首饰也不做新衣裳了,要省着一点过。 结果这话没几天就被她自己给打脸了,一场秋雨过后,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一下子变的寒风凛冽。当得知邻居们都开始烧炕了之后,冯莺大手一挥:“咱家也烧。”于是,又一百多两碳钱没了。她捏着家里的账册欲哭无泪,就说吧,买个小院子就好了,这么大的宅子哪样不得花钱? 另外,天一冷,冯莺发现自己竟然到了没有衣服穿的地步。她带来的那些衣服不是穿着太冷就是穿着太厚,毕竟还没有下雪,要是这会就穿上大毛衣裳,过段时间要穿什么……好在贴心的碧莲姐姐一早就开始给她做冬衣,变天之后加快了进度,总算是给她赶出一身厚度适中的棉衣棉裤来。 至于下人们,来的时候连个包袱都没有,冯莺也不忍心让他们穿单衣过冬啊,于是大手一挥每人又是一身棉衣。加上这里冬季又长又冷,再过俩月出门必须得穿皮衣皮袄,要不根本扛不住。冯莺这回总算记着这事了,提前让房山去采买了一些便宜些的羊皮兔毛等送到成衣铺子,让她们只给缝制一下,比买成衣要便宜三分之一。 看着跟流水般淌出去的银子,冯莺只觉得心在滴血。不算不知道,如今一算可真觉得了不得,纵然今年因为刚刚搬家的缘故花的多一些,但是真正过起日子来,这个宅子一年最少就得五百两的开销。 何况有些钱不是想省就能省的,节流是没什么东西可节了,就得想法子开源了。只是,怎么开呢? 冯莺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事,她可没有小田氏的魄力敢做海贸生意,就是敢做也不一定有那个运道。关键还要稳妥,听几个下人说这里的农田还算肥沃,等开了春还得想法子买上些田地。嗯,有时间的话还得再去街上转转,要是有合适的铺子可以盘下一间,就是自己不做生意也能租出去,要不钱也是在那白放着。房地产这个事业只要不遇上天灾人祸,一向都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纵然有再多的想法,现如今都不好实行了。因为天越来越冷了,进了十月,就一场接一场的大雪落下来,院子里的雪一晚上不扫就能埋起小腿来。 怪不得以前听说东北人到了冬天就都聚在一起打牌呢,主要是外头天寒地冻的啥也干不成啊。冯莺又是个怕冷的,一点也不愿出门,在炕上暖和和的多舒服。 不过这阵子不能出门,冯莺闲着无聊开始学着练字和画画,因为身体里有原主的记忆,她自觉上手很快,如今已经恢复原主六七分的功力了。虽然碧莲有些惊讶自家姑娘的技艺怎么倒退了那么多,但冯莺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就现在这个水平,她万一哪天再不小心穿回去,还是可以糊弄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形象的。 除了练书法画画看书,冯莺后来又把主意打到了种菜上头。实在是这里的冬天蔬菜十分贫乏,唯一能见到的绿叶菜就是大白菜。但是任谁吃上半个月也受不了啊,虽然厨娘颇有经验的提前储备了不少的萝卜土豆和山药,这个地方也不缺各种菌菇,但是那些通通不是绿色蔬菜啊! 冯莺在心里抓狂,我就是想吃绿叶菜,既然买不到,那我自己种还不成? 好在这个时节新鲜菜买不到,种子还是能淘换一些的。冯莺开始只是用两个大陶盆弄上土种了一盆菠菜和青菜。前世她自己住的时候都用塑料瓶子种过菜,因此可谓是经验丰富。 只是别人不知道她自己种过菜啊! 就连房嬷嬷在这事上都不相信她能成功,不过她老人家一向惯着冯莺,只说道:“姑娘愿意玩就玩玩吧,又不值什么,顶多就是废几个陶盆。”然后看见冯莺竟然亲自用手去捏土,心里也很是无奈,只当是哄孩子玩了。房嬷嬷都这样想,其他人就更加不看好她了。 厨娘李树家的听白毫和银针两个说了这事后还在心里嗤笑不已,只觉得冯莺这是吃饱了撑的才做这些无用功…… 正文 第五十九章目光 对于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冯莺懒怠搭理,反正现在家里上下都是看她的脸色,真有什么难听话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背后里聒噪两句也没必要当真不是。 冯莺让把两个大陶盆都放在暖阁的炕上,每日里拿水葫芦喷好几次水,过了四五天,菜就发芽了。又过了七八天,青菜就长的有一指高了。冯莺自己动手掐了一把嫩嫩的小青菜,递给白毫:“中午让李嫂做一道素炒青菜,最好放些辣子。” 白毫小心翼翼的捧着青菜去了厨房,李树家的没想到冯莺竟真的种出青菜来了,也不说酸话了,当即恭维道:“要不说主子就是主子呢,说种就种出来了,换成我们再没这个本事的。” 白毫笑道:“也是咱们在边关孤陋寡闻的事儿,我听碧莲姐姐说,在京城许多大户人家到了冬天都会建暖房养花种菜。咱们主子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到底是见多识广,会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李树家的点头应和:“可不就是这个理,不说旁的,单看你和银针两个刚来那会儿,跟村子里那些乡下丫头也没什么两样,如今眼瞅着说话做事越来越有条理了,说话也文气了。我瞧着再过几年,你就能赶上碧莲姑娘了。” 白毫有些羞赧的回道:“嫂子笑话我呢,碧莲姐姐可是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不是我能比的,我只盼着能跟碧莲姐姐学点本事就成。” “这话倒是真的,那位碧莲姑娘不但识文断字,女红也好,又会算账……你要是能跟她学个几分,将来就差不到哪去。”说完,从炉灰里扒拉出一个红薯:“来,尝尝这个,刚烤出来的,还热乎着呢。”李树家的说道,白毫道了谢,接过红薯剥了皮,也顾不得烫嘴,一边吹凉一边啃。 李树家的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她吃东西,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儿子要是能活下来也该有这么大了,偏偏他命苦不到三岁就走了……抬头见白毫狼吞虎咽的样子,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有了成功经验,冯莺便开始大胆的尽情鼓捣起来,她让人打了一个三层的梯形木架方在暖阁里,又从外头买了二三十个最大号的花盆,里面依次种上小白菜、菠菜、小青菜、蒜苗等各种青菜,甚至还尝试着种了两盆胡瓜和草莓。反正她打的主意是结不了果也能看个叶子。 暖阁之所以成为冯莺最喜欢的地方,除了暖和之外,还因为这边的窗子上竟然嵌了两块玻璃窗。虽然每块只有一尺见方,但是也足够让整个暖阁变的明亮许多,把花草放在这屋子里多少也能受点光照。 冯莺原本见这里只装了两片玻璃还在心里腹诽周管事抠门来着,心里盘算着把家里窗户都换成玻璃窗才好,后来打听了一下玻璃的价格默默的把这个打算放下了。这样一尺见方的一块玻璃就要十几两银子,两块就是三十两……冯莺盘算着自己日渐单薄的私房,只好在心里默念,如果明年能成功挣到银子的话,就先把这暖阁里都换成玻璃窗。 等第二茬小青菜长起来了,冯莺便拔了一篮子水灵灵的小青菜,加上一早让李树家的发的绿豆芽和黄豆芽,亲自去给关氏送去。她也不傻,来了这一两个月一直这般安安稳稳的,没有旁人过来寻衅滋事,要不是有人在后头照拂,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冯莺本以为这样大冷天的,也还没到腊月,程家应该没什么亲戚才对,没想到过去的时候瞧见家里竟很是热闹,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只是都到了门口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好在门子是认得冯莺的,见她来了连忙请她进去,又喊了个小厮到后院通禀。 里头关氏听了消息,赶紧让大儿媳妇袁氏出来迎她。等冯莺走到垂花门的时候,袁氏也笑盈盈的出来了:“不知道妹妹今日过来,是我们怠慢了。” 冯莺忙笑道:“是我没有提前送帖子,来的唐突了。” 袁氏笑说:“咱们这样亲近,你有空了只管过来,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说这话倒显得生分了。母亲也一直惦记着你呢,一听你来了高兴极了,要不是有客人在,一准亲自出来接你。” 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就算没有客人,关氏是长辈也不会屈尊出来迎接自己,袁氏客套,冯莺可不能当真:“嫂子说笑了,劳驾您我这心里就已经颇为过意不去了,老太太久更加不敢劳动了。”她不愿多说这种客套话,于是接着问:“正要问嫂子呢,我瞧见外头停了好几辆马车,不知府里来了什么客人?” 袁氏略一愣,然后道:“也不是外人,是我弟妹的娘家亲戚来送年礼。” 冯莺有些惊讶:“这么早就开始送年礼了?”她觉得时间还早,家里什么也没开始预备呢。 想到弟妹的那些娘家人,袁氏简直就是一肚子恼火,偏生还不好对外人说,也只笑着说:“她们离的远,每回来总要住几天的。” 冯莺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自在,便没有再追问,恰好说话间也到了正屋了,早有婆子掀起了厚厚的门帘,袁氏携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屋里,冯莺瞧见里头坐了一屋子人,心里略有些诧异:这郭氏的娘家人可真不少。 她抛开脑子里的杂念先给关氏请安道:“给老太太请安了,几日没见,您老人家愈发矍铄了。” 关氏笑呵呵的摆手让她起来:“还是你这小嘴会说话,快到我身边来坐。” 冯莺有些迟疑的看着坐在下首的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妇女,笑道:“恕我眼拙,不知这位贵客是?” 关氏这才笑道:“瞧我这记性,这位是老二媳妇的娘家母亲。”又指着郭氏旁边的一个年轻妇人道:“这是老二媳妇的大嫂。” 冯莺一一见过,然后笑道:“不知道府上今日有贵客临门,是我来的不巧了。” 关氏连忙摆手:“说这见外话做什么?你能来,我再欢喜不过的。” 冯莺跟关氏说话的时候,只感觉对面一道审视的目光不住的打量自己,让她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正文 第六十章杂货铺子 坐在冯莺对面的正是郭氏的母亲郭太太,冯莺有些意外于她这样放肆的眼光,忍不住朝她对视了回去。郭氏察觉到冯莺的眼神不善,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但是好歹把目光收了回去。 冯莺实在觉得坐在这里有些难受,跟关氏等人略寒暄了几句后,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关氏痛快的应道:“也好,你留在这里也难免怠慢你,等改日闲了只管再过来,可别不上门了啊。” 冯莺笑着回道:“瞧老太太说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我还得给您送礼拜年呢。” 关氏笑答:“那感情好,我保准哪也不去,就等着你来送礼了。”这话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的呵呵大笑。 冯莺一边笑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风穿上,然后依旧由袁氏将她送了出去。 没人注意到那个郭太太盯着冯莺的背影瞧了许久,等散了午宴,她到自己闺女屋里说私房话的时候不由问起来:“今儿上午来的那个冯娘子是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见过?” 郭氏有些不屑的说:“她呀,原是永昌伯府的一个穷亲戚,自幼父母双亡在伯府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原本一直在京城,伯府也给她找了门亲事,让她嫁了人。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就和离了,再后来老太太没了后大病了一场,说是与京中八字不合,就回了这里。也不过是跟伯府有点子瓜葛罢了,没什么背景,娘你打听她干什么?” 郭母笑道:“也没什么,你是知道的,自打你弟妹走了后,你兄弟的亲事就一直难以寻摸到合适的,我这不是见了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就难免多看几眼。”然后又低声问:“唉,那你知不知道她私房厚不厚重?” 郭氏摇头道:“我哪会知道她的私房有多少?不过她又不是伯府的近亲,伯府能给她多少嫁妆?三五千两银子顶天了,要是想填咱家的窟窿可差的远呢。” 一听只有三五千两,郭母便泄了气:“私房才这么些,那便算了。我原是瞧着她穿戴打扮还不错,心想她要是私房厚重的话,也无所谓是不是成过亲的。既然这么寒酸那就罢了,前些日子有个富商家里要陪嫁八千两嫁妆把女儿嫁给你二弟我都没同意。那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郭氏撇撇嘴:“要说这事,娘也别太着急,二弟如今已经是秀才功名了,等明年秋闱,一旦考中举人,要找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何必在这些歪瓜裂枣里头挑拣?” 母女俩自以为说的是私房话不会让人知道,可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话就已经原封不动的传到了袁氏的耳朵里。袁氏听闻之后只觉得好笑不已,跟自己的心腹奶妈说:“妈妈你听,我这个弟妹心可真大。她兄弟不就是考了个秀才吗?这就要上天了!除了这点子功名,她们郭家还有什么?连吃饭都要吃不起了,还在这里充大尾巴狼。” 她奶妈笑道:“可不是,都落魄到要来亲家家里打秋风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老奴瞅着那位冯娘子人品样貌都是没得挑,她们竟然还看不上,真是……” 袁氏冷笑着接口:“真是自不量力!就算她们看中冯妹妹,冯妹妹也不能相中他们家的,郭二不过是个秀才罢了,他家里又没什么产业。我听说这个冯妹妹前头的人家也是秀才,听说比郭二还要年轻有为呢,结果因为婆家不好,不还是和离了?” 对于程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冯莺一概不知,她离了程家以后,便让车夫驾车去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南北铺子。既然出来了,就顺道采购一部分年货好了。 也是今天听说郭家送礼,她才想到给永昌伯府的年礼该预备起来了。毕竟如今离京远,到时候还要托别人给带着,总要提前采买好才是。虽说程家的老家就在当地,这里各色特产指定都不稀罕,但是多少贵贱总是她的一份心意。到了铺子里,她很快就选好了几样贺礼,又选了几样家里过年要用的东西,便让碧莲去柜台结账,自己则在店铺里再随意逛逛。 谁知她刚拿起一块玉雕摆件看了看,突然就听到柜台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冯莺还以为是碧莲和人家起冲突了,连忙走到柜台那边查看,见跟掌柜的理论的是几个穿着盔甲的兵士,而碧莲则带着白毫怯生生的躲在一侧,见她们没事,冯莺心里这才略松了口气。 看到冯莺,碧莲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连忙跑过来小声回道:“奴婢正在跟伙计对账呢,这些人就突然大声吵了起来,这账也没有结。” 只听一个兵士拿着手里的皮子道:“你这个黑心店家,这些都是咱们兄花了大力气好容易打到的,你一句略有瑕疵就要压我们一半的银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另一个兵士也道:“这可是上好的玄狐皮,你不收自有人收,我们走。”说完,拽着另几人一道走了。 只见那个一直跟他们周旋的掌柜冷冷的道:“出了这道门,再回来连这个价也没有,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铺子,就敢来这里撒野,真是自不量力。” 旁边的一个伙计恭维道:“就是,他们不过是一群臭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家不收,别人家也没有敢收的,到时候还不是会乖乖的来求我们……” 冯莺听了这话默默的垂下眼帘,见那些人都走了,便让碧莲上前结了账,然后离开了这家铺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抬头看看铺子的名称,心里暗道:就冲刚才那些人说的那些瞧不起士兵的话,这家店自己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 车夫问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哪,冯莺想了想便说:“先去周家一趟。”她估摸着周管事年前会去京城一趟,就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动身,好把自己的节礼给带上。 车子拐到另一个街上,冯莺不经意的掀开轿帘瞧了一眼外头,本以为这大冷天的街上应该没什么人,但是没想到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倒也有些人。她一抬头正好看见刚才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些兵士又垂头丧气的从一家皮货铺子里出来,冯莺咬咬下唇,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正文 第六十一章破落户 她让车夫停车,然后喊来跟车的元顺低声吩咐了几句,元顺跑到那几个兵士跟前说课几句话,然后刚才在铺子里带头走的那个兵士就跟着元顺走了过来。 冯莺见他过来,也下了马车。其实她在车上不下来也没什么,但是冯莺还是觉得下车显得对对方尊重一些。或许在刚才那个掌柜和伙计看来,这些兵士不过是些大字不识的粗人,没什么地位可言。可是在冯莺看来,不管这些人为了什么样的原因选择从军,都改变不了他们保家卫国拱卫边关的事实。 如果没有这些“粗鄙”的大头兵,这渝北城的百姓又怎能如此安居乐业? 这个士兵是个直爽性子,走到冯莺跟前略施一礼后便径直问道:“听令家丁说,娘子想要买我们手里的玄狐皮?” 冯莺点头应是,那个士兵并没有露出笑容,他略打量了冯莺的穿戴之后沉吟道:“娘子可知,咱们手里的玄狐皮可不是一两张,足足有二十几张,这么多皮子娘子您一人能要的了?” 不是说玄狐一向很珍惜吗?怎么一下就让她碰上这么多?冯莺心里腹诽了两句,虽说数量比冯莺预想的要多,但是这种上好的皮毛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买下来不管送礼还是自己用都可行。因此她还是肯定的回答:“只要品质没问题,那我就全要了。” 那个士兵当即大喜:“如此甚好,只是剩下的皮子不在我这里,娘子可否将住址告知,我们一会给您送过去?” 冯莺想了一下,觉得以眼下的情形,让一堆士兵去自己家里似乎影响不好,于是回道:“这样吧,你们一会直接把东西给送到庆祥布庄那里,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庆祥布庄算是这渝北城数一数二的大布庄,在这里颇有名气,那人一听庆祥布庄,神情更加恭敬,他忙回道:“娘子放心,半个时辰之内,东西一准给您送到。” 商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冯莺又去街上买了两盒上好的点心才去了周家。 周太太见冯莺过来很是惊喜:“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娘子竟然出来了,早知道你过来,我就让人预备羊肉锅子招待你了。” 冯莺笑着撩开额头上的一缕刘海:“刚开始下雪那会觉得这边太冷,吃些羊肉既暖和也温补,结果补的太过了,你瞧,我这些天吃羊肉吃的都起痘痘了,可不敢再吃了。” 周太太呵呵笑道:“没事,你不想吃羊肉就吃旁的,正好他们刚送了两条大头鱼过来,是今儿一早从湖面上刚捞出来的,送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你也算是有口福了,来的正是时候。” 冯莺也没有推辞:“这就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对了,我在家闲来无事种了一些小青菜,摘了一点带过来,就当是个添头吧。” 那会冯莺轰轰烈烈开始种菜的时候,周太太上回去她家的时候见过她种的菜,当即略有些惊讶的说:“快让她们拿进来我先瞧瞧,那回我见的时候才有半指高,到现在才几天功夫,就能吃了?” 说话间,碧莲连忙出去把刚要往厨房送的篮子给拿了进来,掀开上头盖着的白布,露出里面水灵鲜嫩的小青菜和菠菜。 周太太啧啧叹道:“真是了不得,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就长的这么大了,这大冬天的能见到这么点绿叶可不容易,这样看着脆生生的我都不舍得吃了。” 冯莺笑着说:“该吃就吃,这才开始长呢,这青菜长的快,等过两天再收一茬,我还让人给你送。虽然量不多,但是添一两个菜还是成的。” 其实周太太是真的不舍得吃的,想给自家男人留着,只是东西是冯莺带来的,她要是一点也不做就显得自家小气,于是悄悄吩咐厨房拿出一半来做两个小菜,下剩的留着晚上周管事回来吃。 却说程家那边,待晚饭前袁氏去给婆婆请安的时候,许久没有插手家事的关氏突然说道:“咱们家如今也艰难,你相公和你二叔都还要科举,几个孩子都小,花钱的日子还在后头。郭家又不是外处,犯不着在吃食上太费银子。” 见袁氏还有些懵,关氏叹口气问:“这个时节的青菜比肉还贵,中午那么几盘子就得一二两银子吧?” 听到婆婆说的是这个,袁氏这才松了口气,她忙笑道:“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个,也是我中午那会忙的有点晕,竟然忘了和母亲说,那几样青菜都是冯家妹妹带来的,说是自己种的。今早上刚采了头茬,特意送过来孝敬母亲的。” 闻言,关氏方换了笑颜:“原来是这样,我说这孩子惯常不怎么愿意出门,怎么今儿不年不节的过来了,原本还以为她遇到什么难处了,想让你私下问问她呢,原来是特意送菜来了,真是难为她了。” 袁氏笑道:“可不是吗?还不知道她费了多少心思才种出那么一点子青菜来,竟舍得一下子给咱们那么一些,这冯妹妹行事就是大方。到底是在伯府长大的,眼界宽,不像有些人只顾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连基本的脸面都不顾了。” 关氏自然听出了大儿媳话里的意思,就是她也有些厌烦郭家那些人,自打亲家公去了以后,那家人行事愈加的不着调起来。她皱皱眉,说道:“我也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只是到底是亲戚家,大老远来了咱们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你且先忍耐两日,再过两天她们还不走我自会亲自和老二媳妇去说。” 听见婆婆打了包票,袁氏心里这才觉得熨帖一点,她连忙笑道:“倒不是媳妇小气,不愿招待弟妹家的亲戚,但是郭家那边……罢了,母亲能明白儿媳妇的苦衷就好。倒是冯家妹妹那里给送了这么贵重的青菜,咱们家总该给回些礼才好。” 关氏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是,她原本就是孤身一人来的,咱们可不好占她的便宜。我瞧着她单薄的很,你把庄子上送来的鱼肉多给她一点,让她好生补补。” 袁氏点头应了,转身就去外头点了两个婆子,让收拾两只腊鸡、两条鲜鱼、一斗米和一对猪腿给冯莺家送去。 婆子抬着东西往外装车的时候正巧碰到郭氏母女,郭氏顺便问了一句。她不知道中午吃的菜是冯莺送的,得知东西是送给她的,当即跟自己的母亲说:“您瞧瞧,来请个安说几句话就白得了这么多米肉,也不知道她私下里怎样奉承大嫂呢。都落魄到上门打秋风了,也不过是瞧着外头光鲜罢了。” 郭母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便不再打冯莺的主意。 这会,冯莺听说自己要的玄狐皮送到铺子里了,正拉着周太太一起去看呢,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家给当成破落户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再遇 不过就算是知道这事,冯莺也不会在意,她如今是宁愿做破落户也不想当冤大头的。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比寡妇也强不到哪去,被人当成“冤大头”才是真正的处境堪忧呢。 周家的宅子就在布庄后头,院子里有角门可以直接通到铺子的后门。冯莺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和柜上的伙计打好了招呼,人一来,就有人到后头报信了。 周太太带着她往铺子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虽说咱们铺子里不卖这些,但是娘子你要买皮子跟我说一声,要什么样的寻摸不到,怎的想起来跟那些兵油子打交道?那些当兵的横惯了,万一冲撞到你,我们可怎么跟伯爷、夫人交代?” 冯莺笑嘻嘻的说:“这不是赶巧了吗?嫂子也知道玄狐皮一向难得,我瞧着那皮子溜光水滑的颇为上乘,那杂货铺子的掌柜又太过欺人,便忍不住想帮帮他们。” 周太太叹道:“娘子心善,只是这些兵士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冯莺点头:“多谢嫂子提点,以后我会注意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铺子里,伙计把她们领到一个雅间里。 一进去,冯莺就看到刚才见过的那个士兵站在门口,而下首的椅子上正背身坐着一个身穿玄衣的劲装男子。看到男子背影的一瞬,冯莺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么冷的天,这人穿的这般单薄也不怕冷?只是,这背影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走廊里没有火盆有点阴冷,正好一阵过堂风穿过来,冯莺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这时,雅间里的两人听到脚步声,几乎是同时回头。那个士兵首先惊喜道:“冯娘子,您来了,您瞧,东西都带过来了。”说完指了指桌子上放的一个大包袱。 而此时冯莺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那个包袱,而是惊讶的望向那个玄衣男子:“是你?”这人正是前段时间自己在永宁客栈里见过的那个受伤男子,陆飞。 陆飞显然也认出了冯莺,当即也惊喜的抱拳道:“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故人了,看来,陆某和娘子还是颇有缘分的。” 冯莺顿时有些语塞,呃,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缘分好不好。这人身上的气势太过压人,冯莺对上他总有些胆怯,平时还算伶俐的口角这会竟突然木讷起来。 好在一旁的周太太适时解围道:“原来这位大人认识我们家冯娘子,如此甚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大人会拿假货坑害我们了。” 陆飞呵呵一笑:“这位太太说笑了,冯娘子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就是把这些狐皮都送给娘子也是应当的,又怎么会坑害她?” 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样的瓜葛,周太太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冯莺。 这会冯莺也已经有些恢复正常了,闻言马上回道:“这位军爷说笑了,当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一个小女子可不敢居功。更何况,我听闻这些狐皮是许多将士一起猎杀的。军士们戍边本就辛苦,大年下的好容易猎了皮子换钱贴补家用,我又怎好让你们吃亏?该多少就多少。” 周太太有些不赞同的给她使了个眼色,这么好的压价机会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不知怎的,陆飞心里早有预感冯莺会说出一番这样的话来,眼前这位女子与他以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在他的印象中,女人要么就是柔弱没有主见要么就是心机太深太过要强。而冯莺却是那种坦坦荡荡、落落大方的样子,不肯白占人便宜,当然也不肯轻易吃亏。 当冯莺说完之后,他并没有反驳,只是浅笑道:“娘子说的是,这些狐皮确实不是在下一人猎到的,陆某不好擅自做主,那这些狐皮娘子就照市价给吧,你可以先验验货。” 冯莺跟周太太一起看了看那些皮子,确实都是上好的玄狐皮,而且皮毛都十分完整。冯莺不太懂这里的行情,但是周太太门清啊,低声对冯莺道:“这些皮子质量确实不错,去下面收的话也得二十两一张。” 一听价格,冯莺颇为诧异,不是因为太贵,而是太便宜了。这样的皮子,到了京城至少要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在这里却只要二十两。她原本以为也就差个两倍的价格就顶天了…… 冯莺想了一下,还是笑道:“我对这些东西也不大懂,不如请陆……军爷开个价?” 陆飞呵呵一笑:“这里一共是二十三张皮子,就算四百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他可是在心里想了好一会儿,对面这个小娘子显然不是那种喜欢占人便宜的,他要是给的价格太低了对方怕是会被吓到。 果然,冯莺觉得这个价格虽然略便宜了一点,但是就像陆飞说的自己好歹算是救过他一回,他卖给自己的东西略便宜一点也是应该的。而且这样的价格比她预料中的实在是便宜太多,于是喜滋滋的拿出银票来结了账。 事情办妥了,陆飞也没有急着走,而是问道:“听于兄说冯娘子是来渝北城定居的,不知道如今可安顿好了?” 冯莺这会心情正好,也愿意搭理他,笑着回道:“多谢军爷关心,已经安顿好了。”不过也仅限于此,再多的比如住址一类的却不肯多说了。 陆飞见她不肯多言并没有一个劲的追问,而是起身告辞道:“既然此事已了,陆某又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等有机会再向娘子致谢。”那个叫做徐勇的士兵还是头一回见自家老大对一个女子这么有耐心,正想撺掇着两人单独待一会呢,怎么就要走了?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被陆飞一个眼峰给制止了、待徐勇回过神来,陆飞已经走远了,他慌乱的跟冯莺道别:“多谢冯娘子了,后会有期。”说完急匆匆的去追陆飞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冯莺终于松了口气,什么后会有期,希望是后会无期才是!虽然她很好奇上回陆飞究竟是如何受伤又如何离开定北的,但这事一看就牵扯很深,她要是真知道真相了,怕是离着被灭口也不远了。冯莺垂下眼帘,这世道自己一个弱女子能保住自己就好了,她不想套进那些阴谋诡计之中。 正文 第六十三章雪花棉 等陆飞两人都走了,周太太方笑道:“四百两银子买二十三张皮子,娘子这回算是捡了个不小的便宜,我记得前年托人买了两张玄狐皮,质量比不上这些还花了五十两银子呢。如今好的玄狐皮愈发的少见了,这些怕不是直接端了人家的狐狸窝,要不也不能一下子有这么多。不过,娘子怎么会认的这位军爷?”好吧,就算是一向稳重的周太太内心也是十分八卦的。 冯莺轻笑道:“我原本也不认得,不过他跟府里的于侍卫十分交好,在来这里的路上恰好遇见过。”她说完这句就不肯多说,接着就转移话题道:“我买这些皮子是想着给伯爷和夫人都做一件鹤敞,不知道周管事什么时候去京城,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的及。” 周太太笑道:“定的是二十那天动身,虽说有点赶,但是紧紧手的话还是来的及的。” 今儿是十二了吧,还有七八天的时间要做两身衣裳确实有点赶啊,早知道当时就该多买个精通针线的婆子。 见冯莺面露难色,周太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于是问:“可是针线上人手不够?” 冯莺也不扭捏,大方的点点头:“正是呢,我家里的情形嫂子是知道的,也不跟您扯谎。我自己女红着实平平,身边的碧莲女红最好,但是她自己要赶两件衣服也太赶了些,从外头找又怕不妥当,不知道嫂子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周太太胸有成竹的回道:“人嘛,绝对是有的,不过现在不急着告诉你,咱们先回去吃饭,等吃了饭再谈这话也不迟。” 周家的厨子厨艺不错,炖的鱼汤很入味,鱼肉也很鲜美,只是对冯莺来说,味道略微寡淡了那么一点。而且在她看来,那么大一条鱼只做一道菜着实有些浪费,完全可以一鱼多吃嘛,鱼头拿来炖汤,鱼皮凉拌,鱼肉可以做煎的、炒的、炸的,还可以做水煮鱼片、酸菜鱼之类的…… 想想都要流口水,不过这是在人家家里吃饭,冯莺只好收起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在这鱼做的味道不错,她就把这一道菜当做很多道菜吃了算了。 吃完饭之后,周太太也没有卖关子,跟冯莺交代说:“要是想找人做衣裳,不用到别处,你们家后头宋秀才家的大女儿,针线就极好,人也安静。原本她是在咱们家铺子里做绣娘的,只是今年秋天定了亲之后便回家准备嫁妆去了。你要是着急,请她帮几天忙想是无碍的。” 冯莺有些拿不准:“既然她要预备嫁妆,如今应该正是极为忙碌的时候,我怎好去耽搁她的时间?”她没见过宋家的大女儿,但是宋秀才的娘子自己是见过的,好像是个挺秀气的妇人,看着年岁不大,没想到孩子都要成亲了。 周太太摆摆手:“你不知道,她们家孩子多,两子三女,老子和两个儿子都要读书,日常开销甚大,大儿子跟大女儿又差不多年岁。几个孩子虽然争气但是搁不住家里底子薄,听说大妞定亲的聘礼和往年的工钱大部分都给大儿子成亲用了。这要是没有嫁妆,凭她宋大妞再怎么贤惠能干到婆家不得吃瓜落?你找她帮忙,到时候给个三五两银子的红封让她能置办些嫁妆也算是帮衬一下她了。” 呃,三五两银子能买什么?好像置办普通的布料和妆奁,也能买不少东西了。 冯莺略一沉思,又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多请她些日子。正好也到年下了,家里的下人们总要做身新衣裳,等做完鹤敞,我就多聘她些日子,一并把我们家的新衣做完就是了,也省的还要出去找成衣铺子。” 周太太叹道:“上回我就说了,那么点活你拿到这边铺子里,我找绣娘给你做做就是,你偏要出去花这份银子。” 冯莺笑道:“便是伯娘在这,我都不好这样厚颜的,何况如今是嫂子料理这些事?我知道嫂子疼我,只是铺子有铺子的规矩,倘是因为我的一点子私活影响了铺子的生意那就得不偿失了。何况,程家那么多亲戚在这里,我要是开了这个头,过两天这家送点活那家来借个人,嫂子是答应不答应?正是这样才不好因为我家里的事让您担责。不过就是些一星半点儿的活计我出去找人做是一样的。” 当初周太太听说府里的表姑奶奶要来这边时,她还生怕遇到个蛮横不讲理的主,再没想到冯莺竟这般通情达理,她只好无奈的摊手:“你呀。” 接着,冯莺又笑道:“嫂子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待会我买衣裳料子的时候给我算便宜点就成了。” 周太太忙笑道:“这个好说。”心里不由暗叹,要是程家的亲戚们都像冯莺这样通情达理不肯占人便宜就好了,自己每年能少操多少心啊…… 因为要预备过年,冯莺便选了较为喜气的枣红色上衣,男的是黑色镶边、黑色裤子,女的用橘黄镶边、橘黄裙子。料子是时下百姓常穿的一种棉麻混纺的料子,据说是本朝的开国太后未出阁时“偶然”间织出来的,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雪花棉。这种料子结实耐磨价格也便宜,面世之后很快就闻名于世。据说当时家境不显的太后娘娘就是因此闻名于世。 冯莺心里估摸着,这位太后娘娘十有八九是位穿越前辈,瞧人家混的,都成开国太后了。再看看自己,呃,衣食不愁,也挺好的!冯莺还是很善于自我调适的,从来不会拿自己的短处去跟人家的长处比。 不过,冯莺也是来了渝北之后才看到这种料子,以前在京城,就是她的陪嫁下人也多是穿绸缎衣裳……想想真的是太奢侈了。 三匹雪花棉一共才1600文,能给家里那些人做三次衣裳。这么一想,那一块玄狐皮要二十两银子也着实不便宜。 周太太见她只选了这些,便劝道:“你也别光想着家里的下人,也该给自己选几块料子做两身衣裳。” 正文 第六十四章房山 冯莺笑道:“我就算了,箱子里还有好几件新衣服没有穿过呢。” 周太太拉着她的手说:“哎,我瞧你素日穿的都很素淡,新年新气象,你正是这样好年华,就该穿的鲜亮点才好。”说完拉着她来到内库,指着几匹料子说:“这是前几日刚到的云绫锦,从南粤那边传过来的新料子,颜色花样在市面上都不常见的,你选上两匹吧。” 冯莺见那花纹织的比较素雅,便依言选了一匹藕荷色和一匹蜜合色的,周太太赞道:“娘子好眼光,这两样颜色都是只有一匹的,穿出去绝对不带重样的。”其实在周太太看来这样颜色还是有些素净,但好歹能跟红色搭点边,她便没有再劝。 接着,冯莺又给房嬷嬷和碧莲选了两块料子,然后又选了两块适合做斗篷的料子,周太太一共收了她二十两银子,冯莺知道这大概就是进价了,因此又谢了一番,然后便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里,房嬷嬷连忙给递过来一个手炉:“姑娘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这外头冰天雪地的,没冻着吧?” 冯莺笑着摇头:“车里有炭盆也有手炉,没觉得冷。我给嬷嬷买了两块料子,做了新衣裳年下穿。” 房嬷嬷忙道:“前些日子做的那件大毛衣裳我还没上身呢,我一个老婆子穿那么多新衣裳也是浪费。姑娘前几天不是还嚷着说最近开销太大,要省着点吗?又乱花钱。” 冯莺笑道:“过年嘛,一年就这么一回,该买的还要买。” 说话间,两个小厮把冯莺买的皮子和布料都抱进来了。 房嬷嬷看到那些玄狐皮,当即夸赞道:“这样好的玄狐皮可不多见,姑娘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冯莺回道:“也是凑巧买的,这里的皮子比京城便宜多了,这么多才花了四百两银子。我想着拿出几张来做两件斗篷给伯爷和伯夫人送去,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孝心。” 想到自家姑娘如今的身份,房嬷嬷点头:“姑娘说的很是,伯府那边是该多孝敬一些。” 然后冯莺便说了想请后边宋家大姑娘过来帮着做针线的事,房嬷嬷一听径直把这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知道时间赶,趁着天色还早房嬷嬷穿上大毛衣裳去了宋家。 这时宋家上下正在为大闺女的嫁妆发愁呢,宋大妞的未婚夫是举人的孙子,家境殷实。人家相中了她的好脾气和好女红,给的聘礼也不低,除了衣裳首饰,还有八十两银子。可是宋大妞的哥哥今年成亲,因家里银钱实在不凑手,宋娘子就花了这其中的六十两,给儿媳妇置办了聘礼和成亲的酒席等。 原本大儿媳娘家说好的要给闺女陪嫁一架织机的,宋娘子才会给这么多的聘礼。她自己也会织布,心想要是能有架织机一娘俩勤快着点,一个月织十匹细布的话就能挣四五两银子,加上大闺女自己时不时的接点私活攒下一点,等来年三月就能攒个三十两左右,加上之前家里有的,总不会让闺女的嫁妆太难堪。 可是儿媳妇并没有带回来织机作为嫁妆,就是自家给的聘银也只带回来十两。宋家上下恼怒于亲家的言而无信,但是媳妇已经娶回家了,总不能再退回去,那样才真的是人财两空。 好在宋娘子和大女儿二女儿的女红都不错,这临近年节也接了许多绣活在家里做,想着能挣一分是一分。当得知房嬷嬷的来意后,宋娘子心里是称愿的,已经接下来的活计她带着二女儿和儿媳妇就能做完,大女儿要是再能出去挣点银子再好不过。于是笑道:“冯娘子能看上我闺女的手艺是她的福分,只是嬷嬷也别怪我粗俗,不知道这工钱怎么论?” 房嬷嬷笑道:“我家娘子说了,就请大姑娘到我们家做一个月的活计,工钱就跟庆祥绣坊的一样,五两银子,做工的时间也一致,中午管饭,娘子觉得如何?” 一听待遇这般优厚,宋娘子恨不得自己也去,只是人家只想要大闺女,她也没法。她一边点头一边叹道:“不怕嬷嬷笑话,这大丫头从小就懂事听话,十岁就开始去庆祥那边做绣活补贴家用,从每月五百文到五两银子也是熬了好几年,挣的银子自己从来不舍得乱花都贴补了家用。这几个孩子里,我总觉得亏欠她太多。如今都定了亲了,还要让她自己挣嫁妆银子,我这也实在是心疼。” 房嬷嬷劝道:“瞧您说的,我瞧着大娘子额宽耳厚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差不了。我家娘子您是见过的,再和气不过,令女在我家帮忙您只管放心就是。两家离的这么近,您还怕我们把您闺女给拐走了不成?” 跟宋家人都商量好了,第二天起宋大妞就会去冯家做活,房嬷嬷心满意足的往回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迎头正碰上房山。不由的停下来问:“你这小子,又去哪里野去了?” 房山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我这不是在家里闲的没事做,去街上转转吗?娘,你去哪了?怎么就你自己也没带个小丫鬟?” 房嬷嬷笑骂道:“我又不是什么老封君,就是去后面邻居家串个门子带什么丫鬟”接着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没想到房山听了之后却是十分兴奋:“娘,你是说姑娘要让人去京城送礼?” 房嬷嬷摇头:“也不用特意找人,周管事正好年底要回京对账,娘子想找他帮忙捎着。” 房山笑嘻嘻的说:“横竖我在家里也没事,不如让我帮娘子去送年礼吧?” 房嬷嬷皱皱眉:“你小子心里又打什么盘算?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要想去就自己跟娘子说去。” 平日里,房山轻易不进内院的,有事也多是请小厮或者李嫂帮忙传话,冯莺乍听到他要见自己还有几分奇怪,笑着问房嬷嬷:“嬷嬷可知奶兄找我有什么事?” 房嬷嬷摆摆手:“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整的神神叨叨的不肯跟我说。” 冯莺笑笑,便让白毫去把房山给请了进来。 正文 第六十五章谁送的? 见了冯莺,房山也没啰嗦,开门见山的说:“听说娘子要请周管事帮着带年礼去京城,我也想跟着一起去。” 冯莺便问:“奶兄怎么突然想到要回京城了?”一边说一边让碧莲泡了杯茶送过来。 房山有些羞赧的接过茶杯,不好意思的笑道:“如今这家里也没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街上转了转,结果我发现这里的皮毛药材比京里的要便宜一大半,听说去乡下收的话还要便宜许多。我往年也攒了二百多两银子,想着去收点皮子带去京城卖了,也好挣点银子再娶一个媳妇。”说话间,眼神不住的往碧莲那边瞥,只把碧莲看的面红耳赤,转身掀帘子去了暖阁里面。 看到这样的场景,冯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到房山,她心里一直也很为难。毕竟他如今已经不是自己的奴才,加上男女有别,所以她跟对方接触不算多,只觉得他办事比较稳妥,没想到还十分有经济头脑。 想到这里,冯莺笑道:“奶兄是个有成算的,这是好事,你想去我当然不会拦着,明天我就让人去和周管事说一声。不过,既然要做,就做的大一点。这生意我也看好了,只是苦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去做,既然你想做那我也出一分银子,算是入股吧。”说完让碧莲取了三百两银子出来:“这头一趟就当是试水吧,你先去探探路,如果可行,以后再说。” 房山没想到冯莺不但答应的很痛快,还拿自己的银子入了股,当即喜出望外的收下银子。他原本是想收点便宜的兔毛之类的算了,有了这些就能买一些貂皮什么的,那些利润更大。 然后冯莺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些玄狐皮,又说:“正好,我今日买了许多上好的玄狐皮,也用不了那么多,到时候我匀出十张来,你一并带了去,要是价格合适的话就卖掉吧。” 房山看了那皮子,有些欣喜的问:“娘子从哪买的这些皮子?不知那人手里还有没有别的皮子?” 这个应该是有的吧,那些士兵想要挣钱总不可能只猎这么一点。但是冯莺又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只好颇为遗憾的说:“我这也是偶然间从一些士兵的手里买下的,估摸着再遇到他们的机会不大。你若是想买,就去问问周管事,他在这里经营布庄多年,应该认识不少皮毛商人。” 房山点点头,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 这时候,小厮双喜突然跑进来说:“娘子,程族长家里给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冯莺略一沉思,便知道应该是上午送的那些青菜,人家给回礼来了,她原本以为贵重不了哪去,便让碧莲出去接着了。 见她这里有事,房山便退了出去,房嬷嬷也跟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碧莲气喘吁吁的笑着回道:“程家真是大方,送了好些东西来,奴婢自作主张给了送东西的两个婆子每人一个上等封。” 说着把礼单递给冯莺。 冯莺看了之后也有些惊喜:“没想到不过是几把子不值钱的青菜竟然换了这么多鱼肉,这下咱们好些天不用买肉了。还有两条鱼,晚上便让李嫂做鱼吃吧。” 碧莲笑着打趣:“以前也没见姑娘这么爱吃鱼,中午在周家吃了,晚上还要接着吃!” 冯莺不在意的回道:“中午只吃了一种做法,有点单一,你一会把李嫂子叫过来,我教她做几样新吃法。” 李树家的听了冯莺说的几样做法之后,笑道:“奴婢以往也常做鱼吃的,自认还算做鱼比较拿手,今儿听了娘子的话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闻了,这样的做法竟是听都没听过的,奴婢回去试试,万一做的不好还请娘子不要怪罪。” 冯莺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只管大胆的做,做的好了自然有赏,做不好,你们两口子今年的新衣裳就没了啊……” 一听这话,李树家的连忙拍胸脯道:“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做,我这就去准备去。” 李树家的生怕自己做不好就真的没有新衣裳了,当即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照着冯莺说的做法加上自己的一些经验做了出来。 等晚上,冯莺吃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水煮鱼片、酸菜鱼、熘鱼段和清炖鱼头汤时,心里十分的满足。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鱼她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都让李嫂一起炖了汤给她们吃了。她自己吃肉,总要让下人们喝点汤的。 为了节省开支,白天家里只有正房和门房烧火炕,男仆们白天没事的时候都聚在门房里取暖,丫鬟们则都在正屋跟着房嬷嬷和碧莲学规矩、针线,厨房里因为要做饭一天炉火不断十分暖和。甚至白毫两个晚上也蹭着东稍间的大炕睡觉,她们的屋子里没有炕,就算是有炭盆也是冷的很,不如这炕上暖和。房嬷嬷也说自己那屋烧炕浪费,晚上也跟着俩丫鬟挤在东稍间。而碧莲则是打着伺候冯莺起夜的名号睡在暖阁里。冯莺一向优待下人,对她们的做法都默认了。反而是冯莺这样正主晚上不睡炕,她还是习惯了睡在床上。 好吧,其实是这么大的屋子,她晚上真自己睡的话还是有一丁点的害怕。 所以当临睡前,碧莲问她,等宋大姑娘过来在哪做活时,冯莺便说:“反正咱们家平日也没什么人来,没必要单独再开个屋子,就让她在东稍间和你们一起吧。” 第二天一大早,冯莺虽然早早醒了,但还是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来,冬天温暖的被窝实在是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就在冯莺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丫鬟小子的笑闹声。 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还没等发火呢,我们尽职尽责的碧莲姑娘已经掀帘子出去呵斥道:“做什么呢?一大早就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吵到娘子怎么办?一点规矩也没有。” 几人连忙住了嘴,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还是白毫胆子略大一些,咬咬嘴唇回道:“碧莲姐姐,我们不是诚心的,实在是发生了一件怪事。看门的老刘头开门时在咱家门口发现了一堆东西,只是边上没人,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这事着实有些奇怪,我们忍不住讨论了两句。” 正文 第六十六章宋大妞 碧莲有些惊讶的问:“是什么东西?” 白毫回道:“不知道呢,有两口箱子,上面落着锁,老刘头在门缝里面发现了这封信,里面似乎有钥匙。” 碧莲接过信,见上面写着冯娘子亲启,皱皱眉头进了屋子。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把冯莺给吵醒了,碧莲进去见她披着衣服坐在暖阁的炕上,便把信递了过去:“姑娘想必都听到了吧?这信是给您的。” 冯莺接过信,看上信封上的几个字,第一感觉就是这字写的不错,苍劲有力,隐隐透着一股子杀伐之气,不知怎的,冯莺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她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两把钥匙和一张纸出来。冯莺先看了落款,果然是那个人,然后才看信,信很短很简洁,寥寥数语表达了自己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又说后来他才从军医那里得知自己拿走的医药包价值不菲,内心觉得十分愧疚,这回能再次相遇也是十分惊喜。因此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聊表自己的心意,请冯莺务必收下。信中还说知道冯莺爱重自己的名声,因此便把东西悄悄的送过来,省的惹人口舌。 看完信,冯莺嘴角轻轻的弯了起来,没想到这人心还挺细的,原先的一些芥蒂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把信折起来收好,然后让元顺两个把箱子抬进来。结果因为箱子太沉,俩人压根抬不动,还是李树两口子帮忙,四个人抬了两趟才把箱子抬进来的。 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这么沉! 冯莺开箱子的时候还在祈祷,里面千万别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结果打开第一个,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药材补品,都用锦盒包裹着,上面贴着名字。什么人参、高丽参、鹿茸、雪蛤之类的,几乎是这边有的珍贵药材,箱子里都有了。 碧莲笑着拍手:“有了这些,咱家里一两年都不用去药铺了。” 冯莺又打开第二口箱子,里面的东西就杂了,里头有一对一尺高的红珊瑚盆景、一对龙泉窑透雕香炉、一盒子龙眼大的孔雀石原石、一盒绿松石手串还有一对圆润的白玉茶杯。最底下是一块一尺来长的木头样的东西,用好几层绸缎包裹着。 冯莺有些好奇的拿了出来,一打开绸缎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传来,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上回在永宁客栈她就点过这个香,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个香的价值,后来知道以后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这时,一旁的碧莲惊讶的说道:“这不是沉香吗?”一边说一边从冯莺手里接过那块木料,她的声音把房嬷嬷给惊动了,老人家过来把东西拿到手里闻了闻,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点头道:“这确实是沉香,还是上等的奇楠沉香,这么大一块绝对是价值连城了,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 冯莺把沉香接过去,轻轻的回道:“一个故人,你们不要再问了。今天的事告诉她们,谁都不许往外说,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我这里就留不得他们了。” 碧莲和房嬷嬷对视一眼,都各自出去忙活了。 冯莺看了一眼第二口箱子,这些东西价值应当都不便宜,但是确实都是她喜欢的风格。也不知道那个人怎的这样会挑东西,简直是送到自己心坎里了,冯莺心里纠结了一会,还是把东西都收到自己屋子里了。反正自己确实算是救过对方的命,这些东西报答救命之恩也不算过火。冯莺自我安慰好了,又把第一口箱子的药材挑了一些出来,预备放在给京城的年礼中。 家里的下人们虽然十分好奇这事,但是在房嬷嬷和碧莲的软硬兼施下,大家都识趣的闭了嘴,不敢再谈论此事。 冯莺刚洗漱完,宋大妞就过来了。她虽然有点腼腆,但说话做事都有条理,尤其是一张鹅蛋脸有些圆圆的,十分讨喜,冯莺几乎是一见面就喜欢上这个姑娘了。同时也十分同情她,辛辛苦苦为娘家做了这么多年的苦力,结果最后连自己的聘礼都被亲娘花到儿子身上了。快到婚期了都来不及做自己的喜服,还要出来做活挣嫁妆,真是太苦了。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冯莺不好插嘴,她先让宋大妞做自己的衣裳,想看看她的活计是不是真的像周太太说的那样好。倒不是不信任周太太,只是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她不想浪费自己大手笔买来的皮子和衣料。反正她买的是锦缎,又不用绣花,做的快的话一件上衣一天就能做完。 还有她这名字,冯莺心想对方的亲爹好歹是个秀才怎的也不给闺女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什么大妞二妞的,一看就是随便起的。 冯莺先拿出那匹蜜合色的料子,笑着跟她说:“我想用这个做件棉袄,你看看用什么颜色镶边比较好看?” 宋大妞在旁边一堆零散布料里头找出一块海棠色的料子说:“用这个怎么样?密合素淡,用鲜亮点的衬着,年节里瞧着也喜庆。”这配色还算不错,冯莺满意的点点头。 恰好白毫两个拿了杯箸过来摆桌子,冯莺便问她:“大姐儿,再坐下一起吃点饭吧。” 宋大妞连忙摇摇头:“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的,娘子不用在意我,你自便就是。” 冯莺知道如今不熟,她还有些拘谨是正常的,于是也没有再客套,自己去暖阁那边吃饭去了。 为了方面她们端食物,那边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宋大妞站在东边的炕边上,一抬头就能透过木楞看到冯莺吃饭的情形。宋大妞见她只有一个人吃饭,却摆了满满一桌子吃食,几个丫鬟都在一旁站着,时不时的帮她夹菜盛汤。排场之大让她心里暗暗咂舌,宋大妞看了一会便低下头,心想这位冯娘子吃饭的样子可真好看,而且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利落的拿着剪刀把手里的布料裁剪出长袄的样式来。 说是一桌子,其实就是一盅炖蛋、一碗紫米粥、一碟包子和两样小菜。冯莺很快就吃完了,漱完口之后,指着剩下的几个包子说:“这些你们分了吧,趁热吃,要不一会就凉了。” 吃完了,冯莺便开始了她每日的例行公事。 正文 第六十七章土豪气的抹额 所谓的例行公事就是给她养的各种蔬菜花草什么的浇水,顺带把杂草枯叶之类的清理干净,既活动了身体又能修身养性,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冯莺拿着喷水的葫芦走到东稍间给两盆水仙喷水时,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正在做活的宋大妞,见她都缝好半只袖子了,着实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的活计这么利落,看这架势水平也差不了哪去。 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冯莺便回暖阁那边看起书来了,这里又没有手机电脑一类的,唯一能做的消遣就是看看书练练字画了。 中午,冯莺特意让厨房多做了两个菜招待宋大妞,宋大妞有些拘谨,推辞道:“我不过是来干活的,哪好跟娘子一桌吃饭?我去厨房随意吃点就是了。” 冯莺拉住她的手笑道:“你好歹也算是我们家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去厨房吃的道理?行了,今儿你头一天来,怎么我也得亲自招待你一回,从明天起再让碧莲她们陪你,好了,快过来坐下。”碧莲也帮忙把她让到饭桌前坐下。 坐下后,宋大妞发现其实桌子上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菜式,就是一般的家常菜,只是冯家的菜色做的格外精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冯莺亲自帮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这是山药枸杞乌鸡汤,滋补养颜,最适合女孩子喝了,你尝尝味道如何。” 宋大妞谢过后接过汤盏,学着冯莺的样子慢慢的喝了两口,鸡汤鲜美醇厚,进到肚子里热热的让人觉得无比舒适。她一边喝汤一边在心里算计,好像自打大哥成亲之后,家里已经有两三个月不知肉味了。她一边想着等过年的时候拿出二两银子来置办点腊味什么的给弟妹们打打牙祭,一边又想自己这些年给家里挣了足有二三百银子,结果如今连副像样的嫁妆都置办不了,心里也是十分委屈,不愿再拿自己的银子贴补家里。 吃了饭,宋大妞就急着要去做活,被冯莺拦住了:“这些活又不急,没必要那么着急。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如今就是这利器,可得把自己保养好了,才有足够的精神头做活计。若是一味的赶时间,弄的精神不好到时候影响了手艺反而不美。来,先喝杯茶歇息一会,过会再做也不迟。” 宋大妞只觉得自己在冯家是有银子可拿的,不好意思休息太长时间,喝了两杯茶就做活去了。很快,这件长袄就做好了,冯莺穿上试了试,不肥不瘦正合适。而且宋大妞的手艺确实不错,针脚细密匀称,要不是亲眼所见,冯莺都会以为这是用缝纫机做的呢。 冯莺对宋大妞的手艺总算是放心了,第二天便把斗篷的皮子和面料交给她做。男款的她就预备照着现有的款式做件中规中矩的,女款的却想做一件特别点的。她想起了穿越前看的《金枝欲孽》,当初看的时候她就十分喜欢里面的斗篷样式,既好看又保暖。当时为了过瘾,她还特意花了好几千去影楼拍了一套古风写真,只因为那家影楼有金枝里的好几套经典服装。 听了她的想法,宋大妞也很是来劲,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才定好了细节。两天后,当这件斗篷做好以后,冯莺且先试了试,款式跟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而且因为出的风毛是货真价实的玄狐毛,比电视剧里人造的那些毛毛显得更加的雍容华贵。 怪不得周太太会这么推崇宋大妞,她的活计确实是又快又好,男款的斗篷不过一天就做好了。冯莺见时间还十分充裕,便让她用剩下的一些碎皮子做了一个大毛抹额,呃,就是87版红楼里面王熙凤戴的特别土豪的那一款。冯莺觉得这样的抹额也就大田氏那样豪气爽朗的气质才能衬的起来。 抹额不算什么,最后冯莺又在上面缝了一颗龙眼大的孔雀石。有了这颗绿澄澄的宝石映衬,原本只是有些土豪气的抹额一下子就变的贵气十足。 后来冯莺又亲自去了一趟周家,把房山和年礼托付给周管事,周管事自然是笑吟吟的应下了。这些日子,他家又得了两回冯莺送的青菜。就算冯莺不送他家东西,有大田氏的话那里,周管事也不敢怠慢她。只是冯莺这样客气,只让他心里觉得更加熨帖。 这些日子房山早就备好了要去京城贩卖的皮毛,加上冯莺的那十张玄狐皮,价值也算不菲了。 送走房山,冯莺便索性让门房关起门来过日子,虽说是年节下应该正是忙碌的时候,只是她在这里就认识那么几家人,等年关底下再去送礼也不迟。 因为宋大妞做活非常快,家里上上下下的衣服她半个月就做好了,冯莺实在喜欢她的手艺,便又央她给自己绣一个桌屏。横竖回家也是做活,家里还没有这边干净暖和,说是只管一顿中饭,但是每日总有两三回点心和各种汤羹。在冯家待了这些日子,宋大妞做的活也不少,不但没瘦反而圆润了许多。 在冯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宋大妞一直都在东稍间,这天因为要看冯莺选桌屏的花样子,大妞才跟着进了暖阁。当她看到博古架上摆的累累的书时,不由的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冯莺看见了她眼底的表情,不由问:“你也喜欢看书吗?” 闻言,大妞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喜欢,只是我不大识字。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不肯教我们姐妹识字,我还是在绣坊做工的时候跟着师傅稍微认了几个字,勉强不是睁眼瞎罢了。” 只看大妞如今的处境,冯莺一早就猜到她爹宋秀才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人,要不不会让女儿陷入如此困境。这会听见大妞这样说,冯莺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别怪我说话难听,怪不得令尊这个年纪了还只是个秀才,他这般瞧不起女子,难不成也忘了自己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正文 第六十八章碧莲与房山 说完之后冯莺才惊觉自己有些失言了,因此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是我冲动了,世情如此,也不只是令尊一人的错。不过你自己能知道找机会识字说明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这样很少。这世间的男人往往都是一边张扬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边又幻想着红袖添香,总之是各种自相矛盾。可是世人常常忘了,女人是世上所有男子的母亲,一个读书明理的母亲和一个大字不识目光短浅的母亲,哪个教出来的孩子更容易成材,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然而这世上大多数的男人却选择了一叶障目。” 大妞想起了自己四五岁开始就要学针线做家务长大了还要出去做活挣钱养家,而自己的兄弟却只要每天穿戴的干干净净的去学堂读书就成。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常常不甘心的自问:凭什么?冯莺的话很自然的勾起了大妞的心事,她有些懵懂的问:“为什么世上的男人都不愿让女人读书识字?” 冯莺无奈的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心里害怕,他们怕世上的女子都读书明理之后便再也不肯受他们的奴役、压迫,到时候他们还拿什么享受性别带给自己的优越感呢?” 发现话题歪的有些厉害,冯莺赶紧拿出自己以往画的几张画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来,看看哪一张做花样子好看。” 两人从里面选了一张梅石图,花样简单清新,是冯莺比较喜欢的一张画。 借着大妞绣桌屏的便利,冯莺也拿起绣花针开始练习起女红。前世她也玩过十字绣、丝带绣之类比较简单的刺绣,加上原主的记忆,稍微练习了几天,她就能绣出简单的花朵来。虽然跟大妞、碧莲她们没法相提并论,但冯莺对自己的进度已经是十分满意了。 刺绣比做衣服要多耗许多时间,当那幅一尺见方的梅石图绣完的时候,时间也已经到了腊月中旬,冯莺这里也着实没有活计要给大妞做了。便让碧莲封了六两银子给她,还给了她两块料子,一块大红色的织锦缎和一块胭脂红色的绵绸布。 大妞在绣坊待过,知道织锦缎子价值不菲,便推辞不肯要,被冯莺硬塞给她:“听说你三月里就要出嫁了,却连喜服都还没开始做。你就用我这料子做喜服吧,要是不收,我会以为是你嫌弃这料子不够好。”大妞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下衣料。 冯莺挺喜欢这姑娘的性子,善良但是心中也有成算,估摸着她也不是天生的懦弱,而是她就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要是瞒着父母藏私房钱那才真的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所不齿。冯莺如今只盼着她的夫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能让她更好的成长和蜕变。 前脚刚送走大妞,后脚房山就回来了。除了大田氏让他带回来的诸多回礼,还有一千八百两银子。去京城走了这一趟,房山变的黑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满面风霜,但是眼睛愈发的有神采了。他笑着说:“这一趟去京城十分的顺利,一路上虽然难走些但是平平安安的没有波折,到了京城周管事又帮着引荐了一位皮毛铺子的掌柜。那掌柜见了姑娘的玄狐皮十分欣喜,直说好几年没见这样的好货色了,给了每张皮子一百二十两的高价。另外我进的那些货也都翻了一倍多,除去路上花费,姑娘的三百两银子净赚了一倍。可惜到了年下京城的东西涨的没边了,要不在那边采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带回来出手,又是一大块利润。” 房嬷嬷嗔道:“你这小子,可莫贪心了。能全手全脚的回来,又挣了这么些银子,你就烧高香吧!”房山也不反驳,只知道嘿嘿的傻笑。 冯莺也笑道:“头一回不过是探探路,那边能搭上线就已经是万福了,我原想着不要赔本就好,没成想还带回来这么些银子,真是意外惊喜。”说着把元顺喊进来,让他去外头叫一桌上好的席面再买一坛好酒回来,要给房山接风洗尘。 接着,她又问:“你去伯府可见到夫人了?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房山回道:“见到了,夫人瞧着起色十分好,如今听说伯爷愈加受圣上器重,常常被招进宫里伴驾。夫人说姑娘给做的斗篷十分新颖别致,她预备大年初一去宫里请安请安穿呢。只是让我转告姑娘,说您手里余钱不多,自家亲戚之间以后不许这般破费。然后给姑娘准备了满满一车的回礼,要不是跟着周管事她们,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回带了。” 听了这话,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房嬷嬷道:“夫人真是心疼姑娘,生怕你在这里受委屈呢。” 冯莺掩嘴一笑,眼角余光看到房山一个劲的偷瞄碧莲,心里觉得好笑,便说:“奶兄奔波了这一路,也辛苦了,你先回去梳洗一下。等晚上咱们一起吃个团圆饭。”说完,又吩咐碧莲:“你替我出去送送。” 待两人出去后,房嬷嬷笑嘻嘻的道:“她们的事少不得要请姑娘成全了。” 冯莺戏谑的一笑:“嬷嬷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呢?成全什么?这正主可是什么都没说呢,嬷嬷也知道碧莲如今是我的左膀右臂,要是没点诚意,我可是不依的。” 房嬷嬷笑道:“姑娘放心,这小子绝对是诚意十足的,改天我让他亲自来和姑娘说。” 冯莺笑道:“这个倒不急,这事总要问问碧莲的意思再说。” 房嬷嬷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心里却觉得这事十拿九稳的。 没想到等私下里冯莺去问的时候,碧莲却不同意,冯莺十分诧异,从日常表现来看,碧莲对房山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啊。 冯莺忍不住问她:“房大哥多好的人,他是良民,性格稳重又会挣银子,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正文 第六十九章麻烦 然而不管冯莺怎么软磨硬泡,碧莲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后来房嬷嬷自己找了碧莲一回,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房嬷嬷也不再谈这件事。她跟冯莺说:“山子这孩子心里倔着呢,他想给我前头那个儿媳妇守满三年再议婚事,不怨碧莲恼他,随他去吧。” 房嬷嬷说的跟真的似的,冯莺也没有怀疑,心里只纳罕于房山的痴情,盘算着许是两人缘分未到,碧莲年纪不算很大,过两年再谈婚假也不迟。 过了两天,大妞又来了一回,带来了自家做的一些咸鸭蛋和她给冯莺做的一双鞋子。 冯莺见鞋面上还绣了十分精致的迎春花,先是赞了两句,又嗔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家里人多事情也杂,何苦再费这个心力,劳心劳力的,是不是熬夜做的?瞧着你眼睛都有些抠了,以后可不许这样,转过年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不漂亮了可怎么办?” 听了这一车轱辘的话,大妞有些无奈的回道:“只是昨晚偶尔没有睡好而已,如今我想熬夜家里母亲也不让了。这鞋子没费多大功夫,鞋底是小妹帮着纳的,鞋面是二妹帮着绣的,我只缝了起来,真的没有出多大的力。” 见她这样实诚,冯莺又拿起鞋子看了一回,笑道:“你二妹这绣活比你的也不差什么了,你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大妞说:“二妹比我聪明,她比我还小三岁呢,绣工已经和我差不多了,再过几年就该超过我去了。” 冯莺撇撇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这手艺胜在扎实。对了,我这里正好刚得了京城那边的一盒头花,我拿几朵给你,你回去给妹妹们分一分,过年戴上也喜庆一些。” 大妞见那头花都是用纱堆的,样子栩栩如生,十分喜欢,她也不知道这是十分珍贵的宫花,只觉得花扎的比平常见的精致许多,但总归是纱花而已,因此十分高兴的收下了。 冯莺又把自家刚弄出来的豆芽装了一把加上一条猪肉给她做了回礼,等大妞回到家里把东西递给宋母。宋娘子一见东西顿时喜笑颜开起来:“这一条足有四五斤沉吧,原本还想着后天赶集的时候再割猪肉呢,这些足够咱们过年用了。这豆芽发的也水灵,我就知道冯娘子不会让咱家吃亏的。” 这话让大妞听了很不是滋味,只是她也懒的跟自己亲娘争辩,扭头进了堂屋,两个妹妹都在炕上窝着做针线呢。小妹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已经打的一手好络子了。见了大妞,两姐妹都很欢喜,小妞更是笑着说:“大姐,你出门那会刘大娘来咱家把我们打的络子都收走了,夸我们打的花样新鲜,足足给了二两银子呢,能给姐姐买一个大的红木梳妆盒了。” 大妞笑道:“我又没有几样首饰,要梳妆盒做什么?”二妞不赞同的回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不管大小,新娘子嫁妆里总要有个梳妆盒才像样。我跟小妹都看好了,只是年底下杂货铺子涨价涨的太离谱,等过了年再买指定便宜许多。” “真的不用买了,我已经有了,你们看!”说着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大红漆盒来:“你们看,这个怎么样?” 那盒子上面刷着厚重漂亮的红漆,盒身上还描着缠枝牡丹的花样,二妞和妹妹异口同声的赞叹道:“好看。” 二妞一下拿过盒子去,好好端详了一番,笑道:“真是越看越好看,比我们在铺子里看到的都要好,姐,你从哪里买的?” 大妞笑道:“这样的盒子咱们就是有钱也没地买去,是冯娘子给的。她夸我们鞋子做的好,就拿了从京城得的几支宫花给我们姐妹戴。这盒子原先是用来装宫花的,她就顺道送给了我,让我装东西用。” 二妞先是嗔怪着说:“姐,你怎么又说实话了?不是告诉你了,就说鞋子是你自己做的,你偏不听。”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六支宫花,每支颜色样式都不一样。二妞选了一支茜红色的芍药花插在自己发间,偏头问:“好看吗?” 大妞和小妞都说好看,二妞看到小妹羡慕的神色,拿了一朵粉色的蔷薇花给小妹戴上,然后便把盒子还给大妞:“我跟小妹每人一朵就够了,剩下的都给姐姐你吧。” 大妞忙说:“冯娘子说了,这是给我们姐妹三个的,应该每人两朵才行,我怎么能自己要这么多。” 二妞强势的把盒子塞给她:“行了,别啰嗦了,你看不出来啊,冯娘子这是特意想法子贴补你呢,你看剩下的这几支都是大红的,最适合新娘子戴。还有,谁家用这么好的盒子装几朵纱花啊?这位冯娘子可真有心。” 听了二妹的话,大妞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对冯莺更加感激不尽。 冯莺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也不会想到一时的善念会给她带来福报,给她免了一场灾祸。 这点小事冯莺也没放在心上,她正在家里规整房山带回来的东西呢。要说大田氏对冯莺还真是没的说,让房山带回来的东西里吃穿用的样样都有。吃食一类已经收到地窖里储存好了,一些布料、摆件也都记账入了库房。除了这盒宫花,还有一支累丝金凤挂珠钗,做工精致华美。 要说冯莺前世也是做手工饰物的,自认为手艺还不错。刚来渝北那会,还想着自己开家首饰铺子专卖自己做的小饰品。结果逛了几家首饰铺子之后她就把这心思深深的藏了起来,这里的工匠手艺可比自己强太多了,随便一个银匠都能打出极精致复杂的首饰来。自己那点子微末手艺还是不要在鲁班门前耍弄了。 不过有了房山带回来的那些银子和东西,起码已经把今年的花费给挣回来了,冯莺心里便不像之前那样着急挣钱了。 等把东西都规整好,转眼也到了腊月底,在房嬷嬷的催促下,冯莺不得不打迭起精神去给冯家那几位老人送年礼,没想到这一去竟然送出麻烦来了。 正文 第七十章钱氏 冯家要送礼的也只有三家,除了两位祖母辈的老人,就只有冯家族长需要冯莺去应酬一下了。 两位老人家那里还好说,都是六七十岁的高龄了,有人上赶着送礼自然是只有高兴的。也没有一味的只占便宜,回了些自家田地里出产的米粮等物,好歹算是有来有往。 倒是在族长家里遇到了一点波折,冯家族长太太钱氏今年三十出头,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说的话真比唱的还要好听。然而冯莺对她却由衷的亲近不起来,总觉得她眼睛里算计太过。 这不刚说了两句,钱氏就说起话来了:“姑奶奶肯来看我们也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咱们家如今是越发的破落了,就是自家人也未必瞧的起自家。听说上个月程氏族长家的孙辈都得了姑太太送的金锁,到了我们家的孩子这……瞧我,说这些干什么,真是没有意思!”冯莺给她一双儿女的见面礼都是一对银锞子,原本钱氏觉得还算不薄,后来听说程家小辈得的都是金锁,心里便觉得羞恼万分,认为冯莺是看不起她们。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说了,怎么也会闹对方一个红脸,没想到冯莺脸色不变的回道:“原来是这样,且不说亲疏有别,就是论辈分,程家那几个算是小辈,令子令嫒跟我却只是平辈。这之间的差别便是我不说,您做了这么些年的族长太太,想来也是一清二楚的。” 几句话便把钱氏挤兑的面色涨紫,然而这个钱氏也不是一般人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铁青的脸上便换了笑模样:“你这孩子真是的,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不值得你当真。” 冯莺弯弯嘴角:“我自小离开这里,太太许是不大知道我的脾气,我性子一向直爽,最不擅长耍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以后太太有话还是直说的好,万一绕来绕去的让我会错了意,可就不美了。” 钱氏捂嘴笑道:“你这性子还真是直接,不过我喜欢。正巧,这里有一件好事要跟你说呢,你这样大好年华,总不好总这么一个人过。恰好,我有个娘家侄子,今年不到三十岁,模样还算周正,前头的媳妇儿今年初刚没了,留下两个男孩儿,俱都十岁上下。你嫁过去一来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二来不用管家理事,着实轻松的紧……” 话没说完便被冯莺给拦住了:“这样好的人家,我一个再嫁的可是高攀不起。太太的侄儿那么好,您何不把令嫒嫁过去,来个亲上加亲呢!” “你!”钱氏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笑话,别说她那个侄子不成东西,就算是出类拔萃她女儿也不能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娘!“你一个和离的女人,有人肯要就该烧香了,还想着攀高枝不成?” 冯莺起身冷冷的回道:“我攀不攀高枝的就不劳您惦记了,横竖又不花你的银子,您老人家还是少操点心吧。”说完,便带着碧莲几个转身走了。 钱氏做了好些年的族长太太,在族里一向被奉承惯了,今天被冯莺不留情面的怼了一回,丝毫不觉得自己手伸的太长,反而埋怨冯莺不给她面子,算计着要给冯莺弄个难堪。 晚上等冯族长回来,钱氏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冯莺的坏话。原指望让丈夫帮着自己治治那个冯莺,好出了这口恶气。可是年纪轻轻就能做上族长的可不是傻子,何况冯族长一向清楚自己妻子的秉性。因此一点也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反而斥责道:“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算计,你那个娘家侄子是什么货色自己不清楚吗?你也不乐意让自己的闺女去给人做后娘?别人就乐意了?” 钱氏犹自不服,梗着脖子道:“那个冯莺跟咱们闺女能比吗?咱闺女可是族长的女儿,又是黄花大闺女,将来指定要嫁到高门大户里的?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没有兄弟姐妹扶持,还是二婚……” 冯族长冷笑:“二婚怎么了?连寡妇都可以再嫁,何况只是和离的人了。何况人家虽然和离了,但是自己有宅子下人,也有银子,想找什么样的不成?还能相中你那个泼皮似的破落户侄子?你们无非也就是图谋人家的银子罢了!” 钱氏被堵的无言以对,半晌后才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咱家的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年是愈发的捉襟见肘了,眼瞅着两个孩子大了,这一娶一嫁得费多少银子?我那侄子虽然有些泼皮,但是他说了要是能如愿娶到冯莺,便把她一半的私房分给我们。我瞧着她那做派,手头两三千现银是有的,加上宅子,到时候咱们最少能分二千两,两个孩子的婚嫁之资可就够了。”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钱氏这般贪财好胜,如果没有丈夫在背后支持也做不到如此,只是冯族长一向比较擅长伪装而已。这会听了钱氏的话,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冯族长也有些心动了,他摸摸自己的八字胡:“这事,你确定能成?” 钱氏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你忘了前两年的那个刘寡妇?她那几百两银子的私房进了咱们腰包不说,人还卖了二十两银子呢。” 冯族长沉吟半晌,然后说:“不过冯莺跟刘寡妇不同,她姓冯,是咱们冯家人,要是坏了名声,咱们阖族女眷都会受影响。而且她到底是在伯府长大的,听说程家的伯夫人很是疼爱她,前些天还千里迢迢的让人带了一车年礼送到她家。这事你务必要办的漂亮一点,要是惹怒了永昌伯府,咱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钱氏打包票道:“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从冯族长家里离开后,冯莺想起钱氏那副嘴脸,心里还是觉得恼怒异常。不过就是个小家族的族长老婆,就敢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真是不知所谓! 正文 第七十一章姑母? 见冯莺怒气冲冲的样子,房嬷嬷赶紧安慰道:“姑娘没必要和那些眼皮子浅的泼妇一般见识。所谓‘再嫁从己’,她虽然是族长太太,但是还管不到您的婚事上头。” 冯莺深吸口气:“我自然知道她说了不算,只是这样的行径真是让人恶心。”她想了想又说:“嬷嬷,我虽然不知道这个钱氏打的什么算盘,但是我总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道她的娘家侄子是什么来头。” 房嬷嬷附和道:“要不我悄悄去打听一下?” 冯莺摇了摇头说:“这事嬷嬷去做不合适,咱们本就是生人,口音也不一样,太容易让人生疑。要是能找个熟悉她们家情况的人就好了。”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房嬷嬷掀开帘子问:“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车夫李树答道:“奴才见前面墙根下躺着个人,被惊了一下,因此停下来了。” 冯莺还以为是遇上喝了酒的醉汉了,皱皱眉头,还是吩咐他:“你去看看,这么大冷天的躺在雪地里被冻坏了怎么办?” 李树走过去看了一下,然后跑回来道:“娘子,是个小孩子,看着也就十岁上下的样子,身上穿的十分单薄,奴才瞧着他脸色通红,许是病倒在那里的。” 闻言,冯莺连忙说:“救人要紧,赶紧把他抱到车上来,送去药铺。” 李树依言去把那个孩子抱到车上,冯莺侧身坐到一边,让他把孩子放到主座上。 一看这孩子,房嬷嬷有些心疼的叹道:“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的穿的这样单薄,看这手上脸上冻的,都是满满的冻疮。” 碧莲把马车上的一条毯子给他盖上,猜测道:“莫非这是街上的乞儿?要不谁家舍得让儿子冻成这副德行!” 冯莺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孩子的穿戴,摇头道:“他应该不是乞丐,你们看他穿的衣裳虽然有些短小,但是底子还算干净,布料也是上好的细棉布。而且他脸上没有冻疮的地方看着挺白嫩的,说明之前家境应该不错,只是不知道遭到了什么变故,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房嬷嬷跟着点头:“我看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不知道这孩子家里遇上了什么坎,遭这么大的罪。”说着摸摸孩子的额头:“额头这么烫,也不知道他在那雪地里待了多久了,不晓得能不能治好……” 冯莺叹道:“咱们尽力而为吧。” 李树很快就驾着车找到了一家药铺,他一把抱着那孩子进了药铺,喊道:“大夫,大夫……”冯莺等也跟着下了车进到药铺里。 听到声音,立马从内室出来一个四十上下的大夫,他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冯莺回道:“大夫,麻烦你赶紧给这个孩子瞧瞧,他发了高烧晕倒在路上。我们经过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也不知道病了多久了,您老赶紧给瞧瞧吧。” 那大夫一看那孩子,惊讶的道:“这不是冯三家的小子?” 见他们认识,冯莺方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夫认识这孩子,那就麻烦您快些帮他医治吧。” 大夫让李树帮着把他搬到了内室,过了好一会才筋疲力尽的从里面出来。 冯莺赶紧迎了上去:“大夫,不知道这孩子的病……” 那大夫有些疲惫的笑道:“多亏了送来的早,要是再晚上两个时辰,怕是神仙也难救命了。” 闻言,冯莺主仆几人相视而笑,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那大夫又抱拳道:“这孩子算是我故交之子,今日多亏了这位奶奶好心相救,不知道您是哪家女眷,等他醒了我让他亲自去给您道谢。” 冯莺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能遇到这孩子,也是我们的缘分,道谢就不必了。我刚才听大夫说他姓冯,我也姓冯,说不得我们还是亲戚呢。” “姓冯?”那大夫很是惊喜:“莫非你是谦德兄的女儿?” 冯莺反应了几秒,才记起来自己如今这个身份的父亲就叫冯谦德,于是点头道:“先父正是冯谦德,莫非大夫认识先父?” 那大夫叹道:“怎么不认得?我跟你爹小时候算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只是没想到你爹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不过今日见你这样心善,跟你爹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想必谦德兄在天之灵也会觉得非常安慰。” 冯莺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世叔过奖了,不知道世叔如何称呼?” 那人呵呵一笑:“我姓丁,不过你叫我世叔可不大合适,我家娘子是你爹爹同一个曾祖的堂妹,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姑父的。” 冯莺眉心微动,有些羞赧的说道:“原来是姑父!因为爹娘走的早,当初家里的老仆也相继离世,我竟连自家亲戚都不认的,真真是该打。” 丁大夫笑道:“你爹娘走的早,你又自小离家,这事也怨不得你。” 冯莺略一思忖,又笑着说:“不知道姑母在不在家?以前不知道这是姑母家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总该去给姑母请个安才对。” 丁大夫点点头:“是该去认认门,想来你姑母见到你也很是高兴。”说完,从里头喊来一个学徒,让他带着冯莺去家里见自己妻子。 丁家离着丁大夫的药铺不远,就在隔壁胡同里,相距不过几百米。丁家这套宅子是二进的,瞧着虽然没有冯莺的宅子新,但是却有一股岁月的沉淀美。到了后院,马宝让她们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先去跟师娘通禀去了。 丁冯氏正在家里教女儿绣花呢,突然见丈夫的学徒马宝过来了,她知道丈夫的这个徒弟一向跳脱,便打趣道:“你这小子不好生在要铺子里认药材跑家里来做什么,不会是又来躲懒吧?” 马宝忙做了个揖道:“禀师娘,徒儿不敢偷懒,是师傅让我带了个客人来见您,说是您的娘家侄女儿。” 丁冯氏有些纳闷:“你不是唬我呢吧,我娘家早没近亲了,从哪冒出来个侄女儿?” 正文 第七十二章丁冯氏 马宝指指外头:“人在外头候着呢,师娘见见就知道了。” 这院子里有一株腊梅开的正好,冯莺正在欣赏雪中梅花,就见正屋的门帘掀了开来,一个面容慈善的中年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见到俏生生立在院子里的冯莺,笑着问道:“我这徒儿也没能说清楚,请问你是?” 冯莺行礼道:“先父是冯谦德,侄女偶然在药铺遇到姑父,知道还有您这样一位姑母在这里,特意过来拜见。” 丁冯氏有些激动的说:“你是谦德哥的女儿?是,别说,你和你父亲长的还真像。快,进屋说话。” 呃,冯莺心里有些怀疑这位便宜姑母的眼神,自己并不是冯谦德真正的女儿,怎么会长的像他?不过,她说是就是吧,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进到屋里,冯莺又正式拜见了一回,丁冯氏一把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又把藏在自己身后有些羞怯的女孩儿拉出来:“这是我那里劣女,芹姐儿。” 丁芹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冯莺行了礼。 冯莺笑着拉住她的手说:“芹妹妹真是伶俐可人,今年多大了?” 丁冯氏替女儿答道:“过了年就十一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腼腆。” 冯莺笑道:“女孩子就该像妹妹这般文静些才好。”一边说一边从右手上撸下一只竹节纹的银镯子套在她手上:“今儿见的匆忙,也没给妹妹预备见面礼。这镯子材质一般,好在上面的珐琅彩还有几分趣味儿,妹妹戴着玩吧。”她今天出门,身上特意多带了两样类似这般精致但不贵重的首饰,以备不时之需,这下正好用上。 丁芹瞧瞧自己的娘亲,丁冯氏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孩子,真是客套,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镯子对冯莺来说不算贵重,但是对丁家来说就不算便宜了。 然后叹道:“说起来,咱们这一支也真是人丁单薄。我爹也就是你爷爷那辈好歹还有弟兄三个,到了我跟你爹这一辈遇上了诸多天灾人祸,只剩了我们兄妹三个。你爹早早去了,你冯三叔去年年底也走了,姐妹几个竟只剩我一个,连个娘家都无处可回,真是天不长眼……”说着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知怎的,见她哭的伤心,冯莺竟然觉得自己心里也酸酸的,跟着抹了一会眼泪,才哽咽道:“姑妈保重,如今侄女儿回了渝北,以后咱们娘们总算是彼此有个依靠。” 丁冯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你说的对,以后咱们娘俩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两人都平静下来以后,丁冯氏便有些好奇冯莺是怎么找到自家药铺的,冯莺便把在路上遇到那个男孩生病晕倒的事情说了,然后笑道:“侄女听姑父说是什么冯三家的小子,我对族里这些人都不熟,不知道姑妈认不认得他家?” 丁冯氏惊道:“怎么不认得?刚才我不是说我和你爹这一辈就只有我们堂兄妹三个吗?冯三就是你三爷爷家的堂叔,他上头原来有两个哥哥都没站住,所以熟人都叫他冯三。你这堂叔也算是个能人,打猎捕鱼样样拿手,还硝的一手好皮子,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家私,有一对儿女,儿子和芹姐儿同岁,叫长生。只不幸的很,去年腊月进山打猎的时候不幸被猛兽咬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找到。今年年初,冯三嫂子又突然没了下落,留下一对儿女孤苦无依的,可不是任由族里那些人欺凌?” 冯莺有些奇怪:“三堂婶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丁冯氏恨恨的道:“冯家那些人都说是她跟姘头跑了,只是我认识你那三婶子许多年了,知道她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更何况,她家里还有宅子田地,也有儿子能继承家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撇下一双儿女就那么跑了?这里头定然有钱氏那个毒妇的手笔。只恨我们家势单力薄,手上也没有证据,只能任由她们往三嫂身上泼脏水。” 闻言,冯莺沉声问:“姑母说的钱氏可是冯家的族长太太?” 丁冯氏点头:“正是她,你也认识?” 冯莺苦笑道:“我来这里之前,程家的伯娘叮嘱我回来后要跟冯家一族搞好关系,我也不知道自己和谁家亲近,只好去了族长家和两个积年的祖辈家里拜访一番,今儿是来给她们送年礼的,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了长生。” 丁冯氏恨声道:“你在京城长大不知道这里的内情,冯谦宏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钱氏这些年仗着身份在族里作威作福、强占家产、发绝户财,弄的整个族里乌烟瘴气,简直是令人发指!” 冯莺微微蹙眉问:“她这样嚣张,就没有人管吗?” 丁冯氏无奈的叹道:“咱们家又没个成器的,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谁敢跟族长对着干?还有,那个丁冯氏的娘家哥哥是知府衙门里的主簿,大小也是个官,族人们都不敢得罪她,因此这几年纵的她愈发的张狂了。我冷眼瞧着冯氏一族早晚会毁在这个娘们手里。” 冯莺劝道:“善恶终有报,这样作恶多端的人自会有天道收拾。” 丁冯氏喟叹一声:“只盼着苍天开眼。”然后又挤出一个笑容:“瞧我,你头一回过来就跟你说了这么半天的浑话。奥,对了,我倒是差点忘了,长生这孩子既然病倒在外头,那家里就只剩晨姐儿一个,我得赶紧去她家瞧瞧,千万别让人欺负了她去。”说完就要穿衣裳往外走。 冯莺也跟着起身说:“我跟姑妈一起去吧,咱们坐车,还能快一点。” 丁冯氏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女儿还颇为有钱,毕竟马车可不是一般人家养的起的,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留下女儿看家,坐上冯莺的车一起去了冯三家里。 在丁冯氏的指引下,李树把车停在一户院子门前,几人下车一看,大门紧锁,心里不由的都是一紧! 正文 第七十三章晨姐儿 丁冯氏当时就变了脸色,冯莺看到大门上的铁将军,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她还是定定神,伸手扣了扣门上的铁环。 几人等了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动静,丁冯氏不由的着急的哽咽道:“这丫头不会是出事了吧?都怪我,当初就该把她们兄妹接到家里住的,她们兄妹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的起死去的三哥!”一边说一边就在那哭了起来。 这时,门上的圆孔突然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接着一道欣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丁家姑妈吗?” 听到这个声音,丁冯氏拿帕子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笑道:“是我,是我,你在家怎么还把门锁上了?” 冯晨回道:“哥哥给我锁上的,让我在家等他回来再开门。”说着从圆孔处递出来一把钥匙。 丁冯氏接过钥匙开了门,一下子把冯晨拉到自己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没有异样才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叫了半天门也不答应,差点急死我。” 小姑娘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见面前除了丁冯氏还有冯莺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不由的有些害怕,怯生生的回道:“哥哥说,有人敲门让我先看看是谁,要是族里那些人的话就不能开门。”然后她看向冯莺:“姑妈,她们是谁啊?” 丁冯氏叹道:“这是你二爷爷家的莺堂姐,刚从京城回来渝北。你哥哥今天不知道出门做什么去了,晕倒在路边上,还是你莺堂姐救了他,送到我们家药铺里去了。” 小姑娘一听哥哥病了,顿时急红了眼:“哥哥怎么样了?家里好些天没有米了,哥哥说出去想法子买些粮食回来的,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丁冯氏安慰她道:“你哥哥没有大碍,你要是不放心,现在我就带你去看你哥哥。”冯晨乖巧的点点头,转身锁上门,就跟着丁冯氏上了马车。 冯莺见状,一方面觉得这姑娘到底还是年少懵懂,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她很信任丁冯氏,看来平日丁冯氏对她应该是十分照应的。 虽然冯莺自认为自家马车装饰的一般,但是在冯晨这样的小姑娘眼里已经是异常的“华贵”了。她悄悄的摸了一把座位上的垫子,只觉得那绸缎十分爽滑,自家用来做衣裳都不舍得,没想到这位堂姐竟然拿来做车垫子。 冯晨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的拿眼睛偷瞄冯莺,只觉得这个姐姐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简直就是样样都好看。 冯莺觉察到小姑娘的目光,微笑着回望她一眼,然后从车厢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点心:“你叫晨姐儿是吧?饿不饿?来,吃块点心吧。” 小姑娘还有些拘谨,甚至眼神里还有几分戒备,并不肯伸手去接。一时间冯莺伸出去的手显得有些尴尬,还是丁冯氏笑着化解了这场尴尬,她径直接过冯莺手里的点心咬了一口,赞道:“这红豆糕做的味道真好,妹妹从哪买的?” 冯莺笑着回道:“不是外面买的,是家里的丫鬟做的。”说完也拿起一块小口咬了起来,如今已经过了晌午了,她早上出来后还没吃过东西,还真的有些饿了,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红豆糕的香甜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加上两人的吃相十分诱人,小姑娘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这时,冯莺再次递过去一块糕点:“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这回冯晨没有再推脱,有点雀跃的接过糕点,轻轻的道了声谢,然后接过点心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糕点,冯莺又从一边的暗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铜壶和几只茶杯,倒了茶水给三人喝。 见状,丁冯氏赞道:“你这车厢外头瞧着挺普通的,没想到里面什么都有,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而且车厢里坐了她们四五个人也没有觉得特别拥挤。 冯莺笑道:“我从京城往这走就是坐的这辆车,当时为了旅途好过些,就想着法子把这里面布置了一番。” 等三人把一壶茶喝完,马车也回到了药铺里。 丁姑父说长生刚才醒了一次,喝了药之后又睡过去了。冯莺见他呼吸平稳,脸上手上生了冻疮的地方也都涂了药膏,也放下心来。 丁冯氏见了长生,也十分的心疼:“这孩子,前两天我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生了这么多冻疮?” 丁姑父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当票来:“这孩子悄没声的去把身上的棉袄给当了,这么冷的天能不冻出病来?” 一旁的晨姐儿听到这话突然哭了起来:“哥哥一定是想当了棉袄好买粮食的,都怪我,要不是我总说肚子饿,哥哥就不会去卖棉袄了。” 见她哭的伤心,冯莺连忙蹲下身哄道:“好孩子,别哭了,哥哥那样疼你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哭。再说了,哥哥还病着呢,你把他哭醒了,他的病就好的慢了。” 丁冯氏也在一边帮着劝慰,晨姐儿这才止住哭声,但依旧是抽抽搭搭的,眼泪成行的往下流。小姑娘长的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这样委屈的样子让人见了心里分外不忍。 冯莺拉着她的手说:“晨姐儿乖,姐姐和你一起去把哥哥的棉袄赎回来怎么样?”晨姐儿点点头。 只是丁姑父却在一旁说:“唉,这孩子弄了个死当,要不我早就让人给赎回来了。” 丁冯氏叹道:“这孩子真是,这样罢,我先回去把老二以前的衣服找一件出来给他穿,一会再去买布给他做一件新的。” 刚才冯莺在丁家并没有看见下人,而且一家穿戴的也并不华丽,想来家境一般。于是她笑着说:“姑妈且不用麻烦,正好前两日我给家里小厮做衣裳的时候让人多做了两件,我这就回去找去,一会让人送来,也省的姑妈再费心费神的。” 丁冯氏推辞说:“这,怎么好让你破费?” 正文 第七十四章一向可好? 冯莺笑道:“姑妈这是什么话?我这做表姐的给弟弟一件衣裳穿还不成吗?只是时间紧来不及做新的,这孩子醒了别嫌弃是下人穿的就成。” 今天元顺两个虽然没有跟出来,但是丁冯氏可是看到李树了,于是笑道:“我看你家车夫身上都穿着羊皮袄,想必小厮也差不到哪去,这孩子要是还挑拣,我就先给他一个嘴巴子。” 冯莺回道:“下人也是人,若不是过不下去谁愿意卖身为奴,让他们吃饱穿暖了,他们才能更好的干活做事,要不然万一冻病了,看大夫吃药岂不是更加费钱?”说完便告辞走了。 等她走远了,丁冯氏才拍拍自己的额头:“你瞧我这脑子,今天头一回见侄女儿,竟然忘了留她吃饭,她还给咱家带了好些东西,我这也没预备回礼。” 丁姑父劝她:“今日的事都赶到一块去了,等改日长生好了,你再请她来家吃饭就是,横竖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嘛!” 丁冯氏点点头:“也是这个理。”说完叹道:“这孩子也真是命苦,这么年轻就和离了,还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不过,也亏了她的病,要不这辈子我们娘们还不一定能见上面呢。” 闻言,丁姑父有些好奇的追问缘由,丁冯氏便把冯莺的那套说辞讲给丈夫听了。末了又跟丈夫说:“等抽空你好生给侄女儿把把脉,给她调理一番,她这样年轻总是要再嫁的,要是小产没有调养好可就麻烦了。” 丁姑父苦笑:“人家是在京城做的小月,那边的大夫见多识广,真要有什么不妥的想必也早都调理好了,你就别操那门子闲心了。” 丁冯氏没好气的说:“什么叫操闲心?你瞧瞧,我娘家一共就剩了这么几个孩子,偏偏个个都孤苦无依,我这做姑妈的不操心谁操心” 丁姑父无奈的应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等有机会我一定好生给咱侄女儿把把脉,争取让她再嫁后一举得男!” 丁冯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那边冯莺回到家以后,便让碧莲把给小厮多做的棉袄棉裤找出一身来。长生的身量跟元顺两个差不多,这衣服穿着应该合适。又包了些点心零嘴让一块送去给晨姐儿吃。 碧莲捏着那身衣裳皱眉:“这棉袄的料子不大好,给表少爷穿会不会不太好?” 冯莺叹道:“如今时间紧先让他穿着,这两日你再辛苦一下,带白毫两个给他们兄妹赶身新衣裳,正好年下穿。” 碧莲点头应下了,去了一趟回来说道:“奴婢去的时候表少爷已经醒了,许是已经从姑老爷那里知道了姑娘救了他,一个劲的托奴婢代谢,还说等他身体好了就过来给您磕头。” 冯莺笑着说:“我救他原也不是为了旁的,只是为了我的良心。如今既然知道他是冯姐姐的血缘亲人,那么我多照拂一些也是应该的。” 说完看着自己笔下飞扬浮躁的一张大字,索性把笔一搁:“今儿只觉得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索性不写了。”然后拿出怀表来看了看时辰,说道:“趁着这会天色还早,我要去街上逛逛。” 碧莲忙道:“我去让李树套车去。” 冯莺摆摆手:“不必了,我也不去远处,就在附近的街面上逛逛算了。你刚回来,在家休息一会,让两个小丫鬟跟着我罢。” 碧莲点头应道:“姑娘不如把元顺两个一并带着,趁机检验一下这些日子学的规矩成果如何。” 冯莺也觉得这几个小的该多历练一番,便应下了。 碧莲找出前两日新做的玄狐皮斗篷给她穿,冯莺皱眉:“这衣裳等过年再穿吧,我还穿刚才那件好了。” 碧莲“噗嗤”一笑:“姑娘如今真正自己当家当的愈发的俭省起来了,不过是件新斗篷罢了,刚才那件上头沾了些泥,总要拆洗一下再穿。” 一边说一边把新斗篷给冯莺披上,冯莺叹口气道:“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花的每个铜板都要我想法子挣,还要养你们这么多人,不俭省一些怎么办?” 碧莲笑道:“姑娘又说笑话了,前两日房山不是刚帮您带回来一大包银子?再说,除了这件,伯夫人上回给您的紫貂的还没上身呢,这回又送了两件新的来,您不穿,留在那里发霉不成?” 说话间,冯莺已经穿戴好了,碧莲退后一步笑道:“还别说,姑娘穿上这件新斗篷真漂亮,您还是适合穿这样素雅的颜色,那件紫貂的颜色有点老气,不适合你。” 冯莺赞许的看着她笑:“你说的对,那颜色我压不住,又是姨……伯娘送的,不好给别人。好生放起来,等过个十年八年的我年纪大些再拿出来穿罢!” 碧莲颇为无语的拿过一个手炉来递到她手里:“姑娘说的是,奴婢一定好生给您收起来。” 冯莺呵呵一笑,带着几个小孩子出门逛街去了。 出了胡同,冯莺并没急着往大街上拐,而是带着她们往另一边走起来。 元顺还以为她认错路了,连忙喊道:“娘子,您要逛铺子的话,该往南走才是,北边可没几家大铺子。” 冯莺摇头道:“随便逛逛而已,我又不一定要买东西,往常都向南边走,还没去过北边呢。” 快要过年了,即使飘着雪,也有小贩在街边摆摊卖些对联、灯笼之类的装饰用品,整个街上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却处处透着一股子年味。 冯莺有些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自打穿越之后她虽然也受了些许的波折,但是在京城的时候,有“公府千金”这个身份摆在那里,无形之中已然是帮她挡掉了许多的麻烦和算计。像裴氏那样的人,想要算计你最起码还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背地里使手段。可到了钱氏这里,手段直接粗暴,明晃晃的要算计你,更加让人恶心,但是却又难以避免。 原本她以为有伯府做依靠,别人就不敢随意欺负她,只是姨妈一家如今都远在京城,真有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冯莺想到冯三一家的遭遇,心知有些人为了银子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的出来的。自己一个女儿身,在这个男权当道的环境里确实连独善其身都很难,也不知道那个钱氏会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 冯莺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抬头,瞧见前面有家首饰铺子,便抬脚走了进去。 刚进到里面,正遇到两个人往外走,冯莺也没抬头,径直避到了一侧。却瞧见一双黑色靴子停在自己眼前,接着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娘子一向可好?” 正文 第七十五章我的人! 冯莺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她略有些慌乱的笑道:“原来是陆军爷,能在这里见到您,真巧。托您的福,还不错。” 冯莺确实没有预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陆飞,想到他送到家里的那些东西,冯莺颇有些尴尬的说:“陆军爷上回送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小女子深感有愧,只是不知道您家住哪里,也没有适时回礼,倒是显得我失礼了。” 陆飞轻轻一笑:“娘子见外了,再贵重的东西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娘子可是救了我一命,而且从你那里得到的那个医药包又救了我好几个弟兄的性命。跟性命一比,区区那点薄礼算什么?” 冯莺刚预备谦虚几句,就见陆飞身边一个颇为文气的男子笑道:“我说两位客官,你们要是叙旧,我这里有雅间,这样挡在门口,外头的客人都进不来了。” 这下冯莺才注意到,门外站了两个年轻妇人想要进来,但是被她和陆飞挡住了,冯莺颇为歉意的往边上挪了挪,让那两人进来。 趁着文气男子,也就是此间掌柜去招呼那两个小媳妇的间隙,陆飞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正好陆某有些事想要请教娘子,不如就借这里的地方请您喝杯茶?” 冯莺有些迟疑:“这方便吗?” 陆飞抿嘴一笑:“这铺子是我表哥的,自家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铺子里头看似一门心思在招待客人的东家却是支着耳朵听着两人对答呢,听了陆飞这话,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会记得我是自家人了,刚才跟我讨价还价的时候可没这么和气! 待看到陆飞领着冯莺进了雅间,心里更是不忿: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做急着走嘛,这会怎的不着急了?也不知道这小娘子是什么来路,竟然能让自家这个万年冰山的表弟赔笑! 冯莺跟着陆飞进到包间里,陆飞熟门熟路的找出茶叶和茶壶,先拿开水把杯壶都烫了两遍,才泡上茶叶,倒了一杯递给冯莺。白毫两个在一边竟丝毫插不进手去。 刚才陆飞冲泡的时候,冯莺就已经闻到了茶香,这会端起杯子轻轻一嗅,更觉得茶香四溢,不禁赞道:“这茶好香啊!” 陆飞笑道:“这是一个朋友从南疆那边带回来的,家里还有两罐,要是你喜欢,改天让人给你送去。” 冯莺连忙推却:“不用麻烦了。” 陆飞却坚定的说道:“不麻烦,我一个粗人又不爱喝那些,白放在家里也是霉坏了,你喜欢喝正好。”说完,很殷勤的又提起茶壶帮冯莺续了一杯。 刚送完客人“恰好”经过雅间门口的某人听到表弟这话,心里不由的竖起中指:表哥我也喜欢喝茶啊,怎么给我就只有半罐,给人姑娘一下就两罐。真是重色轻兄有木有! 两人喝着茶都没有说话,正在冯莺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的时候,陆飞开口了:“是这样的,上回从娘子得的药,不管是解毒丸还是止血粉都特别灵验,不知娘子可否告知这些药材的出处,我想采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冯莺回道:“这些药材也是在京城的时候托伯娘帮我买的,听说出自江湖上比较神秘的洛神医之手,只是他老人家脾气古怪,即便是伯娘和他有旧也不是想买多少就能有多少的。不过,陆大人是为国效力,等有机会我写封信询问一下伯娘吧。” 陆飞谢道:“那就有劳娘子了。”然后,他突然问:“我瞧着娘子今日似乎面色有异,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听听。陆某虽然不才,好歹也是这渝北城土生土长的,说不得就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冯莺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暂且没有什么,若果真遇到麻烦的话,我再请陆大人帮忙如何?” 陆某点头:“也可,我前些日子刚做了这城里的巡防千总,你如果有事就让人去守备衙门找我,或者直接去甜井胡同陆家。”说完,解下随身带的一枚碧玉松竹佩递给冯莺说:“这个你拿着当个信物吧!” 不是说男人随身戴的玉佩不能随便给人吗?冯莺暗搓搓的想着。 见她犹豫,陆飞把玉佩推到她面前:“不过是做个信物罢了没有旁的意思,我身上也没个旁的,总不好把军符给你,你莫要多想。” 被他这样一说,冯莺觉得自己再矫情就有点自作多情了,于是接过来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她收了,陆飞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雀跃之情,他又问:“下着雪,娘子出来可是有要紧的东西要买?” 冯莺答道:“也没什么很要紧的,就是想看些长命锁之类的,预备着年节里用。” 陆飞因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这表哥还算有点眼光,我让他把东西都拿过来给你挑拣一下吧。”他出去了一会儿,就把掌柜的给领过来了,又给两人互相引见。 陆飞的表哥姓曹,名源,这家首饰铺子是祖辈留下来的,在渝北城也已经开了几十年,颇有一些老主顾,因此虽然店面不大但是生意着实不错。 平日里这铺子都有由雇佣的掌柜打理,曹源极少过来。说起来他还是正儿八经的秀才,也颇通些文墨,因此冯莺才瞧着他一身的文气。今日是因为表弟陆飞约他谈一笔生意,所以他才来了铺子。 听说冯莺要看寄名锁,他亲自把店里有的都拿了过来,冯莺原本是买不买都可的,现下看在陆飞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空手出门,便随意选了两个小巧精致的寄名锁和几对童镯。 曹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外头的掌柜原先见冯莺穿戴不俗,又是表少爷认识的,说不得就是个大主顾,见她只挑了这几样东西略有些失望,忍不住笑着开口:“还有不多日子就要过年了,我们铺子里打了不少新鲜样子的簪环,娘子要不要选上几样?” 这话一出,冯莺还没怎么着呢,陆飞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十分不悦的扫了一眼掌柜,又看向自家表哥:宰客宰到我的人身上来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手炉 对于掌柜的做派冯莺倒是没觉得反感,比起后世明目张胆的捆绑销售这个掌柜已经很委婉了。不过她现在正一门心思的开源节流呢,何况前两天刚得了大田氏给的新头面,冯莺压根就没想过要给自己买首饰。只是她想到陆飞送的那两箱子东西,总觉得占了人家便宜。如今这铺子又是陆飞表哥的,冯莺还真不好意思直接说不要,但是她自己的首饰着实不少了……于是她淡淡的笑道:“听掌柜的意思,贵铺是有自己的银匠吗?” 掌柜的连忙点头:“有的有的,不是我吹牛,我们家的大师傅在渝北城的手艺当真是数一数二的。您刚才挑的这两枚金锁就是他的手艺。” 那金锁的手艺着实不差,冯莺便笑道:“那正好,我家里有盒珠子正想要拿出来穿些小物件,不如就拿到这里来做吧。”说着,拿出怀表来看了一下,一下惊道:“呀,看天色以为时间还早呢,没想到已经到申时了。”然后笑着跟掌柜说:“今儿时辰不早了,明儿一早我就把珠子送来,请老师傅帮着打几样首饰。” 虽然没有让她再买东西,但好歹也谈成了一桩买卖,再加上表少爷刚才看自己那非常不善的眼光,掌柜的连忙恭敬地说:“瞧着这雪还要再下呢,雪天路滑,娘子出门不便,明儿一早我亲自去府上取就是了。” 还未待冯莺婉拒呢,陆飞就拍板了:“就这么定了,你一个女子这样冷的天出门容易冻着,就让丁掌柜上门去拿好了,顺便让他带着师傅去,你也好交代一下细节。” 闻言,丁掌柜抬头觑了眼东家,见曹源微微点头,便急忙应了下来。 冯莺心里在想,要是在穿越前这待遇怎么也算高级私人订制了吧……她笑吟吟的让白毫去柜上结账,曹源却笑着摇头:“既然娘子和我家表弟是亲戚,那就不用如此见外,等定的物件做好了之后一起结就是了。” 反正自己又没想过赖账,既然人家这么给她脸面,冯莺也没有再矫情的推辞,起身道了声谢,又说:“打扰了这么久,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陆飞也跟着站了起来:“天色确实不早了,正好我也要走,不如我送娘子一程吧。”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有些起疑的话,那么看到陆飞这番做派,曹源心里肯定自家表弟定是相中眼前这位冯娘子了。只是看她明明是妇人发髻,却不说夫家名讳,难不成是寡妇…… 曹源眉头一皱,正要拉住自家表弟问询一番呢,却见其人已经跟着那个冯娘子走远了!只留下曹源站在原地叹气不已。 陆飞一个大男人,出门惯常都是骑马,只是今日下雪便步行出门了。在铺子里待了些时候,再出来时原本零星的雪花已经变的漫天飞舞,还有冷硬的西北风呼啸而来。 冯莺出门一下就被冻的打了个哆嗦,连忙戴上昭君套儿,把头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转头见陆飞身上连件大氅都没有,不由问道:“你穿这样不觉得冷吗?” 陆飞摇头:“习惯了,不冷。”闻言,冯莺心里暗诽,还是男人比较抗冻。 说是相送,某人也想趁机聊聊天之类的,但是冯莺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想着赶紧回到温暖的家里,压根就没有说话的兴致。何况风声太大,如果不扯着嗓子使劲喊,说的话很轻易就会被风声压过。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冯家所在的胡同口,冯莺把一直抱着的手炉塞给陆飞:“多谢大人一路护送,我这就到家了,风雪太大,手炉就给大人留着暖手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往自家走去。 陆飞捧着手里温热的手炉,看着冯莺清雅的背影,只觉得连五脏六腑都变的暖了许多。他一直站在胡同口,直到冯莺的身影转入自家大门再也看不到了,才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掉头往北面走去。 所谓的“顺路”其实是一点也不顺,远了去了…… 直到进了自家大门,冯莺还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抽的哪门子疯,头脑一热就把手炉给了那人。这会想想却是觉得自己有些不矜持了,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她? 只顾着纠结这个了,冯莺连自己何时进了屋里,怎么脱的大毛衣裳都没留意。直到碧莲惊呼:“娘子的手炉怎么不见了?”说完,没好气的质问白两个:“你们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连主子的东西也看不好?” 见碧莲动气,冯莺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劝阻说:“好了,这事不碍她们几个,东西是我自己借给旁人了,便是还不回来也不过是个手炉罢了!” 碧莲笑着给白毫两个赔了不是:“好妹妹,是我错怪你们了,你们刚回来且先去烤烤炉子暖和一下,姑娘这里有我呢。” 打发走了两个小丫鬟,碧莲先重新拿了个手炉夹上碳递给冯莺,又拿了屋里穿的软底鞋帮她换下脚上的羊皮靴。然后才嘟着嘴说:“才姑娘出去的时候还说要俭省着些呢,这出了一趟门又犯起那‘怜贫惜弱’的老毛病了。要是这会儿,还是京城那般的日子,您手里散漫些奴婢也就不说什么来。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你身边到底没有嫡亲的长辈兄弟依靠。若是手头太大方了难免会引起外人觊觎,以后您可别这样了。” 冯莺原本就没想好该怎么遮掩手炉的出处,眼见碧莲自己想到了别处,心里松了口气,又兼她说的有道理,连忙点头应下:“你说的对,这回是我有失妥当了,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碧莲颇为惋惜的说:“要是旁的也算了,姑娘今儿出去拿的那个恰恰是掐丝珐琅彩的那个,是您嫁妆里的东西,端的精致贵重。奴婢来渝北这么长时间,等闲没见过几件珐琅彩的东西。这手炉被借了出去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还回来呢!” 冯莺也没想到那个手炉会这样贵重,只是觉得家里这些手炉里头属那个颜值最高因此喜欢用那个。这会见碧莲如此心疼,她也有些隐隐的后悔。不过倒不是心疼手炉值钱,而是觉得那个手炉颜色太花哨了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那人把手炉带回家后,被他家人看到了会不会惹来一场误会? 正文 第七十七章失眠 却说陆飞捧着手炉,一路颇有些兴奋的回到家里,一进屋就见炕上跳下来一人道:“你这是往哪‘顺道’送人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说完一下就看到了陆飞手里捧的手炉:“这怎么到你手里了?你不会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吧?” 说话的这人正是崔源。眼瞅着表弟跟着人家小娘子就那么走了,崔源在铺子里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生怕自家这个“木讷”的表弟中了人家仙人跳的局,于是离了铺子后径直来了表弟家里等他。没成想,好容易把人等回来了,见他手里抱着人家的手炉喜滋滋的傻样,崔源只觉得头大。 陆飞见了自家表哥一点惊喜之色也没有,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手炉放到内室的桌子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倒是巴不得如此,只是你见过谁家拿手炉当定情信物的?真是异想天开!天都快黑了,你不赶紧回家跑我家来干什么?” 崔源没好气的回道:“还能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那个冯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陆飞瞥他一眼:“你觉得弟弟我是个傻子?” 崔源知道他的性子倔,便换了语气,开始顺毛捋:“我表弟自然是英明神武有勇有谋,要不也不能年纪轻轻的就做了五品大官。” 陆飞挑眉更正:“是从五品!” 崔源笑嘻嘻的道:“差不多,差不多。可是老弟啊,你自打十来岁就去了军中,接触的都是些明堂正道的汉子,实不知这世上有些女子之阴险狡诈甚于男子千倍,为兄是怕你……” 话没说完便被陆飞摆手制止了:“表哥要是疑惑她的来历出处那就不必了,她是永昌伯的表侄女,祖上就是这渝北城城里。当初我在永宁府遇难的时候,就是她和伯府的家兵于大联手救了我。要不你弟弟我早就去跟你姑妈见面了,哪还有机会做这个从五品的千总。” 听了这话,崔源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只要知道来处就行。”接着又皱皱眉头:“只是我记得冯家早就落败了,并没有什么出息人物。你要真娶这么个人物,岂不是有些可惜了。” 陆飞冷笑道:“可惜?你是我亲表哥自然瞧着我千好万好,人家愿不愿意嫁给我还是两说呢!她可不仅仅是冯家女儿还是永昌伯府的表姑奶奶,有伯府做后盾,人家想嫁个五品文官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我这个没人看好的一介武夫了!” 见表弟脸色不好,崔源便知道他又想起前事来了。 而陆飞想起以前所受的冷眼,也不由的有些郁卒。当初他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给他定过一门亲事的,只是后来爹娘先后去世,家道不免中落,陆飞读书上又没大有天分,所以那家人就找找由头退了婚。当初陆飞年幼,觉得这是万分屈辱之事,一怒之下便投了军,想着靠军功起家。 然而军功又岂是轻易能得的?便是有真本事的人没有后台背景也极难出头,更何况是当时武功谋略都平平的陆飞?好在他不是那种一味只知怨天尤人的性子,做了半年大头兵之后,察觉到读书识字的好处,便拿起早就丢下的书本开始苦读。就这样他一边当兵一边读书,在军中待了四五年总算是考中了武举人。 当时戍守边关的正是永昌伯程烈,程烈是个惜材之人,对读书识字的手下格外看重些,尤其是考中了武举的陆飞更是入了他的青眼,十分提携。陆飞才能在短时间内有了正七品的官职,可惜的是,两年之后,永昌伯携家眷回京述职,便再也没有回来边关。 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后上任的边关守将对陆飞这个前将军的心腹自然是敬而远之。虽然没有刻意为难他,但是只略微疏远一些就让陆飞在军中十分难熬。那时候,陆飞也还只是个小小的七品校尉,前途暗淡家境又不显,总之各种不被看好。偏偏陆飞眼光还颇高不肯屈就,因此到今年都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看到陆飞竟然这般不自信,崔源不由的拍拍他的肩膀:“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做这般丧气样做甚?你如今既有地位又私房厚重,只有你挑人的哪有人挑你的份?我瞧着那个冯娘子对你也不是没有好感,要不然能把自己用的手炉送你?” 陆飞再次辩驳:“是借的,不是送的!” 崔源道:“好,好,是借的。不过这种贴身用的东西,如果没一点意思又怎么会借给你?你还别说,这手炉上的掐丝珐琅彩还真是做的精致,这么一个手炉怕不得百十两银子?”说完,便在心里琢磨起来,想到那位冯娘子今日的穿戴,头面穿戴乍看不打眼但是实际上却都精致贵重,想必私房不少。又想到她是在伯府长大,怕是见惯了荣华富贵。再看看表弟家里这些略微有些简朴的家具摆设,崔源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了一会才问:“这,你知道人家为什么和离吗?” 陆飞摇摇头:“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去打听这些事情?” 崔源这便摇头晃脑的道:“其实找媳妇跟打仗是一个道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既然相中了人家,就得对人家了解的多一点才能投其所好,取悦人家。这样吧,谁让我是你表哥呢,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陆飞不相信的抬头看他:“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去打探这些事?” 崔源拍拍胸脯道:“这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冯娘子有所察觉的,你就只管等着好消息吧。”说完起身,抻抻衣服就要走。 陆飞挑眉:“你不吃了饭再走?我那里还有坛子上好的慧泉酒,咱哥俩喝一点?” 听到有酒,崔源咽了咽口水,还是摇头:“你嫂子刚才让人给我捎了信,说是家里做了红烧肉等我,我还是家去吃吧。” 陆飞看不得他那个得意样,不由怼道:“就知道听表嫂的,瞧你那点出息!” 崔源一边套上斗篷一边毫不客气的怼了回来:“有本事你娶了老婆后再说这话。” 虽然崔源走了,但陆飞自己依旧就着小菜喝了半斤酒,然后就倒床睡了。半睡半醒之间记起今天冯莺穿着藕荷色斗篷戴着昭君套的样子,清丽可人……想着想着就那么睡着了。 陆飞倒是一夜好眠,而冯莺却是大半宿都没有睡着! 正文 第七十八章好消息 今天出去奔波了一整天,冯莺也觉得浑身疲累,因此吃了晚膳后略待了一会就上床休息了。原本觉得很快就能睡着的,然而躺到床上之后却越发的清醒起来。她下意识的屏蔽了关于陆飞的那些记忆,然而想起上午在冯氏家族的遭遇,又觉得心里十分沉重。难不成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女人就只能依靠男人才能生存吗? 像长生兄妹的亲娘,那还是有亲生子女傍身呢,一旦没了丈夫,就被族人所不容,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人影,至今生死不明。那自己呢,如今虽说看上去还算风光,有宅子有银子有好些仆人,然而终究是根基太薄。若是有心人拿利刃来戳,她这幸福的假象泡沫一下就会粉粹。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程家势大能护着自己一些。 冯莺胡思乱想了大半夜,过了三更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碧莲见冯莺眼底有些乌青,不由关怀的问:“姑娘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 冯莺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确实有些浓重。她揉揉眼底:“没什么?许是昨天下午喝的茶太浓了些,晚上走了困。”闻言,碧莲便让白毫去厨房拿了两个熟鸡蛋过来,然后剥了皮在冯莺的眼睛周围滚了好一会儿。 熟鸡蛋热热的微微有点烫,剥了皮之后滑滑嫩嫩的,在脸上滚起来特别的舒服。过了好一会儿,等碧莲把鸡蛋拿下来,冯莺再去看镜子,发现黑眼圈确实消失了许多,又洗了脸擦了些脂粉,就一点也不明显了。 吃早饭的时候,冯莺便交代碧莲:“去把伯府送来的那盒散珠子找出来,我想打些首饰,约了首饰铺子的人来定式样。” 碧莲问道:“姑娘是要打新头面吗?那盒珠子颜色倒好,就是个头一般,最大的也就花生大小,做头面不够大气吧?” 冯莺轻笑:“就是因为珠子小,才要赶紧做了首饰。这些小珠子也不值当的花心思珍藏,放在那里时间长了发了黄就白瞎了,还不如趁着这会颜色还好,做些小物件儿,便是送人也能拿的出手。” 碧莲点头应道:“姑娘说的在理,只是这样一来,又要花银子了。” 冯莺笑道:“把大的挑出来,剩下的也没多少,穿几朵珠花打些戒指就没了,统共能费多少银钱?” 正说着话呢,白毫掀了帘子进来回道:“周太太来了。” 冯莺赶紧拿帕子抹了抹嘴:“快请进来。” 周太太进来,瞧见屋子里的桌子上还摆满了东西,笑道:“我来的不巧了,打扰娘子用膳了。” 冯莺摆摆手:“没有的事,我已然吃过了,只是在跟碧莲商议事情,一时忘了吩咐她们收拾。嫂子可用过膳了没有?不如在这里用一些?” 周太太忙笑道:“已经吃过了,这会过来是有喜事要告诉娘子呢。” 见她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冯莺忙问:“是什么喜事,竟让嫂子一大早就亲自过来报喜了?” 碧莲麻利的泡了茶端了上来,周太太接了茶杯,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昨儿傍晚,知府衙门一个和我家男人交情甚好的典史过来说,衙门已经收到了上头的文书。说是新知府已经有人选了,不是旁人,正是咱们府里亲家老爷,大小姐的公公薛大人。”一气说完了才端起杯子抿了两口茶水。 “此话当真?新知府真的是表姐的公公?那表姐会不会跟着过来?”如果此事当真,那对冯莺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她正愁自己在这里人生地疏,伯府离的太远,真有急事也靠不大上。可新知府要真是程府的亲家,那自己到时候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拜见知府夫人。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能跟知府家搭上线,加上程家的势力,那么这渝北城,任何人想动自己都得掂量掂量。 听了冯莺的疑问,周太太笑道:“那位典史还特意把朝廷的邸报给了我们一份,上面亲家老爷的名讳写的真真的,再不会有错。想必这两日,京中那边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对于此事,周管事两口子也很是高兴。 虽说程家在这里势力颇大,但是对付一下普通百姓还可,若是放在官场里,却着实有些不够看。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她们两口子管着的产业都是伯府的,但是总有那些眼皮子浅的官吏时不时的打个秋风,虽不会伤心动骨,但是时不时的来上一波,真真是非常的膈应人。毕竟伯府上下如今都在京城,鞭长莫及,一星半点儿的也不至于到大动干戈的地步。 年底铺子里事情多,周太太跟冯莺一起展望了一番“美好”的未来生活,便急匆匆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丁掌柜一行就过来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告辞而行的周太太,都在这一条街上做了多年生意,两人自然是认的对方的,互相打了招呼便别过了。丁掌柜心里暗忖:这个周家娘子虽然只是个管事娘子,但是连寻常的官吏妻子都不在她眼里的,看来这位冯娘子应该是挺受伯府看重的。只是如果看重,怎么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回了这苦寒的边关之地? 这个周家的据说是伯夫人田氏的心腹,知道的肯定要比一般人多些。丁掌柜想到东家今儿一早吩咐自己的那些话,突然想起自家娘子跟周家的颇能说的上话,不如回家后就让她去探探口风,省的自己问东问西的惹人生疑。 于是丁掌柜断然抛弃了从冯家下人身上着手的想法,把主意打到了周太太身上。 因此,在见到冯莺之后,丁掌柜半句闲话也没有,只是带着铺子里的老银匠和冯莺探讨了半上午珠子的镶嵌事宜。 等他们走了之后,冯莺还在心里暗想:这曹家的掌柜还挺知礼的,没有随意打探她家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甜蜜的误会。 过了两三天,冯莺果然收到了京城的信件。一封来自大田氏,一封来自表姐程心兰。 正文 第七十九章来信 她先拆了大田氏的信,看到上头说女儿程心兰也会跟随公婆丈夫一起来渝北城。她偷换身份的事心兰也已经知道了,心兰来了以后冯莺有人照应,大田氏也能放心些。 而心兰的信上却先把冯莺骂了好一通,说她偷换身份竟连自己也瞒着,自己听到她的“死讯”还哭了许久。后来去人家家里赴宴遇到裴氏也没少怼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信上说,等我到了渝北再找你算账! 看到程心兰要找自己算账的话,冯莺并没有觉得害怕什么的,反而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里的官员也是三年一任,最起码有薛知府在的这三年,自己该是平安了。有这三年的时间做缓冲,冯莺自信能够积累安身立命的本钱。 随信而来的还有薛家的一份年礼和几个下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婆子,算是薛家派来打前站的。毕竟薛大人年后就要上任,这边的衣食住行自然要提前打点好。 冯莺忖度着以后少不得要跟薛家打交道,因此言谈间对这些人很是客气,走的时候又奉上了厚厚的红封。 房嬷嬷替冯莺把人送到大门外头,回来笑着恭贺道:“真是天大的好事,这些日子我还在担忧姑娘的处境,如今可好了。到时候有表小姐来给姑娘撑腰,我看哪个还敢欺负姑娘。” 冯莺亦是十分高兴,转头问碧莲:“薛家送了些什么东西?”碧莲把单子递过来:“有两匹云锦、两盒内造点心、一包燕窝和一盒茶叶,奴婢瞧着那茶叶罐上的标记,应当是地方进上的贡品。” “嗯,薛家的老太爷可是三朝老臣,如今又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家里自然少不了各处的孝敬。”这倒不是说薛老大人有多么贪吝,而是按着大康律法,每年的三节两寿是可以光明正大收礼的。要是当官没点好处,天下的学子们怎么都一门心思的想出仕为官呢?冯莺让把东西都拿过来,亲自看了一回,笑道:“这些东西肯定是表姐亲自打点的,要不怎么样样都合我的心意呢?” 然后嘱咐道:“单这两匹云锦价值就不低,你把单子记好了,等过了年薛家来了,少不得要还回去。”碧莲笑着应下来,转而又忧虑:“表小姐自是不必担心,一向都好说话,就是不知道知府夫人好不好相处?” 冯莺忖度着说:“清贵人家规矩大,这样人家的媳妇待人处事上肯定差不了哪去。我估摸着该是挺和气的,要不表姐一个不当家的媳妇儿怎么能亲自给我打点礼物?说起来,表姐幸亏嫁的不是嫡长孙,否则未必有机会能跟来渝北。”说完,又笑起来:“行了,横竖过了年就见到了,咱们这会瞎猜也是白搭。对了,给长生兄妹俩的衣服做好了吗?” 碧莲点点头:“做好了,我这就让她们拿过来。”说完,吆喝了一声白毫,不一会,白毫两个就抬了一个大包袱过来。冯莺失笑:“不就两件棉袄吗怎么这么一大包,还要你们俩抬着?” 白毫一边解包袱上的节扣一边说:“可不止两件呢。”包袱的节打的比较紧,她手上没劲解了半天没解开,碧莲忙走上前径自打开包袱,笑着说:“我是想着姑娘好容易找着这么两个血脉近些的亲人,多看顾一些也是应该的。这么冷的天光穿棉袄可不顶冻,还是得穿皮毛衣裳。正好那会给这几个丫鬟小子做衣裳的时候还剩下几张兔皮,就自作主张给他们兄妹俩一人做了一件皮袄。加上帽子和靴子,通通都做了一套。还有,奴婢想着光给他们兄妹俩把丁家撇下也不好,顺便给丁家姑娘做了一件皮坎肩。” 冯莺笑着嗔道:“昨儿还说我自己不俭省,结果你这大方起来连我都自愧不如呢。”碧莲丝毫不在意她的调侃,一件件的拿出来给她看。冯莺一一看过去,赞道:“这针脚挺细密的,看来白毫两个手艺大有进益啊,只是这颜色怎么都这么素净?” 碧莲无奈的扶额:“姑娘忘了,兄妹俩现在还在孝期呢,怎么好穿的大红大绿的?” 闻言,冯莺拍拍自己的脑袋:“还真是这样,瞧我这脑袋,竟把这个给忘了,还是你心细。幸亏元顺他们的棉衣都是鸦青色,要是跟外裳一般的红色,送去了岂不是惹祸?” 碧莲掩嘴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有奴婢在呢,怎么会让您犯这样的失误?” 这会冯莺真是深切感受到了有碧莲一个样样妥帖的得力助手的好处,她笑着拍拍碧莲的手,然后趁机指点了白毫两个一番:“多跟你们碧莲姐学着点,什么时候你们能有她五分的能干妥当,那也能独当一面了。” 见衣裳都做好了,时间也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几,冯莺觉得不好再拖,吃了午饭就坐上马车去了丁家。没成想长生两个孩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丁冯氏颇为无奈的说:“我原是想着让兄妹两个在我家里过年得了,结果长生那小子是个性子执拗的,没痊愈的时候都不让晨姐儿来我家里。说是身上戴着重孝,不好冲撞了我们家人。病一好,立马就带着晨姐儿家去了,我和你姑父怎么劝也劝不动,也只好给了他们一些米粮柴禾让他们自己过活去了。” 冯莺点头:“这样啊,我是上回见她们兄妹两个穿戴都挺单薄,家里又没了父母照顾,所以让人给他们做了两身冬衣。既然她们回家去了,那我就给他们送去好了,顺道瞧瞧他们在家过的怎么样。” 闻言,丁冯氏也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和你一起吧,他们回去两天了,我也正想去看看他们呢。”听见这话,芹姐儿也闹着要去,不待丁冯氏反驳,冯莺就笑着应了,牵了芹姐儿的手就往外走。 几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冯三家附近,只是还没到他家门口,一阵夹杂着哭喊的争吵声就传到了马车上。 正文 第八十章动手 听见其中有小女孩的哭声,冯莺和丁冯氏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妙,冯莺掀开车帘往前探去,见果然是冯三家的门前围着许多人。 她连忙对李树说:“前面那么多人,马车也进不去,我们走过去好了。”说完,自己掀帘子跳下车来,丁冯氏娘俩也跟着下了车。 围在这里的多是附近的族人百姓,大都认识丁冯氏,见她来了便都主动让开一条路。冯莺跟在她身后,还算是顺利的进到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零散堆着好些破烂被褥和一些家伙什,一个婆子躺在地上。而长生则拿着一把菜刀站在门口正和一对三十上下的中年夫妻据理力争,晨姐儿虽然在一边哇哇大哭,可是手里也拿着一把镰刀站在哥哥旁边毫不让步。 冯莺不认得这些人,丁冯氏可都认的,她走上前径直对着那个男人喊道:“冯二狗,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冯二狗是冯家族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平日里惯常做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这不是前些天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他又是个极为惫懒的,不肯打扫屋顶的积雪,他家屋顶又年久失修,这不终于给大雪给压塌了。正好有人在他耳边挑唆了几句,他这不就带着家当来冯家,打的就是冯三宅子的主意。 这会见到丁冯氏,冯二狗心里也是有些心虚的,但是抬头一看冯三家结实气派的五间青砖大瓦房,他又有了底气,冷哼道:“我做什么轮得到你管?这是冯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出了阁的外嫁女管的着吗?” 丁冯氏气急,指着冯二狗的鼻子:“你,你……” 另一边冯莺趁着两人对峙的时候,已经走到堂屋门前,问道:“长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在长生心里,除了丁冯氏,就只有冯莺这个姐姐最亲了。他刚才还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这会见了亲人却忍不住红了眼眶,长生胡乱的拿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就用手指着冯二狗说:“这个无赖想霸占我们家的屋子,还扬言要把我们兄妹俩都给卖了。” 闻言,冯莺冷笑着看向冯二狗:“真是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随意一个同姓族人就能随意买卖他人儿女了?何况我冯三叔还是童生,按大康律法,胆敢买卖有功名之后者当判流放千里。莫非,你是在这渝北城待腻了?想着远去南疆浏览一下家国风光?” 一听要流放什么的,冯二狗有些胆怯,他哪懂什么大康律法,今儿肯出头也不过是受了旁人挑唆。他略微楞了一下,看到冯莺眼生,便狡辩道:“你是什么人?少拿那些胡说八道的东西糊弄我!” 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拿眼睛上下打量冯莺,见冯莺穿戴华丽不说,长相也颇为出众,眼光愈发的放肆起来。冯莺心里觉得恶心异常,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倒是一旁冯二狗的浑家看到自家男人垂涎的目光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倒不觉得是自己男人不对,只觉得是冯莺的错。当即冲着冯莺骂道:“这是哪来的野娘们,管起我家的闲事来了?瞧你这骚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莺大怒,自打来了这里后她还没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这样骂过,况且对方也太过不讲理了些。她冷笑一声,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冯二狗家的当即就捂着脸哭喊起来,张着手朝着冯莺扑过来,被白毫和银针两个给拦住了。今儿碧莲并没有跟着出来,冯莺带的是白毫几个小的。她倒是没想到这俩丫头看着文静,却也不是吃素的,竟然合力把冯二狗家的给牢牢的弄住了。 一旁的冯二狗见自己浑家吃了亏,吆喝一声:“你敢打我家里人,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自己过来跟冯莺拉扯,说到底也不是为了他家娘子,而是想趁机占些便宜罢了。谁知道冯莺早就防着他了,还未等到他走道跟前就抬腿一脚朝着冯二狗的命根处踹了过去。 因今儿下雪,冯莺穿的是厚底的羊皮靴,这一脚下去直接把冯二狗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半晌之后他才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站在冯莺一旁的李树是亲眼看着自家主子怎么下脚的,当时只觉得腹下一紧,心里更添了几分敬畏之心,同时也庆幸自己平日里亏的都是谨言善行没做什么得罪主子的事,要不自己的下场…… 而原本在院子里的行李上做躺尸状的老婆子见一愣神的功夫儿子和儿媳就双双败下阵来,尤其儿子叫的实在可怜,当下她也顾不得装样了,骨碌一下就爬起来要过来跟冯莺厮打。如果说刚才李树还有点看热闹的心态,这回却是半点不敢懈怠,也顾不得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了,当即扑上前把老太婆给拦在身前。 谁知这个二狗的娘竟然比儿子媳妇都要厉害,见李树拦了过来,当即就伸出手在他脸上挠了一把,李树虽然一偏头没让她挠在自己正脸上,但是侧脸和脖子那里却是扎扎实实的挨了这一下,顿时就流了许多的血出来。他脸上虽然辣乎乎的疼,但是一只手仍然拽着二狗娘的胳膊不让她去到冯莺跟前。 二狗娘因自幼容貌丑陋,一直对容貌好的女子心怀嫉妒,这会见冯莺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心中就来气,更何况还有她的宝贝儿子抱着腿在一旁的地上打滚,更是叫的她心疼万分。于是心中憋着劲想去把冯莺的脸给抓花了,奈何李树一只手捂脸一只手仍是拽着她不放,二狗娘情急之下张口就往李树的手上咬了下去。 冯莺眼见李树要吃亏,一脚踹在二狗娘的屁股上,把她踹到在地。李树原先还有些惜老的意思因此并没有使出全力,这下接连吃了两回亏也没什么同情心了,紧接着又补上两脚,只把二狗娘踹的满地打滚。 眼见冯莺主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娘仨给收拾了,丁冯氏几个自然是高兴不已,尤其是长生兄妹两个十分崇拜的望向冯莺。倒是丁冯氏高兴过后,又颇为头疼的说:“这仨人可该怎么处置才是?” 看着三人都痛苦哀嚎的样子,冯莺丝毫不为所动,她环顾了一眼围在大门处看热闹的众人。众人刚才都瞧见她是怎么整治二狗一家的,这会都不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来。 冯莺心里一叹:这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这破皮一家欺负长生兄妹,竟然连个帮着说话的也没有,说不定还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冯莺略一思量就对丁冯氏说:“杀鸡儆猴,今日若是轻轻饶了她们一家三口,以后还会有别人过来作践这俩孩子。要我说,干脆报官得了。”说完就对李树几个吩咐道:“找绳子出来,把他们几个都捆起来,一会就送到官府去。” 这时,一道男声从大门外响了起来:“都围在这里干嘛呢?”紧接着,就有一个中年男子排开围观众人走了进来,正是冯家族长冯谦宏。 正文 第八十一章徐百户? 一见了族长,二狗娘也不在地上打滚了,瞬间就爬起来跑到冯谦宏跟前:“族长大人啊,您可来了,这个丁冯氏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群帮手把我们娘仨打的浑身是伤。这可是在咱们冯家的地界上,族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丁家也算是附近的大户,且丁大夫医术出众,在这一代很有些名望。族长也不愿意十分得罪丁冯氏,先把二狗娘给安抚住了,然后冲着丁冯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丁冯氏没好气的说道:“这一家无赖,瞅着长生兄妹俩孤苦无依,竟然打了霸占她们家房子的主意,还扬言要把两个孩子给卖了。” 闻言,冯谦宏扭头问道:“姑太太说的是真的?你们真想霸占冯三家的房子?”一边说一边给冯二狗使眼色。 冯二狗顿时意会,垮着脸说:“族长大人,我们哪能做那样的事。这不是接连下了几天雪把我们家的屋顶给压塌了,我们就想着横竖他家只有两个孩子在家,我们就来借住一些时日,顺道还能照看两个孩子一番。结果,长生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进屋,拿着砍刀挡在屋门口不让我们进去。后来丁太太带人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我们娘几个狂揍了一通。” 二狗娘和媳妇也都附和着点头,二狗媳妇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哭诉:“族长你瞧,我这脸给她们打的,若是不慎毁了容貌,我这下半辈子可该如何是好?” 冯谦宏看着二狗媳妇那黑黝黝的脸蛋,其实真没瞧出什么巴掌印来,至于对方说的什么毁容之类的话直接是无视了。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转头对长生道:“你这孩子,这可不对了。按着辈分,这二狗子好歹也算你的叔叔辈,你就算是不愿意接济他们一家也不能这般无礼,看把人给打的!还不快来赔礼道歉。” 长生到底是个孩子,虽然心里不忿,但是对上族长还是觉得有些胆怯。 冯莺在一旁也瞧出来了这个族长明显是偏帮冯二狗一家的,再一深想,说不得今日这事就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这样一想,冯莺也不打算袖手旁观了,直接冷笑道:“怪不得如今冯家愈发的没落起来,一族之长不能秉公处事,反而是助纣为虐、欺负一对孤儿弱女,怕不也是想着谋夺别人的家产吧?” 冯谦宏没想到自己的打算竟被人大庭广众之下给抖落了出来,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冯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一个外人在此啰嗦。” 其实他刚才一进来就已经猜到了冯莺的身份,这会也不过是故意这样说的。 冯莺心里不屑,面上却还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方站直了身子说:“我是二房的女儿冯莺,论辈分,算是长生两个的堂姐。我们家这一辈只剩了我们姊妹三个,我这个当堂姐的还不能为弟弟妹妹说几句公道话了?” 冯谦宏这才装模做样的说:“原来你就是莺姐儿,那次听你婶子说起来,直夸你是京城来的有见识知礼仪,怎的今日也跟着胡闹起来?不管怎么说,这冯二狗也是咱们一家人,他家既遭了难,来长生家里借住几天也不算什么,怎的就值得你们这样大动干戈,还把人给打伤了,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他原以为冯莺到底是个年轻媳妇,脸皮薄好拿捏,谁知冯莺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愤然道:“他家遭了难,怎么自己亲近人家不去?族长家也不去?偏来我堂叔家里?还不是看着我叔叔婶子都不在了,欺负长生兄妹还小,先找个由头住进来,后面再暗暗打这宅子的主意。甚至背后里把长生两个卖了也未可知呢。” 眼见冯谦宏又要反驳,冯莺接着又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当初三婶究竟是怎么没的,某些人心里一清二楚,如此丧尽天良也不怕遭报应!冯家是我娘家,偏我们这一支一向人丁单薄,他们兄妹俩可是我们这支仅剩的两个孩子。长生又是唯一的男丁,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以前的事没让我遇上也就算了。以后谁再打这俩孩子的主意,我定会让他好看。” 闻言,冯谦宏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出嫁女,便是和京中的永昌伯府有点交情也不能狂妄至此。你还想做整个冯家的主不成?” 冯莺上前一步,轻笑着偏头:“瞧族长大人这话说的,我又没针对您,我说的是那些背后做坏事的人。您这么激动干什么,莫非是心虚了?” 冯谦宏气的伸手指过去:“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冯莺扯扯嘴角:“得寸进尺的可不是我。” 正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门口的人群中突然又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队官兵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喝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在聚众闹事啊?” 冯谦宏着实没有想到竟然还把官兵给招来了,连忙腆着脸陪笑道:“回军爷,小的们都是良民,可不敢胡来,不过是家里几个族人起了些许纷争而已,没想到竟惊扰到军爷了。军爷瞧着眼生,不知在哪个衙门效力?” 为首那人冷笑着拿出腰牌来亮了:“我们是巡城队的,瞧见你们在这里聚众喧闹,特意过来查看。怎么,你有意见不成?” 冯谦宏连忙冷笑:“不敢不敢。” 边上一个士兵哼道:“这位是咱们新上任的徐百户,统管这一坊的巡防要务,以后见了面长点眼。”冯谦宏自是忙不迭的点头赔笑。 冯莺看到冯谦宏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就觉得心理腻歪,堂堂的一族之长就算是遇上官员也不必如此谦卑。只是这个徐百户的声音听着很是耳熟啊,偏两人中间隔着个冯谦宏,冯莺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只盼着不是仇人就好。 正文 第八十二章处置 正在她暗自思索的时候,那个徐百户却是直冲着这边走过来,抱拳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冯娘子,您近日可好?” 他走近后,冯莺才认出来这就是那天跟陆飞一起卖玄狐皮给自己的徐勇,心下一松,笑道:“原来是徐军爷,您换了一身装束我都没敢认。几天不见,您都成百户了?当真是可喜可贺。”说着行了个礼。 徐勇连忙侧身避过,挥手道:“不敢不敢,折煞小的了。托您的福,那次帮了我们大忙,陆千总才肯提拔我,我哪敢在您面前造次啊。” 闻言,冯莺在心里猜测应当是陆飞说了什么,这个徐勇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虽然自己拿捏不准陆飞的心思,但是眼下这个情形,自己恰恰需要这份“客气”,因此也没有矫情的反驳,只笑道:“徐百户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冯谦宏眼见冯莺和这位新上任的百户竟然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他接着就听徐勇扬声问:“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冲撞到您了?” 一边的冯二狗一家顿时吓的瑟瑟发抖,尤其是冯二狗,他平日里虽然没少做欺软怕硬的事儿,但是却是如何也不敢跟官府作对的,当即就拿求救的目光看向冯莺。 冯莺并不为之所动,她没忘记刚才进来时,看到的长生眼里的那种想要燃烧一切的怒火。她心里清楚今日要不是自己和丁冯氏来的及时,依着长生的倔性,今日这事少则流血,重了,出条人命都是现成的。 因此一听到徐勇的问话,冯莺便回道:“这人看我娘家的堂弟堂妹父母双亡没了庇佑,便带着家眷行礼来我堂叔家想要强行霸占我堂叔留下的宅子。别说我堂叔还有一子一女在世,便是没有后嗣,他留下的产业也轮不到一个泼皮无赖打主意。我不过是和娘家姑妈拦了一下,他们一家三口就要生撕了我们,亏的我家几个下人得力,才没让他们落着好。” 说完,扭头把李树喊到跟前来:“徐百户你看,我这下人为了护着我和他们兄妹,被她们一家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李树连忙伸出自己的手和脸给徐勇等人看。 手上倒罢了,也不过是一排牙印没有破皮,倒是脸上脖子上的抓痕非常深,刚才流了许多血也没来的及处理,这会看着尤为可怖。 徐勇看了之后,当即对着冯二狗一家喝道:“太平盛世岂能容得你们这样的泼皮胡闹,竟然胆敢霸占人家家产,还出手伤人!弟兄们,把人压走。” 冯二狗一看事情不妙,当即喊道:“军爷饶命啊!军爷!” 一旁的二狗家的见两个士兵凶神恶煞的要过来抓自己,当即喊道:“军爷,你可不能因着跟这个娘们有私情,就随便抓人那” 听见这话,别说冯莺几个了,就连冯谦宏都恨不得拿针给她缝上。原本还有点转圜余地的,如今这样岂不是白白得罪人家? 心里埋怨归埋怨,冯谦宏生怕这一家子进了衙门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当即便求饶道:“这个妇人一向无知粗俗,还请军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说着怒斥二狗家的:“你这妇人,胡沁些什么?还不给军爷赔礼?!”一边说一边给她递眼色。 然而这妇人已经被怨恨蒙住了双眼,压根就没瞧见族长的眼神,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呢,被徐勇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当即就肿了半边脸,嘴角还有鲜血流下来。 徐勇心里真的是要被这老娘们给气死!真当他是凑巧经过呢,还不是受了某人的嘱托过来给冯莺支援呢。他要是瞧不出某人的心思,也就白混了这些年。这话万一传了出去被某人当了真,自己能得好?那位可是连大将军都敢对付的主,岂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当即就上前卸了二狗浑家的下巴,让她再也喊不出一声来。 她本就面黑皮糙,长相粗陋,这会脸上又流了许多血,混着刚才在地上蹭上的泥灰更显得面目可憎。 冯莺看到她的样子,心里却生不起半点同情之心。在这个人言可畏的环境里,她刚才那几句脏水要是真泼到别人身上,稍懦弱一些的女子怕是都活不成了。 何况,今天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要替长生两个立威。于是冯莺沉声道:“这个妇人口出狂言,污蔑族人,还请徐百户带回去详加审问。” 这时,冯谦宏走到冯莺身边,低声道:“莺姐儿,本来就是族人内部间的事,非要这样不留情面置人于死地吗?” 冯莺冷笑:“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怕是另有其人吧,今日我要是不来,长生兄妹两个能有活路?既然敢出手就要承受失败带来的后果,族长大人您说是不是?” 冯谦宏恨声道:“你到底也姓冯,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弄的太僵。毕竟,你回渝北也没多少时间,我在这多少年了?衙门里也不是没有熟人……” 闻言,冯莺更是不在意的笑笑:“族长说的是您那位在知府衙门做主簿的姻亲吗?我可是听说前知府因罪被秘密革职查办了,钱主簿也被勒令停职回家,不知道这会族长您哪来那么大的底气说这些呢?” 听完这话,原先还有些恼恨的冯谦宏,脸上瞬间变的惊惧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因为这事较为隐秘也不怎么光彩,也只有钱家几个近亲知道,普通百姓压根无从得知,这个冯莺是怎么知道的?对了,她到底是在永昌伯府长大的…… 见他面上脸色不断的变换,冯莺低声道:“我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今日这事要不是牵扯到我堂弟堂妹我也懒的费心。所以族长也不必担忧我会对你如何,只是我也不是那种好欺负的。希望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为好。” 到这会,冯谦宏早没了平日里的嚣张,硬是挤出一张笑脸道:“好说,好说。” 正文 第八十三章打算 徐勇见事情已了,拱手跟冯莺道别,带着二狗一家就要回衙门。冯莺不好亲自去送,给李树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没声的塞给他一个荷包。李树会意,把荷包往袖子里一塞,就笑着喊道:”奴才替我家主子送送军爷。” 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冯谦宏知晓自己继续待下去也讨不了好,便灰溜溜的走了。 围观的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又兼着刚才冯莺着实显得有些厉害,生怕自己留下来吃瓜落也纷纷散了。 丁冯氏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便宜侄女儿竟然这般厉害,不但动起手来毫不含糊,在衙门里还有熟人,真是有些超出她的预计了。一时间,丁冯氏看向冯莺的目光不由的有些复杂。 这会冯莺也没时间去猜测丁冯氏的心思,她刚才就注意到长生身上的棉袄又不见了,只是刚才没来得及询问,这会连忙问:“你的棉袄去哪里了?” 长生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被别人给抢走了。”边上的晨姐儿跟着补充说:“是族长家的儿子干的,他带着好些人一起,哥哥自己打不过他们才被他们抢走棉袄的,姐姐你别怪哥哥。” 冯莺蹲下身子,拿帕子擦擦冯晨眼角的泪珠:“好孩子,这事不怪你哥。”说完之后,她的目光绕过冯晨看到堂屋里头,只见里面略微像样些的桌椅都已经不见了,下剩的一些粗笨家具也都横七竖八的摆着,一看就是被人折腾过的。 她叹口气,起身对丁冯氏说:“姑妈也看到了,这些人虽说是族人,也是留着同一个祖宗的血,可是他们对长生两个哪有半点优容宽待?便是有咱们看顾着衣食无忧,兄妹俩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不会移了性情。” 丁冯氏叹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当初三嫂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之后,我就想着把她们带家去照应。只是一来疯抢价不同意说我打他们家产的主意,二来……也不怕侄女你笑话,丁家到底不由我做主。我不过是偶尔接济一下,家里的公婆知道后就已经颇为不满了。若是再……” 话没说完,冯莺就笑着接口:“姑妈不用再说了,我也给人做过媳妇岂能不知里头的厉害?倒是我,上无公婆爹娘,自己当家做主,完全可以照顾的了她们俩。” 说着便蹲下来,拉着长生和冯晨的手:“你们愿意跟着我住吗?” 冯晨眼睛里充满了希冀的神色,但还是看向自己的哥哥。长生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我不走,我们走了,这宅子是爹爹给我们留下的,我要走了,谁来看着这宅子?” 丁冯氏迫切的说:“你这孩子,又不是让你把宅子卖了,只是让你暂且跟着你堂姐住。这房子就先锁起来,也省的那些人接二连三的过来找你们的麻烦。你就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妹妹想想啊。” 看的出长生有些意动,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丁冯氏还要再劝,却被冯莺给拦住了。 她看着长生,轻声问:“长生,姐姐问你,你爹在的时候,族里也常有人欺负你们吗?” 长生摇摇头。 冯莺又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长生又摇摇头。 冯莺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还不够强大,或者说你还没有让别人敬重你的资本。不说旁的,单你爹是读书人又有童生这个功名就足以护着你们一家安稳康宁。可是,你现在有什么?” 长生被冯莺的这句话问的低下了头,他心里也清楚今天要不是姑妈和这个堂姐来的及时,自家的宅子怕是就要被旁人占去了…… 见他这样,冯莺摸着他的头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好生守护你爹娘留下来的东西,想保护妹妹好生长大不被人欺侮对不对?” 长生点点头。 冯莺又说:“可是,以你如今的能力这些暂且都做不到。”见他的神情有些激动,冯莺轻笑道:“你也别急着反驳,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我听说你爹在的时候你还上过几年学,天分也还不错,只要你继续勤学苦读,将来有朝一日中了秀才举人,有了身份地位才能护住你的祖宅和你的妹妹。如今这般,你们连吃穿都成问题了,更别提别的。难道你就不想考中功名光宗耀祖吗?” 自然是想的。尤其一阵冷风吹来,长生禁不住被冻的打了个哆嗦,他扭头看着妹妹也冻的哆里哆嗦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于是,冯莺就这般把长生兄妹俩带回自己家里了。 到了家之后,冯莺先让人带着兄妹俩去沐浴洗漱。 房嬷嬷听说之后连忙过来询问:“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带着俩孩子回来了?” 冯莺叹了口气,把兄妹俩的遭遇说了,然后又道:“我看两个孩子着实可怜,就带回来了。” 房嬷嬷急的拍手:“我的好姑娘哎,这可不是小猫小狗的带回来养养就罢了。这可是实打实的俩孩子那!女孩子就罢了,还能跟姑娘做个伴。男孩子可是要读书考功名的,这其中的花费尤岂是小数?”接着她又低声道:“就算姑娘是真的堂姐,到底隔了房,姑娘不管也没人能说什么。更何况,他们俩其实和姑娘你没有半点血缘。” 这些事,冯莺也未必没有考虑过,只是她有自己的思虑。冯莺轻叹道:“嬷嬷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是借了冯姐姐的光才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上,对于她我总是觉得十分亏欠。我常常想,如果她娘家能有个亲人,哪怕只是个过继的子侄兄弟。她心中有所牵挂,怕是都不会这样轻易萌生死志。” 房嬷嬷一点就透:“姑娘是想让长生过继?” 冯莺笑着摇摇头:“他是三叔的嫡长子,怎能轻言过继?我是想着,我好生将他抚育成人,将来若是他能有两个以上的男孩,我就跟他商议过继其中一个。” 房嬷嬷皱眉:“我瞧着这冯家的子嗣都很单薄,万一他生不了俩男孩呢?” 冯莺答道:“这些也只是后话,我是瞧着这个孩子还算有几分韧性,又肯顾念亲情,听说读书还有些天分,将来若是有些许成就也是我的一个依靠不是?” 正文 第八十四章准备 房嬷嬷觉得冯莺说的也有道理,这世道就是这样,家里要是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丁就会被欺负。何况她心里也清楚,自家姑娘但凡要做的事,她也拦不住!因此,便默认了这事。 接着她又叹道:“正好,我这里还有件事要告诉姑娘。山子那小子在前头那边买了个小宅子,打算年前就搬过去。” 自打房山从京城回来后,冯莺便没怎么见过他,这会突然听说他要搬走,也很是惊异:“好端端的,奶兄缘何非要搬走?” 房嬷嬷叹道:“原没想着这样急,正好前头有家要举家搬离,要卖宅子。他听说后去看了一回,说是宅子挺不错的,就买了下来。他说自己终归是个外男,老是住在这里时间长了怕外人说闲话。横竖这会子,几个下人也都调教的差不离了,姑娘一时半会的也用不到他,他还是搬走的好。” 冯莺点点头说:“奶兄是个有志向的,既然他都决定好了,我自然也不好拦着。到底是自己的宅子住着自在些,只是……”她说着就坐起来拉住房嬷嬷的手嘟嘴道:“只是奶兄走就走了,嬷嬷可不许走。” 房嬷嬷笑道:“我不走,这家里小的小弱的弱,我可不放心她们来照顾你。” 过了一会,长生兄妹俩都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本来就长的不错,这会头脸都洗的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更加惹人喜爱。 冯莺把晨姐儿招到自己身边来,她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这会披散在见上,小脸圆圆的带点婴儿肥,白嫩的皮肤更衬的嘴唇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冯莺见了,忍不住拿手捏捏她的小脸,笑道:“肚子饿了罢,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给你们俩收拾屋子。” 碧莲带着两个小的摆好饭了,只见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煞是丰盛。其实冯莺平时吃饭也就一荤一素加一道汤,今天为了招待两个小贵宾,特意让李嫂多做了几道菜,鱼肉皆有,格外丰盛。 她先拉着晨姐儿坐下,见长生还有些拘束,便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位子:“快来坐下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要我天天请你不成?” 等吃完饭,冯莺便给两个孩子安排住处。她跟长生说:“晨姐儿还小,就暂且跟我住在这屋里吧。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今年已经十岁了,不好住在内院,以后就住在前头吧。” 又对碧莲吩咐道:“你带着白毫两个去前头把那两间书房收拾一下,以后就让长生住在那里吧。”碧莲点点头,去翻箱找东西收拾屋子不提。 然后,冯莺又问长生:“我知道你是读过几年书的,这两年虽说要守孝不能去学堂读书,但是功课却不能就此丢下。你以前在学堂都学了哪些书?” 一听到这个问题,长生颇有些骄傲的回道:“已经背熟了《三字经》《千字文》和《成语考》。”接着有些落寞的回道:“父亲出事之前正在学《论语》。” 冯莺略皱了皱眉头问:“《论语》?也就是说你才开始学四书?” 长生没想到冯莺竟然还知道四书,当即有些意外的点头。 冯莺又问:“那你是几岁开始启蒙的?上了几年学?”长生回道:“七岁开始上学,上了两年多一点。” 见冯莺面色有些不对劲,长生心里有些忐忑,记得以前在学堂的时候,连夫子都说自己学的很快,是个读书的苗子。 冯莺这会才意识到这里的人所认为的书读的不错和她的认知有些出入,记得前世她心血来潮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清朝官宦世家的培训教程。基本上男孩子都是四岁开始启蒙,十岁学完四书开始学五经,十五六岁上就开始考科举了。而长生都十岁了才开始学四书,还能被称作“很有天分”,要么是夫子敷衍的夸赞,要么就是边关这里的读书风气太差。 冯莺隐隐觉得应该是后者。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又带着长生来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铺好,对长生说:“你来写几个字我瞧瞧。” 长生看了看冯莺,有些颤抖的拿起毛笔。 见他有些紧张,冯莺轻笑着安抚他说:“我只是瞧瞧你的字写的如何,不用紧张,随意写几个就成。” 长生这才屏气凝神,写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行字。 见了他的字,冯莹心里暗自吐了口气,好歹字还算像样,然后笑着说:“你习的是颜体?还算周正。” 闻言,长生颇有些泄气,明明以前大家都夸自己的字不错的,逢年过节还有人上门来要自己写对联,怎么到了这个堂姐这里就成了一个“还算周正”。 冯莺说完之后就在书架上翻找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拿出一本字帖递给长生:“习字先习楷,颜真卿的字就很好,你以后还继续习颜体吧。这本《多宝塔碑》你先练着,等有所领悟了,再学别的。” 说完,她见长生色脸色不大对,略一思忖,便笑道:“怎么了?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说完指着桌子上的字问:“你是觉得自己写的还不错?” 长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冯莺轻轻一笑,转身拿起毛笔,将刚才长生写的那句话又重新写了一遍,然后给长生看:“你瞧,我写的如何?” 看到冯莺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长生这才是真的心服口服:“自然是姐姐写的好,我瞧着堂姐写的比我爹都要好。” 冯莺摸摸他的头:“我这点水平也就比你略强一些。可能以前在冯家族里,识字的人少,所以就显得你有些突出。但是,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后想要考功名,跟你比的可不是那些大字不识的族人。想要考功名,一手好字是必须的。这样吧,这几日你先把字重新练起来,再巩固一下之前学过的蒙学。四书过几日再学。” 见长生乖巧的点头,冯莺心里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暗喜:自穿越以来,她总算是找到一件正经事了,只要这个长生不是傻子,冯莺就有把握教出个秀才来!要是资质再好一点,举人甚至是进士也不是不可能啊! 等书房收拾好之后,冯莺让长生去休息,然后就开始为自己的女夫子生涯做起了准备。 正文 第八十五章程家 冯莺没急着上来就给长生立各种规矩,而是觉得应该先搞清楚这个时代科举考试的范围和历届考题。可惜这里可不像后世那样高考一结束,所有试题和答案也都跟着公布了。在这个“文人相轻”的年代,这些题目压根就不会被印成试卷之类的供人参考。只有那些官宦世家的子弟才会接触这些。 冯莺想了半天,才把主意打到了程家身上。程家子弟除了个别从武的,大多数是走的读书路子,而且这些年还考中了许多进士。于是,趁着去程家送年礼的机会,冯莺私下里和袁氏提了一下此事。 袁氏有些奇怪的问:“妹妹好端端的怎么打听起这个来了?” 冯莺笑道:“这事,便是我不告诉嫂子,怕是您过几日也会知道。我把娘家堂叔膝下的两个弟妹接到家里抚养了,我那个堂弟资质虽然有些愚笨,但是好歹有几分勤恳。我也不求别的,就想着让他好生苦读几年,万一能考中个童生秀才的,也能对的起娘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从私心上说,娘家要是有个出息些的兄弟,我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一些。” 袁氏拿帕子掩嘴一笑:“瞧妹妹说的,便是没有什么娘家兄弟,等心兰妹妹来了,你这日子还能差了?” 冯莺叹气:“可是心兰妹妹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久呢,况且嫂子也知道我那家里就缺个顶门立户的男人,把这孩子教好了,以后一些外头的交际也有人帮衬我。” 两人也认识好些日子了,袁氏自觉跟冯莺还算熟稔,因此便劝道:“要我说妹妹正是花样年华,又有模样又有私房,何不趁着年轻再找一门亲事,到时候生儿育女的才是终身有靠。” 呃,又来一个催婚的……冯莺神情有些落寞,然后低声回答:“嫂子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世间向来对女子苛刻。我当初没有成亲的时候都被人家一再挑拣,嫌我克父克母的大有人在,要不也不能嫁给那样的人家。如今已然这样了,说我不想再嫁,那倒显得我矫情。只是我经过一个那样的婆家,再嫁却不想随意,若是那种贪图我的嫁妆和伯府权势的婆家,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再嫁。” 袁氏点头:“你说的也在理,你如今也只是缘分未到,等缘分到了一切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冯莺浅笑:“那我就借嫂子的吉言了,只是这缘分不知要等到何时,我才想着先给自己找个帮手,所以就厚颜来求嫂子了。” 袁氏略一思忖,心想这事就算自己不帮忙,转过年等程心兰来了,冯莺照样能拿到那些……人家关系再远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而自家说是同族,实际上不如人家姐妹亲厚。自己要是拒绝只白白彰显自己小气不说,说不得还会得罪冯莺,有些得不偿失了。 不过瞬间的功夫,袁氏心里已经掠过了许多念头,最终她还是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一会我就去跟夫君说一声,让他把当初考童生秀才时做的文章、考题都找出来,让人给你送去。其余的,要等年后才好询问别人了。” 冯莺连忙笑道:“有这些就尽够了,这孩子资质一般,我也不做那些白日梦非要让他考举人什么的。让他考几年能考个秀才的功名最好,便是考不上也能知晓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后再寻旁的营生也容易些。” 袁氏笑道:“到底是妹妹见识广,比我这个当了娘的都要想的长远。” 恰好奶妈抱着袁氏的女儿过来了,一看到袁氏就嚷嚷着:“娘,抱抱。”袁氏伸手把闺女揽在怀里,笑着摩挲了一番,才指着冯莺道:“这个是冯家姑姑,你要叫姑姑。” 女孩儿看看冯莺,清脆的喊了声:“姑姑。”倒把袁氏和奶妈惊了一下,袁氏笑着说:“看来我家大姐儿也喜欢妹妹呢,你不知道这孩子惫懒着你,这好几个月了,就学会了‘爹爹’‘娘’‘祖祖’几个词,还时常偷懒不肯喊人。没想到今天见了妹妹竟然叫的这般痛快,真是稀罕。” 一岁多的女孩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又对着冯莺咯咯直笑,冯莺心里也欢喜,连忙说:“看来大姐儿和我有缘呢,来,姑姑抱抱怎么样?”说完试探着张开双手。 大姐儿也不认生,伸着小胳膊蹬着小短腿就扑到了冯莺的怀里。冯莺前世没少帮姐妹们带小孩,因此极有经验,不一会就把大姐儿逗的咯咯大笑。 一旁的袁氏见了,心里也纳罕,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除了奶妈和自己,连她爹抱都不怎么欢喜,自己那个弟妹更是看到就撇嘴,倒是跟这个十分陌生的冯妹妹玩的挺好。都说小孩子眼睛最亮,连女儿都喜欢,看来这个冯莺妹子是个可以相交的。 冯莺抱着大姐儿玩了一会,大姐儿相中冯莺头上的镶红宝簪子了,伸着手就要去够。冯莺侧头一笑说:“好孩子,不是姑姑小气,这个一摘下来姑姑的发髻就要散了,来,我给你拿个好玩的。” 一边说一边从荷包里拿出一对粉红色的发带,发带就是用常见的绸缎做的,只在两端缀了用珍珠和碧玺珠子穿成的流苏,色彩艳丽,果然成功的吸引住了大姐儿的注意,被她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袁氏见闺女把发带拿过来玩了两下就要张嘴去咬,连忙把东西夺出来:“好孩子,这个可不能吃,咱们快些还给姑姑哈。” 大姐儿玩的正高兴呢,见东西被拿走了,即使对方是亲娘,她也丝毫不买账,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冯莺连忙再把东西给她塞回去:“大姐儿乖,不哭哈,快拿着。” 袁氏看那珠串里最大的一颗珍珠有花生大小,不赞同的说:“她小孩子手里又没个轻重,万一弄坏了怎么办?你快收起来。” 冯莺笑道:“嫂子瞧瞧这颜色,像是我戴的?这本来就是给大姐儿的,刚才忙起来一时忘了。这珠子串的可结实了,应该是拽不坏。” 袁氏连忙推辞说:“她一个小孩子哪用的着戴这么贵重的首饰?” 冯莺笑着说:“瞧嫂子说的,不过是几颗珠子罢了值什么?嫂子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我娘家两个妹妹都有。” 袁氏这才谢道:“只此一次,下回可不许这样破费了。” 冯莺尤宏哲大姐儿玩了一会,然后看着她的两个小小的朝天辫笑着问:“姑姑帮你把这个戴在头上,打扮的美美的好不好?” 见大姐儿点头,冯莺便拿两根发带灵巧的缠在她的小辫上,还打了一对漂亮的蝴蝶结。 这么小的女孩子已经隐约知道爱美了,冯莺给她扎好之后,她便偏着头看向众人,那有些傲娇的小模样无声的在表达着:快来夸我啊快来夸我啊。 袁氏见了笑着拍手说:“我的姑娘这样一装扮,真是漂亮极了。”边上已经有丫鬟捧了镜子过来,袁氏把镜子放到女儿眼前:“来,你自己瞧瞧好不好看?” 大姐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手一会摸摸蝴蝶结一会摸摸五颜六色的珠串,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几个人说的正欢的时候,突然郭氏也带着儿子过来了。她一进到屋里就笑着说:“打老远就听到你们这里的说笑声,这不是义哥儿听见声音非要过来瞧瞧。” 冯莺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门口的屏风和厚重的毛毡门帘,低头没有说话。 只袁氏把侄子招到自己身边,让他和自己的女儿在一处玩。 郭氏一坐定就跟嫂子说起了什么送礼的事,好像是她娘家侄子的周岁礼。这是程家的家事,冯莺本不好听,她想走吧,又觉得郭氏一来她就走倒显得有些故意,因此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看两个小孩子玩闹。 许是小孩子天性,大姐儿总是文静的坐在那里,便是偶尔淘气也很有限。倒是郭氏的义哥儿自打进来后就没有安静过,不是摸摸这个就是碰碰那个,在炕上从这边爬到那边再爬回来,总之是一时不得闲。 冯莺在那看着正有趣呢,就听郭氏突然跟她说起话来:“冯妹妹跟嫂子关系倒好,每次来家里总要跟嫂子单独说说悄悄话。到底是嫂子会做人,不像我嘴巴又笨说话又不管事,怪不得不招人待见。”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冯莺听了异常无语:明明是你不待见我吧,你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你眼里明晃晃的轻视还是咋的…… 不过她再势力也是程家的少奶奶,冯莺既然受人庇护便不能让人挑理,只得笑着回道:“二奶奶说笑了,不过是瞧着老太太歇午觉了,我才过来打搅大奶奶。原来准备要走的,见您来了,这不就不舍得走了?” 钱氏听她说的好听,便也没有再阴阳怪气的,转而跟她说起家常来。 只是她的话头里总是明里暗里的打听冯莺的私房,让冯莺心里十分不耐烦。她正想找个由头先走呢,突然听见“哇”的一声,扭头一看,是大姐儿哭了起来。 正文 第八十六章哼! 冯莺离大姐儿比袁氏还近一些,这会见她哭连忙把她抱了起来,关切的问:“乖姐儿怎么哭了?” 大姐儿委屈的指指自己新得的发带,撇着嘴说:“哥哥……抢我花。” 闻言,冯莺看了一眼义哥儿,看见这孩子已经养的跟个球似的,脸上的肥肉把眼睛都挤小了,丝毫不见可爱的模样,这会咬牙切齿的模样更让冯莺瞬间想起了那些满脸横肉的恶霸形象,她不由的跟袁氏对视一眼,只见袁氏无奈的耸耸肩。 袁氏知道这个侄子一向争强好胜,只是觉得他还小不好跟他计较,这会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把女儿接到自己怀里笑着安慰:“乖姐儿,我们不哭哈,哥哥跟你闹着玩呢。” 谁知义哥儿丝毫不领情的大声喊道:“谁闹着玩呢,我就要,你不给我我就打你。” 这时,刚才默不作声的郭氏才不咸不淡的斥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这妹妹可是咱家的千金,是你这个臭小子能比的?还不去给你妹妹道歉?” 听了这话,冯莺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是一个做母亲的该教孩子的话吗? 见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也跟着斥责自己,义哥儿只觉得更加气恼,他气呼呼的爬到袁氏跟前直勾勾的看着大姐儿。大姐儿被他看的害怕一下子就把头埋进娘亲的怀里了,只时不时的探出头来看看堂哥。 袁氏心里也有些不快,还是觉得不好和小孩子计较,因此强笑着说:“好孩子,不是妹妹不给你,这丝带是女孩子戴的……”话音未落呢,就见义哥儿“啪”的一巴掌呼在了大姐儿的脸上。 这下不单是大姐儿被打蒙了,就是袁氏等人也都有一瞬间的闪神,直到大姐儿尖锐的哭喊声响起来,袁氏才慌张的去看女儿的伤势。 冯莺也跟着看过去,也不知道义哥儿这么大点的一个男孩子怎么会留那么长的指甲,大姐儿白嫩的小脸上不但有一格清晰的巴掌印,甚至靠近耳朵的地方还有两道很深的抓痕,这会已经有血珠淌出来。 钱氏一看架势不好,慌忙撂下一句:“小孩子玩闹而已,义哥儿也不是诚心的,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就带着儿子急匆匆的走了。 袁氏心里十分恼怒,眼睛里掠过一丝狠厉,这会也没有功夫搭理他们娘俩,只心疼的查看起女儿的伤势来,一边忙不迭的让人去请大夫,一边痛哭道:“我的好女儿,这要是破了相可怎生是好啊?” 这样的情形下,冯莺更不好走了,只好在一边帮着安慰说:“大奶奶先不必着急,还是等大夫来了,听听大夫的话再做打算。这会先别让姐儿哭了,这伤口沾染了泪水就更不容易好了。” 袁氏也觉得冯莺说的有道理便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又慢慢的哄着女儿不哭了。 很快,就有婆子过来说:“大夫来了。” 冯莺见袁氏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因此也没有动。 大夫仔细的看了大姐儿的伤势,方笑道:“虽然看着吓人了些,但是伤口不深没有大碍,不会留疤的。 虽然大夫都这么说了,但袁氏还有些不放心的追问:“真的不会留疤吗?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我这心里难免牵挂一些。要不要用些药?” 大夫轻笑道:“这么大的小孩子恢复的快,只最近两个月要注意饮食,不吃辛辣酱重的菜色,等结了痂脱落了就好了。若是滥用药膏反而不利于伤口痊愈。不过我瞧着令千金似乎是有些吓到了,还是吃颗安神丸吧。” 袁氏点点头,一边让得力婆子送大夫出去,一边又忙不迭的让丫鬟拿安神丸来给女儿吃。 大姐儿吃了安神丸,依偎在娘亲的怀抱里很快就睡着了。 冯莺这会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事终归是因为自己送的发带引起的,若是真的令大姐儿不幸毁容那么她心里也会终生愧疚。想到这里,她叹道:“真没想到因为这两根丝带竟惹的大姐儿遭了这么大的罪,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袁氏摆手道:“看你说的,今日这事怎么也赖不到你头上。是义哥儿那孩子……”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冯莺明白这到底是人家的家里事,于是起身告辞说:“我今儿来叨扰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先告辞了,改日得空了再来给府上请安。” 袁氏这时候也确实没有精力再应酬她,于是略有些不自在的道:“今儿怠慢妹妹了,下次妹妹再来我指定好生款待。” 等冯莺走后,袁氏看着女儿可爱脸蛋上的抓痕,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着疼。边上她的奶嬷嬷见了,也心疼的说:“这个二少爷小小年纪也忒歹毒了些,看我们姑娘给抓的,都怪奴婢们没有看住他,还请奶奶怪罪。” 袁氏冷笑一声,摇头道:“今日这事谁也不怪,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平日里我那个弟妹总是掐尖要强,我自认是个做大嫂的,不好和她一般见识倒把她给惯的没边了。且等着吧,这笔账我自会记下来,慢慢和她算。” 对于之后发生的事冯莺便不太清楚,她坐上马车便往回走,到家门口发现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不由的心里暗罕:这马车不像是周家的,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几个亲朋,不知道这马车是谁家的? 里面听到声音后,紧接着就有白毫跑出来笑道:“奶奶回来的正巧,刚来了个婆子说是陆家的,要给您请安呢。” “陆家?”冯莺轻咬下唇:“来时间多长了?眼下人呢?” 白毫笑道:“刚来一会,奴婢刚把茶点端过去。这会正在花厅呢,房嬷嬷陪着她。” 冯莺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蜜合色斗篷和玫瑰紫长袄,觉得颜色还行,伸手理了理鬓边的发髻,方道:“我去看看吧。”说完便往花厅那边走去。 陆家来的是高妈妈,也是陆家的老人了,是陆飞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陆家管事,就一直留在陆家伺候。 对于自家主子突然让她来给一位小娘子送东西的事,高妈妈起先是有些惊喜的,还以为她家的少爷总算是开窍了,愿意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了。等来了这冯家之后她便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又跟房嬷嬷打探了一番,得知陆飞口里的冯娘子竟是个和离过的女子,心里着实觉得有些憋屈,不过是强自打着精神应付房嬷嬷罢了。 房嬷嬷自是看出了这个高妈妈前后态度的转变,只是有些事实就摆在那里,不是随口胡说就支应过去的。在她心里,她家姑娘就是和离个两三次也是顶顶好的姑娘,那些因为这个而挑理的都不是好人家。敢瞧不起我家姑娘,我还看不上你呢,哼! 正文 第八十七章戏精 因房嬷嬷见这个高妈妈后来态度变的冷淡,自己言谈间便也疏远起来,只不过碍着来者是客随意应付着,花厅里气氛变的愈发沉默起来。 见气氛这样尴尬,高妈妈身后的一个小厮不由着急起来:这个高妈妈今儿怎么回事?平时看着挺能说的,今儿怎么根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大爷可是明明白白的吩咐了来冯家之后态度一定要友善、说话要嘴甜一些,这个高妈妈难不成是老糊涂了? 被认为老糊涂的高妈妈枯坐在那里有些无趣,便不住的打量起屋子的布置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在心里估计这屋子的摆设家具能值多少钱。到最后算了算,不免有些咂舌:单一个花厅就花了有二三百银子,出去能买个五间正房的大院子了,这个冯娘子真是太奢靡,怪不得被人给休了,说不得就是人家嫌她花银子太多。不行,回去后得告诉少爷,还是趁早断了才好…… 正当高妈妈打定了主意,要找个由头离开的时候,只见门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盛装美人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那美人儿进来后径直笑道:“才刚出去了一趟,怠慢妈妈了,不知妈妈贵姓?” 房嬷嬷见高妈妈有些怔愣,好心提点道:“这位便是我家主子,冯娘子。”又对冯莺说:“这位是高妈妈。” 高妈妈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笑道:“原来您就是冯娘子,真真跟天仙似的,怪不得我家大爷念念不忘呢。”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冯莺原先极好的兴致瞬间灭了大半,她穿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里见了面可不兴夸女眷长的好看,一般都夸什么“秀外慧中、乖巧可人”之类的,只有那些妾氏和青楼女子才会以貌美为傲。 高妈妈说的这些话可谓是非常没有礼貌了,要是别人,冯莺把人打出去的心思都有了。只是碍于她是陆家的下人,说不定还是陆飞长辈身边的奴婢,冯莺才耐着性子忍了下来。只是她也没有接这句话,径直往到主座上坐了。 高妈妈见冯莺神情倨傲,心里还觉得委屈,正要说什么呢,被小厮笑嘻嘻的截了话头:“小的给冯娘子请安了,我家大爷让奴才们来给您拜个早年,祝您春夏秋冬四季顺、富贵如意年年随,恭祝新春大吉!”说完,还郑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冯莺一边招呼碧莲:“快把他扶起来。”一边觉得心里通畅了许多,一般来说小厮都是伺候男主子的,很多时候他们的态度更加能代表主子的态度。等他站起来后,冯莺笑着说:“回去也替我给你家主子问好,你说的这话倒也挺巧。说来以前我也见过你家主子几回,倒是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恭敬的回道:“回娘子的话,小的名唤捧砚,是大爷的书童。因为小的愚笨,惯常都在家里极少出门,娘子没见过也是该当的。” 冯莺笑道:“你这话可是过谦了,你这样的要还算愚笨,我竟不知什么样的才算灵巧了。你刚才的吉祥话说的好,我听了喜欢,碧莲,拿昨儿新装的荷包赏他一个。” 捧砚接了荷包又行礼谢过,然后方笑道:“我家大爷说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有上回姑娘赞过的两罐茶叶供姑娘品鉴。还有两盆海棠开的还算有趣,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请您千万莫要推辞。” 呃,海棠花不值钱?!这里可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她也曾经动过买花的念头,去花市的时候也看过海棠,随便一盆看上眼的都要过十两银子,冯莺没舍得买,只买了两盆腊梅和两盆水仙,一共花了五两银子。这会听了捧砚的话,冯莺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样的喜悦,笑道:“既然是你家大爷的一番好意,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回去替我好生谢谢你们大爷。正好,我这里也有亲戚从京城送来的一些茶叶,跟贵府的口味不大一样,你带回去给府上诸人尝尝。还有两盒点心,你一并带回去,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府上千万不要嫌弃。” 捧砚连忙笑着说:“娘子说笑了,我家大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先替主子谢过您了。” 这中间,高妈妈几次都想插话但是都被双方给无视了,高妈妈没法子,只好自己在那里生暗气。最后,还是被捧砚给拉着不情不愿的走了。 等她们走后,饶是脾气温和的碧莲也不由抱怨:“奴婢瞧着这个高妈妈可真够倨傲的,拜见娘子时竟然连礼也不行一个。亏的长了那么个岁数,连个小厮都比不上。” 白毫在一边凑趣道:“碧莲姐姐是没有注意,你把荷包递给那个捧砚的时候,高妈妈那嫉妒的眼神,瞧着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似的,真真难堪。眼皮子这样浅,连我都比不上。” 冯莺默不作声的听她们说完,才道:“好了,横竖不是咱家的下人,不过是个没眼色的,不用搭理她。送来的海棠花放哪了?” 房嬷嬷笑道:“我怕放别的屋子会把花苞给冻坏了,就给放到正房去了。” 于是冯莺笑着站起来:“走,咱们去瞧瞧那海棠花去。” 却说回去的路上,捧砚自是兴高采烈十分开怀,他刚才悄悄看了,冯家给的荷包里装了两粒实心银珠,一个约有两钱重,两个能顶他一个月的月钱了,这对捧砚来说可真是一笔意外之财啊。 高妈妈坐在马车里越想越气,待掀开轿帘呵斥捧砚一通吧,又怕得罪他,毕竟他是大爷贴身伺候的书童,不是自己这个内院婆子能比的。只是瞧着他哼着小曲洋洋得意的模样,高妈妈心里愈加气闷,一心只想着回去后要在大爷跟前好好告他一状。 等回到陆家,高妈妈一看舅太太的贴身丫鬟在院子里坐着和自己闺女说话,忙笑道:“翠儿怎么在这?可是舅太太过来了。” 翠儿忙起身应是:“妈妈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高妈妈摆摆手:“快别提了,出去被个不识好歹的小娘们给欺负了。” 说完,拿出帕子揉揉眼,然后径直进到正屋跪下哭诉道:“大爷,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一边说一边涕泪俱下,看上去好不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把她怎么着了…… 她这番作态把正在说话的两人都吓了一跳,随后进来的捧砚看到她这做派,心里不由撇嘴:真会装。 如果要让冯莺来总结这个高妈妈,那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戏精 正文 第八十八章教导 看到高妈妈这副作态,陆飞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呢,边上他的舅母李氏就抢着问:“哎呦,高妈妈这是怎么了啊?受了什么委屈,怎的哭成这样,真是可怜!快先别哭了,把事情说出来,你可是陆家老人了,便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你家大爷还能不给你做主!” 就在这功夫,捧砚已经三言两语的把高妈妈说话不好听得罪了冯莺的事小声告知了陆飞。 原本高妈妈听见舅太太要给自己做主,心里欢喜,正要添油加醋的告冯莺一状呢,就听陆飞冷冷的开口道:“这高妈妈是我们家的下人,她要是真受了委屈我自会处置,就不劳舅母挂心了。天色也不早了,舅母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让人送您。” 李氏还想再说什么,只见陆飞沉声说道:“舅母刚才不是还说家里有事吗?” 见陆飞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李氏生怕真把他惹恼了自己刚才说的事就泡汤了,只好干笑道:“是呢,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张罗晚饭了。飞哥儿你有空只管去家里玩,你舅舅总念叨你呢。” 陆飞点头:“有时间我就去。”然后起身把李氏送到家门口,看到她坐上车走了才回到院子里来。 坐上车的李氏拍拍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呼了口气,心想这个大外甥在军中待的时间长了真是愈加威严了,连自己这个当舅母的都有些怵他。 陆飞回到正屋之后,看着犹自在那抹着眼泪的高妈妈冷哼:“行了,别在那里惺惺作态了,说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妈妈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善,忙拿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还想着要给冯莺上点眼药呢,期期艾艾的回道:“老奴实在是冤枉啊,老奴就是照着大爷的吩咐去给那位冯娘子送东西。谁知去了后,冯娘子起初都不肯见我,只让一个老婆子出来应酬,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冯娘子才过来。一见面就对老奴十分冷淡,言语间爱搭不理的……” 听到这里,一旁的捧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讥笑道:“妈妈怎么不说自己的不是呢?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中听得罪了人家,反过头来挑人家的不是。我怎么觉得那冯娘子十分温和可亲呢!” 高妈妈梗着脖子道:“你这小子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这般为她说好话还不是因着拿了人家的好处。”说完又对陆飞哭道:“大爷,您可千万别信这小子,他定是被那女子给收买了。您想啊,一个无父无母被休了的女子还能住那么大的宅子,穿戴又那般奢华,指不定是什么来路呢,大爷您可千万别上当……” 话没说完呢,就被陆飞一脚踢倒在地:“母亲在的时候就不喜欢你多嘴多舌,这几年我看你比以前稳当些了又念着你是母亲的陪嫁因此多看你几眼。倒是愈发把你惯的没个体统了,我既然让你去送东西,那么那人就是我的朋友,我自己尚且要尊着敬着,岂容你随意看低、百般诋毁?难不成我这个做主子的还要你来教我怎么辨人吗?” 说完这些话,依旧是容余怒未消,还要抬腿再踢,被捧砚和另一个小厮给合力抱住了:“大爷息怒,饶了高妈妈这一回吧。” 捧砚也没想到自家主子会发这样大的火,忙为高妈妈求情说:“高妈妈到底年纪大了,求大爷看在先太太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这大过年的,若是出点什么事,便是太太在地底下也不忍心那。” 闻言,陆飞这才冷哼一声:“这回就先暂且饶了你,你回去好生反省一下,想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冯莺并不知道因为她,陆家算是闹了个鸡飞狗跳。她这会正带着晨姐儿和几个丫鬟剪窗花呢。冯莺本身虽然不太会这些,但是原主手巧啊,她凭着原主的记忆也能剪几个简单的团花图案。刚开始还沾沾自喜呢,过会见旁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瞬间歇了自己动手的心思,专心看她们剪。 碧莲就不说了,一直都是心灵手巧的,她会的再多冯莺也不觉得稀奇。白毫和银针也各有千秋,一个擅长剪小动物、一个擅长剪花花草草。就连今年才七岁的晨姐儿,剪的也比她强许多。 冯莺见这边自己实在插不上手,干脆起身去写对联去了,冯莺颇为自恋的想,这下可没人比自己强了吧呃,写什么好呢?冯莺这才想起,前世别说写了,都好些年没见这玩意了,早都忘干净了。好容易绞尽脑汁,写了个最简单的,正在琢磨横批呢,就见晨姐儿走了过来,一字一句的念道:“‘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点点报新春。’姐姐的字写的真好看。” 这下轮到冯莺惊讶了:“哟,我们晨姐儿也识字呢,真是了不得!是谁教你的啊?” 冯晨嘟着嘴说:“有些是爹爹教的,大部分都是哥哥和娘亲教我的。爹爹曾说,这世上坏人总是层出不穷,好歹让我认的几个字不做睁眼瞎,要不万一被人哄着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许是想起了爹爹,冯晨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冯莺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好孩子,既然你爹那么疼你,自然不愿意看着你整天伤心难过。你认识多少字了?以后还想不想学更多的字?”于是冯莺便借着考究学问的由头把她给哄住了。 一开始就是找个由头哄着她,结果冯莺发现这丫头的脑子比她哥哥还要好使,而且这孩子颇为好学,因此不由的重视起来。她跟晨姐儿商议好了,等过了正月十五,每天拿出半个时辰来教她识字,另外等她大一些就再教她一些浅显的琴棋书画。她也没指望非要教出个才女来,只是觉得技多不压身,女孩子还是要懂的多一些才能更好的在世间立足。 就拿这里的女孩必须要会的女红来说,两个女孩子如果天分和努力程度一样的话,那个识字会画画的女孩绣的东西指定要比另一个不识字的要更有灵气。 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要是能把这兄妹俩都培养成才,也算是一点小成就。 正文 第八十九章红了眼圈 临近过年,家里自然是各种年货都预备起来。除了各种喜庆的装饰物,最重要的就是各色吃食了。这边靠近山林,各种炒货像是瓜子、花生、榛子、松子之类的并不缺。许是因为这里糖比较金贵的缘故,点心和糖果种类不多、样子也一般。 冯莺前世是个实打实的吃货,见李嫂那边要做各种炸货,什么肉丸子、鸡块、鱼块之类的十分忙乱。冯莺一边让两个小丫鬟去帮忙,一边拿着冯晨当幌子,带着她和碧莲两个在屋里用一个小泥炉子做起点心来。也没做那种太难的,就做了自己前世爱吃的花生酥、瓜子酥和牛轧糖。虽然一开始因为手生和对器具的不熟练,做坏了一些,但是后面做的可以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做好之后,就连房嬷嬷和李嫂都夸赞好吃,冯莺颇有些自得。觉得好东西还是要分享的,于是让拣出一些好的来,装了盒子,给相熟的几家一一送去,尤其是丁家,除了两盒子各色酥糖,还有一大包李嫂刚做出来的炸货。 她也是这些日子才从长生兄妹俩嘴里渐渐知道,丁家姑父上头高堂都还在世,他是次子,父母都随丁家长子一起居住。丁姑父还有一个弟弟,他上有兄长下有弟弟中间还有个出了嫁的姐姐,因此自幼在家就不是很受父母疼爱。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找丁冯氏这么个没有半点没有娘家助力的妻子,还不是因为聘银少。要不是丁姑父性格坚毅,自己悄悄认了许多字后来又拜在一个医术颇高的名医门下学了一身本领,也不能置下如今的这些家当。 丁姑父的长兄和幼弟都没什么正经营生,老大管着家里的佃租,老三一门心思读书好歹考了个秀才。这俩人都有些小聪明,很有些瞧不起丁姑父,前些年甚至想着借老爷子的名义占丁姑父的便宜,只把丁姑父恶心的不行,父子兄弟间没少起龌龊。要是让子侄们跟他学些医术本领丁姑父也能接受,偏偏那哥俩还想染指他的药堂,这药堂可是分家之后他从野摊子一点点的挣出来的,他是再不能退缩半分的。要不是觉得自家父母偏心太过,他也不能跑到妻子的娘家附近来置宅子开药堂。 冯莺听了这些后若有所思,心里估摸着丁家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她那天见丁冯氏家常穿的衣服上袖口处磨损的厉害,出门穿的就那么一件大衣裳。因此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冯莺很愿意帮衬她一把,只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还要小心把握其中的分寸,真真是十分烧脑。 果然丁冯氏看到碧莲送去的东西时,心里只觉得十分慰藉。前两年冯三还在的时候,她还算有个娘家人,逢年过节的也有个地方走动。打去年起过节就觉得冷清了许多,要不是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她还不知道要被婆婆怎样磋磨呢! 丁冯氏千恩万谢了一番,又把自家的一些腊味收拾了一大篮子一定要碧莲带回去:“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做的,带回去让你家娘子尝尝她姑妈的手艺。” 碧莲笑着接了,又说起一事:“我家娘子让我顺道问一问,初三那日不知道太太有没有亲戚要走,要是没有旁人,那我家娘子那天就过来给您拜年。” 一听这话,丁冯氏更加高兴了,忙不迭的应道:“让她只管来,我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便是有,也要先紧着她来。” 这边说定了,碧莲便马不停蹄的去了程家。 送走碧莲,丁冯氏扭头一看,自己女儿正坐在窗下对着镜子试新得的宫花呢。丁芹把一对鹅黄色的腊梅插在发间,笑着问:“娘,你看我好看吗?” 丁冯氏笑道:“这花扎的跟真的似的,当然好看了。”闻言,丁芹高兴的又拿出一对发带:“还有这个呢,这个发带更好看,等初一的时候我戴上出去拜年,指定把她们都羡慕死!” 看到那发带上坠着好些五颜六色的珠子,丁冯氏不由怪道:“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见外?给你什么都拿着,这发带上这么些珠子那得值多少钱啊?我素日是怎么教你的?眼皮子怎么这样浅!” 丁芹咬咬嘴唇:“莺表姐又不是外人,我原也不想要的,是碧莲姐姐说晨姐儿也有我才收着的,还说莺表姐特意给我选了这个有桃红撒花的布料做发带,正好跟那天送我的桃红皮袄相衬。” 看着闺女有些委屈的面容,丁冯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因为前几年买这个宅子把自家的家底都给掏净了,这两年还要支应两个儿子上学,闺女这边不由的就忽视。仿佛今日才发现,女儿突然已经到了爱打扮的年纪。 丁冯氏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亏欠感,便笑着说:“那好吧,反正都已经给你了,你就尽管穿戴吧。只是以后可不能这般了。”一边说一边起来去收拾冯莺送来的东西。 丁芹看到母亲的动作便知道她的打算,不由的嗔道:“娘,前天咱们不是给奶奶送了好多东西过去了?怎的又要送?反正送多了她也不领情,还不如留下咱们自家吃呢!” 丁冯氏苦笑一下:“要是让你大娘她们知道咱们有东西不往那边送,还不知道又要编排些什么,咱们只当是拿东西换个安稳了。再说,过了年你爹他们都要出门,一个正月在家吃不了几顿饭,这么些吃食咱们哪能吃得完?” 闻言,丁芹连忙去扒拉了一番,把好吃的酥糖点心都留下来,只把那些炸丸子什么的放到娘亲准备的篮子里,过后把表姐送的几把青菜拿出两把来放在最上头,大义凛然的跟她娘说:“祖父祖母牙口都不好,这些太硬的就不给他们了,只给他们些绵软的吃。还有这青菜,多稀罕啊,这时节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丁冯氏无奈的点点闺女的额头:“就你精怪。”看了一下觉得不算简薄,方拿过一块包袱面盖上,又嘱咐闺女:“趁着这会天色还早我先给你奶奶送过去,要是回来的晚了,你就先做着饭,别让你爹他们回来饿着肚子。”她的两个儿子平时都在学堂上学,进了腊月便放了假,丁姑父便让哥俩都到自己的药堂里打杂,一来做个帮手二来也让他们知晓些世情,省的光读书都读傻了。 却说碧莲从丁家出来后又去了一趟程族长家,然后便回家了。 冯莺正在教晨姐儿打络子呢,听见门响,抬头一看是碧莲回来了,笑着问道:“东西都送去了?这么冷的天你受累……”话没说完呢,就见碧莲脸色十分晦暗,连忙问:“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一听这话,碧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正文 第九十章程二 听见冯莺询问,碧莲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沙子迷了眼而已。” 这话冯莺明显是不信的,她是了解碧莲的性子的,若是一星半点儿言语上的挤兑她是断不会这样的。点头应道:“行,你受累了,快到炭盆边上暖和一下,歇息歇息。”接着又吩咐白毫说:“看你碧莲姐姐的鬓发有些乱了,快去打盆水来给她洗洗脸重新梳一下头发。我去厨下瞧瞧让李嫂做的干贝汤如何了,可别放太多作料坏了味道。” 转身出去后却是把跟着冯莺一起过去的元顺两个叫过来询问了一番。元顺答道:“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去的时候程家的下人都是极和气的,这回过去却瞧着不大对劲,很有几分不待见。但碧莲姐姐还是进去给老太太和二奶奶请了安又送上东西,我们没能跟着进去就在主院外头候着。碧莲姐姐刚从老天太屋里出来的时候脸色还好,后来我们往外走的时候,那个二奶奶就让一个婆子拿了一篮子冻坏了的桔子给我们,还说许多阴阳怪气的话,明摆着嫌弃咱家送的东西不值钱。” 正式的年礼前些天已经送过一回了,这回的虽然就是些吃食但多少也是点心意,人家既然不领情那她以后不送了就是。冯莺皱了皱眉,问道:“程家一向是大奶奶当家,怎的这回招待你们的成了二奶奶?” 元顺又道:“碧莲姐姐也觉得事情不对,偷偷的跟一个婆子打听了一下,说是那边大奶奶诊出喜脉来了,正在卧床养胎,二奶奶帮着管家也不过两三日的事。” “就算是这样,以碧莲的心性,这么点子眼色也不至于这样伤心,到底还有什么事?”冯莺定定的看向元顺。 元顺挠挠头,期期艾艾的回道:“原本碧莲姐姐是嘱咐了我们不让说的,可是这事碧莲姐姐实在委屈,奶奶又问了,奴才便说了。程二奶奶虽然那般怠慢咱们,但碧莲姐姐还是笑不改色的接了篮子,又道了谢方走的。只我们走到二门处的时候,恰好碰上了程二爷,那程二爷见我们眼生,便停下来问了我们几句话,正好被二奶奶瞧见了。她这就了不得了,当下就破口大骂了起来。指着碧莲姐姐的鼻子说她不检点等许多难听的话,话语里还捎带上了……”一边说一边抬头悄悄的看了一眼主子,恰对上冯莺十分冰冷的眼神,吓的他连忙低下头。 见他这样,冯莺冷笑一下:“怎么不说了,是不是那话里把我也给捎带上了?” 元顺两个连忙跪下磕头:“请主子息怒。” 冯莺轻叹一声摆摆手:“起来吧,这事也怨不得你们。最后这事是怎样了结的?” 元顺忙回道:“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程太太,程太太出来把二奶奶训了一通,让人把她拉下去。回头瞧见我们提的那个篮子,脸色一变,当即又让换了另两盒百味斋的点心,然后又让身边的婆子把我们送了出来。” 冯莺问道:“就这样,没有旁的事情了?” 元顺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倒是一旁的双喜开口回道:“奴才倒是瞧着那位程太太虽说是斥责了儿媳妇,也对碧莲姐姐赔了不是,只是那脸色明显不善,似是对碧莲姐姐颇有不满。” 这就对了,碧莲那样善于察言观色怎么会看不出程太太的脸色?她本就是无辜被牵连,程二奶奶本来就是个浑人,她的话倒碧莲可以不在意。但是一旦向来和善知礼的程太太也怪罪与她,才是碧莲最最难以承受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般,但凡男女之间有点风言风语,多半都是女子的错。如果女方身份高些还罢了,像碧莲这样的奴婢之身,妥妥的就是被责怪的那个。她是自家的丫鬟,程太太就算再不喜也不能把她如何。要是换成程家的丫鬟,不管是不是二奶奶无理取闹,摊上这事怕是都难得以善终!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做主子的不够给力!如果换成是大田氏或者堂姐的丫鬟,程太太断然不会是这般脸色! 冯莺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身份”两个字的重量! 她心里苦笑一下,点头说:“行了,大过年的不过旁人怎样言语,咱们自己不能找不自在。你们俩今儿也辛苦了,晚饭让李嫂给你们每人加一个猪蹄。” 元顺两个听了都叩谢不已,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贪吃的时候,平时冯莺虽然不会在饮食上苛待他们,但也不是天天有肉的。能大口吃肉比拿到赏钱还要高兴。 看不起她的丫鬟就是看不起她,冯莺自认为不是多大度的人,反正今日这事她是记在心里了。倒是两个小厮的表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元顺一向都有些小机灵这点她是知道的。倒是一向看着有些木讷的双喜倒是观察事物挺仔细的,总的来说这俩孩子都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等冯莺回到堂屋里头,碧莲已经收拾妥当了,重新梳洗妥当又擦了脂粉,这会脸上是半点泪痕也瞧不出来。冯莺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我都知道了,今日这事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的。” 却说程家那边,程太太让心腹婆子送走碧莲她们之后,转身就瞪向自己的儿子:“你也是,大过节的如何就不肯消停一下,非要招惹人家的丫鬟干什么?” 程二连忙拿手指天发誓:“母亲,儿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那丫头又不是个天仙,儿子哪能看一眼就被迷住了。只是瞧着她们几人都很眼生,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烂了的桔子,原以为是哪家破落户来打秋风呢,就随口问了两句话。郭氏这就跟疯了似的,这才闹腾起来的。” 程太太嗔道:“还不是那天你嚷着要娶二房,把她给吓的。” 程二叹口气:“您老也看到这,不管怎么说理,这个郭氏是通通听不进去。前两天答应的好好的,说要痛改前非,这才几天功夫就故态萌发了?别说今儿这事就是个误会,就算是真的,她一个做正室的也该大度一些,笑着把场面给圆过去才好。可是你瞧瞧她,跟泼妇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程太太也心疼起儿子:“到底是委屈你了。” 这般说着,程太太倒是越发觉得是该给二儿子纳个妾氏了,一来压压郭氏的威风,二来二儿子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今儿这事已经让冯莺十分恼怒了,她心里已经默默记了程家一笔,只是她也没想到后面还有更让她恼怒的事儿。 正文 第九十一章过年一 过年无非也就是吃吃喝喝那些事儿,这个年因为多了长生兄妹两个,冯莺觉得整个家里热闹了许多。 初一这天她也没地可去,长生兄妹俩和下人们给她拜完年领了红包,冯莺便让她们下去随意热闹去了。两个小丫鬟并不出去,外头冷不说她们也没地方去,还不如窝在屋子里听房嬷嬷给她们讲古。 就这么无聊的过了两天,初三一早冯莺总算是有点事可干了。知道丁家还有个老太太,她想着今天怎么也要过去给老人家请个安的。因此一早起来就让碧莲给她输了个繁复的挑心髻,戴上金镶红宝的莲花纹挑心和几朵小花钿,发髻后面又戴了一枚同色材质的莲花形发梳。其实这套头面还有好几样首饰,但是冯莺不喜欢打扮的太过华丽,就只戴了这几样。 冯莺估摸着丁家屋子少,因此只带了白毫和元顺两个,再加上车夫李树,主仆四个带着半车节礼往丁家去了。而碧莲她们则留下来看家,还要照顾长生兄妹。因为兄妹俩身上还带着忠孝,因此大节里头是不用出门拜年的。 丁氏这里许多年没有娘家人来走动了,自打年前就盼着这天,一早就起来把两个儿子叫起来重新打扫了院子,自己则带着丁芹把屋子里的家具重新擦拭了一遍。丁芹还是长身体爱睡懒觉的时候,天没亮就被娘亲喊起来干活颇有些不情愿,一边擦桌子一边嘟着嘴嘀咕:“这不是腊月底刚打扫过嘛,还挺干净的,怎的又要收拾?” 丁冯氏没好气的点点她的额头:“你这惫懒丫头,忘了今儿你冯表姐要过来?她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体面人儿,你不好生拾掇一番对的起身上的新棉袄?” 听了这话,丁芹想到那天让自己“艳压群芳”的穿戴,顿时不做声了,要不是表姐照顾她,她还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在堂姐妹之间扬眉吐气一番呢!于是小姑娘的速度顿时迅速多了,一块抹布硬是被她使出了风生水起的感觉。 等冯莺到了之后,看到丁家里里外外收拾的都特别干净利落,果然是夸赞不已。丁冯氏连忙笑着推脱:“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你这几个弟妹帮忙。” 闻言,冯莺笑着夸道:“弟妹们如此能干可真是姑妈的福气呢。”接着又笑:“芹妹妹是见过多次了,只是两位表弟一直没能见过面,今儿若是在家的话该请过来见一见。” 丁冯氏拍拍她的手:“咱们想的一样,要不然等回头街上见了自家人竟然不认识自家人可就让人笑话了。他们哥俩今儿是要跟着你姑父去走亲戚的,我特意让他们晚走一会。”一边说一边让丁芹去叫他们。 没一会,丁家兄弟就跟在丁姑父身后过来了。冯莺先给丁姑父拜年问了好,才跟两个表弟相认。丁家这一代是“润”字辈,丁冯氏的长子叫丁润成,过了年就满十七岁,已经是个大小伙,身上已有童生的功名;次子叫丁润庆,十三岁,还有些跳脱。 冯莺一一见过之后,便笑着夸道:“只看这两个表弟,就知道姑妈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说完之后,从元顺的手里接过两个盒自分别递给他们。 见她这样,丁冯氏忙拦道:“不过是自家姊妹,不用这般客套。”冯莺笑着打开一个盒子:“头回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表弟们,不过是些笔墨而已。给他们用了总比放家里霉坏了强,大节下的姑妈可别和我争了。“ 看到里面果然只放着两块墨锭和几支毛笔,丁冯氏便叫儿子们接了。一旁的丁姑父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丁家兄弟谢过冯莺,又略客套几句,便和父亲一起出门走亲戚去了。 出了堂屋后,丁姑父便对两个儿子说:“你们表姐给的笔墨我瞧着都是上好的湖笔徽墨,平时练字不用这般奢侈,好生放起来,留着关键时刻用。” 丁润成笑道:“儿子正琢磨着会试的时候没有好的笔墨可用呢,这下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看看长子少年老成的样子,丁姑父不由叹道:“是为父无能,否则以你的天赋,若是能早两年读书或者当初上个好点的私塾,早该考中秀才了。” 丁润成连忙安慰说:“父亲这话可是折煞儿子了,上科没能考中,说到底是儿子学问不扎实,与旁的无关。比起那些大字不识早早去当学徒的表兄弟们,儿子能读这么多年的书已经是仰仗父母亲的大恩了,父亲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话。” 见长子言辞恳切,丁姑父心里觉得十分安慰。这个长子最让他满意的还不是读书有天分,而是十分务实的姿态,丁姑父如今十分庆幸前些年因为家贫事杂,让两个儿子都学到了许多人情世事,才没有变成酸腐不通的样子。 等丁姑父父子走了,冯莺又略说了些闲话,然后才笑道:“那次听晨姐儿说起来才知道原来姑父家的老太爷、老太太俱都还在,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总要过去请个安的,要不然让人知道了该怪我失礼了。” 丁冯氏知道这是侄女儿给自己争脸呢,只觉得心里熨帖,当下便锁了门,带着闺女坐上冯莺的马车一道去了丁家老宅。 丁家老宅离的并不算近,一行人坐车也花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到。 李树在丁冯氏的指点下拐进一个胡同,她笑着说:“里头第二家就是了。” 冯莺掀开车帘,看到胡同里头有几个小孩子在玩儿,看到马车后却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直盯着她们的马车瞧。边上的丁冯氏透过车帘看了一眼,忙喊住其中一个小男孩:“寿哥儿,快回去告诉你娘和你祖奶奶,家里来客人了。” 那个小孩子先是一愣,接着看到马车里竟然坐着熟识的丁冯氏,连忙飞快的往家奔去,剩下的几个小孩子见状也都跟在他身后跑起来。 这些孩子大的也就六七岁而已,刚才不知道趴在地上玩什么弄的浑身都是泥土。冯莺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的想起自己那有些遥远的童年。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整日和一群小伙伴凑在一起,几块小石子都能高兴的玩上半天…… 正文 第九十二章脸皮太厚 丁冯氏见冯莺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她嫌刚才的小孩子身上脏,不由的皱皱眉头,心想这大过年的那几个侄媳妇也不知道好生看着点孩子,让孩子身上弄的这般肮脏。 正在她思量间,马车已经在丁家门口停了下来,丁芹率先下车,先后把丁冯氏和表姐给扶了下来。冯莺笑着夸她:“咱们芹姐儿真是大了一岁,越发懂事了。” 丁芹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笑。 丁家人听到动静,已经有人迎了出来,冯莺只听见一道高亢的女声响了起来:“寿哥儿说是来了个贵客,我来瞧瞧是哪位贵客到了?” 紧接着就有一个身量不高面似银盘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一见这人,丁冯氏忙笑道:“我让寿哥儿去告诉他娘,怎的劳烦大嫂你亲自出来了?” 说着便对冯莺道:“这是芹姐儿的大伯母,你也跟着叫声伯娘吧。” 冯莺从善如流的行礼:“见过大伯娘。” 丁大娘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冯莺,嘴里啧啧出声:“哎呦呦,我以往觉得自家这几个闺女也算挺能拿的出手了。那天听芹姐儿说起她的表姐如何如何好,我心里还觉得她有些夸大,如今一见真人,可比那丫头说的还要出挑呢。你瞧瞧这气派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咱们庄户人家的闺女。我听你姑妈说,你是在京城长大的?” 不待冯莺回答呢,丁大娘便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这外头冷,咱们快进去屋里说话,老太太一听二弟妹坐着马车过来,就猜着是你来了,这会正在屋子里盼着那,待见了你这般出众,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丁家老宅的屋子也不深,说这些话的功夫,丁大娘已经拉着她走到了正屋门口。她走起路来一向是脚不沾地雷厉风行的,原以为冯莺这样一看就娇滴滴的小娘子,就算勉强跟上也会气喘吁吁。没想到丁大娘一回头正对上冯莺笑盈盈的眉眼,而她脸不红心不跳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没来由的让丁大娘心里一凛。 冯莺在心里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多亏自穿越之后她就一直暗中锻炼身体,先是偷偷的在床上练瑜伽。来了渝北之后偶然遇到房嬷嬷在练五禽戏,于是跟着练了起来,如今的身子骨确实比原先好了许多。要是依着刚来到这里时的体质,这一番小跑能不能跟下来还不一定呢。 紧跟在后面的丁冯氏见状,心里虽然也惊讶于侄女儿的体质之强,但是想到那会她抽在冯二狗一家身上的鞭子,这会也不觉得十分惊奇了。她怕自己这个大嫂再出什么幺蛾子,连忙上前挽住丁大娘的胳膊:“走吧大嫂,可别让咱娘等急了。”然后嘱咐丁芹:“芹姐儿可要好生照顾你表姐。” 丁芹清脆的应了一声,上前拉住冯莺的手跟在两人后头进到了屋子里。 一进屋子里,丁大娘就对着坐在上首的一个老太太说:“娘,你快来瞧瞧,咱家今儿可是来了个天仙呢。”说着指指冯莺。 屋子里本来就有一屋子的人,老少皆有,听见动静都扭过头来看向冯莺,冯莺丝毫不惧,步履轻盈的上前施了一礼:“给老太太请安了,祝您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丁老太笑呵呵的让她起来,然后啧啧叹道:“老大媳妇说的半点没错,可不是跟个天仙似的?真是个出挑闺女。” 冯莺笑着回道:“老太太谬赞了,我瞧见这屋里好些个妹妹,个个都比我年轻灵秀,比起我来,她们才更像天仙呢。” 见她这样嘴甜,屋子里的年轻姑娘们瞬间都被取悦了。 丁老太太也跟着呵呵一笑,继而把她招到自己跟前坐下。冯莺暗暗打量一番,见屋里的多是些年轻小辈,闻言便上前坐到丁老太跟前的一个凳子上,跟老太太说些闲话。无非也就是那些今年多大、何时回的渝北、家里如何安置等事宜。 似乎是知道她已经和离的事,言谈间丁老太特意避开了此事,谁知她不说,有人却是按耐不住了。只见下首一个比丁冯氏略年轻些的妇人叹道:“唉,你说这般样样出挑的一个小娘子,怎的就和离了呢?也太可惜了些。” 丁大娘忙劝她:“瞧弟妹这话说的,人家小娘子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和离了。”说完,还笑着看向冯莺:“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听着像是帮冯莺说话,可是话语里深深的恶意连白毫都感受到了,她到底年纪小经不得激,闻言脸上已经是一派愤然。 倒是冯莺一直面色不改,这点小风浪对她来说压根就是毛毛雨,她漫不经心的回道:“没想到丁家大娘和婶子对我这个小辈的私事竟然这般上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要说和离的事,其实也无所谓谁是谁非,只是缘分不够。” 说着望向丁老太:“听闻您老人家一位虔诚的居士,我那里正好有一串从京城皇觉寺求来的紫檀佛珠,是由皇觉寺的天明大师亲自开过光的。我年轻用这样的东西总觉得心里不安,因此一直小心保存在盒子里未敢擅用。今日见了您,见您这般慈眉善目,觉得这佛珠也就您老人家才合用。“说着便从白毫的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递给丁老太。 丁老太作为一个多年的佛教徒,自然是知道皇觉寺的,那可以称得上是大康朝的皇家寺院,地位尊崇。一听这佛珠竟然是从皇觉寺得来的,当下也顾不得客套打开盒子,一瞧那紫檀手串圆润细腻、色泽紫红,拿在手里还有一阵淡淡的檀香传入鼻中,丁老太顿时就觉得十分喜爱。 她把玩了好一阵才笑道:“这样的好东西合该你自己留着才是,给了我这个老婆子倒是有些糟蹋了。” 冯莺又恭维了几句,丁老太才心满意足的收了,当下就戴在手腕上,越看越觉得喜爱无比,接连念了好几声佛。又把冯莺拉到自己跟前,细细的说起家常来,不住的夸她“身子端庄、气质出挑”之语。 这世上就偏有那种见不得旁人好的,一旁的丁三婶见冯莺不过拿了一个小玩意就把婆婆给哄住了,心里不忿,眼睛一咕噜就把自己的小女儿往前一推:“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还不快去给你这位冯家姐姐请安,这位冯姐姐可有钱了,让她也送你一身新衣裳穿啊!”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冯莺,准备看她的行事。 冯莺面色不变的打量着手里的一只茶杯,不过一只普通的白瓷茶杯在她手里却仿佛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别看她此时面上像个淑女,心里却是很想来个泼妇骂街的:这都是什么人哪!脸皮也太厚了些! 正文 第九十三章可以不喝吗? 冯莺也不过略沉思了一霎,片刻后便做出了回应:“丁家三婶真是会开玩笑,我一个父母双亡又和离过的孤女能有多少银子?比不得您是秀才娘子,身份尊贵,前程远大。”略顿一顿,又接着说:“再者,今儿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竟不知家里还有这么些孩子,仓促之下没有预备那么多东西,只有两块尺头和两盒糕点孝敬给老太太,还请千万不要嫌弃。” 一边说一边给白毫使了个眼色,白毫的手原本都放进袖子里,准备往外拿荷包了,没想到自家主子突然不给了。不过她也机灵,连忙把随身带的包袱打开,拿出一早预备好的东西递给丁老太。 丁老太一瞧那绸缎光滑细密心里满意,又见点心还是有名的百味斋的,更是高兴的乐不见牙:“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这么些东西。只准你这一次,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啊。你这孤苦伶仃的也怪不容易的,过日子还是俭省些好。” 冯莺微笑回道:“您是长辈,我便是再俭省也少不了您那一份。” 丁冯氏见这一大屋子人想着合伙欺负自己侄女儿,心里也是不忿,当下便站起来道:“母亲,时候不早了也该预备午饭了,我就先带侄女儿回去了。” 丁老太笑说:“要不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丁冯氏看了看大嫂的脸色,摇头道:“不了,母亲,家里都预备好了,况且这里这么多亲戚,怕是没地方坐了。” 丁老太点点头,仰着脖子对冯莺说:“那我就不虚留你了,等下回再来的时候早些打声招呼,我好生款待你一番。” 冯莺笑着回道:“有机会一定回来叨扰您老人家的,您保重,我先告辞了。” 离开丁家老宅后,冯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丁冯氏颇有些歉意的看着她说:“我真没想到今儿当着那么些亲戚的面,我那嫂子和弟妹说话还那么不着调,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冯莺轻笑着摇摇头:“不过是几句酸话而已,不值当什么。何况她们这般待我,倒是给我省下了不少银子。”说完,吩咐白毫:“把咱们预备好的荷包都拿出来。” 白毫依言把身上的荷包都掏了出来,总有十来个红色细棉布做的荷包,还有一个银红色绸缎的,冯莺先拿起来笑说:“哎呦,刚才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一边说一边递给丁芹:“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快拿着。” 丁芹忙喜滋滋的拿了,丁冯氏在一旁拦都拦不及,嗔怪道:“你也太惯着这丫头了一些。” 冯莺笑着摸摸丁芹的包包头:“女孩子嘛,就该娇惯一些才好。”一边说一边又把剩下的红包拿出几个来塞给丁芹:“我瞧着啊,你那些姐妹今儿都不如你的财运旺,这些也都给了你吧。” 丁冯氏连忙笑着拦道:“已经给了她不少东西了,这些可不能再要了。” 冯莺笑嘻嘻的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红绳打的十分小巧的如意结笑着说:“就是个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丁冯氏指着结上坠着的一颗黄豆大的银珠子撇嘴:“你以为我眼花呢,这珠子不是银的?幸亏你没把这东西拿出来,要不那一屋子小孩,得费多少银子?别说她们那些了,就算是芹姐儿这里,也不必这些客套的。你就算手里有点子积蓄也该俭省着花,总要想想以后的。” 冯莺笑着挽住丁冯氏的胳膊:“姑妈您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呢。这银珠子又不沉,两个也才一钱多重,这些结子都是丫鬟们自己打的不值钱,无非也就是好看而已。也不单单是为了今天预备的,有时候出门走动,人家家里的丫鬟婆子总要打赏一二的。” “你有分寸就好,我也就是白说两句。”丁冯氏见冯莺都打算好了,便拍拍她的手不再说什么。待要让闺女把荷包还回去吧,偏偏那丫头把头扭到一旁就是不看她,只把丁冯氏心里气的咬牙,预备找机会要好生教训她一通。心里却在盘算着,等过了晌冯莺走的时候要给什么回礼。 等回了丁家,丁冯氏让闺女陪着冯莺在屋里喝茶,自己去厨下忙活。冯莺有些不好意思,被她一把按下:“你东西一早都预备好了,很快就得。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别再把你衣裳熏坏了,还是安生在这等着吧。” 无奈之下冯莺只好给白毫使了个眼色,白毫挽起袖子去厨房跟着帮忙去了。冯莺虽然属于比较爱惜下人的,但是现在她身边的人少,在家里的时候,连个小丫鬟基本上是什么活都干的,厨下的活计也都能干。尤其年前预备年货的时候,俩丫头没少在厨房里帮忙,因此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白毫一进厨房,不用丁冯氏吩咐,便帮着烧火、刷锅,丁冯氏见她手脚麻利,心里赞许不已。 因预备着冯莺来,一早起来丁冯氏就用砂锅煨了一只小公鸡,加上这边特产的榛蘑,让一旁的白毫闻着味就已经垂涎不已。这算是主菜,还有一道酸菜炖排骨、清蒸鲫鱼、肉丝豆腐,还有水晶肘子、卤凤爪、拌合菜和五香花生米四道凉菜。 菜齐了之后端上桌,这里都是习惯在炕上吃饭的,冯莺来了这些日子也都习惯了,丁冯氏脱下做菜时穿的一件旧衣服又洗了手才坐上炕,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些家常东西,不比外头大酒楼的精致,你且将就着吃一些吧。” 冯莺笑道:“姑妈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做的菜里有家的味道,外头的酒楼做的再精致,这一点也比不上。” 都说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冯莺刚才也不过是想到自己前世的亲人才脱口而出,谁知丁冯氏竟一下子湿了眼眶:“你说的对啊,我自打成亲后就没个娘家可回,你冯三叔两口子还在的时候好歹也有门子娘家亲戚可以走动,自打他们出了事,我就总觉得自己这身后空落落的没个依靠……”一边说一边拿帕子去擦眼泪。 见到这样的情形,冯莺有一点懵,她刚要去安慰一下丁冯氏呢,就见她自己拿帕子擦擦眼泪,红着眼眶说:“瞧我,大过年的说这些丧气的话干什么,过年就该高高兴兴的,来,咱们喝酒。今天你来姑妈家啊,菜可以少吃,酒可不能少喝。”一看桌子上没有酒壶,扭头喊道:“白毫,把灶上温的黄酒端上来。”又吩咐丁芹:“你这傻闺女就知道在那呆坐着,没看到桌子上没摆酒杯吗,还不快去拿!” 过了一会儿,冯莺看着炕桌上摆着的大锡壶和眼前跟碗一样大的酒盏,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这阵势有点吓人啊,自己可以选择不喝吗? 正文 第九十四章肥羊 结果还没等冯莺想出一个好的理由来推脱呢,丁芹已经利索把三人包括她自己的酒盏都倒满了。 冯莺见人家一小姑娘都要上阵了,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再推脱了,只好把到嘴边的话给放下了。 丁冯氏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不自然,安慰道:“没事的,这酒是我自己用黍米酿的,这一壶里面是加了枸杞和红枣的,通络活血,最适合女子喝了,你尝尝,一点也不辣。”说完端起酒盏来一口就下去大半盏。 冯莺也跟着端起酒盏,先放到嘴边闻了闻还真没什么酒味,接着少少的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的带点甜味,一点也没有白酒的辣味和酒精味儿,于是一下子喝了一大口。温热的酒水顺着咽喉进到肚子里,只觉得胃里暖哄哄的,半点不适也没有。 就这么一瞬间,冯莺就喜欢上了这种酒。 只是这酒喝着顺口,后劲却足,冯莺喝了几盏之后觉得头微微有点晕,就开始放慢速度。娘几个喝着小酒说些家常,气氛异常热闹融洽。 倒是丁家老宅那边,自冯莺走后,丁大娘等人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少不了奚落她几句,一旁的亲戚们虽然嘴上附和,心里却是十分瞧不上。尤其几个上了年岁又有些见识的老人见丁老太充耳不闻,对两个儿媳妇背后说人的事丝毫不加制止,心里不由的摇头不止:就冲这做派,这丁家长房和三房看样子是难有大作为了,怪不得丁家老三考中秀才这么多年都难有进益呢。也不知道这老俩口怎么想的,把孝顺懂事的老二一家分出去,留个奸猾的老大和酸腐的老三在身边侍奉,过几年怕是有她们受的! 不过冯莺那长相仪态在这渝北城确实出众,这些老人心里一边吐槽一边也不由扒拉起家里没了媳妇的鳏夫亲戚来,心里盘算着有机会再去老二媳妇那里打听一番才好。一众人心思各异,再加上丁家这边备的菜色着实了了,宴席上颇有几份冷清,很快就散了场,十几口人远比不上冯莺这边三个人热闹有趣。 饶是冯莺一再节制,从丁家走的时候也有些微醺了。她不过是赞了两句酒好,丁冯氏便自己去偏房里搬出两坛子来非要给她带上,还有她自己做的一些卤味:“你刚才不是说这凤爪好吃吗?我们家也没人爱吃,都给你装上。” 冯莺一再推脱只说家里都有,丁冯氏把脸一拉:“你家里的是你的,这是姑妈给的不许推辞,要不我可不高兴了。”无奈,冯莺只好苦笑着收下了,还有一大包丁冯氏自己烤的鱼干和各色干菜。 总之冯莺来的时候是带着半车东西,回去的时候还是半车东西。 丁冯氏站在门口,直到冯莺的马车走远了才揉揉自己的脑门:“还真是年纪大了,记得以前我自己喝上两斤黄酒都没事的,今天才喝了一斤就觉得有些头晕了。” 丁芹上前搀住娘亲的胳膊:“这喝了酒最怕吹风了,你在这风口里站了半天可不头晕?还是快些进屋里躺一会就好了。” 丁冯氏笑着拎起裙子就往家里迈,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一拍脑袋:“不对,这会可没时间休息。芹姐儿,快,去堂屋把你表姐带来的布料点心都放到柜子里锁起来,我去把厨房里的东西放到地窖去。你大娘她们上午没占到便宜,说不定待会还要过来,可不能白便宜了她们。”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听了娘亲的话,丁芹飞快的跑进屋里收拾东西去了,她对老宅那边的几个堂姐妹可谓是深恶痛绝,要不是她十分有应对经验,过年那天说不定连新棉袄都穿不回来。 娘两个脚不沾地的忙活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把东西收拾利索。米面肉蔬都放到一个隐秘的地窖里藏好,绸缎布料都锁到柜子里,倒是留了一些点心酥糖在外头。刚坐下喝口茶的功夫,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娘俩对视一眼: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丁大娘和丁三婶就带着几个半大孩子过来了。丁冯氏挂上笑脸就迎了出去,丁大娘打头笑呵呵的道:“这许久没来弟妹这边了,趁着今儿亲戚们走的早,带着孩子们来坐坐,弟妹不会嫌弃我们吧?” 丁冯氏扬眉笑道:“瞧大嫂这话,你们不嫌我这里地小屋破就不错了,快些屋里坐。”扭头一看自己闺女已经被一众侄女儿给“包围”了,立马喊道:“芹姐儿,还不快去给你伯娘婶子姐妹兄弟们倒茶端果子去!多大的人了,光知道憨吃憨玩。” 对于娘亲的指责丁芹丝毫不往心里去,嬉笑着就从姐妹群里挣脱出来:“姐姐妹妹们快到屋里暖和,我去烧水泡茶,一会拿好吃的给你们吃。” 虽说丁家也算是殷实人家,老宅那边到底也有百十亩地两间铺子,只是架不住家里人多啊。丁冯氏在妯娌中是生的最少的,丁大娘生了三男两女,丁三婶生了三男三女。而且丁大娘的长子已经娶妻,生了一子一女。家里这么多孩子,丁老太又一向偏心孙子,女孩子在老宅一年到头能吃饱饭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而且,这些女孩子都是扎堆生的,年岁都相当,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小的八九岁,正是贪吃爱玩的年纪。 因此,一听有好吃的,几个丫头总算是暂时消停下来了。丁家大妞年纪最大,眼睛一转就说:“妹妹们都进去坐好,我帮芹妹妹一起忙活。” 丁芹巴不得有人帮忙呢,因此爽快的应了下来,带着大堂姐去了厨房,先生着火烧上水。又从一边的柜子里找出一个朱漆盒子,从里面抓出一把花生酥塞给丁大妞:“大姐,这是我表姐送来的,我不给她们吃就给你吃。” 丁大妞眉开眼笑的用手捧过来装到自己的荷包里:“芹妹妹你真好。”哼,她就知道,跟过来肯定有好处。 丁芹把朱漆盒子放回去,又拿出两个攒盒说:“大姐,你帮我看一下火,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堂屋去。” 此时丁大妞恨不得她离开这里,自己好趁机再寻摸点别的吃食,因此忙不迭的点头。 丁芹端着盒子走到堂屋门口,正好听见丁大娘在说自己的表姐,只听她道:“冯家侄女儿既然已经和离了,总是要再嫁的。我娘家有个堂侄,去年媳妇刚难产走了,年岁正相当。” 听到这些丁芹只觉得肚子里窝火:这个大伯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她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哪也敢打自己表姐的主意! 此时的冯莺已经回到家里,趁着酒劲略一梳洗就倒头睡了,浑然不知外头许多人已经盯上她这头“肥羊”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是骂是想? 丁芹到底年纪还小,脸上立马就带出些不快,当即掀开帘子进到屋里把手里的盒子重重的放到炕桌上。 丁冯氏斜着脸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伸手掀开攒盒上的盖子笑道:“这两盒点心啊是我那侄女儿孝敬的,说是从京城伯府那边得的,大家伙都来尝尝。” 盒子虽然不小,但是里头的点心糖果个数有限,闻言,丁家大人孩子连忙围上来每人拿了两块,一眨眼两个盒子已经都快见底了。见状丁冯氏也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没有做声。 丁三婶下手最快,不但给自己的孩子们都抢了好几块点心,自己手里还拈着一块海棠酥夸赞说:“到底是京城的点心,做的就是精致,这海棠花做的跟真的似的,我都不舍得下嘴了。”说完,又惊道:“不行,这样好的点心我自己可不舍得吃独食,二嫂得给我包几块我带回去给咱母亲尝尝。” 丁冯氏不疾不徐的回道:“你就只管吃吧,母亲那里我年前孝敬了一整盒呢。” 一句话把丁三婶噎的没了下文,她心里不住嘀咕:自己可没见这些东西,肯定是那老太婆把东西藏起来了,真是个老背晦,有好吃的只管往自己肚子里划拉,连孩子们也不舍得分一个!还有今天那料子也不说拿出来分分,只说自己要做新衣裳穿,也不看看那满脸褶子配不配的上那样的好料子! 倒是丁大娘慢悠悠的吃完了一块梅花酥,然后突然说道:“哟,二弟妹身上这坎肩是新做的吧?以前可没见你穿过?” 丁冯氏笑道:“这也是我那侄女儿孝敬的,灰鼠皮的,我一直没舍得穿,今儿知道她要来才特意穿上。” 丁大娘摸摸那上头的团花赞道:“这枣红色选的真好,你这年纪穿既喜庆又不轻佻,上面这牡丹花纹也好看,咱侄女儿可真是好眼光。” 这话丁冯氏自然是赞同万分的:“可不是,这孩子到底是在京城长大的,自幼又长在伯府老太太身边,眼光自是比我们强出万倍去。就刚才嫂子那话,别怪我不搭声,实在是我说了不算。人家虽叫我一声姑妈,到底关系远了去了,不比伯府的人和她亲近。就是这边的宅子也是伯府替她预备的,她的婚事上头自有伯夫人替她打算,我算哪根子葱?要是上赶着充大头,还不被人给笑话死!” 一边说一边又支使丁芹:“不是让你泡茶吗?还没好?” 丁芹忙笑道:“水还没开呢,我再去灶上看看。”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这丫头真是毛躁!”丁冯氏笑骂一句,接着又拿出各色干果蜜饯招呼众人:“来,再来尝尝这些,也是从京城来的,味道着实不赖呢。” 却说待丁芹拿着东西走了后,丁大妞飞快的走过去打开橱柜门,找出刚才的朱漆盒子,把里面的花生酥一个劲的往自己的荷包里塞,一边塞还一边不住的往嘴里填。一抬头瞧见上头的一个竹篾子里还有许多炸肉丸,顿时顾不得花生酥了,又把那个装了许多。一边装一边还在心里琢磨,自己特意选的这个荷包还是有点小了,等下回缝个再大一些的才好。 等丁芹回来的时候,丁大妞已经安安生生的在炉灶前坐好,一副专心致志的盯着炉子的样子。要不是她嘴角残留的残渣和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出卖了她,丁芹还真被她给瞒过去了。 对这个大堂姐的一些小心眼丁芹是打心里瞧不上的,但是自己小时候这个姐姐没少带自己玩儿。当时在老宅的时候也没少偷着给自己塞零嘴,因此丁芹心里还是很记着她的好的。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个大堂姐也很可怜,爷奶不喜欢孙女就罢了,就连大伯和大伯娘也不喜欢女孩子。二堂姐因为长相出众从小还被教了一些字,只有这个大堂姐因相貌一般从小就被压迫着干活,不但要看孩子还要洗衣做饭等等没个清闲时候,用一句爹不疼娘不爱来概括一点也不夸张。 丁芹想到丁大妞的可怜之处,一点也没拆穿丁大妞的心思,反而神神秘秘的从一旁的一个簸箩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姐,你中午在那边肯定没吃饱吧?这个给你。” 丁大妞打开纸包看到里面有一大块熟肉,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把纸包包好:“我其实是吃饱了的,她们如今都支使我做饭,谁家厨子能被饿死?我这些天偷摸着吃了不少,肚子上都有肉了。这些肉我待会带回去分给三妹和囡囡吃,她俩才是可怜呢,一个在家看孩子什么也捞不着一个年纪小不会抢吃的,要不是有我看着早晚都得饿死。”囡囡是丁大妞的侄女儿,今年只有两岁,跟一众叔伯姑妈抢吃的压根就不可能抢到什么…… 这话说的丁芹心里一酸,她就知道这个大堂姐虽然也有些小毛病,但是心地还是好的,自己这些姐妹小时候多亏了她照应才能多吃几口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丁大妞惊呼道:“哎呀,水开了”说着就站起来去端那个大水壶,沸水已经把壶盖顶开溢了一些开水出来。丁大妞一边往套着棉套的提梁茶壶里倒开水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嘟囔:“幸亏不是在家里,要是让奶奶看见,指定又会骂我浪费柴火。” 这点丁芹是知道的,在她看来祖母也是个挺刻薄的,不管是谁烧水,只要水开的时候炉灶里还有没烧完的柴火就会被她大骂一通什么浪费柴火之类的话。 茶壶里面已经放好了茶叶,丁大妞冲上开水之后笑着夸道:“这是什么茶?好香的味道!” 丁芹笑着说:“是爹爹的一个朋友送的,说是从南边得的,和咱们这的味道不太一样。你要是喜欢就尝一碗。”说着从边上掏出个大瓷碗倒了满满一碗递给堂姐。 丁大妞笑呵呵的说:“在那家里甭管茶好茶坏,都没我的份,今天可算是托了你的福了也让我吃上这南边的茶,我这正好口渴呢。”一边说一边端起碗来“嘘嘘”的喝了起来。 丁芹嘱咐道:“你慢点喝,我先把茶壶送过去,你一会喝完了再过去玩啊。” 丁大妞摇摇头:“我不过去了,没的过去挨说,那么些人肯定还要再烧水的,我就在这看炉子就好了。好妹妹,你就让我在这里清净一会吧。” 深知丁大娘厉害的丁芹同情的点点头,提着茶壶去了堂屋。 这会儿,丁冯氏正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俩妯娌,她觉得自己刚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冯莺的婚事自己插不上手。可是这俩人就跟听不明白似的一个劲的在那夸赞自己的娘家子侄,说出来的人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都是知根知底的亲戚,她还能不知道对方牛皮吹的有多大? 冯莺睡的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半梦半醒之间寻思:刚才打了几个喷嚏来着?这到底是有人骂我还是有人想我呢? 正文 第九十六章松口气 冯莺不知道的是,这会既有人惦记她也有人正暗地里数落她的不是。 虽说一般人都是正月初二看舅舅,但是陆飞都是初三才去舅家。陆飞的舅家姓陈,因着陈大舅的亲舅也还健在呢,初二他得先出门给自己的舅舅拜年,因此每年陆飞都是初三来舅家拜年,今年也不例外。 眼瞧着自己这个外甥越发能干,现如今还做到了五品大官,陈大舅的心里自然是开怀不已。他原本就对陆飞不薄,这会更是看着顺眼。一开始还有点端着长辈架子,两杯薄酒下肚,嘴里就开始什么也往外秃噜开来。话语间明确表达了对外甥的满意之情,还透露出想要亲上加亲的意思。 这话让原本也有些微醺的陆飞一下子清醒了,他忙笑道:“舅舅,这种玩笑事关表妹清誉还是不要乱开的好!” 陈大舅摆摆手:“谁说是玩笑了?我可是认真的,怎的,你小子升了官就瞧不上你表妹了?” 陆飞连忙摆手:“哪能呢!只是一来我们年岁差的有点多,二来舅妈那边只怕……” 他话说了一半,陈大舅已经清醒了几分,他一向惧内,想起以往老婆的话顿时也不敢打包票了,只得含糊道:“你现在有出息了她哪还不乐意?等改天让她亲自和你说。” 然后又拉着陆飞喝起酒来。 那边,高妈妈作为这陈家出去的下人,也跟着回来给旧主磕头。 年前的时候,高妈妈跟陆飞告状不成反被他训斥了一通,心里对冯莺暗黑不已。她趁着今儿来给李氏请安的时机把陆飞相中冯莺的事给说了,想让李氏出面阻扰这门婚事。 高妈妈一边抹泪一边哭诉:“那个冯娘子有何等的傲慢无礼奴婢就不说了,要她是个没出阁的大家闺秀,有点子脾气老奴也认了。一个和离的寡妇竟这般跋扈,实在是天理难容。真让大爷娶了这么个搅家精进来,以后家里能有好日子过?老奴怎么有脸去底下面对先去的老爷太太?” 听了高妈妈的哭诉,李氏心里虽然有些讶异于陆飞竟相中了一个寡妇,但是却丝毫没有要接高妈妈话头的意思。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自家那口子一直想把闺女嫁给外甥,尤其自打年前陆飞一下升了五品官之后更是絮叨了很多回。可李氏却不看好这门婚事,陆飞爹娘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等他爹娘一走家里的产业被族里可是占了不少,如今也就剩百十亩地和那个老宅子。他升官后没听他有买房置地的消息,上回去了他家也没见他家里多什么贵重摆设,可见他手里也没多少银钱。女儿嫁过去岂不是白白跟着受苦?! 再说了自家两个儿子读书上都很有天分,老大已然中了秀才,要是闺女能嫁到有些权势的官宦人家,将来才更好的提携两个儿子。 李氏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对陆飞相中寡妇还是大闺女都不怎么感兴趣。对她来说,只要陆飞不娶自己的女儿,娶谁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而且她觉得陆飞要是真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说不定还要好拿捏一些。听说那个女子家里并无父母亲人,比那些武官家的闺女自是更好打交道。说不得将来仗着辈分还能去打打秋风什么的…… 因此,任由高妈妈在那哭诉了半天,李氏最终也只是叹道:“别说你家大爷如今已经是朝廷大官了,就算他还是个新兵蛋子,他的亲事我一个做舅母的又怎好插手太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别的想头呢!你也别哭了,如今八字不是还没一撇吗?说不定飞哥儿也只是一时被迷惑,过几天心思淡了就好了。” 高妈妈一琢磨也觉得是这样,方才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 陆飞的酒量是在军中练出来的,很容易就把陈大舅给喝倒了。陆飞把喝醉酒的陈大舅交给李氏安置,然后便告辞出来了。他想起陈大舅的话,心里琢磨着自己确实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一时间酒精上脑,陆飞突然想当面问一问冯莺的心思。于是他骑上马把一众下人甩在身后,自顾自的飞奔起来。等他骑着马来到冯家的胡同口上时才猛的停了下来。在寒风中骑马走了这么远,陆飞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端坐在马上看着胡同尽头紧闭的大门,不由的失笑:自己今儿要真这么闯进去,怕是那人会恼羞成怒的,万一以后再也不肯搭理自己就太得不偿失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两人见面次数不多,说的话也很少,但是陆飞就是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透那个小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呆愣愣的坐在马上,盯着冯家的大门看了好长时间才离开。 可惜对于这些冯莺是一概不知,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这一觉睡的特别香甜,晚膳也没有起来吃,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养足了精神的冯莺心情很好,十分有耐心的教冯晨认字,几个丫鬟小厮也被允许在一边旁听。不过冯莺是不会给她们提供纸笔的,能学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长生,现阶段也只有自学了。年前她去程家要的东西迟迟没有回音,冯莺已经放弃了。她依着记忆中前世某个有名的官宦世家的开蒙方法和几本本朝史书中大概提到的科举事宜,自己给长生制定了一份很详实的读书计划。虽说是刚过了年,但是正在守孝的长生既不用出去拜年也不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还不如抓紧时间多学一些。 小孩子嘛都是爱玩的,何况长生这一两年没有好生读书,心态上不免有些松散。而且,这些日子安逸舒适的生存环境不免让他心生懈怠,对于冯莺的这一决定长生开始是有些抗拒的,冯莺也没有硬逼着他,只是把童生试要考的内容给他讲了一遍,让他自己找差距,原本觉得自己有几分小聪慧的长生顿时沉默了。 见他沉默,冯莺干脆把话挑明了:“如今我虽然愿意出银子供你读书识字,但是也要你自己知道上进才好。我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只给你五年时间,五年之内你若能顺利考中童生,那我自会继续供你考秀才甚至是举人。五年之内你要是没有什么成绩就出去自谋生路。到时候或是学门手艺或是去铺子里做伙计就都任你自己选择了。” 有了冯莺的鞭策,加上元顺两个小的在冯莺的指示下时不时的在他面前说些外头的悲苦世情,长生这才开始苦读起来。 见他肯上进,冯莺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九十七章程家来人 虽说长生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是以他的境遇如果到现在自己还不懂得把握机会读书上进的话,那么冯莺也不会再浪费太多的经历在他身上。毕竟她不是长生亲娘,没有那么多的义务和耐心去等他慢慢成长。 把这小子搞定了,冯莺心情才能这般好。 她教冯晨认了几个字,又在纸上写了一遍让她照着练,觉得身子有点僵,便起身在屋子里转悠。 当看到堂屋那两盆海棠花时,冯莺浅笑:“怎么这一不留神的功夫这花就开了大半了。”说完轻轻抚摸着一朵小花苞:“我原本还怕养不好呢,没想到还挺精神的。” 碧莲走过来笑道:“娘子真会说笑,奴婢就算是把那腊梅抛到一边也不敢不精心侍弄这个,要不然娘子还不得扣我月钱?” 听她揶揄自己,冯莺拿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敢拿我开心,看我会不会真扣你月钱!” 笑归笑,冯莺可真是半点也舍不得罚碧莲月钱的。这丫头太能干了,简直就是个全才,能写会算、女红精致、能识别各种布料绸缎宝石珠子、会做点心还会侍弄花草,脾气还好又贴心又忠诚,哎呀,冯莺越想越不舍得放她出嫁了怎么办…… 一想到碧莲的婚事,冯莺不由的又想到了房山。 原本年前房山就想搬走的,正好赶上房嬷嬷那几天身体不大舒坦,他就没搬。还有就是他一个人住吃饭什么的也不方便,因此虽然那边家具什么的都置办好了,房山也没再提过搬走的事,只偶尔过去照看一下屋子。 而且房山还打算出了正月再出去贩一趟货,他自己手头的银钱有限,还想借着冯莺的本钱和人脉多赚一些。上回他从京中带回来的一些胭脂水粉和帕子香囊等小物件很容易就出手了。不足二百两的货物带回来就翻了一倍,这还是京城价高的缘故。房山琢磨着这次直接去江南一趟,那边的新奇玩意既多又便宜,利润更丰。 只是过了年天气逐渐暖和,渝北这边盛产的皮毛就不适合再拿出去卖了。倒是这里离着诸多番邦比较近,各种宝石像白玉、碧玉、琥珀等都比较便宜。还有附近产的玛瑙青玉更加便宜。只是市面上都是些寻常货色,运输起来沉重麻烦不说利润还有限,若是能找着合适的门路弄些上等货物就好了。 这事房山也跟冯莺提过,只是冯莺也没有什么门路,她也不想事事都去麻烦周管事,只让房山再等等看看,等出了正月铺子都开门了再说也不晚。房山应了下来,一边找机会自行出去打听门路。 又过了两天,丁冯氏突的带了丁芹过来了。冯莺听到消息连忙到门口接着,丁冯氏是雇了一辆马车过来的,车上还装了不少东西,冯莺让小厮们帮着搬东西,自己挽着丁冯氏就往家里走:“姑妈也真是的,您要来,也不早些说,我好让人去接你们。” 丁冯氏抿嘴一笑:“我来你们家还要你去接像什么话了?自打年前起就一直想着要到你家来瞧瞧,只是一直没有得空。这会趁着正月里有功夫就过来了,你不嫌我来的唐突就好。” 冯莺笑说:“姑妈这是什么话,您肯来就是侄女儿天大的光彩了。”扭头一看丁芹有些步履踟蹰,又一把牵住她的手:“芹姐儿快走,外头冷,我们到屋里暖和去。” 这冰天雪地的,院子里都是光秃秃的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瞧着屋子都很齐整。及至到了正屋,白毫掀起厚厚的门帘,丁冯氏一踏进去先是看到一副四扇的落地大屏风,继而又觉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身上的大衣裳一下子就有些穿不住了。转过屏风去,丁冯氏看到屋子里雕梁画栋的,屋子里的摆设虽然并不富贵但是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好看。空气中不知道弥漫着什么香味,淡淡的却很清雅宜人。 突然,一个穿着鹅黄小袄的姑娘迎上来笑着行了个礼:“给姑妈请安了。” 丁冯氏定睛看了一会,才笑着扶她起来:“哎呦,这要不是心里有些准备,我都快认不出晨姐儿了。”朝着冯莺笑道:“这孩子才跟了你几天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但脸上白胖了许多,就连行动间都有些大家闺秀的影了。”一边夸一边把冯晨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面色红润不说,眼神也没了以往的畏缩,心里很是欣慰。 冯莺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交给银针:“晨姐儿聪慧又肯吃苦,我这日日守着都觉得她进益颇大呢。”说完,她拉着丁冯氏的手往炕上坐了,又嘱咐冯晨:“你带着姐姐去暖阁那边玩儿吧。” 丁冯氏坐到炕上,看到炕上大红底团花纹的锦缎坐褥和同色引枕,北边的一溜椅子上则都搭着九成新的弹墨椅袱儿,还有丫鬟们捧上来的两个攒盒也是填漆绘彩的,心里暗暗咂舌。又见冯莺脱了斗篷,家常穿的也是丁香色的薄绫棉袄里面是雪青色的中衣,看着至少是八成新的,头上挽了个简单的福髻斜插着一支小巧的点翠凤钗和两朵花钿,手腕上一对绿汪汪的碧玉手镯很是显眼。丁冯氏心里不免忖度起冯莺的私房来,倒不是想着占什么便宜,而是觉得这个侄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和离了以后少不了要再嫁,自己暗中也帮着瞧了几个年岁相当的。如今见了她的宅子、装扮,心思倒是歇了大半,觉得自己以前相中的那几个通都配不上她。 想到这里,丁冯氏赞道:“我瞧着你这院子可是不小,虽说也是三进的,瞧着比我们家老宅要宽敞许多。” 冯莺回道:“其实和丁家老宅是一样的三进院子,只是我这家里加上下人才多少人?屋子少院子大就看着宽敞了。要说大的话,可能是当初买宅子的时候顺道把东西两边的几个三间小院一并买了下来,因此东西上要比一般的宅子略宽一点儿。” 丁冯氏这才笑道:“我说刚才进来时怎么瞧着你们家的倒座房那样长。” 这时,碧莲端了两个盖碗过来,冯莺亲自端了一杯递给丁冯氏:“姑妈喝口茶润润嗓子。”说着自己也端起茶碗抿了两口,然后才笑道:“这宅子是伯府那边的伯夫人帮着置办的,我来时一应家具都是安置好了的,我原说不用这样大的,表舅妈生怕我住着憋屈硬是安排人给我置了这个宅子,我也只好安心住下了。” 丁冯氏正要说话时,就见门开了,然后进来个小厮回道:“回主子的话,程族长家里来了个婆子给您请安呢。” 正文 第九十八章八珍乌鸡汤 冯莺略愣了愣,问:“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有个打扮齐整的婆子跟在双喜后头走了进来,进来后倒也规矩并不拿眼睛乱瞄,只低着头请安问好。冯莺一看挺眼熟的,约莫记得是袁氏身边的婆子,便笑道:“我原想着这大过年的府上定是繁忙的紧,就没急着去给太太和你们奶奶请安问好,没成想今儿你倒先来了,可是你们奶奶有什么吩咐不成?” 那婆子忙笑道:“还是冯娘子爽快,老奴正不知该如何启口呢。这不是我家奶奶年前诊出了喜脉,近些日子有些挑嘴,今儿派了老奴过来求东西来了。” 冯莺虽然早就打听到这事,但是这会还是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你们家奶奶竟然又有喜了?这真是喜事一桩啊,怪不得年前我让丫鬟去送东西的时候没见到大奶奶呢。”说完,轻轻的看了一眼碧莲,又问:“你家奶奶如今身子怎么样?多久了,害喜的厉害不?” 婆子轻叹一声:“要说我家奶奶的身子骨原本也算强健,只是她那小日子一直不大准。加上年底下家里事多,她有些累着了,直到见了红才请了大夫来看,竟然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如今也满三个月了。在床上将养了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挑食,这不从昨儿起就想吃口清爽的小青菜,偏生家里的青菜待客都已经用完了,打发人出去买也未曾买到。想到娘子家里许是还有,就派老奴过来求一些。” 冯莺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点子东西哪用的着求字,你家奶奶如今这样肯吃我这的东西是给我脸呢!碧莲,你去把咱家有的青菜都摘上一些让这位妈妈带回去。” 碧莲答应着拿了个小竹篮去了暖阁那边,那婆子看了一眼碧莲的背影,笑道:“我们奶奶常夸娘子会调理人,身边的丫鬟们一个比一个出挑,这位碧莲姑娘更是人品出众,老奴问句托大的话,不知娘子对这位姑娘的将来可有打算?” 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的,冯莺皱了皱眉头,还是笑道:“她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儿,一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不会薄待了她。将来若是她要嫁人,我自会打点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她。我早都答应她的,一定会让她堂堂正正的出去做正头娘子。” 婆子忙笑道:“有您这样的主子,这位碧莲姑娘将来定是个有造化的。” 没一会儿,碧莲摘了满满一篮子青菜过来,笑着说:“可巧昨儿刚摘了一回,今儿就只有这些了,妈妈先带回去给大奶奶用着,过两日得了再送过去。” 婆子看着那脆生生的一篮子青菜,满脸堆笑:“这些就不少了,够我们奶奶吃好几天了。”说完便跟冯莺告辞:“今儿真是打搅娘子了,老奴这便回去复命,改日再来给娘子请安。” 冯莺笑道:“也好,你们奶奶那里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便不虚留你了,碧莲,替我送送这位妈妈。” 也不知道那人跟碧莲说了些什么,她回来后脸上有些不虞的神色。虽然她很快就压制住了,到底还是被冯莺看在心里,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多问。 程家的那个婆子拎了篮子回去给自家主子交差,袁氏看到那满满一篮子菜笑道:“瞧着这绿油油的颜色就觉得食欲大开,快拿到小厨房去,让刘婆子拌个合菜来吃,告诉她不许放香油,就清清爽爽的吃一点儿。”一个丫鬟忙答应着接过篮子出去了。 袁氏笑着对婆子说:“妈妈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让你出门。” 婆子笑道:“奶奶这是什么话?只要您一声吩咐,奴婢就算再跑十趟也是愿意的。只是这二奶奶也太过分了些,奶奶当初管家的时候何曾薄待过她半分?如今她才管几天家就对奶奶这般苛待。老奴可是打听过了,那厨房里明明还有青菜的,不说年前冯娘子送来的那些,就是管事也是采买了好几筐预备着的,何曾吃用完了?偏奶奶要吃的时候连个菜叶子也不肯给,要老奴说您也是太好性了些。” 袁氏冷笑着摆手:“罢了,这大过年的家里人来人往的,我何必非得在这个时候跟她死磕,弄的家里鸡犬不宁岂不让外人看了笑话?就让她先蹦跶两天好了,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好,有些账等我生完孩子再慢慢和她算。” 婆子点头:“奶奶想的极是,如今什么都比不过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倒是老奴想茬了。” 袁氏撇撇嘴,又问:“对了,我交代你的话你可说了?” 婆子忙回道:“老奴先是问了冯娘子,冯娘子说了,碧莲是她的左膀右臂,将来是要放出去做正头娘子的,还会陪送一副丰厚嫁妆。就是那个碧莲自己,老奴左右试探了一番也不像是有做小的心思。老太太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袁氏勾唇冷笑:“我早就说了这想法不通,那位冯娘子看着柔弱骨子里可是个有主意的,要不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和离了。你瞧那个碧莲穿戴打扮哪像个丫鬟?竟跟个大家闺秀不差什么了,单论品貌,我那个弟媳妇比人家可差远了……”她没说出口的是,以那个冯莺的心气,自己那个小叔子就算是想娶妻人家怕是都要掂量掂量的,更何况是纳小了,自己那个婆婆可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人家的丫鬟可不是你儿子想纳就想纳的。 长生听说丁冯氏来了,过来请了个安略说了几句话就回去温书去了。丁冯氏听他年节里都还在苦读,有些心疼,但是又想到他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因此没有多言。 中午,冯莺让李嫂做了一大桌子菜款待丁家母女。 丁冯氏做菜很有一手,她一直自得于自己的手艺,但是今儿瞧了冯莺家的席面不免有些自惭形秽,笑道:“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手艺还算不错,今儿瞧见这一桌子,才知道自己到底是见识少了,这菜做的跟酒楼里的席面也不差什么了,这也太丰盛了些,咱们哪里吃的完?” 冯莺笑着回道:“其实都是些家常菜,就是摆的略整齐些,姑妈先尝尝这八珍乌鸡汤味道怎么样?” 正文 第九十九章碧莲 说着,冯莺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丁冯氏跟前,丁冯氏尝了一口自然是赞不绝口,接下来其他几道菜也都夸赞不已。冯莺听了笑着嘱咐银针:“待会把这话告诉李嫂,让她也高兴高兴。” 丁冯氏虽然觉得饭菜味道好,到底年纪大沉得住气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丁芹年纪小又很少吃到这些菜,不免吃的急了一些,自然弄出一些动静来,在这安静的席间就格外显眼。丁冯氏一看就连冯晨都是细嚼慢咽的样子,只有自己女儿十分粗鲁,忍不住拿眼刀扫了她几下,见女儿不为所动心下不由气恼。 倒是冯莺没觉得丁芹的吃相粗鲁,觉得她吃的很是香甜心里喜欢,见她吃的有些急,不免劝道:“芹姐儿慢些吃,小心别噎着了。来,喝碗汤顺一顺。” 丁冯氏不免有些讪讪的:“这孩子以前在老宅跟姐妹们抢吃食习惯了,吃饭总是这般着急,到底有些不雅相,让你见笑了。” 冯莺忙摇头:“姑妈说什么呢,看着芹姐儿吃的这样香甜我都忍不住多吃几口饭。不像晨姐儿总是吃的很少,跟吃猫食似的,我都怕她吃不饱。” 话题一下子转到冯晨身上,丁冯氏叹口气:“这孩子确实是自幼胃口就小,只是你看她多有个大姑娘的样子,文文静静的吃起东西来也秀气,你看芹姐儿跟个男孩子似的,将来都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 闻言,丁芹十分不快的冲母亲扮了个鬼脸。 冯莺看着丁芹十分活泼的样子,笑道:“这么大的女孩子就该这样爽朗些才好,我就喜欢芹姐儿的性子,要不就让芹姐儿留下来住些日子吧,也好跟晨姐儿做个伴儿。” 听了这话,丁冯氏也是心下一动,她见冯晨不过在这里待了一两月,那谈吐气质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自己闺女要是也能在这里住些日子受些熏陶,似乎也挺好的。 只是她心里虽然意动,到底觉得这样有些太占人家便宜了,推脱道:“还是算了吧,这丫头性子有些野,还是别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急的丁芹在一边拉长嗓子喊道:“娘……”她是十分想在表姐家里住下的,刚才她跟着冯晨去暖阁玩了好一会,冯晨说她现在就睡在暖阁的炕上。她摸了一下,那炕上又暖又软比自己在家睡的硬邦邦的木板床好多了。而且晨姐儿说她现在正跟着冯莺识字,这些天已经学会许多字了还在练描红,可把丁芹羡慕的不行。丁芹在家倒也跟着父兄学过几个字,但是想要买笔墨纸张练字是别想的,只能偶尔拿哥哥不用的秃笔沾水在草纸上划拉一下。冯晨练字用的也是最便宜的宣纸,但是就这样已经让丁芹十分羡慕了。 在冯莺的劝说下,最后丁芹还是如愿在这里住下来了。 丁冯氏走的时候,冯莺让李树驾车送她,又给她装了半车的东西,带着两个小姑娘送她到门口。丁冯氏细细的叮嘱了女儿半天,直到丁芹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怏怏的上车,看到女儿兴高采烈的跟自己挥手告别一点也不伤心的样子,不免在心里叹道:怪不得都说女儿外向呢,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 算起来,丁芹和冯晨和冯莺的关系远近都差不多,冯莺对她们两个都是一视同仁的。两个女孩儿身量都不大,冯莺就让她们晚上睡在一起,只让碧莲重新拿了一套被褥和妆奁给丁芹,又把自己的一套寝衣拿出来给丁芹:“正月里不好动针线,你妹妹身量小,她的你穿不上,暂且先穿着我的吧。等出了正月我让她们给你做一套放那,以后你再来就有寝衣可以穿了。” 丁芹听她说以后还让自己来,心里高兴不已,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只是临睡前那一整套洗刷步骤,让她心里很是抓狂,她原觉得自家娘亲大冬天的每月带自己洗两回澡就很奢侈了。今天听说表姐几乎天天都要洗澡,顿时咂舌不已,心想幸亏除夕前天才洗了澡,今天出门前内外都特意换了新衣裳,要不真有些丢脸了。 等两个小的都睡下了,冯莺才对着伺候自己拆发髻的碧莲问道:“今儿程家那个婆子跟你说什么了,我瞧着你那会脸色难看极了。你也不必瞒我,趁早告诉我了,咱们也好一起谋划谋划。” 听了这话,原本预备拿话支应过去的碧莲轻咬下唇恨恨道:“那个妈妈说程家的那个二爷想纳我做小,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冯莺皱皱眉头:“还有这事?怪不得呢,程家好歹是这渝北大大户,家里的主子如何就连颗青菜也吃不起了!”说完看看碧莲:“上回房山哥那边你也没有应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莫非是嫌他家底不厚?” 碧莲忙摆手道:“奴婢是看重那个的吗?不说旁的,光这些年您赏的加上以前在公府攒的赏赐月例,不算首饰衣裳奴婢手里光金银就有四五百两,日常过日子足够了,又怎么会看重那些身外之物!我拒绝他,一来是觉得我们俩个性不合适,二来我如今一点也不想嫁人。” 听到这话,冯莺颇有些意外:“这是为何?” 碧莲轻叹一声:“奴婢虽然没有嫁人,但先是见了先夫人郁郁而终,又瞧见您成亲后一直贤惠大度却改变不了向家那些贪心狠毒的小人之心。还有那位芳龄早逝的冯娘子、在通州守墓的巧云母子……总是遇人不淑的多一些。再说了,成亲后要侍奉丈夫一大家子,上到公婆相公下有子女小辈中有叔伯小姑,没有月钱不说还要把自己的嫁妆私房给贴补到日常用度里,否则就是不贤惠。既然如此,奴婢还不如就侍候姑娘一辈子,您这里的活计又轻松又自在,给的月钱也高,比嫁人好多了去。” 冯莺失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想法,只是你现在还年轻,将来年纪大了不会后悔吗?” 碧莲摇头:“有什么好后悔的?等奴婢年纪大些就收养个秉性好些的养子养女,就跟房嬷嬷那般,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就算奴婢没有养子女,难道姑娘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正文 第一百章期待 冯莺轻笑道:“你这算盘打的倒挺精明,还有,我倒没想到你私房还那么厚重呢,你这会告诉我,也不怕我都给你收回来。” 碧莲不在意的扬扬眉:“姑娘想要只管去拿,横竖也多是先夫人赏的,奴婢倒是觉得姑娘的身家那么厚,可不会把这点子东西放在眼里。” 闻言,冯莺才想起一事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想着拿银子去附近买些地呢,这过了年给忘得一干二净。你替我想着点,明儿就告诉周太太一声,趁着这年节里大家伙都走亲戚有什么消息传的快,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界。” 碧莲点点头,把冯莺头上的钗环都摘完了,又拿起篦子帮她梳头发,嘴里问道:“那天房大哥说要去江南贩货,姑娘不是答应拿银子入股了吗,怎的这会又要买地?奴婢瞧着这做生意的利润可比田产高多了。” 冯莺笑道:“做生意利润虽然丰厚,一来风险太大二来容易招人眼红。还是悄悄的置些田地吧,这个收益虽然有限但是胜在稳妥,把庄子买的远一些也不容易招人眼。” “可是太远了,那些佃户会不会不受管?”碧莲有些担忧的说。 冯莺浅笑一下:“以前是有些担心这点,不过,心兰表姐马上就来了。有知府家的少奶奶这面大旗足够帮我们震慑那些魑魅魍魉了。” 碧莲顿时喜笑颜开:“是呢,奴婢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等表姑奶奶来了,姑娘您就有靠山了。到时候便是说亲,面上也好看。” 话音刚落,脑门上就被冯莺弹了一下:“又拿你主子开涮!” 碧莲揉揉脑门,然后正色说道:“奴婢可不是拿姑娘开涮呢,我是瞧着那位陆军爷对您十分有心,而且姑娘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若真有这个打算,到时候趁着表姑奶奶和唐家太太都在渝北,您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尽快生儿育女。三年之后,不管唐知府是留任还是调任,到时候您也在婆家站稳脚跟了,到时候凭谁不乐意也不能撼动您的地位了。” 冯莺失笑:“你想的倒是长远,只是你只想着咱们自己了,谁知道人家的心思呢,说不定人家只是临时起意闹着玩罢了,我总不好自己往上贴。” 碧莲劝道:“奴婢瞧着那位陆军爷可不是说着玩的,姑娘您不喜欢出门走动,自是没有瞧见自打那人升了什么千总之后,咱们附近的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左邻右舍的都说今年腊月比往年可太平多了,要不每到年节下各家里难免会有些偷鸡摸狗的事,今年可是一件也没有呢。奴婢听了心里好笑,不好意思挑明说这都是托了姑娘的福呢!” 冯莺嗔她一眼:“什么托我的福,幸亏你没乱说,要不让我以后怎么出门?好了,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日子长着呢,先瞧瞧那人以后如何行事吧。” 闻言,碧莲知趣的闭上嘴,冯莺躺下后突然睁开眼说:“我估摸着堂姐一行二月中旬就能到了,还没预备给唐家的贺礼呢。等过了十五,你让元顺两个常去曹家的铺子看着些,他们铺子一开门就告诉我,我想着去预定一个精致些的项圈,好送给表姐的长子。” 碧莲笑着应了,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自打丁芹住下来以后,因为风俗说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冯莺入乡随俗,没让她们学女红,每天上午认些字练会儿大字,下午就让碧莲教她们一些基本的管家常识和礼仪姿态。冯晨别的都学的很快,就是算账这块学的很慢,丁芹一个下午就学会了算盘的基本用法,她学了半个月还有些磕磕绊绊。 冯晨学了许久都不会,原以为这个就是难学,没想到丁芹一下子就学会了,心里不免有些气馁。冯莺看在眼里,安慰她:“你年纪还小,这些东西慢慢学总会学会的。你也不用特意去跟芹姐儿攀比,她原就比你大些,再者你们两个个性不同所擅长的东西也不同。” 丁芹也在一边劝道:“是啊,晨妹妹,我背诗词文章比你就差远了。”两人这么劝了半天,冯晨才高兴起来。 冯莺心里一叹,冯晨这个性要是生在大户人家就算了,这小门小户的天生就有些目下无尘的……看来以后得多让她知道些人间疾苦。 比起冯晨来,冯莺更加喜欢丁芹爽朗大气的性子,这丫头总爱说笑,平时很少见她脸上面带愁色,做什么事都透着一股青春洋溢的活泼劲儿,有了她,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的活泛起来,就连冯晨都被她传染的多了许多笑容。 只是待到十二,这姑娘就有些待不住了,跟冯莺说要回家,冯莺劝她多住几天,丁芹摇头说:“不了,快要过十五了,娘每年都要做许多元宵,她自己的话根本就忙不过来,我回去多少能帮着打打下手。” 见她这样孝顺,冯莺自然不好拦她,让碧莲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带回去。丁芹见自己在这用的妆奁盒子都被装在包袱里,连忙摆手:“这个就放在这里吧,以后我来的时候再用。” 冯莺笑着拍拍她的手:“这个给了你了,你带回家去用吧,只是以后再来的时候可没有新的给你了,你还得带着这个来。” 丁芹这才笑眯眯的收下,冯莺又给了她一套笔墨纸砚叮嘱道:“你的字还差的远了,在这里学的回去后还要勤加练习才好,下回来让我瞧见你的字退步了我可是不依的。” 却说丁冯氏正在家里忙着滚元宵呢,突然听到门口有马车的动静,她连忙擦了擦手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果然看见闺女正从马车上下来。 娘俩这么些日子没见,丁冯氏自然是想念女儿的,只是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你这个臭丫头还知道回来呢。”说完把闺女拉到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在你表姐家里待了这些天,瞧着白净了许多。” 丁芹定定神,笑着给娘亲纳了个万福:“女儿拜见母亲,一别多日,母亲一向可好?” 丁冯氏呵呵一笑:“好,好,这才有个姑娘家的样子,看来在你表姐家里也没有白待这些日子。” 娘俩相见自有一番亲热之情,李树两口子把丁芹平安送到家里,回去复命不提。 对于即将到来的元宵节冯莺心里也很是期待的,听说元宵节那天街上会有赏灯大会,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去看,前世没有看过手工花灯的冯莺对此也是十分期待。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熊孩子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自唐朝以来就是百姓们最喜欢的节日之一,平时宵禁森严的传统只有这天才会被打破。 可喜的是十三十四这天连着下了两天的雪到了十五这天突然就停了。比起冯莺自个,几个小厮丫鬟想去看花灯的念头更甚。元顺两个一天往街上跑了无数次,一会是开始扫雪了,一会是开始挂灯笼了,总之来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让冯莺觉得真不让他们去看花灯的话会是一个极大的罪过。 到了十五傍晚,冯莺几个一早就吃了汤圆,然后打扮停当了,天刚擦黑的时候就出门去看花灯了。因为离得近,一行人也没坐马车什么的,就走着过去。 房嬷嬷年纪大了不感兴趣,老孙头和李树两口子也怕冷不想出来,于是冯莺便带着碧莲和一众小家伙们来到街上。出门之前她不住的叮嘱几人:“待会去了街上一定要跟紧了,不能乱跑,小心拍花子的。” 等到了街上,看到那些穿梭在人群里三五成行的士兵,冯莺突然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 虽然天才刚开始黑,但是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挂满了各种颜色款式的花灯,听说最高最大的灯台扎在城门楼那里,大家都涌着往那边走去。冯莺一行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人群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花灯,还有各种卖汤圆小吃和小玩意儿的摊子,冯莺给长生兄妹俩一人买了一盏花灯,自己也提了一盏荷花灯在手里。这荷花灯是用粉色和绿色的纸做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染色技术,那纸张颜色由浅至深,做成花灯后远远看去就跟真的一样,十分逼真。 冯莺提了这盏灯在手里,仿佛找回了孩童时代那种纯真的愉悦。 她一时间有些失神,正好脚底下不慎踩到一颗石子,一时不备之下就要跌倒在地。冯莺闭上眼正准备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把她扶住了:“你没事吧?” 那熟悉的嗓音让冯莺一下子睁开眼:“是你?!” 陆飞含笑站在对面:“是我,怎么,娘子是不愿看到我吗?” 冯莺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说完,看到刚才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的荷花灯,心里有些可惜。抬头一看陆飞一身戎装在身,不由问:“陆大人今晚还要当值吗?” 陆飞点点头:“今晚街上人多,士兵们要轮流巡防,以防止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冯莺轻叹一声:“辛苦你们了,这样的佳节还要忠于职守不能在家陪伴家人。多亏了有你们悉心守护,才能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安居乐业。刚才多谢了,要不然我怕是要摔个大跟头了。” 陆飞扬眉:“谢倒是不用谢,只是这街上人这样多,也不知道你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到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冯莺有些落寞的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的元宵节罢了。” 这话让陆飞以为她是想起自己年幼时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了,心里不免觉得自己说错话,连忙岔开话题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冯莺浅笑:“听说城门楼前有今年最大的灯台,还有冰灯,我还没见过大的冰灯呢,所以想去看看。” 陆飞笑道:“这有什么,也就是你去年才从京城过来觉得有些稀罕,等你在这里住上两年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正说着见冯莺脸色愈加不善,忙清清喉咙道:“也罢,既然你想看,我送你过去吧,省的你一个不小心再跌倒了。” 说完就带头往前走去,冯莺失笑一下,而后便跟了上去,碧莲等人自是牢牢在跟在主子周围。 大康虽然民风比较开放,但是也还没到未婚男女能在大街上相携前行的地步。不过是陆飞在前,冯莺跟在后面,两人总是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一旦冯莺走的慢了,前头那人就会放慢脚步等她跟上。周围还有他的一些手下排成列队跟在一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之间有些距离的,可是看着前头那人的背影,冯莺却觉得他离自己很近。 因为有陆飞和他手下的护送,沿途的百姓都自觉离的远远的,冯莺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到了城门前。离着很远,冯莺就瞧见了那些形态各异的冰灯。其中最高的那个雕成了宝塔样式,里面不知道放了颜料还是什么,远远望去,整个宝塔五颜六色的十分壮观。 陆飞原本都看腻了的,如今瞧见冯莺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亲卫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紧接着陆飞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他对冯莺嘱咐道:“看完了这边的灯台还是尽早回去吧,我那边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在这陪你了。” 冯莺正色回道:“公务要紧,你快去忙吧。” 陆飞点点头,正要转身呢,突然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琉璃灯递给冯莺:“你的花灯刚才摔坏了,这个拿着玩吧。”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他没敢再回头看一眼,生怕旁人瞧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冯莺呆了呆,最终还是没有喊住他,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掩盖住。直到再也看不到了,冯莺才低下头看着手里小巧的花灯。 这灯是用五彩琉璃做的,巧合的是也做成了荷花的样式,冯莺让元顺用火折子点燃灯里的蜡烛芯,淡淡的火焰把琉璃灯衬的愈发的晶莹剔透。冯莺看着那亮晶晶的花灯,心情也跟着亮了起来。 只是这好心情在遇到接下来的一群人之后很快就变的荡然无存。 刚遇到程家一行时,冯莺还算平稳,笑着给关氏请安问好,双方寒暄几句后,关氏颇有些责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的过了年也没去家里坐坐,可是我们家里有谁得罪你了?” 冯莺忙笑道:“太太真是会说笑,我只是觉得年节里府上客来客往的定是十分忙乱,我这有些尴尬的身份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关氏忙摆手说:“唉,咱们都是亲戚,你说这话可就是生分了,有时间啊只管去家里玩儿。”冯莺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虚应了下来。 原本双方客气两句分开便无碍了,偏生关氏的孙子,郭氏的那个儿子义哥儿一眼相中了冯莺手里的琉璃灯,一个劲的伸着手喊道:“我要那个花灯,快给我拿过来。” 冯莺心里一叹,真是哪里都有熊孩子!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记在心里 冯莺不想给他,又没想好怎么拒绝,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茬。 郭氏见冯莺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心里恨她小气,皮笑肉不笑的说:“哎呦,可真是不巧了,这孩子偏生相中了娘子手里的花灯,这真是不好意思了……” 冯莺失笑:“二奶奶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盏花灯是一个朋友送的,礼轻情意重,我没想过要转赠他人。要是令公子喜欢花灯的话,我这里还有几盏兔子灯之类的,可以送他一盏。” 那个义哥儿在家的时候就跋扈惯了的,这会听了冯莺的话顿时不依起来:“我不要兔儿灯,我就要那个,就要那个。”说着指着冯莺的鼻子道:“你这个贱人,赶紧把花灯给我,要不我撕烂你的嘴。” 两下里都是锦衣华服的,尤其冯莺这边连带几个丫鬟年节里都穿的很是体面,分外人引人注目。刚才那番动静早就引起了旁边百姓的围观,这时见义哥儿一个小孩子这样蛮横,顿时指指点点起来:“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啊?真是没有教养!”“是啊,这也太粗鲁了些。” 关氏看到周围人的指点,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对义哥儿喝道:“义哥儿不许胡说八道。” 说完对着冯莺笑道:“这孩子在家真是给惯坏了,你是个大度的,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冯莹心里冷笑,我要是和他计较就成了不大度了?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程太太言重了,小孩子说的话都是大人教的,他哪懂什么是非对错” 这话倒是不怪罪孩子了,却也有暗指程家教子不严的意思。 单凭郭氏自己也不能把一个小孩子宠的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义哥儿养成这性子跟关氏也脱不了关系。她一向看重这个孙子,听了冯莺话里的不善,不由的心下恼怒,只是碍着人多没有发作。 只关氏忍得住,她那个儿媳郭氏可不是个能忍的,她本来就对冯莺怀有敌意,加上儿子一直哭闹不已,一时没有忍住指着冯莺的鼻子讽刺道:“我家义哥儿能相中你那破灯是你的福气,还拿捏着不肯给,也不知道是什么狐朋狗友送的,那样宝贝”说完掐着腰冷笑:“不会是什么野男人送的吧?” 这话当真是难听至极,碧莲当即就反驳道:“我家娘子行的正做的端,程二奶奶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教子无方反倒怪起我家娘子来了,真是不知所谓!” 围观的人群都纷纷称是,郭氏见众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心里更加窝火,当即就蹿到碧莲跟前甩了她一巴掌:“你这个贱婢,下三滥的奴才也配教训我!” 碧莲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打了个正着,脸上一下就浮起一个清晰地巴掌印,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冯莺没想到郭氏这般蛮横,她瞧见碧莲红肿的脸颊,再看郭氏一副打了胜仗、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把手里的琉璃灯塞给一旁的白毫,上前宰住郭氏的衣领“啪”的一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冷笑:“这一巴掌是替我的丫鬟还你的,我的丫鬟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训。”接着没等她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给你的,打的是你口出污言,辱我名声。今日看在你是程家媳妇的面子上,我只给你一巴掌。改日再让我知道你胡言乱语坏我名声,那就不是一巴掌的问题了。” 到这个时候,旁边的人才反应过来,大家顿时被冯莺这彪悍利落的伸手给震惊到了:哎呦喂,这小娘子是谁家的啊?可真够泼辣的! 关氏这会也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她的儿媳妇当众被打,自己这个做婆婆的面上也不好看。她忘了刚才的事端明明是自家这边先挑起的,反而一味的怪罪起冯莺来,当即就拉着脸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的扬手就打人呢?你这也太没教养了些!” 冯莺这会也顾不得她是什么程家的族长太太了,当即冷笑道:“无端强要别人家的东西,要不到了还要出言羞辱,一不顺心就打别人家的下人,更别说那些空口白牙污蔑他人名声的话了……这些可都是您的儿媳妇做的,我便是再没教养也做不出这些下三滥的事来!至于打人,她自己嘴贱想要讨打又怪得了谁?那不成我就白白站在那里任由你们家的二少奶奶羞辱吗?” 关氏以往瞧着冯莺柔柔弱弱的样子,只以为是个性子好拿捏的,没想到她竟这般强势,关氏一向被抬举惯了,这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觉得血流上涌,指着冯莺:“你,你……”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倒是那个义哥儿年纪虽小却知道护着娘亲,趁着奶妈不注意挣扎着从她怀里挣脱下来,迈着小短腿就往冯莺这边撞过来:“你这个坏人,你打娘亲,我要和你拼了。” 冯莺再看不上郭氏也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见他跑过来顿时闪身让开,那孩子扑了个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郭氏这会也顾不得捂着脸躲羞了,连忙跑上前把自己的儿子抱起来,上上下下的查看起来。 冯莺懒的再和这些人拉扯,对关氏说了一声:“想必程太太这会也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就不在这里碍您老人家的眼了,告辞。” 说完,转身带着下人们就要离开。 谁知道,郭氏却觉得今日这事没有占到便宜心里不忿,趁着冯莺她们不注意,一把从后头抢过白毫手里的琉璃灯一下子摔在地上:“都是这个破灯惹的祸,还留着干什么?” 琉璃本就易碎,又这样被故意摔在地上,顿时就跌的稀巴烂。 冯莺听到动静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地的碎渣,顿时心疼极了。 她蹲下身把几块碎片小心的捡了起来,起身恶狠狠的盯着郭氏。可惜郭氏这次学聪明了,摔了灯之后立马抱着儿子躲到程家人群里去。 程家婆子下人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人,其中还有四五个健壮的男仆,冯莺默默的扫了一下,知道硬来的话自己这边讨不了便宜。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看了郭氏一眼,就转身带人走了。 这笔账,被她记在了心里。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远房亲戚 丫鬟们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一路上都不敢像来时那样说笑逗趣,即使路上依旧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大家的眼睛也不敢乱瞟。就连两个小孩子也都乖巧的没有作声,一行人十分沉默的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房嬷嬷见冯莺面色不虞,免不了要询问两句,冯莺摇摇头,脱了外衣径直进到里间。 她坐到妆台旁边,拿出用帕子包裹的琉璃灯碎片放在台面上,怔怔的看着这些碎片出神…… 没一会儿,房嬷嬷端了一个托盘进来:“姑娘今天晚膳没怎么吃,又出去逛了那么久想来定是饿了,我让利扫下了一碗牛肉面,姑娘趁热吃一点吧。” 闻到事物的香气,冯莺确实觉得肚子饿了,于是走到桌子前端起面碗就吃了起来。一大碗面条和两碟子小菜被她吃得一干二净,吃饱喝足了,冯莺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房嬷嬷见她吃饱喝足了,拿了痰盂和清水给她漱了口,然后才轻声说道:“今晚的事我听碧莲说了,没想到程太太瞧着是个和气的,做起事来却这般偏颇。姑娘自来到渝北,对她无不尊敬,家里有什么都挑上好的孝敬过去,她却任由儿媳孙子这般对您,实在是欺人太甚。”不愧是积年的老嬷嬷,房嬷嬷一眼就看透今晚这事的根子在关氏身上。 冯莺苦笑:“我不过是伯夫人收养的一个孤女,她一个族长太太哪能把我放在眼里。年前出了碧莲那档子事,我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觉得程太太许是不知道这些。今儿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罢了,人家既然瞧不上我,以后咱们也没必要上赶着自讨没趣儿,远着点就是了。” 房嬷嬷叹道:“我就怕这事不是远着点就行的,她家到底是一族之长。程家又不是冯家那样的破落小户,听说今晚姑娘还打了那家的二奶奶两巴掌,虽说事情是他们家有错在先。但是自来跟小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就怕她们家因此怀恨在心,以后会四处找姑娘的麻烦。不说别的,单程太太出门走动的时候模棱两可的说上姑娘的几句坏话,以后你在这渝北就难有立足之地了。” 冯莺叹口气:“那依您的意见,这事该怎么办?” 房嬷嬷想了想,说:“我听说族长家的生意有些要依靠着伯府,周家两口子在他们家也是座上宾。依我看,不如请周管事的太太从中调和,您受点委屈,去给程太太陪个不是,总得把这事转圜过去才好。” 冯莺坚定的摇头:“我是不会去程家赔罪的。” 见她不听劝,房嬷嬷急的心里发慌:“姑娘,您一个小辈低个头没有什么……” 冯莺抬手制止住她:“我承认今天晚上自己是有些冲动,但是动手之前所有的后果我都想清楚了的。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觉得我一个女人自立门户本就艰难,不愿意再让我四处树敌。可是,有些事情是底线,绝不能退。今天我退了这一尺,明儿她们就想让我退一丈。所以这一次,我是坚决不会让步的。” 房嬷嬷揉揉手里的帕子:“可是,程家要是找姑娘的麻烦怎么办?” 冯莺轻蔑的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要找就找吧。嬷嬷你刚才也说了,这程家族里还有生意要依靠着伯府,有周管事看着,她们也不能真拿我怎么样,无非就是几句酸话罢了。” 房嬷嬷拍拍额头:“我的姑娘唉,那唾沫星子可是能淹死人的。这好不容易有位仪表堂堂的陆军爷对您表现出几分好感,这时候再有什么风言风语,这事不又黄了吗?” 闻言,冯莺一愣,她看看妆台上的琉璃碎片,仰头说道:“如果因着一点子流言蜚语就放弃的话,那人也不是我想要的。” “姑娘”房嬷嬷气的跺脚,她摸摸自己的胸口:胸口疼,喘不上气来!旁人都说自家姑娘脾气温和善良,十分好说话,只有房嬷嬷觉得自家主子真是太过执拗,不听劝! 冯莺瞧见房嬷嬷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无奈的摇头:“嬷嬷,你别再装那个样子吓我了。对了,我记得你应该没见过陆飞的,怎么知道他长的仪表堂堂?” “啊……嗯……”房嬷嬷心里苦:我该怎么回答,我要是说知道有这号人十分好奇跑去总督衙门外头偷瞄人家的话会不会被自家姑娘给骂死。 她老人家瞬间胸口也不疼了,喘气也通畅了,三两下就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很晚了,我困的不行了要去睡觉,姑娘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哧溜一下就走远了。 冯莺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这老嬷嬷走的还挺快! 她转过身,默默的走到妆台前把那些琉璃碎片给捡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心里轻叹:也不知道这兆头是好是坏。 也不知道陆飞是如何得知了这件事,转天就托人送来了一盏一模一样的新的琉璃灯,冯莺心里一松,小心翼翼的把灯放在自己书房的博古架上,嘱咐众人不能乱动。 对于程家,冯莺自忖虽说那晚的事自己占着理,可是她自知如今身单力薄,既然不能交好就只能远着一些。而程家那边,不知道理亏还是怎么的,过后也一直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不管心里如何担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过了十五,城里大大小小的店铺便都渐渐开门待客了,各行各业也都慢慢热闹起来。 上次冯莺托周管事帮她打听买地的事,这几天也有了眉目,周管事亲自带了一个专做土地买卖的中人王兴来见冯莺。 周管事引着那人进了冯家大门,熟稔的往花厅这边走去,路上不忘嘱咐来人:“咱们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这回的生意可是至关重要,你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不要糊弄这位!” 王兴挠挠后脑勺:“不是说这位只是贵府的远房亲戚吗?”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庄子 周管事闻言,停下来冷笑:“听你这话音,看来是有人在你耳边说过什么了,你既然不信我,咱们也别进去丢人了,直接回去得了。” 王兴连忙讪笑:“老哥别恼,我哪能不相信您呢?这不是不怎么清楚这位主的来历才跟您打听打听。” 周管事这才哼道:“这位虽说只是我们家的表姑奶奶,可是自小却是在伯府老太太膝下长大,伯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和我们家的姑奶奶更是跟亲姐妹一般。这回要是能把她照应好了,等我家姑奶奶来了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营生。要是照应不好,你这活计以后也就难说了。” 闻言,王兴连忙拍拍自己的胸脯:“瞧您说的,有了您这话我心里就有谱了,您放心好了,我指定会把这位姑奶奶给侍奉好的。”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后怕,幸亏周管事提醒了自己这些,要是真听了那些小人的话糊弄了这位,便是一时半会的查不出来,时间久了人家岂能发现不了?到时候人家随意在新知府家的女眷前说个一两句,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没一会两人就走到花厅,元顺和双喜把两人迎了进去,又奉上茶水。 刚才在院子里,王兴只顾着和周管事说话倒是没有留意院子里的景致。这会坐定了方才有心思打量起四周来,要说这花厅的格局跟一般人家的也差不了多少。王兴自忖这些年也去过不少大户人家的府邸,这间花厅虽说摆设也算雅致,但是也算不上多奢华贵重,只是王兴总觉得这屋子里有股说不清楚的独特之处。 他细细打量了许久,才察觉到原来这南边朝阳的窗户竟然嵌了四块一尺见方的玻璃窗,心里顿时咂舌不已:这几块玻璃在乡下都能盖起五间大瓦房了,这家主人真不愧是伯府长大的,真舍得花钱! 王兴一边思忖,一边端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哎呦,这茶叶的味道可真是香醇,他一路走来也有了渴了,一大口就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一旁的双喜见了,连忙拿过茶壶来替他续了一杯。 王兴笑着道过谢,心里却是琢磨:这家的小厮规矩却是不错,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怠慢自己。 冯莺听了小厮的回报,急忙换了见客的衣裳赶过来了。一进门先笑道:“我来迟了,让二位久等了。” 她一来,两人连忙站起来笑着说“不敢,才来”之类的话。 周管事指着王兴说:“这位是王中人,是买卖田地的老中人了,娘子有什么想法和他说便是。” 冯莺和他交谈了几句,发现这个王中人说话很有条理,这渝北城大宗的土地、房屋买卖基本上就没有不知道的。 王兴刚才得了周管事的指点,这会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听说冯莺准备拿出三千两银子来买地。一想到自己的抽成,王兴暗暗咽了下口水,笑道:“也是巧合了,正好这会在关外有一处一千来亩地的庄子,因为里面有三百多亩的山林和几处湖泊,作价十分便宜,一共只要两千八百两银子。要是娘子想要,小的再去说和一下,差不多还能便宜个一二百两。” 冯莺略一思索便笑着摇摇头:“关外的庄子虽然便宜,一来打理起来不怎么方便,二来,也危险了些。不知道关内可有合适的地方?” 王兴斟酌了一番:“关内的庄子倒是也有,只是大多是些二三百亩的小庄子,彼此离的远,小的也是觉得您打理起来不怎么方便。”他没说 听说没有合适的,冯莺不由的有些失望,但她还是面色如常的笑道:“既然一时没有合适的那就先算了。” 话音刚落,就听周管事开口对王兴说:“昨儿你不是还说南边靠近永宁那边有个大庄子要出吗?怎的这会也不提了。” 冯莺不由好奇的看向王兴,王兴连忙解释道:“冤枉啊,周老哥,那里是有个庄子,但是一共有将近一千亩良田加上一个二百来亩的小山头,作价近六千两银子。”说着,拿眼睛偷瞄一眼冯莺:“差个三五百两我早就说了,只是这价位跟娘子说的三千两差了一半,我这才没有说出来的。” 怪不得他一开始不说呢,是怕自己没有银子吧!冯莺心想自己手里的银子是尽够了,只是一下花掉这么多银子会不会太打眼了些? 周管事在一边见冯莺陷入了沉思,还以为她手里的银钱不够,因此笑道:“小的知道那个庄子,确实是个好地方,要不是前主人遭了难,这样的庄子谁家也不舍得往外卖。机会难得,错过就太可惜了。夫人那里早就有过吩咐,若是娘子这里有什么急事的话,两千两以下的银子是可以任由您取用的。” 闻言,冯莺轻笑一声:“多谢周管事了,铺子里的银子毕竟还要用来周转,我就不去染指了。我这里虽然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但是勉强凑凑也能够了。不过,到底是件大事,我想亲自去看看这个地方。” 这倒是人之常情,王兴一口应了下来,约好明日一早就出城去看庄子。事情商定好了,王兴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万分希望这一笔买卖能顺利谈成。 两人略坐了一会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走了。 送走他们,冯莺看看自己身上的呃大衣裳,觉得好容易穿上了不好轻易脱下来,于是问元顺:“你昨儿说曹家铺子已经开门了?” 元顺点头:“是的,小的昨儿去看了两回,确实已经开门了。” 冯莺点点头:“那你去让李树套车,我要出去一趟。” 她想了想,回到堂屋里头,吩咐碧莲:“你去把我的首饰里找两套做工粗糙些的头面出来。” 碧莲有些纳闷:“好好的,娘子找那些做什么?” 冯莺笑道:“我这不是要买地吗?手上银钱不凑手,只好拿几套头面出去暂时押几两银子出来。” 碧莲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诀窍,转身就去库房翻箱倒柜去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曹源 过了好一会儿,碧莲才拿着两个盒子出来,打开给冯莺看:“这两套,一套是镶蓝宝的,一套是镶红玛瑙的,俱都是当初添妆的时候国公府二房那边给的,成色一般,做工也粗糙。要不是瞧着用的金子还有些分量,在京城时您就说想拿去融了重新打的,只是没来得及去做咱们就来这里了。 冯莺看了看,嗤笑一声:“这玛瑙的也罢了,好歹颜色喜庆些。这蓝宝的颜色真是一言难尽,怕是二太太自己都不愿意戴。” 碧莲轻笑:“二太太历来最最吝啬不过,哪舍得把好东西给您啊?当初能拿出这两套嵌宝的头面都让奴婢极为意外了。” 冯莺扯扯嘴角:“罢了,不提这些了,横竖那些人如今和咱们也没了干系。”说完看看这两套头面,轻声说:“把这些卖了也好!只是这两样价格有限,你没找两样值钱些的?” 闻言,碧莲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奴婢准备好了,这是当初您及笄的时候裴氏送的一对嵌八宝镯子和长命锁,上面的宝石成色不错,这一套总能值个千把两。” 冯莺点点头:“都包起来吧。”然后起身整整衣服:“走,咱们出去卖东西去。” 她并没有往当铺去,不管东西新旧,只要往当铺一送,那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冯莺又不是真的缺钱,自然不会做太亏本的事儿。 一行人来到曹家的铺子,恰好曹源在这里跟掌柜的谈事,一见冯莺立马笑着迎上来:“冯娘子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许久不见,瞧着气色不错啊!”一边说一边还不断的挤眉弄眼的。 冯莺自然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浅笑着颔首:“还不是托您的福,得了一些做工精致的首饰才能这般?今儿真是巧了,正好遇到您这大老板在铺子里,我这边有事相求呢。” 曹源呵呵一笑:“什么求不求的,说不得哪一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一边说一边把冯莺请到内室坐下,冯莺笑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咱们还是在商言商的好。” 闻言,曹源心里不由的高看了冯莺两眼,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却不肯白占这份便宜,单这份心性就值得称赞。 冯莺却是没有想的那么多,别说现在她跟陆飞八字还没有一撇,就算真的能成她也不是那种喜欢仗着关系占人便宜的。 碧莲在主子的示意下解开随身带来的包袱,把里面的几个盒子都打开。 冯莺指着那些首饰说:“我近日想着置办些东西,手上银钱不怎么凑手,要是曹老板觉得这些东西还能看的过去的话就劳烦您给估个价。若是看不中也没什么,索性就融了卖金子好了。” 曹源看了看这些头面,笑道:“您可真会开玩笑,这些头面上的珠宝比金子可值钱多了。尤其这几件嵌八宝的,宝石上乘做工精致。我虽然是个商人,却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只是,这样压箱底的好东西,您真舍得卖掉?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可是说出来,便是我帮不上什么,想必也有别人会帮忙的。” 闻言,冯莺轻轻叹了口气:“多谢曹老板美意了,您也知道我年前才来渝北手里也没什么进项,总不好一直坐吃山空下去。这不是昨儿托人看好了一个小庄子,手里的银子还差一点儿。”说着,有点不舍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虽好却不能当饭吃,如今能用到刀刃上也算对的起它们的价值。” 曹源点点头,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冯莺今日插戴的首饰,她头上的钗环虽然不打眼却极为精致小巧,做工明显比她今日带来的要高明许多。顿时心下有数:对方只卖了次一等的头面,应该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斟酌一番,又笑道:“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这几样嵌八宝的首饰不论珠子还是做工都极为上乘,作价一千二百两。剩下的这两套,一共作价五百两,你看如何?” 这个价位倒比冯莺预计的还要高些,她有些迟疑的道:“这样的作价不会太高了吗?总不能让曹老板没了利润。” 曹源呵呵一笑:“这旁人只有嫌银子少的,你倒嫌多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做赔本生意的。” 冯莺这才点头:“那就多谢曹老板给的高价了。” 谈好了事,双方才都放松下来,曹源指着桌子上的茶杯道:“这茶是赶不上你日常喝的,好歹尝尝吧。” 冯莺端起茶杯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笑着说:“这茶不错啊,清香爽口。” 她不过是随口称赞一句,谁知曹源摆摆手道:“比起您家里的差远了,我上次在表弟家里喝了一壶茶,那味道真的是醇厚甘香。我那表弟是个抠门的,我要了好几回一点也不肯给我。”接着贼兮兮的一笑:“听说那茶叶是冯娘子您送的,不知道您是从哪买的,我可是寻遍了整个渝北城的茶肆都没买到呢。” 闻言,冯莺心里有底,浅笑道:“曹老板倒是好品味,那茶叶确实来历不凡,我也是偶然才得了几罐子。既然您问起来了,恰好我那里还剩下一罐子没有开封的,您要是不嫌弃,我回头让人给您送过来。” 曹源连忙笑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了。” 冯莺笑笑,又说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曹老板认不认识玉雕师傅?” “玉雕师傅?我这铺子里就有啊。”曹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 他见冯莺神色有些诧异,于是回道:“渝北这边的人不怎么喜欢玉雕,但是这里的碧玉便宜,我这铺子里有好几个专做玉雕的师傅,都是做好之后卖到外地,因此铺子里没怎么摆。” 冯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想买两件玉雕摆件用来送人。送的不是一般人家,不知道曹老板方不方便让我看一下贵店的玉雕?” 曹源十分爽快的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作坊就在这铺子后头,我这就带你去看。” 于是,冯莺跟在曹源身后从铺子的后门进到一个院子里,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来到了玉雕师傅们做活的屋子。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贡茶 他们一行人进了屋子,几个工匠俱都头也不抬,依旧忙着手里的活计。 曹源略有些尴尬的对冯莺解释道:“他们做起活来都是六亲不认的样子,你不要见怪。” 这点小事冯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她笑着摇摇头,跟着曹源来到里面一个小房间,只见里头四面墙上都是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形状的玉雕摆件。 冯莺细细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摆件刀工都很精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一点。只是她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样式有合心意的,因此不由的摇了摇头。 见她这样,曹源皱眉:“怎么,难道这里这么多的玉雕都没能入冯娘子的眼吗?” 冯莺连忙笑着解释:“这倒不是,这些摆件雕刻的俱都栩栩如生,可见贵店的师傅们不单是工艺精湛,心思更是灵巧。只是这些摆件的寓意跟我设想的都不相符。这里头多是些贺寿、生财之类的物件,我想要的却是乔迁之礼,这些都不大相称。” “原来是这样。”曹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说:“这样吧,我找个老师傅过来,你想要什么样的摆件直接告诉他,让他给你现做吧。” 其实冯莺原本打的就是定制的主意,程心兰虽然在来信里把她骂了一通,但是该提点的半点也没落下,她很直白的说了自己的婆婆出身书香门第喜欢清雅的物件,尤其喜欢兰草。冯莺想了许久,决定做一对兰草样子的玉石盆栽。 曹源找来的玉雕师傅胡子已经花白,看着要有六十上下了。冯莺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之后,老人家很快就领悟了,还从一旁拿出纸笔画了个草图给她看。冯莺一看草图就知道老师傅胸中是有丘壑的,爽快的定了下来,顺道又多定制了一个碧玉葡萄摆件。 葡萄寓意着多子多福,表姐比自己成亲还要早半年,如今还没有身孕,即使娘家势大,在这个看重子嗣的年代,处境也是十分堪忧。好在她的婆婆还算明理,同意让儿媳妇跟着一起来赴外任,否则表姐的处境就更加堪忧了。 等冯莺跟老师傅商议好了,曹源那边便按着刚才商定好的数目拿了银票给她,冯莺看了之后略看了看,发现对方并没有预留玉雕的定金。她知道对方这是给自己面子,不好十分推辞,只笑道:“我这两日正好急需现银,就不跟您客套了,您的好意我记下了。” 见识了曹家的玉石作坊,冯莺意识到曹家的生意应该比自己想的还要大许多,想到之前房山跟自己说的那些事,趁机跟曹源提了起来。她没有说这门生意自己也有入股,只说是自己奶兄弟想做。 送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曹家还真兼着这方面的生意,只是因着货物来源复杂基本不在本地销售。冯莺虽然推说生意跟自己无关,但曹源一下子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呃关窍,自然是乐呵呵的应了下来,拿了自己的一张帖子给了冯莺。 回家之后,冯莺把帖子给了房山,又问:“珠宝生意不比旁的,虽说利润大,成本也高。你那里能有多少?” 房山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上回挣的银子本来也不多,又买了宅子,如今手里也只能拿出五百两银子来。”要不是手里银钱不够,房山也不会非得拉着冯莺入股。 他原以为自己说出这个数之后,冯莺会看不起他。没想到冯莺却是笑着安慰他道:“房山哥你也不用这般妄自菲薄,去年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才有多少私房?如今不到半年功夫生意就挣了这么多银子,还挣下一处宅子,当真是十分能干了。”然后看一眼站在一旁的房嬷嬷,笑道:“你又这样孝顺,看到嬷嬷将来能有依靠,我心里也高兴。” 说完,她吩咐碧莲:“你去拿两千两的银票和一百两碎银子出来。” 碧莲很快就把东西取了出来,她低着头看了一眼房山,终究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把东西放到炕桌上,接着退到了一边。 冯莺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叹,然后笑着拿起东西递给房山:“这两千两银子算是我入的股,这一百两是你的车马费。” 见到房山想要推辞,冯莺却抬起手制止道:“你不用多说了,这回不比去京城,路途遥远艰难,虽是依旧跟着周家的车队,到底还是手头有些余钱才方便些。” 如此,房山才没有多说。 冯莺又嘱咐房山,去见曹源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入股的事说出来,房山满口子答应着。 回家之后,冯莺就让小厮把家里剩下的那罐茶叶给送到了曹家的铺子里。 曹源收到茶叶,迫不及待的让伙计烧了热水拿过来,自己烫洗干净茶具,立马泡了一壶茶叶。茶叶泡好之后,他刚喝了一杯,还在那里细细品味茶汤的余味呢,就见雅间的帘子被掀了起来,紧接着陆飞闪身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曹源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子会算还是怎么的?我这好容易求了一罐好茶,刚泡上你就来了!” 陆飞嘴角微勾:“我就是掐着点来的。”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叶罐,皱眉问:“你从哪弄的?” 曹源呵呵一笑:“当然是跟我的表弟妹要的了,哎呀,你还别说,这弟妹可比你小子要大方多了,听说我喜欢立马把家里仅剩的一罐给了我。只可惜,这一罐也就只有二两,喝不了几天就没了。” 陆飞毫不客气的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颇为不屑的说:“你好好看看那罐子底下的标记,能得到这一罐算是你的造化了,还想要多少?” 闻言,曹源嗤笑着放下茶叶罐,端起茶杯:“不就是一罐茶叶吗?味道略好些而已,还能是贡品不成?” 陆飞觑他一眼,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点头:“你说对了,这就是贡品!” 听了这话,曹源震惊之下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待想明白这是贡茶之后赶紧使劲的把茶水给咽进了肚子里,然后舒了口气:“你也不早点告诉我,让我一点心理防备都没有,差点瞎了这杯茶叶。” 说完,把刚刚放下的茶叶罐一下揣到怀里:“这么贵重的茶叶,给你这个大老粗喝真是浪费!” 陆飞轻哼:“是吗?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曹源摆摆手:“行了,开个玩笑,你这官越大心眼越发的小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主意 陆飞不在意的笑笑,接着跟曹源说起正事来。这事关乎到兄弟俩的利益,曹源立马端正了脸色,跟陆飞商讨起来。 兄弟俩商议完了正事,曹源才笑道:“说来也巧,我那弟妹跟你小子眼光还真一致,也瞄准了这里的玉石生意。”接着便把冯莺今日要帖子的事给说了,然后笑道:“她说是自己的旧仆要做这门生意,只是这里头的门道我还能不清楚,大头怕还是她这个旧主的。对了,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要真是认准了,就赶紧让媒人去提亲啊!否则时间长了,你就不怕被人截胡?” 陆飞叹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媒人吗”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有些昏暗的时候冯莺就起床了,梳洗之后简单的吃了一些早点,就带着一众下人上路了。因为路途遥远,她只带了碧莲一个丫鬟,两个小厮倒是都带着。房嬷嬷犹不放心,把房山也给叫上了,转头见李树家的身形粗壮,也让她跟着。 冯莺无奈的笑道:“嬷嬷,我就是去看看,又不是出去打架什么的,哪用的着带这么多人。” 房嬷嬷却是态度坚决:“娘子没有独自出过门自然不知道厉害,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娘子要去的地离这渝北城可有七八十里呢,万一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人多好歹气势足些。就这些人我还嫌少呢,咱们家青壮太少了,过阵子还要多买几个小子才好。” 见她在那嘀咕个没完,冯莺只好无奈的任她摆布。 坐上车之后,到城门口那边跟王兴汇合后,一行人便马不停蹄的往目的地行去。 结果,直到回来进了城门也没遇到房嬷嬷担心的那些事,这一趟很是顺畅。 房嬷嬷在家则是急的不得了,顾不得天冷,揣着个暖手捂在大门口处四处张望。等看到房山骑着马拐进胡同里来不由的心下一喜,继而又见到家里的马车也驶进来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马车刚在门口停下,房嬷嬷就跑上前去掀开车帘:“哎呀,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差点没把我给急死。这一路上可还顺遂?” 冯莺看到房嬷嬷急切的脸,笑着回道:“都挺顺利的,这回来的也不算晚了,天都没黑呢。” 她一进堂屋,发现长生兄妹俩都在这里等着,一见她回来了,兄妹俩齐声声的请安问好。听到这些清脆的童音,冯莺顿时觉得这一天的奔波都被洗刷了不好。到这时,她才有些领悟到国人如此热衷于生儿育女的原因。 那一瞬间,冯莺第一次有了成亲生子的欲望。 白毫和银针两个小丫鬟上前帮她把斗篷和羊皮褂子脱下来,又端来热水伺候着她洗手净面换上家常衣服。冯莺这才坐到炕上脚下蹬着一个脚炉,手里也抱着个小手炉暖手。虽说她家的马车车厢里面都用厚毡布包了一层的,车帘也厚重,但是温度怎么也比不上屋里暖和,尤其是行驶起来的时候飕飕的凉风就从车厢的各个缝隙里往里头刮。这样远的路坐车回来,冯莺浑身上下早都冻透了。 在炕上坐了一会,冯莺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 这时,房嬷嬷端过来一碗热汤:“天冷,还是喝点羊肉汤热乎,里面放了生姜和当归,先驱驱寒气过会再喝茶。” 冯莺端过碗尝了两口,笑着夸赞:“真香,一点膻味也没有。还有吗?让奶兄、碧莲她们也喝一点去去寒气,今儿她们跟着我奔波了一天也辛苦极了。” 房嬷嬷笑呵呵的应道:“还有呢,你放心就是,少不了他们的。” 她心里虽然牵挂着冯莺此行的结果,但还是耐心的等冯莺把一碗汤喝完了,才问道:“姑娘今儿去看的那庄子怎么样?合不合适?” 冯莺笑道:“我瞧着那地是挺好的,土地比较肥沃,庄子还有零星好些个水塘,便是天旱也不缺水,是极好的地方。” 房嬷嬷笑着说:“也是,那个黄兴是周管事介绍的,想来就是看在周管事的面上他也不敢糊弄姑娘。” 既然已经相中了那个庄子,冯莺也没有多做犹豫,第二天就通过王兴付给了卖家银子,又去衙门办好了手续,冯莺看着手里盖着大红官印的地契心里高兴。虽然一下子花出去近六千两银子,但是土地带给她的归属感却是银子无法比拟的。 办好手续,冯莺让碧莲拿了二百两银票给王兴。 王兴想着自己以后还有求与她,开始并不肯收。冯莺笑道:“王中人只管拿着,总不好白让您跟着忙活这么些天,旁的不说,就是衙门那块平日里怕是也少不了各种孝敬,况且您还帮着讲了价,给我省了四百两银子,不拿的话可就是嫌少了。” 听她这样说,王兴才收下银票,口里不住的称谢,又拍着胸脯道:“以后娘子再有什么差遣还只管使唤小的,旁的不说,这渝北城想要买卖的田庄地铺没有我不知道的。” 冯莺心下一动,点头笑道:“那是一定的,以后少不了还要劳烦你。”她手里还有余钱有心想要再买个铺子,只是眼下似乎不是合适的时机,只好暂时搁置。 庄子买下来之后,冯莺又去了几次,她依旧用了以前的庄头,谈好佃租之后这事才算是完成。 这些日子,冯莺一直往返于庄子和家里之间也没时间跟旁人会面聊天,直到这天丁冯氏找上门来。 冯莺原本以为丁冯氏只是单纯来串门子的,因此没有在意,只是进了屋子坐定后,丁冯氏就笑着对冯晨说:“听说晨姐儿如今大字写的很好,你姐姐整天在家夸你呢,她说自己好些地方都比不上你,不知道你这会能不能教教她?” 小孩子都喜欢被夸奖,冯晨也不例外,听了她的话,高兴的拉着丁芹去暖阁那边做“师傅”去了。 两个小的一走,丁冯氏就压低声音问道:“你前几天是不是刚花六千两银子买了个大庄子?” 没想到丁冯氏竟然知道这事,冯莺有些意外的问:“姑妈是如何知晓的?” 丁冯氏叹道:“我也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只是这三五天总是有人找上门跟我打听你的婚事,我觉得不对劲,托人问了才知道,你买庄子的事被穿的沸沸扬扬。如今许多人家都知道你嫁妆丰厚,想借着成亲的由头打你嫁妆的主意呢。”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意外 听到这这个消息,冯莺眉头蹙了起来:“这件事,我家里是没人出去宣扬的,我还特意叮嘱过中人要对此事保密,如今也不知道是中人的嘴不严实还是衙门里经手的官吏说了出去。” 丁冯氏关切的说:“如今也不管是谁传出去的,我也没想到你私房这样丰厚。只是银子多了是好事也是坏事,反正那些找到我跟前的人家我是都给推了,只说你的婚事伯府那边还有计较。虽说再嫁随己,可你心里总要有个谱,别被人给哄骗了。” 冯莺笑着回答:“姑妈您就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的。” 送走了丁冯氏,冯莺便让李树拿了银子出去打听,后来才知道是衙门经手的两个衙役得了好处之后,在外头的酒楼喝酒时把这事给漏出去的。 冯莺一时也无法把那两个衙役如何,又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只好深入简出随大家随意编排。 只是她想躲清静,有些人偏偏就喜欢上门找茬。 原来,这事嚷嚷的满城皆知,程太太婆媳几个自然也都听说了。 上回在灯会上,关氏婆媳丢了大脸,那天又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家眷围在四周,看了婆媳俩的做派自然少不得鄙夷她们家的家教,程家的名声一时间很是不堪。程族长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严厉训斥了婆媳两人,勒令她们在家反省,并且把义哥儿带到身边亲自教养,生怕她们把好好的一个孙子给教坏了。 这也是郭氏一直没有出来找冯莺麻烦的缘故,实在是程族长当着次子的面说了,郭氏要是再找冯莺的麻烦就让儿子休了她。这话要是旁人说的也就罢了,从公公嘴里说出来郭氏不敢大意,所以这些日子都小心翼翼的缩在家里,就连行事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嚣张。 这回听说了冯莺买庄子的事,郭氏十分眼热。她成亲时的嫁妆也不过只有二百两现银,这还是她在娘家大闹了一通才得到的,要不然她爹娘就会拿五十两银子打发了她。嫁到程家这么些年,一共也不过攒下了百十两银子,连打个金钗都要考虑许久。如今听说一个寡妇都能拿六千两银子买地,顿时都坐不住了。 钱氏思量了好几天,找机会回了娘家一趟,跟娘家人商定要让自己的二哥娶了冯莺,这样一来可以想法子霸占她的嫁妆,二来嫁鸡随鸡,到时候自己也能仗着小姑子的身份好好刁难那个冯莺,最好是磋磨她一辈子,自己才能解恨! 钱家太太正好在为儿子的婚事发愁呢,原以为凭着儿子读书人的身份应该有的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的。谁知道年前年后来的几波说亲的,不是家里只有几亩地的泥腿子家就是开个小作坊的,在钱太太眼里,都是些“小户人家”,她很是瞧不上。没想到她拒绝了几家之后,竟没有媒人上门了! 那些个媒人都知道钱家早就没落了,除了祖上留下的一个三进宅子,竟然连田地也没油机亩,只剩一个空架子了还在那里自视甚高。更让人无语的是钱家人十分悭吝,不管婚事成不成的,人家媒人上门就算是不给跑腿钱也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吧?结果这家人愣是连茶水都不给人喝的,如此作态,谁还肯给她家说亲! 因此,听说冯莺竟然有那么多嫁妆,她哪有不乐意的,当即就拍着大腿笑道:“那日在你婆家看见那个小寡妇我就觉得是个有钱的,她那衣裳首饰乍看不打眼,那斗篷却是用上好的白狐皮做的。连身边的丫鬟都穿着灰鼠袄儿插金戴银的,她这当主子的又怎能没有钱?”一边说一边暗笑不已,似乎已经看到将来抱着银子做老太太的美好生活。 要说这钱氏也是有着几分小聪明,她深知自己和冯莺颇有积怨,要是上门求亲的话,对方必定不会答应。转头一想自己的婆婆马上要过四十大寿了,不如趁着婆婆的生辰做些手脚。 钱氏首先是劝说自己的婆婆给冯莺下帖子,关氏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想到丈夫嘱咐自己拉拢冯莺的事情,便顺着答应了下来。 大奶奶袁氏虽然现在卧床养胎并不管家,但在这家里依旧有自己的耳目,因此帖子刚写好被送出去,袁氏这里就得到了消息。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弟妹,是个心眼再小不过的,这回却巴巴的撺掇着婆婆去给冯莺送帖子,心里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袁氏的奶嬷嬷见她神情凝重,便笑着劝道:“甭管二奶奶想做什么,横竖牵扯不到奶奶身上,您还是少操些心吧。” 闻言,袁氏无奈的摇摇头:“我又何尝想去管她的破事,只是她素来是个不着调的,上次出去赏个花灯也能惹来那么一通麻烦,咱们程家的名声可是被她败坏的不轻。我倒是要感谢冯家娘子,替我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奶嬷嬷叹道:“要老奴说啊,那个冯娘子看行事也不是个善茬,你忘了前天我跟你说的了,这位冯娘子一下拿出六七千两银子买了个一千多亩的大庄子呢!咱们家一共才多少地?且让她们自己掰扯去,奶奶你只管坐山观虎斗不就行了?” 袁氏摆摆手否决道:“嬷嬷这话就狭隘了,冯娘子本就孤苦无依的,咱们便是不能帮衬多少也断断不能欺侮与她。不看旁的,单伯夫人的面子就不能不给。可是你看看,她们的那些行事,光想着占人便宜了,也不想想永昌伯府是不是好相与的。你不说庄子的事我倒给忘了,钱氏昨儿不是回了一趟娘家吗?依我看她定是想了什么坏主意对付冯娘子。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她得逞。嬷嬷你派人给我盯着她的动作,尤其是寿宴那天万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来。毕竟,咱家大爷才是未来的族长,我可不能让程家的名声坏在这个钱氏手里。” 而冯莺在家里收到程家的帖子时,也是颇为意外。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凶名在外” 冯莺是没有想到当初都闹的那么僵了,对方还会主动给自己下帖子。她想了半天,以为是她们忌惮即将来渝北的心兰,所以还是笑着对程家婆子承诺:“既然是族长太太的四十整寿,我是一定会去给程太太贺寿的。”还特意让碧莲给程家婆子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把程家来人打发走了之后,碧莲回来有些忧心的说道:“上次在灯节上姑娘可是狠狠的得罪了程太太和程二奶奶,过后一直没有动静,这会儿突然给姑娘您下了帖子,倒让奴婢有些看不明白了,也不知道这家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冯莺沉声道:“想知道她们卖的是什么药,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碧莲不赞同的说:“奴婢是怕她们会对姑娘不利。” 冯莺轻轻一叹:“你担忧的我都明白,只是这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们要是真想针对我,就是这回我躲过去了,以后也还会暗地里给我使绊子。还不如这次大大方方的去了,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寿宴上,加上我们心里有所防备,真有不妥也能躲过去。” 见冯莺主意已定,碧莲就是把房嬷嬷请来了也没能改变她的主意,只好沉下心来帮着预备冯莺那日要穿戴的衣饰和寿礼。 很快就到了关氏寿辰这天,冯莺特意算计着时辰去的,这个时候已经有宾客陆续到来,对冯莺这个小辈来说既不失礼也不会显得过分巴结。而且虽然宾客来的不多,但是这宅子里已经有了外人,便是真发生什么事也能有外人见证。 许久不见的袁氏在二门处迎到冯莺,冯莺看到她微凸的小腹连忙笑道:“我也不算外人了,怎么好劳烦你这样的双身子亲自出来迎我?随意找个婆子过来都一样的。” 袁氏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渝北的二月天依旧是寒冷刺骨,她这会儿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了。只是这个活计是婆母指派的,自己要有所异议又怕婆母多心,因此也只能咬牙忍着。 听了冯莺这话,袁氏心里一苦:外人都能瞧出自己这差事不妥,可是自己那个婆母却明显不这样想,只是她打着历练自己的名义,便是自己娘家母亲来了都不能说什么。以往瞧着婆婆待自己还算不错,细细一想,也多是些面子情罢了。今日这迎客的活计明明可以交给二弟妹去做,可是婆婆偏就使唤自己,能怎么着?谁让自己是儿媳妇呢! 这会听了冯莺的话,袁氏还得给自己的婆母遮掩:“这怎么能一样呢?你们都是贵客,万万不可怠慢了。”一边说一边笑着摸摸冯莺的斗篷:“你这斗篷样子倒挺新鲜,这料子也好,是江南的云锦吧?真是把妹妹衬的跟朵花似的。”一边说一边环顾一下四周,见周围都是自己的亲信和冯莺的人,低声提醒:“你今日要小心我家二弟妹和钱家的人。” 冯莺先是一呆,接着有些恍然,原来钱氏是打着这个主意!想到上次钱氏母亲打量自己的眼神,里面盛满了算计和探究,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她笑着回复袁氏:“大奶奶可真会说笑,您今儿这件橘红色的紫貂褂子可是十分出彩,看这风毛出的多好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看着又有别的客人过来,袁氏才笑道:“外头冷,你快些去屋里暖和去。” 于是冯莺这才往宴客的花厅那边走去。原本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这会知道了钱氏的打算,她的内心深处倒是镇静了下来。 等走到花厅门口时,冯莺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等进到厅里,她便微笑着给关氏行了礼:“给您老祝寿了,祝您福寿绵长、富贵安康。” 关氏笑着让她起来:“借你吉言!你今儿能来,真是让老身打心眼里高兴,我还以为你心里生我的气今儿不来了呢。” 冯莺扫了一眼站在关氏身侧的钱氏,脸色不变的回道:“您真是说笑了,那天的事不过是我跟二奶奶两个小辈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为了这个就不来给您老祝寿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说完,看向钱氏笑道:“我年轻,性子莽撞,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二奶奶千万要多多包涵。” 看着她的笑脸,钱氏想起自己那日被甩的两个耳光心里还是恨的咬牙,只是她如今心里有所算计,因此强撑着笑颜回道:“妹妹说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点子小事我怎么会记在心上呢?” 呵呵,是吗?不过就算是你忘了我也会记得的。冯莺在心里默念道。 钱氏倒是想再找机会跟冯莺套套近乎,只是自从冯莺进来后便源源不断的有新客人从外头进来,让钱氏无暇到冯莺身边来套话。冯莺转身跟着丫鬟去了年轻媳妇和小姐们待的地方,这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因此便只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喝茶看戏。是的,对她来说这屋子里那些小姑娘或者小媳妇们各种攀比炫耀可比后世的电视剧要好看多了。 冯莺以为自己是在看别人的热闹,殊不知旁人也正在偷偷的看她呢。毕竟今儿来的都是程家的族人和亲故,对于元宵节她和郭氏的那场矛盾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耳闻。不过,郭氏在程家一向不得人心,所以大家对于敢打郭氏耳光的冯莺,多数还是抱着好奇和欣赏的姿态的。 先不论长相,众人见冯莺气质文雅,都不敢相信她真能打过郭氏,于是都在那里低声议论起来。冯莺坐了一会便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怎么大家的眼光都朝自己这边投过来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便听到坐在自己右侧的两个小姑娘在那里嘀咕:“哎呀,你看,她喝茶的动作真优雅,举止真文气!坐在那里就跟幅画似的,二奶奶真是被她打的?不会是看错了吧?” 另一个小姑娘肯定的回道:“不会看错的,那天晚上我家的一个婆子正好瞧见了。她也说当时的场面很让人吃惊,众人都觉得这个冯娘子看着文文弱弱的怕她吃亏,没想到她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一脚就把那郭夜……二奶奶踹倒在地,‘啪啪’接连好几个耳把那个二奶奶打的跟个猪头似的。” 前头那个小姑娘说:“刚开始听说这事的时候,我还以为能打了二奶奶那么泼辣的人肯定是个比她还凶悍的泼妇,实在没想到是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 这话被冯莺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冯莺心里无奈的苦笑: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是“凶名在外”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尖叫 不过她也就是略微惆怅了一下下,不一会,周太太就过来找她了:“我在那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你,原以为你没来呢,听她们说起来才知道你在这屋里。瞧瞧这一屋子小姑娘,谁把你领这儿来了?” 冯莺笑道:“丫鬟可能是带错地了,不过我觉得这屋里待着挺好的,都是些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看见她们一个个含苞待放的样子,我便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周太太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笑道:“说的跟你有多大似的!” 跟着周太太到了另一个屋子之后,冯莺发现这屋里不管年纪大小,都是妇人装扮,心里明白自己刚才待那个屋里确实不大合适。 有那跟周太太交好的妇人问:“呦,周姐姐怎么出去一圈就领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媳妇进来?我记得你那儿子还小呢,这是谁家的媳妇儿?” 周太太笑道:“这是我家伯爷的侄女儿,就是年前刚从京城回来休养的表姑奶奶,冯娘子。” 屋里的众人闻言,都把目光聚焦到冯莺身上。对于冯莺的名字,她们也算是久闻了。 不同于小姑娘眼神的好奇和欣赏,这些中青年的已婚女子投向冯莺的目光就复杂多了:有不屑的有怀疑的还有探究的,总之令人不喜的目光占了大半。冯莺不由的拿出在大学演讲时的气势,才堪堪没有在众人的探究中落了下乘。 程家的亲戚有许多也是伯府的亲戚,这些人可不是各个都家大业大的,不少是靠着伯府的势力谋些营生,见周太太对她颇为尊重,便知道冯莺在伯府应该是颇有地位,因此对冯莺也十分的客气热络。又有周太太从中引见,一小会的功夫冯莺就认识了不少的太太奶奶。 周太太又指着一个十分俏丽的年轻媳妇说:“这是程家二老太爷那边的西大奶奶,西大爷一直帮着照看伯府在关外的庄子。西大奶奶年前在家里坐月子,所以你没见着。” 冯莺笑道:“我到不知道这个,也没有送份贺礼过去,是我失礼了。” 西大奶奶摆摆手:“我生孩子那会咱们还不认识呢,这算什么失礼!你们这些大家子出来的,就是礼数多。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我那小子周岁的时候给你下个帖子,你给补上便是。” 冯莺从善如流的回道:“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见她答应的十分干脆,西大奶奶笑道:“好,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爽的的,最讨厌那些说话做事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人。” 两人年纪相仿,很快就说到了一块。西大奶奶性子直爽、嘴皮子很是利索,冯莺跟她聊着天倒没觉得时间难熬,很快就有丫鬟请众人入席。 用膳的地方在一个朝阳的大开间里,冯莺扫了屋里一眼,发现来贺寿的人还真不少,光女眷就坐了七八桌。程家的二奶奶郭氏正带着丫鬟安排众人入席,看上去八面玲珑十分威风。冯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袁氏没有出现。 和她一起走过来的西大奶奶冷哼一声:“有些人明明是麻雀堆里飞出来的,偏偏以为自己换了装扮就是凤凰,只是那架势太虚,一看就是一只涂了颜色的假凤凰。” 这话说的有趣,逗的冯莺嘴角一抿,她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拉着西大奶奶的袖子说:“好歹是在人家家里,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是了,说出来被人听见总是不好。” 西大奶奶听出她话音里的促狭,轻笑着点点头。 入座的时候,周太太被安排在了另一桌,她和西大奶奶以及几个年轻的媳妇儿被安排在一桌。 冯莺这一桌正好靠近窗户,程家是一族之长,家里也颇有底蕴,这宴客的大厅南面嵌了一排十几块玻璃窗,让屋里显得十分亮堂。 她跟着西大奶奶一起坐下之后,才发现郭氏的母亲不知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如今已经在主席上坐定。从来到程家,一直到这会都没出什么异常,冯莺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她侧身给碧莲使了个眼色,碧莲会意,暗地里让白毫去盯着郭家的来人。 另一边的郭太太一直在人群里找冯莺的身影呢,等看到冯莺入座后的身影心里一喜。她远远的看着冯莺累丝小凤钗上的红宝石在午间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心里算计:这凤钗上最大的宝石得有莲子大吧?就连耳坠上的也有花生大小!看来这个冯莺还真是有点底货。想到自己儿子和女儿的打算,郭太太不由的做起白日梦来:等她嫁到自己家,先把这凤钗要过来给自己插戴!不,这么大的宝石就做这么小的一个凤钗也太不华丽了!她偷瞄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关氏,至少得打一支跟闺女婆婆这般大的大凤钗才够气派。 她在这里神游天外,就连袁氏的母亲和她说话都没听见。袁太太叫了两声见她不答应,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冯莺,想到女儿跟自己说的那些私房话,心里不屑:就你儿子那癞蛤蟆样也想吃人家的天鹅肉,真是白日做梦 而被碧莲派出去打探情形的白毫也有自己的几分小机灵,她见外头是郭氏在负责调度下人上菜,便躲在暗处一直盯着她的行事。开始都没什么异常,直到上菜快结束的时候,郭氏突然跟一个小丫鬟耳语了两句,还从外头向着冯莺那桌的位置指了指。白毫心里有数,赶紧回到屋里悄悄告诉了冯莺。 冯莺听了心里一凛,好戏开始了!她不好做十分显眼的动作,只悄悄嘱咐碧莲一切按计划好的行事。 没一会上羹汤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个丫鬟端着托盘眼神闪烁的往这边走来,许是头回做这种事有些心虚,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偷瞄冯莺两眼,很容易就被人瞧出端倪。 小丫鬟眼看着就快走到冯莺这桌了,心里正窃喜自己马上就能拿到二两银子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一滑,然后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而托盘里的汤碗好巧不巧的正扣在她恰好路过的那个女眷身上。 郭太太前一秒还在那里拍关氏的马屁,她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各种好听的恭维话豪不重叠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直把关氏哄的心花怒放。关氏偷瞄了一眼端坐在另一边默不作声的袁家太太,心里冷哼一声:郭家虽然败落了,但是却比袁家要识趣多了。她刚要吩咐婆子去把给郭家的回礼加厚两成呢,就听见一声十分高亢的尖叫声传来“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假的吧? 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顺着声音来源去看,发现郭太太的后脑勺上被扣了一个大汤碗,碗里的汤水都顺着头发流到了脸上和她的脖子里,加上她被烫之后上蹿下跳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和刺眼。 看到这一幕,冯莺心里暗笑不已。 关氏反应还算不慢,见状连忙吩咐婆子:“快,把亲家太太掺下去梳洗一番,拿我的新衣裳先给郭太太换上。”还好,她今日过寿收了族人孝敬的好几身衣裳,料子都一般,否则自己就要大出血了! 然后关氏又指着地上的丫鬟说:“还不快把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拖下去,先关到柴房里,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这般粗笨,真是晦气!” 郭太太有些不乐意,还想着趁机再要点好处,可是看到自己的闺女站在门口处不断的给自己递眼色,她还怕自己坏了闺女的打算,因此只得不情不愿的耷拉着脸跟着丫鬟走了。 郭氏看着那个被婆子拉走的小丫鬟,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要把自己给供出来。她倒是想跟出去警告一番,只是她安排的人手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要是自己再跑没了影子怕是婆婆会心生不满,到时候再收回自己协助管家的权利可就不妙了。 即使只是协助,这短短的几个月已经让她尝到了莫大的甜头,郭氏是断断不会轻易放弃的。她小心翼翼的跟关氏赔了不是,众目睽睽的,关氏心里再不满也没有刁难她,只是沉声道:“我倒没什么,横竖受罪的是你亲娘。这次就罢了,以后可不许再出岔子,没的让人笑话。”接着又对席间的众人说:“我这个媳妇儿今日是头一回主持这么大的场面,难免有些安排不妥当的地方,大家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不要笑话她了。” 一旁和关氏交好的几个太太连忙给郭氏打圆场:“别说二奶奶了,就是咱们这几个老骨头日常都有出错的时候呢,不值什么!”“就是,一点小事而已,太太和二奶奶都不必挂怀。”…… 见众人都给递了台阶,关氏才摆摆手:“罢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没必要为了这一点子小事搅了大家的兴致。来,来,大家吃菜。” 大家都以为这事是意外,只有冯莺清楚刚才白毫路过那的时候丢了几粒豆粒在那块。至于豆粒嘛,自然是冯莺一早让她们预备的。要是没有那几颗豆粒,怕是被撒一身汤水的就是自己了。这样的场合,衣裳弄湿了自然是要找地方换的,只要程家的丫鬟特意领错屋子,再弄些动静引来大家的观看。到时候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也不枉费前世看了那么多的宅斗宫斗类的,让冯莺有了充足的经验和准备。她转头看着站在关氏身旁献殷勤的郭氏,心里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饶人!不管你要出什么幺蛾子,姑奶奶我都在这里候着! 别看都是女眷,但是桌子上的气氛也很是热闹,冯莺见同桌的一个小媳妇,就是坐在西大奶奶边上那个,拿白酒当水喝,一口一杯,心里直擦冷汗。也幸亏她和大家都不熟,还没有人过来灌她酒。 倒是西大奶奶颇为遗憾的说:“这可是上好的金波酒,便是族长家也不是每回都舍得拿出来待客的,这二奶奶还真是大方。可惜了,我如今却是不能喝的。”她还要给小儿子喂奶,真是太悲催了。 那个很能喝的年轻媳妇笑着打趣她:“瞧你那馋样,若实在憋不住就偷着喝两杯,我们又不会去给你告状。” 西大奶奶摆摆手:“那不行,我一会还得回去喂奶,要是把儿子给喝醉了,到时候岂不是自讨苦吃?” 那媳妇笑笑:“你呀,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没趣儿了。”说着,她扫了一眼冯莺的杯子,笑着问:“这位就是冯娘子吧?她不喝也就罢了,你又不奶孩子,怎么也不喝酒?” 呃,冯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说话这么直白的人了!什么奶不奶孩子的,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真的好么?环视四周,见桌子上没有一个人因着这句话表现出异样,心里琢磨自己还是小瞧了这里的民风之开放。 她有些尴尬的回道:“我酒量不行,沾酒就醉。” 西大奶奶拦住那媳妇子的话头:“行了行了,我看你今中午也喝的不少了,可悠着点吧!人家冯妹妹可是从京城来的,文雅着呢,能跟你这嗜酒如命的婆娘似的?” 说完这句,她又扭过头来对冯莺说:“这个啊,是我同宗的妯娌,长丰的媳妇儿,也是我娘家的堂妹,说话做事比我还泼辣三分,你以后就叫她疯婆子便是。” 冯莺从善如流的跟小陈氏打声招呼:“原来是丰大奶奶,久仰了。”这妯娌俩娘家姓陈,为了好区分,众人私下里都把她们称为大陈氏小陈氏。 小陈氏摆手道:“我可不信自己有那么大的名声,倒是冯娘子您的大名这些日子可是如雷贯耳了呢……”她还想接着往下说,但是大腿被大陈氏悄悄的掐了一把,得不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小陈氏一向泼辣却是最敬畏这个堂姐,连她的婚事都是这个堂姐帮着张罗的,虽然不知道堂姐为什么让她闭嘴,但小陈氏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大陈氏不再给小陈氏开口的机会,直接抢过话头去说:“娘子今天戴的这小凤钗可真精致,瞧这手艺可不像是咱们这能有的,应当是京城带来的吧?” 女人凑在一起难免会比较穿戴,众人暗中打量冯莺许久了,因为不熟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这会见有人带头了,一旁的好几个妇人都附和说:“是啊,瞧着金子抻的多细,还有那宝石又大又匀净,咱们这可不好找。” 还没等冯莺回话呢,就听一个女声阴阳怪气的回道:“我可是听说某些人为了买房子置地把压箱底的头面都给变卖了,这会头上戴的不会是假的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水榭 闻言,冯莺颇有些诧异,说话的这个人她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样挖苦自己。 不等冯莺说话回应呢,就听西大奶奶冷哼道:“真是笑话,就算这钗是铜的,单凭这手艺也能值个七八两银子,也不是你头上那两根杂银簪子能比的。再有,你都说了,人家变卖首饰是为了买房子置地,这有了田地以后自然就会有收益,将来有了银子再打新头面就是。不像某些人饭都吃不起了还在这里奚落别人。” 那个媳妇被这样一说,又见众人没有帮衬自己的,当即恨恨的瞅了冯莺一眼,捂着脸出去了。 待人走后,冯莺颇有些不解的问:“刚才那是什么人?怎的瞧着跟我有仇似的,我可不记得曾得罪过她。” 西大奶奶挥挥手:“不用搭理她,她一贯那样,笑贫嫉富的。前些年伯爷一家还在这里的时候,她曾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儿塞进府里当丫鬟,实际上还不是打着伯府两个少爷的主意?伯夫人自然是不会隧她的意,为了这事当时可闹了不少笑话。如今瞧见你这样伯府长大的表姑娘都这穿戴的这般珠光宝气的,她心里自然不忿。” 冯莺心里摇头,这世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些人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琢磨着怎么勤劳致富,只会在这些邪门歪道上使功夫。刚才那个妇人面上就带着几分刻薄样,看样子也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冯莺不愿让这种人败坏自己的好心情,因此当即转了话头,夸赞起西大奶奶的衣衫来。 刚才那一出,冯莺并未开口,众人见她言谈文静还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于是有那别有心思的便开始明着打探起她的身家来。这个问她头上的钗多少钱那个问她买了多少亩地…… 直把冯莺弄的不胜其扰,不得不拿话支应着,恰在这时袁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过来说:“冯娘子,我家大奶奶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私房话要和您说。” 冯莺在袁氏身边见过她好几次,心里虽然纳闷袁氏怎的突然要和自己说话,但是她眼下巴不得先离开这里,因此立马站起来笑道:“既然大奶奶相请,我自是要过去一番的。”一边说一边和席间众人道声别,然后就带着碧莲两个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等冯莺一走,小陈氏就拉住大陈氏的袖子撅嘴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 大陈氏没好气的回道:“在家时我就说这事不妥,今儿一见真人就更加肯定了,我是怕你事办不成还白白得罪了人家所以才拦着你。” 小陈氏十分不解:“怎么就不妥当了,儒哥儿可是秀才身份呢,正经有身份的读书人,要不是我那弟妹命苦早逝,还轮不到她呢。” 大陈氏冷哼一声:“得了吧,他要是考中了举人,这会也有挑剔的资本。一个穷秀才,家财单薄,有什么好挑剔的?这位冯娘子,不是咱们那小门小户能消受的起的。”说完压低声音在小陈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了堂姐的话,小陈氏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管她是什么来头,说不定就能相中儒哥儿呢。姐姐也知道,儒哥儿读书很有天分,只是因为家资浅薄无钱结交真正的有识之士才蹉跎了这些年,一旦有人相助,考中举人也指日可待,怎的就入不了她的眼?一个寡妇罢了,难不成她还想做官太太?” 她话还没说完呢,堂姐的眼刀就甩了过来,小陈氏嗫喏着说完,最后两句话已经是低不可闻。大陈氏瞅她一眼,见桌子上的其她人并没有主意自家这边略放了放心。她恨铁不成钢的低声斥道:“你个蠢货,这些话也是能在这里说的?什么寡妇不寡妇的,人家冯娘子只是和离而已。你可不要被人挑唆着迷了双眼做些不该做的事,自己没脸不说再连累长丰没了差事,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去。”说完,用眼神瞟了一下周太太那边:“你来的晚,没瞧见周家的对她的那份尊敬的劲儿,她要是在伯府没有地位,周家媳妇那个人精能这么敬着她?” 小陈氏知道她不会骗自己,事实证明大陈氏帮她拿的那些主意都比自己想的要长远,于是她咬咬唇:“我听姐姐的便是,只是我就只有儒哥儿这一个兄弟,眼瞅着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我前头那个弟妹又只留下个闺女,我这心里也不是替他着急吗?” 大陈氏轻叹道:“二叔二婶走的早,儒哥儿的亲事你大伯大娘也没少叮嘱我。我也劝你好几次了,儒哥儿也叫我一声姐姐,我自不会害他。你且务实着些,在那些差不多的人家里挑个能干明理的姑娘说给他才是正理。都说高门嫁女,真有那嫁妆丰厚的女孩子人家往高了攀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屈尊低就?你且放宽心,这事我自会帮衬你,总会给儒哥儿找一个可心的媳妇的。” 有了堂姐的保证,小陈氏颇为欣慰的回道:“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陈氏比她年长七八岁,结交的人家又多,她认识的女孩子总比自己要多。 像小陈氏这般相中了冯莺私房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正在思考用什么借口去接近冯莺探探口风呢,一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心里暗自惋惜的大有人在。 冯莺跟着丫鬟出了宴会厅,离开那些或明或暗的各种试探,顿时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只是当她跟着丫鬟走了一段路之后,却觉得越发的不对劲起来。她已经走了挺远的路,不管怎么算,再往前都不像是内院的范畴。她偏头给白毫使了个眼色,白毫会意,当即捂着肚子叫唤起来:“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啊!” 冯莺连忙停了下来,和碧莲一起凑到白毫身边关切的问询。 白毫抱着肚子在那里呻吟不已,十分难受的说:“可能是早上贪凉喝了一盏凉茶,这会肚子里实在难受。”说完,殷切的看向那个小丫鬟:“麻烦这位姐姐带我去茅厕好吗?” 想起二奶奶的嘱咐,小丫鬟十分迟疑的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处水榭。 冯莺顺着她的眼光看了过去,眼神晦暗:在各种穿越中,近水的楼阁轩榭是最容易出事故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郭氏 冯莺心里几乎已经能够猜测到郭氏的打算,她心里冷哼一声,微启丹唇笑着对小丫鬟说:“这样吧,麻烦你先带我的丫鬟去方便一下,我们俩就去前头的水榭等着你们,如何?” 一听这话,小丫鬟的眼睛一亮,上面确实交代让她把人带到水榭里去。刚刚她还在寻思着找什么借口呢,没想到对方自己上套了,当即喜不自禁的笑道:“那样正好,在那水榭里坐着正好能看着清凌凌的池水,可亮堂了。奴婢去去就来。” 闻言,冯莺便带着碧莲往水榭那边走去,白毫见小丫鬟一直盯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立刻捂着肚子再次呻吟起来,小丫鬟眼见冯莺两人已经踏上通往水榭的木桥,觉得事情已经十拿九稳,当即扶着呻吟不已的白毫走了。 冯莺主仆俩装作欣赏风景的样子,一直在桥上走走停停的,当她们走到木桥中央的时候,碧莲笑道:“娘子,她们拐弯了,这下可看不到我们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冯莺心里也有些纠结,她很想径直走到木桥尽头的水榭看看里面究竟预备下了怎样的阴谋诡计对付自己,她十分想当面戳穿对方的阴谋并且教训对方一通。但想到自己和碧莲都是身体柔弱的女儿身,万一真遇上什么事一时半会的也很难脱身,到时候被旁人瞧见了难免又是一场官司。 罢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仇,日后再报也不晚,没必要因为几只跳蚤而影响到自己的声誉,冯莺眯眼再次看了水榭一眼,转身对碧莲说:“咱们还是原路回去吧。” 却说周太太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冯莺的动态,一转眼的功夫不见了她的踪影,心里不由的有些担心。她是知道冯莺和郭氏的过节,也知道关氏那人慈眉善目的表象下所隐藏的自私阴险,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席出来了。 她还找了个幌子把大陈氏也叫到外面询问了一番,当听到是袁氏的丫鬟把冯莺给请走了,周太太心里更觉得不对劲。在她的印象里袁氏一向是个安分从时的人,在婆婆这样的大日子里,她就是有再重要的私房话也不会在散席之前找人。 周太太只稍作犹豫便做出了决定,她笑着说道:“今儿我来的晚没有碰上大奶奶,说起来自打大奶奶有了身孕之后便一直在房里静养,我也有好多时候没有看见她了,干脆趁着今儿有空顺道过去瞧瞧她去。” 西大奶奶笑着附和:“我正好也有事情要找她,咱们一起过去吧。” 说来也巧,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匆匆往回赶的冯莺主仆俩,周太太诧异的问向冯莺:“你不是去了大奶奶那里吗?怎的从那边那里过来了?” 一看到周太太,冯莺心里便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暗自调了调气息,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道:“唉,别提了,这不是白毫那小妮子今早喝了凉茶闹肚子,我央这家里的小丫鬟带她去方便了。结果俩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去了半天了还没回来。我正担心白毫这丫头呢,她年纪还小,若是坏了肠胃可就不好了。毕竟今儿一早要不是我催的急,那丫头也不会喝凉水了。” 周太太笑道:“你呀就是心善,我看白毫那丫头平日里挺康健的,应该没什么大碍。许是小孩子贪玩,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家的婆子对这里熟悉些,让她去帮你找找。对了,我和西大奶奶正要去瞧瞧大奶奶呢,你去不去?” 冯莺自然是从善如流的应下了,那边周太太又交代自家婆子找到白毫以后径直带到大奶奶那边。 而带着白毫去了茅厕的小丫鬟压根就不知道冯莺主仆俩早就从木桥上下来了,她给白毫指了地方以后,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之后小丫鬟兴冲冲的找到王妈妈回了话,王妈妈听说事情很顺利还有些将信将疑:“你确定人已经进了水榭?” 其实,小丫鬟只瞧见冯莺主仆俩走上了木桥,但是为了得到那些赏银,她还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妈妈放心好了,我瞧着真真的,那个冯娘子和她的大丫鬟确实进了水榭。” 听到这话,王妈妈心下大喜,她可是郭氏的心腹,自然知道郭家舅爷早就在水榭里预备好了,只要那个冯氏一进去可就是有去无回了……王妈妈转头就要去郭氏面前邀功,袖子却被小丫鬟给牢牢的抓住了:“妈妈,咱可是说好了,这件事成了就给我五两银子的。” 王妈妈不耐烦的甩甩袖子:“我还没拿到赏银呢,就你心急,等事情都妥当了再要银子也不迟。”说完话就要走,谁知小丫鬟丝毫不放手,冷着脸说:“我不管,咱们说好的,我把她们引到水榭里就给我五两银子,其他的可不干我的事。你要是不给,我这就告诉大奶奶去。” 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竟然这样难缠,王妈妈冷笑道:“你只管去和大奶奶说便是,瞧大奶奶能不能饶了你这个背主的东西。” 谁知小丫鬟压根就不害怕:“我是程家的丫鬟,又不是大奶奶从娘家带来的那几个,不过是帮着二奶奶跑跑腿,也谈不上背主不背主的。到时候真嚷嚷出来,我一个小丫鬟大不了再被发卖一次,二奶奶和妈妈您,可就不一定了!” “哎呦!”王妈妈被气笑了,她在程家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丫鬟拿捏住,不过眼下她还有事情要做也不耐烦跟一个小丫鬟掰扯,当即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扔给小丫鬟:“这两块足有五两银子了,给你。” 小丫鬟用牙咬了一下其中的一块,见上面有一排清晰的牙印才满意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放进荷包里,笑道:“多谢妈妈了。”说完蹦蹦跳跳的走了。 王妈妈好容易打发了小丫鬟,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暗骂: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小丫头一番。 有了王妈妈准信的郭氏心里乐的发颤,她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找机会对关氏献媚道:“说来也巧,原本咱们这还没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偏巧今儿池塘边的两棵海棠花都开了花骨朵,瞧着便是大喜之兆。” 紧接着便有那喜欢奉迎关氏的妇人附和道:“竟有这种奇事?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也好沾沾寿星的福气。”这话一出,附和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只有一部分女眷来凑这个热闹,但是也足有浩浩荡荡二三十人。郭氏貌似谦恭的在前头引路,心里却在冷笑:冯莺,这回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自在 郭氏心里打的算盘是极好的,她早就让自己的二哥躲在水榭里头,她二哥的德行郭氏是最清楚不过了,对付女人特别有一手。只要冯莺一进去,那就没有跑。 等众人都看过了海棠花,郭氏又借机邀请大家去水榭里头略作歇息,众人俱都应和下来跟着郭氏去了水榭。 郭氏走在最前头领路,眼瞅着离水榭越来越近,她脸上越发的洋洋得意起来,横竖众人都在后头看不到她的脸色,连遮掩一下都懒怠去做。 等走到水榭门前,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响动,郭氏心里更加笃定,故意朝众人说了一句:“这水榭平日都是开着门的,怎么今儿反倒关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婆子在里头躲懒。”一边说一边伸手“哗”的一下推开屋门。 郭氏窃笑着往里面看去,瞬间之后嘴里却像被塞了鸡蛋似的开不了口:里面确实有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在那,但是那个男的却不是自己的二哥,而是自己的相公!硬要说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也就是俩人都是排行老二的。 郭氏震惊不已,她千算万算,都没想过水榭里头竟然是这样的场景,当下就理智全无,上前一把拽过躲在程二身后的女子“啪啪”就是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嘴里不住声的辱骂着。程二见那女子一点不敢还手被打的十分可怜,想起刚才的温存,免不了上前拦了一下。他这样一来,让郭氏心里火气更大,她打不到人,嘴里骂的更加不堪起来。 不说旁人,就连关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这会见郭氏越骂越难听,心里虽然也怪儿子在自己的寿宴上做这种事情,但是到底心疼儿子,沉声道:“行了,谁家的爷们不偷嘴?这么多人瞧着呢,你且消停待着。”紧接着便使眼色让自己的几个心腹婆子和丫鬟上前把几人给分开。 众人没想到,今儿竟然看到这样一场热闹,只是到底碍于这是族长家里,因此彼此对视两眼,都十分有默契的告辞走了。 冯莺三人在袁氏这里喝了一壶茶的功夫,就突然有个婆子急匆匆的跑来给袁氏低声回了个消息。袁氏听了婆子的话之后面色古怪,当即就站起来苦笑:“实在是对不住几位了,后院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要过去一趟,不能款待大家了,还请你们见谅。” 见她这般,大家都猜着应该是出了不小的事情,大陈氏立马就问:“有什么疑难事情?需不需要我们帮衬。” 袁氏摇摇头:“一点家事而已,就不麻烦大嫂子了。”大陈氏又说:“既然你有急事那就只管去忙吧,我们去给太太道个别也就走了。” 谁知袁氏还是摇头道:“不用了,母亲这会正有事情要忙,后头传过话来大家都无须过去拜见了。” 一听这话,三人互相看看,知道程家定是出了不小的事情。只是见袁氏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三人也没有再做深究,告辞之后就出了程家的大门。 到二门那里等马车的时候,恰好遇上从后院出来的太太奶奶们,即使马车都在候着了,大家也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不肯上车。 原本正在人群里说的神采飞扬的小陈氏,一瞧见冯莺几个,连忙走过来笑道:“你们去哪躲清闲去了?这回可是错过好戏了。” 大陈氏不耐烦的拍拍她的手:“行了,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小陈氏便把自己跟在大家身后看到的事给说了。大陈氏当即就拿帕子捂嘴道:“真是没想到,咱们族长太太嘴里千孝顺万体贴的好儿子竟然是这副德行!玩女人都玩到母亲的寿宴上来了,哼!” 一旁的周太太也附和着点头:“这位程二爷,平日瞧着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只有冯莺咬咬嘴唇没有言语,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不过今儿这事明摆着是给郭氏添堵了,冯莺觉得心里的那股恶气总算是出了大半。 看完热闹,冯莺只觉得神清气爽。听见周太太吩咐婆子出去雇轿子,冯莺忙笑着说:“我也要走呢,你坐我的车就是了。你早上不是说铺子里刚来了新料子吗?我正好顺道去选几块料子做春装穿。” 周太太有些纳闷,早上那会是谁说自己衣裳挺多暂时不做新衣裳的?难不成是自己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不过有顺风车做,她自然是乐的沾光。她家里是没有马车的,平日里出门多是用铺子的两辆马车,恰好这几日运货什么的都占着,因此她今日才雇了轿子出门。 一听有新料子,大陈氏当即也拍手道:“有新料子周姐姐也不舍得和我说,我也过去瞧瞧去吧,我这都快两年没做新衣裳了。今儿瞧见冯娘子这斗篷,上面的团花又清雅又喜气,心里爱的跟什么似的。不知道铺子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料子,我也想扯上几尺。” 周太太看看冯莺的斗篷,笑着摇头:“冯娘子这斗篷的面料可是妆花宫缎,是宫里出来的,铺子里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西大奶奶倒是好眼力,咱们渝北等闲也见不到几件妆花缎的衣裳。” 大陈氏略一呆,接着笑道:“我说这料子瞧着就不一般呢,原本还想着若是价格合适,咬咬牙做件夹袄穿也好。听了周姐姐的话,我也算是死心了。不过今儿能见识一番宫里的衣料,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冯莺见她目光清澈,眼神里只有羡慕没有妒忌,心里倒是高看了她几眼。不过一旁的小陈氏就没有堂姐那样好的定力了,听了周太太的话之后目光就一直黏在冯莺的身上没有移开。她的目光也谈不上有什么恶意,只是让冯莺觉得有些许的不自在。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平 冯莺一行到了铺子前头,下车往里走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两个姑娘装扮的在门口那里拉扯。冯莺觉得其中一个背影有些眼熟,便仔细认了认。一瞧,其中一个当真是熟人,正是宋家大妞。 此时,宋大妞也看到了冯莺,忙制止了身边那个略有些尴尬的招呼道:“许久没见,冯姐姐一向可好?”她在冯莺家做了近一个月的活计,两下都熟稔了,冯莺便让她叫自己姐姐。 冯莺看着她笑着打趣:“你的好日子应该快到了吧?不在家绣嫁妆,怎的跑出来了?” 宋大妞面上一红,低声回道:“没什么,出来逛逛而已。” 见她这样,宋二妞愤愤然的跟冯莺说道:“冯娘子也不是外人,这事告诉您也没什么。年前姐姐去你家里帮着做活,你不是送了两块料子给她做嫁衣用吗?结果其中一块被我娘给昧下了,说是要留着给我二弟娶媳妇时做聘礼用。我娘原说好了要给我姐姐拿五两银子再买些布料做嫁衣铺盖的。过了年我家几个兄弟交了束脩,她又舍不得了,只肯给一吊钱。一吊钱够也就扯两块被面,买了被面就不够买料子做裙子了。我劝姐姐成亲怎么也要做一身新衣裳,要她买好料子做条新裙子,她舍不得要拉着我去别地买便宜料子呢。” 冯莺还没来得及接话呢,一旁的周太太就嗔怪的看向大妞:“你这孩子,你来找我,我还能不给你便宜些?你去外头才真的是多花银子呢。走,跟我进去,相中哪块保管给你贵不了!真是的,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我还能坑你不成?” 说完拉着大妞进去了,二妞在后面推着姐姐,两人一推一拉径直把大妞往里面带。 周太太见大妞有些不安,轻叹道:“我知道你的性子,定是不愿给我添麻烦。不过这回可是一辈子一回的大事,不该省的可千万不能省。你婆家给的聘礼也不少,到时候要是连几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接着在铺子里环顾一圈,对陈氏姐妹笑道:“新来的料子都在那边你们先挑着,我带她去后头看看那些布头去。”然后又扭头跟大妞说:“你那婆家也算不得大户,这铺子里摆的都价值不菲,咱们也没必要弄这些虚头,正好前阵子来货的时候有几匹料子浸了水有些褪色,我带你去找几块干净点的,照样可以做衣裳。” 宋大妞这才放下心来,她在铺子做了多年工自然知道这样褪色的料子要价十分便宜。一旁的小陈氏原本也想跟着去凑热闹的,一听都是些褪色的料子便失了兴致,而且她见堂姐和冯莺都没有跟去的意思,也就歇了这个心思,跟着两人在铺子里转起来。 新来的料子是上好的提花锦,细密软华,冯莺下意识的不喜欢和别人穿一模一样的料子,因此都是整匹买。问过陈氏姐妹之后,当即把自己喜欢的几个颜色都买了下来,又选了几匹雪花棉和细棉布用来给丫鬟们做衣裳。 小陈氏见她这样大手大脚的样子,暗暗咂舌之余,原先那份被堂姐压下去的小心思又冒出了头。 倒是大陈氏刚才瞧见宋二妞心里一亮,那丫头长的俏丽不说,说话做事一看就爽利有算计,对自己的胃口,自己那个堂弟是个木讷的,就该找个这样有成算的才好过日子。 她越想越觉得对盘,正要扭头去和堂妹说呢,就看到小陈氏对着冯莺的背影露出一副垂涎的眼色,当即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小陈氏这才醒过神来,她连忙悄悄指着冯莺的背影说:“姐,你瞧她,那么贵的料子都是整匹买呢,还一下买那么多,要是儒哥儿能有这样的媳妇,何愁不……” 话没说完呢,就被大陈氏冷笑着制止了:“人家那样有钱,又有伯府做靠山,如何能瞧得上儒哥儿,你还是别做梦了。” 大陈氏见这个堂妹还没想明白,心里不由的有些失望,也没有提宋二妞的事,径直去和冯莺凑在一起挑选起衣料来。 小陈氏见堂姐不搭理自己,心里有些着恼,只觉得她不肯帮衬自己定是有私心。再联想到大陈氏的弟弟转过年来也十六了,虽说年纪指定要小好几岁,但是那个冯娘子财大气粗的样子,说不定大伯一家就愿意呢。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心态,大陈氏是真心的为堂妹和堂弟着想,要是她知道了小陈氏的这番思量,心里还不定怎么难过呢。 小陈氏见堂姐和冯莺聊的很投机,心里撇撇嘴:不让弟弟高攀,自己还不是上赶着讨好人家,说是没点私心,谁能信? 她一边想一边往两人身边凑过去,原是想着巴结冯莺一番的,但是一眼瞧见货架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布料,顿时把旁的心思都抛到了脑后,在那里摸摸这匹瞧瞧那块的,十分忙乱。 小陈氏有意巴结冯莺,因此直接插到两人中间去了。虽然都是女人,但是冯莺还是不习惯跟不熟的人离的太近,而且小陈氏头上的发油味道实在太过腻歪,冯莺默默的摸摸鼻子,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另一边。 而小陈氏被五颜六色的布料迷住了眼,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 冯莺在铺子里又转了一小会儿,宋家姐妹两个便喜气洋洋的抱着两个大包袱出来了。 见状,冯莺笑着说:“选的挺快的,这回够用了吗?” 宋大妞笑着点点头:“已经做了两床被褥和一身衣裳,这些足够用了。” 冯莺应道:“算算也没多少日子了,可得抓紧些,旁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吗?” 宋大妞回道:“都预备的差不多了。”她这时候十分庆幸年前帮冯莺做活得的那几两银子在二妹的撺掇下都置办成了嫁妆,要不这会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剩下。原本以为娘亲跟爹爹不一样,怎么也会多疼自己几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好了。她劝阻了二妹为自己鸣不平的举止,毕竟自己眼瞅着就要出嫁以后不用再受爹娘辖制,二妹还没说人家,这个时候和爹娘撕破脸可没有好处。 二妞私下里一直都嫌姐姐懦弱不肯抗争,其实大妞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只是她心里清楚再多的抗争也没有用,因此她懒的去争。对于宋大妞来说,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安安稳稳的成亲走人。她心理宁愿去夫家当牛做马,也不愿在娘家受尽父母的压榨无视。 见大妞脸色有些晦暗,冯莹心里为对方鸣不平:这万恶的封建习俗,该死的重男轻女!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二妞 冯莺拍拍大妞的手安抚道:“时间紧,还是先回去做嫁衣吧。对了,你们怎么来的,要不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去吧。” 姐妹俩自然是走着来的,来的时候还好说,只是这会多了两个大包袱,再走回去也确实有些吃力。大妞这回倒没有推辞,大方的应下:“那就有劳冯姐姐了。” 冯莺笑道:“街坊邻居的,无需这般客气。” 这个时候小陈氏走了过来,看着两个大包袱试探的问:“都找了些什么好料子啊?打开让我们开开眼呗。” 闻言,二妞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倒是大妞浅笑着打开其中一个包袱的节扣,指着一大摞布料说:“也没有好东西,都是些零碎布头,还有些有点褪色和污渍的棉布。这位奶奶瞧着绫罗变身的定是有身份得的人,想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 小陈氏面露得色,其实她家也没有多富裕,出门的衣裳也不过那一两身而已,平时在家里也就是穿棉布衣衫。她心里清楚这种棉布价格定是十分便宜,买回去做中衣也是极好的。只是眼下听了大妞的恭维,心里受用之余又觉得买这种料子会跌了自己的身份,因此挑眉回道:“那是当然。” 身后的大陈氏见了她的这般小家子气,心里直叹气:打年前生了老二之后,自己跟堂妹很少见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了这一身的小家子气。看来有功夫的时候还得多和她说道一番。 冯莺要买的东西已经选好了,她实在懒怠旁观小陈氏这样无礼的举动,笑着说:“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北边采买点棉花,就先告辞了。”说完,给宋家姐妹使了个眼色:“我买的东西也不少,碧莲快带她们去车上把包袱安放妥当,省的一会没地方坐人。” 碧莲爽快的答应下来,姐妹俩感激的看了一眼冯莺,又跟周太太道别后便急急的出去了。 冯莺这才慢条斯理的跟几人告了别,施施然走了。 小陈氏十分懊恼刚才没有和她说几句话,这会也不好贸然提出上门拜访的话,扭头看向堂姐,只见大陈氏对冯莺的离开丝毫不以为意,她正在扯着一块料子往身上比量,周太太在一边帮着出谋划策。 见状,小陈氏心里不由的妒忌几分,堂姐才生了孩子不到一年,身材还有些臃肿呢,做起衣裳来却毫不含糊,上个月刚做了新衣裳,这个月又做,真是白瞎了好料子! 她心里腹诽完了,脸上又挂上讨好的笑容,跑到大陈氏身边说起好话来。其实大陈氏也知道这个堂妹的脾性,只是总觉得她是自己的血缘亲人,加上怜惜她小小年纪失了父母,总是多顾着她几分。这不,到最后,又买了块料子给了小陈氏。 小陈氏面上十分感激,心里却有些不满:堂姐自己买了那么多块料子,只肯给自己一块,真是小气!人心总是容易得陇望蜀,有时候给的太多了也是错处。 眼瞅着就要进到三月里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冯莺想着等再过些日子就把冯晨挪到西厢房去。这样一来,家里的被褥就不太够,冯莺就想趁机多做几床被褥,趁着今天出来,顺道去买了棉花。 上了马车,冯莺便问大妞两个:“我还要去买棉花,你们是先回家呢?还是和我一道买了棉花再回来?” 大妞笑道:“正巧我也想买些棉花做被褥用,就沾沾冯姐姐的光吧。”她娘倒是给预备了一些棉絮做喜被,只是那些棉絮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陈货了,颜色乌黑不说还又硬又沉。喜被是新娘子最显眼的嫁妆,以后是要盖一辈子的,大妞不想在这上头省银子。只是渝北这边棉花很贵,她能拿出的私房不多,也只够再做两床被子的。 冯莺对这里的习俗不大清楚,也没有多问。倒是一旁的二妞跟大妞说道:“姐,你就听我的,待会咱们多要六斤棉花,回去做四床被子,喜被只做四床的话也太少了点。” 大妞咬着下唇摇头:“还有两床褥子呢,也不算少了。” 二妞没好气的说:“什么不少啊,人家女人成亲就算没有狐皮褥子,兔皮羊皮的褥子总会有两张的,到你这儿要啥啥没有。姐夫家给的聘礼又不少,到时候你带这么点嫁妆嫁过去岂不是脸上无光?” 大妞扯扯二妹的袖子,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冯莺,才无奈的说:“咱娘不是给打了一对立柜一对箱子,还是楸木的,做嫁妆也算体面。其他的零碎东西怎么也要四五两银子,再说了还有十两银子的压箱银呢。” 二妞也顾不上冯莺这个外人在场,喊道:“这些加起来才有多少?咱娘就是欺负你脾气好,不说这些年你给家里挣下的二三百银子,就是看在姐夫家的八十两聘银上头也该厚嫁你。”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大妞好脾气的拿出帕子替妹妹擦眼泪:“好了,好了,这么大的姑娘还哭鼻子,小心冯娘子笑话你。” 二妞这时才想起自己这是在人家的马车上呢,饶是她一贯爽朗,当下也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冲冯莺笑了笑又别过头去暗暗擦泪。 见她这样,冯莺心想这个二妞倒是个重感情的姑娘。 或许是意识到外人在场,宋家姐妹没有再谈论什么,一路安静的到了棉花铺子。 冯莺一早就让人在这预订好了,这会直接让李树拿银子进去便把东西取了出来。她买了五十斤棉花,特别大的一卷,李树拿自家马车上的油毡纸把棉花包起来,捆在车厢后头。 宋家姐妹进去好半天,才看到宋二妞手里拎了一个大包袱雄赳赳的走出来,而大妞则面带无奈的跟在后头。 姐妹俩复来到车上之后,冯莺笑着看了一眼二妞手里的包袱,问道:“这包棉花看着得有十来斤吧?” 二妞笑着点头:“冯姐姐你真是好眼力,我姐想着买八斤棉花算了,我跟老板要了十五斤,絮四床被子绰绰有余。” 要不说女人善变呢,小姑娘也不例外,刚才还泪水涟涟的样子,这会就喜笑颜开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信 冯莺喜欢二妞的爽快,想到自己的一些打算,笑着问道:“我记得你的活计也不错,我最近正好想要找人做一些荷包,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功夫?” 二妞十分意外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娘子说的是我?” 冯莺点头:“当然了,你姐是待嫁的新娘子,我可不敢劳烦她,只能找你了。” 二妞闻言十分高兴,正要答应下来呢,又怏怏的低下头:“我知道冯姐姐是一片好意,只是我的绣活并不好,周大娘当初就嫌我绣工呆板没有灵气所以不肯收我。我也就纳个鞋底打根络子什么的还成。” 冯莺笑着回道:“我这回的活正好也有打络子呢,就是荷包也不用做得太精细,只要针线规整细密些就好。” 二妞立马兴冲冲的点头:“那这样的活我肯定能做,我绣花不成,缝东西可快了。” 于是两下里商定好时间,冯莺特意给二妞晚两天再去自己家,好让她帮大妞把嫁衣什么的都给做了。 姐妹俩大包小包的回到家里,恰好被宋母看见,宋母看到她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当即就心疼的跳了起来:“你们这两个赔钱货,买这么多东西要花多少银子啊?是不是去外头赊账了,告诉你们,我可没钱去给你们还账!” 二妞原本心里就有气,听见老娘说的难听,当下就跳脚回道:“谁是赔钱货啦,是大姐不挣银子还是我没挣过钱?就连小妹打络子一月都能有二三百文的收入,倒是你那几个宝贝儿子这些年净往学堂里扔银子了,到如今也没听见个响。你平日里对我们几个抠唆也就罢了,大姐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连人家给她做嫁衣的料子都要扣下,要不是姐姐年前做绣活攒下几两银子,只怕要光着身子出门了。到时候不知道人家笑话谁?” 宋母被怼的哑口无言,她自知理亏也不去分辨什么,只絮叨着说:“你姐姐自己都没说什么呢,就你事多。小小年纪就这样泼辣,以后怎么找婆家?” 二妞一扭身子:“等添妆那日大姐的嫁妆一亮相,只怕没有人家敢要我和小妹了,给的聘礼连三分之一也拿不回去,谁家敢要这样人家的女孩?到时候,我和小妹就在家里养老得了!” 宋母被她气的头疼:“呸,你这丫头,胡沁什么!” 大妞见自己回屋放东西的空母女俩就吵的不可开交,忙上前安抚了二妞两句,又跟宋母说了两句软话,便拉着二妞进了屋子。 二妞犹在那愤愤不平:“大姐,你拦着我做什么?就该让我好生闹上一场,让她们知道些厉害。” 大妞摇头道:“算了,这事的根子也不在咱娘身上,有些事她也说了不算。咱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今儿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了,怕是你身上少不了一顿好打。” 二妞想起老爹的棍棒厉害,气哼哼的咬着嘴唇:“咱爹怎么是那样的人呢!” 小妹不知道去了哪不在屋里,大妞看屋子没人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打抱不平,只是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傻。我这两年在铺子也接了不少私活,攒了约有三十两银子,没敢让家里人知道。到时候我的嫁妆再不好看,有这些私房银子在,婆家也不会太看低我,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跟娘闹腾了。” 说完,她从自己的内衣兜里拿出两块碎金给她看了看:“我特意托人换成了金子,这样藏起来容易些。” 二妞颤抖着拿过一块金子,她咬了咬,看着上面留下的压印有些出神,张大嘴巴说:“姐,你可真牛,能在爹娘的眼皮底下藏这么多私房,我原本以为自己一月能藏一二百文就够多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厉害。”说完把金子又还给姐姐:“你还是快藏起来吧,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大妞依言把金子重新藏好,又重重叹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但凡咱爹娘能多看顾我们几分,我也不会背地里做这些小动作。” 二妞撅嘴道:“大姐你做的对,就该这样,凭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做了,还得不到好。对了,姐,这些银子你攒了多久啊?” 大妞有些落寞的垂下眼:“也就两三年吧。”她以前也是一心为家里挣银子,记得那回她每月已经能挣到三两银子,有次发了月钱后就私自拿八十文钱买了三尺花布。花布是上等的棉布,大红色带着橘红色的云纹,是她喜欢了很久的布料。那个月恰好多发了半吊钱,她就买了,还给家里其他人都买了布料。她兴冲冲的拿着布料回家,一开始她爹看到给自己父子买的玄色绸缎和藏青色棉布时还赞了两句,后来看到那红色棉布,直接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多处都出来了,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完。后来再到发月钱的日子,她爹都让几个兄弟轮流去接她,为的就是防止她花钱。 可笑的是她这个挣银子的一年到头都穿不了一件新衣裳,几个兄弟倒是每季都有新衣裳新鞋子,爹娘只说男孩子要在外头上学穿的差了会被人瞧不起。却不想想她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日日出去做工还穿着补丁衣裳,又会遭受何等异样的眼光。 大概从那时起,大妞心里就不对自己的爹娘抱什么期待了。再后来她的手艺愈发精进,绣坊指定的活计总是做的又快又好,周大娘怜惜她,私下里给了她不少额外的活计。她因此多赚了不少银子,这二两多金锭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被她藏了起来。 大妞摇摇头,对二妞说:“咱娘也不容易,我们姐妹仨人虽然做活辛苦好歹从小吃的饱穿的暖,我走了以后你对她孝顺一点。只是,私房钱该藏的还得藏。这回去给冯姐姐做活一定要认真细致些,冯姐姐是个大方和善的性子,这回的活做好了,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妞点头应下,姐妹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悄悄话。 而冯莺到家以后,房嬷嬷就笑呵呵的迎上来说:“唐家的人刚走姑娘就回来了,真是不巧。” 冯莺兴致勃勃的问:“可是表姐要到了?” 房嬷嬷递过一封信:“这个倒没说,只送了封信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孙丁 冯莺打开信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笑着说:“表姐信上说了,她们预备二月二十启程,今天是十六了,算算时间,过不了几天就该到了。” 听到这消息,碧莲和房嬷嬷相视一笑,心里都松了口气,碧莲笑道:“这下可好了,等表姑奶奶来了就不会有人敢随意欺负姑娘了。” 冯莺浅笑:“但愿如此吧。” 对冯莺来说,今天她安全逃脱了某些人的算计,全身而退不说还看了钱氏的笑话,心里自然是十分开怀,而郭氏就要悲催多了。 她原以为程二在关氏的好日子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关氏怎么也不会轻饶了他的,但是她忘了程二再不济也是关氏的亲儿子。在大部分的婆婆眼里,儿子犯再大的错也可以被当成是无心之失,是可以被原谅的。 事情最终也不过是以那个丫鬟被打了二十板子送到庄子上做了结。而程二心里恼恨郭氏当着众人的面抖落出此事,让他颜面尽失,心里生了芥蒂。郭氏又觉得自己受了莫大委屈,对丈夫没有好脸色,夫妻之间经此事一下子疏远开来。程二开始在外头流连烟花之地,接连好几日留宿在外头。 郭氏被程二弄的焦头烂额,一时间也没有功夫去找冯莺的麻烦。而郭家近日十分拮据,郭二又是个在家待不住的,又来找郭氏讨主意。郭氏自己这边一团乱麻,又气恼二哥那日提前走了坏了自己的好事不说,还让相公跟丫鬟给勾搭上了,不免埋怨了二哥几句。 说起来这个郭二还真是不怎么靠谱,那天他在水榭里正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小丫鬟过来说是奉了二奶奶的吩咐请他换个地方。他生平最喜女色,见那个小丫鬟年纪虽小长的却十分出挑,加上声音如黄莺出谷,一点也没怀疑的就巴巴的跟着人家走了。等他跟着人家转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假山旁时,小丫头一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 他在假山堆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着人,这才觉察到不对,只是迎头又遇上几个过来赏景的外客,一时间也不好再回水榭。 后来,等水榭那边的事情闹出来之后,郭二只觉得十分懊恼,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会有个美貌丫鬟在那,就是等不到那个冯娘子,他也不会离开水榭半步的。 事情明明是郭二自己给弄砸了,如今见妹妹埋怨自己,他半点也不体谅妹妹的伤心,反过头来怪她没有安排妥当,又说她手段不足看不住男人。只把郭氏气的心肝疼,让婆子把这个二哥给轰出去了,扬言再不管他的事。 郭二气冲冲的从程家出来,心想这女人就是靠不住,头发长见识短的,还得自己想个法子才好。 不知不觉的,郭二就来到了附近有名的烟花巷,听着巷子两旁传来的娇声笑语,郭二急的抓耳挠腮的。只是浑身上下统共就摸出来十来个铜板,这些地方有钱的时候就拿你当大爷,没钱了却是看都不看你一眼,这几个铜钱连大门都进不去,无奈之下郭二只得怏怏的转头往外走。 郭二低着头唉声叹气的走了两步,突的迎面撞上一人。他心里烦躁,正要开口大骂呢,抬头一看,对面这人可是渝北城都赫赫有名的一个混混头目,孙丁。因为年少时候跟人打架脸上留了一道刀疤,人称“刀面虎”。 看见这人,郭二立马就换上谄媚的笑脸:“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虎爷您呢。许久不见,您老人家近来可好?” 孙丁斜眼打量郭二一番,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郭秀才。上回见面还是春风满面的,今儿见了怎的这副丧气样。那边春红院的小春红昨儿还念叨你呢,说你上回可是夸下海口了要去干发财的大事去,等发达了就给她打一支镶宝石的金步摇,怎的今儿见了可不像是发了财的样子。” 郭二讪笑道:“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嘛,劳烦虎爷您告诉小春红,等过些日子我那是办妥了,别说是一支金步摇就是一整套金头面也不算什么。”这一条巷子里的生意都是由孙丁照看的,因此在这里谈论过的事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见郭二信誓旦旦的样子,孙丁倒是被勾起了兴致,郭家的家底他是知道的,要不是攀上了家大业大的程家,怕是连那个祖宅都保不住。郭二要是有银子就不会来这里找小春红这样的二流货色了。像郭二的妹夫程家二少爷,人家去的都是群芳楼之类的一等地界。 正好孙丁最近没什么事,他对郭二发财的门路很感兴趣,于是上前勾住郭二的肩膀:“这话你还是自己去和小春红说吧,人家可是念叨你许久了。” 想起小春红那勾人的样子,郭二心里直痒痒,他恨不得立马就飞奔过去,只恨自己兜里没钱,因此往后退缩道:“还是下回吧,今儿还有事要做。” 孙丁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前走:“行了,天大的事也得明天再办,今儿我请,你要是不去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一听这话,郭二立马喜笑颜开,搓搓手道:“瞧虎爷您说的,您的面子谁敢不给啊?那今儿,就让您破费了。”一边说一边露出色眯眯的笑容。 到了春红院,孙丁暗示了小春红,两人合伙把郭二灌的酩酊大醉,孙丁也成功的从郭二的嘴里套出了他的打算。 一个私房十分厚重的美貌小娘子? 孙丁看着醉相十分不堪的郭二,不屑的冷笑一下:这样的好事,还是爷替你做了吧。 他也不是那等鲁莽之人,趁着天色尚早,赶紧找人出去打探了一番。 待听说冯莺的后台是昌平伯府便有些犹豫了,昌平伯一家子虽然去了京城,可是程家在本地还是颇有势力的…… 底下人见他面露犹豫,便笑着说:“大哥要是担心程家,那就大可不必了。您不知道,元宵节那会,这个冯娘子可是和程家太太奶奶都结了梁子。这会,程家人不亲自找她麻烦就好了,指定不会给她撑腰的。”接着,便把元宵节的那场事故说了一遍。 孙丁咧开嘴:“此事当真?”“千真万确,小的哪敢骗您。” 冯莺正在家里带着大家伙做针线呢,丝毫不知道一场风波即将到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咯噔一下 冯莺近来总觉得自己备下的那些摆件什么的固然贵重,但是送给程心兰的话又有些不大亲切。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跟这个表姐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她思考了很长时间,便决定做些荷包、络子什么的送给心兰,这些东西既不贵重又是她们那些大户人家平时消耗最大的,有多少都不嫌多。 只是她想到这事的时候有点晚,眼瞅着唐家一行就要到了。于是冯莺便是发动了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连晨姐儿都帮着打下手。再加上二妞只在家待了一天就过来帮忙,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一群人就做了百十个荷包。 荷包做好了,冯莺又带着她们打络子。她前世做中国风首饰的时候常常需要各种结扣,能买到的大多质量不好,她为此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中国结。一些在她眼里很简单的样式,打出来之后这些人竟然都没见过。 冯莺只好耐心教导她们,好在这些小姑娘一个比一个聪明,只要看她打两遍就能学的差不多。至于碧莲几个会不会怀疑她,那是半点不用担心的。这些都是闺中女儿必学的课程之一,原主本来就会一点。 至于新花样怎么会的,呵呵,你瞧人家二妞,不过是看着自己打了个团锦冰花,人家接着就打出来一个套色团锦莲花。人家说自己擅长打络子,果然不是吹的。冯莺心里默念,幸亏自己上辈子没遇到二妞这样的同行,要不早被挤兑的没地吃饭了。 而二妞呢,正一心一意的沉浸在手里的丝线上。她平时打络子都是用最便宜的棉线,极易打结不说也卖不上价。这回冯娘子用的这种丝线只有那种大的针线铺子才有,她曾经怯生生的问过一回,一捆十二色的就要一两多银子。像自己手里这样巴掌大的长络子,一个就要用掉半捆线。对二妞来说,此刻她手里打的不是络子,是银子…… 都是女孩子,做着针线说这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冯莺看看外头的天色,拿出怀表来一看,笑道:“哟,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行了,都别做了,放下活计休息一会儿。今中午,咱们吃牛肉包子。” 早上,李树家的出去买菜的时候遇到一个卖牛肉的。这个时代的牛肉很难遇到,她知道冯莺爱吃,就一下子要了二十斤肉。回来后冯莺果然欢喜,让她拿出一半来做成酱牛肉,另一半就和白萝卜一起剁陷做成包子。 二妞一听牛肉包子,不由悄悄的咽了几下口水,她在家一向都有些吃不饱,即使过年也吃不到几口肉。听见牛肉自然有些想念,但是想到家里的大姐,她还是出声对冯莺说:“冯姐姐,我就不在这里吃了,今天我娘她们都去舅舅家吃喜酒去了。我大姐自己在家,我要是不回去给她弄点吃的,她怕是自己想不起吃饭来。我回去吃了饭就过来,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冯莺笑道:“我倒不怕你耽搁功夫,只是你回去冷锅冷灶的不说,现做也麻烦。我让李嫂包几个包子你带回去和你姐姐一起吃,吃完了再回来。剩下的活计不多了,你回去慢慢吃,在家休息一会再过来,千万不要着急。” 二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婉拒呢,就见冯莺嗔笑道:“街坊邻居的,不过几个包子而已,可不许拒绝。另外,我记得你姐姐年前过来的时候挺喜欢吃这个花生酥的,你也带一包回去给她,做活饿了的时候也能垫垫肚子。”二妞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开开心心的拿着吃食还有李树媳妇特意用陶罐给装的一罐紫米粥一路飞奔着回了家。 到家一看,大妞果然正盘坐在炕上做针线。二妞一下子嗔道:“我就知道,要是我不回来啊,你压根就不会吃中饭。真是的,眼瞅着就要出门子了,用得着给家里省粮食吗?” 大妞笑道:“哪里,是为了省粮食,只是自己一个人懒怠动弹。”说着吸了吸鼻子:“好香啊,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二妞笑呵呵的把手里抱着的牛皮纸放到炕桌上打开:“是牛肉包子,刚出锅的,还很热乎呢,快点吃吧。” 大妞惊讶的问:“你从哪买的啊?牛肉馅的包子可不便宜。” 于是二妞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大妞轻叹道:“我自己在家随便吃点就过去了,偏你事多,这又是包子又是点心的,总这样白得人东西,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二妞去洗了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口,里面的肉馅还有点热,二妞的舌头被烫了一下,她丝毫顾不得,大口嚼了几下咽进去之后才跟大姐翻了个白眼:“行了,我觉得冯姐姐说的也对,街坊邻居的,这些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咱们不要才让她心里不得劲呢。姐姐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得闲了,或是做几样针线或是自己做点什么吃食给她送去,不就算还礼了吗?” “这只好这样了。”大妞无奈的看看妹妹,见她一副被噎到的样子,连忙拿茶碗给她倒了杯水。二妞“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才指着那个陶罐道:“那里面还有紫米粥。” 大妞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有粥你也不知道先喝点粥顺顺气,看你噎的,这个毛躁性子什么能改!” 闻言二妞吐了吐舌头,依旧在那啃包子。等大妞去厨房拿了碗过来倒上粥,二妞已经啃完一个包子了。 大妞又把炕桌上的针线笸箩收到一边,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料子叠好放起来,省的弄上污渍。当她洗完手坐下来开始吃饭的时候,二妞已经啃完两个包子了,她又把一碗里的粥给喝完了,然后一下摊在炕上:“哎呀,吃的太多了,好撑。” 见她这样惫懒,大妞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赶紧起来,刚吃完饭就躺着,小心积食。”喊了两句见她不动弹,大妞也没工夫理她了,因为放在眼前的牛肉包子实在太引人垂涎了。 二妞躺了一小会,就爬起来:“不行,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再躺下去我就要睡着了。”一边说一边套上鞋子:“姐,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对了,这包子要是剩下的话你就再用纸包好放在炕上温着,等晚上小妹回来给她吃,千万别便宜了那兄弟俩。” 大妞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你路上慢点。”她话没说完呢,二妞已经走远了。 等大妞吃饱喝足了,才发现妹妹带回来的陶罐竟然忘了捎着。这罐子看着就不便宜,大妞生怕晚上爹娘回来看见这个,又会招来一场口舌,于是赶紧把陶罐洗干净,套上大褂子准备给送回去。 她提着罐子走到家门口,刚要伸手开门呢,就听见两个陌生的男声在那里嘀咕:“就是这家吧?”“是的,没错。我打听过了,这家就两个男的,一个看门的老头和一个车夫,还有几个半大小子不顶事,剩下的都是女的,听说没个长的丑的。”说完还发出桀桀的怪笑。 大妞听到他们话里的意思,说的分明就是冯莺家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怎么办? 脚步声逐渐远去,似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大妞静静的把手里的陶罐放到地上,然后从门缝里往外瞧去,只见四五个男人站在七八米开外,正对着冯莺家的后墙指指点点,时不时的说些什么。 大妞看他们的举止就不像是好人,心里十分不安。她站在门口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些人勾肩搭背的走远了,才敢活动一下被冻的有些僵硬的身体。 大妞打开门,瞧见那些人已经离开胡同走远了,才捡起地上的陶罐,拴上门急急的往冯莺家走去。 二妞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冯莺打一个叠瓣莲花结,听见门口传来说话声,一抬头看见大妞过来了,立马站起来问:“姐姐,怎么过来了?” 大妞看屋子这么多人,有些不自在的笑道:“没什么,你中午走的急忘了把陶罐带上,我怕冯姐姐家里要用,就给送过来了。” 二妞没有多想,兴奋的指着冯莺手里的东西说:“你来的正好,快来看冯姐姐新打的这个莲花结,真漂亮。” 大妞走过来看了一眼,果真赞道:“确实好看,又新颖有别致。” 冯莺抬头看了大妞一眼,觉的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于是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二妞:“你看我打了半天,应该学会了吧,剩下的你来,我得歇息一会去,脖子难受。” 说完,拉着大妞的手就往暖阁那边走:“让她们折腾吧,咱们到暖阁那边喝茶去。” 大妞定了定神,到了暖阁那边趁着周围没人的功夫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冯莺听了之后,倒没有觉得特别意外,像自己这种身份,招惹到别人的觊觎是很正常的事情。想起那天在程家的寿宴上旁人对自己的诸多试探,冯莺觉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能杀只鸡儆儆猴也是好的。 见她一脸沉静的样子,大妞不由的有些着急:“冯姐姐,我瞧着那些人都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冯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大意,还是赶紧想个法子为好。” 冯莺安抚她道:“我心里自有计较,吃不了亏的,你只管放心好了。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这时,突然听白毫几个在那嚷嚷起来:“快看,外头下雪了。” 冯莺透过玻璃窗往外一瞧,只见天空中果然飘起了白色的雪花。开始,还只是零星的雪粒子,到后来越下越大,不过盏茶功夫半空中就撒满了鹅毛般的大雪花。 渝北这地方虽说到了三月份还冷的很,但是二月底还下雪的次数也不多。 见到这一幕,冯莺咧开嘴一笑,真是老天爷都来帮忙。她转头把二妞叫过来嘱咐说:“趁着这会地上还好走,你跟大妞先回家吧。明天要是路上雪深的话就先不用过来了。活计都做的差不多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什么。” 而大妞依旧是面带担忧,冯莺劝道:“还是那句话,不用担心我,要是怕这怕那的,当初我就安生待在京城了,还来渝北自立门户做什么?好了,新娘子不要老皱眉头会变丑的,快点回家去吧。” 一句话把大妞整的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她见冯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好跟着二妞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二妞见大妞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不由问:“姐,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冯姐姐家里就有些不对劲。” 大妞有些不自在的笑笑:“没什么,就是冯姐姐说她身份尴尬,添妆那天不能去咱们家了。一想到这么好的人,成亲后见的次数就少了,心里有些舍不得。” 二妞点点头:“冯姐姐真的是个好人,她教了我好多络子的新打法,还教会我好几种刺绣的针法,我觉得这几天自己的女红长进不少呢。” 冯莺待宋家姐妹俩走了之后,便让人去找周管事借一些壮丁过来。周管事一听竟然有人要打冯莺的主意,当下半点都不敢怠慢,把铺子的事情放到一边,自己亲自带着二十口子青壮赶了过来。 就连周太太闻讯也赶了过来,怒骂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姑娘您的主意。等抓着人了,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得让他们进到牢房里多待些日子。” 周管事摇头道:“这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娘子不是来了一天两天了,以往一直都平安无事,偏偏这几天才有人做这些小动作,要说后头没有人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 冯莺附和道:“我和周管事想的一样,怕是某些人没少在背地里耍手段。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后悔,就是拼着鱼死网破,我也不能让那些人得个好。” 听了这话,周太太连忙劝道:“娘子千万别和那些小人置气,不为了他们再伤了您的体面名声可就不值当了。” 冯莺冷笑:“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名声呢?不过这样也好,我一个光脚的也算是百无忌惮了,谁要是不让我好过,她也别想活舒坦了。” 接着,冯莺又和周管事商议好了人手安排。之后,周管事便揣着冯莺给的一个荷包出去打听消息去了,总得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才好想对策。 而没等周管事打听明白呢,城北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已经有人先一步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徐勇听了手下人的汇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你可是打听明白了,那个刀面虎确实在冯娘子家附近转悠了许久?”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恭谨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听了您的吩咐,对那附近的街道巡逻的特别勤快。那附近一块,除了冯家是年前刚搬过来的,其他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说句不夸张的话,她们好多人家的亲戚咱们都能混个眼熟。孙丁那几个新面孔,装扮又格外显眼,在那边转了好几圈了,小的要是还觉察不出异样来,干脆直接回家得了。” 徐百户在屋子里急的转来转去:有人想对大嫂不轨,偏偏大哥还不在家,这事可怎么办才好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乱套 正当徐勇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恰好听到陆飞完成差事回来的消息。当下也顾不得体谅老大办差辛苦了,立马跑到总督衙门找到陆飞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陆飞听了之后脸色立马变黑了,他出去办事也不过一二十天的功夫,这么短的功夫就有人要挖自己的墙角?陆飞见徐勇对一些细节也不清楚,好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当即又让徐勇带人去抓了孙丁的一个较为心腹的手下详细的问询了一番。那小子开始还充当好汉十分嘴硬,后来几番刑罚试下来,竹筒倒豆子般道了个一干二净。 陆飞听说那个孙丁预备今晚带人闯入冯家把人掳走,然后强行逼冯莺就范。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冯莺背后有永昌伯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说不得只能认了他这个便宜女婿,指不定他还能因此搭上京城程家,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陆飞也顾不上嘲笑孙丁的想法有多幼稚。他匆匆点了人手,亲自带队埋伏在冯家附近,又暗中嘱咐了夜间负责巡防的兵士,在孙丁带人摸黑溜到冯家附近的时候一下把人抓个正着。 孙丁连冯家的墙都没摸到呢,就被抓到了府牢里头。 而冯莺家里却是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冯莺颇有些意外的跟周管事说:“没想到昨晚竟是虚惊一场,倒连累的伙计们整晚没睡。” 周管事忙说:“姑奶奶您平安无事是最好不过了,我们也不过耽搁一晚而已,不妨碍的。” 冯莺笑道:“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天一亮想必那些人也不敢再做什么了,你还是带着大家伙回去休息一下吧。” 周管事昨天夜里也打了个盹,这功夫精神还尚可,他想了一下回道:“我一会再托人去打听一下,要真是那个孙丁做的,趁着他还没动手,就找个中人从中调解一下。大不了破费点银子,要是真弄出什么事来也伤您的名声。” 冯莺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现如今一大家子人都指着她过日子呢,她只好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那个什么刀面脸要真是不识抬举,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周管事忙道:“娘子放心好了,他要是真不识趣,别说您了,就是我也不能轻饶了他。他不给您面子就是不给伯府面子,小的定不会让他好过。”他心里琢磨着那个孙丁应该不知道新知府的事,要不也不会在这么个时候来找冯娘子的麻烦。 待周管事走后,冯莺让碧莲给那些壮丁都包了厚厚的红封,又让李树把人送回去休息,回到屋里却有些疑惑:那些人昨儿没有动手,难不成做坏事还要挑个日子不成? 倒是没一会,李树家的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了。 她一向不怎么来正屋的,这会却是径直提着菜篮子进来了。碧莲见了不由惊讶的问:“李嫂你不是去买菜了吗?怎的拎了只空篮子就回来了?” 李婶笑嘻嘻的道:“我出去听了一件消息就忙不迭的跑回来告诉娘子了。” 这下就连冯莺都被吸引住了:“什么好消息啊让你这样急着跑回来?” 李婶神秘兮兮的说:“听说昨天夜里城防军巡查的时候抓住了一伙身穿夜行衣的贼人,那些人都被抓到牢里去了,为首的就是那个‘刀面脸’孙丁。” 她话刚说完呢,就见元顺那小子飞快的跑了进来:“娘子,陆大人登门拜访来了。” 一听这话,房嬷嬷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说呢,怎么就赶的那样巧。” 冯莺有些羞赧,又有些急切,但还是回房照了照镜子又套上一件外裳才匆匆的往前院。 她到前厅的时候双喜刚给陆飞送上清茶,陆飞抿了一口茶,听见门口的响动,抬头一看正对上冯莺灵动的眼睛。 陆飞连忙放下茶碗,站起来笑道:“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冯莺轻笑着摇头:“你回来的正好,半点也不晚。”一边说一边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到相邻的椅子上。 多日不见,冯莺觉得陆飞身上的肃杀之气愈加强大,她心里一叹,看到对方有些消瘦的脸庞,又有些心疼的问:“走的时候也没说一声,突然就找不到人了,就连曹老板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要不是偶然遇到徐百户,都不知道你是出公差去了。” 陆飞轻叹:“让你担心了。这回的差事异常紧急,上峰又要求保密,因此谁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放心,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一声。” 两人又说了一些离别话语,半天之后冯莺才想起来问道:“你来了半天了,我也忘了问你,你吃早饭了没?” 陆飞摇摇头:“昨儿忙到后半夜,早上醒来就直接过来了,还没吃早膳呢。” 冯莺忙站起来说:“那你在这里略等一会,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说完她就去了厨房,见她过来,李树家的连忙站起来用围裙擦擦手:“娘子有事随意吩咐谁一声不成?怎么亲自过来了?小心这里头的烟火把您衣裳给熏坏了。”冯莺笑着摇头道:“我就过来看一下,今早上吃什么啊?” 李树家的回道:“我一早起来包了馄饨,用昨天晚上的鸡汤做汤底。刚炸了一盘春卷,娘子还想吃什么?” 冯莺知道这些大男人吃馄饨未必能吃饱,见案板上还有和好的面,就吩咐说:“再炸几根油条,然后把前几天卤的牛肉切一盘,一会端到前厅去。” 李树家的也是过来人,听见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拍着胸脯说:“娘子放心好了,我一定弄的妥妥当当的,让陆军爷吃好喝好。” 冯莺看出她眼神里的揶揄,轻咬下唇,转身出去了。 她们家里十分安稳,这会的孙家可是乱了套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到来 孙丁尚未娶妻,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没成年的兄弟,一听孙丁被官差给抓走了顿时觉得天要塌下来一般,娘俩摊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几个手下见事情不对,纷纷去找孙丁素日最得力的心腹王东。 王东装作替孙丁担忧的样子,愁眉苦脸的说:“这会咱也不知道虎哥到底是得罪了哪位大人,便是想要求情也不知道门路。依我说,这事万万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否则白费银钱事小,万一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岂不是给虎哥添麻烦。让弟兄们暂且消停一点,等过两日这事风头过了,咱们打探清楚事情的缘由再去给虎哥疏通也不急。” 这些人说到底也就是些乌合之众,真正关心孙丁死活的也没几个,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利益受损罢了。只是出了这事若是不奔走一下似乎就显得太薄情了些,如今见有人出头压下此事,众人巴不得乐的清闲。 王东见孙丁手下的人都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住了,心里不由暗自得意。他屈居孙丁手下已经十来年了,早就想把孙丁弄下来取而代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也是他一个劲的鼓动孙丁去做此事,要是真心为了孙丁好,怎么会让他去做这样的事。他原本是想着借程家的手除掉孙丁的,没想到孙丁那样倒霉,还没得手呢就被巡城的士兵给抓了。 孙丁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王东明白这次要是不把他弄死在牢里,等他醒过神来从牢里出来后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王东摩拳擦掌的准备一鼓作气把孙丁留在牢房里。于是他带着媳妇四处宣扬孙丁往日的恶行,还煽动往日受过孙丁欺侮的人家去衙门揭露他的罪行。 要在以往,那些被欺负的人家是不敢有什么反抗的意思的,但是这回大家见孙丁都被抓到牢里去了,于是忙不迭的都来凑上两脚。雪中送炭的没有几个,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 王东见一切都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心里暗自得意。却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反感。孙丁能在这一块称霸这么些年,背后少不了有个当官的护着。孙丁以往也没少孝敬,那人还是想着捞孙丁一把的,况且孙丁做的许多事都是自己暗中授意的,生怕事情闹大了会对自己不利。于是那人就派手下人来查,一查之下发现王东这小子竟然从中作梗,心里异常恼怒,决定要除之而后快。 正当王东在那里思量等除了孙丁之后要如何接手他的地盘和人手的时候,却被破门而入的士兵打破了他的美梦。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王东自以为把罪名都扣在孙丁身上就万事大吉了,却不想想自己这些年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少做,人家真心想要整他,又怎么会差不到证据? 而关于孙丁一行人的恶行这会已经是闹的民怨沸腾,那幕后之人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想再保孙丁了,直接找了个罪名判了他们斩立决。过后还在城门口暴尸三日。 陆飞原本倒没想过一定要孙丁的性命,只是没想到某些人手脚竟然这样快。他心里疑惑之下,就暗中查访,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个孙丁竟然跟关外的异族暗中有所往来,再往下查,果然查到了那位大人身上。陆飞十分震惊,原以为前知府把手伸到军粮上头胆子就够大了,这人却是更加贪心,竟然敢染指军备。 只是查来查去却是没有查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而最有可能做人证的孙丁已死。加上那人有所觉察,陆飞只好暂时收手,等着合适的时机再继续追查。 冯莺也没想到那个孙丁下场会如此凄惨,虽说当初刚得知他的那些卑鄙心思的时候冯莺也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但是死后还要被那样对待,就算是冯莺也觉得有些过了。 不过看着周围的邻居们竟然争先恐后的去看这个“热闹”,丝毫没人觉得这刑罚过重,冯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好在知道这事不是陆飞的手笔,她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在这样弱肉强食的年代,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男人手上沾过血,却不能接受他视人命为草芥。也许她这样想是有些矫情,但是做人还是有些底线的好。 当事情传到郭二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在渝北城叱咤多年的“虎哥”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落马了?明明那天晚上他还请自己喝花酒,两人还聊的十分尽兴来着…… 郭二心怀忐忑的跟着人群去了城门口,看到孙丁的惨状,回来就有些被吓到了。他不知道孙丁是因为别的原因被人灭口的,还以为是因着肖想冯莺而被收拾的这样惨。那晚他虽然喝的有点大,但是说了什么话还是有点印象的。后来小春红不小心透露的口风让他知道孙丁也惦记上了冯莺。 回家之后,郭二便不断的做噩梦,梦中孙丁凶恶的对他说,是因为他自己才惨遭不测,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还有他死去的妻子,也总是在梦里冷笑着对他招手。原本就有些心虚的郭二没几天就变的神志不清起来。这下别说是考举人了,就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城里的百姓议论了几天,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住了目光。 冯莺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群人紧赶慢赶的总算是把她想要的活计都赶了出来。看着在盒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荷包和络子,冯莺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活干完之后,冯莺家正好要做春装,于是她让二妞继续在这里帮忙做活。横竖回家后也是做活,想要藏点私房钱还要跟老娘斗智斗勇。冯姐姐给的工钱够多,活计也轻松,还能学到许多新针法,二妞恨不得一年到头都在这里做活。 正在冯莺心里算计着日子的时候,周太太让小丫鬟送了口信过来:新上任的知府一家到城门口了,姑奶奶程心兰也到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排场一 大田氏和冯莺相视一眼,笑道:“怪不得莺姐儿喜欢你,确实是个心眼实诚的好孩子。只是我的东西送都送出去了,可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见二妞有些忐忑,冯莺忙上前安抚她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我伯娘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吧。回去后和你爹娘说明白,这是伯夫人给你的嫁妆,让她们不要有别的想头。这上面是有伯府印记的,要是落到旁人手里,程家会把东西收回来不说,那些敢占有此物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见二妞还是有些不安,冯莺干脆把白毫叫过来吩咐:“你跟着二妞走一趟宋家,把这话跟宋家人说清楚,告诉她们不要乱打主意。” 一旁的大田氏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去顶什么用?她到底年纪小,口齿再伶俐也会被人轻视。孙嬷嬷,你带人把这位宋姑娘送回去吧。” 等二妞晕晕乎乎的走了之后,大田氏才笑着夸了冯莺一句:“你这丫头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毒。” 冯莺笑嘻嘻的挽住大田氏的胳膊:“还不是伯娘您教导有方。” 大田氏点点她的鼻子:“你呀,就是嘴甜。”然后她环顾一圈,问道:“你年前写信的时候不是说接了冯家的兄妹俩来家里住吗?怎么没见人呢?” 冯莺笑道:“伯娘不说我都忘了,前天丁家姑妈带着她家闺女来玩,走的时候顺道把晨姐儿接去住两日。姑妈不说我都要忘了,一会就派人去接。长生那孩子这会应该是在读书呢,我这就让人去喊他。” 大田氏便又接口道:“那位丁太太说起来也是老太太的族人,我倒是想见一见,不如一并请了来说说话。” 冯莺是怕大田氏长途跋涉的,刚到这里会有些疲累,便建议晚两天再见丁冯氏。大田氏笑道:“不妨碍的,乍到这里,我这精神正兴奋呢。过了今儿,后头就不定哪天有空了,还是趁着今儿有空,先见一见吧。” 听她这样说,冯莺便派李树和银针去接人去了。碧莲去前头收拾院子去了,眼瞅着身边没人可用,冯莺才有些叹息自家人手少。大田氏自是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窘状,笑道:“倒是我来的唐突了,把你家的人都支使的团团转。” 房嬷嬷凑趣说:“瞧夫人说的,这些丫鬟小子的能有幸伺候您一回那是他们的造化。不说您了,能跟着您家里的丫鬟婆子们学个眉眼高低,也够她们一辈子受用了。” “房嬷嬷还是那么会说话。”大田氏笑着夸赞一句。 接着就有丫鬟进来回说:“表少爷来了。” 没见长生之前,大田氏就怕这孩子身世坎坷会心生杂念。这会见他眼神清澈、眉目疏朗,放心了一大半。只是见到读书上进的少年,大田氏遗传自娘家的好学基因忍不住蹦跶出来了,于是她忍不住考究了长生一番。 大田氏出身书香世家,教养出两个进士儿子。不夸张的说,等闲的举人秀才都不及她的学问深厚,她由浅及深的问了好几个问题,开始几个长生都答十分流畅,越往后越滞涩。 见他最后都快哭了,大田氏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提问,夸道:“嗯,你这个年纪,又耽搁了两年,还能有这样的水平也算不错了。” 听见夸赞,长生心里一喜,就听大田氏又说:“只是,你这天赋不该只限于这样的成就。家里老太太走的时候一直挂念不下的就是娘家后继无人,以往我和伯爷也不是不想拉扯冯家一把,只是冯家那些人想必你自己也知道底细。我都懒怠看到他们。如今你有天赋又肯上进,那就只管好生用功,只要你能考中举人进士,后面的路宽着呢。” 接着,她又跟冯莺说:“以后他们兄妹俩的开销就从我们伯府里出,跟你当初的月例一样,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衣裳每季四套。另外,每年额外拨一百两银子的读书使费。要是不够用,你就添补点吧。” 冯莺忙说:“伯娘不必如此,这点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 大田氏坚定道:“行了,你不用和我争,这也是你大伯的意思。冯家也是他的正经外家,他岂有不牵挂的?有我们在,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出钱呢。” 听她这样说,冯莺才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了此事。 来之前,大田氏都是做了准备的,她让人把一早备好的见面礼 长生拜见完了大田氏之后,只觉得心里异常澎湃。伯夫人说的很明白了,只要他上进,前程必是一番光明。如今衣食无忧,自己要是还不好生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表姐和伯夫人的一番好意? 丁冯氏正在家里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晨姐儿和闺女一起描花样子,就见银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见银针跑的有些气喘的样子,还笑着打趣说:“哟,晨姐儿才来几天啊你们娘子就惦记着让你来接了。” 银针深吸两口气,才尽量平缓的说:“回姑太太的话,不是这回事,是伯夫人来了,我们娘子让晨姑娘回去呢。” 到这会丁冯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哪个伯夫人啊?” 银针脆生生的回道:“咱家还有哪个伯夫人?就是永昌伯府的伯夫人啊!伯夫人现在就在我们家呢,她老人家说了久仰您的大名,说您要是有空的话就请您带着芹姑娘一起过去说说话。” 就算丁冯氏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但是有这样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也没有不去的道理。那可是堂堂从一品的诰命夫人,错过这个村这辈子就没机会再见到了。 因此,丁冯氏立马和女儿换了出门的衣裳,坐上冯莺派去的马车来了冯莺家里。 在丁冯氏的眼里,冯莺平日的派头已经够足了。她一个人有七八口子下人服侍,饶是如此,素日冯莺那个奶嬷嬷还只说她简朴。直待今儿见了大田氏的做派,丁冯氏才知道什么是大户人家的排场。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排场二 往日安静的大门处,今儿站了两个男丁,一看到马车回来了,连忙上来把马车卸了。丁冯氏正想着跟以前一样在门口下车呢被银针给拦住了。没一会又过来四五个小厮,一起把车厢径直拉到二门门口。 待小厮们都退下了,才过来一个婆子掀起轿帘笑着说:“是晨姑娘和丁家的太太小姐来了吧?我嫁夫人等了多时了,快些屋里请。” 银针先一步跳下马车,替那婆子掀着车帘:“怎敢劳烦庄嬷嬷做这样的粗活,还是交给我吧。”然后又对丁冯氏等人说:“这位是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庄嬷嬷。” 丁冯氏暗道好险,刚才瞧着这人穿戴十分富贵,差点把她认成是伯夫人,还好自己没有叫出来,要不就丢人了。她到底经验少,不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嬷嬷比一些不得宠的主子还要有脸面,因此倒是泰然的下了马车。 倒是晨姐儿以往听冯莺讲过这些规矩,下车后对扶了自己一把的庄嬷嬷行了半礼:“多谢嬷嬷。” 庄嬷嬷连忙侧过身子:“晨姑娘折煞老奴了。”心里却道,这位晨姑娘不但长的和她的兄长十分相像,就连这机灵劲也是一样的。 冯晨笑着问:“听嬷嬷的口音跟咱们这里的有些相像,不知道您老家是哪里呢?” 庄嬷嬷回道:“晨姑娘真是好耳力,老奴正是土生土长的渝北人,十几岁时有幸被伯夫人选到身边,一直待到现在。”她一边和冯晨说话,一边还能分出精力关照丁家母女。 丁冯氏在一旁看了不由暗暗惊叹这位庄嬷嬷行事周全,到了堂屋前头,又瞧见往日安静的门廊下此时站着四五个穿着鲜亮的丫鬟。见她们来了,一个小丫鬟急忙掀起门帘:“可算是来了,夫人刚刚还念叨呢。” 门口的这几个丫鬟在丁冯氏眼里已经十分出挑了,待进了堂屋,看到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丫鬟穿戴气度比往常见的小户千金也不差什么。怪不得人常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呢。 永昌伯夫人程氏比丁冯氏想象的更要雍容华贵,态度却比她预料的要和煦亲近的多。大田氏笑着说:“莺姐儿都和我说了,自打年前认了亲,平日里你也没少照应她。要论起来你和我家老爷也是没出五服的兄妹,只是以往这些年竟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儿也算是相见恨晚了。” 说完,又招手把冯晨和丁芹叫到自己身前端详一番,分别问了几个问题。丁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有些胆怯,但还是脆生生的一一答了。大田氏笑着夸赞:“是个好孩子,以后常来找你莺表姐玩。” 相比之下冯晨对答就显得大方多了,就连大田氏眼中也颇多赞赏。不过,她给两人的见面礼俱都是一样的赤金八宝璎珞圈。丁家母女心里十分慰藉,丁芹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贵重的首饰,十分喜爱,当场就往脖子上挂。只是她没有经验,没待她吱声,一旁的冯晨已经笑着接过项圈:“这搭扣在后头,你自己不好戴,我来帮你。”一边说一边帮她把项圈上的搭扣打开给她戴上。 戴完之后,还特意拿出随身的西洋镜让她照照,从头到脚都十分自然,没让丁芹感到一丝尴尬。 这让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冯莺心里暗忖,晨姐儿这个孩子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来的时间还短很多东西自己还没来得及教,这孩子却能触类旁通,自己领悟许多东西。这种天赋不是谁都能有的。 再想到她在读书上的天分,冯莹心里有些可惜,这要是生在公侯之家的话就是天家儿媳也是能够想一想的。不过,转头一想,生在寻常之家最起码没有那些阴谋算计,能安安稳稳的成长未必不是一种幸运。 这时,有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过来。丁冯氏见放在自己跟前的是一个红漆描金海棠式攒盒,里头放着各色精致小巧的点心,盒子上还嵌着螺钿,看上去比之前冯莺送给自己的还要华丽贵重。 等点心和茶水摆好之后,几个丫鬟捧着铜盆鱼贯而入,那些丫鬟进来后径直蹲下身子把铜盆举到跟前,丁冯氏一时有些惊讶,转头见冯莺示意自己把手放到铜盆的清水里净手。那水里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料,洗完手之后有些滑滑香香的。洗手的丫鬟们一走,又接着有几个丫鬟捧着帕子过来。 丁冯氏笑着接过帕子擦了下手,以为完事的时候自己眼前又递过来一块,她悄悄扭头看了眼冯莺,只见她正在用第二块帕子擦手,也学着她的样子擦了两下。擦完手之后,心里暗忖:乖乖,擦个手都要三块帕子,真是…… 等净完手,大田氏才端起茶杯道:“丁太太请喝茶。”丁冯氏这才依言端起茶杯。 虽然大田氏和冯莺都挽留丁冯氏留下吃饭,但是丁冯氏料到大田氏刚到这里,风尘仆仆的必定十分疲倦,婉拒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出来的匆忙,家里还有他们爷们等我回去做饭呢,等下回再来拜见夫人。”其实她心里顾虑的是,吃个点心都这么多规矩,真到吃饭了还不知道有多少讲究呢,万一出个洋相岂不是让人家的下人们齿笑,因此执意要走。 见她执意要走,冯莺转念一想,说道:“姑妈家里事多,那我就不强留了。不过芹姐儿,就让她在这里住下带两天吧。” 丁冯氏心里自然是巴不得女儿留下的,不为别的,就屋子里这些丫鬟瞧着都比自己闺女强。横竖她年纪还小,便是出点差错也没人笑话。丁芹要是能在这受些熏陶赶上自己教导两年了,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冯莺在夫人面前为难? 大田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迟疑,笑着说:“就让她住下吧,我就喜欢这些花骨朵般的女孩儿,看着心里就舒坦。跟她们一起,我就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丁冯氏有些踟躇:“我那丫头野惯了,又没学过规矩,怕她在夫人面前失礼。” 大田氏摆摆手:“小女孩,就该活泼些才好,咱们也不是外人没那么多讲究。” 丁冯氏这才放心:“那就让芹姐儿在这叨扰几日了。” 冯莺起身带着两个小的把丁冯氏送到二门处,跟她说:“芹姐儿在这还有一套盥漱用的东西,前几天家里做春装也给她做了两身,姑妈回去后不用给她往这带东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山珍宴 丁冯氏轻叹:“又让你破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心里忐忑没有十分留意路上的风景,这会见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不由低声问:“这些人都是伯夫人带来的下人?这得有多少人啊?” 冯莺笑道:“也不多,丫鬟婆子小厮一共也就二十多个,还有一个管事和十几个府丁。” 丁冯氏暗暗咂舌:“这么多人服侍一个,这排场还真大。”冯莺摇头:“这还是出门一切从简,伯娘身边入等的丫鬟就有十八个,更别提婆子小厮了,这回也就带来了一半。” 见丁冯氏面露惊诧,冯莺又笑:“大户人家都讲究这个,其实伯娘在京城的诰命里头已经算俭省的了。等有机会姑妈去了京城就知道了。” 丁冯氏苦笑着摇头:“我这辈子是没有那个命喽!” 然后看看身后两个小丫鬟捧着的东西,有些不安的说:“我这空手来的,还拿这么些东西回去,会不会不好?” 冯莺拍拍她的手:“姑妈你就只管安心收下好了,伯娘带许多东西回来原就是要接济一下族人亲友。她是看的上你才送你东西呢,再说给了你总比给了族里那些不着调的人家要强。” 听她这样说,丁冯氏才安心下来。 冯莺依旧让李树驾车把丁冯氏送回去,自己转身往回走,恰好遇上碧莲偕同几个大田氏的丫鬟从西边过来。 几人见到她忙行礼请安,冯莺笑着让她们起来,对程家的那些丫鬟说:“你们受累了,按理说你们远道而来该让你们好生歇着的,偏深我这家里人手不够,到让你们不能享清福了。” 为首的那个是大田氏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她笑着回道:“莺姑奶奶着实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可不敢躲懒。” 听说前头的客院收拾好了,冯莺便请了大田氏过去歇息。 大田氏先看了待客的院子,笑道:“还是渝北这地界好,三间房子能顶的上京城五间大了,这院子也开阔,挺好。”接着又进到小跨院里,看见家具都是一溜的楸木的,便点点头:“周成家的还算有点眼光,这些家具样式还算大方,就是木料一般。怎么也该有几件黄花梨的才好,弄成这样倒显得我不舍的花银子似的。” 周太太一直跟在后头服侍,这回听见主子的话,忙回道:“实在不是奴婢小气,只是那会子时间紧,咱们渝北等闲又看不到黄花梨的木料。当家的去了抚宁那边也只弄到一块黄花梨大案和一座紫檀美人榻,俱在娘子的内室放着。” 见状,冯莺连忙为她开脱:“要我说,这楸木的就很好,结实耐用也抗造,用起来也不心疼。像那黄花梨的大案我有次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撒了点热茶在上头留下一个难看的印痕,既心疼又懊悔,如今我喝茶吃点心都离的那远远的。这要是楸木的,我直接换了就是,也不用这般纠结。” 大田氏神情莫测的对周成家的说:“这回倒也罢了,以后我不在这你们两口子可得更加上心一些,把莺姐儿就当咱家的嫡亲姑奶奶待,明白吗?” 周成家的被这样敲打一番,心里一凛,恭敬的应下。她得知大田氏要直接住在冯莺家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冯娘子比自己两口子想象的还要受重视。她现在十分庆幸,当初这宅子不管是修缮还是装饰,自己都是尽了八分心力,要真是听了下边人的话敷衍了事,怕是自家两口子今儿绝对得不了好。 看来这些年,自己和周诚还是过的太顺了,忘了自家的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正在虎视眈眈呢。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就行了,大田氏见周诚家的已经有所觉悟便不再多说,又自言自语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十分惦念泰和楼的席面,只是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订上。” 周成家的忙笑着回道:“一听到夫人回来的消息,掌柜的就让伙计去泰和楼定了两桌山珍宴,一桌送到这里,另一桌预备给亲家送去。” 大田氏这才笑道:“你们两口子也还算周到。” 冯莺倒是知道这泰和楼的大名,听说是渝北的官宦人家常去的地方,她刚来的时候还想过去长长那里的菜品,后来听说有两个衙内在那里打架弄坏了一些桌椅,酒楼为此歇业了许久。冯莺便淡了心思,到如今一次也没去过。好吧,因为怕麻烦,她等闲不去外头吃饭,倒是忘了可以叫席面到家里来吃。 晌午一到,酒楼就把席面给送来了。知道大田氏回来,酒楼的老板娘亲自带人来送的席面,还特意进来给大田氏请了安。 把她打发走之后,席面也已经收拾好了,冯莺便挽着大田氏的胳膊过去吃饭。今儿托大田氏的福,她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山珍宴。泰和楼那边还特意留了两个丫鬟在这里侍奉,帮着介绍一下食物的菜名、出处。 光听着菜名,冯莺就觉得这山珍宴真是名副其实,什么熊掌、鹿筋、人参、雪蛤的都给包括了。而且听那酒楼的丫鬟说这山珍宴的菜式也是很有讲究的,什么花拼、热菜、汤品、点心都有哪些是有定例的,并不是随性做的。冯莺觉得那些菜名起的也很应景,什么梅花金鹿、飞龙鲜香锅、松花熊掌福禄寿、脆香双雉喜相会、多喜人参长寿鱼、翡翠鹿筋玉嫦娥…… 以后谁再跟她说东北人粗狂不讲究,她绝对有理由给怼回去。 呃,不对,这里好像还没有东北这个概念呢。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这样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在前,还是先开吃吧。 虽然一路上跟着知府大人的车队,大田氏的膳食也很不错,只是她的饮食习惯有些偏重口,跟喜欢清淡口味的亲家不太一样,因此她着实有好些日子没有吃到钟意的菜式了。更何况这桌席面是她想了好几年的,自然是吃的心满意足。吃到一半,冯莺才想起一事,她不禁拍拍额头:“哎呀,我把长生给忘了。” 大田氏无奈的觑她一眼,让丫鬟拿过一只攒盒来,把桌子上的各样菜式攒了一盒子给长生送去。 冯晨两个因为年纪小,熊掌什么的大田氏只让她们尝尝味道,不让她们多吃。两个小的也不在乎,因为这席面上的素菜做的也很好吃,加上年纪小正是喜欢甜食的时候,菜没吃多少,倒是两盘点心雪衣豆沙和长白糕被她们吃的七七八八。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交谈 正在冯莺她们大快朵颐的时候,知府衙门的后院也收到了泰和楼的席面。 唐知府的妻子娘家出自书香世家冀州鲁氏,虽然规矩多了些,但是秉性和善、心胸宽广,并不是那种一味磋磨儿媳妇的。 她笑着对小儿媳道:“亲家母跟着咱家回来,原该是咱们照应她的,如今倒变成她照顾我们了,也不知道自己安顿好了没有就先给我们家送席面。要不你再去请请她,还让她来我们家暂住吧,要不我这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 程心兰笑着回道:“我娘她到底在这里待了十几年又有族人照应,母亲无需牵挂。” 鲁氏回道:“你娘也是,怎么还每回你家老宅去一个什么亲戚家住了?” 程心兰心里一紧,娘亲住到表妹家的事并没有大肆宣扬,也不过是自己身边几个丫鬟知道,怎的就传到婆婆耳朵里了?看来,自己有必要清清身畔了。 她轻叹一声回道:“我娘的确是住到我那冯家表妹家里了,我那个表妹母亲也是知道的,人善良懂事,偏生头回嫁的那人不是个东西,差点就一尸两命。接回家里好调养了好几个月才好一些。要不是皇觉寺的大师算着她必须离开京城,我娘也不舍得让她回来。原以为有这边的亲戚族人照看怎么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没承想那些眼皮子浅的看着她性子好,想着图谋她的嫁妆。便是单看她照顾我祖母起居十几年的份上,我父亲母亲也不能薄待了她,更别提这些年相处下来的情分了。我娘知道了哪里还能坐的住,这不正好咱们要启程,她便跟着一道来了。这次说是回来省亲,最重要的还是为表妹撑腰。” 鲁氏皱皱眉:“你那表妹写信诉苦了?” 程心兰轻笑着摇头:“她要是会诉苦倒好了,那是个最不爱生事的,就是因为她太省事了才惹的旁人欺负她。我娘也是听这边铺子上的管事说的。” 鲁氏这才点头笑道:“你娘这回来了,那些不安分的就不敢冒头了。只是这样的性子以后该如何是好呢?” 程心兰回道:“我娘也是担忧她这个性子,所以这回也想顺道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她还是花样年华,总不能就这般孤独到老。” 鲁氏也道:“是这么个理。”她想到自己那个去年刚没了媳妇的表侄,这回也跟着来了渝北。心里不由盘算,等有机会见见这个冯莺,要真是不错,把她说给自己表侄也行。 冯莺的终身大事也不止只有鲁氏惦记,大田氏这个亲姨妈比谁都要替她着急。 吃饱喝足之后,冯莺正要带着两个小的离开,大田氏拦住她说:“让她们姐妹先回去歇着,我有话要问你。” 冯莺便让两个小的先走,自己坐到大田氏跟前:“姨妈有什么事要吩咐?” 大田氏长叹一声:“还能是为了什么?你这孩子,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被那些子贱人欺负。别人就算了,你在程家受的那些委屈,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看到冯莺要出声劝阻,大田氏连忙摆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还是想想将来吧。对了,那回你在信上让我帮你查陆飞的底细,是因为什么缘故啊?” 冯莺脸上一红:“也没什么,就是打听打听。” 看她的样子,大田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是真没什么,以冯莺这样恬淡的性子能专程写信到京城让自己帮着查?要是结仇就更不可能了,那样的话周诚能不告诉她? 大田氏抿口茶轻叹:“这个周诚啊还是不够上心,这事他们两口子竟然一点也没察觉。这要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利用你的善心再做出什么恶事,岂不是让我懊悔一辈子?” 冯莺不依的扯扯姨妈的袖子:“我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如今哪有那么好骗?” 大田氏摇头看着她:“唉,没说你好骗。我是说你行事还是太收敛了,要是你再嚣张一点,拿出大家千金的气派来,看看这渝北城谁还敢对你不敬!你呀,还是太小心了,唉,到底你来的时间短,等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像你那般小心谨慎的作风在渝北这地界是吃不开的。行了,这些以后再谈,咱们先说说这个陆飞。这屋里就咱娘俩,你也不用顾忌,你直说好了,你对他了解多少?” 冯莺摇摇头:“就是见过几次面,算是有些好感,他家里什么的还真的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年前刚升了从五品的千总。” 大田氏还以为她脸嫩抹不开面子,忙说道:“这回可不是害羞的时候,你有话只管说好了。” 冯莺眨眨眼:“姨妈为了这事都从京城跑来了,我还能不知道轻重?我是真的不知道,您想想,我身边心腹的就一个房默默和碧莲。她们在这里都是生面孔,真让她们去打听什么事还不一眼就让人瞧出来了?其他的都是刚来的,这样事关名节的大事我也不好托付。” “那周诚呢?你可以吩咐他去做啊。”大田氏皱着眉头说。 冯莺回道:“我是觉得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我听他说,以前他曾在姨父麾下效力,笑着姨妈您许是知道些情况。就算是您不清楚,帮我问问姨父也行,万一不成也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闻言,大田氏无奈的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是想的太多。”说完,又笑道:“不过,这回你的眼光还算不错。陆飞这小子我是知道的,当初确实在你姨父麾下做过几年事。这小子是个肯吃苦懂上进的,有几分小机灵。不过这样的士兵在军营里不在少数,你姨父之所以愿意提拔他是因为他行事虽然有手段但是也有所底线,从不主动害人。要说找夫婿,最重要的还是人品,要真是那种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便是如今看着千好万好将来也容易变心。这个陆飞,你姨父看了他好几年,当初要不是你表姐定亲早,说不定还会招他做女婿呢。我来之前还嘱咐我要尽快促成你们的婚事,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冯莺有些纠结:“我毕竟是和离过一次的,还不知道他家中父母同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只见大田氏呆愣片刻,然后才失笑道:“难不成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闭门羹 冯莺有些惊讶:“知道什么啊?” 大田氏这才笑道:“陆飞的双亲早些年就先后离世了,他家原本也算是有些根基,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无力保护家中产业,家业便渐渐败落了。听说他之前定的亲事也是因此黄了的,后来他之所以投奔军营就是为了谋个前程。” 冯莺点点头:“原来还有这种事呢。” 大田氏回应说:“要不是这样,今儿也就没有你什么事了。对了,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于是冯莺便把两人份相识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大田氏便拍掌道:“要不说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要说他对你也是很上心了,一直都暗中护着你。” 冯莺点点头,那天晚上让周管事带人守了一夜什么也没等到。第二天她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以为消息有误,后来陆飞把事情都给说了一遍,冯莺才知道原来那人一直都让人在暗中观察着她家的动静。 她对大田氏笑道:“姨妈刚来,这些事等过两天再谈也不迟,这会您还是去歇个午觉好了。” 大田氏打了个呵欠:“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困,行了,我去睡一觉。记住,下午要是程家那些人来求见,不许让她们进来。” 冯莺笑道:“这回我听姨妈的。” 大田氏起身呵呵一笑:“这才乖。” 把大田氏送到院子,冯莺又回了堂屋,她折腾了一晚也有点累了,回到屋里就歪在炕上了。白毫拿了个毯子帮她盖在腿上,银针取了美人捶来帮她捶腿:“娘子今儿可是累坏了吧?” 冯莺闭着眼点点头,忽的又睁开眼:“你不是去了宋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银针笑答:“奴婢一早就回来了,正好见到房嬷嬷开库房拿东西要收拾后罩房,就跟着去搭了把手。” 冯莺又问:“你去了他家怎么样,宋家人有没有为难二妞?” 银针掩嘴笑道:“我们浩浩荡荡去了那么些人,又坐的是伯府的马车,宋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奴婢瞧就连那个宋秀才都有些畏缩,十分耐心的听我们转述了夫人的意思,一个劲的点头应着。我们走的时候,还好言好语的送到胡同口。那会的样子该是不敢抢二姑娘的东西的,以后如何就不敢说了。” 闻言,冯莺神秘的一笑:“以后他们也不敢。”她轻按一下有些晕沉的脑袋,说道:“我也趁着这点功夫眯一会,告诉咱家的人,大门口那就交给伯府的人去看管。他们拦住的人咱家也不能给放进来。” 白毫和银针俱都点点头,帮着冯莺躺好盖上锦被,便都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晌午那会,渝北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就都知道了永昌伯夫人回来的消息。 程族长得知消息的时候立马就让关氏过来给冯莺请安,关氏顾不得午膳只吃了一半,匆匆换了衣裳就坐车去了程家老宅。 然而到了程家老宅后她却扑了个空,花银子问了之后才知道田氏放着自家五进大院不住反而住到了冯莺的小院里。当时关氏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她转头就坐车去了冯莺家,却被田氏的家丁给拦了下来,任她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她进去,使银子都不好用。关氏的下人素日也都是跋扈惯了的,一个婆子见几个守门的家丁竟然这样硬气,当即冷笑道:“真是不识好歹,这位可是咱们程家的族长太太,便是伯夫人也要给几分颜面,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守门的家丁冷笑道:“什么族长不族长的,吓唬吓唬平头百姓就算了,跑到我们伯府面前来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关氏忙呵斥了那个开口的婆子,又赔笑道:“这个婆子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两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不知道伯夫人什么时候有空,我好带着族中女眷前来拜访。” 家丁冷冷的回道:“这可说不好,我们夫人刚回来,事情多着呢!再说这城里那么多官宦人家的女眷要应酬,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有没有空要见你。” 关氏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对自己这样无礼的下人了,偏偏她如今势不如人不得不低头,她只得耐着性子笑道:“既然伯夫人没空,那不如让我进去见见冯娘子。” 家丁又摇了摇头:“我们夫人说了,为了防止冯姑奶奶难做,直接帮她把访客都推了。” 到最后见家丁一直不肯松口,关氏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程族长一直在家里等着她,见她回来那副灰突突的样子,皱着眉问:“怎么了,伯夫人数落你了?” 关氏没好气的回道:“她要是数落我两句那还好了,我连大门都没进去。” 程族长这回也着急了:“怎么会这样?你们以前不是关系还算尚可吗?” 关氏叹道:“老爷也说了那是以前,你知道她这回回来住哪了吗?她都没回自家老宅,径直住到那个冯莺家里了。”说完哀叹一声:“没想到她这样重视这个表侄女,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和她计较了。” 程族长也是十分心惊,关氏做的那些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冯莺有些无足轻重而已因此没有狠劝关氏。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让妻子和儿媳得罪人家。 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挂了个族长的名声,但那是因为伯府瞧不上这个小族长。可要是真惹恼了永昌伯府,人家分分钟能让自己这个族长下台。想到这里,程族长不由责怪关氏:“你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小媳妇怄气做什么?” 关氏颇为委屈的回道:“我那还不是为了义哥儿,要说这个,都怪老二家的,把个好好的孩子给惯的无法无天了。” 见她句句给自己开脱,程族长气道:“行了行了,少给自己找借口了,就跟你不惯着孩子似的。我看义哥儿有一半的骄横是你的功劳。行了行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想想该怎么让人家消气吧!” 冯莺睡了一觉,起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从白毫那得知关氏过来又被灰溜溜赶走的消息,心里暗爽。她可不是什么圣母,那对婆媳几次三番的要找自己的麻烦,如今吃点闭门羹又算的了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逛银楼 关氏在自家男人那里受了气,回头就把怒火都撒到了郭氏身上。把她叫到跟前好生训斥了一通,又让她立了一下午的规矩,直待天黑才让她回屋。 回到自己院子后,郭氏看着冷清的屋子,程二已经有许久没有回来了。儿子被抱去了前院,要等就寝前才会被送回来。 郭氏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这时她的丫鬟把食盒拎了进来:“二奶奶劳累一天了,快些吃点东西吧。” 看着摆到桌上的饭菜,郭氏突然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她摇摇头:“我不想吃。” 丫鬟盛了一碗鸡汤递到她面前:“奶奶好歹喝两口汤吧,一点不吃身体怎么受的住?” 郭氏强打着精神喝了那碗汤,就不肯再吃了,她吩咐道:“把东西撤下去你们分了吧。” 丫鬟拿了痰盂伺候她漱了口,又说:“对了,今儿亲家太太派人捎口信过来了,说是二舅爷的病情一点也没有起色,请二奶奶您帮着再找个好大夫给瞧瞧呢。” 郭氏冷哼一声:“二哥生病以来看的大夫不都是我给找的?哪位不是名医?诊费药费都是我出的,还想怎样?这哪是让我找大夫,这是变着法的问我要银子呢!我有多少私房经得起这样折腾?” 一边说一边委屈,到最后竟呜呜的哭了起来,丫鬟们站在一边都不敢劝,生怕再触了霉头。 下午婆婆发火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永昌伯夫人回来了,婆婆说伯夫人这回为了冯莺特意回来渝北为的就是给冯莺撑腰。而且她是跟着新任知府的车队到来的,新任知府家的三少奶奶是伯府的大小姐,听说那位姑奶奶跟冯莺关系亲密、情同姐妹。自己得罪了冯莺可不就是给家里惹了祸,怨不得婆婆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 只是瞧瞧人家的娘家人,那还不是嫡亲的父母姐妹呢,就那样护犊子!再想想自己那些娘家人,除了从自己这里诳银子,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自己的死活? 郭氏越想越悲凉,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当天下午去冯家拜访的不止关氏一人,大田氏谁也没见,只收了一堆帖子。晚膳时,她拿着一张帖子对冯莺说:“这两天你好准备一下,过两天我带你去知府家做客去。” 冯莺笑道:“给唐家的贺礼一早我就预备下了,怎么也不会让表姐难堪的,您老就放心好了。” 大田氏“啧啧”一声:“我说的是这些吗?凭他贵贱总脱不了那些玩意,我用的着担心这个!我说的是你!算了,跟你说不明白。碧莲,去把你家主子最近刚做的鲜亮衣裳拿出来给我瞧瞧。” 碧莲应了一声,进去片刻取出一个包裹来。大田氏打眼看了一下便皱着眉说:“这颜色倒还行,就是这料子一般。用这样素净的衣料做衣裳就该配上精致的刺绣才能显出身份,你这个不行太寒酸了。我那里有今年刚出的蜀锦,一会拿两块给你赶紧做身新衣裳。” 冯莺有些哭笑不得:“用的着这般兴师动众吗?” 大田氏冷哼道:“怎么就用不着了?人靠衣装!你也是大户人家长大的,不说旁人光那些下人的势利眼也够你喝一壶的。你不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些,人家还以为你是去打秋风的呢!要我说你要是从来渝北第一天起就把架势摆的足足的,衣衫华丽穿戴贵重,旁人想拿捏你就得掂量掂量。你过了年打新头面了没?” 见冯莺又摇头,大田氏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说你手里也不差银子,如今单身一人又不用想着养家糊口,这样俭省是为了谁呢?趁着还没成亲该花花该买买,千万别省着。走,明儿咱们就去逛街买头面去。你要是没有银子,我给你出。” 冯莺连忙笑着摇头:“买套头面的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怎么能再让您给破费呢?” 大田氏说到做到,第二天吃了早膳就带着冯莺坐车出去了。大田氏带着冯莺径直来到一家叫凤庆的大银楼,她看看冯莺头上戴的簪子,对她说:“你这簪子瞧着手艺也还算可以,只是如果想要出门应酬的话就不够看了。这家银楼是渝北最大最贵的银楼,基本上官宦人家和大富之家的女眷都会来这里买首饰。其实大家未必不知道这里的东西价格贵,可是大家还是趋之若鹜,你知道为的是什么吗?” 冯莺答道:“为的自然是这里的名号。” 大田氏冷哼一声:“你还不算太笨,走吧。”冯莺心里默默甩了把冷汗,这道理不就跟前世大家都喜欢买lv香奈儿之类的奢侈品是一样的吗?道理她懂,就是不想花银子。 其实冯莺觉得自己已经挺奢侈了,直待见了大田氏的购买力之后她才是大开眼界。怪不得大田氏总嫌她寒酸,人家买头面都是几套几套的买,戒指耳坠等小件都是论堆买,未镶嵌的珍珠玉石也是整盒要。 大田氏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扭头见冯莺一副不自在的样子,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买太多了?”她随手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玛瑙戒指,然后说道:“渝北这地金子便宜,这家银楼要价虽高但是总比京城便宜许多,加上他们老板让的利,这些东西加起来要比京城便宜近三成。横竖这玩意又坏不了,到时候或是赏人或是送礼都能拿的出手。好不容易来一回总要多买一点。” 冯莺这才了悟,原来还有这种原因。不过这里的首饰打的确实精致,也或许是受了姨妈的影响,冯莺也大手笔的给自己添置了两套头面,一套翡翠一套碧玺的,也拿了金银戒指各一盒。吩咐碧莲说:“回去后你自己挑两枚金戒指,给房嬷嬷两个金的两个银的,其他人都挑一个银的。” 碧莲笑着回道:“那奴婢就先谢过娘子的赏了,这回那两个小妮子可要高兴死了。” 冯莺要抢着结账,大田氏怎么也不许:“迥然是我带你来的哪有让你花银子的道理?你那点私房就不用到我跟前显摆来了,快收起来。” 到最后,大田氏就连她买的东西都一并结了,让冯莺心里有点不安,只能日后再多回敬一些。 到家以后,冯莺穿戴一新往大田氏跟前一站。后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以后就照着这个派头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唐家 听了大田氏的话,冯莺只点头应下,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再说。 冯莺和大田氏坐了同一辆马车,去的路上大田氏便道:“今儿这渝北城的官宦人家十有八九是要去的,到时候你千万要打迭起精神来。我会为你一一引荐,不管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总归得让她们知道你后头有我们伯府撑腰。再有人想对你不利,也得好生掂量掂量。便是以后你嫁了人,婆家也不敢随意为难你。” 闻言,冯莺心里一暖,笑道:“您不是说那人没有父母吗?到时候还会有谁为难我?” 大田氏冷笑:“父母不在了,可是还有一群难缠的族人呢。要是陆家族人当初肯眷顾他几分,何至于会让他前岳家把婚事都给退了?他家的产业不都是被族人巧立名目霸了去?你记住,以后你要是真嫁过去千万不要心软,谁要是敢仗着辈分拿捏你,直接一巴掌给扇回去。你表姐最少会在这里呆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你在陆家站稳脚跟了。” 冯莺点点头:“姨妈您放心,我吃过一次亏,这回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我头上的。” 大田氏拍拍她的手:“这回肯定会一切顺利的。” 她们俩到了知府后衙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轿。好在今儿坐的是伯府形制的马车,一看就与众不同,刚拐进胡同口就有候在这里的唐家下人上前帮着拉车。 马车径直进到门口里头,冯莺一下车就看到了在这里等候多时的程心兰。 不同于大田氏,自打穿越以来冯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表姐。程心兰急走两步上前拉住冯莺的手:“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当初也不跟我道个别就那么走了。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了。”她想说的又岂止是这些?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好多话都只能隐而不语。 冯莺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我也记挂着姐姐,只是姐姐到底有诸多的不方便,小妹不想因为自己给姐姐添麻烦,因此特意嘱咐姨妈暂且不告诉你。要不然,以姐姐的脾气,那时候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程心兰被气的笑了:“你这臭丫头,嘴还是那么毒。” 一边说一边拉着她一起簇拥着田氏往正屋走去。 还没进到屋里,就有一个戴着累丝点翠五凤钗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冯莺一看,就猜着她该是鲁氏。 果然,鲁氏径直走向大田氏:“亲家母可算是来了,我从今早起来就盼着你早点来咱们好说说体己话,偏生这个时辰才来,真是让我好等。” 大田氏笑答:“在路上的时候咱们可是说了小半个月的体己话,我还以为你早就腻歪了呢,因此特意来的晚一点,省的你还要搜肠刮肚的找话应酬我。”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鲁氏拿帕子捂住嘴:“要不我就最喜欢和这个亲家母说话呢,总是这般风趣,每回见面都能让我乐呵半天。来,亲家母快坐下。”又吩咐丫鬟:“赶紧上茶上点心,好吃好喝招待好了,才能让亲家母多来几回。” 说完一扭头正好看见侍立在大田氏身旁的冯莺,便笑着问:“这位小娘子可真是生的文静,是谁家的女孩儿?” 大田氏拉着冯莺的手笑道:“这是我们老爷的表侄女冯莺,从小伴在我家老太太身边的那个。” 鲁氏忙道:“原来这就是莺姐儿,倒是常听老三媳妇说起。她总说自己和这个表妹比亲生的还亲,又夸表妹比她温柔安静,今儿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来,到我身边来。” 冯莺依言走到鲁氏身边郑重的行了一礼,鲁氏伸手把她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笑着对程心兰说:“你这回确实没扯谎,你这表妹瞧着是要温柔多了,长的也不比你差。”心里却想,就是命不大好。 鲁氏又让人端过自己早就备好的见面礼,是一对看上去灰突突的木簪子。底下有见识少的看了就在那窃窃私语,鲁氏拿起簪子笑道:“听你表姐说你十分喜欢沉香,恰好我这里有这样一对簪子,上面雕的兰花倒也符合你的文雅气,不要嫌弃留着玩吧。” 冯莺忙伸出双手接过簪子,然后站直身子笑道:“都说‘一寸沉香一寸金’,这对簪子看上去木质黑润油脂细腻,闻之芳香怡人,应该是沉香中的极品奇楠香,古人称之为‘琼脂’。其价值还在寸金之上,初次见面便受夫人这等大礼,冯莺真是惭愧呢。” 鲁氏轻扫了厅中众人一遍,笑道:“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能一言道出这对簪子的来历,就必定不会让它们蒙尘,遇到识货的主子也算是这对簪子的造化。” 听了这话,冯莺便大大方方的把簪子接了。 在场的诸人见状,心里各自琢磨不提。 等午膳的功夫,冯莺跟着大田氏来到心兰的房间里,她再忙跟娘家人说些体己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一进屋里,程心兰就把冯莺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最后,指着她的鼻子问:“说,以后你有事还敢不敢瞒着我?” 冯莺忙拉住她的胳膊告饶:“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有事我都告诉你。” 程心兰叉着腰冷笑:“真的?” 冯莺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一旁的大田氏皱着眉说她:“行了行了,能听你这样一大通教训,莺姐儿已经是足够给你面子了。你也别总怪她,瞧瞧你这样子,都成亲好几年了还张牙舞爪的,谁放心把这样重要的事告诉你?” 说完又叹口气道:“你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不必我说,以后等我回京城了,你们姐俩可得互相依靠互相帮助,要是让我知道谁做出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可别怪我翻脸。” 两人连忙俱都指天发誓,保证不会这样。 接着冯莺便把自己给程心兰单独预备的贺礼拿了出来,程心兰见了很是满意,笑着说:“莺妹妹还是跟以前一样周全,这些不是我喜欢的就是等着用的。好吧,看在贺礼的份上,我就不跟妹妹置气了。” 大田氏啐她:“真是的,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让着妹妹竟知道欺负她,真是没羞!”说着把冯莺拉到自己身边:“你表姐这人惯她越蹬鼻子上脸,以后不用对她这么好。” 心兰不依的跺跺脚:“娘,到底谁是你亲女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不知好歹 大田氏点点女儿因吃味而皱到一起的鼻子:“我倒是想要个你妹妹那样的亲女儿,可是偏生生了你这么个磨人精,只能怪我命不好。” 程心兰不依的冲母亲撒娇,冯莺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暗自羡慕。自己活了两世都是母女缘浅,要是将来她能生个女儿的话,一定会好好的宠着她呵护她长大。 眼看着快到午膳的时间,三人理理衣饰,相携着去了花厅用膳。 用了午膳,众人便辞别主家走了。 程心兰见鲁氏一脸疲惫的样子,忙上前帮她捏捏肩膀:“母亲今日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儿媳吧,您先去歇息一会。” 鲁氏摇摇头:“天还短呢,这会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对了,你把今天收到的贺礼单子拿过来我看看。” 大户人家送礼都十分讲究,从这礼单上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鲁氏看了看几个知州、同知等同僚家送的礼,虽不十分贵重但还算中规中矩,没什么可挑的。待看到田氏的礼单不免笑道:“你娘就是客套,每回给咱家送礼都是这样大手笔,弄的我都过意不去。”礼单上有金锞子一百个、银锞子一百个、云锦八匹、杭绸八匹。 这单子看着挺单薄的,没有别人家那样名目繁多,但对于他们家眼下的境况却是如同雪中送炭。别看她家老爷是唐家嫡子,看着挺风光的,只是唐家本是书香世家,从太祖起就嫌银子是俗物不肯沾染。唐家能有今天的家底还的多亏了接连娶了几代嫁妆丰厚又能干的主妇。用鲁氏的话说,要不是婆婆、太婆婆们给力,唐家这会还不定怎样的穷困潦倒呢。 好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唐家男人现在不再像之前那样视金钱为粪土,只是等他们想开了时运也不济了。唐家至今还未分家,虽说这些年家里也做了些小生意,置了不少的田地。但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已经出生的男孙就有十来个,加上十多个孙女,每年光嫁娶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因此,唐知府谋的这个外任还是鲁氏掏了自己的嫁妆银子帮着丈夫疏通的。 这回他们一家来渝北,家里只给了一千两的安家费。要不是一路上都有各地富商的孝敬,这点银子都不够这些人路上花费的。要说私房钱鲁氏自然是还有的,只是她每每想到唐知府在京城那几个庶子庶女心里就有气,自然不肯全心全意的掏银子帮衬相公。 今儿办完这场筵席,公中的账册上就只剩下五百两银子。看着是不少,可是光每日的吃食开支就要几十两,这马上又要做春装、接着是夏装……哪哪都是银子。家里那个刚上任,就算是当官有点油水也不能这么快啊。 所以说大田氏的这份礼是真的送到她的心坎里了,金银锞子用来采买东西或是打赏别人都行,绸缎则可以直接做衣裳用。鲁氏不用看也知道亲家送的定是今年时兴的新料子,用来做衣裳定然不会丢面子。 想到这里鲁氏看程心兰这个儿媳妇自然是十分满意,这个儿媳妇真是娶对了,跟她娘家都很大方对自己也孝敬。就是有一点,要是肚子再争气一些就更好了。好在她已经有了三个嫡孙两个嫡孙女,因此倒也不是太着急。 鲁氏继续往下看礼单,等看到冯莺的贺礼时,只见她送了一座玉石摆件、一幅前朝古画、一套汝窑茶具和四匹浣花锦。 这些东西放在礼单里并不出众,但是鲁氏还是对三儿媳说:“你这个表妹啊真是客套,咱们又不是外人,她本就孤苦无依的,还送这么厚的礼,日后怎么过日子?” 程心兰扫了一下礼单,笑着答道:“母亲不用替她担心,这小妮子虽然和离过一次,但是手头宽裕着呢。她当初成亲的时候嫁妆里的现银加起来能有五六千银子。后来她婆家不慈和离的时候,我娘带着人去把她的嫁妆都给拉了回来,不过是少了几百两银子和一些布料。我祖母走之前把梯己也分给了她一份,大致能有一万两银子。加上手里的头面什么的,怎么也能有个两万多两的嫁妆。母亲不知道,前些日子就为了她置了个庄子露了财,就有人想要硬闯她家想强行霸占她的家产呢!” 鲁氏闻言皱眉问:“便是她在孤苦无依,也是你们家出来的,谁这么大胆敢做这样的事!” 程心兰把孙丁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母亲您自幼在书香门第长大,接触的也多是讲道理的人家,哪知道这些地痞流氓的厉害!这些人为了银子地位什么手段也使得出来,只要能达到目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比这还下做的多了去了。” 眼瞅着婆婆的脸色愈加难堪,程心兰连忙转了口风:“这些人也就能在平民百姓面前抖抖威风,咱们这样的人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我表妹主意的那个无赖也是被身边人给蒙骗了,人家想收拾了他好上位,就撺掇他对我表妹下手。” 鲁氏叹道:“这些人真是黑心,亏了你那表妹福大命大。要不那样温柔的一个小娘子摊上这事便是不发生什么这后半辈子也完了。” 程心兰附和:“可不是吗?我和我娘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都后怕的不行。” 鲁氏又道:“那个莺姐儿也还年轻,难不成你们家就让她自己在这过一辈子?” 程心兰轻笑道:“那倒不会,我娘这次过来就是要帮她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我娘说了她一日不定亲她一日不回京城。” 鲁氏心中一动,笑道:“这找婆家是大事可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那个莺姐儿是和离过的,更要慎重才是。要是能找到那样知根知底的就更好了。” 程心兰听见婆婆这样说,半点没往别处想,只觉得婆婆说的话还很中肯。 鲁氏心里想的则是,今儿见那个冯莺言谈举止都很不错,嫁妆也很丰厚,比一些公侯家的庶女都要强些。又有伯府做后盾,这样的身份样貌足以堪配自己那个表侄了。 没想到她兴冲冲的找来表侄一提这事,人家还有些颇为不情愿。虽然没有只说,但是话里话外也嫌弃冯莺一来曾经嫁过人,二来不是永昌伯府的嫡亲女儿。 听了他的话,鲁氏只觉得心里一噎,挥挥手道:“我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你不乐意就算了。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先忙去吧。” 待他走后,鲁氏气的摔了个杯子:“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直在旁边侍奉的心腹婆子立马上前宽慰她。 而此时的冯莺正在家里美美的补觉呢,丝毫不知道有人为了她闹了一场不快。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点拨 鲁氏对着身边那个嬷嬷说:“刘嬷嬷你瞧,这孩子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嫌弃人家是和离过的,他自己不也死了老婆了吗?人家还没有拖累,他可是有俩小子要养的。还嫌人家不是伯府嫡女,哼,他这是跟谁攀比呢?伯府就算是还有嫡女能看得上他?要家底没家底要才能没有才能。要不是我记挂着她亲娘当年的那点子恩情给他碗饭吃,这会子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说这种机密事情的时候都能被留在身边,可见这个刘嬷嬷有多么受鲁氏倚重。 刘嬷嬷轻声安抚道:“论理呢,老奴是不该谈论主子的不是。只是我瞧着丰大爷这两年行事愈发的不着调了,远不如当初刚到太太身边时小心谨慎了。” 鲁氏冷笑一声:“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改日让老三敲打敲打他,要是还这般不知收敛,我自己三个儿子也不这么个表侄。” 接下来的几日,冯莺又随着大田氏去了好几户人家拜访。田氏的诰命在渝北觉得是称王称霸的存在,因此她们不管去谁家里,人家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她们不满意,再没有遇到任何不快的事。 尤其众人见大田氏不管去哪都把冯莺带在身边,这才正视到冯莺在程家的地位,心里不免对她多看中几分。 而得知田氏回来的消息,陆飞比谁都急着上门拜访,谁知偏偏上峰那里又有一项十分紧急的差事让他去北海关一趟。 等陆飞回来,打听到田氏还没走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当即也顾不得上午下午了,买了几样礼物就带着去了冯莺家。 听了下人的回报,大田氏皱皱眉头:“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下人回道:“小的见这位陆军爷风尘仆仆的,像是出了远门刚回来的样子。” 大田氏这才点头:“罢了,先让他进来吧。” 陆飞这回来是打着给大田氏请安的名义,冯莺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大田氏这回没有拦着她,女孩子嘛,不管心里怎么愿意该矜持的时候还是要矜持一点的。太主动了,还让人以为自家女孩没人要了呢! 原本对于陆飞迟迟不来登门的举动,大田氏心里是颇有些芥蒂的。要不是见冯莺对他有意,她都不想搭理这个小子了。直待见到陆飞的样子,大田氏才知道自己错怪人家了。 看着眼前这人黑干憔瘦的,只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大田氏用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和记忆里那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联系起来。待听他解释说是因着紧急公务才耽搁到现在,大田氏只觉得心里那点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反过来说道:“军情紧急,是该先紧着公事。你也是,刚从外头回来好歹先回去休息一下。我这里你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打紧?瞧你这满面风霜的,这回没少吃苦吧?” 陆飞咧嘴一笑:“我是怕再耽搁下去夫人再回京城了,那下官的终身大事就不知道该请谁做主了。” 大田氏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说道:“行了,既然是来给我请安的,这回安也请了,我看你今儿实在疲倦,等改日养足精神了咱们再好生探讨这件事情。” 陆飞知道这种大事也不是一张嘴就能成的,因此他也没有多做纠缠,起身行礼道:“那下官改日再来给夫人请安。” 待陆飞走了,大田氏便去了冯莺的屋子。到的时候见她正在翻妆奁找东西,不由笑道:“人都走了,还要找首饰打扮不成?” 冯莺忙回道:“姑妈说什么呢?谁要为他打扮了?这不是刚才二妞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后天就是她姐姐添妆的日子。那日孙丁那伙人想对我不利的时候正好被大妞瞧见告诉了我,这样我才早做了准备。这件事我算是承了她的情,因此想着挑件寓意好的首饰给她添妆。” 大田氏自顾自的坐到窗前的美人榻上:“照这么说,是该好生谢谢人家。你都预备送些什么添妆?” 冯莺叹道:“您是不知道,大妞她们家的爹娘颇有些重男轻女。大妞的婆家光聘银就给了八十两,结果全被她爹娘拿去娶儿媳妇了。更不用说她以前在咱们家绣坊做活挣下的银子,都被爹娘要去贴补了家用。结果到她成亲置办嫁妆了,她家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嫁妆里的衣衫被褥都是她们姐妹用自己平时攒的私房银子置办的。我想着依着她爹娘的做派,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出压箱银来,因此想着私下里给她一对十两的银锭。面上再给她一对金镯子和一对金戒指一些布料,也能给她的嫁妆添些分量。姨……伯娘您觉得如何?” 大田氏摇头:“我觉得不怎么样” 这话让冯莺十分惊讶:“太简薄了吗?” 大田氏没好气的看着她:“你觉得呢?虽说有陆飞在,她的消息看上去没有起到大作用。可是你想想,万一你不认识陆飞,要是没有她通风报信,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你的想法,无非是不想出风头惹人注目,可是要我说你既然要做好人就干脆做到底。既然明知那个宋大姑娘嫁妆不丰,你何不多送她些东西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与她,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与你自身,也是一种无声的昭告。让世人都知道与你交好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偿。日后他人再有什么心思就要斟酌一二。” 冯莺听了之后半晌不语,是啊,自己以前只想着一味的韬光养晦。却忘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不把自己的实力和态度明确地表示出来,又凭什么让别人高看自己?而大妞的婚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她郑重的对大田氏行了一礼:“是外甥女想的太简单了,多谢伯娘点拨。” 大田氏摆摆手:“咱们娘俩不用这些虚礼,这话你能听进去就好。以后啊,千万不要这般妄自菲薄,不管怎么说你是咱家的表姑奶奶,后头有永昌伯府给你撑腰。在这渝北城不说是数一数二,但也比绝大多数的人后台都要硬。以后该张扬的时候就要张扬,你把派头摆足了,旁人才不敢轻视你。” 冯莺听了大田氏的话,重新准备了一份十分厚重的添妆礼,在大妞添妆这日让房嬷嬷去给她添妆。她总觉得自己和离的身份有些尴尬,就没有亲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添妆上 宋家两老就是平日再不重视闺女,今儿这样大喜的日子也张罗的很是热闹。两口子虽然平时十分偏心,却不愿落人口实,面上的事走力求做的好看。 这不,二妞就在屋里跟大妞嘀咕:“爹真是有银子没处花了,就咱们家的那些个抠门亲戚,请个厨子来家里做席就不错了。还专门去外头酒楼定的席面,一桌二两银子,五桌就要十两。请个厨子的话,工钱加上酒菜统共也就四五两银子的事。还不如把剩下的银子给你办成嫁妆呢。你瞧瞧你这嫁妆,多简薄啊。” 大妞安抚的拍拍二妹的手,指着屋里贴了喜字的立柜箱笼:“行了,比起附近邻居家的姐妹,我这嫁妆已经十分可观了。” 二妞撇撇嘴:“可观什么啊?都是些不值钱的红松家具,连件楸木的也没有。”说完看看她头上的钗环:“这金钗还是定亲那日你婆婆给插头上的,咱娘连个金丁香都不舍得给你打。她收了人家八十两聘银和好几抬聘礼,十两压箱银和几个破柜子就想打发你,真是够了。” 大妞连忙拉拉她的袖子:“好妹妹小声一点,今儿是我的好日子,你好歹收敛些,就当是可怜可怜姐姐我了。” 闻言,二妞无奈的叹口气。她低头沉思一会,又兴奋的跳下炕,从一旁的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后拿出里面的东西递到大妞面前:“姐,要不你戴着这只镯子出嫁吧,我那天听碧莲姐姐说这支镯子怎么也能值个百十两银子呢。有了这个,姐夫家里就不会看不起你了。” 大妞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行,这是伯府夫人给你的嫁妆,连爹娘都不敢打它的主意。你快收起来吧,要不一会咱们那些表姐妹们看到了,再给你顺走了,你去哪哭去!” 二妞撅噘嘴:“这上头有伯府的印迹呢,她们谁敢顺。” 大妞抬头见窗外宋母正在和几个婶娘聊天,拉着她的胳膊低声道:“你傻啊,人家回去把镯子给融了,去哪找印记去?咱爹娘也不是想不到这点,是知道你跟冯姐姐交好,不想得罪她和她身后的永昌伯府。” 二妞有些怔愣的看着手里的镯子:“还有这么多弯绕。” 大妞又嘱咐她道:“我冷眼旁观了小半年,知道冯姐姐虽然不是那种看着很好相处的,但是她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咱们姐妹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受过人家多少照应了,等我走了,你有空做双鞋子也好绣个帕子也罢,多去她那里走走。只要你不和她交恶,咱爹娘就会对你客气几分。如果他们要是说什么让冯姐姐帮衬的事,你可千万别真的去央求人家。咱们这点子情分,可经不起半点折腾。” 二妞点点头:“我知道,姐姐你放心好了,爹娘要是逼急了,我就自卖自身,干脆去给冯姐姐做丫鬟去。”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大妞抬头一看,是外家那些舅母姨妈的来了。她俩忙嘱咐二妞:“舅妈她们来了,赶紧把你的东西收起来,让她们看见可得不了好。” 二妞闻言,手脚麻利的把镯子重新包好放起来。等宋母的娘家人掀帘子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姐妹俩在那里剪窗花呢。 大妞刺绣是真的有点天分,但是论打络子剪窗花就比不得二妹灵光了。 众人进来后,正好二妞刚剪完一个喜鹊登枝图喜字的,大家争相夸赞一番。大舅妈直接说:“二妞的手是越来越灵巧了,这窗花剪的又喜庆又好看。这样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嫁到旁人家受委屈怎么办?不如给大舅妈当媳妇吧。” 二妞只做害羞状低下头,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帮自己出声的。果然大舅妈的话音刚落,大姨就说了:“哎呦,嫂子,不是我嫌弃自己的亲侄子。就你家老三那磕碜样,快十岁了还整天鼻涕长长,人二妞这样如花似玉的,去替你哄孩子啊!” 二姨插嘴道:“就是,就是她们俩差的也太多了。要我说二妞跟我家二小子同岁,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我家二小子好歹上过两年学堂,也算是不埋没秀才家的女儿。” 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宋母笑道:“行了,二妞还小呢,我和她爹都想着多留她几年。要是她的兄弟们能再考中个秀才,到时候她的亲事也好看。好了好了,让她们小姐妹们在这里说话,咱们去堂屋喝茶吃瓜子去。” 说完,拥着娘家人都去了正屋,这小屋里瞬间只剩下七八个小姑娘。 其实大妞刚才说的话也没错,虽然爹娘给她置办的嫁妆在二妞眼里很不像样,但是在街坊亲戚的女孩当中真的算是厚重了。 这不,大舅家的二表姐就十分羡慕的摸着屋里的大红立柜:“这柜子打的可真气派。”再看看旁边还有一对大衣箱、两口小箱子,死床褥子六床被子俱都光鲜厚实。她一摸,就知道被褥里絮的都是轻软的棉花。想到自己的婚事只比表妹晚两月,却只有一对旧衣箱和两床被褥。被子里絮的还是好些年的旧棉花,被面也是最便宜的粗棉布,灰突突的一点也不好看。因为但凡喜庆些的料子就要比旁的贵一些。 看到二表姐的眼神从羡慕到低落,大妞心里一叹却无能为力,只笑着招呼她:“二表姐别在那里傻站着了,快点过来吃糖。” 添妆这事一般都是女眷出面,三姑六婆们来到宋家后免不了要进来大妞家的屋子看看她的嫁妆。所有人嘴上都夸她的嫁妆体面,但是心里却都有些不屑。毕竟当初大妞婆家给了那么大一笔聘银,宋母可是在亲戚中间很是出了一把风头。二妞去茅厕的时候就听见两个亲戚在那里嘀咕:“这嫁妆置办的也太简薄了,就那么两件家具用的还是最便宜的松木,所有东西统加起来也就十来两银子吧。我家闺女要是能有那么多聘银,我最少拿出一半来给她置办嫁妆,再给她二十两压箱银,总不能让她去了婆家受屈。” 另一个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真摊到你家头上,怕是还没有大妞她娘大方呢,面上却是不住的点头,又貌似低声道:“听她街坊说,那嫁妆里的被褥和衣裳都是大妞姐俩年节前后帮人做绣活置办的。她家连这个都不舍得出呢。一会看看她家添妆是多少,要是太少了可就闹笑话了。” 院子里就有一个本家婶娘吆喝道:“既然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开始添妆吧。” 接着就有人端过一只早就预备好的空箱子过来,大家挨个往里放东西。都是平民百姓家,东西讲究个喜庆实惠,多是些尺头之类的,偶尔给个银戒指银丁香的就是十分亲近的人家了。 眼看大家都添完了,刚才那个婶娘正要把箱子合上呢,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穿金戴银十分富贵的年长妇人就出现在门口:“我来迟了,这添妆没晚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添妆下 宋母先是愣了片刻,然后连忙笑着迎过去:“不晚不晚,真是没想到您老人家能来。”说完,忙拉着她往院子里走。 因为今儿办喜事,在屋里又围不开,因此院子里也摆了不少桌椅。 宋母请房嬷嬷坐到上座,房嬷嬷不肯,捡了个靠下的位子坐了。 她坐下后方笑道:“不晚就好,都怪那些丫鬟小子的手脚太慢,几样东西竟收拾了大半天白耽搁了功夫,好在没有误事。”说完一招手,身后几个健壮的家丁抬着两个大木箱走了进来。 家丁进来放下箱子后,便目不斜视的退了下去。紧接着,两个小丫鬟各拿一把钥匙上前把箱子打开。 众人伸头看到里头的东西,不由一阵惊叹。 房嬷嬷等众人都惊叹过了,才笑着说:“今儿是大姑娘的好日子,我家娘子原本是打算亲来添妆的。只是恰好伯夫人要带她去总督府做客,你们也知道,伯夫人几年才回来这么一次。咱家娘子总不能让长辈自己出门,因此她便侍奉着夫人去了总督府。临走前再三嘱咐我这个老婆子一定要替她给大姑娘和宋大娘告罪。” 这话让宋母很有面子,她十分受用,好在心里还有几分理智,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冯娘子贵人事多,能记着这事,咱们心里就感激不尽了。” 房嬷嬷这么大的阵仗过来,大妞她们在屋子里自然也听见了,屋里的姑娘们不好意思直接出去看,偶读挤在门口,悄悄的掀起帘子往院子里叹去。等看到地上那两个大箱子,都在那里议论纷纷:“那箱子上描的牡丹花真好看。”“是啊是啊,这红漆的颜色也好看,亮堂堂的。” 箱子都这样出彩更别提里面的东西了,姑娘们这回也顾不得害羞了,都簇拥着跑出去围在箱子周围等着看里头的东西。 别说是女孩子们,就连旁边的呃半老徐娘们也都很好奇,其中就有泼辣的喊道:“把东西都摆出来晒晒,让咱们也开开眼呗。” 房嬷嬷把目光投向宋母,见她也没有异议,就让小丫鬟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两个箱子,一个箱子装的都是布料衣物,里头有绸缎两匹、松江布两匹、狐皮褥子、狼皮褥子各一张,海棠红连枝纹斗篷一件、大红哆罗呢褂子一件,荷包、锦帕各四件。 另一口箱子装的东西就比较杂了,有笔墨纸砚一套、新书两部、粉彩茶具一套、花瓶一对。另有两层妆奁盒一个,盒内放着黄杨木梳篦一套、嵌红宝祥云纹金簪一对、赤金镯子一对、金银戒指各两个、镶玛瑙戒指四个。 这份添妆礼的厚重已经超出了宋母的想象,这里面一支簪子能顶她给女儿置办的全部嫁妆了,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房嬷嬷见状,轻咳一声,然后笑道:“今儿在场的也有不少是街坊四邻的,我们家娘子让我务必把话说清楚。今儿之所以给宋大姑娘这样厚重的添妆礼,是因为宋大姑娘前些日子帮了我家娘子一个大忙,给我家娘子省了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家娘子感恩与大姑娘的情谊,所以送此重礼。以后诸位街坊家的子女婚嫁走礼,咱们还是按着平时的惯例来,还请诸位街坊多多担待。” 人群寂静了片刻,有那心思宽广的马上附和道:“这是应当的,咱们也没有这么厚的回礼可送啊。”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心里却都在琢磨怪不得这宋家姐妹前些日子总往冯家跑,原来竟有这么大的好处!大家不约而同的都看向自家的大闺女、小媳妇的,只是想想冯家现在家门口站着的门神,一个个的把小心思暂且收起来,准备等大田氏走了之后再行动。 要论官职大小,渝北城最大的就是正二品总督了。因此总督夫人设宴,就连鲁氏也是规规矩矩的带着心兰去了。 好在总督夫人出身京城世家,眼界手段都不缺,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对品级较低的诰命女眷并不薄待,因此在渝北城的声望也很高。 只是她声望再高,比起跟着丈夫从底层爬起来的田氏还是要差一点的,更何况田氏如今可是一品诰命。说是今日这个宴会是专门为了田氏办的也并不为过。 往总督府走的路上,冯莺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的,自己这样的身份大大咧咧的跟着田氏去赴宴不知道好不好? 大田氏觉察到了她的不安,安抚道:“你不用这样紧张,我跟这位徐夫人也算是自幼相识的交情,虽然谈不上关系如何紧密,但好歹有些情分,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韩氏今儿办的是赏花宴,因此宾客都在园子里。冯莺跟着大田氏刚到花园的时候,看着许多女眷都簇拥着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妇人,心里还在疑惑这人的身份。 等大田氏带着她上前见礼的时候,冯莺才知道这位就是总督府的女主人韩氏,心里十分讶异于对方的年轻。 要说韩氏生的多美倒也没有,只是她身上有一种特别从容和优雅的气度,是一般人身上没有的。 渝北府的总督姓徐,名继勇,原本不过京城小官之后,年轻时读书不成,因此婚事遇到了颇多挫折。后来偶遇出身官宦世家韩氏的老丈人,喜欢他的人品和拼劲,因此把心爱的嫡女下嫁给她。 当初这门婚事大多数人都没看好,成亲之后徐继勇为了给妻子挣一个夫贵妻荣毅然投身军中,从小小的书吏做起一步一步挣到今天这个位子。徐继勇官越做越大,对妻子和岳家也越发敬重,这些年来身边始终干干净净的。 徐继勇父母前些年已经相继去世,如今总督府的后院都是韩氏说了算。因为家里清净,韩氏的身份随着丈夫也逐渐水涨船高,因此她的心态胸襟都比一般的官家诰命要宽的多。心态好了,人就显的年轻,如今已过四十的韩氏看上去最起码要年轻十岁。 冯莺不由在心底祈祷:自己到了四十岁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气度和状态就好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表姐的心事 看到大田氏,罗氏忙越过人群迎了上来:“这些下人真是失礼,姐姐来了,我该亲自出去迎接才是,怎的就让姐姐这般悄没声的进来了?” 大田氏笑道:“是我不让她们说的,我又不是外人,自己进来就是何苦让你多跑一趟。” 罗氏答道:“多年不见,姐姐还是这般善解人意。”罗氏这些年一直随着丈夫在各处任职,也只有偶尔回京述职的时候见过田氏两次。她轻笑道:“算起来,这回能有三四年没见到姐姐了,因此这回一听姐姐回来省亲我忙不迭的就给姐姐下了帖子。说起来也真巧,原本正头疼用什么样的名目请人呢,这园子里的牡丹就开了。我记得姐姐最喜牡丹,可见这花也是有灵性的,知道姐姐要来竟比往年提前半个月就开了。” 大田氏呵呵一笑:“几年没见,妹妹越发的能说会道了。”接着招呼冯莺道:“莺姐儿快些过来拜见徐夫人。” 冯莺依言上前给罗氏行李问安。 罗氏见到冯莺的那一瞬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她依旧平静如常的笑着说:“不用多礼。”然后打趣道:“刚才我可是看着心兰伴着她家太太一起来的,这个俊俏的小媳妇却不知道是姐姐从哪找来的?” 大田氏笑着说:“这是我家老太太娘家的一个侄孙女,自幼在我们家长大,我待她啊就跟亲闺女似的。” 罗氏笑道:“我说呢,怎么瞧着竟有几分眼熟,想来定是随了你们家老太太的几分气派。” 大田氏回道:“我家老爷也常说这孩子跟老太太有点相像,只是这命……瞧我,今儿这样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伤心事。你刚才不是夸自己家的牡丹开得好吗?还不带我们看看去,开的好就罢了,要是开的不好,我看你这面子往哪搁去!” 这话也就大田氏敢说,其他人便是想都不敢想的,而罗氏半点也不着恼,伸手挽住大田氏的胳膊道:“便是姐姐说不好也是你一贯眼高的缘故,跟我们家的花可没关系。嫌咱家的花不好,改日你倒是给我送两株好的来!我可是听说贵府的祖宅里有几株上好的魏紫。” 大田氏指着她对众人说道:“你们听听,这哪是请我来赏花的啊分明就是讹我来了!罢了,罢了,你既喜欢,改日让人送两盆过来就是,省的今儿光惦记着挑我的礼。”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不管真笑假笑,总之她俩带头做个动作旁边自有人立马效仿。 冯莺跟在大田氏的身后默默的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女眷,心里百般思量。 无论是什么名目的宴会,内容都差不到哪去。赏花之后,还有几个才思敏捷的姑娘当场做了诗画,引来一阵赞叹。冯莺虽然也喜欢画画,但是对这样的活动却不怎么敢兴趣,往往都是离的远远的。出这种风头的一般都是待嫁闺中的千金小姐,借着这么个由头把自己的才艺展现出来,若是能侥幸赚个才名,将来说亲也能给自己涨些身价。 正在冯莺有些无聊的发呆的时候,程心兰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瞧着这些人画的还不如我呢,怎么也好意思上去显摆?” 冯莺摊摊手:“表姐来这里时间短,恐怕还不大习惯。这整个渝北的读书风气就不怎么浓厚,在这里二十岁左右能考中秀才就已经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了。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女孩子?能有机会识字学画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表姐觉得她们水平偏低,但是在这渝北城里还真算是才艺出众的了。” 心兰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罗夫人要把女儿送回京城去上女学呢,想来定是瞧不上这里的女学了。” 冯莺无奈的扯扯嘴角:“这里哪有什么女学?或许高祖那会有过现在早都撤了多少年了,听说府学里的教舍都空着一半。” 心兰皱皱眉:“渝北虽说位置略偏了些,可我瞧着百姓还算富裕怎的如此不重视科举?” 冯莺摇摇头:“这些内情我就不清楚了,这事唐知府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对了,你怎么不在婆婆身边侍奉反倒是过来和我说话?” 心兰往那边努努嘴:“我娘在给我婆婆引荐这边军中的一些武将家的女眷呢,她们聊起来都是些儿儿女女的,我横竖是插不上话,就不在那白杵着了。” 一边说一边有些落寞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冯莺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知道表姐这是被勾起心事了。在这个极为重视子嗣的年代,表姐成亲近两年都还没有怀孕的消息,要说心里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冯莺也只好劝道:“也许京城那地方不利于表姐怀孕,来了这以后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程心兰拉着冯莺来到一个偏僻的花丛旁:“道理我都懂,相公和婆婆也时常宽慰我并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可越是如此我这心里越是难受,总觉得对不起这样体贴的相公和宽厚的婆婆。你不知道,打去年开始为了这事我私下里就没少求医问药的,也看了好几个有名的妇科圣手,吃了不少的补药,就是没个效验。” 冯莺叹道:“是药三分毒,我知道姐姐心里着急,但是有些药是不能乱吃的。尤其听你话里的意思还吃了好几个不同大夫的药,说不定里面就有药性相冲的地方,怀不上孩子事小把身子给搞垮了才没地去哭呢。” 程心兰咬咬下唇:“那怎么办啊?”又往远处看了看:“这事你千万别跟我娘说,她也是极不赞同我乱吃药的,要是知道我背着她胡乱吃药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冯莺回道:“姨妈可是你的亲娘,哪有亲娘会害自己女儿的。行了,这事我不会乱说的,但是你从今儿起可不能乱吃药了。这样吧,冯家有个姑妈嫁给了一个大夫,这些年也学了一些给妇人诊脉的手段。过两日你抽个空来我家,我再请她过来,对外只说亲戚家恰好遇到了,任谁也说不出别的来。” 程心兰点点头:“那行,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还没出阁,还真不认识会瞧这个的,这事我就交给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见大田氏从远处过来:“你们姐俩在那嘀咕什么呢?” 程心兰有点心虚,听了亲娘的话有些紧张,冯莺笑着回道:“没什么,我那院子不是预备重新栽些花木吗?正和表姐讨论哪家的花木最好。”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艾叶绿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的挡住了程心兰的身子,省的大田氏看到她出她的异样来。 大田氏也没多想,笑道:“你们光顾着说话,没瞧见人都要走光了?那边午膳要开始了,咱们也过去吧。” 待午宴结束之后,冯莺和大田氏辞别罗氏和心兰婆媳。心兰走之前给冯莺使了个眼色,冯莺回复一个眼神,示意自己知晓了。 大田氏去铺子里有点事,冯莺便自己坐车回家了。马车刚到家门口,几个小厮正要赶着上来卸车呢,突然有一个女人从旁边冲了过来,喊道:“冯妹妹,往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招惹您,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冯莺听到这声音有点熟悉,掀开车帘一瞧,来的正是郭氏。她皱皱眉头,吩咐碧莲:“在大街上这样太不像样了,请二奶奶到花厅说话吧。” 碧莲点点头,招过来两个粗壮婆子把郭氏请了进去。 冯莺没急着去花厅,而是先回了自己屋子洗了把脸又换了身家常衣裳才施施然的往花厅那边走。 路上白毫嘀咕道:“让奴婢说啊,娘子这发髻也有点散了,应该再重新梳一下才好看的。” 冯莺笑着看向她:“行了,晾的时间也不短了,再晾下去我怕某些人狗急了跳墙。” 白毫仰起头:“她敢!咱们家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家里这么多的家丁在呢,她要是敢再生事看奴婢们不把她打出去?” 冯莺无奈的笑道:“那以后呢?” 一句话把白毫给问住了。 旁边的碧莲走上来点点她的额头:“你呀,我瞧着这些天你规矩没怎么长进,这脾气倒是长的不少!主子要怎么做轮的到你插嘴?再这样胡沁,便是娘子不罚你我可是要罚的。” 白毫连忙笑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 却说郭氏被带到花厅之后就一直在那等着,冯莺迟迟没有出现,旁边站着的小丫鬟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郭氏心里着急却不敢埋怨,在这里枯等总比在家里受婆婆磋磨要强。这些日子公婆对她统没有好脸色,丈夫不见踪影,以往那些上赶着巴结自己的丫鬟婆子如今都支使不动了,饭菜都是冷的不说,洗脸要个热水都要等上半天。 郭氏也不是好性,开始没少闹,结果闹了之后反被婆婆呵斥一番,如此一来,她的日子愈发难过。开始那些下人还只是暗地里使绊子,如今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不过郭氏不是那样任命的性子,她知道这事的根结所在,索性豁出去了,不就是赔礼道歉吗?她心里打定主意,今儿要是不让冯莺原谅她,她日后就天天来,磨也要磨的她点头。 正在郭氏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帘被掀起,冯莺转过屏风出现在郭氏眼前。 冯莺进来后笑着说:“换了身衣裳,让二奶奶久等了。” 郭氏忙道:“不等久不等久。”说完,又笑着恭维:“妹妹果真是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这样风雅高贵。”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带笑,脸上的表情十分真挚自然,对方画风变的这样快,让冯莺都有些不大适应。她浅笑道:“二奶奶过奖了。” 接着看看郭氏旁边的桌子,恼怒道:“怎的二奶奶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上茶?” 话音刚落,银针就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了:“都怪奴婢,刚才烧了壶水,恰好一阵风吹来落进去好些杨絮,奴婢紧赶慢赶的重新烧了水,还是来晚了。” 明明知道这都是托辞,郭氏还一副不知就里的样子笑道:“不碍事的,横竖我也不渴。” 冯莺斥道:“多亏二奶奶明理,以后可不能这样怠慢客人了!” 银针唯唯诺诺的应了,先给郭氏奉上一杯茶。 郭氏接过茶杯端了一会,见冯莺在那慢条斯理的细细品茶,心里急的嘴里都苦,也顾不得茶水还有些烫,匆匆灌了两口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就“噗通”一声往冯莺跟前一跪:“好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儿子让他蛮横无理,也是我不该再三找你的麻烦。以前那都是被猪油蒙了心,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就原谅我的有眼无珠吧。” 冯莺也没防备她竟然一下子就跪到地上了,给丫鬟们使眼色,丫鬟们去拉却怎么也拉不动。 见她这样涕泪俱下的样子,冯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想到传言已经疯掉的郭二,再看郭氏憔悴蜡黄的脸色,冯莺知道她怕是真的吃到苦头了。只是她也不想这样痛快的就原谅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二奶奶的心思,只是有些事却不是我能做主的,今儿我有些乏了,二奶奶且先回去,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说。” 她原以为郭氏一定会赖着不走的,没想到郭氏并没有撒泼,站起来抹着眼泪道:“行,既然妹妹乏了,那我就不打搅妹妹休息了。妹妹是个雅致人,一定喜欢风雅之物,恰好我的嫁妆里有一枚寿山石印章。据相公说是什么艾叶绿的,我也不懂,只是瞧着颜色青翠鲜嫩,也就妹妹这般清新淡雅的气质能配得上。我就给你拿来了,妹妹一定要收下,不收的话我这心里可就不安稳了。” 艾叶绿?郭氏说这话的时候,冯莺还有些不信,前世能出这种寿山石的矿脉在明朝都已经绝产了,她要不是偶然看过一期鉴宝节目,都不知道寿山石里头还有这种颜色。 只是当郭氏把放着印章的盒子打开递过来时,冯莺只看了一眼就可以肯定这枚印章应该是真的。 她一时间有些纠结,郭氏一向颇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瞧出冯莺神情间的松动来了,于是急忙站起来道:“印章就留给妹妹把玩,改日我再来找妹妹说话。”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让冯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郭氏仓促逃走的背影,冯莺有些哭笑不得。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能有多值钱? 晚上,等大田氏回来后,冯莺便和她说了这事,还把印章拿给她看。大田氏看了之后也是赞不绝口:“这种颜色的寿山石在前朝就已经绝迹了,如今也就只有一些书香世家或者是有身份的学问家手里能有几件。不过能有这东西的人往往都是珍爱有加,密不示人。没想到郭氏还能从娘家带走这样的好东西。” 冯莺想到以前打听到的一些事情,回道:“我听说郭家祖上还是颇有底蕴的,郭氏的曾祖还曾做过一州学政,只是子孙不济,这才逐渐败落了。” 大田氏无所谓的笑笑:“管她怎么得到的,东西如今不是到你手里了吗?不过,你收了她的厚礼,是预备原谅她了?” 冯莺轻轻摇头:“她今儿的样子虽然看着挺惨,但是想到我曾经受到的那些屈辱,还有前些日子的事,总觉得有根刺扎在心里。这个郭氏也着实豁的出来,我不过一晃神,她就把东西扔下走了。这下弄的我进退不是。” 闻言,大田氏笑着看她一眼:“一晃神说明你还是动心了。听了你的话,我倒觉得这个郭氏虽然无赖好歹是个敢做敢当的,比她婆婆倒强一些。这事你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孙丁那事的根子本就不在她身上。” 冯莺有些纠结的皱起眉头:“我自来了这里也没跟别人有过仇怨啊,还有谁会在后头害我?” 大田氏冷哼道:“郭氏想的也不过是让你嫁给她的娘家哥哥,真正狠心的却是她的婆婆关氏。我来之后又让人多方打探,才知道原来是关氏买通了孙丁的一个心腹,让他想法子坏掉你的名声。你想想,你是在咱们家长大的,你的名声要是不好了,咱们永昌伯府在这渝北又还有什么脸面?再者,心兰刚侍奉公婆来到这边,到时候她的娘家名声有污,她在婆家又该如何自处?” 冯莺惊讶的问:“竟然还有这种事?那程太太为何要这样做呢?伯府的名声不好岂不会连累整个程家,她这个族长太太又能得着什么好?” 大田氏冷笑道:“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得不着好也看不得别人好。”说完后,她眉间一紧,又接着说道:“只是这事没有明面上的证据,我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总归,一族之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明儿我就会让人给关氏下帖子。不过,我瞧着那个郭氏还有一些小聪明,若是能挑起她们婆媳间的内斗,那才好玩呢。” 冯莺回道:“这事不大容易吧,郭氏到底根基浅,娘家也不给力,她就是有心和婆婆斗怕是也斗不过。” 大田氏嘴角微笑:“一时根基浅不代表一世都浅,根基浅就帮她提的高一点,这事也急不得,咱们慢慢来。” 冯莺点点头,她总觉得姨妈跟那个关氏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只是姨妈不说,她也没问,谁还没有点过去呢? 却说总督夫人罗氏待众宾客散了之后,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她想了半天还是招过来一个心腹婆子吩咐了几件事。婆子听了罗氏的吩咐眼底闪过积分诧异,但还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出去办事了。 隔天,婆子就把打探到的消息回来告诉了罗氏,罗氏心里暗忖,怪不得那个冯莺看上去十分眼熟,她长的跟她娘太像了!罗氏暗道,这个大田氏行事也太不隐秘了,既然让冯莺代替她人的身份就该把事情做的再严密一些。既然是冒名顶替,还这样大摇大摆的出来招摇过市,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罗氏心里不解,但是她既然知道了冯莺的真实身份就不能什么也不做,于是提笔写了一封迷信,热后招来一个心腹:“用最快的通道把这信送到皇后娘娘手上。” 此时的冯莺浑然不知有人已经打探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大田氏和关氏两个在那里打机锋。两下里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冯莺一边观战一边在心里暗忖,枉费自己还是穿越来的,战斗力比起两人来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看的久了有些心累,冯莺看到另一边同样有些无聊的郭氏心里一动,便笑道:“二奶奶上回不是说相中了前头池子里的锦鲤?趁着今儿天好,二奶奶自己去挑两条,我让人给你捞起来。” 郭氏忙笑着应道:“妹妹这般大方,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我家相公可是最爱锦鲤了,偏渝北这地方好锦鲤难得一见不说,还不好养,总是养着养着就……” 冯莺笑道:“没事,我家里有个下人对这个还颇懂一二,二奶奶以后有什么难题只管回来找我。” 两人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外头,冯莺吩咐一个丫鬟去捞锦鲤。 郭氏颇为意外的说:“妹妹还真要送我锦鲤啊?我还以为你有话要对我说呢。” 这个郭氏还真有点意思,冯莺挑挑眉:“我确实有话要和你说,不过这并不妨碍我送你锦鲤?怎么,你不想要吗?” 郭氏忙笑道:“要,要,妹妹你是一言九鼎的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打自己嘴巴子,这要真是自己喜欢的,她还真能忍住不要。可是一想自家那个冤家就喜欢这些玩意儿,她是豁出脸皮来也得求上两条啊。 冯莺无奈的摇摇头,伸手递给郭氏一个盒子。郭氏一看这不是自己送的那个装艾叶绿印章的盒子吗?立马摆手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收下的礼哪有再还回来的?我也是一言九鼎的人,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再要回来。” “真不要了?”冯莺问。 “真的不要了!”郭氏答道。 冯莺叹口气说道:“说实话,这东西呢确实让我眼热。只是我瞧着你似乎不是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我怕你将来知道以后后悔,所以就提醒你一下。” 郭氏不怎么在意的说:“切,不就是块石头,也没雕刻,能有多值钱?难不成比妹妹头上的累丝金凤还值钱?”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锦鲤 听了这话,冯莺嘴角微微弯起:“你说对了,这印章确实比我头上的金凤值钱。” “那妹妹把这金凤送我得了,权当咱俩换了。” “好啊,没问题,你可不许反悔。”冯莺笑道 原本脸上颇有些不以为然的郭氏瞬间长大嘴巴,她惊讶的捂着嘴,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妹妹,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冯莺笑道:“二奶奶以为我是那种随意开玩笑的人吗?这确实是块石头,但却不是一般的石头。艾叶绿是寿山石里的最上品,历来为文人所喜爱。只是这种颜色的寿山石矿在前朝就已经开采殆尽。因此,现有的艾叶绿都是不可再生的稀世珍品。在某些人眼里它自然是一文不值,但是在喜欢它的文人眼里,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尤其二奶奶这枚艾叶绿颜色青翠、质地温润细腻,可谓是艾叶绿里面的珍品,其价值,最少能值十只我头上这样的金凤。” “十,十只金凤?妹妹这支金凤怎么也值七八十两银子吧?”郭氏哆哆嗦嗦的问。 冯莺想了一下,伸手摘下金凤皱着眉说:“好像还要贵点吧,这凤口衔的是上好的鸽血红,这样莲子大的红宝就不止一百两吧?” 郭氏嘀咕道:“就照一百两算,这一枚印章就有一千两,那一箱子的话……” 这下轮到冯莺吃惊了,周围的人刚才就被她支到远处去了,倒也不怕被人听见。她拉住郭氏的胳膊问:“你那有一箱子艾叶绿?” 郭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倒没有那么多,但是我娘家有啊。我娘家不知道哪个祖宗传下来一个箱子,里头都是各种各样的印章石头。我成亲的时候,家里不肯给我出嫁妆,我想着相公好歹是读书人兴许喜欢这个,就偷着拿了几块放进我的嫁妆箱子里了。”说完,哭丧脸道:“早知道这玩意这么值钱,我就该把那一箱子都放到我嫁妆里。” 冯莺被她给逗笑了:“这样值钱的东西,你娘家人能给你不成?” 郭氏跺跺脚:“你知道什么啊?我娘家那些人都是些有眼无珠的,她们要是知道这东西值钱,当初就不会让我放嫁妆里了。不行,我得想法子把那些东西都要过来。” 说着她拽一把冯莺的袖子:“好妹妹,我求求你了,今儿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等我把东西拿回来,到时候再送你两块不一样的。” 听这话里的意思,郭家那一箱子印章不止有艾叶绿,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芙蓉冻之类的极品货色了。 打住打住,冯莺止住自己的邪念,笑着摇头:“你回娘家偷东西不好吧?万一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 郭氏撇撇嘴:“我那点老底就不信妹妹不知道,如今一家子都靠我养着,我朝她们要点利息怎么了?再说,我也是郭家女儿,东西给了我总比让那些不肖子孙花在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身上强多了。” 冯莺摇头不语,郭氏也不多说,到时候她把东西弄了来往冯莺跟前一放,就不信她不动心! 这时,关氏从花厅出来了,大田氏身边的杨嬷嬷在后头相送。 冯莺看了一下,忙迎上去:“太太怎的不吃了午膳再走?” 你们又不留饭,我怎么吃?!关氏抿抿嘴唇,假笑道:“不了,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呢。”转头瞧见郭氏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鱼缸,里面有一对十分白底红斑的锦鲤,看上去十分鲜亮。 关氏知道自己次子喜欢这种东西,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对郭氏吩咐道:“冯娘子送你这样重的大礼,你可得好生谢谢人家。” 郭氏笑着答道:“母亲放心好了,我哪能让冯家妹子吃亏啊。”关氏点头笑笑,心里却在寻思这二儿媳怎么突然跟冯莺的关系这样亲密了。 冯莺把婆媳俩送到门口才回去。 坐上马车,关氏见郭氏抱着鱼缸十分小心翼翼的样子,貌似不经意的问:“这样品格的锦鲤可不是便宜货色,你跟那个冯娘子不是一直不对付吗?她怎么舍得送你这样贵重的东西了?” 郭氏笑道:“这不是那天我来求她的时候,送了她一个寿山石印章,她说那玩意挺贵重的,许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多少给点回礼吧。” 记忆中儿子也有一块郭氏送的巴林鸡血石,刻的是鸿运当头。关氏回想起来了,那印章的料子还算不错,能值几个钱。她以为郭氏送给冯莺的也是差不多货色的东西,却不知道冯莺收到的艾叶绿价值高出那枚鸿运当头近十倍。 其实,当时郭氏一共从娘家拿了四枚印章。她开始把其中看上去最值钱的一枚大红袍给了程二,程二被吓了一跳,把东西还给她叮嘱她好生收起来,自己又挑了一块最不值钱的刻了章用。倒不是他不喜欢大红袍,而是不舍得用。再者,家里还没分家呢,那样的好东西万一被父亲兄长啥的相中了,自己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至于艾叶绿,程二也只是听说过,但是并不知道具体的价值,又是妻子的嫁妆私房,他也从来没去外头说过这事,因此郭氏这几枚印章才能安安稳稳的放到现在。 想到刚才冯莺的话,郭氏心里急的抓耳挠腮似的,她恨不得立刻身上长出一对翅膀来立刻飞到娘家把那一箱子印章给抢走。 关氏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皱着眉头问:“你想什么呢?抓耳饶腮跟个猴儿似的?” 郭氏心里有事,也顾不得在意婆婆话里的嘲讽,重重的叹口气道:“唉,我是想到自家那个苦命的二哥了,好多天没有回娘家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点?” 关氏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大田氏,还收到了半车礼物,心里高兴,这些日子对郭氏的不满也消了两分,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这样,趁着这里离你娘家不远,你就回去瞧瞧吧。” 而冯莺送走关氏婆媳后,回到刚才待的池塘边上,看着满池塘的锦鲤,心里又萌生了新的致富法子。她招招手:“去把李树家的叫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郭家风波上 原来这些锦鲤是前些天大田氏回来的时候,旁人送来的。大田氏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在意转头就教给冯莺处置。 冯莺原本也打算开春之后就去买些金鱼什么的放在池子里养着,正好有人送了过来,这些锦鲤颜色鲜亮也挺招人喜欢,就直接让人把鱼放到了池子里。没想到过了一夜之后,池子里的锦鲤死了近半。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冯莺都要死心了,心里想着就让它们自生自灭算了,没想到李树家的站出来说她可以试试。冯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把事情都交给李树家的了。 没想到这个李树家的还真有两把刷子,她接手之后很快就控制住了锦鲤的死亡率,而且这些天下来,冯莺明显能看出来这池塘里的锦鲤比刚来那会还要有生气,这才触动了她的心思。 李树家的很快就过来了,看见冯莺站在池塘边上眼神莫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有些忐忑的过来行了礼。 冯莺听到动静,回过来神,对着她淡笑道:“李嫂来了,没想到李嫂还颇有些本事,竟然还会养这样难养的锦鲤。”要知道这玩意就是在信息十分发达的现代文明社会都不是那么好养的。 闻言,李树家的心里一松,恭敬的回道:“也是巧合,奴婢的爹娘以前就是在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给人家养锦鲤的,奴婢小的时候要帮着父母做活,因此多少有些经验。” 冯莺又问:“以前只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怎么没有听你提过这些?” 李树家的苦笑:“自打奴婢最开始的那户主家败落之后,奴婢辗转跟着第二个主家来到渝北。这地方冬日太长不利于锦鲤生长,养的人家也少。再有,就算是主家有这个,也不放心让奴婢一个做饭的粗使婆子做这样细致活计,所以奴婢一直没有说这些。“ 冯莺点点头,她是知道那户人家的弯弯绕绕的。一个粗使婆子是没大有机会直接见到主子的,她要是随意把自己身怀特长的事告诉管事,反而容易引起旁人的妒忌,继而引起排挤。 冯莺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养殖锦鲤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由暗笑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不过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甘心,对李树家的说道:“难得你有这样的本事,窝在厨房实在是太委屈你了。这样,厨房的活计你就先不用做了,以后这池子里的锦鲤就交给你了,月例给你加一倍。另外,这十两银子是你的赏银,以后若是这池子里的锦鲤真能越养越多,自然还有你的好处。” 李树家的千恩万谢的应下了,她已经摸出了冯莺的脾性,知道只要自己真的能把锦鲤养出点门道来,到时候自然少不了自家的好处。 却说郭氏回到娘家以后,恰好遇上娘家大嫂正在吵着要分家。 郭氏见嫂子把亲娘怼的哑口无言,心里有气,不免说了她几句。谁知道一向把她当佛爷供着的嫂子,这回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反而冷笑道:“还在这里给我充姑奶奶的款呢,谁不知道你如今在夫家一点体面也没有了。谁家的姑奶奶回娘家不是大包小包的,就你空着手回来了!眼瞅着就晌午了,莫不是在夫家待不下去,回来蹭吃蹭喝的吧!” 一番话只把郭氏气的双手打颤,她气道:“这些年我里里外外贴补了家里多少银子?便是一着落难,回来吃两顿饭又怎么了?” 郭大媳妇嗤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有本事你别提以前啊,现在拿出银子东西来,我保准还拿你当老祖宗似的敬着。” 旁边的郭母见闺女和儿媳竟然吵了起来,忙拉了大儿媳一把:“行了,老大媳妇,你妹妹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少说两句吧。再怎么着,她还有义哥儿呢,还能掉到地下不成?” 听了这话,郭大媳妇方才住了声。 郭氏犹自有些不忿,被郭母拽着出了院子,郭氏一边走一边怒道:“娘,你拽着我做什么?这当着你的面就这般蛮横,以后真让她当了家,还有没有我站的地了?” 郭母叹道:“如今你二哥是废了,这家以后早晚不都是你大哥两口子的?你这会跟她闹僵了,日后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娘家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你在婆家谁瞧的起?” 郭氏被母亲这话起了个半死,好像以前娘家人给她撑过腰似的!她刚要抱怨几句,转头瞧见郭母这些日子头上新添的白发,顿时憋了回去,问道:“二哥这两天可好一些了?” 郭母摇摇头:“还是老样子,我瞧着老二是好不了了。”郭家人包括郭氏至今还不知道郭二被吓疯的真正原因,否则,这会郭母怕是连撕了女儿的心思都有。 见状,郭氏安抚了郭母两句,便去看望郭二去了。 进到郭二的屋子里,只见原本颇为俊朗的二哥如今已经大变模样,目光呆滞的瑟缩在炕头上,看到郭氏进去吓的浑身哆嗦。身边原先侍候的小厮婆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到亲哥哥这般模样,郭氏心里也是百般伤心,她不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正在这时,郭二的女儿大妮提着一个瓦罐从外头进来了,见到郭氏先是一呆,然后有些畏惧的喊了声:“姑妈。” 郭氏一回头,瞧见大妮的样子吓了一跳:“虽说是开春了,还冷得很呢,你怎么连件棉袄也没穿?”只见大妮穿着一件明显大了许多的褐色粗布褂子,袖口被高高的挽了起来露出里面都磨破袖子的湘色里衣。 大妮看了郭氏一眼,低头没有言语,郭氏脑子一转,那里还不明白:自己老娘一向是个偏爱孙子的,大妮母亲在的时候就常受冷遇,她爹在的时候,郭母就是看在次子的份上也不会缺了她的吃穿。如今二哥成了这副模样连自己都庇佑不了,更别提这个闺女了。 看着大妮瘦弱的身子和冻的通红的小手,郭氏想到自己小时候受到的那些错待,眼眶一热不由的滚下泪来。正好她今儿出门带了一套换洗衣裳,连忙让丫鬟解开包袱,拿出一件棉袄给大妮穿上。 大妮看到那棉袄的面料一看就是贵重的绸缎,还瑟缩着不肯穿,郭氏见她才六岁的年纪已经这样懂事,心里更加难受,强硬的给她套在身上。大妮的身量小,郭氏的一件短袄穿在她身上就跟件长袍似的。 这件棉袄又轻又软,大妮穿上之后就不像再脱下来了。郭氏摸摸她的头发:“好孩子,你暂且穿着这件,等过两日姑妈让人给你做了新衣裳再给你送过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哟,姑奶奶既然这么有钱,怎么不给你侄子也做件新衣裳,偏要便宜这个赔钱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郭家风波中 郭氏扭头一看,只见自己大嫂领着侄子过来了,郭母战战巍巍的跟在后头。她皱皱眉头说:“大嫂还好意思说呢!我平日里也没少往家拿料子拿衣裳,每回都有大妮那份,怎么今儿见了,她竟连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一个小姑娘穿的这样破烂,让外头看见了还不定怎么编排咱家呢!” 郭大媳妇冷笑一声:“姑奶奶说的倒是轻松,你要是觉得不忿,就把她带回程家养着去啊!” 郭氏刚要回嘴,被郭母给拦住了:“行了行了,咱家现在日子愈发难过了,你大嫂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一个丫头片子给她吃穿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 以往郭母也没少说类似的话,可是郭氏从不曾往自己身上想,不知怎的今天再听这话,郭氏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母亲嫌弃的岂止是大妮,自己这个女儿在她眼里怕也只是个摇钱树而已,要是当初自己没有走运嫁到程家,那么…… 这一刻,郭氏突然不敢再深想了。 突然,郭氏的侄子宝哥儿跑过来拽着她的衣服道:“姑姑,姑姑,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过来?” 郭氏对大嫂再不满,对亲侄子还是十分喜爱的,听侄子这样问,有些尴尬的回道:“好孩子,姑妈这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买,下回一定给你带你喜欢吃的烧鸡。” 闻言,宝哥儿瞬间不乐意了,他扭头看到大妮身上的崭新棉袄,小嘴一扁:“姑妈一定是把银子都给大妮买棉袄了,我不管,你有银子给她买衣裳就得给我买烧鸡。” 郭氏深吸两口气,皱着眉说:“宝哥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裳鞋子哪样不是我给你置办的?这么冷的天,你妹妹连件夹袄都没有,我也是怕她冻坏了才把自己的衣裳给她穿的。听话,下次我来再给你带东西。” 宝哥儿翻个白眼,耍赖道:“我不管,姑妈就是偏心。”然后看着大妮身上的鲜亮衣裳就觉得心里窝火,一脚就踹了过去:“你个赔钱货也配穿这样的好衣裳?赶明儿,小爷就把你给卖了去!”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等郭氏看到的时候,大妮已经被他一脚给踹到在地上,当即就捂着胸口哀嚎了起来。郭氏连忙扶起大妮,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当即就掀开她的衣裳看了看,只见大妮胸口左下方被这脚踹的乌青乌青的。 她当下就忍不住了,站起来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狠心,别说她是你妹妹,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没招你惹你的,你也不能下这样狠手啊,真是太不讲理了。” 没想到宝哥儿不但不听说,看着郭氏拿手指着自己,只觉得心里更加不忿,他气鼓鼓的看着郭氏,突然一口咬在了她的手指上。郭氏受疼,“呀”的一声把手收了回来,食指上已经被咬了一个深深的咬痕,甚至有点见血的迹象。 所谓食指连心,郭氏再疼侄子,这会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了,当即一个巴掌就往宝哥儿的脸上招呼了过去:“你个熊孩子,竟然连姑妈也敢咬。” 一旁的郭大媳妇见宝贝儿子被打,当即不甘示弱,伸着两只爪子就往郭氏的脸上挠了起来,郭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下两人在那里撕吧起来。 郭母呆愣在那里,不痛不痒的喊两句:“别打了,别打了。”眼见自己儿媳妇不太是女儿的对手,捅了捅身边的大孙子:“你娘要吃亏了。” 宝哥儿自然见不得亲娘吃亏,当即大喊一声加入战队,他素日里吃的好身子很壮,一把抱住郭氏的大腿竟让她动弹不得。郭氏一个人对上母子俩,顿时有些相形见绌,不一会脸上就被大嫂挠了两下,发髻也被扯的散了开来,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好在她的小丫鬟比较机灵,刚才见势头不对,连忙出去喊了跟车的两个婆子进来。 俩婆子进来一见这情况,连忙上前把她们两个给分开。郭氏的丫鬟翠儿心看着主子脸上的伤痕,心疼的喊道:“舅奶奶下手也忒狠了些,咱们奶奶素日里可从没亏待过您,您瞧您这狠心的,把我们奶奶的脸都给抓花了,我家二爷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郭大媳妇叉着腰不屑的笑道:“少在那里唬我,如今这城里谁不知道程家二奶奶失宠了,听过你家二爷都好几个月没回家了,他还能给我这小姑子撑腰?”接着,又对着郭氏冷笑:“你少给我摆少奶奶的谱,趁早哄着我点,将来万一被程家休了我还能收留你两天,要不然到时候你连个娘家都没的回。” 听到这话,郭母才不咸不淡的说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哪有当嫂子的盼着小姑子被休的,难不成你妹妹被休了你脸上十分有光?”这个大儿媳真是拎不清,闺女要是真的被休了还能再找到程家那样好的婆家? 郭氏捂着脸,听了母亲的话冷笑道:“哼,你们放心吧,我就算是被休了也绝对不会回来这里!”其实刚才郭母和宝哥儿之间的小动作她都看见了,这会只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她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手,捂着脸说:“走,咱们先回去。”然后看了看瑟缩在一旁的大妮,心里一软:“大妮,你愿意跟着姑妈走吗?” 大妮看看一直缩在炕上的父亲,有些迟疑的摇摇头。 郭氏心里一愣,没想到这个家里最有良心的就是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掉的侄女。 她轻轻叹口气,也不跟郭母说话,昂首带着人走了。 却说冯莺那边,送走了程家婆媳后,大田氏就带着人出去了,说是在外头吃饭。 冯莺正觉得中午自己吃饭有点无聊呢,突听人说,心兰来了。她连忙迎到外头去,笑着说:“这大晌午的,你不在家伺候婆婆用膳,怎的跑这来了?” 心兰指着身后婆子抬着的两个大筐道:“这不是外头有人送了几筐新鲜的鱼虾,我婆婆知道我娘喜欢吃这些便让我送一些过来。唉,我娘呢?” 冯莺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说:“你来的可真不巧,她有事出门了,走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闻言,心兰往四周张望一下,神秘兮兮的说:“谁说不巧了,要我说正巧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郭家风波下 冯莺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事,招手把白毫喊过来,吩咐道:“晨姐儿跟着芹姐儿回家也有两日了,你去把她叫回来,就说程家表姐来了,让她过来见见。还有,姑妈和芹姐儿要是在家的话,务必一起请过来坐坐。”想了想,又道:“算了,有些话你不好说,还是让房嬷嬷亲自跑一趟吧。” 也亏的是房嬷嬷走的这一趟,她到了丁家的时候正好遇到丁冯氏的几个妯娌在她家磨牙,话里话外的都透着满满的算计。房嬷嬷一去,把在国公府多年历练的气势一摆,几句话就把那些人给打发走了。丁冯氏赞道:“还是嬷嬷厉害。”一边说一边收拾了东西带着两个女孩儿来了冯莺家里。 心兰是头一回见丁家母女,见过礼之后虽然满腹心事但还是微笑着虚与委蛇了好一会儿,把芹姐儿好一通夸。 等夸的差不多了,见面礼也给完了,冯莺才笑着说:“行了行了,她们都是文静惯了的,怕是没见过你这样的路数,小姑娘面皮薄经不起你这样夸。还是让她们出去自己玩去吧。”说完给晨姐儿递了个眼色,晨姐儿会意,拉着丁芹去前头看锦鲤去了。 冯莺又找了个理由把丫鬟们都支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丁冯氏趁机给心兰把了把脉,又看了她之前的方子、细细的问了几个问题,问完之后,丁冯氏松口气:“这些补药问题倒是不大,都是大同小异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是药三分毒’,好好地一个人天天吃这样大补的东西便是没病也能补出病来。幸亏少奶奶吃的时间不长,如今体内不过是略有一点子热毒,清清火就罢了。要是吃上个三年两载的,只怕好好的身体都能吃坏了。” 闻言,程心兰大吃一惊:“不过是一些补药而已,竟然这样厉害” 丁冯氏点点头:“有些庸医为了多赚银子,一股脑的开些价格高的药材,哪管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少奶奶久在深闺,这些个肮脏事等闲入不了您的耳朵,我这些年见过乱吃药吃坏身子的妇人总有三五十个,能得善终的了了无几。” 许是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多了,又忙笑道:“您还年轻,底子又好,压根就没有必要吃什么补药,没的吃坏了身子。等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好消息。” 心兰的心事已了,吃了饭就急着回去侍奉婆婆,冯莺揽着她的胳膊送她。路上小声的说:“姑妈虽然声明不显,但是在这渝北城的女眷里头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看妇科很有一手,她的话你不妨听听,回去后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补药听了,放松心情,说不定过两个月就有好消息了呢。” “唉,我知道了,前几天小日子来了我正好停了几天药,原本还想着过去之后再去药房抓几副的,如今还是先缓缓吧。”心兰说完,轻扶一下自己的腰肢,叹道:“每次小日子前后几天都觉得浑身乏力,尤其是腰间总是酸酸胀胀的。” 冯莺附和道:“我也是这样,做个女人可真不容易。”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趴到心兰耳朵旁问了一个问题。 听了她的问题后,心兰红着脸睁大眼睛看着她,半晌还是有些羞赧的低声回答了。 冯莺听了心兰的回答,赫然发现她所认知的最佳受孕时间和自己知晓的正好相反。虽说时代变了,但是人体的身体结构并没变,冯莺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经验和心兰说了。 她说的和心兰一直以来的经验都大相径庭,心兰有些迟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以前的经验可是一直没有消息,何不照着表妹说的试试? 却说郭氏在娘家受了委屈之后,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走到二门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正好遇到了多日不见的相公程二。 程二也不知道去哪厮混了,满身的酒气,走起路来还有些晃悠。 要在往日郭氏见了他这副模样,少不得上前查问个清楚,只是今日郭氏半点也不想理他,只恨不得程二没有瞧见自己,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程二瞧见自己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只是郭氏不想跟程二说话,偏偏程二刚才在书房看到了那对锦鲤,心里正欢喜,听说是郭氏帮她求回来的,正想着借这个机会下个台阶呢,因此一看到郭氏忙殷切的打招呼道:“娘子回来了?二舅兄可好……” 话没说完呢就看到了郭氏的异样,发髻散了衣裳也有些绉吧,出于男人的天性,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自己不会被戴绿帽子了吧,于是语气不由的变的冰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郭氏没好气的答道:“没什么,摔了一跤。”说完捂着半边脸就要往里头走,被程二一把抓住了:“没事你跑什么?”郭氏没防备,遮着脸的那只手突的垂了下来,露出有些红肿的半边脸,上面几道深深的血痕清晰可见。 程二一下子有些呆愣:“你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他的语气不大好,让郭氏以为他这是嫌弃自己了,再闻到程二身上十分浓重的脂粉味,郭氏哪还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回来的?想到娘家大嫂的看低,觉得自己今日受的委屈都是眼前这人引起的,当即觉得心里委屈万分:“横竖你身边又少不了什么花花朵朵的,理我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使劲挣脱了程二的桎梏,哭着跑开了。 程二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当即把跟着郭氏的下人问了一遍,待知道郭氏脸上的伤是郭家弄的之后,心里是恼火万分。在他心里,不管郭氏如何不着调她都是自己媳妇,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手指头,如今竟然让一个外人给打了。还是一直靠着自家媳妇接济的郭家人!这怎么能不让程二恼火! 正好这些日子程二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没处撒呢,今儿可算是找着对手了。也顾不得马上就天黑了,当即点了一群家丁浩浩荡荡的向郭家杀过去。 关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皱了皱眉:“罢了,毕竟是老二的岳家,让她们两口子自己瞧着办吧。” 郭氏刚回到屋里,一个老妈子正在替她上药呢,听到消息“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凉气 因为她的动作太猛,起身的时候正好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让郭氏疼的脸都变了形。一向看中自己容貌的郭氏这会竟连脸也不顾了,她咬了咬牙,说道:“快,把咱们院子里的人都给叫上,咱们也去郭家。” 翠儿皱皱眉头:“奶奶是要去劝着二爷吗?依奴婢看,让二爷去给奶奶您讨回点公道也是应该的。” 郭氏冷笑:“谁要去劝了,我这一脸的伤可不能白白挨了。你别管了,我自有主意。咱们院子也没几个人,你再去后街上选几个粗壮能打架的,奶奶我的簪子在国家不见了,得去找回来。告诉她们,不会让她们白跑的,少不了赏钱。” 闻言,翠儿有些惊讶,刚才郭氏从娘家出来时发髻都散了,原先发间的几支簪子花钿确实都不见了踪影,定是落在郭家无疑。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前都是习以为常的,再没见郭氏回去找过。翠儿瞧着自己主子这架势,看来是真的被惹恼了。她心里一边琢磨一边脚不沾地的跑出去叫人去了。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郭氏以往对下人还算散漫,翠儿一去吆喝,很快就聚集了七八个粗壮婆子,加上郭氏院子里的,足有十几口子人。 郭氏也顾不得吃晚饭,人凑齐了就赶紧上路,家里马车不够,现拿银子去外头雇了两辆大车,加上郭氏的车浩浩荡荡的往郭家行去。 到了郭家,郭氏一看,自己大嫂被两个婆子压制着,脸上几个清晰的巴掌印,显然已经受了教训。而自己的爹娘则低着头坐在上首,不敢吱声。 听到动静,大家伙忙往门口看,等看清是郭氏来了,郭家两老顿时面带笑意,心里觉得救星来了。 而程二则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说:“你怎么跟来了?不会是来给她求情的吧?”说着指指郭大媳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郭氏还给自己娘家人讲情的话,那以后自己再也不管她的破事了。 郭氏笑着对程二说:“瞧二爷这话,你好心好意的来给我出气,我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吗?我这脸弄不好都要毁容了,我可没那么大的肚量!” 听见这话,郭大媳妇顿时眼冒怒火,没想到这个小姑子竟然敢落井下石,她刚要张口大骂,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次想起来刚才那两个婆子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抹布。郭大媳妇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身后压着她的两个婆子皆是膀大腰圆的那种,将她压的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 郭母抹着眼泪道:“这是怎么说的?都是一家人,难免有舌头碰着牙齿的时候,何必弄的这样,到底她是你亲嫂子,看在宝哥儿的份上……” “少跟我提宝哥儿!”郭氏冷冷的打断母亲的话:“我平日里多疼他?但凡是有义哥儿的都没有少了他那一份!我倒是拿他当亲儿子疼了,他眼里可没我这个姑妈,今儿下午他是怎么对我的,娘你也看见了,这样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以后还能指望他孝顺我?我还不如拿银子捐到城外的慈孤院呢,最起码赚个好名声!横竖我有义哥儿,这个宝贝疙瘩以后还是让他爹娘自己养活吧。” 郭母没想到今天女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要哄劝几句,又听郭氏冷声道:“娘你也不用多说,今天下午的事我都看的一清二楚。要是以后还指望我孝敬您二老几分银子,这会子就不要多说。这些年我里里外外没少帮衬娘家,到头来还落的一身埋怨,既然看不起我,那就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听到这话,郭母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郭氏冷冷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完,挥挥手吩咐自己带来的那些婆子道:“我今天下午丢了好几根金簪,不出所料的话东西就在程大奶奶的屋子里,你们都去好生给我搜一下,上头都有咱们程家的印记。顺道看看旁的,以前说不好也拉下东西了,你们找的仔细点,但凡是有咱家印记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找的最多的以后就跟着我在内院当差。” 这些粗使婆子都是在外院做粗活的,差事辛苦不说月例也少,哪比的上在内院当差体面又有油水?因此听了郭氏这话,纷纷使出十八般武艺冲向郭大媳妇的屋子。 郭家父母见状,连忙哀嚎着去拦,却被程二带的人给围了起来。郭母正要撒泼呢,就听郭氏冷声道:“我今儿只找大嫂屋子里的东西,要是娘觉得我做事不公道,要不我将整个郭家都翻一遍?一定能找出不少我们程家的东西。” 郭母气呼呼的道:“你这个不孝女,胳膊肘只会往外拐,吃里扒外的东西!” 郭氏不屑的回道:“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出嫁从夫,女儿既然是程家妇,就断断不能做对不起相公对不起婆家的事。”然后挑着眉看向程二:“相公,我说的对不对?” 程二忙不迭的点头。 那些婆子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搬过来两个大箱子,里头从金银首饰到日常用具,几乎是应有尽有。 郭氏大致扫了一眼,看到里头为数不少的金银首饰也是吃了一惊,大嫂以前经常“借”自己的首饰不还是常有的事,因为那是娘家大嫂她不好意思计较,常常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攒起来竟然能有这样多。 不过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些,见到婆子后头的翠儿给自己使了个眼色,郭氏终于放下心来。她站起来拍拍手道:“跟大嫂的帐算完了,接下来咱们谈谈二哥的事吧。” 第二天,冯莺一早起来还没梳洗呢,就有婆子进来回报说,程家二奶奶求见。 冯莺有些惊讶:“怎么这样早就来了?是不是找伯娘的?” 婆子摇摇头:“二奶奶说的很清楚,就是找您的。” 冯莺抿抿嘴唇:“那就先请到花厅里吧,我梳洗好了就过去。” 大约一刻钟之后,冯莺看到郭氏带来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赏脸 郭氏带来的东西不多,统共一个一尺来长巴掌宽的盒子,里面密密麻麻放了十几块用软布包着的印章。 这会郭氏只打开其中两块,就已经让冯莺震惊不已,一块是极品田黄冻,品质还在自己的那块之上。另一方瞧着像昌化鸡血石,晶莹润泽、血色鲜艳,如果不是赝品,价值肯定也低不了。这两方印章的价值都不比那天的艾叶绿低,甚至还要略高一些,其他的那些印章也不过是略差一点。 冯莺呆了片刻,笑道:“看来二奶奶这次真的是大获丰收啊。” 郭氏垮着脸说:“幸亏听了妹妹的话,我早动手了一步,原先家里的印章至少要多一倍的,现如今也只剩下十二枚。还有三枚是当初我嫁妆里的。我说话算数,说好了再送你两块的,这不我把东西拿来了。” 冯莺颇有些无奈的笑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这些价值都和那块不相上下,我已经白得了一块了,你舍得给我还不敢要呢。” 郭氏嘿嘿一笑:“妹妹先别急着拒绝,我这里还有事要求你帮忙呢。”说着,凑到冯莺跟前低声道:“妹妹是个风雅人,想必能认识卖这种东西的,我想着请你帮我牵个线,妹妹自己挑两块作为报酬。” “牵个线而已,也用不着这么贵的报酬。况且,不是我不帮忙,只是我来这里时间还短,还真的不认识这行当的人。”冯莺蹙着眉头说。 闻言,郭氏十分失望,她还没有回话呢,就听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什么行当不行当的,你们大清早的嘀咕什么呢?” 两人一看,原来是大田氏过来了,忙都行礼拜见。 冯莺扶着大田氏到上首坐下,说:“一早起来就听丫鬟说,二奶奶等了莺姐儿大半天了,什么事这么急?” 郭氏有些尴尬的把事情给说了一下,田氏一听倒来了兴致:“你还真有法子,竟然能把娘家的传家宝给弄出来,有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给我瞧瞧。” 她的话音一落,郭氏忙不迭的就把锦盒捧到了她跟前。 大田氏到底是见多识广,一下见了这么多珍贵的印章依旧是面不改色。她把盒子里的印章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点头赞道:“确实都是好东西,这一盒子东西要是拿到京城,少说也要两万银子。” 郭氏一听,惊讶的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心里不住的嘀咕:这下老娘可算是发了! 大田氏看见里头有几枚印章确实十分稀罕,其中一对封门青的印章是青田石里的名品,颜色清新温润,恰好是某位贵人喜欢的调调。她指着那对印章道:“这对品相不错,你要出手吗?” 郭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满脸堆笑回道:“瞧夫人说的,您要喜欢,这对就送您得了。” 大田氏摆摆手:“这里头就属这一对最贵,无功不受禄,我有儿有女的,这些东西还用不着你来孝敬。”接着又从箱子里拿出四枚印章,然后说:“这对青田石的,我给你四千五百两银子,剩下的这几枚凑个整,一共给你一万两,你要是觉得合适呢,我这就让人给你点银票。要是怕我诓你,那你就再去外头转转。” 闻言郭氏忙回道:“瞧您这话说的,您是什么人还能诓我的银子?不用出去打听我也知道您给的价格只高不低,就照您说的这个数。” 大田氏扭头就让人拿银子去了。 冯莺看看剩下的那些,拽拽郭氏的袖子:“剩下的这些二奶奶还卖吗?” 郭氏连忙点头,拿手指着三块道:“这三块是我嫁妆里的,我相公见过,除了这些剩下的妹妹随意挑。” 大田氏嗤笑一声:“你这眼光还得好生练练,偏选了最不值钱的几块,除了给莺姐儿的那块,剩下的都在三五百两之间,算不得极品。” 这个时候,大田氏的丫鬟已经把银票给了郭氏,郭氏也没矫情,大大方方的收了。她一边对着银票傻笑一边回道:“虽说我眼光不好,但是我运气好啊!要不是送给莺妹妹一块,我哪知道这些东西这样值钱?真要任由我娘家人看管,早晚都得给贱卖了。” 冯莺算了算手头的银子,她知道这种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咬牙选了刚才一眼看到的那枚鸡血石和田黄,另外还有一枚品质略差些的芙蓉冻印章。然后笑着对大田氏说:“我也不太知道行情,伯娘帮着估个价吧。” 大田氏看了看她,抿嘴道:“鸡血石和田黄都要一千二,芙蓉冻就照五百吧。”这价格其实比市价略低一些,大田氏自己买自然是不差银子,换成冯莹买,她当然是想帮着省一点。 郭氏想了想,咬牙回道:“原说好再送妹妹两块的,这三块,妹妹就给一千二百两银子算了。”她一边说一边觉得心里在滴血,只是又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以前得罪冯莺那么狠,要是这会不趁着大田氏在这多找补找补,以后哪还有机会…… 冯莺跟大田氏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你要是不收银子的话,那我一块也不要了。刚才都已经说了,白得一块艾叶绿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可不好再要别的。” 郭氏还要再说,大田氏拍板道:“行了,该多少就多少。既然莺姐儿已经收了你的艾叶绿,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以后只要你不找她的麻烦,以莺姐儿的脾气自然也不会无端招惹你。” 说白了,郭氏这两天一个劲的往这边凑,为的还不是这句话?一听这个,郭氏半点也不尴尬,嘿嘿笑道:“要不族里上上下下都夸夫人您睿智大度呢,就知道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矫情了,银子我就照收。这样吧,今中午我做东,请夫人和妹妹去吃泰和楼的山珍宴,不知道二位赏不赏脸?” 大田氏笑道:“难得你心诚,今儿就赏你这个脸。” 说着给冯莺递了个眼色,冯莺不知道大田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自然不会拆她的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马车 冯莺原以为泰和楼顶多是个三四层高的酒楼,没想到去了以后才发现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三层楼只是用来接待散客的地方,酒楼后头还有很大的一片地,里面流觞曲水十分雅致。 两个打扮齐整的婆子把她们迎到一个单独的小院里,院子里有几株迎春花,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给有些平淡的院子增添了几分清新的意味。 趁着酒菜还没上桌,冯莺跟着郭氏在小院附近逛了起来。大田氏因为逛过好多次了,对这里的景致并不感兴趣,正在和过来招呼的老板娘说话。 郭氏对这里还算熟悉,一些景物和特色菜都说的头头是道。两人在周围转了一圈,无非就是些假山花木之类的,见冯莺似乎不是很感兴趣,郭氏就笑道:“如今这会子尚且天寒地冻的,等再过两个月百花都开了,这园子能好看几分,如今光秃秃的确实没多大看头,妹妹要是累了,咱们就回去。” 说完领着冯莺从另一侧小路转了回去。 两人刚回到小院门口,就见一个婆子在那里四处张望,瞧见郭氏来了,连忙请安笑道:“可算是找着二奶奶了,您让找的宅子有着落了,正好咱家不远处的梨花胡同有个院子要卖,就是小了些,只有一进。” 郭氏皱皱眉:“几间正房?厢房有吗?” 婆子回道:“五间正房、东西厢房俱都齐全,还有两间倒座,院子还算宽敞,还有差不多一亩地的后院。” 虽然院子比郭氏想的要小,但是那地方离自家近,附近住的多是程家的族人亲戚,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正在郭氏暗自思量的时候,就听冯莺问:“二奶奶这是要买宅子吗?” 郭氏叹了一声:“是呢,不过不是给我自己住。昨晚上,我娘家那边分家了。估计妹妹也听说过,我那二哥前阵子被吓的得了失心疯,我娘家大嫂如今嫌他是个累赘死活要把他们父女给分出来。我想着早晚都要分,不如早分了利索,就做了个见证,让他们把家分了。” 冯莺皱皱眉头:“可是令二哥如今这个样子,分了家只有他们父女俩孤苦伶仃的怎么过?” 郭氏无奈的摇摇头:“不分家,她们爷俩就要被活活饿死了。不怕妹妹笑话,这几年我没少帮衬娘家,就这两三年家里也置办了百十亩地,加上原先有的,如今也有二百亩地一个铺子。我那对‘好哥哥好嫂子’竟然连一分地也不想分给我二哥,想拿十两银子就打发了他们。明摆着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说实话,我倒不是心疼银子,好的没有,让他们吃饱穿暖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我就是气不过娘家那些势利眼,前几年二爷刚考中秀才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分家,仗着我二哥的名声没少占便宜。如今二哥一朝有难了,连口饭都不想给。” 其实势力的又何止兄嫂,最让郭氏寒心的是她的爹娘。原本把二哥给捧上天的二老如今见次子不成器了,竟然也默许了大哥的做法,任由她们作践二哥爷俩。这还是儿子呢,郭氏都不敢忘自己身上想。她一边说一边觉得委屈,忍不住拿出帕子来擦擦眼角的泪珠:“我算是看透了这些人,以后再不管那些人了。” 冯莺见她手里的帕子一会就湿透了,忙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这里风大,快把眼泪擦干了,小心脸上裂口子,咱们去屋里说吧。” 郭氏接过帕子摇摇头:“过会再进去吧,我这副模样,没的进去让别人笑话。” 想到还在屋里的酒楼老板娘,冯莺也没有再劝,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如今,令二哥和令侄女在何处安身呢?” 郭氏已经停止了哭泣,笑道:“昨晚从娘家走的时候,我就把他们爷俩带着了,趁着我们人多,还能把二嫂的嫁妆和他们的行礼拿出来。相公倒是说直接带他们回家,可是我想着到底公婆俱在,我二哥又是那副模样,所以给她们找了家里附近的一个客栈住着。这不是,这两天正给他们打捞房子呢。”说着又笑道:“妹妹不知道,往日只觉得我家那个有些霸道不讲理,可这不讲理有时候也挺管用的。昨晚我相公大发神威,硬是从我爹娘手里扣出来五十亩地和一百两银子给了二哥,当着娘家宗亲的面,字据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以后也不怕再出什么岔子。” 听到这里,冯莺点头赞道:“二少爷倒是好本事,五十亩地赁出去一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她们爷俩俭日常嚼用也足够了。” 郭氏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我那侄女是个懂事的,等安定下来我就让她去上女学,不求多么有出息,能认识几个字好歹不会让旁人蒙骗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笑,眼睛里露出奇异的光彩,冯莺能看出她的眼神是真挚的,不由的有些刮目相看。旁的亲人都对那个郭二避之不迭,她却愿意帮助照拂落难的二哥,说明这个人本性不坏,还值得相交。 于是言谈间便比从前多了两分真心,郭氏很有几分小聪明,很快察觉到了冯莺态度的转变,顺杆子往上爬,一口一个妹妹比以前叫的更加亲热。还兴致勃勃的邀请冯莺下午一起去看宅子。 冯莺被她缠的不耐烦,想着横竖下午没事,便应了下来。 吃了午膳之后,几人走到酒楼外头,郭氏见自家的马车迟迟不来,而在那等着的婆子一副有些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由问道:“咱家的马车呢,怎么还不来?” 婆子战战兢兢的回道:“晌午那会,家里来信说大奶奶要带着姐儿出门走亲戚,家里车不够了,就把老刘头叫了回去。” 要是以郭氏以前的脾气,这会早就破口大骂了,只是这些日子她起起伏伏的惯了,倒是把性子磨的好了许多,闻言只是摆了摆手:“罢了,大不了我雇车回去。” 听到这话,冯莺扯扯她的袖子:“行了,少在那装样了,不是说好一起去看宅子吗?坐我的车罢!”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便宜 听了冯莺的话,郭氏呵呵笑道:“那行,那我就沾妹妹的光了。”转头又去对田氏献殷勤:“夫人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田氏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出来半天有些累了,你带莺姐儿出去散散也好,省的她整天闷在家里。不过,你可得把人给我照应好了,要是有什么差错,我就只管为你是问。” 郭氏忙指天笑道:“夫人只管放心,我一定把莺妹妹全须全尾的给您送回去。” 冯莺和郭氏坐上车,郭氏笑道:“先去我家附近接上大妮,那宅子是给他们爷俩住的,我二哥如今那样做不了主,好歹要让小的相中。” 于是,两人先去了大妮住的客栈,一个小丫鬟分奔着进去传话,冯莺便问:“大妮走了,谁来照顾她父亲?” 郭氏回道:“我二哥的奶娘母女俩跟着她们爷俩出来了,由她看着我二哥呢。” 冯莺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就跟着丫鬟走了出来。跟车的婆子把她抱上车,她以为只有姑姑来接她,上车之后笑眯眯的叫了声:“姑姑好。”抬头一看,车里还坐着一个姿容秀美的陌生女子,不免害羞了起来。 郭氏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指着冯莺说:“这位是冯娘子,你也叫一声姑姑吧。” 大妮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清脆的叫了声:“冯姑姑好。” 冯莺笑着摸摸她的头:“你也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说到这里,郭氏叹道:“唉,一个女娃子,家里哪有人给她费心起名字?平常都叫她大妮。” 到了这里之后,冯莺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大妮大妞了。她浅笑一下,心里却琢磨着头一回见怎么也要给个见面礼,刚才竟忘了这事。她伸手捏捏自己的荷包,正捏到几粒银锞子,好像是出门的时候碧莲给自己带上的,约摸着有四五粒。 冯莺直接把荷包解了下来,递给大妮:“也没来得及准备东西,这里有几颗银锞子做得还算精巧,拿着玩吧。” 大妮一听里面那么多银子,不由的看向自己姑妈。郭氏笑道:“妹妹真是太客气了。”然后摸摸大妮的头:“既然是冯姑姑给你的,那你就收着吧,不过要好生谢谢冯姑姑。”大妮乖巧的对冯莺说:“谢谢冯姑姑。” 这孩子虽然长的有些瘦弱,但是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十分有神,冯莺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不用谢,大妮可真乖。” 这时郭氏在一边说道:“这大妮大妮的叫着也太俗了,妹妹是有文化的,不如就请你给她取个新名字吧。” 冯莺有些迟疑:“我一个外人给她取名字,不大好吧。” 郭氏忙道:“有什么不好的?她爹也就是现在那副样子瞧着可怜些,以前要是着调的话早就给她起了。我倒想起了,奈何肚子里没有一滴墨水,思来想去的还是那些花儿草儿的,俗气,还得妹妹这样的文雅人给她起。” 冯莺想了想,笑道:“谈不上什么文雅不文雅的,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既然二奶奶看得起我,我就帮你取个小名,大字等将来自有旁人给你取。叫绵绵如何?福寿绵长的意思。” 一听这名字,就见原先低头不语的大妮瞬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里面盛满了惊喜。冯莺没有多想,只以为她喜欢这个名字。说起来,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郭氏一说给大妮取名字,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两个字,兴许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郭氏拍手赞道:“就说妹妹文采好,这名字寓意又好又清新脱俗,跟满大街的花儿朵儿的浑然不同。绵绵,喜欢新名字吗?”见大妮兴奋的点头,郭氏点点她的额头:“这么小年纪也知道新名字好听。” 说说笑笑之间,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婆子说的宅子。 马车刚听稳,丫鬟还没来得及掀车帘,绵绵就急匆匆的跳下车跑到宅子里头去了。 郭氏笑骂一声:“这孩子,性子真急!” 冯莺浅笑道:“小孩子嘛,都这样。” 两人先后下车,进到宅子里头。冯莺见这宅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干净齐整,院子也是方方正正的还有一口水井。 倒是郭氏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她转了一圈,突然惊呼:“唉,大妮,不,绵绵去哪了?” “我在这儿呢。”听到她的身影,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正屋后头转了出来。她笑眯眯的说:“姑姑,这后头的院子好大呢,以后我可以在那里种菜养花,就不用花钱买菜了。” “哎呦,你这么个小人还知道种菜省钱呢!想的倒是挺长远。你会种菜吗?”郭氏不经意的笑着问。 没想到绵绵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以前娘亲在的时候经常在后院那块种菜,每次都带着我的。她病了之后都是我自己打理那块菜园的,我会种好几样菜蔬呢。” 郭氏身形一滞,摸摸她的头:“既然你不嫌这里屋子少,那就随你的意了。” 绵绵裂开嘴笑道:“一点也不少,就我跟爹爹两个人,屋子太多了反而空的慌。谢谢姑姑,姑姑您真好。”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连冯莺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十分可爱,更别提郭氏这个亲姑妈了。 郭氏怜爱的摩挲她的发髻:“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嘴上夸着,心里却在想,以往郭母总在自己面前说这个孙女木讷呆傻还任性不懂事……如今看看,不懂事的哪里是孩子,这大人的心若是偏了,孩子千好万好也成了不好。 既然相中了这宅子,郭氏很快就跟经济探好了价钱。主家原本是常来这里行商的一个客商,每年都要来渝北住几个月。因嫌住客栈使费大而且环境杂乱,因此花银子买了这个宅子。因为在别处的生意做大了要结束这边的生意,才要卖了这处宅子。屋子都是三年前重新翻盖的,一溜的青砖大瓦房,青石地基足有一米多高,里头的家具都有八成新,炕也都盘的很齐整。 连同里面的家具杂物一共花了一百一十两银子,郭氏让人拿着家里的帖子去衙门走了一趟,很快房契就办了下来。 冯莺听到价格,觉得这里的宅子真心便宜。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预备 却说自打那回陆飞来拜见过大田氏之后,就一直不断的到大田氏面前来献殷勤,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一个劲的往这送,其中当然少不了夹杂一些冯莺喜欢的物件。 大田氏只做不知,一向都是大大方方的收下。让陆飞心里直呼痛快,以前他也很想找几乎多亲近一下心上人,奈何人言可畏,为了冯莺的名声着想,他一向都十分克制的。这回田氏来总算是给了他机会,可劲的把私房里的珍稀玩意往这送。 这不,大田氏刚从泰和楼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呢,下人就通报说陆千总来了。大田氏的丫鬟珍珠不由笑道:“这位陆大人对夫人可真是殷勤备至。” 大田氏扯扯嘴角:“他哪是对我殷勤,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珍珠轻叹一声:“再怎么着,这位陆军爷瞧着都比之前那两个表姑爷都要强,表姑娘这会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大田氏轻笑:“但愿如此吧。”转头想到陆飞上次跟自己提过的事情,又不禁皱皱眉头:但愿这件事不要牵扯太广,背后拿人势力一定不小,一个不慎那小子极有可能会折进去。于公于私,大田氏都不愿意看着陆飞出事,于是见了陆飞之后隐晦的提点了他两句 陆飞正要感谢几句顺带表表自己的心意,就见大田氏的丫鬟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回报说:“回夫人的话,徐夫人到访。” 大田氏有些许的惊讶,随即如常笑道:“快请。” 见到这样情形,陆飞心里只觉得十分遗憾,又没来得及说定亲的事,这回更是连正主的面也没见到。他怏怏的告辞走了。 对于罗氏的来意,大田氏心里是有些猜测的,毕竟当日她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冯莺去,就不怕会被对方瞧出端倪。冯莺“丧身火海”之后,她放在票号的那一大笔银子自然是引来了许多人的觊觎。大田氏考虑了许久还是把事情私下里告诉了皇后,皇后当时没有明着表态,就是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果然,罗氏进来寒暄了几句后,就隐晦的点明自己知晓了冯莺的真实身份。饶是大田氏心里有所准备,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免不了咯噔一下。 好在,今儿罗氏不是过来生事的,因此很快就略过这事,转而夸赞起冯莺来,一个劲的说她的福气在后头什么的。言谈间还说起自己夫家的一个堂侄,与冯莺年岁正相当,只是因为种种事故耽搁到如今还没有成亲。 听到这里大田氏已经会意了,她淡笑着回道:“这么说来,令侄一定是个少年英才了,又有徐总督这样的叔叔,还怕找不到如意嘉媳?说到这事,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要劳烦夫人呢!” 罗氏一听,忙回道:“有事姐姐只管吩咐就是,咱们这交情还用推三阻四的?”那位的回信虽然没有明着挑明昌平伯府是她的势力,但也给了不少的暗示。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罗氏对大田氏自然更多了几分亲近。 大田氏笑着说:“还不是我那侄女,这不是婚事定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走礼呢。只是十分不巧的是这女婿家里父母俱亡没个像样的长辈,我就厚着脸皮求到你这里来了。” 没想到冯莺已经有了成亲的对象,罗氏心里不由懊恼自己下手晚了。她从那收到的回信里能看出那位还是很在意冯莺这个旧人遗孤的,加上她从前跟小田氏也算是同窗之情又想拉拢大田氏,才想着让徐家子侄娶了她。只是,到底来晚了一步。 不管罗氏心里如何懊恼,她的面上却是未显分毫,只是笑盈盈的问:“不知是哪位青年才俊得了姐姐的青睐?” 大田氏笑道:“不是旁人,正是徐总督手下的千总陆飞。正因为有这层关系,我才求到妹妹头上,若是您能帮着操持一二,这门亲事就再无不美了。” 听到对方相中的人竟然是陆飞,罗氏不免有些意外,这人的名字她可是听相公提过多次的,说是渝北这边的武将里头少见的文书双全之人,当差做事又十分的精干,用丈夫的话说是十分有前途的一个青年。 想到这里,罗氏夸道:“我听相公提过这位陆千总,是个上进能干的,还是姐姐眼光好,相中的这个才是真真的青年才俊。” 虽说事实上,陆飞是冯莺自己相中的。但是这年头的男女可不兴自己想看婚事,因此为了冯莺的名声,大田氏只得背了这口“黑锅”,她淡笑道:“什么才俊不才俊的倒是没想那么多,这孩子当初也曾在家夫麾下效力,算是知根知底。我就是相中了他人口厚道。再一个,他父母双亡在旁人了看来难免说些命格不好什么的。对我们家莺姐儿却是正正合适,莺姐儿前头受了诸多恶婆婆的苦,找个没有公婆压制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心点。” 闻言,罗氏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别说是这样的大喜事,就算是什么烦难事,只要姐姐开口了,妹妹还能不帮?” 大田氏端起茶杯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我这里以茶代酒先敬妹妹一杯。” 等冯莺回家之后,大田氏便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某人过来没见到你,那个失落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冯莺抿嘴笑道:“伯娘就会打趣我。” 大田氏拍拍她的手:“这会可不是害羞的时候,咱们娘俩说说知心话。这些日子那人的心意咱们也都见到了,你们俩年岁都不小了,要是真的认定了,这成亲的事可就要摆上桌面了。” 冯莺睁大眼睛:“是不是太快了点?” 大田氏嗔道:“不快了!先把事情定下来,然后开始走六礼,怎么也要大半年才能完成。趁着我还在这里,先把亲事给定下,省的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冯莺也想不出什么反对的借口,好吧,事实是,她也不想反对。只是大田氏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过了没两天,冯莺就被告知要做新衣裳预备小定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小定上 又因为冯莺这边最亲近的长辈就是大田氏,而大田氏又不能在这里一呆大半年。所以不同于一般人家大定放在成亲前一个月,大田氏跟陆飞商定的是小定后紧接着就办请期和大定,按着查好的日子,几样礼节在二十天之内就能办好。 而冯莺知道的时候,离小定就只有六天时间了。顾不上害羞什么的,她就忙活起给陆飞的针线活计来。她自己的衣裳倒是能请旁人做,但是给未来夫婿的东西,冯莺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动手比较好。顶多让丫鬟们做个荷包纳个鞋底什么的就行了。 因为时间赶的紧,冯莺也不愿意太麻烦大田氏的丫鬟,因此又让人把宋家二妞叫了来。听说冯莺这会要做小定的衣裳,二妞忙摆手道:“我缝衣裳倒是不慢,可是刺绣就比姐姐差的太多,要不还是让大姐来帮忙吧。” 冯莺其实也有这个意向,于是笑道:“不瞒你说,我倒也有这些想法,只是你姐姐到底已经成亲了,平日里还要侍奉公婆,我怕她婆家那边不愿意。” 二妞笑着答道:“我姐姐婆家有两个使唤婆子,家里的粗活也不用她做,如今也时常做些活计去卖,如今能给姐姐做衣裳,只怕她婆家还巴不得呢。” 冯莺这才放心的说:“那好,我这里时间紧,你尽快去问,要是她没工夫我再想别的法子。” 二妞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要往外跑,被冯莺哭笑不得的叫了回来:“你着什么急啊?你姐夫家那么远,你跑着去来回要多长时间?再说你这样空口白牙的,人家还怕你把大妞给卖了呢。稍等一会,我让李嫂两口子跟你一起。” 前些天,冯莺又买了一个厨娘和几个丫鬟小厮,如今李树家的也摇身成了李妈妈,和李树一起管束这些新来的丫鬟小厮们。 李妈妈新官上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历练一下新来的下人,见这会家里也没什么事,索性一股脑的都带上,浩浩荡荡的去了大妞的婆家。 乍见这么大的阵仗,还把大妞的婆婆给吓了一跳,待听到二妞和李树家的说明来意,连忙把大妞叫了出来。 大妞正在自己屋子里做绣活,她觉得冯莺该是不怎么喜欢那些常见的牡丹海棠之类的花样,因此特意央相公帮自己画了一幅翠竹飞燕图,如今已经绣了大半。大妞心里十分感激冯莺给自己的那些添妆,让她的嫁妆十分体面,婆家知道她跟伯府家的表姑奶奶交好,也高看她许多,平日里并不为难她。知道她要为冯姐姐绣东西,婆婆还体贴的免了她所有的家务琐事,让两个妯娌都有些不满。 不过大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横竖家里的粗活有婆子干,妯娌们也就是做些针线活计,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做些就是了。大妞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飞快的下针,一片竹叶不过盏茶功夫就绣好了。 大妞满意的端详这片竹叶,十分怀念在冯莺家做活的日子,报酬丰厚不说,也从冯姐姐那里学到了好几种新的针法,让自己的手艺大有长进。 屏芯用的是雪白的缎子,大妞生怕自己手上有污渍把绣活给弄脏了,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擦手心的汗,正要再绣另一片竹叶,就听门口传来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大妞抬头一看,大哥家的侄女儿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小婶子,你娘家来人了,祖母让你快点过去呢。”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倒让大妞心里一阵紧张,心想这不年不节的娘家突然来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也顾不上换衣裳什么的,随手把门一关就去了家里的堂屋。进门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那坐着喝茶的二妞和李妈妈,心里突的一松,笑道:“什么风把李妈妈您给吹来了?” 李树家的见到她,忙站了起来笑道:“这不是我家娘子想念三奶奶了,让我来请您家去住两天呢。” 什么?大妞一愣。 一旁的二妞不耐烦这样文绉绉的说话,抢着说道:“大姐,是冯姐姐要定亲了,因为日子比较紧,想请你过去帮着做礼服呢。” 李树家的笑道:“正是二姑娘说的这样,这回时间紧,家里最擅针线的碧莲姑娘有旁的事要忙。我家娘子不喜欢外头的活计,独爱您的针线,所以就差我来问问您有没有时间。” 这要是分了家,大妞早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只是如今到底已经成亲了。 谁知不待她为难,婆婆大人就笑道:“冯娘子看重你是咱家的福气,横竖这两日家里也没事,文哥儿在学堂三五日的也不回来。你这就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喜事。”开玩笑,听刚才这李妈妈嘴里的意思,那位冯娘子的婚事是昌平伯夫人帮着料理,请的媒人都是堂堂的总督夫人。自家儿媳妇能帮这样人家做些针线,说出去那是何等的体面?更何况,人家也不是白来的,带了两盒子百味坊的糕点呢,是那种最贵的,一盒子就要五两银子。 婆婆这般通情达理,大妞忙回去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和盥漱用品,然后拜别了婆婆就跟着李树家的和二妞去了冯莺家里。 自打大妞成亲之后,冯莺还是头一回见她。看到她眉目舒展气色不错,就笑道:“看来,成亲后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看着你比以前都出挑许多了。” 大妞面上微红,笑道:“出挑什么的倒没觉出来,就是婆婆明理、妯娌和气,况且也不用每日在灶台前劳作,日子确实是舒坦了许多。” 冯莺打趣道:“想来也少不了妹夫体贴。”一句话把大妞说的脸颊通红,她忙岔开话题道:“时间这样紧,趁这会子天色还早,咱们先把衣裳样式给定下来吧,不知道姐姐要用什么料子?” 见她害羞了,冯莺也不再打趣,加上时间确实是很紧,立马拿出备好的料子和她商议起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小定中 冯莺原本觉得只是小定而已,自己那里还有两身没穿过的新衣裳,随便找身穿就行了,谁知大田氏并不同意:“原本这六礼就走的非常急,旁的上头再从简,这吉服可是脸面,再不能省事的,要不岂不是让他们家看轻你。”为此,还专门去老宅找了一块大红色的苏缎,说是前朝的贡品,如今手艺已经失传。 这缎子在屋子里瞧着不打眼,拿到太阳底下却仿佛自带光辉,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 大妞也是个识货的,她接过料子的时候手都有点抖:“这样贵重的料子我可得好加倍小心呢,要是有丁点的差错,怕是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冯莺呵呵一笑:“横竖不过是块料子,不用太紧张,只管安心绣就是了。” 两人商定好衣服的款式和花样后,大妞就带着衣料去了收拾好的西厢房,这两日她和二妞就暂住在这里。 只是大妞再能干这么些天的功夫能把上衣做完就不错了,闻讯赶来的丁冯氏立马接了裙子的活计:“这样的大日子还是马面裙显得庄重,这个就交给我和芹姐儿了,这孩子的手艺也还成,我们娘俩合力,一条裙子三天也就赶出来了。” 冯莺如今也确实是无人可用,毕竟手艺好的绣娘等闲是买都买不到的,只好笑着说:“那就劳烦姑妈了。” 丁冯氏忙笑着说她太客套,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自打认了这个侄女,这大半年来自家没少跟着沾光,芹姐儿的穿戴再没费过自己一个铜板。旁的东西自己帮不上忙,如今能帮着做点针线也算是尽自己的一点心意。 于是,众人齐心协力帮着冯莺做吉服,她自己则要忙着给陆飞做衣裳。虽说继承了原主技艺的她针线也能拿的出手,但是衣服还真是头一次自己做。好在有碧莲和房嬷嬷指点帮衬,最后总算是赶完了一套衣裳。时间紧,绣花什么的就算了,冯莺选的都是那种带暗纹的衣料,加上华丽的镶边,冯莺自己觉得还算不错。心里也在庆幸对方没有父母,要是再加上给长辈的针线,这么几天功夫就是打死她也做不完的。 到了正日子这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虽说只是小定并没有广发请柬,但还是来了不少的宾客。关氏也带着两个儿媳妇过来观礼,她看到这次做媒的竟然是罗氏,加上唐家婆媳,心里十分不忿:一个二手货而已竟然还劳动这么些贵人,真是不知收敛。 好在有大田氏坐镇,关氏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二,面上却是一副喜气洋洋与有荣焉的样子,妥妥的演技派啊。 因为陆飞父母双亡,因此今儿的小定,他特意托自己的舅妈李氏过来给冯莺插戴。李氏没想到自己外甥竟然真娶了这么个和离娘子,来之前想的还很美,觉得冯莺既然是个二婚的,为人处世必定要矮上三分。李氏打定主意今儿要拿捏对方一番,好让她知道厉害,将来嫁到陆家之后,才会乖乖的用娘家的人脉拉扯自己的几个孩子。 不得不说李氏想的是挺美,刚到冯家门口见到那些个精致的马车时还觉得没有白来。等在婆子的接待下进到二门,看着候在这里的丫鬟小厮足有十数人,竟没有一丝玩闹之声,心里不由有些惊叹。 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美妇掀起轿帘,对李她笑道:“亲家太太可算是来了,咱们夫人一早就候着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她扶下车。李氏拿帕子轻抚自己的胸口:哎呀妈啊,原来这不是那位程夫人啊!看这穿戴就跟个富太太似的,谁知道竟然只是个下人,幸亏自己刚才没来得及开口,要不就闹笑话了。 她刚稳了稳心神,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道爽利的女声响了起来:“亲家母来了,我出来迟了。”之前提亲什么的都是由罗氏和官媒出面,说起来大田氏今儿倒是头一回见李氏这个舅妈。她一看对方的吊梢眉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在只是舅母而已,要是连个亲戚都搞不定,那莺姐儿这辈子干脆不要成亲算了。 李氏循声望去,只见乌泱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几个青年美妇走了过来。为首那人头上插着一支金丝点翠攒珠大凤钗,中间一颗龙眼大的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身上一件杭缎泥金五彩牡丹纹通袖长褙子,梨黄色盘金彩绣马面裙。金线绣出来的花纹熠熠生辉,差点没有闪花李氏的眼。 再往后瞧,那跟在这人身后的年轻姑娘们个个都跟天仙似的,穿戴打扮无一不精。随意露出来的一对镯子就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给比下去了。 李氏有些不自在的捏捏手里的帕子,见她样貌十分年轻,没想到她就是大田氏,心里嗔怪对方让个小辈出来迎自己,但还是扯了扯嘴角笑道:“您客气了,我眼拙,不知道您是?” 那妇人笑道:“说来也怪我,都到了小定礼了,咱们两个亲家竟然还没见过面。我就是莺姐儿的伯娘,这是她的姑妈丁太太,这是小女,这是芹姐儿、晨姐儿……”其他都是客人,并没有随着大田氏一起出来。 李氏长大嘴巴,惊讶的说:“没想到亲家母竟这般年轻,跟令嫒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俩似的。” 大田氏呵呵一笑:“亲家母说笑了,里面请。” 到了花厅,大田氏又把罗氏、文氏、关氏等一一介绍给李氏。李氏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之妻,平日里见个里长已经觉得十分巴结了。更何况这么多货真价实的贵夫人,一个个的都不怒自威,心里不由默默的吞了吞口水,刚才路上那些个装腔作势的小心思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她也有几分小聪明,看这架势便知道这个外甥媳妇怕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因此立马转了风向,嘴里不住的夸赞起心兰和几个小姑娘,继而顺带着把冯莺给夸了一通。陆飞派了一个心腹婆子过来,见状,把一早预备好的见面礼一一奉上。 陆飞怕李氏失礼,还专门请嬷嬷指点过她。李氏原先还有些不以为然,这会心里却暗赞外甥想的周到,面上却是毫不犹豫的把功劳归到自己头上:“没什么好东西,给姑娘们玩吧。”嗯,那个嬷嬷好像就是这么教的! 过了一会儿,吉时一到,大田氏就让人把冯莺请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小定下 即使渝北苦寒,这会也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冯莺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软缎对襟褙子,上面用金线绣着百蝶穿花纹样,下摆处绣着吉祥如意云纹,坠着同色流苏。腰间系着海棠红的马面裙,群面上绣着精致的海棠团花纹,这里的花纹亦掺了金线,与上衣隐隐呼应。 这身衣裳不管怎么看都是极为华贵精致的,又是大红色,稍有不慎就容易显得艳俗,然而冯莺却愣是把它穿出来一种清雅劲儿。在场好几个贵妇心里都在可惜,这要不是和离过一次,单就这人品样貌给自己做儿媳也不差了…… 这些心里话要是被冯莺知道了,她指定要说:“夫人,您想多了,你要娶我还不乐意嫁呢!”说到底,她对陆飞也不过是有些好感有点子春心萌动,但此时绝对谈不上什么用情至深。只能说陆家没有公婆是她下定决心的最大动力。毕竟,不管是原主还是另一个冯莺,都没少受婆婆的磋磨,她心里真的是有点畏惧的。 李氏以往只听陆家的下人夸赞冯娘子长的多美,还以为是那些下人没见识或者是诚心巴结才夸大其词,今儿一见冯莺,果真是长的花容月貌,怪不得自家那个外甥也顾不得她和离过呢。 李氏心里嘀咕,但还是笑着赞了两句,然后方让让人端上小定礼。一般也就是些衣料首饰之类的,李氏生怕陆飞没什么家底拿不出好东西会向自家求助,因此从头到尾都没过问这些。此时,见到陆家的小定礼却是有些回不过神来,除了六匹锦缎还有金镶玉头面一套、银点翠头面一套、金锭一对。 纵使不知道那些头面的价值,但是那对官家出的金锭李氏是知道的,五十两一锭,一对就是一千多两银子。加上旁的,光文定就两千多两,这个陆飞简直是疯了! 李氏一时间有些呆愣,还是陆家的婆子悄悄的捅了捅她,她才回过神了,干笑着接过婆子递来的一支金钗插到冯莺头上。 冯莺今儿梳了一个十分精神的朝阳连环髻。因为预备这一出,因此只在一侧插了一支小巧精致的盘珠卧凤钗并几朵红石榴绒花,陆家预备的是一支丹砂点翠鸾鸟钗,鸾口衔者一串三股米粒大小的珍珠,每股最下端是一颗莲子大的珍珠。珍珠并不罕见,难得的是这些珍珠都是不常见的金黄色东珠,十分珍贵。 李氏拿着钗给冯莺插的时候手都有些颤,不是紧张,是心疼的滴血啊,她恨不得一把把金钗拿回来揣到自己怀里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只是那么多人的眼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尤其是那位程夫人,虽然面上带着笑,李氏却觉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满满的威胁…… 不管怎么说,金钗总算是稳稳的插在了冯莺的发间。 心兰最先夸道:“看来我这个妹夫虽说是个大男人,但是眼光还是不错的,给妹妹挑的这支钗真真精致,跟妹妹今儿的穿戴正好相配。” 罗夫人附和道:“可不是嘛,陆大人年纪不大办事却很稳当,我家老爷时常夸他呢。” 这两人一开头,其他人都附和了起来,一时间整个花厅里都是笑语阵阵喜气盈盈。 冯莺面对众人的打趣心里虽然不觉得是大事,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害羞的模样,把自己备好的针线等回礼递给李氏后就找借口回房了。 是的,今天虽然是她定亲,但是实际上要她出面的时间就只有这短短的一刻钟,连午膳都是自己在屋里吃的,心兰帮着母亲在前头迎客,碧莲和房嬷嬷也都在前院忙活。还好有冯晨和丁芹两个小丫头陪着自己,冯莺才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抛弃自己。 呜呜呜,怎么定个亲却觉得自己这个正主更像是局外人…… 午膳过后,心兰没有多待,而是侍奉着婆婆回了唐家。到家之后,鲁氏笑道:“今儿你也累坏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心兰走后,鲁氏的心腹刘嬷嬷奉上一盏清茶,文氏见她脸色不对便问:“愁眉苦脸的,出什么事了?” 刘嬷嬷叹道:“论起来太太刚从外头回来辛苦了这大半日,奴婢不该说这样糟心事惹人烦忧,只是有些话奴婢怕不说会惹出大乱子。” 鲁氏沉声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话直说吧,早晚都得知道。” 于是刘嬷嬷便低声回道:“奴婢也是偶然听二门处的小子丫鬟们议论才知道的,都说丰大爷近日不知道发了什么横财,手头宽绰了许多。据闻,还在不远处的张家胡同置了宅子养了个女人在那里。” 鲁氏闻言,气的把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真是不知好歹,多大的人了?便是想女人,也该正儿八经的娶个媳妇,既能了结终身大事也能帮着他打理后院。再不济纳个通房也比置外室强的多,成亲前打发掉,屋里头照样是干干净净的。非得去弄这些歪门邪道!这种事哪有不往外传的?我还想着在渝北给他找个小官家的女孩或是大户人家的庶女做亲,如今看来怕是白费心思了!” 刘嬷嬷叹道:“这丰大爷以前看着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大奶奶走后没了约束,这两年愈发的肆意妄为起来。”她顿了顿,又道:“这些如今倒不是最重要的,只是有件事奴婢觉得分外不妥,我听说丰大爷近日和渝北城几个有名的盐商走的很近。” 这话一说,鲁氏瞬间坐直了身子问:“此事当真?” 刘嬷嬷回道:“这种事事关重大,我万万不敢扯谎,只是奴婢到底人手有限,许多事情打听的不详细,还是要请太太严加详查,若是误会最好。” 鲁氏冷笑一声:“如果不是误会,就是我白疼了这个侄子。” 都是侄子,有些人年近三十了还不懂事,有些人尚在弱龄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送走所有宾客之后,大田氏忍不住对着冯莺夸赞起长生来:“这孩子平常看着寡言少语的,今儿在外头待客倒很是相宜。陆家帮着送礼的都是女婿军中的下属,我原先还担心长生那孩子跟他们说不到一起。没想到听小厮们说,长生竟然和他们相谈甚欢,一点也不拘谨呢。” 冯莺笑道:“听晨丁姑妈说,长生以前也是个爱笑爱闹的性子,只是他爹娘先后离世才寡言了许多。到底男女有别,平日若是无事我这边他也很少过来,有事都是让晨姐儿带话,说起来我对他还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这些日子多亏了他帮着料理外头的事,否则陆家那边有些事还真不好支应。” 大田氏笑道:“这兄妹俩都不错,晨姐儿也是个伶俐的,你既接到身边了就好好教导,日后总是你的一对臂膀。” 不管怎么说,小定一过,两人的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礼单 因为大定离的近,小定之后紧接着又忙活起大定的事宜来。 宋家姐妹也不过回家待了一晚,第二日复又回来继续帮着做绣活。两家的家人没有不乐意的,尤其是大妞的两个妯娌见大妞不过是来做了几天绣活便带回去半车东西,只恨不得能替她来做活。 至于聘礼陆飞也是早就开始预备了,因此没两天就托罗夫人送来了礼单。 罗夫人到了冯家后把礼单递给大田氏:“陆千总这回怕是把家底都给掏出来了,京城一些大户人家都未必肯出这样的聘礼。” 大田氏笑着接过礼单,迅速的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聘金一百九十八两黄金,虎皮两张,鹿皮十二张,紫貂皮十二张,各色绸缎布纱共六十八匹,锦缎被褥各八床,赤金龙凤镯四对,赤金镶宝头面六套,银头面六套,翡翠、玛瑙、碧玉、羊脂玉头面各一套,东珠一盒、宝石一盒,十两重的金银元宝各六对。城郊三百亩的庄子一个,还有茶饼酒肉等不计其数。 粗略估计一下这些东西至少要一万多两银子,大田氏皱皱眉头,记得陆飞那小子家底不厚啊。不过转念想到他打的那几场仗,心里便有数了,看来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发了不少财啊。 她转头对着罗夫人笑道:“京城大居不易,再者越是大户人家子孙越多,再厚的家底也经不住子孙分薄。反倒是像陆飞这样的小子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他又是个要强的,知道莺姐儿嫁妆丰厚,所以必定是拿出全部身家来置办的这份聘礼。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个有心的孩子。” 罗夫人笑着附和:“可不是吗?确实是个实诚孩子,旁人再也想不到他有这些家底,可见不是个悭吝的。姐姐看看,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我再回去告诉陆家。”心里却想着自己以前只想着在高门大户里给姑娘寻摸亲事,经过今儿这一遭,竟觉得找个上进能干的青年才俊也未尝不可,尤其是陆千总这样没有父母拖累的,简直是太完美了。想到自己婆家那好几层的婆婆,罗夫人不免有些头大,当了这么多年的媳妇上头还有两层婆婆压着,其中的艰辛委屈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陆飞诚意十足,大田氏自然不会特意为难他,爽快的同意了这份单子。大田氏要留罗氏用膳,罗氏摇头笑道:“等下次着吧,还有人等着回信呢,回去晚了还不知道那人怎样着急呢。” 大田氏亦笑道:“这回可真是让夫人费心受累了,等她们成亲后,定要让莺姐儿去给夫人磕头道谢。” 罗夫人站起来笑说:“磕头倒是不必了,只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就成。” “瞧妹妹说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大田氏亲自把罗氏送上马车才回转身来,然后拿着单子到了冯莺的屋子,把单子递给她笑道:“陆飞这小子也算是诚意十足了,我记得当年他刚到你姨……伯父麾下时可真是家业凋零,这才几年功夫,就能拿出这样一份厚重的聘礼来,也算是颇有手腕了。虽说军人建功立业十分重要,但要是于经济庶务上一窍不通,也是个愁处。他这样我总算是放心了,将来你嫁过去持家也能轻省些。” 冯莺粗略的看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个计较,虽然她隐隐猜到曹家的生意应该有陆飞的份子在里头,但是也没想到他能给自己这样厚重的一份聘礼。冯莺不是十分看重钱财的人,但是聘礼多寡在某些方面也能验证出男方的心意。这份心意冯莺自会郑重的收下。 见冯莺半晌不语,大田氏笑道:“你也不用想的太多,这小子的性子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再者,带兵打仗虽然辛苦,但是酬劳也是极为丰厚的。将士们拿命换来的东西,就连朝廷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你只管安心好了。”她家老爷这些年之所以能爬的那么快,还不是因为十多年前攻下鞑子皇宫时把大半的金银私下里献给了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到皇帝身上也照样管用。 冯莺笑道:“他既然敢送我就敢收,这有什么不安心的,横竖还是要带回去的,左不过是赚个名罢了。” 大田氏摇头笑道:“你呀,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了,也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虽然还没请期,但是我听女婿的意思,是年前一定要成亲的。腊月太冷,不是八月就是十月,左右也就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的嫁妆也该抓紧预备了。旁的都好说,就是这家具可是大头,你心里有谱没有?是用紫檀还是黄花梨?这两样木料我家老宅里倒是都还存着一点,只是前些年你表哥表姐们成亲都用的差不多了,至多打张架子床,再多可就难了。” 冯莺想了想,回道:“伯娘已经贴补我不少了,总不好光占您便宜,这老宅里的东西到底姓程,要是给我一个外人用了,怕是有人眼热。再者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就是陆家也只是五品官员,不一定非得用紫檀黄花梨那样贵重的木料。照我说,楸木或者枣木的就不错。” 想到程家那些个牛鬼蛇神般的族人,大田氏没有再坚持,只是说:“罢了,我瞧你这宅子里好歹有张黄花梨的大案,那个放在嫁妆里也还过的去。其余的不妨就用红酸枝的,再低可就不像话了,到底你也是我们伯府的姑奶奶,太简薄了还不让人笑话?我在通州的庄子里正好攒了一匹红酸枝,足够给你打一整套嫁妆。当初是给你表姐预备的,只是后来她定亲的时候府里恰好得了一些黄花梨,就没用这个。罢了,这渝北也没什么能工巧匠,我还是直接找人在那边做好之后再运过来。” 冯莺深知,这些东西是她推脱也推不掉的,索性大大方方的接了:“那我就不跟您老客气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备嫁妆 大田氏笑着点头:“这才像话,一家人总是扭扭捏捏的就生分了。前两天,我给你伯父去了信说了你定亲的事,他非常高兴,只说上门婚事确实委屈你了。这次要好好给你大办,到时候让你表哥表嫂们都过来。还让我拿三千两银子给你,让你务必收下。” 屋里没有外人,冯莺便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已经麻烦伯府良多了,我这身份原就尴尬,怎好再占伯府的便宜?”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可是你嫡亲姨夫,算起来比那个远方侄女还要近着好几层呢,给你点嫁妆银子也无可厚非啊。何况,那孩子的东西都是你姨夫收着,毕竟里面有许多老太太的旧物,他想留个念想。旁的衣料饰物也不好给你,这银子你要不收可就是嫌少了。”大田氏嗔怪着说。 冯莺只好收了大田氏给的银票,娘俩又开始商量起别的嫁妆来。大田氏嘱咐道:“我瞧着陆家的聘礼里头没有成衣,想来是时间太紧没来的及做,再者也怕外头做的你不肯穿。送来的那些料子倒都是些好料子,也不知道他去哪淘换的,我瞧着有些比我那铺子里的都强。照我说,衣裳你也不用做的太多,每季六套或八套就足够了,做的太多也穿不了,难不成成婚后你就不做新衣裳了?还不如多买一些上等的绫罗绸缎,好料子不容易过时,有些极品放个几十年都不过时。这块呢你就不用管了,中等的就让周家的从铺子里给你调,等我回京城搜罗一些进上的锦缎给你压箱底。” 她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茶水,又接着说:“首饰呢,有了这二十套,再打个十套八套的就够了。这玩意跟衣裳一样,时间久了款式颜色就不时兴了,不如留着金银到时候再打。除了这些,古董摆件随意添置几件就成,宅子你有庄子也有了,你手里银钱若是凑手,再添几间铺子也成。” 冯莺回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呢,买两间铺子自己做点小生意或是赁出去比银子白放在那里要强。只是找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这渝北城说大不大,繁华的就那几条街道,铺子都在积年大户或者官家手里,这要是太偏了就没意思了。” 大田氏点点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茬,也是我的疏忽。行了,这件事我找人去办,你想花多少银子?” 想想刚拿到手的三千两银票,冯莺飞快的盘算一下,然后答道:“五千两上下吧。” 大田氏心底有了谱,回头就找人料理此事去了。 既然是要做嫁妆,这回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几件衣裳了。这时候的嫁衣大部分都是由新娘子亲手缝制,冯莺虽然针线不好,但是也想试着亲手做一回嫁衣。 正好大妞刚做完了冯莺大定要穿的衣裳,拿过来给她瞧。冯莺笑着接过衣裳看了一会儿,笑道:“大妞的针线越发进益了,不仅针法愈加灵动,就连速度也快了许多。这才几天呢,这一身大衣裳就做完了。” 一旁大田氏看到也跟着赞道:“果真不错,这针线比起京城的绣娘来也不差什么了。” 一句话只把大妞乐的喜不自禁,毕竟大田氏的身份在那摆着呢。毫不夸张的说,她要赞一句好,在这渝北就再也没人敢说不好了。 大妞羞怯的一笑,说道:“也多亏了冯姐姐不藏私,对我们姐妹一直都是不吝指点,否则我们也不能进步这样快。” 大田氏微微一笑:“那也得你们自己上进,女红这活计是最做不得假的,天分另说,用不用心一眼就瞧的出来。” 这时冯莺把大妞拉到一边笑道:“我正想着今儿抽空和你说呢,听说昨儿你婆婆家里来人找你了?” 大妞面上一红,笑道:“是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相公书院放假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冯莺点头:“是呢,马上就是清明节了,我倒险些把这件大事给忘了。我耽搁你的日子也不少了,也是该放你回去了。” 听到这话,大妞心里一紧,家里来了两个绣娘的事她是知道的,自己又有家室拖累,比不得人家一心一意,看来这个活是做不成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冯莺招手让碧莲拿了一个包袱过来,然后对她笑道:“虽然不得已要放你回家,不过这活计可是少不了你的。”边说边打开包袱,指着里面一块金黄色的素纱道:“这块料子你帮我绣一件落地立屏的屏芯,图样就绣玉兰鹦鹉吧。还有两块小的屏芯,是做桌屏的,图样你自己看着绣。剩下的几块料子是做床帐的,横竖是成亲用的,你就拣那些喜庆热闹的图样来绣。剩下的几块布头也不值什么,你留着做两身春装穿吧。” 大妞见包袱里除了布料还有一大包的丝线,其中还有不少的金线,便问:“这金线是要用在哪里的?” 冯莺回道:“也就够绣个立屏的,若是有多的你瞧着办吧。”然后打趣道:“本来这衣裳就是没做完,我也想让人送你回去的,没想到你这回速度这样快,既这样,你就快些收拾东西,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去,也省的家里有人惦记。” 大妞的相公去书院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回来了,她心里也着实有些惦念了,也顾不得冯莺的打趣,抱着包袱就回自己屋子了。 二妞正带着三妞裁料子做荷包呢,见大妞抱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笑着问:“大姐又接了新活计了?那衣裳冯姐姐可喜欢?” 大妞笑道:“应该是喜欢的,这些活计是要带回家里做的,几个屏芯和两床帐子。” 听了这话,二妞和三妞都有些不舍:“原以为能趁着这个机会和姐姐多亲热些日子呢,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要家去了。”三妞不如二姐嘴皮子利索,但是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从小几乎就是大妞手把手带大的,对大妞比对亲娘的感情都深。 见她这副样子,大妞摸摸三妞的头:“要我说啊,你这个小妮子可是最有福的,当初我和你二姐费了多少心思才学到如今的手艺?现在只要你想学,我和你二姐都会尽心教你,女孩子自己有手艺有本事,将来嫁了人婆家也会高看一眼。你在这里要多听二姐的话,多学手艺,知道吗” 三妞乖巧的点点头,大妞正待再说,就见碧莲走过来笑道:“你们姐妹在这依依惜别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铺子上 见她进来,姐妹几个连忙起身相迎,给她让座,碧莲摆摆手“不用忙活,我略站一站就走。”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笑道:“我家姑娘说劳烦了大娘子这么久可不好让您空手回去,这盒子纱花虽然没有上次的精致,送人也还使得。这两盒点心还算精巧,带回去哄孩子最好不过。大娘子那天夸过的咸鸭蛋和海味干货我各装了一些让人拿到马车上了,还有外头送来的几样新鲜蔬菜和几尾大鲜鱼您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老孙头在外面等着,大娘子收拾好了径直出去就是。” 大妞笑道:“每次来都这样大包小包的带着走,我这心里总是不好意思。” 碧莲答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起来咱们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外头孝敬的东西太多,大家分散着吃了也比白放着坏了让人心疼的强。”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她:“差点忘了这个,这是我们姑娘给娘子的报酬,您可得务必收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然后也不顾宋家姐妹的挽留,径直走了。 大妞追了两步没有追上,这才复回到屋里,见二妞两个都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不由苦笑着打开,一下子倒出八粒金瓜子来。 二妞拈起一粒,睁大眼睛道:“这就是金瓜子啊?这样一粒有多重?” 大妞亦拿起一粒看了看,说道:“这是官家出的,我以前在绣坊见过,这种一粒是四钱。” 二妞心算倒是挺快的,一下就算出来这些金瓜子的价值,惊道:“一个四钱,八个就是三两二钱,就照着一比十算,也是三十二两银子了。” 大妞轻轻摇头:“这种官家金瓜子因为成色好,在外头一两金最少能换十二两银子的。” 二妞和三妞相视一眼,叹道:“冯姐姐真是太大方了,不过也是因为姐姐你绣工好。以前在绣坊的时候姐姐的绣活也好,但是我看着跟旁的绣娘比也好不了太多。如今的绣活却是要高出一大截了,就跟冯姐姐说的那般有灵气了。我跟幺妹也要好生练习,以后能有姐姐一半的本事就足够了。” 大妞笑道:“你们都比我聪明,将来只有比我更强的。记着我的话,抽空要多认些字,学学怎么算账,技多不压身,会的多了以后有你们的好呢。” 二妞吐吐舌头:“知道了大姐,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操心的习惯。”然后正色道:“大姐,你这些金瓜子预备怎么办?你可别告诉我带回去全上交给你婆婆。” 闻言,大妞噗嗤一笑:“你以为我傻呢,婆家还没分家呢,我辛辛苦苦挣的银子都交到公中,自己花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呢。” 二妞这才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大姐你一贯老实才提醒一下的嘛!” 大妞轻轻一叹,亲生爹娘都指望不上,公公婆婆又怎能让她安心依靠?不过是多敬着几分让自己好过些罢了,至于银子,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最放心。 有两个妹妹帮忙,很快就把大妞的东西给收拾好了,也没有多少东西,除了放着大半私房的妆奁盒子,剩下的就是几件换洗衣裳,不过一个包袱就装满了。 接着大妞又对二妞说:“我走了,你带着三妞专心做活,甭管旁人怎样说,只要你用心做活,以冯姐姐的性子必定不会赶你们走的。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原就与我们无关,也不用费心思。切记多做活少说话,尤其不要背后说人是非,离了这里,你再去哪找这么好的活做?” 虽说这一大通都是些老生常谈,二妞还是郑重应了:“大姐,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在这里除了做针线,吃的喝的都不用自己动手,冯姐姐还时常给些旧衣裳给我们穿。不用在家里那般被人呼来喝去的,做活累了就到院子里看看花草,我都恨不得在这里待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冯姐姐一向大方,到时候我把大半的银子自己藏起来做嫁妆,省的到时候自己为难。” 闻言,大妞点点她的额头:“这话出去可不许乱说,女孩子哪有开口闭口嫁妆不嫁妆的。” 二妞和三妞抢过大妞手里的包袱,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那里,一路上遇到的小厮丫鬟都笑着和她们姐妹说话。 三妞十分艳羡的看着伯府小丫鬟身上的葱黄色缎子比甲:“这些姐姐们穿的衣裳真好看。” 大妞看了看,笑着摸摸她的头:“我那里有块差不多颜色的,你既然喜欢,等过些日子得闲了我给你做一件。” 二妞忙道:“我也有呢,那回她们做衣裳时我帮着去裁剪了,那个周嬷嬷把剩下的好几块尺头都塞给我了。我是想着跟她们穿的一样再被别人当成丫鬟了,想着等她们走了再做呢。姐姐你就别管了,你时间紧任务重,那一大包活计就够你忙活了,幺妹的衣裳就交给我吧。” 大妞一想,觉得果然如此,而且回婆婆家给娘家人做衣裳,被妯娌们看见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因此只好答应了下来。三妞只要有新衣裳穿,才不在乎是谁给做的呢。 姐妹几个出了大门,老孙头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们来了,忙伸手接过她们手上的包袱帮着放到车里。大妞刚要上车走,就见碧莲领着两个小丫鬟出来了:“大娘子也忒麻利了些,我不过去针线房拿了些东西,你就出来了。” 大妞笑道:“我又不是外人,收拾好东西自己走就是了,还要你送不成?” 碧莲回道:“那可不?我家娘子出门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要亲眼看着你上车,要不然,等娘子回来我可是要挨骂的。”一边说一边把个包袱放到车上:“前两天家里下人做衣裳剩下的一些布头,拿回去做双鞋子什么的都还能用。” 大妞知道这段时间冯家不缺这些,因此大方的收下了:“替我多谢冯姐姐,我回去先绣立屏,绣好了就拿过来给姐姐过目。我走了。” 就在大妞往家走的时候,冯莺跟着大田氏来到一处商铺前查看。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铺子下 说来也巧,大田氏前头刚让人出去打听,后脚心兰就让人捎来口信请她们出来看铺子,于是娘俩就坐车来了这里。 下了马车,也没见有人在这,冯莺正四处打量呢,就见心兰的贴身婆子从斜对面的茶馆门口走过来请安道:“三少奶奶正在三楼雅间候着夫人和表姑奶奶呢,请两位上去一叙。” 两人顺着婆子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心兰正站在窗边对她们招手呢。大田氏嗔怪一句:“这丫头也忒懒了些,看到我们也不下来迎一下。” 冯莺挽住她的胳膊道:“咱们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骨肉,表姐才没和我们见外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登上了三楼,心兰笑吟吟的站在一间雅间门口迎着她们。进了屋子坐下后,大田氏便道:“你不是捎信让我们来看铺子吗?怎的又有闲情逸致过来喝茶了?” 心兰笑道:“不找个由头,我怎么好出来躲懒?” 大田氏无奈的摇摇头:“你呀,都是人家的儿媳妇了,还光想着偷懒耍滑,小心你婆婆对你心生不满。” 心兰回道:“才不会呢,我帮婆母大人料理了她的一件心头大案,又买了一个郊外的小庄子孝敬她,她知道我要买铺子,特意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又怎么会不满?” 说完,她指着斜对面的那一排铺子道:“看到了吗?我想买的就是那几间铺子。” 大田氏跟着过去看了看,点头道:“这铺子位置门脸都极为不错,怎么会突然要卖?” 心兰答道:“这些铺子都是前知府太太名下的,当初一并被充公了,衙门一直收着,等我公公上任后才拿出来让我公公处置。” 大田氏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衙门里的这些人,个个猴精似的,惯会拿公中的东西做人情。这么说,你是要把这些铺子都买下来吗?” 心兰回道:“我嫁妆里的银子去年在京城买了两间铺子又在通州买了一个八百亩的庄子,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剩下的只能买其中的六间。这可是两家铺子,一共十间呢。”说完拉住冯莺的手:“我想着妹妹就要置嫁妆了,剩下的四间可不能便宜了外人,这样气派的铺子做嫁妆多体面啊?” 闻言,大田氏皱着眉说:“当初除了明面上的两万银票,可是还有二百斤金子的,别告诉我短短两年功夫你就花没了。” 心兰忙揽着娘亲的脖子道:“哎呀,我的亲娘哎,你还不知道闺女我吗?我哪是那样没有成算的,那些金子我可是一分也没有动,都在我陪嫁的庄子子好好放着呢,就连相公都没告诉过他。” 大田氏这才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冯莺在一旁听了心里则是暗暗咂舌,这里一斤是十六两,二百斤就是三千二十两,换成银子就是三万多两。饶是她一直认为自己私房颇丰,但是人家光私房银子就赶得上自己全部身家了,果然,人跟人木法比。 她正愣神呢,就听大田氏转过头来说:“也是巧了,你不是正想买铺子吗?这铺子位置是没的说,屋子也新。既然正好赶上了,不如你就买了那四间吧。” 冯莺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倒是想买,只是这样位置的铺子,一下子买四间我怕买不起。” 渝北这地界因为临近关外,也算是中原客商和关外客商的一个中转地,因此商铺价格并不低。那铺子是上下三层的,门脸极广,冯莺估摸着这样四间铺子怎么也要七八千两,自己要是买了这铺子手里可就真没多少银子了。房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迟疑,心兰笑道:“妹妹是担心自己买不起吗?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叫你来,就绝对不会让你吃亏。这四间铺子,妹妹想买,三千两银子就办的妥妥的。” “这,这样会不会给唐大人惹来麻烦?”冯莺是宁愿不买铺子也不愿让唐知府因此受难为的。 心兰摇头笑道:“几间铺子而已,就算我公公不懂怎么料理,我家的那些幕僚可不是吃白食的,你只管安心准备银子就好了。” 见大田氏也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冯莺一想,也就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托表姐的福了,回头我就让人把银票给你送过去。” 等姐妹俩说定了,大田氏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问:“你那公公一向迂腐的紧,这回怎的这样大方了?” 闻言,心兰略有些不屑的说:“还不是自己德行有亏,被我婆母大人抓住了把柄,趁机要的好处。” 见屋里没有旁人,心兰低声道:“我婆婆前些天听人说一直给她打下手的那个娘家表侄竟突然有钱起来还置了外室,我婆婆便暗中找人去查。结果一查之下才发现,那外室竟然是我公公置的,那个表侄只是个幌子。也不知道我婆婆怎么跟我公公闹腾的,总之最后是把那个外室接到了家里做了通房。而她则趁机要了旁边大街上的四间铺子,落在她的嫁妆名下。明面上是花了两千两银子,实际上我婆婆一个铜板也没掏,全是拿我公公的私房补的。” 听完这话,冯莺心里由衷的佩服起唐太太来,竟然还有这种神操作,真是牛了。 大田氏也赞道:“你婆婆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东西靠得住。不过,她能想着你可见也是真心疼你的。” 心兰叹道:“可不是吗?我这婆婆虽然有时候规矩略大一些,但是事情从来都摆在明面上,对我们再没有那些阴私算计的。我这回也是得了便宜,知道婆婆相中了郊外一个小庄子,便出银子替她买了。二百来亩的庄子,因为也是官府抄没的,只花了一千多两,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大田氏微笑着点头:“就该这样,你懂事才能让你婆婆更加疼你。” 心兰笑嘻嘻的道:“知道了,娘。对了,这个茶楼的菜色还算合口,既然来了,不如吃了午膳再回去吧。” 下午回家之后,冯莺便让人把银票给心兰送去了,第二天,就拿到了房契。冯莺心里默叹,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活该 心兰买的那几间商铺是想着要做脂粉生意的,她有个闺中好友极擅做各种胭脂水粉,在京中也很有名气。心兰已经跟那位好友商定好了,从她那边拿货,在这边卖。如今,铺子一到手,她就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 倒是冯莺一时半会的还没拿定主意是要自己做生意还是租出去,租出去固然省心,但是肯定没有自己做生意赚的多。只是自己做生意又苦于没有人手,冯莺一时间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郭氏上门来了,还带着她的小侄女绵绵。冯莺让人请她们过来,见绵绵手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袱,笑着问:“来就来吧,怎么还送起礼来了?” 郭氏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侄女儿,笑道:“还不是这个闺女,听说妹妹要定亲了,非得要过来送份贺礼,我让她等添妆的时候一起,她还不愿意,非得这会送,说意义不同。” 绵绵一脸严肃的说:“本就不是一回事,这次是来谢娘子替我取名之恩的,理应郑重其事,等娘子添妆的时候,我一个小辈能做的也就是些针线而已,不可同日而语。” 郭氏摇头苦笑:“你听听她,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四个字的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我都不懂什么意思,哪还说的过她?” 冯莺也有些意外,上次见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对方还十分腼腆,今儿明显比上次活泼了许多不说,说话还十分有条理。她笑着把绵绵招到自己身边,轻声问:“没想到绵绵这么小就会说这么多成语呢,你能告诉我你跟谁学的吗?” 绵绵抿抿嘴:“我爹以前说话惯就这样,开始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以前我娘在的时候她会教我一些,我娘不会的我就趁着爹爹心情好的时候问他,时间久了就知道一点了。” 郭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忙拿帕子点点眼角,又若无其事的笑道:“可不是嘛,我那二哥以往说话一贯是文绉绉的,她娘也是,夫妻俩有时候吵起嘴来我们都听不懂。”然后招呼绵绵道:“你不是给冯姑姑带了礼物吗?快拿出来给她看看。” 闻言,绵绵忙把手里抱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锦盒,打开锦盒又拿出一个卷轴。绵绵小心翼翼的打开卷轴,冯莺定睛一看上面画的是一幅玉堂富贵图。嶙峋的怪石旁依次画着牡丹、玉兰和海棠,花丛间有两只杜鹃。玉兰洁白淡雅、牡丹雍容、海棠娇媚,整幅画端庄秀丽。 冯莺看了看落款,是前朝的一个画家,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名,想来不是什么出名的画家。 一旁的姑侄俩见冯莺久久不语,绵绵不由殷切的看向自己的姑妈,郭氏一叹,笑道:“说起来我那二嫂倒是挺喜欢这些书画什么的,家里的那些东西没人要,她便都收到自己的箱笼里。这回都被这小妮子给带了出来,知道妹妹要大喜了,她特意选了这幅看着喜庆的,不值什么钱,算是聊表点心意。妹妹万万不要嫌弃才是。” 因为画家不出名,冯莺也以为这画不值钱,因此便笑着说:“怎么会呢,这画不但寓意好,画工也十分细腻淡雅,我很喜欢。正说我那花厅缺衣服喜庆些的画儿,这幅挂在那正好。碧莲,去把这挂到花厅东墙上。” 姑侄俩见冯莺收了画,心里俱是一松,尤其是绵绵开心一笑,眼睛弯起来像月牙一般。冯莺在心里一叹,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就是命途多舛。想到晨姐儿,唉,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些花骨朵的女孩子,一个个的命都不好。 她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转,扭头见郭氏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便吩咐白毫:“带着绵绵去晨姐儿那里坐坐,让晨姐儿要好生待客。” 等绵绵跟着白毫走了,冯莺才问:“行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郭氏嘻嘻笑道:“妹妹就是明察秋毫,我那点小心思怎么也逃不过你的法眼。”她这些日子也有些了解冯莺的性格,知道这位不喜欢小心眼太多的人,于是干脆的说道:“听说衙门里最近有一批被查封的庄子、铺子要往外出,我这不是想着趁着手里有几分银子干脆换成庄子铺子,比干放着强些。妹妹若是肯帮忙,定然少不了您的好处。若是不愿趟这些浑水,今儿这话就当我没说,我再去别处找门路去。” 冯莺沉吟了一下,没有一口回绝:“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问问吧,成不成的现在可不好说。” 郭氏忙笑道:“妹妹放心好了,不管成不成,我都记着你的好。那行,妹妹这两天事情也多,我出来也有一会子了,今儿就先告辞,等后日再来喝妹妹的喜酒。” 冯莺指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从道:“这几日家里确实忙乱,我就不虚留二奶奶了,碧莲,替我送送二奶奶和郭姑娘。” 待两人走后,冯莺便写了封信,把郭氏所求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让人把信给心兰送了去。 程心兰接到信,一看是族长家的二儿媳原本不想搭理这事的,她对那个阴阳怪气的族长太太可没什么好印象。还是她身边的老嬷嬷劝道:“三奶奶先别忙着拒绝,我听说程族长家想买铺子的不止二奶奶一个,程太太还曾为这事求到丰大爷那里。只是丰大爷没那个能力,这事后来也就按下来了。这婆婆办不到的事若是让儿媳妇给办到了,不知那位程太太心里会做何感想。” 闻言,心兰眼珠一转,嗤笑道:“嬷嬷说的对,当初我小的时候爹爹军职还不高,那个老妖婆仗着自己的身份没少给我娘难堪,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到了报应的时候了。这回,就借着这个郭氏的手给她一个难堪!” 果不其然,两天后,当关氏听说自己相中的铺子被儿媳妇以十分便宜的价格买到手之后,气的当场就摔了个粉彩盖碗。 她把郭氏叫到跟前,明示暗示着让她把铺子交出来。可惜,郭氏向来就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的主。关氏被气的牙疼也没乐着好,转头还落了二儿子的埋怨。 只把关氏气的牙根疼,偏偏又不舍得对自己的儿子发作,气的一夜没有合眼,偏第二天就是冯莺大定的日子。关氏心里窝火,干脆抱病在家。两个儿媳妇自然都要在家侍疾,不能到场。 因为是冯莺的好日子,心兰特意跟婆母告了假,一早就过来帮忙料理事务,忙活了一大通刚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听到这个消息,十分不厚道的笑了:“真是活该”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晒聘礼 大田氏嗔怪一声:“行了,不要做出这般得意忘形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然后挑眉唤过来一个婆子吩咐道:“刚才族长家的婆子不是说族长太太肝火旺盛以致头晕头痛的吗?咱们从京城带来的左金丸就是泻肝火的良药,去拿一匣子给族长太太送去,请她安心养病就是,不用挂怀咱们这里。” 婆子领命而去,冯莺和心兰对视一眼,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才是气死人不偿命,又跟伯娘学了一招。” 心兰嗤笑道:“你又没有婆婆,还用的着学这些?” 冯莺叹道:“没有亲婆婆,也有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未必就比亲婆婆好相处。” 结果,一语成谶。 到了时辰,陆家送聘礼过来的时候,原本该出面张罗的舅母李氏并未到场,来的是陆飞族中的一个堂婶,陆三婶。 陆三婶面似银盘,举止虽略有拘谨,但看面相比李舅妈还要和气许多,倒让冯莺看着更加面善。 而据说是得了“急症”才没能来的李氏,此刻正在家里不住的咒骂陆飞。原本她以为没了自己这个舅母操持,陆家就没有女眷去冯家下聘,这亲事可是由总督夫人和伯府妇人看着那!陆家没有旁的亲眷,自己这个舅母要是不出面还不知道让人怎么编排。自己只要略闹一闹,今儿这样的大日子,陆飞怎么也会让个一两步给她,倒时候她就能多要些好处。谁知陆飞一听她“病了”,只让人带了一句让她安心养病,竟再也没有上门。 过后她让人去打听,陆飞竟然转头就请了族里的一个族婶跟着送聘礼的队伍一起去了冯家,半点也没耽搁。李氏气的跺脚大骂: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忘了她爹娘刚死的时候是谁给他撑腰了?他族里要是有个好人,至于家里的田宅都让人占了去?偷偷的挣了那么多银子,自己这个当舅妈的不过是略要个一星半点儿的都不舍得!只一股脑的往冯家送,不过是个被人休了的破鞋,也好意思要那么些聘礼…… 李氏在那里不停的絮絮叨叨,最后气不过又去对着自家相公絮叨了一回,陆大舅开始还劝她两句,后来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径直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 成亲这么多年,陆舅舅还是头一回伸手打自己的媳妇,别说是李氏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看到李氏有些呆愣的样子,他正想赔个不是哄哄她来着,谁知李氏“嗷”的一声就朝他扑了过来,雨点般的拳头径直朝着陆大舅身上招呼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给你生儿育女料理家事这么多年,你就这样欺负我,你还有没有良心……都说外甥像舅,我看陆飞那小子狼心狗肺的样就是随了你!还有他那对短命的爹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开始陆舅舅自知有愧还忍着李氏,后来听她竟然扯到了自己已逝的妹妹身上,心中怒火高涨,一下子把李氏推到地上,拎着她的领口“啪啪啪”就是两三个耳光甩过去。陆大舅指着婆娘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疯婆子,还好意思说飞哥儿的不是?要不是你当初把事情做的太绝,这个外甥又怎么会跟我们离心。你以为你当初伙同他的族人变卖他娘陪嫁铺子田地的事他不知道?就算当年不知道,如今他是什么人了?堂堂五品的朝廷命官,想查什么查不到?当初我不过是说让他来家里住些日子,你都嫌他身上戴着热孝不同意,后来更是嫌他穷,不愿把女儿许配给他。如今不过是让你帮着去放个大定,你就眼红起人家的聘礼来了,想着闹腾闹腾好多要点东西是不是?你可知足点吧!人飞哥儿也没亏待你,一整套的金头面送了来,还有四匹缎子两身衣,更别提那些吃的用的,你还想怎么样?” 陆舅舅发泄一通后,火气消了大半,沉声道:“看在我这个亲舅舅的面子上,飞哥儿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但是你以后也少去人家家里装什么舅母款。以后你再拎不清身份,做这种无赖事,便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我也会把你送回娘家去。” 李氏原本还想再闹的,只是就在刚才她突然看到了陆大舅眼底深处的嫌弃和厌恶,是的,厌恶。李氏今儿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傻。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包括当年那些事…… 陆舅舅家里可谓是经历了一场家庭革命,而冯莺家里,大定礼正热热闹闹的进行中。今儿是大定,来的宾客比小定那日还要多的多,好在有大田氏和心兰帮衬,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宾客们见陆家的聘礼整齐的放在大红提盒里,不管数目还是质量都极为上乘,尤其是那些头面和金银元宝,在太阳底下格外耀眼。大家都笑着称赞不已,罗夫人更是道:“当初看礼单的时候我就说这份聘礼放在京城也能数的着,今儿一见,实物比单子上更加厚重呢。”像头面等物,列在单子上就简单的金银头面多少套,而在这里,却是被妥善安放在锦盒里展示出来。一件件流光溢彩的首饰,做工精致珠宝华丽,怎能不惹人侧目? 今儿来的宾客不止像罗夫人唐太太这样见过大世面的贵妇,还有像大小陈氏这样的小户媳妇儿。大陈氏倒还勉强稳的住自己,她见了这些虽然心生羡慕,倒是没有旁的想法。反倒是一旁的小陈氏见了这么多好东西不免眼热,又听人群中议论说因为女方嫁妆丰厚男方才下这么重的聘礼,她心里更加不忿:这冯娘子当初要是相中了自己兄弟,那她的嫁妆不就都归到自家了?小陈氏颇为埋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姐,都怪堂姐当初不肯帮忙,要不然今儿来下聘的就是自己兄弟了。 小陈氏心里十分不甘,跟着大陈氏到后头给冯莺祝贺的时候话里话外的还总提起自己的兄弟。冯莺倒是有些不解其意,还以为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想给自己兄弟寻摸媳妇呢。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怕是能让人把她给叉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画 小陈氏的这一厢情愿大陈氏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如今跟这个堂妹是愈加的说不上话来了,明明以前还挺大方的一个女孩儿,如今整日一副见钱眼开的小家子样,真是让人伤心。 心兰看着院子里的乱象,想到自己当初晒嫁妆时遇到的那些个极品妯娌小姑子,便跟房嬷嬷嘱咐道:“我看宾客们都瞧的差不多了,还是把东西都收起来吧,时间一长别生出什么事来。” 房嬷嬷也正担心这个呢,因为是过大定这样的大喜日子,街坊邻居的不管家道如何,都要请过来喝杯喜酒。一般人家何曾见过这样场面,像小陈氏一般眼热的也不止一个。 紧接着,心兰便给丁姑妈使了个眼色,丁姑妈会意,忙招揽着众人往开宴的花厅那边走去。她倒不觉得被个小辈支使有什么不甘愿,想到上个月都转进官学的两个儿子,只要儿女能得着实惠,她这个当娘的便是辛苦一些也是甘愿的。 待女客们都去了花厅,房嬷嬷赶紧带人把聘礼里面的金银等贵重物品都收到了冯莺的屋子里。剩下的茶酒等物则收到了库房,等着冯莺抽空料理,其他的果品鱼肉则直接送到厨房,待会开宴正好能用的上。 午宴之后,宾客们陆续离开。大田氏突然把冯莺叫到花厅,指着墙上挂的玉堂富贵图问道:“这画是哪儿得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冯莺便把事情给说了,见大田氏脸色颇为慎重,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是这画有什么不妥?” 大田氏轻轻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恰好认识这画主人的后人,如今那人也在朝廷为官。这样吧,这画送给我,过两日我送两幅旁的古画给你。” 冯莺笑道:“伯娘真是爱说笑,一幅画而已,直接拿走就是了,说这些话不是给我没脸嘛!”说完,立马让小丫鬟踩着凳子把画拿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又找出一个锦盒装了进去。 经这一出,冯莺突然有些好奇起来,那个郭绵绵小姑娘竟然知道把这些东西都从郭家带出来,是巧合呢还是这小丫头早慧?也不知道,她手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冯莺见大田氏对这幅画十分重视,便主动说道:“等明儿我去见见那个小姑娘,看看她手里还有没有这人的其他画作,若是有,就一并买了来送给伯娘。” 大田氏也没推辞:“你去看看也好,便是没有就权当出去散散心了,你都多少日子没出门了?也不怕霉坏了。若是真的还有旁的,你也别亏待了人家,这人画的牡丹还曾被先帝时编纂的《百花卷》收录过,也算是小有名气,一幅画百十两银子还是要的。“ 冯莺点头笑道:“那侄女心中有数了,再不会薄了她的,您就放心好了。” 大田氏轻笑:“我有什么不放心,你那素日里怜贫惜弱的心比我还强些,你还能欺负幼女不成?不过是白说两句,让你心里有数罢了。见着这画,我突然想起来,书画古玩一向也是嫁妆里的大项,我看你屋子里的摆件多是些新鲜玩意儿。以前嫁妆里的古玩都没带出来?” 冯莺叹道:“当时时间紧,带的都是些轻巧玩意儿,那些笨重的花瓶瓷器几乎都没带。倒是字画带了十几幅,除了一张刘松年的山水画和蔡襄的一幅字,旁的也都是些前朝遗作,没什么太出名的。” “行了罢,且不说蔡襄是宋四家之一,那个刘松年也是极为有名的山水画家,单有这两幅就就足够体面了,还想如何?”大田氏没好气的说了她两句,然后又道:“既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给我瞧瞧,还有把你珍藏的古玩摆件一并拿出来,我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等大田氏把冯莺从京城带来的东西一一看过之后,不免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还只带了几样轻巧的,你瞅瞅,这宋朝的影青釉小罐、哥窑描金香炉,这前朝的均窑玉壶春瓶,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还有这几样玉雕奇石,都是精品货色。有这些放在嫁妆里就尽够了。我瞧着你也不用再在这上头费心思,不如买几样西洋玩意儿,一来别人看着稀罕,二来他们有些玩意儿也确实实用。我家前两年得的那架自鸣钟就极好,看时辰什么的忒方便。” 闻言,冯莺苦笑:“虽说如今已经开放了海贸,但是渝北这地界,像自鸣钟之类的西洋货还是极少能见到,买都没地买去。” 大田氏成竹在胸的笑笑,说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告诉家里的管事,再去潮州办货的时候顺便给你带几样过来。若是你成亲前能到便放到你的嫁妆里,反正你的嫁妆本身就够丰厚了,有没有的也不是很打紧。” 冯莺在前世见过的高科技玩意多了去了,对现在的西洋货并不是很感兴趣,大田氏怎么说她听着就是了。 忙完冯莺的定亲事宜,大田氏就预备往回动身了。只是走之前她还记挂着女儿的肚子,因此第二天一早和原就约好的女儿、亲家一起去了城外的松山寺烧香去了。 冯莺刚定完亲,便是求子也不在这时候,因此并没有跟着去。等大田氏走了之后,坐车径直去了郭绵绵家里。她原是想叫着郭氏一起的,谁知走到程族长家附近,正遇上郭氏的小丫鬟翠儿。这才知道,关氏昨儿发了一通大牢骚,拿鸡毛掸子把郭氏的后背抽了好几下,如今又红又肿的,偏生关氏还不让请大夫。郭氏只能把房里原有的药膏拿出来涂上,也没起多大作用,过了一夜,今早肿的更厉害了。 翠儿一边说一边轻声抽泣:“我们二奶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太太的事,没想到她这样狠心,连大夫也不让请。” “那你们家二爷呢?他也不管?”冯莺皱着眉问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绵绵 听到冯莺问话,翠儿不忿的回道:“正巧庄子上来人说今年雨水不丰,太太便把二爷给派到乡下了,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三五天的功夫。” “原来是这么回事。”冯莺总算是明白了,她差点以为程二跟他娘沆瀣一气合伙欺负郭氏呢。 她想了想对翠儿道:“正好我车上备有冰髓化瘀膏,是内务府出来的比一般市面上的要好些,你先拿回去给二奶奶用吧。” 翠儿闻言,忙惊喜的回道:“那就多谢冯娘子了。”冯莺笑道:“不用谢,说起来你家二奶奶这场无妄之灾跟我多少也有点关系,我自然不好视若无睹。只是眼下我不好登门探望,免的再给她招来灾祸,等她好了,让她家去坐坐。” 说话间,白毫已经把药膏拿了下来递给翠儿,翠儿接过药膏,道了谢就走了。 冯莺复又乘车去了郭家,上回就来过一趟,车夫记性倒还不错,很顺畅的就找到了他家门口。冯莺先让双喜进去看了看,正巧郭绵绵正在院子里打络子,她一眼就认出了双喜,忙起身笑道:“小哥怎么有空来了?” 双喜笑着作揖道:“正好姑娘在这,我家娘子来找姑娘有点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郭绵绵有些惊讶的睁大双眼,略愣了一下,还是笑道:“自是方便的,请冯姑姑进来吧。” 听到动静,家里的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都跑出来瞧热闹。郭绵绵对那婆子吩咐道:“李妈妈快去烧壶热水,把我屋里那套青花茶具好生烫洗两遍。” 冯莺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去支使小丫鬟出门买蜜饯,忙拦着道:“不用忙活了,我这里正好给你带了两盒蜜饯和点心过来。” 闻言,郭绵绵笑道:“那就算了,姑姑家的东西比外头强多了,您快屋里请。”一边说一边把她往西厢让。 冯莺虽然有些疑惑她小小年纪怎么自己住到西厢了,但还是庆幸不用进堂屋和郭二打照面。 虽然是偏房,但是这西厢盖的一点也不逼仄,两间屋子看着十分宽敞。屋子并没有间隔开,临南窗盘着一张大炕,炕上放着红木衣柜和炕桌。北墙边上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摆了一沓描红毛边纸和简单的文房四宝。书桌旁有一个小小的博古架,上头放着数十本书。 冯莺见那书桌和博古架有些地方的漆都已经蹭掉了,不免多看了两眼。 绵绵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十分坦然的笑道:“我姑姑帮着置办了大半的家具,这书桌和架子是我后来自己买的。新的太贵,就去旧器市场买了这两样,一共才花了八百文。这要是打新的,连工钱都不够。” 冯莺笑着夸她:“你倒是会省银子。”说着看她随手放在炕桌上的络子,笑着拿过来问:“这是盘长结?也不大像啊。” 绵绵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我只会打如意结和同心结,针线铺子的老板娘说那两样不如盘长结价高实用。我就想着自己学学,可是试了好几次怎么也学不会。” 闻言,冯莺从桌子上拿起一根没用过的红绳笑道:“我来教你,你看好了。”说着十分麻利的打了一个盘长结,其中比较烦杂的地方特意慢了下来好让绵绵能看清楚。打完后递给她:“看会了吗?” 绵绵高兴的点点头:“会了会了,冯姑姑你真好。” 这时,郭家的婆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许是见识少的缘故,她进来后有些拘谨的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紧接着就转身出去了。 郭绵绵笑着回道:“这婆子见识少不懂礼数,姑姑莫要见怪。” 冯莺摇摇头:“没事的。”只见绵绵提起托盘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满了茶,又把茶杯里的茶倒掉之后重新斟满,才笑着递给冯莺:“姑姑既来了,好歹尝尝我们家的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冯莺总觉得绵绵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她摇头轻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绵绵也喝了一口茶,然后就放下茶杯小心翼翼的问:冯姑姑,你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冯莺看到她有些紧张的样子,忙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家里还有没有旁的字画?不瞒你说,你送我的那幅画也算是有些来头,画主人虽不出名,但是他的后世子孙如今却正在朝廷任职。恰好我一个长辈与他有些来往,如果你这里还有他旁的作品,我想出银子买下来。” 闻言,绵绵起身爬到炕上,从荷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柜子,又从里面抱出几个卷轴递给冯莺:“家里就剩这几幅了,我也不不懂,姑姑自己看吧。” 冯莺一一看了,并没有那人的画作,不过其中一幅的主人是前朝一个状元郎所作,倒还能卖个二三百两银子,其他的画家冯莺就不认识了。 她跟绵绵说了,绵绵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没想到这画这样值钱,我家里这个宅子加家具也不过才百十两银子。总算没有枉费我费劲心思把它们带出来。” 冯莺笑而不语,绵绵把剩下的画都放回去,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一个匣子打开道:“冯姑姑,你能帮我看看这几样东西吗?” “你倒是挺机灵。”冯莺一边说一边看向匣子里的东西,只见里面有两块印章和一方砚台、一个和田籽料雕的摆件。 冯莺细细的看过一回之后,便道:“这籽料虽然是和田的,但是质地一般,也就值个十几两银子。倒是剩下的几样都不错,砚台是端砚里的上品,原本是能值三百两银子的,可惜磕破了一小块,也还能卖一百多两银子。剩下的两个印章就值钱了,都是价值千金之数。” 绵绵张大嘴:“那么贵啊?” 看样子郭氏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东西的价值,也或许郭氏并不知道自己的侄女手里还有两枚值钱的印章。 冯莺不想以恶意去揣测郭氏的行径,她只是淡笑着回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绵绵喃喃的嘀咕道:“怪不得姑妈那次问我呢……”她起身见家里的婆子和小丫头正在院子里陪着冯家的来人说话,没人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方恳切的哀求道:“冯姑姑,我求求你,今儿这事还请你万万要帮我保密。否则,我们爷俩怕是又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看到她稚嫩面孔上写满了深切的哀求,冯莺心里一软,郑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房山 听绵绵话里的意思,她家的这些东西就连郭氏都不知道,冯莺心里不免一叹,这孩子许是以往遭受了太多变故,面上看着乖巧其实心里是谁都不相信的。冯莺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导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儿,只能嘱咐绵绵将东西妥善保存,又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走之前还留了不少的吃食衣料给她。 她原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望绵绵,即使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字画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只是没想到回家之后竟然有个惊喜在等着她。 一进到自己的院子,冯莺就看到廊下放着两个大大的木箱子,不由问道:“这是哪来的木箱?放什么的?” 一直守在家里的碧莲迎出来回道:“回娘子的话,是房山回来了。刚才过来给您请安,听说您不在,便去了房嬷嬷的屋子说话去了。”把冯莺迎进屋子之后,撂下一句:“我去给您泡茶去。”然后就出去了。 冯莺觉得碧莲有些怪怪的,这段日子她忙着帮自己置办嫁妆、料理产业,已经很长时间没做泡茶这些活计了。 几个小丫鬟也不明就里,倒是李树家的有些经验,忙走到冯莺跟前低声回道:“房山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冯莺一愣:“小娘子?” 李树家的点点头:“是呢,据说还是官家千金呢,只是家里犯了事被发卖到了烟花之地。后来咱们房大爷遇到之后,不知怎的起了恻隐之心就把她给买下来了。”接着顿了顿,又道:“只是我瞧着这个小娘子不像是什么善茬呢。” 冯莺冷笑一声:“善不善的,横竖我跟她也打不着什么交道。只是可惜了……”她一直都想把碧莲跟房山凑成一对的,上次两人虽然不知为什么疏远了,但是冯莺总觉得俩人彼此还是有些意思的。 没想到,房山竟然会来这一出。难不成,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房山如此,不知道陆飞会不会这样…… 摇了摇头,冯莺止住了自己杞人忧天的想法。 这时候,只见房嬷嬷气呼呼的走了进来。冯莺忙站起来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谁敢给您老气受?我替你教训他!”边说边把她让到自己旁边。 房嬷嬷坐下后摆手道:“唉,这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敬着我?就是伯夫人一向对我都是极为优待的。还不是那个孽障,出去一趟好的不学,偏学人家养瘦马,带回来那么个东西,我看着就窝火。不过是略说了几句反倒怪起我多管闲事来了。早知道他这样忤逆不孝,当初还不如不养这么个孽障!” 也不知道房山到底说了些什么,竟把一向稳重自持的房嬷嬷气成这样。 冯莺只好安抚道:“房大哥千里迢迢的刚从外头回来,嬷嬷便是有话好歹也让人歇息两日再说,何苦一见面就寻他的不是?” 还未等房嬷嬷回话,守院子的小丫头就回话说房山在外求见。 这么快?冯莺柳眉一挑,心里有了一些不大好的预感。 房嬷嬷深深的叹口气:“姑娘,你瞧,哪里是我要寻他的不是?是他翅膀硬了,不把我跟姑娘放在眼里了。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他了,就随他去吧。” 冯莺叹口气:“嬷嬷先不要着恼,先把人请进来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吧。”她见房嬷嬷还是一副十分气恼的模样,便让人把暖阁这边的帘子放下来,自己起身去了外间的主位上坐下。 很快,房山就携着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长的倒确实是不错:柳眉樱唇,白白的面皮儿,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满含深情……妥妥的白莲花长相。 冯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见她进到屋里之后一直左顾右盼上下打量,心里有些不喜:不是说官家千金吗?就算是家道中落怎么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总之,这女子给冯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 可是在别人眼里,这女子可就是无一不好了。房山给冯莺问好之后,忙不迭的把女子拉到自己身边深情款款的说道:“这个是娇娇,是我的……房里人。这次是特意带她来拜见娘亲和娘子您的。” 娇娇?呃,官宦人家的千金有给自己闺女起这样名字的吗?还是说,这是对方流落烟花巷时候的艺名? 冯莺懒的深想,扯嘴笑道:“当真是人如其名,千娇百媚呢。” 那个娇娇闻言,十分“矜持”的回道:“妾身蒲柳之姿,当不得娘子盛赞。”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她上扬的嘴角和骄傲的眼神分明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冯莺实在懒的看她这样矫情的样子,只浅笑一下。 这时丫鬟搬了张凳子过来请房山坐下。娇娇见只有一张凳子,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房山亦是皱了皱眉,但是想到冯莺到底是国公府长大的,对娇娇这样的身份看不上是正常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给了娇娇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自顾自的坐下了。 娇娇气的甩了甩帕子,却没再吭声。 冯莺想了想,还是示意白毫去备一份见面礼过来。白毫转身出去找碧莲,刚走到门外,就见碧莲站在西耳房门口冲自己招手。白毫急忙走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呢,就见碧莲笑道:“我知道,是要拿见面礼吧?我都预备好放在这里了。”说完,从耳房里端出一个托盘来。 白毫刚要伸手去接,冷不防的被从边上插进来的一双手夺了过去。两人都是一愣,抬头一瞧,房嬷嬷紧皱着眉头说道:“一个身在贱籍的房里人罢了,也配得上这些好东西?” 碧莲笑道:“就算是不看她也得看房山呢,这次房山千里迢迢的帮着姑娘跑这趟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简薄的话,他面子上又怎么能过的去?” 房嬷嬷冷哼道:“姑娘肯用他是看的起他,若是他敢有旁的心思,瞧不我一顿抽死他。” 碧莲扯扯房嬷嬷的袖子:“行了,嬷嬷,家里还有伯府的下人嗯,何苦这样计较,倒显得咱们姑娘小气了。” 房嬷嬷这才缓了缓脸色,但还是伸手把托盘上的一对金镯子拿了下来,哼道:“一个屋里人,连正经的通房都不是哪配戴这个?就这样吧,姑娘要是怪罪,就说是我的主意。”说完把托盘塞给白毫:“姑娘等着呢,快去吧。” 这样一来,托盘里只剩下两块尺头和一对六钱重的金锞子。不算厚重但也绝不简薄,碧莲想了想,终究是垂下眼睑没再吱声。 白毫把托盘端到屋里先给冯莺看了看,见她点头才端到娇娇身边。 冯莺笑着说:“初次见面,不是什么好东西,料子就留着做衣裳吧。” 谁知那个娇娇看了看托盘里的料子,不屑的说:“黑不溜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女人好骗?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脸色顿时都不好看起来。 还未等冯莺答话,一直待在门口处的房嬷嬷当即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进来,上去就给了娇娇一巴掌:“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娘子心善,肯让你进屋子请安,你以为是给你面子?还不是瞧在山哥儿和我这个老婆子的面上?别说是见面礼了,就算是给你顿排头,你也得笑着道谢,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真是自不量力!” 娇娇开始时被打懵了,如今才回过神来,她倒是想打回去,只是偷瞄一眼房山的脸色到底没敢。只见她捏着帕子轻揉一下眼角,泪水顿时就盈满了眼眶,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到还委屈上了!”房嬷嬷气到。 看到娇娇哭,房嬷嬷只觉得更加气愤,但是有人心疼了,只见房山起身把娇娇拽到一旁,无奈的跟房嬷嬷说:“娇娇她不懂规矩,娘你慢慢教导就是了,何须动手打她?” 房嬷嬷气道:“你不是说她原是官家千金吗?怎的半点规矩也不懂?她在你家里爱怎样怎样,我懒的管。但是既然是在主子面前,就该老老实实的守规矩。她要是不懂,你就把她交给我,不出半月保准她规规矩矩的。” 房山知道,她这个养母以前在小田氏跟前专门调教小丫鬟的,教出来的丫鬟规矩确实十分严谨,但是挨的板子也不少。他自是不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小娇娘去受那些磋磨,只嬉皮笑脸的说:“她才刚来,规矩以后慢慢教就是了。再说了,她虽是我买来的,到底不是这家里的下人。” 这话一出,冯莺只觉得心里一凉,原来如此! 她不紧不慢的开口:“好了,嬷嬷。房山说的对,娇娇到底不是我家的人,便有什么不对,回家后嬷嬷慢慢调教就是了。” 接着,她又对一直尴尬的端着托盘站在一侧的白毫笑道:“既然人家看不起咱家的东西,那就算了。不过料子都裁好了,你就拿下去和碧莲她们分了吧。” 白毫连忙笑着回道:“那奴婢就多谢娘子了,这香云纱可是刚从闽地过来的,整个渝北统共也没有多少。奴婢再没想到能有这样天大的福气,可以得到这样的料子。” 说完,眼轱辘一转,又冲着娇娇行了一礼:“多谢姑娘瞧不上这样的料子,倒让咱们得了便宜。” 香云纱的名头娇娇是听过的,只是一直没见过实物。她又怎么知道刚才那两块颜色暗沉的料子就是什么香云纱,心里懊恼至极又觉得自己在扬州都没见过那香云纱。在这偏僻的边关地界,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这样一想,她心里才觉得好受一些,不屑的对白毫冷哼了一声。 见她这般无礼,白毫不由的有些着恼。 冯莺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娇娇,便对白毫道:“行了,你快去吧。”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房山见冯莺一直没有开口,而娇娇又一个劲的在暗地里扯自己的袖子。想到江南的繁华鼎盛,狠了狠心,说道:“既然回来了,正好把这次的账目跟娘子您对一下。” 冯莺皱皱眉头:“你才刚回来,何必这样着急?” 一旁的娇娇冷笑:“毕竟不是个小数呢,我家大爷是怕娘子心里着急!” 话音一落,房嬷嬷喝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你虽不是冯家的丫鬟,却是我房家的人,再敢多嘴,小心把你脸给打糊了。” 娇娇下意识的捂住刚才被打的地方,眼泪汪汪的躲到房山身后,娇娇柔柔的喊道:“大爷,人家好怕。” 房山心里一软,刚要出声安慰,眼角余光瞥到房嬷嬷不善的面孔,只得假装呵斥道:“行了,记住你的身份,不该插嘴的时候就不要插嘴。” 见到他的这番惺惺作态,冯莺突然觉得莫名的恶心,垂下眼皮没有插嘴。 接着,房山便拿出账册,一一和冯莺对起账来。当初从曹家进的那批玉器,冯莺一共出了两千两银子,房山道:“那些玉器到了京城之后卖了一半就净赚了一万两银子,然后我又用这些银子从京城买了些珐琅瓷器、景泰蓝等一并带着去了江南。在江南把这些货都销了之后又挣了两万两,来回一共挣了三万两。当时说好了,娘子占七股。一共该是两万一千两银子,这是银票,请娘子笑纳。”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冯莺从账本上看出什么来。 谁知冯莺不过是略翻了翻账册,就放到一边去了,然后回道:“辛苦你了,两千多两银子一来一回翻了十倍还多,当真是十分能干了。” 房山一直没有抬头,因此并未瞧见冯莺说这话时眼里的冰冷,还笑着回道:“娘子过誉了,我也不过是尽心而已。” 闻言,冯莺心里冷笑一下。若真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闺阁千金说不定就会被他给骗了。但是冯莺前世是接触过玉石生意的人,在信息交通那样便利的年代,玉石的利润往往都能达到十倍,在这里只会更高。而且,自己虽然没有亲自去,但是房山这一路都是跟着伯府的队伍。一路上少花许多嚼用不说,更是少了许多盘剥,光这点就不知道能省多少银子。 只是,她心里清楚人心历来都是自私的,也许面对几千两银子房山还能守得住。但是到了好几万两,冯莺自己都不敢打包票更何况是别人?罢了,横竖自己也没有赔本,反而赚了不少,她也不想再在这事上纠缠。瞧对方也是一副十分想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她也懒的再计较这些。 看了眼坐在另一侧的房嬷嬷,就当是给老人家留个脸吧。 冯莺从银票里抽出一千两递给银针:“把这个还给房大爷。” 低头看到房山意外的表情,她笑道:“总不好让你白忙活一场,这些就当是辛苦费了。” 一旁的娇娇撇撇嘴,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心里想着一会出去了一定要把这张银票磨过来。 房山昧下的银子并不在少数,因此这一千两银子拿着实在烫手,忙回道:“娘子折煞我了,当初我的银子只占五分之一,多得的那些已经是娘子宽厚了,如今这些银子实在不敢拿。” 他原以为依着冯莺的脾气,必定要再三劝阻自己一番的,到时候自己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必定,一千两银子也不是少数。想到这里,房山心里升起一股不屑之心,旧主子又怎样?女人就是女人,忒好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眼不见为净 谁知冯莺见他不收,并没有再多劝阻,而是径直冲着房嬷嬷笑道:“既然他不收,不如这银子就给了嬷嬷吧。您年纪大了,亏了谁也不能亏了您那。甭管是谁挣的,这银子给了您都是应该的。” 说完,冯莺又对房山笑道:“奶兄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你这回挣的也不少,想来定然也会孝敬嬷嬷一番吧?” 房山面上一滞,想到房嬷嬷私下里给自己贴补的那些银子,忙道:“那是当然的,我这里有预备好的三千两银票,刚才混忘了,趁着娘子提起这事,就一并给了娘吧,省的过后再忘了。” 一旁的娇娇急红了眼,眼瞅着那一千两给了老虔婆不说,还要再给她三千?这个房山莫非是疯了不成?一个老婆子不知哪天就闭眼了,给她这么多银子花的完吗? 房嬷嬷摆手道:“我又不是没钱花,要你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冯莺觑了眼娇娇铁青的脸色,笑着劝道:“嬷嬷这话就不对了,房山年纪也不小了,嬷嬷也该张罗着给他说门正经的婚事。整的家里没人管束,弄的身边乌烟瘴气的,看着不像。” 听到这里,房嬷嬷忙一把接过房山手里的银票:“姑娘这话说的很是,是该给山子找个正经媳妇了。”说到“正经”两字的时候,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只把娇娇气的鼻子都歪了。 她气不过的扯了扯房山的袖子,指望房山给她圆个场子。只是到底冯莺积威在那,房嬷嬷又是自己的养母,他张了张嘴唇到底没有说话。 冯莺在上头将两人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想着得亏这人对房嬷嬷还算孝顺,要是他敢为了这个娇娇落房嬷嬷的面子,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房山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牙说道:“这回去江南,发现我还是更喜欢那边的繁华,因此这次回来也有向娘子辞行的打算。” 房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而冯莺则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从刚才房山开口说娇娇不是家里下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感到这样的结局。 轻轻的叹了口气,冯莺说道:“也好,人各有志,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好强留。只是……”她扭头看向房嬷嬷,只是不知道房嬷嬷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房嬷嬷摆摆手:“姑娘不必看我,我是不会去什么劳什子江南的,我早就说过这辈子姑娘在哪我就在哪。至于山哥儿,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娘!”房山痛苦的喊道。 而娇娇听了这话则是暗自趁意,这个老虔婆不跟着正好,到时候自己只要好生笼络住房山,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他手里的银子不就都是自己的了? 房嬷嬷听见房山的叫喊,眼中也是含满了泪花,十多年了,就是养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只是比起房山,冯莺在房嬷嬷的心中更加重要。冯莺是她曾经发誓要用一辈子用心侍奉的小主子。如今,自己的养子对主子起了异心,她比任何人都痛苦,但是却不得不尽快做出决断。 一方面,是她确实不想离开冯莺。另一方面,也是想给房山留条后路。万一他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只要自己在这,好歹算是他的一个退路不是? 房嬷嬷这辈子跟着主子跌宕起伏了半生,有些事看的十分明白,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养子小聪明是有几分,但是眼高心空,真离了伯府的庇佑,前程真的难说。 要是真聪明,也不会连家里的情形都没打听清楚就这般草率的作出决定。固然是有人在旁边撺掇,但要是自己心里有数,也不会被轻易蛊惑。 房山还要再劝房嬷嬷,被冯莺伸手制止了:“你的孝心我自然理解,只是嬷嬷到底年事已高,从这里到江南千里迢迢不说,气候也不相同,不如就先让嬷嬷留在渝北吧。况且……” 冯莺斜了一眼娇娇,又道:“况且这位娇娇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会侍奉老人家的,你又是儿子多有不便,不如等你在江南扎下根基娶了媳妇再说此事。到时候嬷嬷要是想跟着你住,我必定不会阻拦。” 冯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房山也只好应了下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底说不上到底是失落还是隐隐的有丝窃喜,毕竟他到房嬷嬷身边的时候已经七八岁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有些许模糊的印象的。要不是两人都已过世且都是奴籍,房山是必定要回去认祖归宗的。 假如房嬷嬷知道房山心里的想法,怕是会更加的失望。 既然事情都已经摊开了,房山也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在这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连被褥都是冯家的东西。因此告别冯莺之后便带着娇娇去了自己的宅子。 虽说这宅子也有房嬷嬷时常过来照应,但是到底少了些人气,门窗闭久了有股子霉味。娇娇不过是进到屋子里站了站便不依了,指着炕上厚厚的一层灰尘道:“爷,你瞧这屋子怎么住人呢?” 房山环顾一周,要在以往,不用他说,冯莺就会让家里的下人过来帮着他把屋子打扫干净,但是现在嘛,冯莺把这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些活计,再有连着赶了一个月的路身子也着实有些疲惫,就是喜欢干活这会也不想动手。 最后,房山只得带着娇娇去了客栈。他如今手里不差银子,因此在最好的客栈租了一个院子住了下来。 房山走后,碧莲便问他带来的两箱东西该怎么处置,冯莺就问里面有什么,碧莲回道:“左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儿,什么扇坠、香囊、珠花之类的,奴婢看过了,并没什么值钱的。” 冯莺便挥挥手:“那便拿出去给大家分了吧。”见冯莺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碧莲撇撇嘴,出去后先让人抬了一箱子送到大田氏的院子里,交给看家的大丫鬟。然后把剩下的一箱打开,让自家人各挑了一些,连宋家姐妹也都得了一些。最后还剩下大半箱子,碧莲撇撇嘴,给放到放杂物的屋子去了。 眼不见为净!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可缓缓归矣 就在房山两人刚住进客栈的时候,大田氏也带着下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她好容易出城一次,家里的下人都想跟着,几乎是能去的都去了。因此房山来的时候才没发觉冯家住进来一个伯夫人,便是偶然遇到几个生面孔也只以为是冯家刚买的下人。 如果知道这些,房山未必会选择这样的做法。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待大田氏知道这事之后,不免为冯莺打抱不平:“这个背主的东西,咱们肯用他是给他脸呢,还敢说自己不是这家的人?难不成咱们家的人还能缺人手使唤?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冯莺无奈的笑笑:“算了,既然他已经有了异心,我又何苦再留他?权当是看房嬷嬷的面子吧。就像伯娘说的,咱们这样人家还能缺了人手使唤?我又何必为了这么个人多费心思?” 大田氏凝眉:“那银子呢?他这一路都是跟着咱们家的商队,周诚说了,他这一趟下来最少挣了八万两银子,结果只给了你两万两,简直是贪得无厌。” 冯莺也有些惊异:“我以为他顶多能挣个四五万罢了,怎么能有这么多?” 大田氏冷哼道:“你不清楚这里头的道道,他跟着咱家商队,有程家的面子在这,进货拿的是最低价,出货拿的是最高价,这其中就是几倍的差价。况且玉石利润本就丰厚,他回来的时候也没空手,据说是带了几盒子上好的红蓝宝石走到京城的时候卖掉了,这又是几倍的利润。相比而言,这一路上免掉的打点银子可真算是寥寥无几了。” 乍听到这事,冯莺第一反应不是房山昧下了多少银子,而是程家的生意做的到底有多大?自己几千两的本钱仗着程家的势都能翻个几十倍?那大田氏自身的生意呢…… 她的那点心思自是逃不过大田氏的眼睛,大田氏笑着挑挑眉:“怎么了?是不是在那偷着算计我的身家有多厚呢?” 冯莺十分坦诚的点点头:“我略算了一下不敢算下去了。” 大田氏轻叹口气:“有什么算不下去的?这些生意我能拿的不过是小头罢了,大头都是别人的。” 这回冯莺是真的感到惊讶了,没听说大田氏的生意是跟人合伙的啊。随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的睁大双眼看向大田氏。 大田氏微微点头:“看来你是想到了,这事千万不要往外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见冯莺还有些呆呆的,又“噗嗤”一笑:“怎么了?吓傻了?是不是怕我没银子给你添妆?你放心好了,就算是只占小头,你伯娘我也比大部分贵妇有钱,到时候薄不了你的添妆。” 只把冯莺弄的哭笑不得,最后关于房山的话题就被揭了过去,没再提起。 等冯莺走后,大田氏沉着脸把周诚喊了过来:“那个房山,没让他跑了吧?” 周诚忙道:“没呢,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呢,如今正在悦来客栈住着。” 大田氏点点头:“莺姐儿好性心软,我可看不得她被人当软柿子捏。那点银子还是其次,关键是他知道莺姐儿的底细,今儿能为了几万银子背弃旧主,他日未必做不出卖主求荣的事来。莺姐儿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我不允许再有人威胁到她,你明白我的意思?” 周诚躬身应道:“奴才知道了,这就去料理此事。” 大田氏挥挥手:“知道你刚回来,只是这事越早处置越好,省的出岔子,你就再辛苦一下吧。” 周诚忙道:“夫人严重了,也是小的没有把那小子看好,原是想着看在表姑奶奶的份上多看顾他点,把能做的都替他做了,没让他受半点烦难。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为了一点子利益就昏了头,也是我看错了人。” 大田氏皱眉道:“我总觉得那个娇娇来的有些蹊跷,不管来处如何,一并料理了吧。” 周诚垂首应了下来,他心里也有些隐隐为房山感到可惜: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的,结果就因为一时糊涂如今连命都要搭上。按理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到底还是眼皮子太浅的缘故。 想到此处,他回去特意把自己两个小子提溜到跟前,耳提面命的嘱咐一番,就怕他们学别人短视,为了一星半点儿的利益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从寺里拜佛回来,大田氏便开始张罗回京的事宜。冯莺这些日子习惯了她在这里住着,心里十分舍不得她离开,她来到大田氏的院子,撒娇道:“伯娘就不能多待些日子再走?你这刚去给表姐求了子,万一这回菩萨真的显灵了,到时候伯娘回了京城可怎么去还愿啊?” 想到某人的来信,大田氏脸上一红,故作镇静的回道:“横竖你成亲的时候我还要回来,要是心兰真有好消息了,到时候一并去还愿也不晚。正好我回京之后再给你搜罗些稀罕玩意儿,到时候好给你添妆。” 一般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到这话多少都会有点害羞,偏冯莺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只嘟着嘴说:“那好吧,那伯娘可得多给我弄些好东西添妆,到时候添妆不好我就不嫁了。” 大田氏连忙摆手:“你可千万别这样,虽说我还养的起你,可到时候你要真的不嫁了,我怕程家的老宅会被某些怒火冲天的人给拆了。为了我家的安宁日子,我便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一份厚厚的添妆。”“这还差不多。” 就要离别了,娘俩也只能插科打诨的说些笑话,好略略消散一下彼此的惆怅。 冯莺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不好再拦着大田氏了。就刚才大田氏的反应,十有八九是京城的程伯爷来信催了。 只是让冯莺十分好奇的是,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一向爽快的大田氏露出那样娇羞的表情。 是夜,大田氏洗漱好了之后把丫鬟都打发下去,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张纸来,看着上面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笑骂一句:“真是越老越矫情了。” 骂完,复又把信纸小心的叠好放在枕头下面,面带微笑很快就睡着了。这一晚,就连梦里都充斥着清甜的味道。 只可怜了女主大人,因为种种猜测不断变化,最终一整夜都没睡好。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喜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松山寺的菩萨真的十分灵验,心兰回来当天就觉得心口闷闷的。歇了一晚,这种感觉愈加严重,丫鬟们不敢怠慢,忙请了大夫来看,结果一下诊出个喜脉来。 这下不单是心兰自己,就是唐三也是分外惊喜。成亲几年妻子一直没有妊娠,要说他心里不急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为了让妻子宽心才一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如今一下得知这个好消息,那种即将为人父的喜悦简直就是难以克制。 唐三亲自去告诉了母亲这个喜讯,唐太太也很是高兴,虽然她不缺孙子孙女,但还是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有亲生的子嗣。闻讯后,连忙让丫鬟开了库房取了上好的补药带去探望心兰。 见心兰气色有点不好,唐太太便道:“早知道你有了身子,昨儿就不该让你去上香了。” 心兰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极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闻言回道:“说不得就真是菩萨显灵,要是不去还不定能有这样的好消息呢。” 唐太太笑道:“那倒也是,赶明儿等孩子平安出世了,咱们一定再去一趟松山寺,好生还个愿。” 心兰笑着点头,心里却在默念,若是这一胎能一举得男,到时候就是给菩萨镀个金身也不算什么。 唐太太又道:“虽说不满三月不宜让外人知道,但是亲家母就要走了,还是让人告诉一声。也让她高兴高兴。” 心兰乖巧的点点头。 当冯莺和大田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十分惊喜,尤其是大田氏,这两年没少替自己的女儿担心。以往不怎么信佛的她如今都开始上香祈福了,可见她心里有多焦虑。 她笑着跟冯莺说:“有了这个好消息,我总算是可以放心的回京了。”至于女儿的身孕,不说唐家众人,就是女儿身边也有自己安排好的妥当人手,她也没什么好挂心的。 冯莺笑道:“伯娘什么时候去探望表姐,到时候我也一并去看看。对了,表姐好容易有了身孕,您不如就留下来多住些日子陪陪表姐怎么样?” 大田氏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归期都定了好长时间了,为了心兰怀孕再往后拖延的话,让唐家人看了还不知道会如何作想呢。我真那么做才是坑她呢,你呀到底是经验还少。” 这会冯莺也已经回过神来,笑道:“我还真是想错了,到底是伯娘见多识广,想的长远。只可惜,等您走了,我都不知道去跟谁学这些了。” 闻言,大田氏点点她的额头:“这些日子我该教的也都教给你了,你要还学不会,那也只能怪你自己笨。”说完,又有些不舍的拍拍她的手:“我走了之后,这渝北城里就你和心兰最亲了,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都要多商量着来。我常说你们姐俩的性子就该中和一下,心兰那个孩子看着聪明,有时候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到底是没见过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心性太单纯。你呢,就是心思重,容易多想。才多大的年纪啊,就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往好处说是稳重,往坏处说就是太刻板了。才二十出头的小娘子,还年轻着呢,应该朝气蓬勃的。” 说话间想到冯莺的那些经历,也只得叹道:“罢了,总之日子都要向前看,以前的日子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多往好处想。” 第二天探望过心兰之后,大田氏是真的要走了。她懒怠再跟众人周旋,只和亲近的几户人家打了招呼,然后就在某天早晨静悄悄的离开了渝北。 大田氏一走,连带程家的下人也都走了,家里一下子空荡了起来,别说是冯莺了,就连白毫几个小丫鬟都连着好几天没精打采的。 渝北的气候比京城要凉爽一些,此时京中女子都已经开始裁制轻薄的夏衣,而渝北这边早晚还要穿夹衣才成。待南郊的庄头过来请安的时候,冯莺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春耕的时候。 南郊的地虽多,因为离的远不能时时监督,于是冯莺便不干预庄户们种什么,横竖少不了她的租子。打发走了这个庄头,冯莺这才想到自己前些天可是刚添了一个新庄子,等有时间了要去看一看才好。 正这样想着呢,就见元顺那小子满脸喜色的进来道:“娘子,姑爷来了。” 听见这消息,冯莺还没怎么着呢,小丫鬟们就先端不住了,一个个眉开眼笑的。白毫看看冯莺身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忙道:“姑爷好容易来一次,姑娘就换身一副再去见吧。” 冯莺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摇摇头:“这衣服挺好的啊?不用换了。” 到了前头花厅一看,陆飞竟然还给她带了一份意外的东西过来。冯莺惊喜的看着桌子上小小的一篮子樱桃,笑着问:“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能见到樱桃,估摸着京城那边的这会子应该已经下士了。哪里来的?看着可真新鲜。” 说完,也没等着洗洗,就先伸手拈了一颗咬了一口,略微有些酸头,但是酸中带甜,汁水充盈,十分好吃。冯莺前世就十分喜欢吃樱桃,穿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吃呢。她意犹未尽的咂咂舌,才把篮子递给白毫:“拿去洗洗,端一盘子过来,剩下的先放在我的屋子里。” 白毫还是头一回见冯莺在某种吃食上这样小气,捂着嘴去了。 陆飞看着冯莺有些贪吃的样子倒觉得这一刻的她分外的鲜活,笑吟吟的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喜欢吃樱桃,倒真是巧了,你庄子上倒是种了几棵,这两天估摸着也该熟了,等着让人摘了给你送来。” 冯莺诧异的眨眨眼:“我庄子上没种樱桃啊?”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奥,你说的是西郊那个庄子啊?那里有樱桃?我还没去过呢?说起来我还没去过那里呢,也不知道庄子上是什么模样,正想着抽时间过去看看呢。” 闻言,陆飞心下一动,笑道:“我后日沐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冯莺微微笑道:“好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庄子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日话,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陆飞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若是大田氏还在这里,还能留他在这吃顿饭,偏如今冯莺自己住着,没有长辈在这,反而不好留他。 陆飞也知道人言可畏,当然不会给人非议冯莺的机会。 待他走后,家里也到了晚膳时间。吃饭的时候,晨姐儿看看桌上的一碟子樱桃,再看看冯莺,来回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冯莺忍俊不禁。她不由笑道:“你这孩子,不好生吃饭,看什么呢?” 晨姐儿嘿嘿一笑:“听说刚才姐夫来了,姐夫每回来都带不少好吃的,今天带的是什么?” 冯莺笑着点点她的鼻子:“你这个小丫头心眼还挺多,不都已经看见了,还明知故问。” 吃完饭,冯莺到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天气逐渐暖和了,许多花卉都开始先后绽放,正是极为好看的时候。冯莺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就见碧莲带着白毫两个对着一堆衣服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由问道:“你们在那干什么呢?” 见她回来了,碧莲忙笑道:“也是奴婢的疏忽,这些日子光顾着嫁妆的事了,刚才给姑娘找衣服才发现,姑娘后日出门竟没有新衣裳可穿了。正在商议给您赶两身出来呢。” 冯莺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去个庄子而已怎么还非要穿新衣服?眼瞅着就要到端午了,到时候天就会热起来,这会子做了衣裳也穿不了两回了,没必要再折腾。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有些事没必要讲究的那么多。” 几个丫鬟见冯莺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了。 到了约定好的这天,陆飞一大早就过来了。 冯莺刚开始吃早饭呢,没防备他来的这样早,差点被嘴里的粥给噎着。她忙支使白毫:“你去问问姑爷吃饭了没?若是没有,赶紧让厨房送点早饭过去。” 白毫正要往外走呢,被进来的房嬷嬷拦住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好生侍候娘子。” 冯莺想着房嬷嬷一贯早起,早饭也吃的比自己早,这会子去前头溜溜食也行,就默认了此事。 倒是房嬷嬷一边往前头走着一边在心里琢磨:有时间得好生跟娘子说道说道,以后跟姑爷搭边的事还是少让这些丫鬟沾手,虽说丫头们眼下看着还好,难保时间长了会有什么旁的想头。 过后她跟冯莺谈起此事的时候,冯莺想想白毫两个十一二岁的年纪,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她们还小着呢,不至于罢!” 房嬷嬷坚定的说:“就是因为年纪小才更要好生防范,从一开始就不给她们留一丁点的想头才好。姑娘忘了当初映红是怎么跟那个渣滓搭上的?” 冯莺也不想在这上头纠缠,就随着房嬷嬷安排去了。 这都是后话,此时,房嬷嬷一进花厅,脸上就堆满了异常慈善的笑容:“给姑爷请安了,没想到姑爷来的这么早,我家姑娘正在用早膳呢,一会就出来。” 陆飞笑道:“不急,让她慢慢吃就是了。” 这时,厨房那边送过来一个食盒,房嬷嬷忙过去接过来,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既然来了,不管吃没吃,姑爷都再尝尝家里的早饭吧。” 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食物一一端出来。因为冯莺一直都信奉“早餐要吃好”的信条,因此家里的早饭一向都是比较丰盛的,像今天的早餐就有荤素两种馅料的包子各一碟、一碟芝麻花卷、一碟鸡蛋饼,小米粥和豆腐脑各一碗,还有两样小菜。 虽说刚才在家里已经垫了垫肚子,但是此时闻到这些食物的香味,陆飞却毫不客气的坐到桌子前吃了起来。他的饭量一向很大,加上冯家刚来的厨娘手艺不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桌子东西就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房嬷嬷笑道:“还是姑爷吃饭的样子看着可亲,不像我们家姑娘,吃东西挑嘴不说,还总是吃的不多。” 陆飞拍拍酒足不粥足饭饱的肚子:“没事,以后我帮您看着她。” 房嬷嬷忙不迭的笑道:“那感情好。” 这时候,冯莺正好吃完饭过来,闻言便问:“什么好不好的?” 房嬷嬷笑着答道:“没什么,我就跟姑爷说希望你们俩一直好好的。” 这样程度的打趣对冯莺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她抿嘴回道:“嬷嬷不用说,我们也会一直好好的。” 说完,冯莺用眼神询求陆飞的同意,这一瞅之下,可不得了:这人今天穿的是定亲时候冯莺帮他做的一身湖蓝色箭袖长衫,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翠绿的竹叶纹,加上陆飞本就挺拔的身姿,更显得身材修长气质俊朗。 虽然陆飞很乐意被未婚妻用这样欣赏的眼神打量自己,但是屋子里这么多人,饶是皮糙肉厚的陆飞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由的轻咳了一声。 冯莺眼尖的看到对方的耳后根有一丝微红,也不说破,笑吟吟的说:“我就知道你穿这衣服会很好看。” 这话说的比眼神都直接,陆飞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换了个人。他从善如流的回道:“多谢夸奖,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虽说庄子靠着城门极近,但冯莺还是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地方。她在路上的时候看着骑着马走在前头的陆飞非常羡慕,心想自己要是能学会骑马就好了,这要是跑起来能快一半。 走到一座小山山脚的时候,陆飞便指着远处一片比较平坦的田地说:“那一片田连同那个小山都是咱们家的。” 因为在外头,冯莺早就掀起车帘欣赏起路上的风景了,这会顺着陆飞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好奇的问:“这么大片地怕是不止三百亩吧?” 陆飞点头:“良田是买的,山头是送的,这山上都是石头,也就很小的一块空地能建几间屋子种几棵树,翻过山头那面全是石头,因此并不值钱。” 冯莺这才了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别院一游 马车径直穿过山脚的一个小村子,顺着一条小路到了半山腰才停下来。 刚才在山下的时候只看到这一块郁郁葱葱的,直到停下来,冯莺才看到这里竟然还建了个别院。 此时,陆飞已经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扔给小厮,便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亲手给冯莺掀起车帘:“到了,下来吧。” 哎呀,这人笑起来的样子怎么越看越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飞之前一直在外头出公差风餐露宿的缘故,冯莺以前一直觉得他挺黑的。结果这些日子突然发现对方白了许多,样子似乎也俊俏了一些。冯莺一边在心里暗暗觊觎男色,一边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手搭在陆飞的手上,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陆飞的掌心温度很高,加上手掌上有厚厚的茧子,接触的一霎,冯莺觉得似乎有一股电流穿透到身体里面,突然间有些羞怯起来。 而另一个反而没这些花花心思,他只觉得冯莺的手指尖有些凉,不由关切的问:“山上风大,你冷不冷?” 冯莺摇摇头,指着身上的斗篷道:“不冷,我穿的挺厚的。” 许是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头陆陆续续出来好几个人,其中打头的那个看着也就四十上下,看着倒是颇为精干的样子。 陆飞指着那人道:“这是徐庄头,帮我打理这个庄子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做事一向勤恳,你要是愿意用就留下,不愿意我就再给他找旁的出路。” 就算是手头有人,庄头也不好说换就换啊。这庄子说是给自己的,等将来嫁过去,还不是跟着姓了陆?冯莺心里转了一回,依旧笑道:“我手里哪有什么合适的?如今连个管家都找不到呢。以前怎样,以后还怎么样吧,换来换去的徒增麻烦。” 那个徐庄头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自打知道这个庄子被陆飞当聘礼送给未婚妻之后就一直怕冯家这边会来人接替他,如今听冯莺这样说总算是略略放心了。 进去之后,冯莺发现这个别院倒是比自己想的要大许多。屋子并没有建在一起,而是零星两三间屋子组成一个小院,散落在庄子各处。 院子前头还有一个二亩多大的池塘,冯莺笑道:“这里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陆飞回道:“那就等夏天的时候你来这里多住些时候,如今这气候,晚上在这还冷的很。” 别院里最多的就是各种松树,一阵清风吹过便有淡淡的松针味道传来,十分宜人。 冯莺举目一看,树木不少,开花的没有几棵,冯莺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前头那人,或许男人天生就不在意这些? 陆飞一回头,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好笑:“你在瞧什么呢?” 冯莺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对了,你不是说这里也有樱桃吗?在哪呢,我们去摘吧?” 陆飞看向徐庄头:“那几棵樱桃树今年结果了吗?” 徐庄头憨笑道:“结了,结的不多,我昨天过去看了看,树顶的一些果子已经可以摘了。因为得了您的吩咐,小的没让他们乱摘。” 陆飞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很自然的牵住冯莺的小手:“走,我带你去摘樱桃去。” 冯莺晕晕乎乎的跟在陆飞后头,左转右转的走了好久才来到一个小山坡前头,冯莺抬眼一看,十几棵樱桃树就零散的种在那里。树上结的果子也是零零散散的并不多,不过有不少的果子已经熟了,红彤彤的挂在树梢上,十分诱人。 好在昨天已经吃了半篮子,她这会勉强还能克制的住自己。 冯莺没有急着去摘樱桃,而是有些好奇的问:“你怎么想起来在这里种樱桃的?” 陆飞回道:“前年的时候,我那个曹家表哥在明远城吃了一回樱桃之后,心血来潮带回来一百株树苗。他家庄子种不下了,就分了二十来棵给我,统共只活了这十六棵树。今年总算是见到果子了,去年开花的时候恰遇上一场倒春寒,把花苞都给冻掉了,一个果子也没长。原以为今年也够呛了,没想到还长了这么些。许是这些树知道新主子爱吃樱桃,特意巴结你呢。” 冯莺喜滋滋的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是来摘樱桃,冯莺也不过摘了半篮子过了过瘾就玩够了,陆飞似是早有准备,一挥手就有两个手脚利索的妇人提着篮子去摘樱桃了。 陆飞笑道:“这些活就交给她们吧,咱们到别处看看去。” 这别院也没什么奇花异草的,除了松树就是零星的一些菜地之类的,但两人还是逛的兴致勃勃的,等被人喊回去吃午饭的时候,冯莺才觉得小腿有点发胀,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一下走这么多路了。 午膳是徐庄头的妻子做的,他的妻子姓王,是个一看就很利索的女子,从脸庞上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清秀佳人。 徐王氏有些拘谨的对冯莺道:“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还请娘子多多见谅。” 冯莺见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几道菜,笑道:“已经十分丰盛了,辛苦你了。” 她们在这寒暄的功夫,陆飞已经盛了一碗鸡汤递过来:“徐嫂的手艺十分不错,你尝尝。” 徐王氏在一旁谦虚的说:“不敢说手艺不错,这鸡汤是用野鸡和榛蘑吊的,味道鲜着那。” 冯莺用勺子舀了一口尝了,点点头:“确实十分鲜美。” 她平时很少有今天这样大的活动量,这会当真是觉得有些饿了,而且徐王氏的手艺也确实不错,做的菜都很地道。她喝了两碗鸡汤,就着米饭把每样菜都尝了两三口,就觉得饱了。 一旁的陆飞见她要放筷子,眼疾手快的夹了一个鸡腿在她碗里:“你吃的太少了,多吃点补补。” 冯莺十分为难的看着碗里的鸡腿,撇撇嘴:“可是我吃不下了,吃的太撑对肠胃不好。” 陆飞对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又默默的把鸡腿挟回自己碗里。 其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出去了,屋里只剩了她们两个。在外头玩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了,冯莺只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嗖嗖的往上升。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谁给的? 吃完饭,冯莺便提出想去山下的庄子里看看,既然这庄子现在在自己名下,那么冯莺还是要好好了解一番的。 听徐庄头说起来,这些地大部分种的是小麦和玉米,还有一小部分大豆和高粱。 等到了地头,冯莺发现眼前的土地果真如传言的那般颜色发黑、十分肥沃。 此时正好是春耕时分,佃户们正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劳作,不知道谁最先看到的冯莺一行,议论之余纷纷抬头往他们身上瞧过来。 冯莺此时十分庆幸脚下的田埂离着地里劳作的人们还有些距离,要不此刻早就被各种打量的眼光给照成筛子了。 逛了一小块地方,冯莺发觉自己对这些农作物都不是很了解,干脆也不做那不懂装懂的事了,随意找了个由头就走了。 她为什么非得亲自来看看这里的地呢,因为冯莺十分惦念前世最喜欢吃的东北大米,味道香韧性足,吃起来香味浓郁。虽说她如今吃的也是大米里的精品,可是南方稻米的味道比起东北大米来总是差了一点。 虽然十分怀念东北大米的香味,但是冯莺也不知道那个该怎么种植。加上刚才转的那一圈并没有发现有适合种稻子的地方,冯莺只得把这个想法暂时放到一边。 等她坐上马车再次途径村头的时候,赫然发现这里有条小溪,她定睛观看,正巧发现小溪一侧有一块狭长的空地。许是靠谁太近的缘故,并没人耕种,里面长满了荒草。 冯莺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一点眉目。 陆飞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才骑马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冯莺第一次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过转头想到自己的心事,她又突然有了干劲。 半个月之后,她拿着自己千辛万苦托人带来的水稻种子又去了一趟郊外。 徐庄头没想到这个新主子悄没声的又来了,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这是来查岗来了。 待听清楚冯莺的来意之后,徐庄头顿时有些无语,稻子这玩意一直都是江南那边种的,没听说这地方还能种水稻。 不过冯莺也说了,就是种着玩玩,成不成的都不怪罪,徐庄头也只好勉强应了下来。 他不答应也不成,为了提高水稻的成活率,冯莺还特意花十两银子买了个南边过来的仆人,以前也曾下地种过稻子的。后来遇上大旱不得已自卖自身才辗转来到渝北。 就是稻种,为了搜寻到好的品种,冯莺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十分盼望这些稻种都能变成香喷喷白花花的大米饭。 为了一碗大米饭,冯莺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只是这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出来的,冯莺把稻子和人往庄子里一送,便由着他们折腾去了。自己则回家乖乖的绣起了嫁衣,到底是前世今生自己头一回嫁人,冯莺心里要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这种事自然是要尽善尽美才好,冯莺一向都不耐烦做什么针线活,这会却是十分的耐心细致。翻了好些绣册才定好花样子,又小心的描在衣服上头,然后再用丝线一点点的绣出来。冯莺甚至觉得等自己绣完这套嫁衣,万一不小心再穿回去的话,当个绣娘是绰绰有余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却没想到她不去找人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天,她正在屋子里安静的做女红,突然接到一封拜帖,是守备家来的人过来拜访。 冯莺接到帖子感觉十分意外,她前两天去看望心兰的时候倒是听对方提起过,渝北城新来了一位守备,姓刘。他自身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他的妻子裴氏,正是裴国公府的旁支姑娘。据说冯守备能做到今日这位子,没少靠岳家提拔。 只是,自己和这个刘守备一家可没什么交情。要说是为了陆飞这个同僚的话,自己如今还没过门呢,再怎样也不用牵扯到自己身上。 裴家旁支?难道…… 冯莺略微忐忑的让人把裴家的下人请了进来,待听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后,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分外可笑。这位新上任的守备太太竟然要花两千两银子盘下她刚买的那四间铺子。 冯莺都懒的跟对方说话,直接端起茶杯来示意碧莲送客。 碧莲是冯莺的大总管,自然知道当初仗着唐家的势,自家主子都花了三千两银子买的那几间铺子。如今对方只花两千两银子就想把铺子要过去,想的真美! 想到这里,碧莲面上也没有笑模样,冷着脸道:“这位嬷嬷,我们娘子还要事要忙,嬷嬷请吧。” 来的这个赵嬷嬷是裴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嬷嬷,说话间动不动就是自己是从国公府出来的,见多识广,一般的敕命夫人在她眼里都是乡巴佬。今儿要不是她主子吩咐,她都不想过来的,一个平民之家也配让她亲至? 这会见话都没说两句呢,对方竟然还向自己端起架子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给我们夫人回话呢?” 闻言,冯莺冷笑一声:“夫人?没听说刘守备家还有什么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啊,这位嬷嬷说的夫人指的是哪位命妇?” 赵嬷嬷闻言一滞,朝廷规定三品以上诰命才能被称为“夫人”,但是私下里一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常常被尊称为“夫人”。这种事反正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加上刘守备之前待的地方都是些穷乡僻壤,一来懂律法的少,二来这些地方的官一般都没什么背景。大家畏惧裴氏的娘家,区区一个称呼而已,自然没人会和裴氏较真。 几年下来,赵嬷嬷和家里其他的下人都这样称呼惯了,没想到今日却被冯莺拿住了把柄。 不过这个赵嬷嬷也是个混不吝的,闻言笑道:“娘子许是听岔了,我说的是太太。我家太太说了,知道这个数目是少了些,可偏巧一时不怎么凑手,铺子呢,就先给咱们家用着,等日后赚了银子自少不了您的好处。” 闻言,冯莺柳眉一挑:“好处?你家太太哪来那么大的脸?谁给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极品窝子 赵嬷嬷没想到冯莺说话竟然这样不客气,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青紫,咬牙道:“听说娘子是陆千总的未婚妻,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替自己将来的夫婿想想。要是陆千总的官位不小心被撤了,您这么一大把年纪又是二婚,将来再想嫁到官宦人家,可就难了。”说完摇摇头,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 冯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个奴才威胁,什么时候这江山改姓裴了,难不成你们家真能在朝中只手遮天,肆意决定官员的去留?” 赵嬷嬷虽然跋扈,但还没有傻到家,听着冯莺这话不大对头,也没搭话,撂下几句狠话就灰溜溜的走了。 冯莺一下被气笑了,下人都这么极品,更别提主子了!那个裴家,还真就是个爱出极品的窝子! 等裴家的人走了之后,冯莺越想越觉得窝火,但是转念一想,这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目的,万一对方来个恶人先告状自己就被动了。 于是她想了想,径直坐车去了总督府。自己跟陆飞的婚事是由罗氏做媒,两人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也算是十分熟稔,加上有大田氏的面子在,冯莺觉得罗氏就算不偏帮自己,最起码也会保持中立。 到了总督府递上拜帖之后,很快就有罗氏身边的嬷嬷亲自出来接她。 罗氏见了冯莺,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还打趣道:“你这准新娘不在家绣嫁衣,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呢?” 冯莺笑道:“嫁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绣好的,前两天做的活多了点,正觉得眼睛有点发涩。恰好今儿庄子上又送来一些樱桃和新鲜瓜果,我就挑了些好的给夫人送来了。” 罗氏看着那些瓜果笑道:“我呀,就喜欢吃点新鲜的瓜果,说实话家里也不是没有,只是就觉得你家送来的格外香甜。” 冯莺答道:“夫人既觉得好吃,以后我就多送些来,横竖是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除了樱桃,其他的甜瓜、草莓之类的都是冯莺自己在家里种的。还烧炕的时候就开始育种,在屋里培出幼苗来,长到一指多长了才渐渐的移到地里。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就晒太阳,晚上用草甸子盖起来。 这样一来,她种的瓜果比旁人家的最少提前了大半个月,加上一些小经验和精心护理,长出来的瓜果味道确实不错。种的数目不多,冯莺也没指望靠这个挣钱,除了自家吃的,剩下的都被她用来送了人情。 说了一会闲话,罗氏便主动问道:“我看你刚才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异常,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冯莺咬咬下唇:“难处没有,就是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您。”于是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叹道:“原本不该拿这点子小事来劳烦您的,只是看她们家一个奴婢都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实在是心中疑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依仗?” 罗氏冷笑一声:“什么依仗不依仗的?别说只是裴家旁支的女儿,就算是裴国公的嫡女,来了渝北也该照规矩做事。她以前在别处如何横行霸道我懒的管,既然到了我手下,就得给我安生着一些。你放心吧,她蹦跶不了几天了。” 见冯莺有些意外,罗氏才道:“她来了统共不到一个月,倒把渝北的文官武将得罪了大半。真以为渝北临近关外就是那等消息闭塞之地了?会由着她在这狐假虎威?你也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两口子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那个刘守备刚上任不到三天,就往同僚家里塞丫鬟,这副做派跟万红院的龟公有什么区别?” 听见罗氏说起裴氏一副咬牙启齿的语气,冯莺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了,那个刘守备少不得也要巴结一下总督这个上峰,家里最漂亮的丫鬟肯定是往这边送了。 等她回家见到来探望自己的未婚夫时,忍不住就问了出来:“你也是在总督府当差的,这事有没有听说过啊?刘守备是不是把家里最漂亮的丫鬟送给总督才惹恼了罗夫人?” 陆飞见她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不禁问道:“该关心的不关心,总盯着人家的事情做什么?” 听了这话,冯莺略一愣,很快就想明白了,连忙笑嘻嘻的拉着他的胳膊:“哎呀,你还用的着问啊,他不给你送丫鬟也就罢了,真要送了去,你还不给扔出来?” 陆飞惊讶的挑眉问:“你怎么知道?” 冯莺惊讶的捂住嘴,不会吧,真的猜对了? 陆飞则以为她是通过自家下人知道的这事,觉得小媳妇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心里那点子不平一下就灰飞烟灭了。 冯莺也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不过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澄清事实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很想知道总督府的事情,于是又一次问:“你还没告诉我呢?刘守备到底有没有往总督那里送人?” 陆飞这次回答的很爽快:“当然送了,送的还不是丫鬟,而是高价从江南买的一对瘦马姐妹花。” “瘦马姐妹花?”这下冯莺是真的感到惊讶了,一般的丫鬟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就算是总督真收了,冯莺相信罗氏也能把人给摆平了。但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可就不一样了,她们从小学的就是怎样勾引男人和争风吃醋,真要耍起手段来,一向端庄自持的罗氏怎么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见冯莺半天不说话,陆飞知道她定是替罗氏担心,于是连忙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徐夫人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事实上,刘守备这回差一点得手,他不知怎么灌醉了总督,趁着送总督回府的机会把人给带了过去。只是总督府上下都有徐夫人的眼线,她知道这事后,连掰扯都懒的掰扯,直接让人把那一对姐妹花打个半死。第二天一早送到知府衙门,只说是府里进了两个盗贼,要偷她的累丝金凤钗,被家人当场抓住了。人证物证俱全,知府衙门只好把人收押了。” 还能这样啊!跟冯莺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根据以前看的来看。这对姐妹花应该会在总督府后宅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罗氏则会隐忍不发装作贤良大度的样子,两下里大战无数个回合各有胜负,最终罗氏历经艰难万险才能打败这对姐妹花。 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隐忍,干脆直接的先把人给收拾了,虽然这样做很不贤良,但是无疑是最痛快的,冯莺心里也十分喜欢这样的处置方式。她忍不住斜眼打量了一下陆飞,只把陆飞看的心里发毛,暗中发誓以后成了亲千万别给这人逮着机会,要不自己会死的很惨。 不过冯莺还是有些疑问:“扬州瘦马也不便宜吧?就这样被扔到牢里头,刘家两口子能甘心?” 陆飞冷笑道:“不甘心又能怎样?徐夫人可不止是打了她们板子,据说她们被送到牢里的时候容貌已毁,便是找回去还能做什么?何况,总督府都说了,这俩人是盗贼。刘家两口子要是还为她们张目,岂不是摆明了自己是同犯?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只要没撕破脸,那就还能混过去。” 冯莺点点头:“那这么说,徐夫人跟他们算是结下梁子了,也不知道她们还会做出什么对夫人不利的事来。” 陆飞无奈的看看她:“徐夫人好歹是她的上峰夫人,只有刘家夫妇怕她的份。倒是你,怎么平白无故惹到那个裴氏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被砸 听了陆飞的话,冯莺非常无奈的说:“真是比嫦娥还冤,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闲的去招惹她?还不是那几间铺子闹的事?”接着就把裴氏派人登门的事给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冯莺十分不解:“说来也是好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别说她只是国公府旁支的姑娘,便是裴国公自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这种巧取豪夺的事,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陆飞浅笑道:“我找人打听过这个刘守备,他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但是经不住这个裴氏胆子大。加上刘守备的官位一直是靠岳家提拔,他在家里越发的做不了主。之前刘守备任职的那几个地方都是个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没人敢和她们对着干。她们在别处巧取豪夺惯了,还当渝北跟之前那些地方一样呢。” 接着他又摇头道:“没刘守备的太太也算是出身大家该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没想到竟然这般短视。” 冯莺想到原主那些个族中姐妹似乎也都不怎么有远见,轻叹道:“眼光这东西说白了跟出身没多大关系,多得是出身贵族但是性子却极为贪吝刻薄的,先天的性子占一半后天所受的教导又占一半。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心思多半在争宠夺权身上,还要抽出一大半精力给传宗接代的儿子,女儿往往都是被扔给下人看着。那些嬷嬷丫鬟的又能有什么见识?待大一点就算是送出去上女学她们的脾气也都定型了,自然是难以更改。” 陆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晌之后,突然郑重的说:“以后咱们要是生了女儿,你肯定会把她们教导的出类拔萃的。” 冯莺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还没成亲呢,谁跟你生孩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了一点点的涟漪。 陆飞待到天黑才走,走的时候还十分不客气的要走了两坛子酱菜,只说冯莺家做的酱菜味道好,比别处的都好吃。 送走陆飞之后,冯莺有些若有所思,她之前一直在考虑那四间铺子到底是自己做生意还是租出去算了。刚才陆飞的话却是提醒了她,租出去也没几个钱,何不干脆自己做点酱菜生意试试呢?家里的酱菜虽然都是厨娘们做的,但是大部分都是经过她的指点的。只要原材料新鲜又舍得放大料,这酱菜味道就不会太坏。 只是,这东西做好做,铺子要开也容易,只是找谁打理呢? 冯莺现在想做的生意倒有好几样,难处就是手上无人可用,许多想法只能暂时搁浅。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见丁芹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 冯莺见她发髻散乱很是狼狈的样子不免十分惊讶:“这是出什么事了?都黑天了怎么还跑过来了?”又往她身后看了看,也没见丁家其他人,又问:“这么晚了你不会是自己跑来的吧?到底怎么回事,先别哭,好好和我说说。” 丁芹使劲抹了把眼泪,方抽抽搭搭的回道:“家里突然来了好些坏人,上来就砸东西,连铺子也给砸了。我娘怕出事,让我趁乱跑出来找姐姐。” 冯莺有些意外:“被人砸了?光天化日的,谁的胆子这样大?” 她想了想,把李树叫过来:“你先带上两个人悄悄的去丁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尽量打听一下对方的来路。” 然后又把白毫叫过来:“你去把这事告诉姑爷一声,就说请他帮忙问一句,丁家这是得罪谁了?若是方便,请帮着从中转圜一下。” 两人接了任务都急匆匆的去了。 这时冯晨兄妹俩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冯晨见丁芹身上着实狼狈,身上有好几处污渍。一问才知道,因为天黑看不清路,在路上被个石头给绊倒了,正巧那处有些污水,便把衣服鞋子都给弄脏了。冯晨便带着她去自己屋子洗漱一番,又拿了衣服鞋子给她换上。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裤子的膝盖处都给磨破了,腿上都破了一大块皮。 冯晨又气又心疼,忍不住说她:“你呀,平时看着也挺机灵的,怎么也不知道雇个车或是请街坊们送上一送?” 一听这话,丁芹委屈的哽咽道:“我去敲了好几家街坊的门,一听是我的声音,她们都不给开门。平时她们有个三灾两病的我爹爹没少给她们免医药费,到了这时候却连一个伸手的都没有。” 冯晨不由想到自己兄妹当时的境遇,眼眶也跟着一红:“这些人也太没良心了。” 从外头进来的冯莺听到这话,轻轻一叹,说道:“世人多是这样,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与其纠结于旁人的做法,不如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轻易招惹了。” 说话间冯莺也看到了丁芹腿上的伤,连忙让人拿了玉肌散来给她敷上,看着她换好衣裳,精神比刚才也略好了一些。 没一会,李树便急匆匆的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回道:“奴才去的时候,正好在路上遇到徐百户带着城防兵在巡城,便上前打了声招呼。徐百户一听是您的娘家姑妈,立马带人和小的一起过去了。在丁家胡闹的那些人瞧着像是些街痞,远远的看见城防兵去了就都溜了。徐百户说了,他今晚当值,会好生看着丁家那块,不会再让人过去骚扰的。” 冯莺点点头:“那便好,丁家现在的情形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李树唉声叹道:“丁家姑老爷和几个少爷都多少挂了彩,大少爷受的伤最重,头上磕破了一大块,如今还在床上晕着。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丁家一应家什被砸的不成样子,听说药铺也被砸了,里面的药品都被祸害了,幸亏没什么珍贵药品,要不损失更大。” 这时,丁芹在一旁急切的问:“那我爹娘如今在哪?”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又是他家! 李树忙道:“如今令尊令堂都在铺子里照看令长兄,虽说铺子被砸,但是勉强收拾了一番,现在还能住人,加上令兄的伤势,在那熬药也方便些。对了,令堂说了,让您这几天先安心在这住下,等家里都安顿好了,她再来接您。” 丁芹一下子又红了眼圈:“既然那些坏人都走了,我就回去好了。” 冯莺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好妹妹,你也听李管事说了,你家里现在乱糟糟的,你哥哥又受了伤,你爹娘纪要收拾烂摊子又要照顾你哥哥。你到底是个女孩儿,铺子那种地方人来人往的怎么住?听话,安心住在这里,等明儿一早我带你回去看看,今晚就别回去添乱了。” 丁芹听了之后倒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让冯莺心里松了口气,她给冯晨使了个眼色:“芹姐儿还没吃饭呢,你陪她吃点东西,我刚才让厨房炖了安神汤,一会送过来之后你盯着让她喝下去。” 冯晨一一应下,牵着丁芹的手去了自己屋子。 冯莺见她们俩走了,这才问李树:“你去可打探到了,丁家到底是得罪了谁?” 李树叹道:“说来丁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丁家大少爷先前不是定了一门亲事吗?结果她这未婚妻出门买布料的时候竟被守备家的裴舅爷给看上了,非要纳回去做小妾。那姑娘死活不同意,家里人开始也不乐意,谁知道那人竟然给按了个罪名把丁大爷的父兄都给弄到牢里去了。丁家大爷接到信之后就去帮着托关系打点,许是被那位裴舅爷给知道了,这是在给丁家下马威呢!” 冯莺皱皱眉头:“怎么又是刘守备家!”难不成自己跟这家人命中犯冲?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飞让人传了话过来,说衙门那边他都已经打点好了,于家父子也已经从牢里出去安全回家了。后头的事他会派人盯着,不会再让人无辜受冤。 于家父子?冯莺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丁家的亲家父子。冯莺总算是松了口气,心里默赞陆飞做事妥当,这些都不用她说就自己去打点好了,又有些小小的感动。她看了看天色,今天太晚了,一切等着明天再详查吧。 却说总督衙门的牢房里,待陆飞把于家父子带走之后,牢头犹自心有余悸。他心里庆幸这父子俩今下午刚被抓来,还没来得及受什么磋磨。倒是一旁的一个狱吏有些不快的说:“这俩人可是裴大爷送来的,就这么送走了,到时候裴大爷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牢头不屑的冷笑:“哼,什么裴大爷裴二爷的?咱们总督府从上到下的官爷里哪有姓裴的?我告诉你,你可别跟着乱搞,到时候真弄出什么事来,那个什么裴大爷可救不了你!” 狱吏腆着脸笑道:“怎么会呢?这裴大爷可是守备的小舅子,守备可是比千总大着一级呢,不是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牢头看了看狱吏,心想好歹是自家亲戚,不忍看他吃亏便忍不住提点道:“守备比千总大的只是半级,都是五品。就算是差了一级,你说的那个在咱们这可不作准。别忘了,陆千总可是从大头兵一步步爬上来的,在这里经营多年,又深受总督大人的器重。更别提人家背后还有永昌伯府呢,这永昌伯府在渝北的名头就不用我说了吧?多少将领是人家提拔起来的?裴家就算是国公府,在京城许是还能呼风唤雨的,可是在这里,那只能是鞭长莫及。这守备大人要是和陆千总对上,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听了牢头的话,狱吏总算是明白了几分,他见牢头身前的酒杯空了,连忙拿起酒壶给牢头倒满酒:“要不说我见识浅,这些事还是要哥哥多多指点。” 牢头“哧溜”一下喝了了一口,然后指着狱吏说:“你小子啊也别嫌哥哥说你,按说呢你心眼也不少,就是眼皮子还太浅了些。咱渝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才那于家父子进来我一瞧就知道这俩是读书人。要知道咱渝北能读的起书的人家可不多,我就留了个心眼,暂且别动他们,万一人家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呢?这不,幸亏没听那些捕快的话,要是这父子俩真受了什么罪,你觉得陆千总能让咱好过?” 狱吏有些后怕,但还是强行狡辩道:“我瞧着那位陆千总说话挺文雅的,乍一看都不像是个武官,倒像是文官呢。” 牢头一下子嗤笑一声:“哼,文雅?你可别小瞧了人家,那位可是实打实的杀神,曾经一人独战十几个鞑子还得胜的主。前几年咱们渝北来了一小波前来抢粮的鞑子,他们杀光了咱们关外一个村的人还强奸了所有的妇女,你知道那些人的下场吗?” 狱吏有些懵懂的摇摇头,牢头狰狞一笑:“陆千总带人追上那些鞑子,抓到后先施了宫刑才一个个的斩了脑袋,后来那些鞑子的尸体被直接扔到了山林子里。我记得那会可是秋天,正是虎狼活动最多的时候,听说那些鞑子可是连个骨头都没有留下。” 说完,牢头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在狱吏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只把狱吏看的浑身发颤,尤其是下半身,简直是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于家姑娘是过了年刚跟丁家定下亲事的,二月里换的庚帖放的文定,婚事已然算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不过是出门逛个街竟然遇到这样天大的祸事。 这不是自打于家父子俩被抓走之后,家里只剩半大的于家老二和几个妇孺,胆子都要吓破了。 说起来于家也不过是小户人家,于姑娘的父亲是个老童生,长兄跟丁家老大是同窗,这也是两人能成就姻缘的最主要原因。 眼看天都黑了,于姑娘的嫂子心疼自家男人,哭诉道:“好好的非去买什么衣服料子,这下好了,怕不把家底都给折腾进去?要我说妹妹还不如就应了那个裴大爷,人家可是守备家的小舅子呢。妹妹去了吃香喝辣的不说,不定还能带携带携家里。如今就为了脸面,让咱爹和你哥哥去牢里受罪,你这良心怎么过的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伤口 于姑娘听了这话心里又气又委屈,好在于母是个有见识的,闻言当即一口啐到儿媳妇脸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让大姐儿去给人家做小,咱们一家子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你相公的名声前途都不要了?” 于大媳妇心里愤愤不平,狡辩道:“难道这会子硬气就能扛过去了?眼瞧着性命都要不保了,要劳什子前途?依我说,趁早应了人家才是真的有前途呢!”话音刚落,迎面对上婆母杀人似的目光,摄于婆婆大人素日的积威,喏喏不敢再言。 于大媳妇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于姑娘知悉了嫂子的想法心里不由的有些悲哀,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爽朗贤惠的嫂子竟然想要拿自己去换哥哥的前程?她心里一半委屈一半后悔,毕竟父兄出事确实是因自己而起。 只是别说那个什么裴大爷一副色中饿狼的样子,即便是他风姿出众自己也绝对不会依从的,好女不嫁二夫,别说是作妾就是做正房她也不会答应。可是看到母亲疲惫的样子和嫂子怨恨的神情,于姑娘心里不免悲痛至极,她甚至想大不了自己不要这条贱命了也不能让小人得志! 正在一家子心怀各异的时候,门外突的传来一阵马车声响,一家子忙跑到院子里去,只听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于母定神听了几句,连忙喜道:“是你爹的声音。” 一边说一边跑着去开门,于姑娘也急忙跟在后头,反倒是于大媳妇有些不安的捏了捏衣角,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于母打开门之后,果然看到自家男人和儿子站在门外,忙喜道:“当家的,老大,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说完,见两人的目光都朝着胡同尽头看去,不免也跟着举目望去,只模模糊糊看到一辆马车愈行愈远。 于父率先收回目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吩咐道:“先回屋吧。” 等进到屋里了,于母就着昏黄的烛光看见父子两人身上并无大碍的样子,略略放下心来,忍不住问:“你们进去没有遭罪吧?刚才是谁送你们回来的?” 于父摸了摸胡子:“这回多亏了陆大人,他亲自去牢里跑了一趟,就把我们俩给带出来了,还说让我们不必再担心,那个什么裴大爷那边他会去交涉,保管他不会再来找事。” 于家众人都有些懵,还是于母率先问道:“哪个陆大人啊?” 于父这才叹道:“就是总督衙门里的陆千总,我也是今儿才知道,他没过门的未婚妻是咱们亲家母的堂侄女。” 于母惊道:“当初定这个女婿的时候只是冲着女婿自己去的,亲家公好歹知道些名声,倒是没想到亲家母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亲戚。对了,千总是几品官?大不大?” 于父对于武官也不是很清楚,倒是于大郎知道一些,忙回道:“是从五品,比守备只低半级。” 于母喃喃道:“低半级啊这要是再高上半级就好了。” 且不说于家众人如何庆幸欢喜,冯莺这一夜睡的却有些不大安稳。她记挂着丁家的情形,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没想到她起来的时候,丁芹和冯晨都已经洗漱好了。 冯莺见丁芹眼眶又红又肿跟个核桃似的,忙道:“你这幅样子回家岂不是让你娘担心?赶紧去厨房要个熟鸡蛋滚滚,一会等吃了早饭,我就带你一起回家看看。” 丁芹点点头,也不用丫鬟,自己转身往厨房跑去了。冯晨连忙喊道:“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等她们从厨房回来,丁芹的眼皮虽然还有些红肿,但比刚才已经好了许多,冯莺笑道:“这会比刚才好看多了,来,咱们吃饭吧。” 吃了饭,冯莺便要带着丁芹去丁家,冯晨也非要跟着。没想到到了二门那遇到等在那里的长生。冯莺有些意外,这孩子读书一向刻苦,没事等闲不出来的,于是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长生回道:“听说堂姑家里出了事,我就想着一起去探望一下。” 冯莺虽然意外,但还是欣然应下:“那好,那你便和我们一起吧。”这种时候长生能主动站出来,起码表明他还是有些良心的。要真是不闻不问,那可就是读书读傻了。 好在,从自己定亲以来,长生的表现一直很让冯莺满意。虽然碍于年纪和守孝的身份很多事他不能做,但是从来客的反应看,他在待人接物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就连陆飞都曾夸他办事稳重,这点让冯莺心里很安慰。 饶是冯莺知道丁家被砸,但是当看到丁家家里的一片狼藉时,心里还是十分震惊:丁家的宅子真是只剩四面墙还是好的,里头的家具碗碟包括门窗都被砸的七零八落,压根就进不去人。 听到邻居送的信,丁冯氏红着眼眶过来了:“家里这样乱糟糟的,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看向丁芹:“不是让你安心在表姐家待着吗?回来做什么?还把你表姐妹们都弄的不安生。” 冯莺连忙替丁芹开脱:“姑妈何必说她?芹姐儿一向孝顺,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心里能不记挂?便是我们几个,都是实在亲戚,昨晚没有接着过来已经十分内疚了。” 丁冯氏忙道:“何苦这样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幸亏李管事带着那位徐军爷早来了一步,要不家里值钱的东西怕是都得被抢走。幸亏芹姐儿那丫头心眼多,值钱的细软都没放在堂屋,要不怕是什么也剩不下。” 没想到闺女用来防备婆家那些人的手段,最终给家里留住了大部分的金银细软,只要有银子,那些家伙什总能再置办齐了。只可惜,自己攒的那些好料子,原本还想着给儿子女儿成亲用呢,如今却都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也值不少银子呢。 冯莺见丁冯氏憔悴的不成样子,安慰道:“姑妈不要太担心了,这个公道早晚我会帮你讨回来的。对了,家里的人都没有伤着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就见丁冯氏的眼泪瞬间跟决了堤似的哗哗往下流:“旁人都还罢了不过是些皮外伤,只是成哥儿他,他的脸被划伤了,留下一道一指长的口子,他爹说怕是要留疤了,这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 冯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安慰道:“姑妈先别急,我带来了上好的生肌止血的药粉,是宫里出来的,一会拿去给姑父看看,说不定还能用的上。” 闻言,丁冯氏总算是有点安慰,于是忙带着她们往药铺走去。因为离的近,一行人也没坐车,而是步行向前走。 路上,冯莺特意落后两步,低声询问长生:“科举对考生的相貌有要求吗?” 长生一下就听出了冯莺的言外之意,连忙回道:“是的,如果面上有疤,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冯莺之前只是有所猜测,现在听到肯定的答案心里更加紧张,但愿成哥儿的伤能够尽快痊愈。要真是留下什么疤痕,以后怕是就与科举无缘了。 只是事与愿违,当冯莺去了药铺见了丁家大哥儿之后,发现他的伤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伤口很深而且不整齐,看上去应该不是利器所伤,即使是在医疗十分发达的前世也很难痊愈。 丁姑父细细看了冯莺带来的药膏,赞道:“这药膏极为不错,比我自己配的那个要好许多,给成哥儿用上,应当能好很多。”只是心里却不免叹息,长子的伤势他最这个当爹的最清楚,最长的那道口子想要恢复以前的样子怕是难了,倒是周围那些小伤口用这些药应该能好的差不多。 冯莺坐在外间的椅子山环顾一圈,发现铺子的空间十分逼仄,一共三间屋子,只有里间有张大炕,连丁家几口都挤不下,更何况还有几个学徒晚上也要住这,昨晚上也不知道是怎样凑合着睡的。忍不住说道:“我看家里那个样子一时半会的怕是收拾不好,你们一大家子总挤在这里也不像样。不如姑妈带着成哥儿先住到我家去,等你那宅子收拾好了再搬回来。” 丁冯氏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成哥儿到底年岁大了,让他住你的宅子传出去像什么话?” 冯莺笑道:“瞧您说的,又不是住一间屋子,我住内院,你带着成哥住外院,和长生挨着。一来,能让成哥儿好生休息,恢复的快些。二来,也好把这里空出来,让姑父和庆哥儿他们晚上能休息的好些。再者,这药铺到底还要做生意的,你们一大家子都挤在这,让外人看着也不像样。” 丁冯氏还有些犹豫,倒是丁姑父十分坦荡:“既然莺姐儿这样说了,你就带着润成去住些日子吧。反正我们也没少麻烦人家,不差这一回了。这两日我就找人修宅子,等宅子修整好了你们再回来。” 冯莺笑道:“还是姑父说的对,咱们自家亲戚都不互相帮衬,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听了这话,丁冯氏眼眶一红,要论血缘冯莺哪比的上婆家老宅那些人,那可是相公的亲生父母兄弟啊,结果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是过来帮忙了,就连来看一眼的都没有。怕是这会恨不得离自家远远的,生怕让他们沾上麻烦。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道:“那行,既然这样我就不矫情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值几两?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几身衣裳和几包药,家里其他的东西都没法用了。 趁着丁冯氏收拾包袱的功夫,冯莺让人把车上带来的东西都拿下来,都是些粮油米面和衣裳鞋袜等日常用品,丁家人这回也没有推拒,这些东西确实是他们现在所急需的,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 过了没一会,冯家的小厮便从车上雇来一辆马车,丁冯氏拿了一床药铺的被褥铺在车上,然后让药铺里的几个伙计和次子一起把丁润成抬上车。自己拿了个小包袱也跟着上了车。 冯莺见状,也带着冯晨几个小的上车,一并回家去了。 到了家之后,冯莺一边安顿丁家母子,一边差人去找陆飞打听刘守备的反应。只是下人没走多久,竟跟着陆飞回来了。 听到消息,冯莺连忙去了花厅,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你怎的亲自过来了?没有当值吗……”剩下的话在看到陆飞的一身戎装时戛然而止,她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陆飞一脸肃穆的说道:“北边的宁远关突遭高句丽进犯,宁北将士不防之下死伤惨重,刚接到朝廷旨意,由宋将军带领渝北这边两万士兵前去支援,队伍马上就走,我就是抽空过来跟你透个信。刘春那边你不用担心,徐总督早就看他不顺眼,原本就在找由头收拾他,这回的事恰好给了徐总督理由,总督大人不会让他好过的。不管这件事最后如何,你先暂且忍耐一番,等我回来之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你自己千万不要涉险,听到了吗?” 冯莺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实在不行我就先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好歹有唐家在呢,他们也不敢真拿我怎么样。倒是你才要多小心一点,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说着话,碧莲匆匆的拿了一个包袱过来:“姑娘,你让我找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冯莺接过包袱看了看又径直塞给陆飞:“这里面的伤药都是你上次问的那些,你最好是最深带着,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尽早医治。” 陆飞亲身体验过这些药,知道都是些保命的东西,他后来也曾找旁人打听过,知道这些药价值不菲,这一包袱怕是要值几千银子,但是对方就这样十分随意的给了自己。陆飞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他一只手提着包袱,忍不住伸长另一只手把对面的人揽到怀里。 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冯莺觉得有一点点的懵,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抗拒的时候,陆飞已经放开了她。 冯莺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心里虽有千种担忧,此时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嗫喏着说了一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陆飞摸了摸她的长发,郑重的回道:“会的,我一定会留着这条命回来娶你。” 冯莺眼含泪花:“要完完整整的回来,你要是缺了什么,到时候我可是要退亲的。” 她撅着嘴说这话的样子就像问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陆飞被逗乐了:“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接着,深深的看她一眼说道:“我走了,你不要送我。” 额头上传来一阵湿润的触碰感,等冯莺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屏风后面。 陆飞强逼着自己赶紧离开这里,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笑自己:以前每逢战事,看到那些将士跟妻儿分别时依依不舍的样子,只觉得他们未免太过儿女情长了些,如今换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时时刻刻的牵动你的情绪,让你难舍难分。 冯莺站在窗户边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陆飞的身影愈行愈远,最后消失在垂花门外,生平第一回真切的感受到离别的愁绪,那种怅然若失的心情是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接下来的一整天冯莺都有些怔怔的,家里的人似乎也知道她心情不好,一个个都离她远远的,任她自己在暖阁那边发呆。 直到下午的时候,冯莺收到了罗夫人让人送来的帖子才总算恢复了几分神志。帖子上面写着让她明日过府一叙,冯莺隐隐猜到跟刘家的事有关,想到成哥儿脸上的伤,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斗志。 她把聚在外头廊下的丫鬟们都喊进来,让她们把自己的衣裳首饰都搬出来,预备精心挑选一套得体的衣饰,明日去徐家务必要在气势上压倒裴氏。 许是知道了冯莺要去总督府的消息,晚膳的时候,丁冯氏一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席面都散了,她总算是鼓足勇气,私下里跟冯莺说:“要是总督夫人从中调和,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们死扛着,成哥儿已然是那个样子了,犯不着再把你和陆家女婿折进去,那样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冯莺忙回道:“姑妈放心好了,我有数呢。”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给成哥儿讨份公道的。 这时,又听丁冯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初于家的那门婚事,其实我心里是不大乐意的。那于家姑娘女红模样倒也挺好,就是在家里被宠的有些过了,听说在家都没下过灶,你说就我家那样的情形,这不是娶个奶奶回来吗?只是这亲事是成哥儿他老师提的不好拒绝,你姑父又贪恋那孩子的伯父是个举人,我见了那孩子两回,她的脾气秉性又极好,我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没想到会惹来今日这样的祸事,如今真是……唉!” 丁冯氏到底不是那种刻薄人,即便是心疼儿子受的这些灾祸有些迁怒没过门的儿媳妇,却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来。 闻言,冯莺不免劝道:“姑妈也别这样说,这事原也赖不到于姑娘头上。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姑妈怕是不知道呢,就成哥儿出事的那天,于家也遭了祸。于姑娘的父兄皆被那个姓裴的找由头抓进了大牢里头,好逼迫着于姑娘就范。” 丁冯氏十分吃惊:“竟然还有这种事,我竟一点不知道,怪不得今儿没听见她家的动静,我还以为她家里真有那攀龙附凤的心呢。” 冯莺笑道:“姑妈可真是冤枉人家了,我可是听说于家上下都是硬骨头,不论人家如何威胁也没有低头。听说于姑娘更是抵死不从,直接拿簪子架在脖子上才把裴家的走狗给吓退了。他们家昨儿突然经了那样的一场变故怕是这会心里都不安稳,成哥儿的事应该也还不知道,要不然不会不来瞧瞧的。” 说完见丁冯氏犹自有些不平之意,又劝道:“要我说,于姑娘我虽没见过,但是她这模样针线什么的都在其次,单这份心性人品就极为可贵。成哥儿将来有了这样的媳妇,后宅保准稳稳的,男人嘛,后宅稳了,才好谈前程之类的。到时候小两口齐心协力的,即便是成哥儿不能科举,也未必就过的不好。最起码,还有姑父的药铺可以接手呢。” 听到这里,丁冯氏的心总算是稳了几分:“你说的对呢,家里还有个药铺呢。都怪你姑父,日常总说让他们哥俩好生读书走科举的路,倒是忘了家里还有个铺子。这样一说,我这心总算是稳当了。” 好容易把丁冯氏给稳住了,把人送走后,冯莺忍不住揉揉自己的额头,今儿这一天可真是够糟心的。 碧莲端了一盏燕窝粥过来,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忙殷切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冯莺摇摇头:“也没怎么,就是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有些头疼。” 碧莲安抚道:“这两日姑娘也操了不少的心,昨儿又没睡好,可不是头疼?热水已经烧好了,姑娘吃了燕窝粥不妨早些洗漱就寝,明儿还有好戏等着您登台呢。” 冯莺苦笑着接过燕窝粥几口喝完,然后就去沐浴了。她把自己整个身体泡在温热的水里,水里洒了许多的茉莉味的香料,白毫和银针各拿着一块洁白的软怕轻轻的帮她擦洗。 沐浴在温热的水里,鼻间嗅着淡淡的清香,不知不觉间冯莺竟然就那般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冯莺看一眼天色,“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惊声问:“什么时辰了?” 听到动静,白毫在外间答道:“姑娘醒了?才卯时二刻,还挺早呢,姑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因为家里就她一个主子,冯莺不用惦记着给谁请安什么的,一向都是睡到辰时左右才起。日常就算是早早的醒了,也都是躺在床上不想起,但是今天她醒了之后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打着哈欠站起来说:“不睡了,待会还要出门,早些起来也省的弄的手忙脚乱的。” 闻言,白毫连忙端着铜盆出去打了温水回来服侍冯莺洗脸,其他的丫鬟听到动静也都捧上巾帕等物过来侍奉。 洗完脸,冯莺自己拿了块帕子擦脸,一边擦一边问:“昨晚我是怎么睡着的?竟然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听见问话,白毫几个都捂住嘴轻笑,最后还是胆子最大的白毫笑着回道:“昨晚姑娘差点就在浴桶里睡着了,还是碧莲姐见您情形不对,把您喊起来,咱们几个扶着您到床上去的。当时碧莲姐就说瞧您迷迷瞪瞪的样子,怕是搬出去卖了也不知道呢。” 丫鬟们的打趣,冯莺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你们怎么没把我真卖了呢?我也好知道自己能值几两银子。” 这时,碧莲正好从外头走了进来,接口回道:“姑娘都已经收了一回银子了,还想再赚一回不成?”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是谁? 冯莺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碧莲话里的意思,不免嗔怪道:“你这丫头胆子愈来愈大了,连我也敢消遣起来。小心改天你家主子不高兴了,先把你给卖了。” 碧莲一边拿梳子帮冯莺通头,一边笑道:“那感情好,等卖了我,也让我轻快两日,再没见过姑娘这样的,连自己的嫁妆都丢给丫鬟管,只做甩手掌柜。” 冯莺也知道碧莲这些日子的确辛苦,她的眼睛下头都有了一对深深的黑眼圈,闻言不免有些心虚,讨好的笑道:“好姐姐,谁让你能干呢,这些事我又不懂,交给旁人也不放心,只好多多辛苦你了。等忙完这阵子,我给你放个长假,让你好生歇息一阵子。” 碧莲笑道:“大家可都在这呢,姑娘可得说话算数不能蒙我。” 冯莺浅笑:“保证说话算数,我蒙谁也不敢蒙我家的碧莲姐姐啊。” 旁边的丫鬟们见主子和碧莲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都羡慕不已,更是祈祷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像碧莲姐姐那样受主子的信任重用。 等头发通好了,碧莲又问:“姑娘今儿梳什么发髻?百合髻?” 冯莺想了想,摇头道:“不,今儿就梳望仙盘云髻吧,那个显的个子高挑些。” 碧莲看看自家主子不算矮的个子,终究什么也没说,静静的拿起梳子梳了起来。一边梳一边教给边上的小丫鬟们,半点不藏私,她此刻巴不得这几个小丫鬟能立马就能独当一面,也好替自己分担一些。 然而,这几个丫鬟显然没有天分很高的,即使是看上去最伶俐的白毫,也只学会个皮毛,帮她做些粗活,真正考验功夫的活计,离出徒还早着呢。 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做了好几年的粗使丫鬟才学会许多手艺,碧莲只得无奈的叹口气: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吃过饭之后,冯莺便带上备好的礼物,坐车去了徐家。 徐夫人早就和门房打好了招呼,帖子一递,冯莺立刻就被请进了内院。 跟着丫鬟往前走,冯莺有些惊讶的发现,丫鬟领她走的明显不是上回来的路线。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领路的丫鬟笑道:“咱家夫人说了,冯娘子不是外人,请您直接去内室说话。” 说话间,带着她在一个院子门口站定:“这就到了,娘子请吧。”看到这院子的规制,冯莺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徐夫人住的地方,一般不是特别亲近的客人,主人是不会在自己住的地方见客的。没想到徐夫人倒是对自己不见外。 冯莺收敛心神,跟着丫鬟进了院子。 一见她的样子,徐夫人便笑道:“要我说还真是人靠衣装,你平日里就是太低调素净了点,才容易被人看轻,瞧这样打扮多好,以后就该这般才是。” 冯莺笑道:“我平日里出门少,日常在家也懒怠这样,实在是这发髻加上头面有些沉,才一会功夫就累的脖子酸了。” 徐夫人呵呵笑道:“你呀,就是日常惫懒惯了。你这头上才几两金子?等日后成亲便有五品诰命,五品的冠饰少说也有二三斤,若是陆千总这回争气,那冠饰只有更沉的,不从现在锻炼着些,以后有你受的。” 听了这话,冯莺吐吐舌头:“让夫人说的,我都不敢成亲了。” 徐夫人一愣,然后笑道:“你呀,我都不敢说话了,万一真的吓到你了,到时候陆千总找我算账,可就不美了。” 说笑一阵后,徐夫人突然话锋一转:“裴氏和她兄弟做的那些子烂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依我的性子合该狠狠的整治她们一番才对。只是事情偏有些不凑巧……” 听到这话,冯莺心里咯噔一下。 见冯莺瞬间变了脸,徐夫人又笑:“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不会让你家亲戚白白受罪的。说起来,这个裴家还真有些运道,他们家在宫里头的……” 话没说完呢,就听外头丫鬟进来回禀说刘守备的太太来了。 徐夫人皱皱眉把手里的茶杯一放:“她来的倒挺早,罢了,早晚都要来,让她去花厅候着吧。” 说完站起身来:“走,咱们边走边聊。” 冯莺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徐夫人的胳膊:“这事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那位刘太太到底有什么靠山,还请夫人多多指教。”别人畏惧什么裴国公府,但是冯莺却清楚京城的裴国公府早就已经没落了,如今也就是能拿着名头吓唬一下不知底细的外地小官,在罗氏这样官宦世家的姑奶奶面前可不怎么好使。 罗氏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裴氏的一个堂姐前两年被国公府送进宫去了,做了五品才人。原本也没怎么得宠,谁知俩月前不知怎的牵起了圣上的旧情,承宠了几次后便十分幸运的有了身孕,如今已经满三个月了。宫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喜讯了,念在龙嗣的份上,圣上封了裴家女为正三品昭仪。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平安生产,一个妃位是跑不掉了。” 原来如此,冯莺了然,一个有子嗣的妃子怎么也能保裴家几十年的风光。只是这个消息对自冯莺来说,却算不得好消息。 见她神情低落,罗氏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太难过,虽说要给裴昭仪面子,但是也不能任由裴家兄妹那般无法无天。毕竟裴昭仪再得宠,手也伸不到渝北这边来。裴氏也许是想通了这点,昨儿已经主动过来低头了。她要是还梗着脖子继续目无法纪的胡闹,我还能找由头料理她,偏她如今先低了头,咱们就是看在裴昭仪的肚子上,此时也不好再追究下去。跟你说这些,还希望你能理解。”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形势就是如此,冯莺也只能点头。尤其是陆飞刚刚奔赴前线,她也怕事情闹大了会影响到陆飞。守备可是管着渝北城中所以军中庶务的,旁的不说,只在粮草上略卡个三两天,陆飞他们在战场上就要多吃不少苦头。 是谁说过来着,成长就是要学会不断的妥协。 冯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成长了,但是此刻她不敢赌这口气。 裴氏在花厅里正等的不耐烦呢,就见总督夫人带着一个十分年轻贵气的少妇走了进来。 只见这女子头上戴着卷须翅镶三尾点翠凤钗,凤口衔了单滴流苏,凤尾处镶了一颗莲子大的紫色珍珠,颜色十分清新惹眼。发髻两侧各插一支八宝点翠簪,簪头的流苏上亦坠着米粒大的同色珍珠,耳朵上挂着一对水绿色翠玉水滴耳环。身上是雨过天青色玉兰纹亮缎对襟长褙子,葱绿色的百褶裙,腰间系着碧绿色的四合如意结宫绦和一枚祥云纹的羊脂玉佩。 裴氏心里纳闷,没听说徐夫人有儿媳妇啊,她的女儿还待嫁闺中,那么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保管满意 徐夫人坐下之后很快就给裴氏解开了疑惑,她拉过冯莺的手笑道:“这位刘太太还不认识吧?这是永昌伯府家的表侄女,也是陆千总的未婚妻。” 裴氏一下子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冯莺,怎么可能是她?李嬷嬷不是说冯家那个穿戴打扮十分寒酸吗?眼前这人的打扮哪里寒酸了?那个婆子真是老眼昏花了。 紧接着,裴氏便十分不喜,她原以为冯莺有什么大来头呢,没想到就是程家的一个亲戚而已!她略有几分不屑的打量一番冯莺,想到对方竟然拒绝了自己的橄榄枝,心里平生一股怨气,一个和离过的寡妇不好生藏在家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来勾搭谁呢! 她一直没有说话,冯莺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对方的不屑和不喜。 冯莺微微勾勾嘴角,也懒的搭理对方。 徐夫人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开口道:“好了,今儿把你们两位都请过来为的是什么你们心里也都清楚,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接着,她把目光投向裴氏:“刘太太,旁的事也罢了,你娘家兄弟做的那些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怎么赔偿人家,今天你得给冯娘子一个说法,要不这事可说不过去。” 裴氏撇撇嘴,回道:“不就是打坏了些家什,也没弄出什么人命,大不了赔些银子。” 看到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想把事情给揭过去,冯莺心里异常恼火。对方明显不是诚心商谈此事的,这会她也顾不得什么理智不理智了,直接冷笑道:“刘太太好大的口气,我那表兄弟无辜被打伤了脸留下一道伤疤,他一个读书人日后连科举都不能考了,岂是几两银子就能了事的?既然刘太太这么喜欢拿银子说事,不如我也找人把你兄弟打断一条腿然后也赔他些银子,如何?” 裴氏听了直接跳脚:“一个破落户家的穷小子罢了,怎么能跟国公府家的大少爷比?” 冯莺毫不客气的回道:“瞧您说的,好像令兄是国公家的嫡子似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令娘家只是国公府的旁支,就算是公府嫡系,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该赔罪的也得赔罪。” 裴氏被堵的无话可说,冷笑一声,拿手指着冯莺道:“哼,一口一个王法,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民妇也敢对朝廷诰命这般说话,你心里眼里又有王法吗?”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氏突然大声呵斥一声,她没好气的说:“让你们来是来商议事情的,不是听不你们吵架的。” 罗氏看向冯莺:“刘太太说的也对,她到底是朝廷敕封的五品宜人,你可不能仗着和我亲近就不尊重她。” 冯莺听出了她话里的维护之意,忙低头做乖巧状:“是侄女儿莽撞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裴氏见冯莺受训正要暗喜呢,又见罗氏不善的盯向自己:“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诰命呢,你既有身份又年长些,怎的跟个小辈斤斤计较起来了?我往年参加宫宴的时候也见过裴昭仪两回,昭仪一向和气大度,你这气量可是要小多了。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做事一点规矩也没有,看你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哪有半点官家太太的体面?怪不得当年国公府没有选你进宫。” 一句话戳到了裴氏的肺管子上,即使事隔多年,裴氏只要一想到国公府当初没有选自己进宫就十分怨恨委屈。以前倒也罢了,横竖她的堂姐在宫里也不得宠,可是没想到人家年老色衰了反而来了个鲤鱼翻身,一下子怀了龙嗣,可谓是风光无两。要说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有几分真心欢喜的话,此刻裴氏心里的种种不忿懊恼怨恨真是难以言表。 冯莺见罗氏几句话就把裴氏镇压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暗自钦佩: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相比之下自己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啊。 最后,由徐夫人做主,裴氏替她兄弟赔给丁家一千两银子给于家赔二百两,并保证以后不再找两家人的麻烦,此事就算过去。 此前冯莺心里已经有了底,纵然心里有些不甘心,到底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到家后,冯莺直接把银票给了丁冯氏:“我无能,能争取的也只有这些黄白之物了,二百两是给于家的,剩下的都是你家的。”毕竟对方让丁家大郎不能科举,等于是断了人家的财路,赔偿的厚些也是应该的。 原以为丁冯氏怎么也要抱怨两句的,谁知她接过银票看了看,反而笑道:“瞧你说的,我们两家都该好好谢谢你。民不与官斗,我们都是些平民百姓,怎么好跟官家计较太过?要是没有你张罗,事情怕是不能这样容易解决。或许成哥儿就是命中注定不能吃官家饭,真要等他读书有成挣这些银子,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这样,就很好了。” 见丁冯氏一脸满足的样子,冯莺拿捏不准她的真实想法,但是她心里还是十分憋屈是真的。那个什么裴大爷把人害成这样,自己竟然啥事没有,如今还能顶着什么“国舅爷”的名称到处招摇撞市,冯莺想想就觉得恶心。 正好周诚家的过来看她,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开口问了,等知悉了冯莺的想法之后,周诚家的莞尔一笑:“我也是听人说起来才知道姑奶奶这些日子受委屈了,偏巧这阵子铺子里又来新货,我也没顾上过来请安,到底是怠慢您了。要我说啊,姑奶奶您还是太良善了。只想着以理服人,却忘了这世间到底还是拳头最硬。” 冯莺有些疑惑的挑挑眉:“周姐姐的意思是?” 周诚家的老神在在的说道:“渝北这地界一向都是民风彪悍,因着一点子口角就大打出手的事时有发生……”说完,笑道:“姑奶奶放心的话,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保管让您满意。”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于家来人 见冯莺还有些迟疑,周诚家的安慰道:“姑奶奶不必太放在心上,咱们伯府在渝北经营这么些年,虽然从不无故挑事但也绝不是怕事的人家。别说只是守备的小舅子,就是总督大人惹到咱家头上,咱家要扒他一层皮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这一点,冯莺倒是丝毫不会怀疑,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程家在渝北也不单单是地头蛇的份量。 她浅笑一下:“我当然不会怀疑咱家的能量,我只是在想,要给那人什么一个什么程度的教训。是断他一条腿还是断一条胳膊的好?” 周诚家的叹息一声:“我们当家的派人查过他的底,少说有二十来个女子被她给祸害了,其中还有好几个已经成婚的小媳妇,好几家人被他整的家破人亡。他要是真的正正经经的纳人家做妾也就罢了,偏偏他就喜欢玩新鲜,好些被他糟蹋过的女孩子玩够了就送给别人,几乎没个善终的。要我说啊,这种人直接让他死了都是便宜他,就该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才好。” 冯莺之前就有所猜测,闻言更是气恼,她沉声道:“既然这样,不如毁了他的第三条腿,省的以后再祸害旁人。” 周诚家的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十分震惊的看着冯莺,从没想过这种话会从冯莺的嘴里说出来,说的那样的轻描淡写,就跟说了一句天气真好一样的天经地义。 看着冯莺冷冽的神情,周诚家的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这位姑奶奶。 得了准话,周诚家的便不想再耽搁时间,站起身就要告辞。走之前,冯莺让人拿了半篮子樱桃给她:“庄子上的人说树上的果子快没了,再想吃就要等明年了,这些你拿回去尝尝。” 周诚家的笑道:“我们吃不吃的不打紧,那天去给姑奶奶请安的时候,她倒是提了一嘴,要是不多的话就先紧着姑奶奶。” 冯莺回道:“你放心吧,少了谁的,也少不了她的那份,她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呢。对了,这些糟心事就先不要告诉表姐了,省的让她不清净。” 周诚家的笑着应下,就带着樱桃走了。 她走之后,冯莺刚想小憩一会儿,门房那边又传来话说是丁二郎领着于家的人来了。冯莺头有些晕,一时没有想明白,便问:“哪个于家啊?” 碧莲笑道:“姑娘忘了,丁大爷的岳家就姓于。” “瞧我这脑子,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快把人先请到花厅去,再让人告诉姑妈去。” 于家也是昨天才听说了丁家的事,听闻女婿受了伤,于家老两口忙带着家里人前来探望。待到了丁家之后才知道丁家老大受伤颇重,家里又被砸坏了,现如今只好在亲戚家借住。 虽然有些疑惑女婿为什么不去丁家老宅休养,但是事关亲家的家务事,于父也没好意思多问。 一家子跟着丁家的庆哥儿来到冯莺家,光看门脸,跟普通人家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是一进了宅子,明显瞧出不一样来,迎面是一处雕刻极为精致的影壁墙,墙边种着一丛青翠的绿竹。地上铺的是汉白玉的地砖,回廊上雕梁画栋的十分气派。 进了大门,于家人便被分开了,于家父子和庆哥儿被一个小厮引着去了外院书房,其余的女眷则被领到了花厅里头。 一看这架势,于家人就有些胆怯,于大媳妇虽然不懂屋子里的家具是什么材质,但是却觉得莫名的好看。她伸手摸了摸椅子上的丝绸垫子,啧啧叹道:“一个坐垫而已,竟然用这么好的料子,上头还绣这么复杂的花样,真是奢侈。” 说完又看到八仙桌后头摆的一对一尺来长的红珊瑚说:“大伯家里不也有一对珊瑚盆景吗?那对比这个小一些,又是白色的,听说也花了三十多两银子呢。这一对怕是只能更贵吧。” 然后对着小姑子笑道:“真是没想到,妹夫家竟然还有这样一门阔亲戚,小姑以后可是有福了。” 于母见她越说越不像,不由轻斥道:“行了,你少说几句,没的让人笑话。”说完朝门口处努了努嘴。 于大媳妇见门口还站着一个小丫鬟,也就怏怏的闭上了嘴,但还是不住的四处打量。 一旁的于母见状,心里一叹:当初相看的时候瞧着还挺不错的,早知道是个眼皮这样浅的,就是嫁妆再多也不能往家里娶。只能是私下里嘱咐老大多管着她点。 冯莺在花厅的院子口等了一会儿,待丁冯氏匆匆过来后才和她一起携着手进去。 进到屋子,丁冯氏先是面带笑容的说:“什么风把亲家母给吹来了?”转头又对着另两个说:“侄媳妇和秀兰也来了啊?” 于母笑道:“我也是昨儿傍晚才听一个亲戚说家里出了事,大郎受了些伤,要不是天色太晚我们昨天就该来的。刚才见了亲家公,他也没说清楚,大郎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丁冯氏看了看秀兰,叹道:“事到如今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成哥儿身上的伤倒不是太严重,左不过是些皮外伤,养些日子就好了。只是……” 于母急道:“只是什么啊?这俩孩子都过了文定了,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丁冯氏咬咬牙,沉声道:“只是成哥儿脸上也受了些伤,日后怕是要留疤的。” “什么?” “怎么会这样?”于家母女同时惊呼出声。 于秀兰捂住嘴巴:“都怪我。” 于母十分震惊,当初她们两口子就是看中丁润成在读书上十分有天分加上为人踏实才把闺女许配给他的。要是脸上留疤日后就不能科举了,女儿嫁过去还有什么前程? 虽然于母心里十分失望,但还是强撑着笑颜道:“男子汉大丈夫留点疤算什么?便是不能考科举,日后有的是营生的活计,成哥儿还能亏待兰姐儿不成?” 听了这话,丁冯氏明显松了口气。 冯莺见气氛比刚才和缓了,才招手让门外的丫鬟奉上茶水:“姑妈,还是先让客人用些茶点再说别的吧。” 于家几人刚才心思都放在了丁冯氏身上,这会听她说话才都把目光转了过来,于母见冯莺容貌气质俱都上佳,不由眼前一亮:“亲家母,这位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他们怎么没有? 丁冯氏这才想起来给双方介绍,忙拉过冯莺的手笑道:“这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儿,说起来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她呢,这宅子也是她的私产。要是没有她帮衬,我们一家子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于家人都恍然大悟,于母更是抚掌道:“我听当家的说那天晚上多亏了陆千总帮忙,他们才能那么快就被放出来。陆千总就是这位……未婚夫吧,真是多谢二位了。”她刚想说这位姑娘来着,但是又看到冯莺分明挽着妇人的发髻,一时间有些纳闷:不是说还没成亲吗?怎的是这个装扮?难不成是二婚? 冯莺浅笑回道:“于太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亲戚,搭把手也是应该的。”又指着椅子道:“站着说了半天话了,快请坐吧。”说完,径直坐到了主座上,丁冯氏把于母让到左下首的位子,自己则在右下首坐下了。 于母静静的打量着这一切,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对自己坐到一个小辈的下首有些介怀。 这时,丫鬟把茶点端了上来。于母见那盖碗都是描金五彩的,不免又觉得有些奢侈太过。 其实,这样的描金盖碗还真不怎么符合冯莺的审美,这些都是大田氏在的时候用的器具,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大田氏留下的东西多了去了,比这贵重十倍的都有,一些器具而已冯莺也没上赶着非要人家带走,要不就显的太生分了。 还有那些个椅袱坐垫,冯莺现在做嫁妆的人手都不够,怎么会闲的让人做那么精致的坐垫? 就在于家几人暗中打量冯莺的时候,冯莺也在观察对方,当然,她最主要的目标还是于家姑娘,这个闺名叫秀兰的女孩儿给冯莺的第一印象很好。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冯莺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眼神清澈面容娟秀的女孩子。 秀兰悄悄打量冯莺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冯莺的目光,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害羞的低下头。 冯莺笑着对丁冯氏说:“怪不得姑妈平日里嘴里总是念叨于家姑娘,今儿一见,确实是招人喜欢。” 丁冯氏接口道:“可不是吗?这孩子文静秀气,比芹姐儿那个泼猴也强多了。” 于母听见旁人夸自己的闺女,心里自然得意,但还是谦虚道:“亲家母这话说的,我常说秀兰这丫头就是太闷了,我就喜欢芹姐儿那骨子活泼爽朗的劲儿,看着心里就敞亮。” 一旁的于大媳妇见两人在那里互相吹捧起来了,颇为不屑的撇撇嘴,心想丁家那小子科举都考不成了,以后还有什么前程?枉费自己公婆千挑万选的选了这个女婿,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还不定怎么懊悔呢!早知道这样,那天还不如答应了裴家大爷,最起码能换二百两银子的聘礼呢,还能搭上守备这样的亲戚,多划算?也不知道公公婆婆心里怎么想的,放着那么好的亲事不应,非得吊死在丁家这一棵树上,到最后还不是鸡飞蛋打? 要是让于母知道自己的大儿媳妇还想着拿闺女去换银子,估摸着立刻就能让儿子休了她。于大媳妇也知道这事自己说了不算,因此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于母便提出来想去看看成哥儿,丁冯氏自然不好拦着,便带着于家人过去了。秀兰心里也惦记未婚夫,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径直站了起来跟在于母身后。 任凭于母如何使眼色,她一概装作看不见。丁冯氏见到这样情形,心里一暖,最起码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惦记自己儿子的,于是笑道:“秀兰也是担心成哥儿,横竖咱们几个都在,就让她去看一眼也不算什么。” 她都这样说了,于母也只好应下来了。 书房那边也传话过来说于家父子同样想探望一下丁润成,丁冯氏索性让他们一起去了。 冯莺没有跟着过去,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白毫扶她在榻上坐定,嘀咕道:“娘子您是没有瞧见,刚才那位于大奶奶,眼珠子都要黏在您的金钗上了。那做派,比程家的那些媳妇子还要夸张呢。” 冯莺无奈的笑道:“她的眼神那样炽热,我怎么会没有感觉?程家好歹是有些家底的,于家家境顶多跟宋家差不多,她眼皮子浅也是正常的。” 白毫撇撇嘴道:“宋家虽说家境也一般,但是几位姑娘都是极懂事的,可没做过这种做派。” 冯莺笑道:“这就是各人的造化了,人跟人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宋家,白毫又有些不平:“两位小娘子在咱家帮工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不过她家里倒也放心,离的这么近也从来没见宋太太过来瞧过闺女。” 银针接口道:“我那天陪李嫂出去买菜的时候,听说宋家大奶奶有了身孕正是害喜的时候,想来宋太太定是忙着照顾儿媳妇,没有心思搭理女儿们呢。何况,她们姐妹俩在咱们家,一应吃穿用度都用不着自家花钱,要不是他们自诩身份,怕是卖了俩人的心都有。” 冯莺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银针这话说的虽然毒辣了些,但是却有些一针见血,宋家父母对女儿也太漠视了些。 不过,这里的大部分家庭好像都是这样。 等看过丁润成之后,于家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凝重之色。尤其是于秀兰,整个眼眶都红红的,时不时的还拿帕子偷着擦几下眼角。 从丁家住的院子出来后,于家便提出了告辞,丁冯氏为了安于家的心,说道:“虽说成哥儿以后不能科举了,但是家里好歹还有间药铺,怎么也不会没了着落的,亲家公亲家母也不要太担忧了。” 于家两口子还没回话呢,秀兰就抽抽搭搭的说:“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我就是心疼丁大哥遭的这些罪。说来说去,都是怪我,要是那天我不上街,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要说之前丁冯氏心里对于家多少是有点介意的,但是于家今天过来场面话说的都极好听,秀兰又说了这样一番话,让丁冯氏心里颇感安慰。她马上安抚道:“好孩子,这事也怨不到你头上,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等成哥儿好了,我就去给你家送大定。” 听了这话,于秀兰的脸一下子羞的通红。 这时,丁冯氏又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她:“这是守备家赔的,说是给你压惊,日后这事也莫要再提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 看到银票,于大媳妇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腆着脸问:“那天,公公和我相公也白受了一场惊吓,他们怎么就没有赔偿?” 这话正好被出来送客的冯莺给听到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摆谱 冯莺嘴角微勾,轻轻笑道:“我请了总督夫人从中调停,才拿到这点银子,要是于大奶奶觉得不满意,不妨自己去找守备大人理论理论。我是没有能耐再多要银子了。” 于母不满的扯了一下儿媳妇的袖子,然后满面堆笑的跟冯莺说:“她不懂事,大侄女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于父也说:“就是,乡下村妇没有见识,冯……娘子千万别生她的气。” 说完,对着大儿媳寒声道:“要不是冯娘子和陆千总帮忙,我和你相公说不定现在还在牢里出不来,人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不说感激报答人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再这般胡搅蛮缠,你就滚回娘家去。” 别人说这话也罢了,于父在家里一向是言出必行,于大媳妇见公公震怒,当即不敢再说什么,忙给冯莺道歉起来:“我就是随口一说,冯家妹子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给你赔不是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生我的气。” 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冯莺。 对这人翻脸的速度之快,冯莺算是开了眼界,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于父,看来于老爷子在家里是有着绝对的话语权的。 不过,她对别人家的家事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于家婆媳攀亲戚的做法。而且,于父于母的做法总让她有一种看戏的感觉,太假。她对这家人的印象有些大打折扣,因此只不咸不淡的回道:“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于大奶奶不必如此。” 接着又道:“马车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大门口,我还有事,恕不远送了。” 说完,略点点头致意,随即便转身走了。 好吧,冯莺承认,自己有点傲娇了。为了这事,她里里外外忙活了多久?不求于家人感恩戴德,最起码也不能这般不识好歹吧?于家老两口要是真的有心制止,早干嘛去了?整那样一出,这是膈应谁呢? 裴氏再张扬,人家也算是有地位是吧?你们于家算什么啊?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于母眼里的不满,看在丁家的份上给你几分好脸,就真把自己当小辈拉? 于家人都有些面面相觑,实在没搞明白冯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于母皱着眉头对丁冯氏道:“亲家母,你看,我们这也没说什么啊,媳妇说了几句无心的话而已,怎的冯家侄女她突的就恼了……” 丁冯氏打断她的话道:“这孩子,虽说叫我一声姑妈,实际上我跟她父亲也不过是同宗而已。也别说我了,就是伯夫人住在这的时候也是敬着她这个姑奶奶三分的,我又怎么敢在她面前端什么长辈架子?何况,为了裴家这事,她没少出去走动求情,要是没有人家从中斡旋,别说拿到银票了,不把咱们两家弄的家破人亡就要算守备家没本事了。别嫌我说话难听,大侄媳妇刚才那话也太不懂事了些。” 于母正要反驳两句,却被于父给阻止了:“是,亲家母说的对,回去后我定会让大郎好生教导他媳妇儿。冯娘子那,还请亲家母帮忙美言几句。” 丁冯氏浅浅一笑:“这是当然。” 一旁的于母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等一家子上了马车后,她便忍不住抱怨道:“不就是伯府的养女吗?有什么好牛气的,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你看亲家母那副巴结的样子……” 话没说完,被于父拿手给捂住了。于父指着车门外边,低声道:“你还坐着人家的马车呢!” 于母这才怏怏然的住了嘴。 到家后,于父十分和气的送走冯家的车夫,临走还给他塞了十几个铜板。 于母撇撇嘴:“既然是她们家主动要送咱们的,何苦再给他铜钱。” 于父呵斥道:“行了,少说两句吧,平日瞧着你也挺精明的,怎么今儿反倒是糊涂起来了?” 说完甩甩袖子进了院子,于母心里十分不忿,一路跟在于父后头不停的念叨“我怎么就糊涂了,难不成我说的不对吗?既然是亲戚,那就该有个亲戚的样子,你瞧那个冯娘子,摆谱摆的也忒大了,自己大喇喇的坐在上首,让我跟亲家母坐在下首,真是不成体统。” 于父冷笑一声:“人家是主人,不坐主位还坐末位?你是人家哪门子亲戚就想去充长辈的款?没听亲家母说吗?昌平伯夫人才是人家的长辈,亲家母都没说什么,你抽的哪门子疯,非得去做人家的长辈?” 见她喏喏的说不出话来,于父又说:“你也别说这说那的,人家年纪小能耐却大,不管怎么说,我和老大是人家帮着捞出来的,光凭这点,你就该多忍让着点。再说了,人家眼瞅是要嫁给千总的人,以后就是正经的五品官太太。别说亲家母巴结,平日里你见到里长媳妇都忒般巴结,人家巴结个五品宜人又算的了什么?我跟你说,你可别犯傻,亲家有这么一门子亲戚,以后人家随意帮衬一番,女婿就差不了哪去。你可别上赶着结仇。 这家里一向都是于父说了算,他都这样说了,于母也只好听着。 她一抬头瞧见站在一旁的闺女,正想着找由头把丁冯氏给她的银票要过来呢,就听于父说:“亲家母给的银票,不管多少都不许动,就留着给秀兰做嫁妆。” 于母嘴上应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找机会再跟闺女要过来。 送走于家人之后,丁冯氏接着便去跟冯莺说:“我那个亲家母一向都有些眼高心大,你千万莫跟她一般见识。” 冯莺轻笑着摇摇头:“姑妈多虑了,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我懒的跟她们计较。不过,也不会纵着她们在我跟前摆谱。” 丁冯氏笑道:“那是,要摆谱,也轮不到她们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领盒饭 这次的事裴氏搭上了一千多两银子不说,还被罗氏明里暗里的数落了好几回,心里十分气恼,回去后发了好几天的火。不但是裴大,就是刘守备也被她迁怒的指着鼻子骂了一大通。 刘守备虽然性子有些软弱,到底是个男人,如今又是五品守备。见裴氏不管不顾的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辱骂自己,甚至连带着慰问了自己的祖宗,心里何尝不恼火? 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大舅子,给他找麻烦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要自己给他擦屁股不说还要受责备,次数多了,刘守备心里已经十分的不满。只是碍于岳家的势力,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裴氏指着丈夫发泄了一通,扭头看见他一副明明极为不满却不敢反驳的样子,更觉得他十分窝囊,没有半分男子汉气概。转而想起罗氏的话,心里又道,若是当初进宫的是自己,这会早就宠冠六宫光耀门楣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守着这么一个窝囊废过日子,还要受旁人的气。 她越想越不甘心,最后十分不耐烦的把刘守备赶出了自己的院子。 旁边一个老嬷嬷见了,还劝道:“姑爷如今好歹是五品官了,夫人多少给他点面子,何苦让他下不来台?” 裴氏不屑的冷笑道:“他哪来的面子?要不是我娘家帮衬,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讨饭吃呢。能有今天的风光,还不是借着我家里的势?我倒是想给他面子呢,可嬷嬷瞧他那副样子,畏畏缩缩的半点不像男人,叫我如何看得上?” 老嬷嬷一听,不再言语,心里却有些担忧,自家主子再这样下去怕是早晚都会夫妻离心啊。只是她也不是头一回劝裴氏了,裴氏统不放在心上,老嬷嬷也是无可奈何。 却说刘守备无端挨了一通臭骂又被裴氏赶了出来,心里十分愤懑,出了内院便径直带着小厮来到大街上。 正在他漫无目的的闲逛时,突然瞧见一个十分标致的年轻妇人带着一个小丫鬟聘聘婷婷的走在前头。那妇人时不时的侧头和丫鬟说着什么,让刘守备刚好瞧见她洁白修长的脖颈,还有半遮半掩的殷红小嘴。 刘守备喉头一紧,不知道这佳人真实面容又是如何? 说来也巧,一阵微风吹过,那个妇人手里捏的帕子许是没有拿紧,一下子就随风飘了起来,恰好就落在了刘守备的脸上。 一阵诱人的香气袭来,刘守备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依依不舍的把帕子从脸上扯下来。抬头一看,那女子正怯生生的望着自己,瞧见他有些孟浪的举动,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要说这女子的容貌倒也不是什么倾城国色,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是含羞带怯的样子,比起时常柳眉倒竖的裴氏更显得楚楚动人。 只见那女子看了看刘守备手里的帕子,柔柔的说:“奴家的丝帕不小心掉了,多谢这位爷帮着捡到,您能还给奴家吗?” 声音也是轻轻软软的,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娇媚,一下子就把刘守备的心给勾住了。他腆着脸笑道:“口说无凭,小娘子怎么证明这帕子是你的呢?” 那女子似乎有些惊慌,连忙回道:“那帕子一角绣着一朵水仙花儿,正合了奴家的闺名。” 刘守备低头去看,只见帕子一角果然绣着一朵水仙花。原来这位美人名唤水仙啊,真是人如其名。 他如愿得知了佳人的芳名,马上笑着把帕子递了过去:“确实跟小娘子说的一样,看来这帕子真是你的,还请小娘子收好,莫再丢了。”说完伸手把帕子递到女子跟前。 水仙抬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方伸手去拿,也不知道是太过慌乱还是怎的,她接帕子的时候手指好巧不巧的划过刘守备的手心,只把刘大人挠的心里痒痒。 然而大庭广众的,刘守备又做不出大舅子那样强抢民女的事来,只好看着美人儿带着丫鬟翩翩然走远了。真是可惜,这样柔媚的美人儿,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 一旁的小厮似是看出了主子的心思,眼珠子一转,附在刘守备耳旁道:“瞧那位小娘子三步一回头的样子,似乎对大人也是依依不舍呢。大人要是钟意她,何不跟上去瞧瞧?说不得就有什么艳遇呢。” 刘守备心里是巴不得立刻跟上去的,只是面上却还要装装样子:“这样可不妥,那位小娘子定是有夫之妇,本官怎好夺人妻子。” 小厮心里不屑的撇撇嘴,面上却是一副恭敬的样子,他谄媚的笑道:“大人刚才没瞧见吗?那位小娘子穿的极为素净,鬓边还插着一朵小白花,一看就是戴着孝,说不好就是死了丈夫。咱们大康又不主张立什么贞节牌坊,大人有什么好怕的?莫非是怕夫人知道不成?” “笑话,我能怕她一个小娘们?”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刘守备被小厮这样一挑拨,立马不管不顾的跟了上去,并没有瞧见身后小厮眼神里藏着的算计。 大约过了半个来月,当冯莺听说刘守备为了一个外室跟大舅子大打出手,甚至不幸被裴大一拳打死的时候都还觉得有些懵圈。自己不是让周诚家的对付裴大吗?怎么还把刘守备的命给搭上了? 这,一城守备死于非命,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到时候朝廷一定会派人详加追查。但愿这事不是周诚两人的手笔,要不事情就大条了。 正在冯莺想去问个明白的时候,周诚家的主动上门了,她一来就摇头说:“刘守备的事不是我们动的手,我找人布下的网还没撒下去呢。应该也不是徐总督,具体是谁现在还不清楚。” 冯莺松了一口气:“不是咱们做的就行,到底是朝廷命官,这种事能不做就不做。你赶紧让人把那些动作都抹干净,不要让人查到咱们头上,没的惹来一身骚。” 周诚家的点点头:“您放心吧,都已经处置干净了,不会有尾巴的。” 对于刘守备的横死,冯莺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怅然,她准备的收拾刘守备的计划还没开始呢,这人就这么领盒饭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命好? 任凭裴家如何势大,裴大当众打死了堂堂的朝廷命官,已经不是裴家能够压下的事了。当天,裴大就被官府的衙役给带走了。 要说裴大以往也没少跟衙役们打交道,只是以往对他颇为谄媚的衙役们这次却变的“凶神恶煞”起来,利索的给他套上枷锁,气势汹汹的就带走了。 听到丈夫死讯的裴氏则当场就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心疼丈夫还是心疼自己的兄长了…… 而当裴氏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丈夫的尸身已经被送了回来、兄长的罪名已定,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她的后半生已经是可以预见的荒凉…… 裴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当场切牙切齿的表示一定要把那个水仙给找出来做成人彘,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后来听下人说刘守备身边的一个贴身小厮在出事后不见踪影之后,裴氏便可以断定丈夫的死跟这个小厮不无关系。她想要去抓人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守备太太,一个遗孀而已,哪里还能差遣的动官府的衙役。 就算是哭到总督跟前,也只是被冷冷的一番场面话给堵了回来:“一来证据不足,没法子证明那小厮跟刘守备的死有关。二来这渝北城大了去了,每年丢失的人不计其数,一个小厮而已,说不定是怕被责难因此跑了,实在不值得大肆查找。更何况,如今北边宁远关战事胶着,咱们渝北既要竭力相助,又要预防鞑子趁机而入,实在没有兵力去找一个小厮。这样吧,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如果这回的战事能顺利取胜,本官到时候一定会详加追查此事。如今的情形下,此事还是不要继续闹大的好,容易引起军心混乱。毕竟,刘守备死的也不怎么光彩,真要查下去带出什么旁的事情来,对刘太太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纵使裴氏心里再有不甘,徐总督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好浑浑噩噩的回去继续操办丈夫的后事。人活着的时候,她总是嫌弃刘守备懦弱无能,常常骂他要他去死,但是等人真的走了,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在没用也给她撑起了一片天。 只是这个时候,就算是再后悔也已经无事于补。 罗氏虽然一向瞧不上裴氏的做派和为人,但是如今她男人惨遭横死,罗氏又觉得她可怜,便派人过去帮着操持刘守备的后事。 衙门里有专门负责这个的,所有的事情都进展的井井有条,裴氏开始还防着有人从中作梗,后来见人家做的样样妥帖也就放了手,只浑浑噩噩的在那里守灵哭灵。 这样过了几天,一日晚上等宾客都散了之后,老嬷嬷端了一碗参汤给裴氏:“姑娘,您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可别把身子熬坏了,喝点参汤补补吧。” 裴氏摇头道:“咱们以后怕是要艰难起来了,这些东西能省就省了吧。” 老嬷嬷劝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姑爷到底做官多年了,这些东西家里好歹还有些存货,足够姑娘自己吃个一年半载的。况且,这都炖好了,不吃就浪费了。” 裴氏闻言便接过碗把参汤喝光了。 老嬷嬷这才露出欣慰的微笑:“这就对了,只要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好好的为将来打算。” 裴氏凄惨的一笑:“都如今这副情形了,哪里还有什么将来?” 老嬷嬷一早把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这回直接说道:“人家四五十岁的寡妇再嫁的都有的是,何况您呢。姑娘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就算是给姑爷守个三年孝也不过二十九岁,到时候照样可以再嫁。” 听到这话,裴氏眼里先是闪出几丝光彩,随后接着又幻灭了:“我这样的,初嫁都这般不堪了,再嫁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老嬷嬷笑道:“所谓初嫁由父母再嫁则从己,说白了当初您要嫁妆没嫁妆要名声没名声,自然是难挑好人家。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几年姑娘也攒了一些私房,到时候再安安稳稳的给姑爷守满三年的孝,弄个守贞的名声,到时候还怕没有媒人上门?” 见裴氏的眼神有些松动,老嬷嬷又劝:“就算姑娘不想再嫁,也该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一番。姑爷出事的消息已经送到京城了,到时候不管是裴家还是刘家肯定都会来人的,他们可都是些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姑娘这会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您该打迭起精神来,把该归置的东西都归置好了。不管以后如何,有银子傍身可比旁的都强。” 一听到银子俩字,裴氏瞬间满血复活了,她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光彩:“你说的对,这世上最亲的还是银子。还是嬷嬷你疼我,跟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以后我一定多听你的话。” 老嬷嬷摸摸她的头,轻轻的叹息一声:“好。” 而冯莺跟刘家的瓜葛最终还是被心兰给知道了,她颇为不满的跟冯莺抱怨:“我看你啊就是半点也没把我这个表姐放在眼里,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还不会反抗。要是换成我,就该把裴氏派的那些个婆子打个半死再丢到她家门口去,你就是太好性了。” 冯莺无奈的笑道:“我的好姐姐啊,你是伯府千金、知府家的少奶奶,就算是那样做,人家也不敢真拿你怎么样。我跟你可不同,我要是那样做了怕是讨不了好,还会被人笑话说自不量力。” 程心兰气恼的凶她:“你呀,就是万事都瞻前顾后想的太多,也不嫌活的憋屈。” 冯莺又何尝不愿意活的肆意潇洒一些,可是她没有底气,大田氏对她再疼爱,可到底不是亲娘只是亲戚,何况昌平伯府到底离这里远了些。 这些话在冯莺的心里转了两圈到底没有说出来,她只是淡淡的笑道:“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憋屈,我这不是跟周姐姐商议好了好下黑手来着。结果,也不知道是她们命不好还是有哪路大侠仗义出手,反正他家该受的报应都受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倒是觉得我命挺好的,这几次遇到的事都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连报仇都不用亲自动手。要是真的手上沾了血,我这辈子怕是都难睡个安稳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以身饲鹰 程心兰仔细思考了一下冯莺的话,点头附和道:“还别说,认真想想的话还真像你说的那样,每次遇到什么事总是能不费什么力气的解决了,还真是命好。” 冯莺莞尔一笑:“那是,我人好,老天爷都看不得我受委屈,一直暗中帮我呢。” 心兰翻个白眼:“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玉帝的私生女,下凡历劫来的呢。” 冯莺噗嗤一笑:“表姐,你这想象力比我都要夸张。” 心兰摇摇头:“我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夸张。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未婚夫前些天在战场上一箭射杀了高丽的皇长子。这次高句丽来犯就是他们的皇长子极力促成的,他可是统帅,他死了军心自然就散了。所以,你家未婚夫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冯莺回道:“立不立功的还在其次,战场上到底刀枪无眼,既然对方统帅都没了,这场仗也快打完了吧?” “你呀,就只顾着自己那点儿女私情。”心兰没好气的怼她一句,又道:“你也不想想,一个皇子哪会真的指挥军队,他死了,还有副帅呢,那才是对方军队真正的统帅。那个皇长子非要做什么统帅,为的就是抢点战功,以后好跟二皇子争夺下任皇位。他们本是想趁着咱们大康没有防备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举国来犯还能打不下我们一个宁远关?只可惜他们低估了咱们大康将士保家卫国的决心,区区几万人竟然把宁远关给守住了。这下子他们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那个皇长子不单是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如今怕是连整个高丽都要拱手送上了。” 冯莺扬眉问:“你这意思是朝廷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收复高丽?” 心兰轻轻点头:“朝廷觊觎高丽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要是夹紧尾巴拼命巴结说不定还能多几年的活路,偏偏如今自找死路。现成的理由都送过来了,朝廷要是还不动手那就怪了。”说完笑着看向冯莺:“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我不过略说了几句,你就猜到了,比朝中一些个酸腐儒生可强多了。” 冯莺好奇的问:“难道朝中有人不希望咱们攻打高丽?” 想到那些人,心兰没好气的说:“这次的情形我还不清楚,不过按着以往的惯例来看。不管人家怎样来犯,只要对方派人求和,朝中就有那么一帮子酸腐文官上书说什么咱们大康是泱泱大国,就要有大国的典范,既然对方已经诚心求和了,就该大方的讲和。不能对人家穷追不舍,劳民伤财不说还破坏咱们大康的风范……合着咱们大康就该白白被人打那么久,那些被对方杀害的百姓和战死的将士就白死了不成?” 她越说越气,冯莺连忙上前帮她顺顺气,又递了水杯给她:“你如今的身子可得心气和缓些,来,喝点水降降火。”心兰接过杯子抿了口水,又接着说:“你是不知道,以往每回碰到这样的情形,都能把我爹给气个半死。只是我爹他们这些武将都是些直爽性子,拼拳头行,耍嘴皮子还真耍不过人家。这回,还不知道在朝上如何跟人针锋相对满肚子生气呢。可惜,一直没有好法子能制止这股子风气。” 冯莺若有所思的道:“整治这些人很难吗?” 心兰有些气短的回道:“反正是不容易,文武官本就不是一路,最多是互不干涉。就算是圣上不喜,为了仁君的名声最多也就呵斥他们几句,或者是勒令闭门思过。等事情过去了,那些人照样出来兴风作浪。” 冯莺微微笑道:“这事也不难啊,既然那些大人如此坚信‘以理服人’的办法,何不让他们直接到战场上来跟敌军讲理呢?告诉伯父,也不必跟他们多话,谁最反对出兵,就请他到阵前来跟敌军讲理,若是真能把敌军劝退,那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心兰挑眉:“要是讲不过呢?” 冯莺勾勾嘴角:“这些人不是习惯了满嘴的仁义道德吗?既然他们都是些慈悲之人,能有机会效仿佛祖以身饲鹰也是名传千古的佳话。”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呢。”心兰睁大眼睛看向这个表妹:“那天,周诚家的说以往小瞧了你,我还只当她随口奉承而已。今天听了你这几句话,我总算是知道她所言不虚了。” 她失笑几声,突的又说:“事到如今我倒是该替死去的刘守备感到庆幸了,真要让你出手对付他,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留个全尸呢。” 冯莺冷笑:“刚才你不还嫌我窝囊?这会怎么不说了?我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也没什么兴趣,顶多也就让他回家种种白薯而已。” 心兰忙拉住她的胳膊道:“好妹妹,是姐姐有眼无珠小瞧你了,我给你赔罪还不成?”说完便跳下榻去:“我得赶紧写信把你的法子告诉父亲,省的再受那些酸气!” 冯莺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按按眉心:“我的亲姐姐,您可千万慢着些。我可是跟伯娘打了包票的,你这肚子万一有什么差池,伯娘还不赶回来灭了我?” 心兰用手摸摸肚子,笑道:“知道啦,下回注意,管家婆!” 程家自有传递消息的信鸽,只是因为好的飞鸽培养极为不易,因此即使是程心兰日常也不会随意动用。但是今天的消息她觉得值得用一用飞鸽传书。 却说今儿下朝之后,昌平伯果然跟闺女料想的一样带了满肚子怨气回家。到家后,大田氏看到丈夫的怒容便知道他又在朝中受了气,不免劝道:“横竖攻打高丽是圣上的意思,你既不是主帅也不主管兵部,随他们说去呗,还能少坏肉不成?” 程伯爷叹口气道:“咱们这位圣上你还不知道?既想占好处还想要好名声,但凡他能多几分表态,那帮子酸儒能掀起什么风浪?还不是怕自己盛名有损,只会让我们这些大老粗出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有什么办法?” 大田氏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毕竟事关上头那位,有些话还是憋在心里吧。 正在两口子相顾无言的时候,管家郑重的送进来一封书信:“是大小姐用飞鸽传来的。” 两口子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不会是女儿出什么事了吧?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预感 程伯爷担心女儿,急急忙忙的拆开书信,几乎是一目十行的把信给看完了。 只见原本神情凝重的伯爷大人看完信后确实哈哈大笑起来,直把站在一旁的大田氏急的不得了:“你笑什么呀?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程伯爷把信递给妻子,笑道:“咱闺女一切都好,她写信是告诉我该怎样对付那些个酸腐儒生。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即使不在身边也知道我在忧愁什么,不像那几个臭小子,整日里只记挂着出去花天酒地。” 大田氏不乐意的回道:“得了吧你,咱家几个小子已经是十分孝顺的孩子了,平日里等多是跟同僚亲友们走动一番,年轻人嘛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了?不过闺女确实是贴心,这点不假。” 说话的功夫,大田氏已经把信粗略的看了一遍,最后笑道:“心兰在信上说这些点子都是莺姐儿那丫头想的,我到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的心眼,这样总算是能让我放心一些。” 程伯爷回道:“你呀就是瞎操心,周诚两口子不也夸她稳重有成算吗?” 大田氏撇撇嘴:“她再有成算到底是孤身一人,上回我要是不回去,她还指不定被那个老虔婆怎么欺负呢。” 一提到关氏,伯爷大人便有些气短,略微尴尬的回道:“她不敢真怎么着,顶多是弄些小手段,伤不着莺姐儿根本。” 大田氏轻哼一下:“这些年我见她比年轻时安分了不少,还以为她真是改邪归正了呢,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照常只会耍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真叫人瞧不上。有本事你光明正大的来,惯会在背后弄这些东西,真叫人看不上。” 程伯爷呵呵笑道:“论起谋略手段来,十个她加起来也比不过夫人您,身份地位又差的远,她拿什么光明正大的跟你比?不做些小动作,夫人您怎么能看的见她?夫您宽宏大量,权当看在老族长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大田氏冷笑道:“只要她安分守己的,我才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我现在啊,就盼着心兰那丫头早日诞下嫡子,以后她在婆家也能站稳脚跟。再有就是莺姐儿尽早的成亲,要是来年也能抱上个胖小子,那我可真就没什么烦心事了。” 程伯爷忙附和道:“为夫觉得夫人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第二天的早朝会上,果然又有几个文官跳出来规劝皇帝停止战事,以免给其他邻国留下穷兵黩武的印象,不利于敦睦友邻。 话音刚落,武官这边的另一位勋贵定西侯就憋不住火了:“合着就为了几句好听的话,咱们大康的百姓就白白被烧杀抢掠了了?还有那些死去的战士们,血都白流了?” 礼部一个白胡子文官捻捻自己的胡须道:“为了咱们大康的盛世清名,好委屈这些人了……” 定西候刚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昌平伯给拦下了,只见程伯爷不慌不忙的对那位文官说:“孙大人既然这样大义凛然,想必如果有机会为朝廷献力也是会义不容辞的对吧?” 那位孙大人此时还没意识到程伯爷话里的陷阱,当即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官受圣上隆恩自然是要为国尽忠。” 程伯爷老怀安慰的道:“孙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啊。” 说完也不看对方的反应,径直冲龙椅上的那位奏道:“禀陛下,微臣也觉得与其大动干戈的跟高丽交战,不如派使臣前去劝降,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但能为国库省许多银两更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事。臣瞧着孙大人一直都是能言善辩,听说他跟高丽的来使还颇有来往,不如就让孙大人作为我国使臣出使高丽!” 不说孙大人了,在场的所有文武官员几乎都被他这话给镇住了,孙大人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回道:“高丽使臣就在这里呢,不,不用再去他们那里了吧?” 只听上面的皇帝冷哼一声:“败军之使,竟还不肯俯首称臣!真要应了他们的讲和,日后咱们大康,岂不是谁想来打我们就来打一下,横竖打输了也没什么损失。朕觉得程爱卿言之有理,孙大人既然不主张打打杀杀的,不如就去跟高丽王讲讲条件。朕也不多要,随便赔咱们大康百八十万银子,再把主帅交出来,这回的事朕就既往不咎了。” 孙大人一口老血好悬没有吐出来,一个小小的高丽,国库里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万银子呢…… 然而没等他想好借口婉拒,皇帝又接着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就封孙爱卿为抚远使,全权负责出使高丽一事。具体细节由礼部商定好了拟份折子递上来,好了,没事就散了吧。” 这,基本上就是去送死的节奏啊! 礼部一个跟孙大人交好的官员此时往前踏了一步,恳切的喊道:“陛下!” 皇帝冷冷的一回头:“怎么,爱卿也想跟着孙大人一起去高丽?” 那人打了一个寒颤,不由的低下了头。 皇帝冷笑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这画风转的太快,就连昌平伯自己也没想到,他原本也就想着拿话堵住对方的嘴,不让他们再瞎得得而已,谁知道一向爱惜羽毛的皇帝陛下这回却是打定主意想要杀鸡儆猴了。 待皇帝一走,昌平伯见孙大人浑身发抖,已经是瘫倒在地,觉得心里有些不忍,便上前想要安慰几句。而孙大人见他走到自己跟前,却是用憎恨的目光看向昌平伯:“伯爷这是诚心要我去送死呢!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恶毒。” 昌平伯十分委屈,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往前凑的好不好?他原本是想帮对方出些注意的,看到如今这个情形却是打消了念头:一个拎不清的家伙,不值得同情! 正当程伯爷在朝堂上斗智斗勇的时候,冯莺则坐着马车往城外的庄子走去。庄子上的管事传来消息说,之前种的水稻已经成功长到一指来长了,冯莺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谁知马车途径一片小树林的时候,车轮突然坏了。 被惊动的冯莺下车查看,看到这附近了无人烟的荒凉情形,心里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干什么呢? 就在冯莺预感不好的时候,她们身后小树林的一个土坡后头,一对亡命鸳鸯也在紧张万分的盯着她们的行动。 其中那个男的对女的说:“好像是她们的马车出了问题,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男的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是冲着咱们来的,我就上前跟她们拼命,你就趁机逃走。” 女的忙拿手捂住他的嘴:“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呢?要死一块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你一个的。” 这时,守备府的后院里,裴氏正对着家里的管家等人发火:“你们这么多人连个羸弱的小厮都找不到,真是白养活你们了,还不快去找,再找不到别回来见我。” 等人都走了之后,裴氏无力的摊在椅子上。前几天她听了老嬷嬷的话,暗地里归拢家里的财产,她的私房倒是一直都攒的好好。但是在整理刘守备的东西时,却发现了一本账册,上面清楚的记着别人对他的孝敬,而这上面记的都是裴氏不知道的。也就是说刘守备竟然背着裴氏攒私房银子,而且价值还不少。 老嬷嬷见她一个劲的揉着脑门,忙走上前帮她轻轻的按了起来:“人都走了,甭管姑爷藏了多少私房,如今也都无法找他算账,轻轻揭过去就算了。” 裴氏有些凄凉的说道:“不算了又能如何?人都没了,我还能再把他从棺材来拉出来暴打一顿吗?枉我一心一意的为他筹谋,为了让他这官当的顺遂一些,我是年年往京里上下打点,要不他一个穷小子能爬的这么快?结果,他竟然还敢背着我藏私房银子,根本就是防着我呢。也就是他不幸死了,若是还活着,过几年怕是这家里就没我的活路了。” 老嬷嬷忙劝道:“男人嘛,不都这样?尤其是当官的,有点小私房也算正常。” 裴氏冷笑:“正常?”她抽出袖子里的一本册子摔在桌上:“嬷嬷可知道他私下里攒了多少银子?足足有八千多两之多!这几年他给我的是不少,每年都四五千两,可是大部分都被我拿去帮他打点走门路了,我花在自己身上才有几两银子?这个守备的缺花了整整六千两,公中没那么多银子,我还从嫁妆里挪了一千多两帮他。如今让我知道他背地里还有这么一出,我心里如何不寒心?” 发泄完一波怒火,裴氏深吸了一口气:“不论如何,那个小厮是一定要找到的,还有那个什么水仙儿。说不好俩人就是一伙的,咱们只找到了那盒金子和一千两的银票,统共不到三千两,剩下的绝对保不齐就在他们手里。嬷嬷。你帮我放出话去,只要能活捉他们中的任意一个,我都给五百两银子。凡是提供他们行踪的,只要属实,就赏五十两银子。” 老嬷嬷皱皱眉头:“姑娘给的太多了,还是把赏银降一些吧。” 裴氏先是不解的挑了挑眉,片刻后便明白了过来:“是,嬷嬷说的对,毕竟家里的银子都被小厮给偷着卷走了,我如今手里哪还能像之前那么散漫呢?” 而刘家的下人看在赏银的份上,不管心里多有不满,找起水仙二人来都是十分尽力的。 正巧因为宁远战事的缘故,那边的许多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逃来了渝北,致使城中出现许多乱象。徐总督便下令城防军的人每日除了在城内巡防,还要到城外各处巡逻查看,以免有敌人混在逃亡的百姓队伍里。刘家总管就趁机收买了几个军队小头目,让他们在巡防的时候帮着搜罗一下自家的逃奴。既然是顺带的事,又有银子可以入账,这些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此刻躲在土坡后头的正是从刘家逃走的小厮滴墨和刘守备死前新纳的外室水仙。原本两人是想着趁乱逃到明远城去的,谁知道恰遇上流民乱窜,这官道上到处都是军队,两人没有户籍和路引,即使侥幸出了城也走不成。 有人会说,官道走不成就走下道啊。可是这边的民风彪悍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头都可能窝着几股子山匪,他们要是敢走小道,就凭俩人的长相和身上的财物,迟早是被抢的对象。而且有的土匪性格残暴,被他们捉走比被裴氏找到,下场也好不了哪去。 另一边的冯莺见车夫捣鼓了半天,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不由问道:“这车轮好好的怎的突然坏了,不好修吗?” 车夫叹道:“是小的大意了,这马车车轴这里不知何时钻进了虫子去,把车轴里面都啃食空了,日常在城里走那些平坦道路还不打紧。刚才一路走来竟是些石子坑洼的,这一颠簸之下就把车轴给颠坏了,小的看了,车轴的整个里面都已经成了木渣,已然是不能用了。” 不管怎么说,这马车平日是由车夫看管修护的,出了事情都少不了车夫的责任。车轮平日都要定期刷上桐油以防止虫蛀的,而看这车轴被啃的样子,一定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冯莺坐这车一直没有出事都算是命大了。 冯莺见那车夫说起这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的有些气恼,如果这人好好认错并且诚心改正的话,冯莺不会找他麻烦。 可是现在出了事他竟然是这副模样,无非就是觉得他原本是服侍大田氏这个伯夫人的,现在却被主子留给了自己,心里觉得不忿罢了。冯莺心里冷笑,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后就把他交给周诚处置。 这会的当务之急却是处理眼前的波折,冯莺吩咐双喜:“你骑着马回去让老孙头驾着那辆马车过来接我们,顺带再找人,把这坏了的马车拉回去。” 双喜点点头,把马拴在车上的缰绳解开,一脚踏上飞奔而去。 元顺看着双喜远去的背影,嘀咕道:“没想到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学骑马倒学的挺快。” 白毫好笑的觑他一眼:“主子又不是没让你学,不是你自己不敢吗?” 元顺看看一旁的主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把上车踩的长凳搬过来,又从车厢里拿出垫子放上,对冯莺说:“这双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主子您坐着等等吧。” 冯莺笑着坐下,白毫打趣一句:“这回还算有点眼力劲。” 元顺摸摸头,突然觉得有点尿意,见主子这边一时没有旁的事,便悄悄的往小树林里钻了过去,想着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一下三急的事。 结果,他跑到一个土坡后头刚要解腰间的汗巾子,突的吓了一跳道:“你们是什么人?躲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主意 被吓到的不止是白毫,原先藏在此处的两人也被吓了一跳。元顺是觉得当着主子的面不好弄出动静来,因此悄没声的从另一边转过来的。 滴墨两人只顾盯着往前看,倒是没有瞧见从另一旁绕过来的元顺。 两下里对峙片刻,然后滴墨便抢先一步拦到了水仙前头:“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胡来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要不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没说完呢,手腕一痛,紧接着匕首就落到了地上。原来是冯莺身边的护卫见这边有异象,有人用石子打到了滴墨的手腕上。 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冯莺忍不住暗暗的咽了咽口水,传说中的暗器伤人,这护卫的功夫可真牛!这人要是穿到前世,单凭这一手妥妥的能混个功夫大神的名头。 难得她还有功夫神游天外,而那边的元顺飞快的往前一伸手把匕首捡起来反过来就指着两人道:“小爷我倒想问问你们是什么人?偷偷摸摸的藏在这做什么?” 说话间,冯莺身边的护卫已经有两人自动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分说,干净利落的拿出绳子把两人给捆起来提溜到了冯莺跟前。 因为之前接二连三的出事,大田氏临走之前硬是给她留下了五个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对付眼前这俩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两人被带到了冯莺面前,冯莺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不由的皱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元顺抢着回道:“娘子,这俩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边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咱们的马车就是他们给弄坏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呢眼呢!” 听到这话,水仙连忙反驳:“没有!”她也看出了这些人中冯莺是主事的,因此对着她喊道:“这位娘子,我们俩对您真的没有什么坏心,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愁的,做什么要对您不利呢。”然后,眼光在那几个护卫的身上来回扫了两遍,有些无奈的说:“何况您身边高手如云的,咱们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把您怎么样呢?” 在她说话的间隙,冯莺已经打量了他们许久,见她们俩虽然都穿着粗布衣裳但露出来的皮肤都很白嫩,瞧着就不像普通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个女的情急之下动作有点大,原本笼在袖子里的一只金镯子隐隐露了出来。 再看两人身上都斜背着一个大包袱,冯莺心里断定俩人十有八九是私奔的,碰到自己也是偶然。 她正思量怎么开口呢,就听白毫指着远处的官道喊道:“娘子,那边来了一队人,看装束像是一队官兵。” “官兵?”冯莺并没有十分在意,她也知道最近城里不大太平,时常有官兵在周围来回巡逻,反正她又没做亏心事,因此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冯莺不怕,但是有人怕啊!一听官兵两个字,水仙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这会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眼瞧着的那些人越来越近,离这里统共也就三四里地了,水仙看着冯莺身上精致的装扮和周围几个气势不凡的护卫,心一横,对着冯莺就是一顿磕头:“求这位娘子救我们俩一命,若能逃过这一劫,下半辈子奴家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旁边的滴墨咬牙喊道:“水仙,你不用求她,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水仙?听到这个名字,冯莺心里微微一动,刘守备的身后事闹的沸沸扬扬,她自然听说过水仙这个名字。她面上没有显露半分,而是淡淡的说道:“官府的人既然捉拿你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不想为了你们两个不相干的人与官府作对。” 话并没说死,冯莺心里揣测这俩人作为刘守备生前身边最亲密的人,手上说不定就握着什么东西。她虽然无意与死人较劲,但是以裴家人锱铢必较的性格,说不定哪天那个裴氏就会给自己使绊子,要是手里有她和刘守备的把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得不说水仙是个心思玲珑的,冯莺的话一落地,她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于是把心一横,忙回道:“看夫人的排场,想必您应该也是官家女眷,女家这里有一份跟军粮有关的暗账,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 听到军粮二字,冯莺眼神一亮,想要细细追问,抬头见官兵离这边不到二里地了,马上吩咐压住他们的那两个护卫:“带他们躲起来,不要被人发现了。” 两人点头,提着两人立刻就飞奔到了树林里,转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这俩护卫深谙隐身的道理,就连一直盯着他们的冯莺最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藏哪去了。 冯莺心里暗叹,当真是术业有专攻啊!这可惜,这些人对自己恭敬有余亲切却不足,毕竟不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忠心有限。她沉思片刻,突然有了训练一支自己亲卫的打算。 只是看到已经到了跟前的官兵,冯莺心想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还是先把眼下这关混过去再说吧。 想到这,她给元顺使了个眼色,元顺会意,连忙挺身而出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的历练也是颇有成效的,原本有些畏缩的小子不到一年的工夫说话做事已经十分机灵了,虽然还带着些稚气,但是应付眼前这么一支小小的官兵分队已经是不在话下。 其实也不用他多说什么,把冯莺的身份一亮,那个小头头就歇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不管是伯府亲戚还是千总的未婚妻,横竖都不是他一个连品级也没有的小兵吏能惹的起的。随意问了几句就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躲在远处的水仙二人一直悄悄的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待看到刚才发现自己的那个小厮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官兵给打发掉之后,心里更加坚定了抱住冯莺这根大腿的主意。只是,要想什么法子呢?对方是女人,色诱的话,自己是不行了…… 她把目光投向了滴墨,这小子长的可是愈发俊朗了,最起码比刚才那个小厮帅气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动那位夫人呢? 此时的冯莺目送着那些官兵远去的背影,丝毫不知道有人打起了色诱她的主意。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帕子 然而,水仙这点心思也就是蜻蜓点水的在脑间略微荡漾了一下,随后就消失不见了。她不怕冯莺不吃这一套,而是怕惹到对方的夫婿。 待官兵走远了之后,护卫重新将人带到冯莺跟前,冯莺这才定神看着水仙问道:“看来你就是把刘守备姑舅俩弄的那位水仙姑娘了。” 话音淡淡的,落在水仙的耳朵里却让她心尖一颤,她深吸口气,笑道:“夫人明鉴,奴家正是水仙。” 听到这称呼,冯莺不由自主的皱皱眉头。旁边的白毫已经替她出声了:“我家娘子还没嫁人呢,你不要乱叫。” 水仙有些疑惑,但还是从善如流的改口:“是奴家说错了,回娘子的话,奴家确实是水仙。” 冯莺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环顾四周,见边上只剩下白毫银针两个,剩下的都退到了十米开外,然后才问:“你刚才说的暗账是怎么回事?我的耐心不多,你最好说实话。” 水仙身子一颤,抿嘴回道:“奴家绝对不敢扯谎,只是,还不知娘子身份……” 冯莺冷笑着看着她:“你不用试探我,这渝北城能救你的人不多,我算是其中一个。你放心好了,我既然敢插手,就必定救的了你们。前提是你手里的东西是真的。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账册交出来。” 水仙看了看滴墨,滴墨叹了口气不再看她,似乎是不相信冯莺得了账册后会真的放了他们。 看着滴墨的后脑勺,水仙心里又何尝没有怀疑,只是到了眼前这个境地,除了拼一把,还能有别的出路不成? 她咬咬下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册子:“奴家看娘子眼神清明定是说话算数之人,今儿就赌一把。” 说完,她凄凉的看看滴墨:“横竖咱俩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如今那俩人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咱们的仇也已经报了,便是即刻去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听了她的话,滴墨回过头来,含泪道:“你说的对,咱们确实没什么遗憾了。” 刚刚将心思从账本里转出来的冯莺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的抬手扶额:“我又没想把你们怎么样,不用在我面前演这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她还有很多话想要细问,只是眼前这样的境况明显是不合适的。 好在,没一会儿,双喜就带着老孙头驾着马车回来了。此刻的冯莺已经打消了回城的主意,而是决定把两人带到庄子里再慢慢盘问。 走之前,她一下瞄到刚才那个不怎么尽职的车夫,招手把双喜叫到自己身边耳语道:“你跟着这些人回城,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尤其是腰盯紧那个车夫,他要是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用留什么情面,直接处置了吧。” 听见这样的吩咐,双喜神情庄重的点了点头。 吩咐完这些,冯莺便重新上了马车往别庄行去,而水仙也被她安置在了马车上,滴墨则被安排着跟元顺一起挤在马车前头。元顺和老孙头把他夹在中间,也省的他跳车逃走。 一路上,水仙跟冯莺讲述了自己和滴墨两人的经历。原本两人都是冀州镇上乡绅家的孩子,两家原本就有些远亲,后来滴墨的长姐又许配给了水仙的哥哥。 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喜事,谁知滴墨的姐姐出门做客的时候恰好被那个裴大给相中了,滴墨的姐姐是个烈性子,抵死不从,见裴大死死紧逼,干脆当街自刎了。 这事要搁一般的二世祖身上,少说也要剥层皮。偏冀州原是裴家的宗族所在地,裴家在那里可以称的上是只手遮天。裴大没有达成目的,恼羞成怒之下给两家添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把两家男丁都给抓到牢里,最后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了了几个女眷,在裴大的胁迫下也被两家的族人给卖到了肮脏地儿。水仙因为长相出众被一个高档青楼的老鸨给买了去。 滴墨因为年纪小,加上有好心的族人暗中相助,侥幸逃脱了一命。后来辗转流落到京城,一直在暗中伺机报复裴家。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他到了刘家做小厮。 再后来,滴墨跟着刘家和裴氏兄妹来到渝北之后,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刚刚死了金主的水仙。她在青楼里混迹了几年,后来被一个客商赎身后来到渝北给人做了外室。 水仙一边说一边抹泪:“或许我就该是贱命一条,我原先那个相公虽然只是让我当外室,可是待我也是真的好,要不我也不能千里迢迢的跟着他来渝北。去年冬月底下,他说是回家过年,等过了年就回来的。只是,这一走就再也没了音信。” 听到这里,冯莺心里一叹,恐怕又是一个被辜负的故事,没想到水仙又说道:“后来我辗转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回家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连年都没过呢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冯莺的心里明显松了口气:不是真的被辜负了就好。水仙接着说:“我那会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娘子不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死了相公又没有娘家帮衬,在这里连活着都是件奢侈的事。知道那人没了的消息,我压根不敢往外透露半分。开始时旁人不知道这事,靠着以前的一些积蓄和做点女红活计,日子还过的下去。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开了,家里便常常不得安宁。我不得已只能拿积蓄往衙门里打点一番,如此能好过个三五天,只是过几天又是跟以前一样。如此过了些日子,我算是看出来了,衙门里的那些差役和那些地痞怕是一伙的,想着法的榨我的私房呢!只是就算心里明白我也无计可施,不瞒您说那时候我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想着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只是想着家里的大仇未报,我又觉得不甘心。” 她拿帕子擦擦眼角的泪珠,接着笑道:“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碰到了虎子,就是滴墨。他的小名叫虎子,小时候常来我家玩,我拿他当亲弟弟一般看待的,所以只一眼我就认出他了。” 冯莺见她的帕子已经湿透了,便伸手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水仙一下子愣住了,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冯莺,苦笑道:“不用了,我是个不干净的人,还是不要玷污您的帕子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眼前一亮 冯莺淡笑着回道:“都是在这喧嚣的尘世间求生的,吸的都是一样的气,谁又比谁干净了?” 水仙呼道:“可是,可是我害了旁人的性命。” 冯莺叹道:“如果你是为了私欲而为我连理都不会理你。我也不能说你做的事就是对的,天道循环,他们有今日的下场都是自己以往种下的苦果。至于你,若是你错了,自有天道惩罚你,与我又有什么相关?”说着手又往前伸了伸:“拿着吧。” 看着眼前纤细的手指间捏着的洁白丝帕,上面一支怒放的红梅栩栩如生,水仙接过帕子,同时也把帕子的主人深深的奉在心间。这些年,冯莺不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却是第一个丝毫没有嫌弃她过往的人。就连滴墨,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透着几丝轻视和看不起。而冯莺跟她说话,谈不上有多亲近,却让水仙觉得自己个是被尊重的人,而不是以往那些人眼里的…玩物。 后面的事,即使水仙不说,冯莺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两人相遇后,面对共同的仇人而策划了一个复仇计划。滴墨让水仙先想法子迷住了刘守备,后来又去勾引了裴大。只不过跟设想不同的是,两人原本想要的是裴大的命,只是没想到刘守备那样不堪一击,手里拿着匕首都不是裴大的对手,反而被他给一拳打死了。 看到水仙的神情颇有些遗憾,冯莺说道:“你也不用急着难过,刘守备到底是朝廷命官,裴大杀人的事证据确凿,就算是裴家势大也未必保的住他。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嫡系子弟,裴家未必会保他不说,说不定还会来个大义灭亲呢。” 事情果然跟冯莺预料的一样,消息刚传回京城的时候,裴国公府想到裴大这些年的孝敬原还想着捞他一下,可是后来事情直接被唐知府上报到了圣前之后,裴家人便再也没有这种打算,甚至比其他人更盼着裴大早死。 这些年,裴大打着裴国公府的名号跟着妹夫到处敛财,弄到的银子甚至比刘守备还要多的多,其中可是有不少的一部分进了国公府的库房。比起裴大的命,裴家如今更怕事情败露会惹祸上身。所以,裴国公府的人一到渝北,就先后拜见了唐知府和徐总督,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大义凛然、不会徇私枉法的样子。 而徐总督原本已经查出了裴大逼良为娼、草菅人命、以权谋私等诸多罪证,而且也有裴家参与其中的证据,他原本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参裴家一本的,谁知上头来了口谕,让他暂且放过裴家。徐总督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言行事,只定了裴大一个人的罪,原本是想判个秋后问斩的,谁知裴家人却不乐意了,几番交涉下来,裴大又被改判了斩立决,当天就被收拾了。 只是徐总督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怏怏的回到后宅,罗氏一看他的脸色便猜到了他的心事。挥手把下人都遣了下去,亲自沏了杯茶递给他:“老爷可是为了裴公府的事忧心?” 徐总督叹道:“我实在是想不通,明明证据确凿,这要是捅出来,裴家这次怎么也要剥层皮,以后必然势力大损,这对娘娘来说可是大好的机会,怎么娘娘她反而阻止我们呢?” 罗氏安抚道:“娘娘自来高瞻远瞩,她的心思不是咱们可以猜透的。不过这件事我思虑了一番,娘娘说的是暂且放过裴家,可没说以后就不治他们了。如今轻轻揭过,为的无非就是裴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宫里多少年没有喜讯了?如今后宫上下都盯着她这一胎呢,如果在此时裴昭仪的娘家突然出了大事,说不定皇上还会猜测是有人故意针对裴昭仪呢。到时候不但娘娘会被圣上猜疑,看在裴昭仪肚子的份上说不定裴家这事就被皇上轻轻揭过了。那娘娘和咱们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徐总督捻捻胡子:“唉,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可真多,要不是有夫人你提点,我怕是被人卖了都帮人数钱呢。”这话还真是不夸张,徐总督这人打仗治军都是一把好手,但是玩政治嘛,就差了点。总的来说就是个耿直BOY,他这些年能一直顺风顺水,除了自身的气运还真多亏了罗氏在他身后帮着出谋划策,才躲过了诸多的隐私算计。 皇宫里头,皇后看着坐在下首的裴昭仪:“那人好歹是你的堂兄,就这么死了,你不心疼?” 裴昭仪落寞的扯扯嘴角:“堂兄?那家里但凡有点人情味,当初臣妾的寡母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臣妾要不是想法子进了宫,还不知道会落的什么下场。现如今我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对她们的仁慈了,什么血缘亲人,都是他们的奢望而已。” 皇后叹道:“行了,以前那些糟心事不想也罢。你现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好好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将来都是你的依靠。我知道你宫里如今不缺吃穿之物,这里有金银锞子各一盒,你拿去留着赏人用吧。” 裴昭仪忙躬身应道:“臣妾谢娘娘体贴厚赏。”自打她复宠又有了身孕以来,确实是收到了不少的贵重礼品,就连国公府都送了五千两银票过来。只是后宫这地方素来也讲究礼尚往来,她收了人家的重礼,断然没有不回礼的道理。今儿这个妃子过生辰明儿那个搬迁,加上后宫三座大山的三节两寿,得的那些东西也将将够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皇帝倒是也赏了不少的首饰古玩,但是那些东西又不能变卖。 眼瞅着太后娘娘还有仨月就要过寿了,裴昭仪正在为贺礼发愁呢。在往年,她一个地位妃子送个绣品什么的聊表心意就罢了,横竖没人指摘。今年她乍居高位又怀了身孕,不知道被多少人当做眼中钉呢,要是贺礼准备的不好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皇后娘娘给的这些怎么也值个两千多银子,应付眼下的人情往来是够了,但是要给太后预备寿礼,还差的远呢。不过这些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也就是一闪而过,皇后待她亲厚,她自然也是领情的,起身恭敬的道了谢,见皇后挥了挥手才重新坐下。 待她坐下后,皇后突然笑道:“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在为太后娘娘的寿礼发愁?” 裴昭仪见心事被皇后猜透,也不觉得惊慌,笑道:“臣妾根基浅薄,让娘娘您见笑了。” 皇后不在意的抿了口茶:“你根基浅,裴家根基可不浅啊!正好裴国公夫人低了帖子过来,说是想给你请安呢。” 听到这话,裴昭仪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听水仙诉说自己往事的冯莺也是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慢着! 水仙看着冯莺激动的样子,有些奇怪,却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真的啊,奴家家里虽说是乡绅,实际上就是种田的,不过比一般人家家里的地多点而已。” 谁知冯莺笑道:“我对这些都不在意,刚才你说你家里还种过稻子,是水稻是吧?冀州那边也有稻田吗?” 水仙有些懵懂的点点头:“有啊,我们那有不少的水田,出的稻子还极为有名,听说几代之前还曾做过贡米。就是前些年发了旱灾,旱死了不少的稻子,后来才种的少了。不过我家正好有块地就在湖泊边上,一直都是种水稻的。” “那真是太好了。”冯莺十分开心,终于找到一个会种水稻的人了。 等等,她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一下看到水仙袅娜的身姿和白嫩的小手,又泄了口气,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下过地的啊。但是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冯莺还问:“那你会种稻子吗?” 水仙很自然的点点头:“会啊,奴家小的时候家里还不怎么富裕,我没少跟着父母一起去田里劳作,怎么积肥怎么育种如何插秧,都是细心学过的。毕竟是农家孩子,这些当时就是我们吃饭的本事,不会不学的。” 冯莺这回可算是放心了,嫣然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水仙有些闹不明白,怎么自己会种地就太好了呢…… 等到了庄子,被冯莺拉着去看稻田的时候,水仙才知道为啥冯莺的态度竟然会那样反常。不过,在这地方种水稻,水仙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眼冯莺,这位娘子可真是有些异想天开。 不过,水仙心里是个通透的,知道自己如今小命是暂时保住了,可是以后活的好不好可就要凭本事了。既然人家把梯子都给架上来了,自己可就得把这出戏给唱好了。 到底是有过实践经验的,即使年岁长了有些生疏,也比那些压根没种过稻子的人强些,当下就指出了几点小错处。 这让冯莺很是满意,她看水仙侃侃而谈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心里想的是就算今年这茬稻子不行,明年再接着种,就不信没有种出来的那一天! 冯莺在庄子里住了几天,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发现水仙确实是个妙人,最起码她是十分努力的想要融入到别庄这个圈子里来的。她换上素色的粗布衣裳,头发用兰花布巾包了起来,活脱脱的一个村妇模样。 为了避免麻烦,冯莺只说是两人是从宁远逃难来的,路上遭了难被冯莺偶然救了,才自卖自身来到庄子上。冯莺原本想把两人说成是夫妻的,这样也好交代一些,谁知水仙坚决的反对,只同意以姐弟相称。开始滴墨还有些不忿,后来两人私下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滴墨就默认了两人姐弟相称。 以前的身世也被半真半假的搬了出来,两人都恢复了原来的姓名。水仙姓张,乳名是小月。滴墨行李,原名李二宝。 过后,冯莺私下里还问过张小月,那个李二宝明明对她有些情谊,两人又是共同经历了苦难的人,怎么就不趁机成就夫妻名分?过了好长时间,冯莺都记得小月当时凄凉的微笑:“自来那些话本里被抛弃的哪个不是糟糠妻?男人就是这样,共苦容易同甘难!别看他现在嘴里念着我的好,真成亲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嫌弃我曾经有过那么多男人。到时候他不会想到我的身不由己,只会嫌我水性杨花。还不如就这样一拍两散,他拿着手里的银子娶个自己喜欢的婆娘。而我呢,靠着手里的积蓄也能安生过几天好日子。只是,我实在受够了跟那些臭男人虚与委蛇的生活,只求娘子您给我一个机会。” 冯莺呵呵一笑:“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呆着,有我的吩咐不会有人对你不利的。要是你真能帮我种出水稻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一句话,跟着姐姐混,有肉吃。”说着,很男子气概的拍了拍小月的肩膀。 一旁的白毫等人对自家主子时不时的抽风之举已经有些免疫了,倒是小月风中凌乱了: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明明是个端庄温柔的小娘子,刚才怎么有点女土匪的既视感…… 解决了水稻种植的技术问题,又安置好了两人,冯莺便收拾好了东西包袱款款的回城里了。临走前,自然少不了搜刮了半车的新鲜果蔬和野味之类的东西。 她们从别庄走的时候天光刚刚放亮,回到城门附近的时候也才巳时初,她伸手掀开车帘把元顺叫到跟前吩咐道:“待会进了城你先别急着回家,拿上我的帖子先去一趟唐家,看看表姐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瞧瞧她去。”元顺忙点头应下。 冯莺刚要放下帘子,一抬头恰好看见了城门外搭棚子住的那些流民,不由的眼睛一眯,培养自己人手的念头再一次涌上心头。 她放下帘子,心里在不住的思索着这事该怎样去做。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老孙头看着把自己逼停的守门官兵:“这位军官,可有事吗?” 那个军官牛气轰轰的道:“有事吗?最近城里太乱,为防止有叛子混进城里,凡是坐车的都要停车接受盘查。别人都十分自觉的遵守规矩,怎么偏你装作不知道?让车上的人下来,我们要仔细搜查!” 说完伸手就要去掀车帘,被老孙头一下拦住了:“回军爷的话,这车上坐的是女眷,这大庭广众的不好抛头露面的?” 那个军官冷哼一声:“女眷又怎么了?旁人家的女眷能露面就你们家的女眷尊贵?别墨迹,赶紧下来。” 这时,一个身影灵活的挤到两人中间,元顺嘻嘻笑道:“回军爷的话,我家这个车夫老眼昏花的不太会说话,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车上坐的是东城的冯娘子,还请您多多通融。”说话间,一块碎银已经悄悄的放到了对方的手心里。 军官暗暗掂了掂那银子,约有一两多重,心里十分满意,其实他也不知道冯娘子是谁,但还是笑道:“原来是冯娘子的车驾啊,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快走吧。” 元顺笑着做个揖:“多谢军爷通融。”然后朝老孙头使了个眼色,老孙头拉起缰绳,刚要重新驶动马车,又被一群人给拦住了去路:“慢着!还没搜查呢,怎么能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霸气! 这突出起来的变故不但让元顺有点懵,就连原本在马车里神游天外的冯莺也被惊动了。她偷偷的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瞧去,只见拦住马车的是几个人不但眼生,而且也不是官兵的装扮。冯莺皱皱眉头,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大对头。 这边元顺也有些不乐意了,他自认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再被人拦下可就真是不给他面子了。自打大田氏在冯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元顺如今出门也很有些底气,也极少有人听见伯府的名头不敬着他几分的,今儿怎么运气这般不好,接二连三遇到找茬的啊? 看到对方都穿着便衣,做派也不像是衙门里的人,心里更加不耐烦了,语气也高了起来:“你谁啊,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我们家的马车!” 刚才收银子时极为和气的小军官这时候又横眉冷竖起来,指着元顺喝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这几位爷可是裴国公府的人,从京城来的,奉命协查刘守备的案子,你小子说话注意着点,小心别惹祸上身。”这话明着是呵斥,实际上也是在暗示元顺人家背景大,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总的来说那块银子算是没有白塞。 听到对方是国公府的人,已经被普及过勋贵知识的元顺想到国公比伯爷的等级要高,顿时息声了,静静的走到马车前等待冯莺的回复。 裴家的人见状,还以为他们妥协了,为首的那人张牙舞爪的就想上前掀车帘,却被守在车前的护卫秦峰一下给挡住了。 那人没想到自己亮出国公府的招牌后竟然还有人敢拦着自己,当即恼羞异常,只是自己的手腕被对方紧紧的攥在手里动弹不得,不由怒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好大的口气!”冯莺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自己动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满含冰霜的俏脸来。 冯莺先是向着围过来的官兵头目问道:“国公府又如何?他们家势力再大还大的过国法去?你说他们是来协查办案的,我问你,他们奉的是谁的命?担任的又是什么职位?是有朝廷公文呢还是有哪位大人的手谕?徐总督知不知道这事?” 噼里啪啦一段话只把小军官给问蒙了,他不由的偷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这,这……”这些人是刘家的大管家领着来的,他们不知道和上峰怎么商议的,反正在这几个人就待在这里,看到他们觉得可疑的就随意搜查一番。这人也看出来了,有时候他们就是故意打着协查的名号调戏女眷。只是自己也不好多加阻拦,就算是刘守备走了,他家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城门军敢招惹的,加上对方塞了不少银子,小军官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 明明之前一切都顺顺当当的,怎的就突然变了风向呢?小军官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能做到守门的小头目眼力价还是有的,见冯莺丝毫不惧裴国公府的名头,心里不由的有些打鼓。 裴家的人见这个军官竟然被冯莺给喝住了,顿时恼羞成怒,被秦峰制住的那个喊道:“你个没用的软蛋,连个娘们都搞不定,是不是不想要干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还是秦峰找来个破抹布给他把嘴堵上,周遭才安静了下来。 冯莺听他刚才的话不干不净的,心生厌恶,也懒的跟这些人纠缠,直接吩咐:“拿我的帖子把这些人送到总督衙门去,就说有人冒充国公府家人当街欺凌百姓、鱼肉乡邻。”不想把自己给绕进去,因此就免了调戏女眷这一说,不过她瞧了瞧秦峰几个,貌似这几人身上都是有官职的啊,因此又笑眯眯的加了一句:“还有一条,就是辱骂、殴打朝廷命官。” 秦峰略愣了片刻,便招呼手下麻利的把几人绑起来带走了。 城门处的一众官兵见到这场面都有些被惊呆了,为首那军官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见秦峰拿出一个令牌晃了晃,顿时把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下去。 回到家里,恰好赶上元顺从唐家回来,回话道:“三奶奶说了,娘子有空只管过去,她在家正无聊呢,就盼着您过去说说话。” 闻言,冯莺忙忙的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然后又带了半车的东西去了唐家。 去的时候,心兰都已经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了,见她来了,一边迎着一边嗔道:“你这死丫头去庄子上玩也不带着我,枉我有点子好吃的还给你留着。” 冯莺忙笑道:“我这回是去有事,原想着当天就回来的,没想到去了这好几天。再说了,你如今这身子金贵着呢,我可不敢带你去出去玩。”说完,拿扇子摇了几下笑道:“快把你这里的好茶好果子上些来,我早起吃的那点子东西一路上早颠簸完了。到家里都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来了,这会子真是又渴又累。” 心兰一边吩咐丫鬟赶紧上茶上点心,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元顺来的时候说你们已经到城门口了,你就算回家换身衣裳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冯莺轻叹一声:“别提了,在城门口那被人给拦下啦。”接着,就把自己的遭遇给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难不成我就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怎么哪哪都有人想挑战一下我的耐性?” 心兰安抚道:“这事也只能怪他们眼神不好,原以为挑了个软柿子呢,谁知道踢的是块铁板。裴家来的人还来家里拜访过,听说来的是二房的一个爷们,也不是掌权的那几个。不过派头倒是不小,上来就要见我公爹,我公公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理他一个旁支小辈,最后打发我相公去见的。我相公那么好脾气一人,回来都被膈应的不行,说他们一个个的鼻孔都要朝天了。只是到底碍于祖辈们有点交情,不好太过。没想到还是你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把人直接都给押起来了,这才有咱们程家姑奶奶的样子,霸气!”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祈祷 冯莺叹口气:“我原本是想着摆出身份来和他们讲讲道理的,结果见那些人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也不像是讲道理的,干脆也懒的废话了,直接来真招吧。要是真被他们几个给镇住了,我哪还有脸来见你。” 心兰笑道:“这样才对嘛,以后就得这么办,看谁还敢小瞧你。” 冯莺浅笑着应了,又问:“刚才进来的时候想去给唐太太请个安的,怎的二门处的婆子说她出了远门呢?” “唉,说到这事啊你不问我,我也是要说的。我夫家这一辈的长房嫡长女,就是大姑奶奶,夫君前年去金州做了知州,大姐也带着孩子跟着去了。谁知道那几日金州港口起了大风,把几艘百姓的渔船给淹了。他带着几个手下去码头抚慰渔民遗孀的时候,被一家个失心疯的婆娘给一下子撞到海里去了。”心兰叹口气又道:“那地方在岸边上,水很浅,原本就算是跌进海里也没什么大事。偏生不巧的是他的头正磕在一块凸出来的礁石上,那石头很有些棱角,当时就出了好多血。听说那海水都染红了一大片,后来,便是找了好几个当地名医,也还是没能救过来。” 听了事情的经过,冯莺一下子就阴谋论了,不由皱眉问:“怎么会这么巧?不会是有人做了套吧?” 心兰沉声道:“你说的跟我婆母想的一样,这不是一收到信我婆母就点了人手连夜过去了。听说那个大堂姐没出阁之前跟着婆母大人住了好几年,感情颇深,加上咱们离金州很近,婆母便即刻赶去了。” 说完有些烦躁的揉揉太阳穴:“哎呀,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觉得最近总是大事小事的麻烦不断。” 冯莺忙安抚道:“行了行了,不管什么事你都不要多想,先顾好你的肚子再说。对了,你那次不是说想喝老鸭汤,我这回可是把庄子里养了四五年的老鸭都给你捉来了,够你吃个十回八回了。” 听到吃的,心兰眼睛一亮:“真的,那赶紧让她们做上,可惜这个要用文火慢炖,今晌午是吃不上了。” 冯莺笑她:“瞧你,一说到吃,眼睛都亮了。放心吧,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你。我去的那天,有个农户送了两条鳜鱼,我瞧了,肥着呢,想着你爱吃这口,自己都没舍得吃,养了这几天,今天给你带来了。” 心兰忙揽住她的胳膊:“还是你最对我最好了。” “谁最好啊?”一道声音从门口处想了起来,紧接着一个青年男子从外头跨步进来了,正是心兰的相公。 见到来人,心兰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姐夫。” 唐三忙摆摆手:“表妹不必这般见外,快坐快坐。” 心兰看着唐三笑道:“你不是说这两天都很忙吗?怎么这会子有空来家里?” 唐三叹道:“我确实是很忙,这两天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父亲怕底下那些官吏会趁机鱼肉百姓,便让我时常在那边转转,你瞧我累的是又瘦又黑的。” 心兰笑着打趣他:“黑是黑了点,可没瞧出瘦来。这衣裳上个月才做的,我记得刚穿的那会还略有些宽松,你瞧现在,都紧绷绷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讨了个懒婆娘不给你缝新衣呢。” 唐三麻溜的接嘴:“哪能呢,我家娘子哪个是秀外慧中温柔贤惠大方典雅的典范,可能确实是为夫略胖了一点。” 看到两口子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冯莺只觉得眼都要被闪瞎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小尴尬。 那边心兰被相公奉承的心满意足了才暂时饶过了他,嘟着嘴问:“既然那么忙,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大晌午的,也不嫌热的慌。” 唐三拿眼觑了觑冯莺的神色:“这不是表妹太过英武,裴家有人求到我那里去了。” 冯莺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见心兰把脸一拉,冷声道:“裴家这些人行事也太无法无天了,今儿表妹身边幸亏有娘亲留下的侍卫,要不还不定吃什么大亏呢!女孩子家的名节何等重要?他们既然不给咱们脸,咱们何必顾着他们?哼,不给他们点教训尝尝,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你要是替他们求情,这会子就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见媳妇的反应这么大,便是唐三原本想说什么,这会也丢到爪哇国去了。何况,他原本也不是很待见裴家那些人。连忙腆着脸对媳妇笑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分不清远近的人吗?我跟裴家那些人不过是见过两面又没什么深交,更何况他们欺负表妹也是打咱家的脸呢,我心里也窝火。不过是碍于刘家的管家穿着孝服一个劲的磕头哀求,大庭广众的我要是回的太硬了,还不知让人怎么编排咱家,不得已才胡乱应付下来了。就是回来走个过场,这事啊,就看表妹了,她什么时候消气就什么时候放人?” 心兰斜他一眼:“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我也不怕你耍花腔,人是关在总督衙门的,有妹夫的面子在那,也不是你想放就能放的。” 唐三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哪能那么混账呢?”接着又对冯莺承诺道:“表妹你放心好了,这事姐夫我绝对不会帮着外人的。要是妹夫回来知道你受了委屈,还不找我算账?” 冯莺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由的想到远在百里之外的陆飞。也不知道仗打的怎么样了?他人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可惜,除了他刚到宁远时送来的一封平安信,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第二封来信。冯莺倒是想托人带封信去,只是战场上情势复杂,为了防止情报泄露,除了军报之外,是不允许将士们传递私信的。 冯莺也只能是把思绪埋在心底,默默的为战场上的心上人祈祷,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捷报 就在冯莺心里默默祈祷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东北方向,某人似乎是有所感应,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听到动静,一直守在身旁的亲信抬头见他醒了过来,连忙惊喜的呼喊:“大人,你终于醒过来了!” 陆飞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身处的地方布置十分的华丽,不由皱着眉头问:“这是在哪?” 亲信笑道:“这是高丽原先的皇子府,如今被暂时充作咱们队伍的住处,元帅大人体贴您伤势未愈,特意选了最宽敞最安静的院子给您住。” 陆飞低头看看自己左肩处的绷带,苦笑道:“原本以为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打完仗了竟然来了这样一出。” 他的手下忙劝道:“大夫说了,您本就伤势未愈气血两虚加上连日奔波劳累,能撑这么多天已经实属不易。之所以病倒也是因为心情陡然放松才导致的,还嘱咐您这次可要好生休养,要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接着又笑道:“好在这高丽别的不多,就人参跟萝卜似的,我淘换了几根上好的老山参,这就让他们给你炖汤喝。”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只剩陆飞留在床上苦笑,这小子真是个急性子,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问明白呢! 陆飞摸摸伤口处的绷带,这次可真是好险,差一点那箭头就射到心脉处了,饶是如此,这回的伤也足够危险了。当时战场上情势危急,要不是冯莺给自己的止血药十分灵验,恐怕自己真的就回不去了。 这不是陆飞第一次上战场也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但是这回却是他第一次觉得害怕。当敌军的弓箭射过来的时候,陆飞突然就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那个小女子,要是自己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 还好他活了下来! 当大军顺利攻下高丽王城并活捉高丽皇族的捷报传到京城的时候,满朝文武都还有些恍惚,不是说打不打的还要再商议吗?高丽使者还在京城呢,圣上还交代了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让失了天朝风范。怎的突然就打到人家王城去了? 有那心里活泛的大臣此刻已经明悟了皇帝的计谋,什么商议什么犹豫都是假的!不过是麻痹高句丽的烟雾弹而已。 程伯爷几乎是头一个领会过来的,心里暗赞圣上这事办的真叫一个干净利落,掉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才是让人笑话呢!不过他也只是心里思量了一番,并没有显露出来,直待有旁的大臣带头出来高呼万岁时才附和着一起颂扬了一把皇帝的足智多谋英明神武。 枪打出头鸟,武夫嘛,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冯莺在心兰这里吃了午膳,正要告辞而别呢,却被匆匆赶过来的唐三给拦住了。 只见唐三大笑着说:“给表妹道喜了,刚刚收到从高丽传来的捷报,表妹夫所在的大军已经顺利攻下了高丽王城,不日就要进京领赏了。” 冯莺十分意外:“大军不是还在宁远关跟高丽军队对峙吗?什么时候开拨去的高丽?” 唐三笑道:“这个我们就无从得知了,想必一定是军中机密,不能对外宣扬。不过这捷报却是实实在在的,我还专门去问了父亲,他老人家说了,这次表妹夫的名字也在捷报附着的功臣名单里,想来妹夫定是要高升了。” 心兰为冯莺感到高兴,笑着打趣说:“看来你的嫁衣先不必急着绣花纹,等妹夫的官级定下了再绣不迟。” 冯莺轻笑着回道:“因为时间定的紧,已经绣了小半了,现在再改也来不及了。再说,我也不在乎什么品级诰命的,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心兰安慰道:“既然他在论功行赏的名单里头,那就说明人一定是没事的,你不要瞎担心,高高兴兴安安稳稳的等着做新娘子就是。” 过了几天,冯莺终于收到了陆飞的来信,信上说他一切都好,让冯莺不必惦记,还有一些战场上的小趣事,最后还说了一句“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回去娶你”。一封信,让冯莺多日来担忧害怕的心情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随信而来的,还有满满两大箱子东西。钥匙是陆飞的一个亲兵亲手送到冯莺手里的,她看完信才拿出了钥匙。 几个小丫鬟都凑在边上想看看箱子里装了什么,碧莲却是深知冯莺的脾性,知道她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晓自己的私房,因此她把小丫鬟们都带了出去,只留冯莺自己待在房里。 冯莺先打开一口较小的箱子,里面是都是些大大小小的锦盒,冯莺随手打开最上头的一个,里面是一颗象牙雕的同心球,里外共五层。最外头一层雕了亭台楼阁和池塘花树,其中池塘里有一对鸳鸯雕工最为生动精致,里面几层都雕有圆孔可以转动,工艺算是巧夺天工了。 更难得的是寓意上佳,让冯莺这个不怎么喜欢象牙制品的人都觉得有些爱不释手了。 把这个盒子放到一边,冯莺又接连打开好几个盒子,多是些精致的金银器具和首饰,以及翡翠红玉等珠宝饰物。看到那一盒子一盒子的珍珠宝石,冯莺只觉得脑仁处突突的跳。还好最下面的一个大盒子里装的是些青瓷器,这个算是高丽特产不算出格,冯莺总算觉得心里略轻松了一些。 她接着打开了另一口箱子,最上面也是几个匣子,冯莺瞧着像是乌木的。打开来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还有几个盒子装了些香料,冯莺并不怎么认识。剩下的就是些高丽特产的丝绸和布料,还有一些上好的皮毛。 都看完之后,冯莺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第二口箱子就算了,第一口箱子里的东西也太打眼了,冯莺想了想把那些盒子一一盖好复又放进了箱子里落了锁。 然后把碧莲喊进来,吩咐道:“把这箱子先锁到库房里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动。” 接着又指着那几个香料盒子问:“你瞧瞧这几味香料,看认不认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是善茬 碧莲看了一回,也摇了摇头:“这几样香料奴婢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闻着倒是挺好闻的。” 冯莺无奈的道:“那便罢了,找个乌木箱子收起来吧,等以后他回来了再问他。” 正说着话呢,晨姐儿携着丁芹拿着几张大字走了进来:“姐姐,今天的功课写完了,给您看一下。” 冯莺接过她们写的大字细细看了一番,先是赞了丁芹两句:“芹姐儿这字可是大有长进,不过日后还得多加练习。” 然后指着冯晨的大字道:“我这些日子杂事繁多,对你是有些疏于管教了。只看这字里行间的浮躁气,便知你心思不静,不但没有长进连往日的勤勉也丢了?” 闻言,冯晨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衣角:“我知道错了,莺姐姐,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冯莺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口气似乎有些太严厉了,于是缓了口气道:“你知道错了就行,要是觉得累了就跟我说一声,休息两日,不必太勉强自己。” 冯晨连忙摇头回道:“不勉强的,是我这些天贪玩了。” “你们都是花骨朵的年纪,该玩就玩,也别太拘了自己,不过做功课的时候就要专心做,切不可三心二意。”冯莺觉得自己很有当老师的潜质,特别喜欢教导别人。 一旁的丁芹看到这一幕,刚才被夸奖的欣喜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心里突然有点失落:晨姐儿的字比自己强多了,可是表姐却还不满,也许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所以自己写的好坏也就无所谓了。 冯莺并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小心思,只是又教她们背了李白的两首诗,讲了几个小故事就让她们自己温习。以前教冯晨自己的时候,冯莺讲的东西要更繁杂些,只是丁芹来了之后提出跟着晨姐儿一起学,冯莺见她底子薄,便讲的简单了一些。 白毫早就备好了茶水放在一侧,见她讲完了,麻溜的端上温热的茶水和茶点。 冯莺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思索,自己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忙,也不知道还能教她们几日,要是这城里有个女学就好了,也省的自己每日里为教些什么而忧心。 吃了晌饭,丁冯氏并没有回自己住的院子休息,而是跟着冯莺来到了她的屋子。 冯莺见她神情有些不快,便笑道:“我听说表哥已经大好了,前几日已经回药堂帮工去了,怎的姑妈反倒不高兴了?” 丁冯氏叹道:“成哥儿身上的伤好容易痊愈了,面上的疤痕也不那么明显,原是该万分庆幸的事,只是昨日我那亲家让人传了话来,让我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 碧莲沏了茶水端过来,冯莺亲自端了一碗递给丁冯氏:“姑妈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总比闷在心里强些。” 丁冯氏苦笑:“就是你不问,我也要说的。成哥儿那岳家以往瞧着还算不错,从成哥儿受伤那次说起我却越发瞧不上了。那回来这儿闹的那些笑话我就不提了,这回竟然又让人传话说,要是想娶她家姐儿,就得先把新宅子和药铺的地契改为成哥儿的名字。真是笑死了,莫说是人还没嫁进来呢,就算是嫁过来了,谁家的家业容得下儿媳妇的娘家指手画脚的?” 冯莺皱皱眉头:“姑妈上回不是说新买的宅子写的就是成哥儿名字吗?” 丁冯氏撇撇嘴:“买那宅子的银子是成哥儿拿命换来的,我们一早和庆哥儿说过这事了,这宅子就是他哥哥的,不许他眼馋。不用她于家传话,我还能亏了自己的亲儿子不成。如今这样明晃晃的插手我家的家务事,还不就是觉得成哥儿毁了容貌不能科举,她家便觉得委屈了。也不想想,要不是因着她家闺女,我儿子也不能被毁了大好的前程!上次来还装的人模人样的,这会子就嫌弃上了!谁怕谁啊,大不了这个媳妇不要了,我也不能受这样的气。” 想到那个于太太上回的做派,冯莺心里也觉得有些膈应,但是毕竟牵扯到表弟的终身大事,冯莺也不敢火上浇油。只得笑吟吟的劝道:“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还是自己亲儿子的婚事。我瞧着她家那个秀兰确实挺出挑的,也怨不得人家心疼闺女。这事,姑妈也别自己胡乱出主意,不妨先问问成哥儿的意见,毕竟是人是要跟他过日子的,成与不成都得他自己拿主意。” 闻言,丁姑妈叹道:“你说的也对,我要是贸贸然替他回话,出了岔子,这孩子心里还不得埋怨我。唉,不是我说,这孩子就面上看着软和,其实犟得很,心里头主意大着呢。等晚上他回来,我就和他说去。” 说完又在那唉声叹气,冯莺见她这般模样,又劝:“表弟年岁渐长,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要是心里半点主意没有,姑妈才真的要着急上火呢。姑妈也不用太过担心,他如今年纪还请,便是不慎做错了什么,有您和姑父看着也差不了太远。在外头历练个几年涨些见识便好了。” 等晚上润成回来,丁冯氏便把这事说了。丁润成听了不禁紧锁眉头,想要发火,可是摸到自己脸上的疤痕又瞬间泄了气。虽然父亲想让他接手家里的医馆,可是丁润成知道自己志不在此,他对医术最多是不反感罢了,喜欢是真的谈不上。只是不接手医馆,他将来又该拿什么养家糊口? 想到这里,润成不由的有些心灰意冷,落寞的跟母亲说:“母亲放心好了,儿子心里有数,于家这次有些太过了。请母亲找人回话吧,就说我们丁家的家事不劳他们操心,要是他们觉得我们丁家不好,这门婚事就此罢休就是了。” 说完,就回自己房间了。 知子莫若母,丁冯氏又怎么不清楚儿子的心事?只是儿子的科举生涯已经到头,一个秀才就是出去坐馆也没有人家肯请。不接受他爹的衣钵,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丁冯氏愈加埋怨起于家来,他们家女儿惹下这么大的乱子,自己从没有怪罪过她家。没想到人家不但不领情,反而想要拿捏自家。 丁冯氏捏捏手里的帕子,当初她在父亲早逝的情况下能全须全尾的带着嫁妆嫁出去,就不是什么善茬!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喜被 第二天一早,丁冯氏跟冯莺说了一声,借了家里的马车和几个下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于家, 冯莺倒很想跟着去,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大合适,只好派了碧莲跟去:“我瞧着姑妈还是挺中意那个儿媳妇的,你去了之后见机行事,该和稀泥的时候救和稀泥。要是他们家实在不知趣,那就算了,你只管把姑妈安安全全的带回来,旁的就不用多管了。” 碧莲应下来,考虑到要帮丁冯氏压阵,特意装扮了一番便去了。 话是于母自作主张让人给传的,就跟丁冯氏猜的那样,开始于母觉得女婿遭了罪有些可怜。过后越想越觉得憋屈,当初她就有些嫌弃丁家家境不丰,只是听丈夫和儿子夸丁润成是块读书的料子才勉强答应,后来见他年纪轻轻中了童生,心里也是欢喜的。 没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事,她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觉得是丁家没权没势的才会被人给欺到门上。加上前些天一个街坊的女儿放大定,人家光聘银就给了五百两,其他的杂七杂八加起来足有八百多两。 那白晃晃的银子差点没把于母的眼给晃瞎,又听旁边人说亲家刚买了一套三进的大宅子,以后秀兰嫁过去就有大院子住了云云。于母听了心里却来气,她不用想也知道买宅子的银子定是用人家赔给丁润成的银子买的,只是明明是女婿的银子,将来该有女儿一份的,凭什么就让他家里给用了? 于母脑子一热便找人给丁家带了话。 其实过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只是话都说出去了,不免有些骑虎难下。回家后她也没把这事说出来,原想着丁家要是不愿意,那就把这事轻轻揭过算了。 却没想到,丁冯氏却不是个好性子的,竟然带着人找上门来了! 于母这人吧,有些一言难尽,你说她有见识,有时候做的事也特别让人无语。你说她没见识吧,有时候又非常善于随机应变。 一看丁冯氏脸色不对,于母麻溜的把自己那些小心思都藏了起来。她心里也清楚自己闺女真要是退了这门亲事,那可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因此她装作不知道这事,非常热情的笑着招呼丁冯氏:“哎呦,哪阵风把亲家母给吹来了啊?我原本也惦记着成哥儿的伤势,想着再去探望一番吧,又觉得你们还住在别人府上,到底有些不方便,就想着等你们搬回自己家了,再去探望。亲家母不会怪我失礼吧?” 丁冯氏见她装模作样,心里冷笑,却也不好直接撕破脸,冷淡的回道:“怎么会呢?亲家母日理万机的,成哥儿一个小辈,哪敢劳动您大驾?” 于母也不在意她的冷脸,讪笑道:“瞧亲家母说的,我哪能那样大的谱?这不是最近亲戚街坊家好件红白喜事,加上六月里要给兰姐儿做喜被喜褥的,还有请了木匠来家里打家具,昨儿才上完漆,正在后头院子里晾着呢。这上了年纪啊,就是精神不济,才忙活这几天就觉得浑身不得劲,脑子啊时常犯浑,动不动的就说些浑话。对了,亲家母既然来了,不妨和我一起瞧瞧那家具去?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趁着时间还早,再找人来改。” 结果,丁冯氏什么都没来的及说,就被于母拉着去后院看家具了。看着大大小小十几件家具上了大红色的漆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木料用的是不算便宜的楸木,丁冯氏的气就消了一半。 没一会,秀兰听到消息和两个嫂子也都赶过来相见,看到乖巧柔顺的儿媳妇,丁冯氏心里撇撇嘴,心里默念看在儿媳妇的份上自己就不当面揭穿她了。 到了中午,于母又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丁冯氏一番,还陪她喝了不少的酒。丁冯氏一不留神就喝多了,临走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兴师问罪的话。 这边,于母见丁冯氏走了,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看到站在一旁的闺女,问道:“还有俩月就要中秋了,你也别光顾着做嫁妆,抽空给你未来公婆都做双鞋子再给成哥儿做身衣裳,好歹是你的一番心意呢。” 秀兰乖巧的点点头,压根没觉得自己娘亲今日对未来婆婆殷勤的反常。 冯莺自打丁冯氏走了之后心里就一直记挂着,等午膳时碧莲遣人回来说于家要留午饭,心里便觉得这门亲事怕是退不成了。她连午觉都没睡,就等着丁冯氏回来问个究竟呢。 结果见丁冯氏醉醺醺的回来了,十分意外。一边让人帮着丁芹把人送回屋里照应,一边把碧莲叫到身边询问。 碧莲笑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道:“奴婢瞧着这于家太太也不是那真傻的,想必那话也是一时激愤说的气话。今儿一见姑太太她就心虚了,那个殷勤体贴您是没瞧见。她先带姑太太去瞧了家里打的家具,别说姑太太看了就消气了,就是奴婢也得夸一声好齐整嫁妆。架子床、大衣柜、梳妆台、书案、博古架、子孙桶,一水大红色楸木的,瞧着就气派规整,还有两对樟木大衣箱,在那样的人家可谓是十分体面了。” 说到这里,碧莲又想到一事,笑道:“对了,虽然他们两家还没过大定,但是于家已经把喜被什么的做好了。我听她们说,这边多是在六月里做喜被,天气干燥,做好了放起来不容易受潮。喜被最好还要找全福娘子帮着做,奴婢以前也不懂这些,差点给姑娘耽搁了。只是上哪找这么些手巧的全福娘子呢!” 冯莺闻言也有些头疼,虽说她自己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但是入乡随俗嘛,要是做的太另类了反而会被人侧目。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去求助一下周太太时,宋大妞来了。 一听她来了,冯莺顿时便笑了:“你瞧,刚才我们还在发愁呢,这不就有人来了?” 碧莲皱着眉头回道:“她倒是父母公婆俱全了,可是她才成亲不到半年,尚没有子嗣呢。” 冯莺轻笑着摇摇手里的扇子笑道:“她不成,还有别人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大妞就拎着个篮子进来了,两个守门的小厮帮着抱了几个大包袱跟在后头一起进来了。 冯莺一看到大妞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过来了,原来是有好消息了。几个月了啊?” 大妞笑道:“已经四个多月了,开始时不满三个月,婆婆不让往外声张。后来满了三个月后就开始害喜,每天吐个好几回,我也实在没有精神出门,好在这几天已经好多了,我怕耽搁娘子的大事,就赶紧过来了。” 冯莺笑道:“我那点事早点晚点的都不要紧,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你如今有了身孕,要是没精神做活就说一声,我再找旁人也成。” 大妞忙回道:“我哪有娘子说的那样娇贵?我们村里好些人都快生了还要下地干活呢,我如今就是挑心里舒坦的时候每天做一两个时辰,并不碍事的。” 冯莺猜到她的心事,便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能做就最好了,我这里也省的再去找旁人。” 大妞见她没有要回派给自己的活计,心里一松,指着拿来的篮子笑道:“这里面是自家葡萄架上结的,我尝着味道还成,特意选了几串好的给娘子送来尝尝。还有地里出的一些番红果和胡瓜,都不值什么钱,娘子可千万别嫌弃。” 闻言,冯莺回道:“我正想着吃口新鲜瓜果呢,家里也有庄子,就是离的远,再好的瓜果送了来也失了点味道。你带来的这些光瞧着就觉得新鲜,瞧着胡瓜上的刺,顶上还带着花呢!” 然后吩咐白毫:“把葡萄拿出去洗几串送过来,剩下的番红果和胡瓜送到厨房,给厨娘说我晚上要吃青龙卧雪和芙蓉番红果。” 大妞笑道:“还是娘子才气高,连起个菜名都这么文雅。” 冯莺笑着摆摆手:“这名可不是我起的,不过是觉得挺有意思就记在心里了。”说话间看到大妞带来的包袱里露出红色的丝绸一角,便问道:“你带来的这是什么?我交给你的活计都做完了?” 闻言,大妞一边解包袱一边回道:“我生怕娘子这个月要做喜被,就紧着先把被面和床帐绣好了,屏芯还没开始呢,我画了个花样子顺道带来给你看看成不成。” 说话间已经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块被面一一展开给冯莺瞧。大妞一共绣了四个被面,都是些寓意喜庆的图样,分别是喜上眉梢、富贵牡丹、鸳鸯荷花和麒麟送子图。 大妞有些不安的说:“我也不回画什么清雅别致的图样,只是挑热闹喜庆的绣了几个,娘子若是不喜欢就找出样子来,我再重新绣。” 冯莺忙回道:“这些就已经极好了,既然是喜被,就该用这样喜庆的图案。我自己都忘了这事,没想到你却替我记在心里了。难为你有了身孕还绣的这样精致用心,这样大的被面绣起来可比衣裳什么的麻烦多了,你受累了。” 大妞笑道:“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图样我之前都绣过类似的,绣起来比别的图样顺手些。” 冯莺正色道:“再顺手也得一针一线的绣出来,这会子不比之前了,你的身子最要紧。剩下的几样活你能做多少算多少,不要太逼着自己,要是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然后又笑道:“你来的也正好,刚才碧莲才刚跟我说起,这边多是六月里做喜被。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风俗,并没有准备,棉花料子的都好说,想要立马就有了。就是这做喜被的人,一时半会的不太好找。” 大妞是个聪明人,稍一思索便知道冯莺这是让她做人情呢,笑着说:“娘子要是相信我,这活计就包在我身上如何,保管给您找几个妥当又有福气的妇人来。” 冯莺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呢,只是瞧你大着个肚子怕给你添麻烦,就没好意思说。依我说啊,也不用讲究太过,我上回听二妞说你婆家两个嫂子俱是儿女双全的,堂上公婆都在,就把她俩都算上吧。” 深知冯莺这是卖自己面子,大妞感激道:“等我回去告诉她们,还不知她们怎么高兴呢。娘子放心,我那两个嫂子针线活也都很麻利,娘家父母也都身体康健,不是我向着自家人,她们还真适合做这个差事。”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冯莺让白毫拿过黄历册子来,翻了一下,定下了二十二这个日子。对这些个民间惯例冯莺一向都是秉着入乡随俗的态度,一来省的引人侧目二来自打穿越后她心中对无形中的天道轮回也存有诸多的敬畏之心。 冯莺和大妞定好了日子,又说些闲话,大妞又顺道带着两个妹妹回娘家看了看,等回到婆家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大妞没到家的时候,她的二嫂秦氏一边做活一边在那抱怨:“要说咱们这个三弟妹还真是身子金贵,自打进门后就没做过几回饭。镇日里只管做她的针线活,光吃现成的吧银子还没少挣。大嫂你瞧,都快黑天了,还没回来。咱们俩走娘家要是回来这么晚,早就被骂个半死了!” 大妞的大嫂子郑氏是个厚道的,闻言安抚她道:“三弟妹定是有事耽搁了,再者她这回也不单是为了回娘家,这不是要去冯家交活吗?” 一说到交活,秦氏眼中闪过算计:“也不知道三弟妹这回能拿回来多少银子?大嫂,老三家的每次交活会不会都偷着昧下一些银子啊?” 郑氏一愣,然后摇头道:“应该不会吧,三弟妹拿回来的银子不少啊!那冯家娘子又不傻,还能给的没边了?” 秦氏却是撇着嘴说:“我猜她肯定昧下了,听说她的嫁妆都是那个冯娘子贴的大半,这些绣活就不贴补了?大嫂你就是太老实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郑氏没有回声,心里却在嘀咕:就算是老三家的昧下银子怎么了?人家最少往公中交了不少银子,平日里也没亏待自己和几个孩子,倒是你平时偷懒做的绣活换的银钱我一个铜板也没瞧见。 妯娌俩各怀鬼胎的在那里各干各的,没一会就听到大门外传来几声马啼,妯娌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丢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失落 郑氏和秦氏跑到大门口,果然看到一个穿戴得体的婆子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大妞下车。 看到这个情景,郑氏忙上前帮着扶了一把:“刚才我还和二弟妹念叨你呢,赶巧你就回来了,正好赶上吃晚饭。” 秦氏慢了一步,看到郑氏这个做派,心里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目光一看到马车掀起的帘子,忍不住的往里窥探。 大妞虽低垂着双眼,却早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唤了一声二嫂。 跟车的一个双喜和车夫帮她把东西搬下来,双喜笑嘻嘻的问:“宋大姐,这些东西搬到哪去?” 秦氏一看双喜怀里五颜六色的几匹布料连忙上前接过来:“小哥辛苦,这个给我就行了。” 郑氏接过一个篮子和一个包袱,大妞自己拿了个小包袱,笑着说:“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喝点水再走吧!” 为首的那个婆子连忙摆手道:“多谢大娘子好意了,咱们回去还得交差呢,改日再来叨扰。” 大妞估摸着他们也要赶回去吃饭,就没有多留,笑嘻嘻的塞给婆子一个荷包就让她们走了,里面就装了十来个铜钱,多少是个意思。 等他们走了,妯娌三个往正屋里走,路上秦氏就迫不及待的问:“看样子,三弟妹这回交的活又挣了不少吧?” 大妞也没反驳,笑眯眯的点点头:“还成吧。”却是坚决不说具体数字,只把秦氏急的抓耳挠腮的,只是眼瞅着走到堂屋门口,她怕被婆母听见,闭上嘴不敢再问。 大妞的婆婆一早听到了动静,正在那眼巴巴的看着呢,听到说话声也顾不得摆什么婆婆款,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迎着大妞,待看到另两个儿媳妇手里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老三家的回来啦?出去这半天累了吧?快进来歇着!” 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接大妞手里的包袱,大妞也没推让,只笑道:“这包袱倒不沉,里头就是几块屏芯料子和一些金银丝线。倒是两位嫂子受累了。” 大妞婆婆一听金银丝线,拿着包袱的手边不免多了几分小心,听了大妞的话又笑道:“就这么几步路,累不着她们。” 深知婆家人都想听什么,于是大妞笑着说:“这包袱里有二十两银子,是冯娘子给的报酬。”然后又指着那两匹布料说:“听说我有了身孕,冯娘子便给了那些料子,让给孩子做些小衣裳。那是上好的松江布,又细密又轻软,我想着小孩子哪用的着用那样的好料子,不如留着给公爹和大哥二哥他们做衣裳穿,既体面又舒坦。小孩子嘛,用点子布头做衣裳就好了,正好在冯家遇到以前铺子里的周太太,说她那有些极好的布头,我就厚颜跟着去买了一些。” 说完,拿过另一个大包袱打开道:“母亲您瞧,这么多料子一共才花了一两多银子。” 听到价格,秦氏有些不满的说:“一堆布头也要花一两多银子,弟妹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她的声音有些尖刻的刺耳,但是大妞浑然不觉,不紧不慢的从包袱里扒拉出一块枣红色如意云纹的布料说:“母亲,您看,这块料子可是上好的苏锦,是今年城里大户人家最时兴的料子,原先一尺就卖一两多银子的,这一块是三尺多,足够给您做一件对襟长袄了。但这一块料子就不亏。” 姜氏还是有些眼力的,一眼就瞧出这料子着实不错,又是媳妇孝敬自己的,便笑呵呵的收下了。她家虽然也算殷食人家,但也顶多过年的时候才舍得扯上几尺绸缎做件出门的衣裳,平日里多是穿棉布,像郑氏两个在家还常穿粗布衣裳。姜氏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块料子,心里琢磨着该怎样裁剪。 秦氏看不了婆婆那偏心眼的样子,刚要出口酸两句,就见大妞又伸手拿出几块料子分给两人:“这是给两位嫂子的,自打我有了身孕多亏了嫂子们照应,虽不值什么钱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嫂子们可别嫌弃。” 郑氏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秦氏忙大咧咧的收下,笑呵呵的说:“都是亲妯娌,弟妹还这么客气。”她那摞里有块琥珀色的缎子,瞧着溜光水滑的十分惹眼,秦氏一眼就相中了。 大妞便把剩下的塞给了郑氏,郑氏瞧见自己手里的料子也是十分光滑灿烂,笑道:“这样的好料子我可舍不得穿,还是留着给大姐儿做嫁妆吧。” 大妞扶额,郑氏的女儿才九岁呢,这亲娘就已经想着给攒嫁妆了。她抬头一看婆婆一脸赞同的样子,忙劝道:“大嫂可别这样这料子你和二嫂可得赶紧裁好了做出来,没几日就要穿的。” 郑氏觑了眼婆婆的脸色,软绵绵的说:“我们又不出门,穿这么好的新衣裳干嘛?” 大妞笑道:“瞧我,回来半天了,倒把正事给忘了。我给两位嫂子找了个好活计呢!”接着便把给冯家做喜被的事给说了。 听了这个消息,妯娌俩俱都十分惊喜,姜氏虽然也盼着儿媳妇出息,但也有些忧心的问:“以往听你说过那位冯娘子可是和知府家都挂着亲的,按理说这样大户人家的女眷该是不缺人的,怎的还要到我们小门小户里找人做喜被?” 大妞回道:“要是单找有福气的妇人,对冯娘子来说自然不是难事。可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没几个会做喜被的,要不是这样,儿媳也不能有这样的收入了。” 婆媳几个这才恍然大悟,姜氏吩咐两个儿媳妇:“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把新衣裳赶紧做出来,再让老三家的教教你们规矩,到时候去了冯家可别丢人。万一连累了老三媳妇的差事,我可是万万不依的。”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十分凌厉了,这个三儿媳进门不过半年已经带回来三五十两银子了,能顶家里一半的进项了,要是出了差池,不说老三媳妇,就是姜氏自己也断然不依的。 大妞前些日子一直害喜,多是躲在自己屋里休养,姜氏以为她顶多也就绣了两个被面,想着二十两可不算少。却不知道她足足绣了四个,冯莺见她绣的精致又大着肚子分外不容易,给了她五十两。 照着老规矩,姜氏依旧只收了一半银子,把剩下的十两又给了大妞,大妞也不客气,虽说她已经偷着藏起来三十两,但是谁也不会嫌银子烫手不是?而且照二嫂的那个样子,将来分家的话还有的掰扯呢,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自己总要为将来的孩子打算一二。 得了实惠又拿了好处的秦氏一改方才酸溜溜的态度,十分殷勤的给大妞端了红糖水让她喝,让她回房略歇一歇换下衣裳再出来吃饭,闭口不谈让她去厨房干活的事。 有了这些好事,大妞在晚饭的饭桌上可是受到了空前的夸奖和赞许。 不同于大妞此时的志得意满,冯莺听到丁姑妈晚饭后说的话,心里却有些失落。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该补脑了! 丁姑妈跟冯莺说道:“我们在这里也叨扰了不短时间了,如今新宅子那边都收拾妥当了,也该搬回去了。” 冯莺挽留道:“那宅子不是刚粉刷完?怎么也得晾些日子才好住人的,再者,这些日子姑妈在这里还能和我说说话聊聊天,就是芹姐儿在这也能跟晨姐儿作伴,突然说要走,我这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丁姑妈轻轻叹口气,说道:“我也是不舍得你,只是成哥儿的婚事也快了,总要回去准备准备。” 见对方去意已决,冯莺也只好点头:“那倒也是,这可是大事,成哥儿前些日子又受了那样大的委屈,这回婚事可得好生操办一番才好。要是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姑妈可千万不要和我见外。” 丁冯氏笑道:“你放心好了,真有那个时候,定少不了来叨扰你。” 冯莺沉思了一下,还是问道:“成哥儿以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闻言,丁姑妈一愣,喟叹一声:“还能怎么打算?科举是不成了,也就只能守着家里那个药铺过活了。只是这孩子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瞧着他对铺子里的事也不是很上心。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冯莺回道:“这医术不是旁的东西,想要学有所成,费的功夫不比科举少。要是成哥儿志不在此,以后想要接管姑父的衣钵怕是不那么容易。” 丁姑妈叹道:“谁说不是呢,我跟你姑父私下里也嘀咕过这事,只是他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再有他刚出了那事,即使知道他不用心,你姑父也不敢狠管,生怕伤了他的自尊。”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冯莺连忙拿出帕子递过去,说道:“成哥儿的心思我也能体谅,要是他在读书上头没有天分就罢了,偏生本来是个极聪慧极有前程的,如今乍逢此难,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这话倒也不全是托辞,丁润成今年也不过十八九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从原本前途光明的少年童生一下子沦落到药铺打杂的,这其中的落差就是饱经沧桑的成年人也少不了颓废一阵子的,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大好青年! 冯莺顿了顿,又说:“姑妈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成哥儿是个办事妥当的,有他这个年龄少有的稳重。我呢,这里正好筹备着开间新铺子,恰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姑妈替我问问,要是表弟愿意的话,就让他过来帮衬帮衬我如何?” 见丁姑妈有些怔愣。冯莺又笑:“我是瞧着成哥儿是自家兄弟,没把他当外人才这样问的,要是他不乐意就算了。不管这事成不成,万不要伤了彼此的亲戚情分才是。” 丁姑妈忙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怕他愚笨给你拖后腿,你肯用他是给他面子,这样的好事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冯莺亦笑:“姑妈也不用这样谦虚,单凭成哥儿的心性就知道他差不了哪去。姑妈可千万别顾着我的面子回去后逼他,他若不愿意万不能强求的。” 丁姑妈深知自己长子的执拗,此时也不敢把话说死了:“行,我回去问问他。”她心里深知冯莺是想拉成哥儿一把,人家马上就是官家太太了,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怎么会真的缺人手。但是又怕自己那个儿子难以接受这中间的落差。 她没想到,儿子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就是冯莺也有些意外,毕竟在这个时空里,虽然商贾地位略有提升,但是比起官吏来还是差的有些远。 但是见丁润成目光坚定,冯莺就笑了:“你自己下定决心就好。” 冯莺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做的是酱菜生意。是的,就是各种腌制的咸菜! 听到她的打算之后,心兰还劝过一回:“那样好地段的铺子,你做什么不成?非得做什么酱菜,辛苦不说利钱还薄。你随意开个什么成衣铺子,凭咱家在渝北的人脉也差不到哪去,怎么就选了那个?” 冯莺笑道:“酱菜怎么了?你不经常夸我们家的小黄瓜和萝卜干好吃吗?这东西虽然利钱低,一斤就几文钱的利。但是民以食为天,你那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可以不用,这饭可是得天天吃的。咱们渝北冬日长鲜菜少,平民百姓家里一年最少有小半年是靠酱菜下饭。我亲自去转了,这城里还没有一家专门卖酱菜的,都是杂货铺子捎带着卖,味道如何先不说,只瞧着就不大干净。若是有家铺子的酱菜既干净又好吃,你会让人去买吗?” 心兰附和:“你说的也对,便是我们不吃,家里还有这么些下人呢!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做做试试呗。”她见冯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好狠泼她的冷水。心想就算是生意黄了,也只当是铺子没有租出去,那些个咸菜坛子又不值几个钱! 冯莺自打去年就有这个想头了,只是正赶上一顿杂七杂八的事。如今好容易打定主意动真格的了,自然不会含糊。感谢她前世是个吃货,看了不少的美食节目和视频,几样自己爱吃的腌菜方子能记个大概,加上这一年多的试验改良,如今手里已经有实际中种酱菜的成熟做法。她思量再三,准备开始只推出六种,分别是脆腌黄瓜、糖醋蒜头、五香萝卜干、酱香疙瘩头、咸鸭蛋和酸辣白菜。 她弄出来的白菜跟后世顶顶有名的辣白菜味道并不相同。因为冯莺不喜欢吃姜,所以里面就没有放生姜,也没有放什么苹果梨丝,就是用简单的辣椒、花椒、蒜、盐和白糖腌制的,再经过发酵,味道就成了酸酸辣辣的,十分开胃。 冯莺决定好之后,就列了单子,让丁润成出去负责采买。 没想到成哥儿一扫单子,就苦笑道:“表姐,这会子哪有什么大白菜?小白菜倒是能找到,大白菜估摸着刚开始发芽呢!” 冯莺一拍脑袋笑道:“我这脑子,竟把这茬给忘了。那就把这个划掉吧,先买旁的。”她忘了这里不是前世,没有反季蔬菜,就算是有,想做真正好吃的辣白菜,也要用自然季节生长的才好吃。 她揉揉自己的脑仁,这脑子愈发的不好使了,是不是该吃点核桃补补脑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好悬 铺子里的人手,冯莺一早就准备好了。前阵子正赶上城外来了许多流民,冯莺就让李树两口子去挑了些手脚麻利的妇人和半大小子回来。 酱菜腌制算不上是什么重体力的活计,而且相对来说,这活计女人做起来要比男人做的细致。那些个半大小子则是准备训练一下跑堂用的。 为了省下不必要的麻烦,铺子里的人手用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所有的酱料配方,只有冯莺一个人掌握,就连帮着腌制过酱菜的李树家的也不知道真正的调料配比。 丁润成比冯莺想象的还要能干一些,也能吃苦,包揽了大部分的活计。周管事两口子听说她要开铺子,倒是想荐一个积年的老掌柜过来帮忙,被冯莺给婉拒了。 她对周太太笑道:“您二位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推荐的掌柜必定是样样出色的,可这样的人才在你们手下想必也是担着重用的。我就是开个小小的酱菜铺子,很不必浪费这样的人才。再说我这里已经找了丁家表弟,这些日子铺子里的事都是他在张罗。若是贸贸然再去请个旁人过来,我这里也不好说话。” 周太太不过略提了一句,见她回绝,也没再多劝。倒是回家后跟自家男人提了一嘴:“这冯姑奶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咱家现成的门路人手不用,非要自己开什么酱菜铺子,那玩意的利钱能有多厚?” 周管事捋捋胡子道:“许是她心里有旁的打算,随她去吧。” 不说周家两口子想不清楚,就连碧莲都有些不太明白,她替冯莺管着账,自然知道房山那两次贩货的利润有多大。待周太太走了以后,见屋里没有外人,碧莲就忍不住问了:“姑娘以前不是还想着开南北铺子之类的?周管事那边有现成的路子和人手,那个利润也厚,怎的这会一门心思要卖酱菜了?” 冯莺不紧不慢的回道:“酱菜怎么了?利钱是薄了点,但是胜在细水长流。你也别小看这个买卖,真做好了,未必不如旁的。再说,做这个的话,所有事情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不容易出岔子,将来任谁也不能轻易掣肘咱们。” 那回心兰不经意的抱怨了几句,冯莺才知道伯府的两位少奶奶中有人对心兰这个出嫁女受到的娘家优待心生不满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由,但是也给冯莺提了个醒,伯府的家业将来都是两位爷的,心兰这个亲姑奶奶赚些便宜都让人心生不忿了,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亲还是趁早自己识趣点吧。一来她不想给田氏徒增烦扰,二来手里也不是真的缺钱,做个小生意赚点零花钱也就罢了。她又不准备揭竿起义,要太多钱也没用。 虽然之前已经尝试着腌制了许多酱菜,但是真正开铺子的话,那些数量就不够了。冯莺的想法是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特意把家里前头的两个小院打通收拾整齐了,用来腌酱菜。腌制好了,就送到铺子后头的院子里储存起来,等着销售。 酱菜的腌制需要一段时间,大部分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趁着这个空档,冯莺让成哥儿把铺子里里外外都粉刷一新,又亲自给铺子里的伙计和负责腌制的女工们分别做了培训。 培训资料也不难,冯莺借鉴了前世某个著名酱菜铺子的操作流程,一再强调:用料必须上等、下料必须如实、制作过程必须清洁、火候必须适当、器具必须考究、水要用凉开水。并把这些用红纸抄了好多遍贴在作坊的各个角落,保管大家一抬头就能看见。 当然,人家的牌子讲究的是用泉水,渝北这地还真没几个泉眼,到了冬天有水喝就不错了……好在这个时候的污染少空气好,即使是普通的井水也多是甘甜味道的。冯莺禁止他们用生水腌制,尽可能的减少病菌。 冯莺一边要忙活铺子开业的事一面又要张罗自己的嫁妆,她又没有父母兄弟扶持,可不事事都得自己亲自打理。好在有几个走的近些的,如袁氏郭氏等都时常过来帮衬一二。 她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连未婚夫久不回来的事都给忽略了。 还是心兰耐不住性子跑上门来,见她正在和李树两口子商议铺子里如何摆柜台等事宜。看到这幅样子,心兰气道:“你也够心大的,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摆弄这些,也不怕到嘴的肥肉被旁人给叼了去!” 她也没等小丫鬟通报就急急的闯进来了,把屋里众人都给唬了一跳,尤其是李树,头都快缩到脖子里去了。 冯莺摆手让李树先出去:“大致上就这么办,剩下的细节你和成哥儿商议着来,务必要大气规整。” 李树听了,连忙低着头弓背溜出去了。 心兰见他这样子,倒被气乐了:“这小子是怎么了?我又没怎么着他,怎么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冯莺笑道:“我们家规矩浅,他以前也没在女眷跟前露过脸,上回姨妈来的时候,他盯着姨妈直勾勾的回话,被姨你跟前的方嬷嬷好一顿数落。从那以后,他在女眷跟前就不大敢抬头了。见了你,最甚!” 心兰“噗嗤”一笑:“那也矫枉太过了,不过方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与规矩上最是严苛,就连我都时常被数落几句。也只有请他大度一点,别往心里去了。” 冯莺笑着点头,旁边李树家的大着胆子回道:“回三奶奶的话,他心里再没有什么异心的。当时听我家娘子说方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以前是专门教娘娘规矩的,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说能让宫里出来的嬷嬷指教一番,别说是挨两句话,就是挨上几板子也是难得的造化。就是奴婢听了也只觉得可惜,当时没能在场,要是也能被方嬷嬷指点几句,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好吧,就算是当下人的,也是有自己的追求的。对于李树两口子来说,在宫里伺候过的嬷嬷,那就是相当于高山一般的存在,很是让她们敬仰。 “唉,对了,说到方嬷嬷,我怎么觉得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说到这人了,冯莺有些好奇的问。 心兰轻叹一声:“这不是前阵子陪着我婆婆大人去金州瞧我大堂姐去了吗?我那大堂姐的夫家很有几分难缠,幸亏婆婆带人赶去了,要不还不知道要怎样吃亏呢!我那大姐夫生母早逝,如今家里的太太是后娶的,一早就看我大姐夫不顺眼,他成亲后就迫不及待的分了家。豪不夸张的说,我大姐夫能做到金州知州,家里没有给半点依靠。多亏了我大堂姐和她亲婆婆的嫁妆上下打点,加上我婆家的帮衬。就这样,如今那大姐夫去了,他那后娘还想着再分一次家呢,无非就是看中了我大姐夫的官囊。” 冯莺跟着叹道:“人死为大,便不是亲生的,这样做事也显得太凉薄了。” 心兰哼道:“谁说不是呢?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竟做出这种没脸皮的事来!还不是瞧着我大姐孤儿寡母的的好欺负?不过我大姐好性,我们唐家可不是好欺负的。这回,不但我婆婆去了,我大伯娘和大堂哥还有别房几个堂兄弟一并去了金州。既然那边如此咄咄逼人,干脆半点情面也不讲,横竖没让那边沾到一分便宜。我大姐就一子一女,便是她手里一分银子没有,我们唐家也足足养的起她们娘仨!” 听了这话,冯莺不免有些纳闷,前阵子听她说起这位大姑奶奶的时候,还是大堂姐,才几天功夫就成大姐了,听着比亲姐姐还亲! 冯莺心里思量着,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突听心兰说:“忘了告诉你了,大姐娘俩跟着我婆婆来渝北暂住了!” 听了这话,正在喝茶的冯莺好悬没被呛着!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不会被截胡了吧? 虽然没有呛着,但冯莺还是不慎吐了些水在衣服上,她连忙拿帕子擦拭,旁边的碧莲也赶紧上前帮她擦裙子上的水渍。 夏天的衣衫单薄,碧莲见冯莺的裙子一下就湿了大片,忙道:“要不姑娘进去换件衣裳吧。” 冯莺摆摆手:“不碍的,一会就干了。” 一旁的心兰见了,忍不住捂着嘴笑道:“素日里,娘只说你年纪小却行事稳重,真该让她看看你这个样子,让她打自己的脸才好呢。” 闻言,冯莺忍不住扶额,这姑娘到现在还没抓住重点呢!她无奈的苦笑一下,问:“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照你话里的意思,你这大姑姐来了短时间内可就不走了。来的可是你的大姑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历来难处的除了婆媳关系就属姑嫂关系了。如今,我就盼着你这位大姑姐是个省心的,要不然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心兰满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一来这位大姐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二来她是个有大志向的,不会把心思放在这后宅之中。我又不傻,不会连人好坏都分不出来。唉,这么说你可能也理解不了,等改日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见她这样乐观,冯莺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心里依旧是半信半疑的。 过了几天,冯莺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唐家,她还是想亲眼看看这位被心兰满口称赞认同的姑奶奶。 到了唐家,冯莺自是先去拜见了唐太太,可巧心兰和这位大姑奶奶都在唐太太跟前说话。唐大姑奶奶夫家姓陆,原本随着夫君的官职只是五品宜人。因为陆知州算是因公殉职,朝廷体恤,追封了四品的官职,因此如今她也是正经的四品恭人了。 陆宜人听说有客人拜访,原是想要回避一下的。是唐太太说:“冯娘子是心兰的娘家姐妹,算不得外人,你一块见见也好,省的以后亲戚见了面再不认识。” 于是冯莺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唐太太身边有位眼生的青年妇女,看到对方身上穿着深色衣衫头戴银饰,冯莺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如常的笑着请了安,然后说道:“上次听表姐说您回来了就一直想过来给您请安,正巧今儿庄子上送了好些新鲜的出产过来。我特意挑了一些新的瓜果和几尾鲜鱼送来请您尝尝鲜。” 唐太太笑道:“他们今早买的几样瓜果我都不喜欢,正说着再让他们出城去买呢,可巧你就送来了。到底还是你心细。” 说完指着陆宜人道“今儿来也巧,这个是我们大房的大姑奶奶,如今在这里暂住。” 又对陆宜人道:“这就是心兰常提的表妹冯娘子,最是心善热忱的,她在城外有个庄子,长的瓜果蔬菜比别处都水灵不少。我们家一年到头可没少吃她们庄子上的东西,味道好不说还省了不少采买的银子呢!” 两人互相见了礼,冯莺才笑道:“伯母又拿我取笑了,您家里还缺那两个买菜的钱不成?再有外头上赶着送礼的多着呢,想要什么没有,您肯收我东西是没把我当外人呢!” 唐太太拉着她的手笑:“自然不是外人,我恨不得你是我亲闺女呢。可惜了,我就生了仨儿子,要是有老四,定要让你做我儿媳妇的。”说着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娘家外甥,不免又骂了两句:目光短浅的东西,活该没福! 对于唐太太的话,冯莺也只是一笑置之,对方要是真有四个儿子恐怕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略说了几句话,唐太太就笑:“后头还有点杂事我去处置一下,你去心兰屋里坐坐,等中午再过来吃饭。” 冯莺笑着应了,跟着心兰往她的院子走去。 刚出了主院,心兰就迫不及待的揽着冯莺的胳膊问:“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大堂姐真的是挺好的人。” 冯莺想到刚才见到的陆宜人,从表象来看,对方长相温婉眼神清亮,轻声说道:“看着还不错,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姓唐而你姓程,注定了你们某些立场天生就是对立的。你只要把她当亲戚处就可以了,千万别当成亲姐处。” 心兰挺厚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冯莺这次过来不但带来了庄子上的瓜果,还把自己铺子里准备售卖的酱菜也带了一些过来,请唐太太她们品尝:“虽说铺子就要开业了,可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没底,还请诸位都尝一尝,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尽管指出来,趁着还没开业我再让他们去改进。” 结果她们吃了都一致夸赞,冯莺也有点分不清这夸赞是真是假,心里反而更加忧虑了。只是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开业了,她心里再忐忑,酱菜坊也如期开业了。 原本好些人都觉得她这生意怕是做不长久,毕竟她那铺子里的酱菜并不便宜,比寻常的要贵了近一倍,一般的老百姓怕是吃不起。但是没想到开业一个月就卖了八百多两银子,其中纯利润差不多能有一半。看着不起眼却着实是利润丰厚的产业。 冯莺看了润成送来的账册,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以为这开头一个月能卖三四百银子就算不错了,没想到竟然卖了这么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丁润成也十分惊喜,笑道:“我也没想到能卖的这么好,只是照这样来看,咱们腌好的成品最多只能卖一个月,后头腌制的酱菜最少还要五十天才成,这中间要是断了货可怎么办?” 冯莺笑笑:“刚开业的时候,许多人就是尝个新鲜,越往后生意就会逐渐冷清下来。你没瞧见这后头十来天的入账比前半个月就少了许多吗?只是不管怎么样,咱们宁愿歇业也绝对不能做那种以次充好的事,名声这种东西一旦黑了可就再也白不起来了,你明白吗?” 被她的眼神一刺,丁润成赶紧掐断了心头那刚刚冒头的念想,恭敬的应了。 听说她的铺子生意极好,心兰总算是替她松了口气,专门过来打趣她道:“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你这铺子前前后后也投进去好几百两银子。如今怎么着也算是把本钱给收回来了,总算是不用我给你贴补了。” 冯莺浅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是我亏本了,也用不到你来贴补我。” 心兰眼珠一转,笑道:“你说的也是,还有妹夫要贴补你呢。”说完眉头一皱:“这妹夫说是去京城述职的,怎的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她心里突的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京城可是有不少年岁不小却还未婚配的老姑娘呢,这样一个英勇有为前途可期的大好青年不会被人给截胡了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回归(大结局) 心兰这话不过是随口说着玩的,然而等她回家以后看到田氏从京城寄来的信件忍不住懊恼的捂住自己的嘴唇:“我这可真是乌鸦嘴,幸亏妹夫心思坚定,没有被诱惑,要不我以后怎么见莺妹妹。” 她在那里自言自语的,丫鬟见了不由笑问:“奶奶在嘀咕什么呢?” 这事不是什么光彩事,既然如今都已经解决了,心兰不想再让旁人知道,免的多生事端,因此只淡笑道:“没什么,只是娘亲在信上说了些府里的趣事。” 京城,永昌伯府,大田氏见丈夫从外头回来了,忙上前帮他换官服,一边换衣裳一边笑道:“听说今儿不但裴国公被皇上骂了一通,就连裴国公夫人都被皇后娘娘宣进宫里申斥了一番,老爷是如何跟皇上告状的,竟惹的圣上龙颜大怒,连裴昭仪的面子都不顾了?” 程伯爷挥挥手道:“唉,我便是再巧舌如簧,圣上也不能为咱们家的一个外甥女婿动这么大肝火。他老人家之所以动怒,是因为裴昭仪在圣上面前哭诉国公府借着她生母的身后事想拿捏她干涉朝政。”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委婉的提醒了皇帝,裴家这些年不但与勋贵世家联络有亲,还时常拉拢新晋有前程的青年官员。像是这次的陆飞,还有之前的新科进士一类的,这些人现在是瞧着官位还低。可是熬上个十年二十年的,那可不一定还低了。尤其是裴昭仪有了身孕,万一生下个皇子,到时候…… 程伯爷深知这位陛下的性子,话并没有说透,只是似是而非的点了几句,果然以皇帝多疑的性格,难免对裴家有了猜忌。又加上裴昭仪的哭诉,让皇帝半点也没犹豫的就把裴家给削了一通。 而这事,程伯爷却不会往自己头上揽,非常大度的把“功劳”都送给了深受皇宠的裴昭仪。自己则是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大田氏一愣,然后皱着眉头道:“没想到裴昭仪竟然有这般决断,这样一来,她既摆脱了裴家挟制,又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在大事上有分寸的形象。一下子就把以前恃宠而骄的坏名声给盖住了,以后皇后娘娘要有个劲敌了。”她是皇后一系的,看到原本有些骄纵但鲁莽的妃子一下变的有勇有谋起来,心里自然替皇后担心。 永昌伯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凭她再怎么有心计,祖宗规矩在那。娘娘毕竟是中宫,又有两位皇子傍身,只要她不出大错,旁人便撼动不了她的位子。” 想到当今那位喜欢偏宠庶妃的圣上,大田氏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劝慰皇后娘娘了。” 而后宫里头,大田氏担忧万分的皇后娘娘正在和裴昭仪说私房话,皇后沉声道:“这次你可算是如意了,不但从裴家那摊泥淖里脱身出来,还如愿的把你娘亲的牌位迁了出来,以后再也不用怕裴家人不用心给你娘供奉了。” 裴昭仪言辞恳切的回道:“这事还多亏了娘娘帮妾身出谋划策,要不然凭妾身自己还不知要被他们拿捏到何年何月呢?” 皇后摆摆手:“这些都是当初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帮你做到。如今你的心头大事也都解决了,以后可要安心养胎才是。徐太医说你这胎很可能是个皇子,接下来宫里事多,仲秋、重阳过后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你自己要多当心,万事以保胎为主。有些事能不掺和就别掺和了。” 就连大田氏这个亲信都不知道,如今宠冠六宫的裴昭仪其实是皇后娘娘的人。 后来,当皇后变成太后娘娘以后,大田氏看到成了贵太妃的裴氏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太后能笑到最后,这布局之远岂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皇帝都亲自下旨不许裴家仗势强行婚配了,裴家人自然不敢再打陆飞的主意,只是难免把陆飞和永昌伯府记恨上了。 陆飞倒是不怎么在意,他马上就要回渝北了,天高皇帝远的,裴家的手还伸不到那边去。他是觉得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了程家,心里很是不安,因此特意上门拜访。 程伯爷见了他宽慰道:“这事不赖你,我们家跟裴家交恶已久,这回裴家抓着你不放,兴许也有几分想膈应我们家的意思。不过,你小子不错,听说裴家不但要跟你结亲,还送上了两位扬州瘦马,没想到你竟然能坐怀不乱,真是柳下惠再世!” 陆飞有些尴尬的笑道:“晚辈也不敢给自己戴什么高帽,只是从军这么多年,这样一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程伯爷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次表现的很好,记住,一个能轻易被美色富贵所迷惑的将领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军统帅的。”这话是当今陛下的原话,是的,虽然皇帝大人他自己是个喜新厌旧的,但是却不喜欢手下的臣子耽于美色,尤其是武将。程伯爷也是跟随当今多年,仔细观察许久才总结出了这一点。 如今,他该点拨的都已经点拨了,剩下的路就看这小子自己怎么选了。 该领的赏已经领完,也没了裴家的纠缠,隔天陆飞就收拾收拾东西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这天,冯莺刚吃了晚饭,正领着晨姐儿在院子里乘凉。虽说已经立了秋,可是秋老虎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加上刚吃了饭,难免出了一身的汗,在院子里吹吹小风,倒是极为舒适。 晨姐儿和冯莺说:“我院子里那颗葡萄树结的葡萄可真酸,白长了一副紫晶晶的漂亮样子。” 一旁的李嫂笑道:“姑娘院子里那颗应该是野生葡萄嫁接的,颜色好看但是不好吃。倒是上次宋大娘子送来的葡萄看着青红不一,味道还挺好。晨姑娘要是喜欢吃葡萄,等着让人淘换几株幼苗栽上,过个两三年就能吃了。” 冯莺看看冯晨撅起来的小嘴,笑道:“也别买什么幼苗了,干脆多花几两银子买两株成苗,争取明年就让咱们的晨姐儿吃上好吃的葡萄。至于你那院子里的,过两天都剪下来酿酒好了。” 几个人说的正欢呢,就见双喜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娘子,您看谁来了?” 说完,往旁边一闪,露出后面的人来。 冯莺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不由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陆飞亦笑了起来:“是啊,我回来了。”心里加了一句,回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