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男配居然是我哥！[穿书]》 作者：茄汁鱼卷 文案： 甘棠穿进了一本玛丽苏小说，顺便还拥有了一个玛丽苏鼻祖亲妈和一个横行霸道的鬼畜继哥。 刚穿书那会儿，她以为自己拿到的是辣鸡炮灰女配的剧本。 许久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拿的是霸道男配爱上我的剧本……… 每天都被熊孩子欺凌怎么办? 甘棠：我忍…… 这是一个随母改嫁的柔弱妹子感受到来自继哥深深恶意的故事。 这是一个由于作者君书荒而自行产粮的伪骨科＋虐男主的故事。 男主前期熊孩子，女主会相对比较弱势，不过后期翻身农奴把歌唱。小白轻松向爽文，请勿考究~（前期亲情，后期男女主不会兄妹关系！）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现代架空 穿书 主角：甘棠；柯席远 ┃ 配角：玛丽苏和杰克苏 ┃ 其它：青梅竹马、伪兄妹 第1章 　　“甘棠，你觉得刚才那个叔叔怎么样？妈妈决定和他在一起了，下个月就结婚……今后咱们就要搬过去和那个叔叔一起生活了，他家里还有个比你大一点的哥哥……” 　　甘棠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自称妈妈的女人，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女人很漂亮，妆容精致妩媚，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衣饰，无名指上还戴了一颗超大的鸽子蛋，足以闪瞎她的双眼。 　　甘棠无比确定，她的亲妈——一个正更年期的抠门妇女，绝不可能舍得花钱去买这些奢侈品。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完全就是个陌生女人嘛！ 　　至于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自称妈妈，甘棠确实不理解了，但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低头看看自己，居然穿了一身粉色蓬蓬裙，纤细小巧的腿上套了一条乳白色丝袜，及脚裸的位置还缝了蕾丝花边。下搭一双黑色小皮鞋，童款，目测只有三十三码…… 　　小胳膊小腿坐在沙发上还触不了地，只能在半空中一摇一晃，荡得甘棠内心惊涛骇浪…… 　　什么情况？她穿越了？还穿进了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 　　甘棠从沙发上跳下来，迅速在装修豪华的客厅里找到了能反光的东西。她如今的相貌被清晰地映照下来。 　　居然是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编着两个俏皮的小辫子，大眼睛小翘鼻，虽然年纪小还有婴儿肥但仍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和刚才那女人有五分相似。 　　甘棠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的脸，柔软滑腻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打破了她唯一的希望。 　　身后传来那漂亮女人不满的斥责声：“甘棠，妈妈跟你说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如果你真不愿意和我一起搬过去，那就去找你哥吧。吴杨现在也上初中了，能照顾你了。” 　　“吴杨？”甘棠皱紧眉头，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熟悉。不就是她之前看的一本现言小说的男主角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说里吴杨的设定就是父母离异，有个跟了母亲的亲妹妹。 　　甘棠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那本书里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角色啊，而且吴杨和她为什么不是一个姓？难道她随母姓？ 　　放下对莫名穿越的震惊，甘棠将目光调转到她这个身体的亲妈脸上。 　　略过她一身的名牌和闪瞎人眼的鸽子蛋，甘棠逐渐找回关于此人的记忆。 　　男主吴杨的亲妈，也就是女主林墨颜的未来婆婆，这女人可是书中响当当的大角色…… 　　如果说女主林墨颜是个典型的玛丽苏，那这个女人就该称得上王者玛丽苏了。 　　她十六岁生了吴杨，然后带娃改嫁，嫁给了甘棠这个身体的亲爸，又生下了甘棠。后来甘棠她爸去世了，她又带着巨额遗产和甘棠嫁给了一个富商。富商破产后，她又继续在情场策马奔腾。 　　反正这个女人就靠着自己一身皮囊和一肚子撩汉绝技，一生顺风顺水、衣食无忧。 　　如果是作为一个看客，甘棠肯定会赞一句：太特么牛X了！ 　　但如今穿成了这个王者玛丽苏的亲闺女的甘棠只想说一句：太特么坑爹了！ 　　风流不是病，但你要对自己的儿女负责啊！ 　　小说中的吴杨就是在她第二任丈夫去世后和亲妈决裂的，吴杨的亲爸没死，不过也不怎么管他，他就靠着每月的一点生活费独自生活，直到成年进入娱乐圈。 　　好在原著设定女主是个圣母小白花，治愈好了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可怜，不然一个上好的小青年就这么被毁掉了…… 　　而如今，眼前这个渣妈一言不合就要送她去亲哥那儿，让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儿相依为命，难道她就没有一点点作为母亲的责任么…… 　　甘棠觉得自己真是命苦，穿谁不好，偏偏穿一个原著里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 　　任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小说中唯一提到过自己的两个片段。 　　片段一：女主林墨颜见到男主吴杨正跟一个人染着七彩头发的不良少女交谈，少女走后，林墨颜疑惑询问，吴杨淡漠地回答：“同母异父的妹妹，惹了社会上的人，来找我借了点钱。” 　　片段二：男主吴杨亲妈的第三任丈夫破产后，亲妈的继子也就是男二柯席远和情敌吴杨对峙时，出言讽刺：“哼，跟我抢女人？不如好好去管管你妹妹吧。这些年她在我们家可被我欺负够了，怎么不见你这个哥哥出来替她出出头？” 　　吴杨扔下四个字：“关你屁事。” 　　总结：甘棠这个角色将来会成为一个倍受欺凌、哥不亲、妈不爱，又穷又衰的……非主流少女…… 　　比起男主，她才是最可怜的好吗！？ 　　甘棠有点不能接受现实，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上的软肉，除了痛觉和一点红印子外，她没有任何收获。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渣妈也还是那个渣妈。 　　然而渣妈此刻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对于她怪异的举动十分恼怒，正要拿出手机打电话：“我看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要不要我雇个保姆来管你？” 　　甘棠连忙阻止道：“妈妈，别啊……你还是送我去哥那儿吧。” 　　她心想，如果不能穿回去，跟着男主也比跟着这个渣妈好啊…… 　　渣妈却拧了拧她的脸蛋说：“你以为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啊？他半大一个小孩儿怎么照看你？而且你叔叔说了，他家也有个比你大一点点的哥哥，到时你们俩也好做个伴。” 　　甘棠的脸迅速皱成了包子，这个哥哥她知道啊，不就是原著里的男二柯席远么，走的是霸道总裁路线，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如果甘棠真去了他们家，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然而纵使她千般不愿、万般拒绝，却也阻止不了渣妈的独//裁主义。她还是难以逃脱鬼畜继哥的魔爪…… 第2章 　　穿越后的第一天。 　　甘棠利用空闲时间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睡前其实什么都没干，就是看了这本名叫《影帝缠萌妻：腹黑少爷宠翻天》的玛丽苏小说而已，她是本着吐槽的念头点开的，没想到后来彻底陷进去了，熬夜熬到凌晨才把小说看完。 　　不得不承认，这本小说虽然剧情老套了点，名字也雷得外焦里嫩，但文中两个男性角色塑造得是真的很有魅力。 　　试问腹黑少爷和霸道总裁谁能割舍得下？ 　　所以这本小说的CP粉基本呈两极分化，一半支持原配，一半支持男二和女主的CP。甚至还有一小部分站了吴杨X柯席远的邪教…… 　　甘棠就是这邪教中的一份子，因为这两个角色实在各有特色，索性加上女主来个三人行，这才应该是最圆满的结局。 　　男主吴杨就不必说了，青年影帝、娱乐圈一哥。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腹黑得一批，童年凄惨缺乏母爱，导致他冰山一样的性格，但却全世界只爱女主一个，要啥有啥堪称完美。 　　男二柯席远则走的霸总路线，但又不属于传统的一帆风顺富二代类型，而是在少年时期家道中落后能够靠自己白手起家的那种。 　　业务能力爆棚不说，而且长得好看。表面上像个情场浪子吧，却又十分纯情，自打小时候与女主初遇后便交出了一颗少年芳心，后来十几年也为她守身如玉。 　　柯席远东山再起之时，女主林墨颜已经进入娱乐圈，他便动用自己的势力全力为自己的白月光女神保驾护航，让林墨颜成了娱乐圈中唯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甘棠本人虽然对霸总人设不太感冒，但却不得不为柯席远这种备胎精神所感动。 　　玛丽苏的光环是强大的，除去女主林墨颜以外，其他女性角色几乎没有什么闪光点，特别是像甘棠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功能性炮灰也不过是为了给男主凄惨的身世添加一点累赘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刚看完了这本书，她一定想不起来还有自己这号人物。 　　不过甘棠还是无比庆幸自己没穿越到男尊女卑的古代，而是一本自己看过的小说里，至少她能够知道书中人物结局和情节走向，不必两眼一抹黑，还要靠装失忆来蒙混过关…… 　　她其实想得很明白，就算以后再也不能回去了，她也要好好过日子。而且从现在开始就要做长远打算，一定不能走上原主的老路。 　　所以甘棠挑灯夜战，搜肠刮肚地把那本小说中的人物关系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并且用字母代号记录下书中主要角色的性格和结局，避免时间久了忘记细节。 　　好在这本集小白花、腹黑男、霸总和恶毒女配为一体的玛丽苏小说的工作量并不算大，主要角色也就三个而已。与她有关的次要角色除了那个渣妈以外，还有就是柯席远的亲爹，人物个性也很纸片人化，花心、严苛，甘棠用代号将她所了解的都用关键词记录下来。 　　记完了拿起来一看，发现主角团其实和自己都有莫大的关系，男主是她哥、男二是她哥，女主是她嫂子，玛丽苏鼻祖是她亲妈，这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 　　甘棠纳闷地搓搓下巴：如果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她这个身份明明可以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会沦落成一个备受欺凌的非主流少女呢？ 　　她不禁领悟到一个道理——玛丽苏的世界里，除了女主以外的其他女人都是辣鸡，不要妄想女主的后宫们会对你产生怜惜。 　　面对即将要面对的魔鬼继哥，兄友妹恭是谈不上了，她只求自己的存在感能够小一点，让柯席远彻底遗忘了这个继妹，平平安安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甘棠长叹一声，将笔记妥善地锁在了柜子里。而后就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念缓缓进入梦乡…… 　　…… 　　第二天，渣妈带着甘棠却店里定制了一套小礼服，说是为半个月后的婚礼做准备。 　　渣妈虽然渣，但审美还是不错的，她给甘棠选的是一套改良的中式小礼裙，甘棠试了试样品，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这令她又不得不感叹一下男主家的基因多么强大。 　　付款的时候，甘棠知道了她的确随母姓，渣妈单名一个妍字。账户名都是她自己，而且貌似经常光顾这些奢侈品店，刷起卡来绝不手软。 　　她妈很有钱，这是甘棠刚穿过来时就知道的，不过和甘妍购物之后，她发觉这个妈可能比她想象中还更有钱。而且绝对是有独立经济来源的那种有钱。 　　两天后，甘棠在甘家的书房里看到了甘妍和很多大牌明星、政客富商的合照，她才知晓原来甘妍除了是个再婚两次的女人以外，她还是个形象设计师，有自己的团队公司，随着人设之风渐起，这些年也赚得盆满钵满。 　　总的来说，这就是个成功女性花着自己的赚来的钱潇洒快活的故事。 　　原来小说中的逻辑漏洞是会被现实生活自动填补的，看似是个纸片人的设定其实都有她自己的经历和内核。 　　自从知道了这些信息之后，甘棠就收起了对小说人物的轻视之心，所以在甘妍来跟她说她要去参加单身夜party，让她自个儿在家睡觉的时候，她也微笑答是，心道：“您去玩吧，我这个米虫没资格吐槽您。” 　　然后，甘妍的单身夜party就持续了整整七天…… 　　第八天甘棠终于看不下去了，趁着甘妍好不容易在家吃饭，跟她提了一个问题。 　　“妈妈，您结婚那天，要不要……请哥哥来？” 　　“嗯？”甘妍显然还没从宿醉中清醒过来，昂起头一脸疑惑，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吴杨？” 　　甘棠点点头，见甘妍皱眉揉着太阳穴，就立马过去给她按摩起来。听到甘妍传来一声舒适的喟叹，又开口了：“你哥脾气怪，肯定不愿意来的，如果你想见他就打个电话吧。” 　　“哦，好。”甘棠努力扮演好一个乖女儿角色，于是又给她按摩了一会儿才走开。 　　下午，甘棠拿到了吴杨的手机号，在电话面前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打过去。 　　她问甘妍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原著里吴杨对她的冷漠和厌恶纯粹是恨屋及乌，如果此时趁着吴杨年纪小让他们母子缓和了关系，这对她以后也是大大的有利啊。 　　甘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第一次就响了很久，结果被挂断了，甘棠锲而不舍又打了两次，无一例外都只响了一下就被挂断，显然吴杨知道这是甘妍的号码，不愿意接她的电话。 　　甘棠没有轻言放弃，转而去借了保姆张姨的手机给他拨了过去，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接通了。 　　“喂，哪位？”那头传来一道少年人独有的沙哑嗓音。甘棠的心都漏跳了几拍…… 　　电话那头就是男主本尊啊，怎能让她不激动激动…… 　　良久的沉默让吴杨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句哪位，并扬言要挂电话，甘棠无法只能结结巴巴地应声。 　　“哥，别挂，是我……甘棠。”说完连她自己都惊讶，这一声‘哥’居然叫得如此顺口…… 　　电话那头随后就沉默了，半响才开口：“你打来做什么？如果是那个女人叫你打的就不必再说了。”他语气近乎冷酷。 　　好在甘棠的脸皮比较厚，丝毫不受影响，否认道：“不是妈妈叫的，是我自己想打给你的。” 　　这次吴杨回答得很快：“你有什么事？” 　　“妈妈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初，你要来参加吗？”她还是问出口。 　　吴杨冷冷一哼：“可笑，她结婚关我什么事？我早就和她断绝母子关系了。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以后没特殊情况别打来了。” 　　甘棠连忙阻止：“哥，你别挂电话！我、我还有事说。” 　　“什么事？” 　　“哥，其实……我打电话来的目的不是要你参加婚礼，而是因为、因为我想你了……”甘棠说完，自己都起一层鸡皮疙瘩。 　　母子关系无法缓和没关系，她至少要趁机刷刷兄贵的好感啊，如果以后还是无法逃脱惹上社会人的命运，至少麻烦兄贵多借一点钱嘛…… 　　显然，甘棠这一招肉麻话必杀技还是有效果的，吴杨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虽然有几分别扭，却温和了许多。 　　他说：“她对你不好吗？哦，也是，改嫁了又会有新的老公新的孩子了，怎么会记得你……没关系，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如果过得不好就来找我吧。” 　　甘棠觉得此时她如果能哭出来，那效果就更好了，可惜她不是个演员，只能嗯嗯嗯地答好。 　　吴杨现在的年纪确实小了点，他名义上的监护人还是他亲爸，如果甘棠过去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的。她决定还是先在渣妈这里待着，等以后吴杨能够独立了，她再决定要不要投靠他。 　　挂了电话，甘棠忽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她发现其实不管是吴杨还是甘妍都不像小说里那样片面化，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如果真心去攻略还是很容易的。 　　她不禁又想到与自己羁绊最深的柯席远，算算年纪现在也不过是个小正太而已，如果她能够摸清楚他的脾气，是不是也能避免那些欺凌？ 　　甘棠感觉自己肚子里又一篮子攻略计划正在等待实施。 　　这天半夜，喝得酩酊大醉的甘妍敲开了甘棠的房门，这时候甘棠还没睡着，坐起身问：“妈妈的party开完了？” 　　甘妍点点头，指着她口齿不清地说：“party开完了，你妈妈我明天就是已婚妇女了，你也准备准备，明天要跟那个叔叔和他的儿子吃顿饭。” 　　“哦……好。”甘棠呆呆地答应。 第3章 　　与柯席远的第一次见面来得如此之快，打得甘棠有些措手不及。 　　会面那天她特地穿了一条白色的小洋裙，看起来就像个清纯无公害的小天使。 　　甘棠记得很清楚，原著里柯席远和林墨颜初遇时，林墨颜就穿的一身白裙，按柯席远的话来说她就像一道白月光照进了自己昏暗的生命里。 　　甘棠自觉虽做不了一道白月光，但萤火虫之光总该有的，只要柯席远对她的初印象不是太差的话…… 　　刚换好衣服，门外就响起了甘妍的催促声：“甘棠，穿好衣服了吗？穿好咱们就出发。” 　　“换好了，我就来。” 　　甘棠冲镜子里的自己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暗暗加个油才信心满满地开门出去。 　　渣妈今日的打扮有所不同，较往日要显得娴静朴素得多，妆容也颇谈。虽是如此，却更显得她五官精致、气质出众。 　　而且她今天没选择自己开车，而是找了个司机，甘棠对此表示疑惑，她却说这是为了表现矜持、和身份。 　　当然，甘棠对于这种有钱人的表达方式是无法理解的。 　　车子很快就到达饭局地点，原本定的是西餐，但不知怎么又临时换成了中餐，即便这样也订的是全市最高档的酒店。 　　甘棠母女一到便被门童一口一个“甘夫人”“甘小姐”众星捧月般迎进去，而做为男方的柯席远和他爸已经提前到了。 　　进入小厅，一眼就能看到坐在上首的两个人，大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斯文儒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五官端正英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难以想象他会是个身价上亿的富豪。 　　这就是柯席远的亲爸柯向南，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小正太自然就应该是柯席远本人了。 　　甘棠忐忑地看过去，柯席远今天也穿得很正式，是一身童款小西装，他斜靠在椅背上，正拿着PSP打游戏，嘈杂的游戏音效传入耳中，一听就知道是SNK那款经典的‘拳皇’。 　　炫彩的光印在他漂亮的五官上，纤长的睫毛随着游戏画面轻轻颤动，分明已经知道有人来了，却仍沉迷其中，不为所动。 　　甘棠看着他，思绪不自觉飘远。 　　说起来柯席远这人绝对算是作者的亲儿子了，原著中对他的相貌描写比正牌男主还多，而且都是些“精致”、“漂亮”等偏女性化的用词，看文的时候甘棠还曾吐过槽，觉得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太娘了，然而如今有幸见到正主，她才发现…… 　　完全不娘好吗！真的是一个很漂亮很干净的小男孩啊！ 　　正当甘棠的怪姐姐之魂熊熊燃烧之时，柯席远也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与她对视。 　　无意与柯席远两两相望，对方一个眼神就将甘棠的遐想给浇了个一干二净。 　　这双眼睛无疑是漂亮的，但她只在里面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厌恶和鄙夷，就像看见了一坨脏东西，连一点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仇视从没见面就开始了吗？这就难办了…… 　　正惊讶的时候，柯向南就开口训斥柯席远了：“把游戏机关掉，甘阿姨和她的女儿都到了，你的教养呢？” 　　柯向南低音炮训起人来是很有威严的，而小霸总柯席远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十分顺从地关掉了PSP。 　　他们两父子站起身来，柯向南率先朝甘妍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甘棠，他笑着说：“甘棠还记得柯叔叔吗？咱们之前见过的，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甘棠乖乖答道：“当然记得，柯叔叔好。” 　　柯向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慈爱得像个真正的父亲：“柯叔叔真想有你这么个漂亮的乖女儿，不过我们家只有个小子，他比你大一岁，以后就让席远哥哥带着你玩儿好不好？” 　　“好！”甘棠毫不犹豫，眼睛瞟向柯席远，却见对方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一遇，他又回以一笑，这态度和刚才天差地别。 　　“席远，来跟甘阿姨和妹妹打个招呼。” 　　柯席远走上前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甘阿姨您好，我是柯席远，初次见面，您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 　　谁都喜欢听好话，更不提这是个漂亮的小朋友说出来的，甘妍捂嘴一笑看向柯向南：“席远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柯向南连忙道：“哪里，他就是喜欢说实话。” 　　柯席远勾了勾嘴角又说：“对，阿姨是真的好看，比爸爸之前带回家的那个女明星还漂亮！” 　　他这话一出，两个大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气氛瞬间微妙起来，柯向南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柯席远的肩打哈哈：“你胡说什么，来，跟甘棠妹妹打个招呼。” 　　被点到名的甘棠能够感受到两个大人的尴尬，不过她此时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柯席远这人的性格。 　　完全就是个腹黑小正太嘛，是不是跟吴杨的剧本拿反了？ 　　柯席远笑着喊了一声妹妹，甘棠却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他歪头问。 　　甘棠抽了抽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席远哥哥好。” 　　柯席远却忽然走进一步，捧起她的脸凑过来：“你长得也很好看，是我梦想中的妹妹，以后我们做伴好不好？” 　　甘棠吞了吞口水，面前这双眼睛漆黑澄澈，透露出天真无邪，如果不是之前就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厌恶，甘棠一定信以为真了。 　　可是这绝对是假象！ 　　她没回答好还是不好，只感觉柯席远的手暗中捏着自己脸颊，又酸又痛…… 　　“妈妈，我饿了……”甘棠挣脱他的钳制，发挥出自己小孩子的优势。 　　柯向南连忙道：“哦，是叔叔忘记了，来，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四个人终于落座，两个大人坐在中间，柯席远和甘棠分坐两边。 　　这家酒店的菜品丰富、味道上佳，虽然柯席远这小正太的表现有点出乎意料，但甘棠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与她这种二皮脸不同的是她体面的渣妈，自柯席远说了那句话之后，整个人气场都不太对，柯向南好几次和她搭话，她也要搭不理，搞得整个饭局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然而始作俑者却坦然自若地品着菜肴，分明是故意挑衅。 　　甘妍是个经济独立的女性，没必要依附谁生活，她在柯向南面前是有骨气的。所以她生气了，柯向南只能哄。 　　眼看着一个斯文俊雅的成功人士逐渐变成了一个奉承女人的狗腿子，不说柯席远，就连甘棠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耳边传来一阵碗筷落地的脆响，柯向南不满地皱起眉：“席远？” 　　柯席远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手滑了。”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面无表情。 　　甘妍深深看他一眼，接话道：“让服务员拿套新的餐具吧。” 　　柯席远露出一抹笑：“谢谢甘阿姨，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说完却忽然调头看向甘棠。 　　甘棠立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下一秒就听他说：“妹妹，你吃完了吗？我带你去酒店顶层的电玩城玩。” 　　几乎是下意识地，甘棠立即就摇头拒绝：“我还没吃饱。” 　　“这样啊……看来妹妹是不太喜欢我。”柯席远露出失望的神色，生生把甘棠的“没吃饱”曲解成了“不喜欢他”。 　　甘棠觉得自己很冤…… 　　但甭管是不是装的，那失望的神情任谁见了都有点不忍心。 　　甘妍率先开口了：“甘棠，去和席远哥哥玩一会儿，让妈妈和柯叔叔单独说说话。” 　　亲妈都下了命令，甘棠怎么敢不从。只能放下碗筷，不情不愿地跟着柯席远出去。 　　“妹妹，我们走。” 　　柯席远拉着她，却不是去坐电梯上顶楼，而是朝酒店的室外花园方向走去。 　　别看柯席远才十岁，走路倒是飞快，甘棠这身体短胳膊短腿还差点摔跤。 　　夜晚光线昏暗，周围的景象逐渐被枝繁叶茂所代替，甘棠怀疑在这么走下去，她很可能会被这个腹黑小正太卖掉…… 　　使劲挣脱柯席远的手，在原地蹲下来。 　　“席远哥哥我不想去玩了，你送我回去吧。” 　　柯席远站定，双手插进裤兜里，冷冷地看了她良久才开口。 　　“你很喜欢看他们偷情？” 　　？？？ 　　这孩子是不是对偷情这个词有点误解？ 　　甘棠装作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妈妈和叔叔就要结婚了。” 　　柯席远冷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别装了，你妈就是个狐狸精小三。” 　　“……” 　　甘棠再次一脸懵逼。 　　甘妍啥时候成小三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著里柯席远的亲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啊，两个单身男女结为夫妇，虽然可能之前的私生活不太检点，但都是你情我愿，也不至于被打成小三啊…… 　　这孩子的逻辑也太怪了吧…… 　　甘棠这才明白为什么柯席远会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原来他潜意识就觉得是甘妍抢了他爸啊。 　　意识到这孩子的三观可能早就歪掉，是无法正常交流的，多说无益，甘棠决定马上离开。 　　一道身影却忽然闪到她面前挡住去路。 　　“跑什么？” 　　柯席远的个子比同龄人都更高挑，此时挡在甘棠面前就像一片乌云罩顶。低下头来和甘棠圆圆的大眼睛对视片刻，他不屑地冷哼。 　　“他们说的没错，你和你妈都是狐狸精。” 　　甘棠皱起眉，没忍住还是反驳了他：“你爸和我妈都是单身，他们马上结婚就是正经夫妻了。你如果不希望你爸爸结婚大可以去找他闹啊，跑来骂我做什么？” 　　这一句话成功把柯席远怼得哑口无言，黑眸危险地眯了眯，又使出之前的招数，捧起她的脸又拧又掐。 　　“之前还以为你是个笨蛋，没想到还挺牙尖嘴利的。” 　　谁能想到这小屁孩还有暴力倾向，甘棠挣扎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压根打不过他，只能任其揉圆搓扁之后皱眉警告：“你不怕我去跟柯叔叔告状吗？” 　　柯席远邪邪一笑，露出一颗尖牙：“不想有好日子过，你就去吧。” 　　他忽然收回手，扳着甘棠的肩膀，让她转向身后。花园的对面是酒店的落地窗，可以隐约看到二楼雅间里，柯向南和甘妍正举杯言笑。 　　耳边又传来柯席远清朗的少年音：“看到了吗？你以为我是你的敌人？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盟友才对，不想当被遗弃的小孩的话，就乖乖听哥哥的话吧，我亲爱的妹妹。” 　　甘棠听得目瞪口呆，心头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真不愧是小言男配啊，说起话来果然又肉麻又中二…… 　　而且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原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也这么早熟？看来争宠这个话题真是从古到今、从男到女都经久不衰啊…… 　　这一瞬间，甘棠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却一声不吭了，绝对是被这个焉儿坏焉儿坏的继哥给蛊惑的！ 　　兄友妹恭？简直白日做梦！ 　　她还是趁早离柯席远这个鬼畜boy远一点吧…… 第4章 　　没有什么比一个二次元人物在你面前具象化之后又生生幻灭更叫人悲伤的事了…… 　　几分钟里，甘棠的心情跌宕起伏，彻底将柯席远这人和熊孩子划上了等号。不得不恶意揣测一番——所以炮灰之所以被炮灰，完全是小时候人品败太多了吧！ 　　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硝烟弥漫，可以想见她今后的日子会是怎样刀光剑影、不得安宁…… 　　然而甘棠这便宜妹妹有点装不下去，柯席远却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扮演他的嘴甜儿子角色，临走前对甘妍又是一通不着痕迹的夸赞，把她哄得眉开眼笑，就差当场喊“儿子”了…… 　　回去路上，甘棠仍在思考如何有效预防熊孩子捣蛋的各种注意事项，十分担心自己亲妈也被柯席远营造的假象蛊惑了去，忽的听见甘妍在喊她。 　　“甘棠，妈妈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哦。”甘妍一边欣赏着自己刚做的美甲，一边问道。 　　“啊？”甘棠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她对柯向南的印象如何。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了实话：“柯叔叔很好啊，最重要的是他对妈妈很好就够了。” 　　“哦？”甘妍挑挑眉，“你看出他对我很好？” 　　“那是当然，像妈妈这么漂亮的美女谁不喜欢啊？”甘棠扬起一抹甜笑，不放过任何一个刷好感的机会。 　　下一秒，她的脸颊就被甘妍捏了捏：“怎么忽然像个小狗腿了？跟谁学的？” 　　甘棠的脸刚还被柯席远掐过，虽然没留下印子，但这会儿再被甘妍捏捏便是伤上加伤了，痛得她惨叫一声连忙缩回脑袋。 　　“妈妈，你怎么也和那个席远哥哥一样喜欢掐我？太疼了……”她护住两颊，装作要哭出来的样子。 　　甘妍皱眉：“被柯席远那小子欺负了？” 　　“嗯……” 　　“你没还手？” 　　“他比我高，我打不过他……”甘棠委委屈屈地诉着苦，想看看这渣妈会不会替她做主。 　　然而甘妍只是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也是，你从小就矮，吃再多也不长个儿，看来得给你买点保健品来补补了……” 　　姐姐，您这重点错了吧！ 　　甘棠无力吐槽，又再接再厉：“那个、席远哥哥，似乎……不太喜欢我们……他在背后骂你……” 　　“狐狸精？”甘妍居然一下猜了出来。 　　可她精致妩媚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类似愤怒的表情，只是撩了撩头发无所谓道：“狐狸精算骂人里头好听的吧？没点姿色还当不了狐狸精呢。” 　　“……”她说的真有道理，甘棠竟无言以对…… 　　看着她瞠目结舌的傻样，甘妍又风情万种地笑了笑说：“那小屁孩儿一双眼睛黑漆漆地，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一看就是个爱打坏主意的猴精。以后到了他们家，他肯定想方设法来欺负你，不过你也别太老实，该强硬的时候要强硬。” 　　她凑过来，指尖轻点甘棠小巧的鼻头：“你没发现吗？那小屁孩儿怕他爸爸，妈妈教你一个诀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甘妍吐气如兰，连甘棠这种货真价实的女人都感觉被毫无防备地撩了撩。 　　所以你/妈始终是你/妈，看似中了小屁孩儿的招，实际上心里门儿清呢，成年人的段位果然还是要比小孩儿高很多啊…… 　　甘棠感叹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居然还在为一个十岁的熊孩子烦恼，简直丢脸丢到老家了。 　　甘妍见她忽然捂住脸，笑了笑，没再说话。 　　…… 　　一星期的时间眨眼即过，这一周里甘棠随甘妍搬到了新家，比原先那个家还更大更豪华。 　　当然这个家里还多出她的继父和那个魔鬼一样的继哥…… 　　新家买在富人区别墅群，独门独户带花园，比甘棠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别墅还更宽敞些。 　　她也拥有了一个更大的房间，也不知谁设计的，整个一欧式庄园的风格，只有她的房间画风不同。 　　一走进去，满目的粉、紫、白的床帐、窗帘，家具也都走少女风，要多梦幻有多梦幻。有生之年还能过一回公主瘾，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那欧式大床看起来像块圆杯蛋糕，软得仿佛可以把人陷进去，甘棠没忍住就倒上去躺了躺。 　　这一躺果然发现舒适得不可思议，贫民窟女孩不自觉发出一声喟叹。 　　下一秒，就听门口传来一道讨打的声音。 　　“土包子，你的房间是别墅里最小的。” 　　甘棠翻了个白眼，不用看也知道是柯席远那个熊孩子。 　　“小就小呗，又不是用来踢足球的。”她无所谓道，自那天晚上撕破脸皮后，她也觉得没必要在这熊孩子面前装什么小天使妹妹了。 　　柯席远被她呛得一噎，居然没再反驳，只冷哼一声离开了。 　　随后，甘棠就知道了一个令她震惊的坏消息——柯席远的房间居然就在她隔壁，而且他们俩的阳台挨得很近，只需要轻轻一跳就能跨过去…… 　　几乎能一眼预见自己今后“防火防盗防爬墙，斗智斗勇斗继哥”的悲惨生活…… 　　甘棠感到心累…… 　　不过好在柯席远这熊孩子还是比较识大体，知道家里两个大人都忙着筹办婚宴，搬家后的一星期里居然没来找甘棠的麻烦。 　　可能是因为二婚的缘故，柯向南和甘妍这场婚礼办得十分低调，来往的宾客也大多是朋友。 　　新娘在室内准备，待人接物全靠柯向南。没人管甘棠，她也乐得自在到处游走着拿东西吃。时不时还有认识她的大人过来打招呼，这些人甘棠一概没有记忆，只能满口叔叔阿姨地敷衍过去。 　　她模样漂亮可爱，今日又是特地打扮过的，倒是把这些大人哄得眉开眼笑，还有几个偷偷给她塞了个小红包。 　　不得不承认，甘棠十分可耻地开始起享受当小孩子的便利了。 　　刚吃完一叠小点心，又在餐桌上取了一块小蛋糕，西点厨师把这些食物做得别致又美味，甘棠吃着吃着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正埋头品尝，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抬起头来就见柯席远插着裤袋，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妹妹。” 　　这熊孩子真是阴魂不散啊…… 　　甘棠放下蛋糕，也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哥哥今天穿得这么绅士，却一点也不绅士。” 　　柯席远没好气地哼了哼：“如果不是爸爸叫我来看着你，我才没这个好心来提醒你注意形象。” 　　“我形象怎么了？”甘棠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摊手说，“我形象很好啊。” 　　说完就见柯席远黑了脸：“你以后不想姓柯了？我爸不喜欢没有教养的孩子。” 　　甘棠一脸懵逼，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扯到姓氏上：“我为什么要改姓？我妈妈没说要给我改姓啊。” 　　而且……柯棠也太难听了吧…… 　　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跟谁姓而是好不好听的问题，而柯席远关注的重点是女人改嫁后孩子就该随后爸姓的问题。 　　显然，他俩目前还不在一个频道上，这让柯席远十分恼火。 　　“你难道从没想过要跟着我们家姓？” 　　甘棠耸耸肩：“没有啊，你们家的姓很高贵吗？” 　　柯席远抱起臂，一脸骄傲地斜睨她：“不然呢？” 　　甘棠差点吐一口老血，她总算明白了，这孩子不是中二病，是中二癌，治不好的…… 　　…… 　　不想再跟柯席远这熊孩子多说，甘棠搁下蛋糕，走向来宾席，柯席远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起过去，而且脸上还带着“我虽然很嫌弃你，但我依然要完成父亲给的任务”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讨打。 　　两人在地毯旁的长椅上坐下，百无聊赖，甘棠只能左顾右盼，不经意瞟到身旁的柯席远，便停下目光打量起来。 　　小屁孩儿今天穿的一身黑色西装，扎一个红色的领结，酷酷地翘着二郎腿。正仰头看天上的氢气球，黑黢黢的瞳孔里终于有了点色彩。 　　甘棠心想，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一旦说起话来就让人有一种想打他的冲动。 　　正想着，柯席远就斜眼朝她看过来，挑了挑眉：“你真不想跟我姓？” 　　“……”甘棠回以一个白眼。 　　柯席远忽然叹了一声：“你根本不想当我妹妹，其实我也不想当你的哥哥。一厢情愿觉得应该情同手足的只有我爸而已，呵……” 　　他这语气，陈述多于感叹，好像是准备倾诉心境似的，甘棠正要打起精神细听。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从旁边路过，柯席远只瞟了一眼就立即站起来喊道。 　　“张叔叔！” 　　那人转过头来笑道：“哦！是席远呐，小伙子今儿穿得够精神，怎么样，你爸结婚，你也很高兴吧？” 　　柯席远点点头，扬起灿烂的笑容：“当然高兴，一想到今天还能看到张叔叔，我都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那男人笑得见眉不见眼，揉了揉他的头，又夸了几句，才离开了。 　　男人刚走，柯席远就抚平被揉乱的头发，淡定地坐回位置。刚才灿烂的笑容已经被面瘫所取代…… 　　“你刚才是在演绎职业假笑吗？”甘棠目瞪口呆，这大概是她第一见到有人能够将笑容和冷漠这两种表情转换得如此自然又神速。 　　柯席远神色淡淡地说：“今天来了很多我爸生意上的伙伴，即使不想当我妹妹，也请你注意一点，不要让外人觉得我们柯家没有教养。” 　　“……” 　　教养、教养、教养…… 　　柯家这两父子嘴上。除了教养就没有别的词了么……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甘棠可能就要站起来吐槽了。 　　她想她应该改一改先前的想法了，这世上最悲哀的事不是一个二次元人物在你眼前幻灭，而是当你也穿进二次元之后发现，原来自己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还不如一个十来岁的纸片人社会…… 第5章 　　柯席远说完看向甘棠，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甘棠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虽然没入过什么豪门，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现在她和甘妍才是共同体，不论如何也不能在柯席远面前丢了她的脸才是。 　　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就见柯席远的目光从她脸上调转到她身后，接着眉头就皱起来。 　　甘棠纳闷地跟着转过头去看，就见一个衣着随便，发型凌乱的男人正蹒跚走入来宾席。 　　她听到柯席远在问：“那个人是谁？” 　　甘棠摇头：“我也不认识。” 　　说完站起来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柯向南的人影，可能是到室内准备婚礼去了。这个陌生男人肯定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甘棠察觉到身边的柯席远也跟着站了起来，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分析着：“这家酒店安保严密，门口还有我爸的下属把关，应该不会放没有请柬的人进来。这个酒鬼我没见过，不会是我爸邀请来的客人，只可能是你们家的亲戚朋友。” 　　他伸手推了推甘棠：“你上去打个招呼，问清楚他的身份。” 　　甘棠不解：“既然有请柬就证明是有人邀请的，为什么还要去打扰别人？” 　　柯席远冷下脸：“叫你去你就去，你也不想看到你妈妈的婚礼被人捣乱吧。” 　　甘棠撇了撇嘴，心想明明是他担心，偏要扯到自己身上来，果然父控是惹不起的。 　　她仍旧没动，不过那个男人居然自己走了过来，脸色有点不正常的酡红，双眼迷离没有焦距。在看到甘棠之后竟咧嘴笑起来。 　　“小棠！”男人步履蹒跚地朝她走过来，在五步之外都能闻到他身上酒臭味…… 　　果真是认识她的人，可他是谁呢？甘棠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在原著中找到一个有类似特点的人物，心里随之一沉。 　　那男人又说：“小棠，你妈妈呢？今天你妈妈穿婚纱肯定很漂亮吧。居然也不邀请我……不过好在我求朋友送了一张请柬，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吴叔叔？” 　　男人说着，就伸过手来要摸甘棠的脸，却被身边的柯席远上前一步挡开了。 　　吴叔叔…… 　　没错了，这个酒鬼就是吴杨那个因烂赌而输光家产的混蛋生父！ 　　甘棠心里一惊，可是原著里并没有提到过吴杨的生父还来大闹了甘妍的婚宴啊，是作者没写还是因为她那一通电话的缘故？ 　　最重要的是吴杨呢？会不会也来参加婚礼了？ 　　她踮起脚环顾四周，人影交错的婚礼现场并不能迅速捕捉到吴杨的身影，而且，她此刻还不知道吴杨究竟长什么样子……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柯席远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这人到底是谁？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我就去让安保把他轰出去。” 　　“先别叫安保，他是我妈妈的前夫。”甘棠如实答道。 　　吴杨生父听到她软糯的声音，打了个酒嗝，臭气熏天：“小棠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妈妈一直对吴叔叔都还有感情的，以前是吴叔叔对不起她，现在我改了……嗝~吴叔叔想跟你妈妈重归于好……” 　　这混账不知喝了多少酒，发起酒疯来谁也不认，还把柯席远当成了甘棠，抓住他的手要抱他。 　　柯席远哪里忍得了，嘴上骂了一句“恶心”，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去叫安保。”他留下一句话就快步往大门走去。 　　甘棠惊魂未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吴杨生父，正思考怎样在不打扰客人的情况下安顿下他，后者却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开始手舞足蹈地大声嚷嚷—— 　　“甘妍！你出来啊！甘妍，我吴志雷来参加你的婚礼了……甘妍！我知道你还对我有感情……” 　　他嗓门极大，好在喝了酒吐字不大清楚，旁人看着只以为是有客人喝多了在发酒疯，至于他嘴里说的倒没人能听懂。 　　眼看着柯向南那几个生意伙伴都诧异地朝这边看过来，却还不见安保的影子，甘棠心知他们家可能要出个大丑。 　　深吸一口气，就上前喊住了吴志雷。 　　“吴叔叔，我妈妈不在这儿，你如果想见她，我可以带你去找。” 　　她主动拉住吴志雷的手，总算让他安静下来了，这酒鬼没什么神智，就被甘棠牵着鼻子往外走。 　　离开酒席，宾客逐渐稀少，没过多久甘棠就看到柯席远带着几个安保人员朝她走来，而他身边还多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那少年见到吴志雷，咻地一下就冲过来。 　　离近了，甘棠才发现这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眼睛冷冷淡淡地扫过她，扶住吴志雷开口说：“爸，我们回去。” 　　甘棠心中一跳，原来这少年就是男主本尊…… 　　见到吴杨来接他，吴志雷哪里肯走，居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撒起泼来：“我要见甘妍！甘妍呢！小棠，你说过要带叔叔去见你妈妈的。” 　　他捏着甘棠的手一阵乱晃，小姑娘柔嫩的肌肤被他扯得生疼。碍于吴杨就在面前，甘棠咬咬牙想忍，没想到有一人比她更火爆。 　　走过来又是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把甘棠护在身后，趾高气昂地朝几个安保下命令：“还不快点把这个酒鬼轰出去。” 　　安保人员应声行动，想将吴志雷制住，却被吴杨拼命拦下。 　　“我们自己走！不需要你们赶人！”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一面挡住安保，一面又去搀扶吴志雷，显得有点势单力薄。 　　可吴志雷显然不想听他的，死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吴杨用尽力气最后还差点被他弄得踉跄两步，狼狈极了。 　　这时，柯席远那个毒舌毛病又犯了，冷哼一声开启嘲讽模式：“酗酒耍疯也该看看场合，以为什么地方都是你们这种人能进的？” 　　此话一出，甘棠看柯席远就仿佛看到了一个典型的刁钻刻薄恶毒男配…… 　　熊孩子，莫欺少年穷这句话你丫懂不懂啊？你现在得罪了男主角，以后是要遭报应滴！ 　　吴杨至始至终都没抬头，但从他攥紧的拳头便能看出其内心的屈辱和愤怒。 　　如果此时甘棠再不站出来替吴杨解围，之前的好感度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她立即走上前对安保人员说：“麻烦帮我叫辆计程车。”随后又转向吴杨，“哥哥，吴叔叔应该是喝太多酒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生病的，你要不然先带叔叔去诊所拿点醒酒药，坐计程车要快些。” 　　甘棠自我感觉表情管理已经十分到位，该流露出来的关心和爱护一点也不少，当然还有她真心实感的同情。结果人家吴杨压根没抬头看她，一声不吭地扶起吴志雷就要走。 　　好在这时候安保已经叫到了计程车，就停在不远的大门处。 　　眼看吴杨执拗地搀着吴志雷要步行，甘棠追了两步：“哥哥，你为什么不听劝？刚才席远哥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直说，我是你妹妹啊……” 　　吴杨忽然顿住脚步，神色冷淡地看向她：“错了，你的新哥哥在后面等着你呢，我这种人是不配当你哥哥的。” 　　也不知是说的气话还是真心话，反正他成功地让甘棠心都凉了半截。扶着吴志雷步履艰难地走出酒店，直到人影消逝在视野中，也没再回头看甘棠一眼。 　　“哼，你还要看多久？舍不得的话怎么不跟着他走。” 　　柯席远讨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甘棠面无表情地转过去看他撇着嘴一脸不高兴。 　　这人最可恶的是他自己得罪主角就算了，还连累着她一起得罪，她还要指望着以后抱主角的大腿呢！ 　　甘棠气鼓鼓地从柯席远旁边走过，压根不想理他。耳边却传来他走近的脚步声，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捏着袖子提起来。 　　柯席远精致的鼻子凑到她手边闻了闻，嫌恶地皱起眉：“一股酒臭，回去拿碘伏消消毒。” 　　“……” 第6章 　　“……” 　　柯席远这种损人不利的行为可谓是套组合拳，拳拳到肉，打得甘棠又气又发作不出来，把她憋得十分难受。 　　唯一能做的就是冷暴力，任柯席远在面前晃来晃去也不会再理会，渐渐地，他也就消停了。 　　送走吴家父子后，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 　　甘妍身着圣洁的婚纱从扶梯上缓缓走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此刻的她比平日里还多了一分优雅，有种无法形容的圣洁之美，连甘棠都不得不承认她如果是个男人也一定会为这样的美人动心。 　　柯向南目光中的爱意已难以掩饰，郑重地牵过甘妍的手，两人缓步走到宾席中央，男才女貌看起来相当登对。 　　婚礼办得简单，甚至连司仪都没请，请的证婚人也是柯向南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忘年交。 　　按照流程本该由证婚人宣读婚书，然后再让新人起誓的。没想到柯向南却自己接过了话筒，神色郑重地向大家说。 　　“再次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鄙人的婚礼，另外，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妻子。”柯向南看向甘妍的目光带着满满的爱意。 　　“她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给了我一个新的开始。在此之前，我是很孤独的……”这个斯文稳重的男人居然眼眶发红，“可是现在，我不光拥有了她，还多了一个乖巧的女儿。来，小棠过来跟各位长辈打个招呼。”柯向南慈爱地向甘棠招了招手。 　　甘棠愣了愣，诧异地看过去，她没想到柯向南会特意向众人介绍她，这是在承认她的身份。可是柯席远呢？他不一起上去么？ 　　她看向身旁的柯席远，这孩子把腰背挺得笔直，身形有一瞬间僵硬。 　　柯向南又催了一声，甘棠才上台去。她被柯向南牵着手向台下众人道：“跟各位介绍介绍，这是我柯向南的新女儿，她随小妍姓，名叫甘棠。小棠跟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 　　甘棠看出他是有心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叔叔阿姨们好”，下面立即就有人附和给柯向南道喜。 　　他搂住甘棠的肩，接过话筒，眉眼带喜：“我柯向南是个有福气的人，有生之年能够娶到这样的妻子，还能够儿女双全。” 　　说到此处已然真情流露，但还缺点什么，随即甘棠听到甘妍在对她说：“甘棠，叫声爸爸。” 　　“……” 　　看着柯向南那张与柯席远有五分相似的脸，不知为何，甘棠就是有点叫不出口。但她明知道和柯向南打好了关系，就极可能避免再被柯席远欺凌…… 　　甘妍又催了一声：“甘棠，快叫爸爸。”柯向南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爸爸。”甘棠最终还是叫出了口，虽然有一丝不自然，但还是让柯向南眉飞眼笑。 　　“乖女儿。”柯向南站起身，揽过甘妍的肩，一手拿过一杯红酒，和来宾举杯共贺。 　　大家笑脸相迎，不知为何，甘棠就特别想看看柯席远的反应，抬起头一眼就能瞧见了人群里埋头不知在做什么的他，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有一分孤寂。 　　她忽然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盟友才对，不想当被遗弃的小孩的话，就乖乖听哥哥的话吧，我亲爱的妹妹。” 　　他此刻不就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孩么…… 　　虽然得到了新爸爸的认证，甘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柯席远那孩子脑回路有点清奇，没准他就要把柯向南的忽视怪罪到她头上来，细细想来，可不就是家庭欺凌的□□么…… 　　礼成之后，她忐忑地走下台去，柯席远果真没再跟她说话，只一个人埋头吃东西，神色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这才是她最害怕的情况，这小子肯定暗戳戳地怀恨在心了！ 　　事实证明，甘棠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没过多久就成功应验。 　　婚礼结束后，柯家这个全新的重组家庭又重新回归平淡的日常生活。柯向南名下有好几家上市公司，每天都在忙公事，而甘妍也是有事业心的女人，看起来悠闲实际上也在频繁地交际应酬。 　　两个大人忙得脚不沾地，偌大的房子里自然只留下两个小孩子。 　　自婚礼那天之后，柯席远就没主动跟甘棠说过一句话，只有在她叫柯向南爸爸的时候，才会咻地看过来，冰冷的目光好像一把刀，不把甘棠戳出几个窟窿就不会罢休。 　　不过好在除了这点眼神杀以外，他没有其他的举动。时间一久，甘棠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天气在不知不觉间越变越热，还好甘棠穿过来时正逢暑假，不用去学校上课，她就每天在豪宅里过着米虫一样的生活。 　　这期间，甘棠又给吴杨打了几次电话，可是他一次都没接过，算是彻底斩断了兄妹之间的联系。 　　亲哥不亲、继哥怀恨在心，甘棠怀疑自己真的要走上原主的老路了…… 　　然而到第二个星期，她颓废的生活终于得到了救赎。 　　事情起因是甘妍见她成天闲在家里，便提议去补补课。柯向南一听此，立马决定让柯席远也和她一起补习。 　　正好柯席远和他朋友打了篮球回来，满头大汗，球衣下摆也卷起来，露出一截小腹，看起来吊儿郎当地。 　　他一手抱着篮球，听到柯向南的提议挑了挑眉：“补习？补什么？” 　　“这个要看你妹妹想学什么，你们现在年纪小，倒是不用太紧张学业，就学一点课外的技能吧。”柯向南看向甘棠询问。 　　甘棠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小胳膊小腿，毫不犹豫道：“我想学跆拳道。” 　　她的想法是学了跆拳道，以后如果无法避免还是要被柯席远欺负，还能够还手不是？ 　　可是她刚说完，甘妍和柯向南都露出皱眉的表情。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柯席远叫了甘棠的名字，随后就将手里的篮球朝她扔过来。甘棠一个不备，没接住篮球，让它滚落到茶几上，差点撞翻好几个玻璃杯。 　　“席远！在家里乱扔什么篮球！”柯向南眉毛都要竖起来。 　　柯席远却无所谓地笑笑：“她连我的篮球都接不住，还学什么跆拳道，娇滴滴地，万一伤到哪里怎么办？” 　　他此话一出，两个大人都愣了愣，虽然知道他所说的两者没什么关系，但也不失道理。再看甘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确实不适合这类生猛的运动。甘妍思考了一下，立即替她作出决定。 　　“甘棠，学美术或者音乐吧，你上个暑假还中过暑，妈妈不舍得你去学那种耗体力的技能。” 　　甘棠还没说话，柯向南就接口道：“对，学美术好，爸爸认识一个法籍华裔的艺术老师，你哥哥的绘画启蒙就是由她教的。如果你愿意，爸爸就让她来家里给你补习。” 　　柯席远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那我呢？” 　　“你当然是陪着妹妹一起，暑气这么重还出去野，也不怕中暑……”柯向南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又转头吩咐佣人，“小王去给少爷拿点降暑药。” 　　“是。”小王应声去了。 　　柯席远盯着柯向南递给他的那张纸，愣了片刻，没说什么接过了。 　　“好，我和她一起学，不过Miss.Qian是个很有脾气的艺术家，我可不能保证她会喜欢妹妹哦。”他对着甘棠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每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甘棠都能感觉到他字里行间满满的恶意…… 　　显然，在场的人除了她以外，没人觉得柯席远说的有什么不对。 　　“Mr.Qian虽然是有点艺术家的个性，但不可否认她是个很优秀的老师，你要好好地照顾妹妹，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当哥哥的也要耐心帮助。” 　　耐心帮助？他不捣乱就谢天谢地了喂！ 　　柯席远默不作声，没拒绝也没答应，柯向南便当他是默认了，转头握住甘妍的手让她放心。 　　甘妍最懂的就是女人解语花那套做派，立即嗔笑着向柯向南道了声谢，两人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没一会儿便没羞没躁地在未成年小朋友面前打情骂俏起来，甘棠不好意思旁观，柯席远也沉下脸抱着篮球到楼上去。 第7章 　　两天后，甘棠见到了传说中的艺术家Miss.Qian…… 　　第一眼，她就感受到艺术家不修边幅的艺术气质，Miss.Qian这天穿的一身工装，貌似是某大品牌的男装高级定制。她身材高瘦，穿着男装居然还很合身，只是衣服上沾染了颜料给人一种刚从工地上回来的错觉。 　　甘棠承认自己土包子，欣赏不来大牌时尚，连Miss.Qian 那头凌乱中不失造型的头发她也只能联想到鸡窝…… 　　当然也只能在心里开开玩笑，表面上是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甘棠进书房的时候没见到柯席远的人影，只能自己上前跟她问好。 　　Miss.Qian坐在柯席远书房的转椅上，神色倨傲地扫了她一眼，原本以为她会脱口而出一句“Bonjour”，没想到开口却是标准的普通话，这才想起她是法籍华裔。 　　“你好，甘棠。第一天上课没有迟到还早到五分钟，这一点做得很好，可是……”Miss.Qian冷淡地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皱眉道，“请问你穿成这样如何学习绘画？” 　　甘棠诧异地低头看看自己那身粉紫色的连衣裙，不得不承认，她这一身确实不适合来学美术。但是没有办法啊，也不知道是谁的审美，她衣柜里所有衣服全是这类小公主范的裙子，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但就是找不出一身耐脏的衣服…… 　　正要开口向Miss.Qian解释，柯席远就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甘棠见过他穿常服的样子，但今天还是头一回看到他穿纯色的T恤，浅蓝色衬得他唇红齿白，如果不开口说话不失为一个翩翩少年。 　　然而翩翩少年一说话就成了欠扁少年…… 　　“妹妹怎么没准备防护服么？穿成这样怎么画画？一会儿不小心弄脏了裙子，你可不要哭哦。” 　　没人告诉她书房里只有一件防护服啊，而且上辈子她学美术的时候，都是由补习机构提供的。显然她忘记了这次是家教，而且还碰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老师…… 　　Miss.Qian 点头附和柯席远的话，以目光逼问甘棠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麻烦老师等一等。”她只说了一句就跑出去。 　　而后直奔楼下厨房，找佣人借了一件干净的围裙，又火速回到书房。 　　回来时，柯席远已经穿好他的防护服正摆弄画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表情也僵了僵。 　　“老师，您看这样行吗？”甘棠系上围裙，“虽然不能完全遮住，但为了艺术牺牲一件衣服也是值得的。” 　　Miss.Qian怔了怔，冷酷的脸色有一瞬松动，兴许是被她最后一句话打动，竟然也就点头认同了。 　　甘棠回到自己的位置，回以柯席远一个得意的微笑，后者双眸眯了眯，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 　　诚如柯向南所说，Miss.Qian的确是个优秀的老师，授起课来条理清晰、十分有耐心，且对美术的发展史张口就来。甘棠这个原身是没有绘画基础的，所以第一堂课主要是给她介绍美术并引起兴趣。 　　Miss.Qian声线温柔，甘棠本还听得挺入神，偏偏旁边的柯席远开始百无聊赖地开始转笔，勾引得她不自觉去看，见他将笔头从右手转到左手、再从左手转到右手，修长的指尖翩飞灵活，不自觉就看入了神。 　　直到听到一声拍桌的响动，才猛地回过神来。 　　再看Miss.Qian已经脸黑如锅底了，“甘棠，如果你不想听课，可以出去。” 　　甘棠尴尬地站起来：“对不起，Miss.Qian。请原谅我一次，接下来我一定认真听讲。” 　　Miss.Qian没再说什么，但看向甘棠的目光中仍透露出赤/裸裸的不喜。 　　甘棠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此时罪魁祸首也对她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坏笑，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引她上钩的陷阱……套路是真的很深了…… 　　自此以后，甘棠也不敢再开小差，认认真真地听Miss.Qian讲了半堂课，期间柯席远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正好碰到Miss.Qian让甘棠拿画纸，要从最基础的线条开始。 　　他眼珠子转了转，走到甘棠的位置上：“老师，上次您说我的光影掌握得不大好，不如今天就再练习一次静物上色？”眼睛瞟向甘棠，“让妹妹也尝试尝试。” 　　Miss.Qian有点犹豫：“可是甘棠没有基础，上色对她来说太难了。” 　　柯席远看了她一眼：“画线条是很枯燥的，不如让妹妹课后练习，今天先感受感受色彩的艺术，对她以后的学习也会有帮助的。”说完，一脸期待地等着Miss.Qian回答。 　　甘棠觉得柯席远以后去当销售应该业绩很好，Miss.Qian显然很吃他这一套，只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 　　“甘棠，你去换张画纸吧。” 　　“……好。”她顺从地应下，不知道柯席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可能是顾及着甘棠是初学者，Miss.Qian只在白布上摆了三四个苹果。柯席远挑衅地朝她看了一眼，就开始动笔在纸上勾勒起来。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问我。”Miss.Qian对甘棠说。 　　甘棠点点头，开始动笔。 　　如果柯席远这小子是打着让她信心受挫的鬼主意，那么不好意思，他的愿望要落空了。 　　他大概不知道，甘棠上辈子大学所读的专业就是美术，虽然只进学了两年，但在之前该学的能学的都学了个遍，这会儿区区一个静物练习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最难的反而是要如何装作一个没有美术基础的人画画，而又能够挫挫柯席远的锐气…… 　　有美术基础的人作画时自然先构线，甘棠只能由着目测的形状来，当然最后画出来是与模型八/九不离十的。 　　Miss.Qian看了会儿书，而后绕到两个学生身后想看看成果，柯席远的轮廓已经完成，Miss.Qian打了个响指让甘棠过去学习。 　　“甘棠，你看你哥哥的线条基础就很扎实，所以他在构线时才能够保持线条精准干脆，你也要好好练习线条……咦？你不是没学过绘画吗？”Miss.Qian无意看到甘棠的作品，瞪大了眼。 　　甘棠此刻如果说自己学过肯定露馅儿了，只能昧着良心摇摇头：“没学过，不过我一直很喜欢画画，所以以前常常在家里自己画着玩，怎么了？老师。” 　　Miss.Qian看着画纸琢磨片刻，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线条干净，勾勒精确。如果是自学的，倒是有点天赋。“ 　　Miss.Qian说完这句话，柯席远脸都黑了。 　　无形之中装了一下逼，甘棠有种欺负了小朋友的感觉，出于一个成年人灵魂的成熟，面对Miss.Qian 的褒奖她也没有再装模作样地得意一场。却正好因此让Miss.Qian高看了一眼，觉得这孩子倒是个谦虚的好苗子，当然这些内心活动她是不知道的。 　　构型之后便是上色，这次甘棠决定低调一点，先谦虚地向Miss.Qian请教了一番，对方答应她在旁指导。这既避免了柯席远捣乱，又不会让自己穿帮。 　　Miss.Qian不愧是在法国进修过的老师，在上色的技术层面甩了甘棠不知多少条街，短短半小时的指导就让她受益匪浅。 　　她画得正入神，逐渐感觉Miss.Qian有点坐立难安，才想起艺术家也是有三急的，立即体贴地对她说：“老师您休息休息吧，经过您刚才的指导，我觉得上色也没那么难了。” 　　“好，我也坐累了，下楼去转转，你们俩继续画。” 　　Miss.Qian站起身来出了房门，整个书房只剩下甘棠和柯席远两人。甘棠瞟了瞟柯席远的画作，没想到这小子手脚还挺快，才半个小时就完工了，而且目测还画得不错。 　　似乎比起她这个假小孩儿，柯席远这个真·十岁儿童才是绘画天才吧。 　　正想着，就见柯席远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侧了侧头，两人目光相遇，他又撇过头去，一声不吭地出了房门。 　　看着他的背影，甘棠皱了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双手抄在防护服的口袋里，老神在在地走进来。 　　“Miss.Qian还没回来？”他走到甘棠画板后问。 　　甘棠冒出一个头，摇了摇：”没有，老师应该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吧，哥哥有什么事吗？“ 　　柯席远勾了勾唇角：“没什么事儿，就想看看你画得怎么样，顺便……”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伸出抄在口袋里的手，居然沾满了蓝黑色的颜料，趁甘棠不备，“吧唧”一下就印在她的画纸上…… 　　“顺便送你一个礼物。” 　　柯席远得意洋洋地欣赏着甘棠震惊不已的神情。 　　“……”甘棠捂住嘴，“天呐，席远哥哥你是疯了吗？！” 　　“哈哈，Miss.Qian最讨厌学生毁坏自己的作品，你等着被……嗯？？？”他忽然顿住。 　　只因甘棠拿起那页被毁掉的作品，十分的眼熟…… 　　就像是他自己刚才画得那副…… 　　“天呐，哥哥，就算不满意这幅画也不要毁了它呀，待会儿老师回来你可怎么交代喔，啧啧啧……” 　　甘棠嫌弃地将画纸还给呆若木鸡的柯席远，把自己压在底下干干净净没沾到半点蓝色的作品拿出来摆上。 　　此刻柯席远的脸色就像他的画作一样色彩缤纷、好不精彩…… 第8章 　　甘棠看着柯席远的脸在青色和红色之间来回转换，最后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故意害我！” 　　甘棠气得嘿了一声，皱眉道：“你这是什么逻辑，明明是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反过来恶人先告状了？”她看了看门口处，嗤笑一声提醒道，“我看你还是早点收拾好，想想该怎么跟老师解释吧。” 　　柯席远眯了眯眼：“你等着。”说着就将画纸揉成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Miss.Qian回来时，他已经乖巧地坐回位置重新开始作画，Miss.Qian自然疑惑他之前的画作怎么不见了。 　　甘棠在旁悄悄看着，就想瞧瞧这人会如何解释，没想到他居然坦然地承认了错误，低眉顺眼的样子要多恭顺有多恭顺。 　　“之前那副画有瑕疵，我无法忍受所以把它扔了……对不起……不过我觉得下一幅肯定会有所进步。” 　　Miss.Qian皱起眉，摇头道：“正视自己的缺点也是一种优点，你一遇到困惑便想方设法毁掉重来，这样永远也无法进步。还有请你记住，任何困难都需要自己去克服的，歪门邪道不是正途，专注自己才最重要。” 　　Miss.Qian说完往甘棠所坐的方向看过来，好像看穿了柯席远扔画的真正原因似的。 　　柯席远的脸色由白转红，最后羞愧地埋下了头。Miss.Qian也没再多说，拿起自己带来的书和工具离开了。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甘棠多练习线条，甘棠乖巧地点头应下。 　　她前脚刚走，柯席远后脚就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收拾了自己的画板，从头到尾也没看甘棠一眼。 　　眼看着他就要拿着东西离开，甘棠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我又没惹过你，就因为我妈妈和你爸结婚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柯席远的背影怔了怔，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像极了初见的那天晚上时的神情：“我从来没说过讨厌你，我只讨厌你妈妈。” 　　甘棠皱眉：“既然不讨厌，那为什么还要针对我？\" 　　将工具放到地上，柯席远不屑地笑了笑：“以前不讨厌，不代表现在不讨厌。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们母女眼中，我也是个极其讨厌的人吧？” 　　他抱起双臂回忆说：“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你妈妈看着我时那个眼神，分明是带着轻蔑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呵……还有你，眼睛里明明写着试探和畏惧，却还要假惺惺地叫我哥哥，你们母女可比我会演戏多了。” 　　柯席远黝黑如墨的双瞳直直向她看过来，甘棠竟有种被他看穿了内心的错觉。 　　原来……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心智比她预想中还要早熟……他的行为看似幼稚冲动，却比谁都敏感多疑。甘棠之前那些并非真心的伪装，落进他的眼中是不是就跟跳梁小丑一样愚蠢呢？ 　　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就听柯席远又开口道：“所以啊，我讨厌你们，你们也同样讨厌我，在我爸爸面前装装也就行了，私底下何必这么累呢？“ 　　甘棠有些哭笑不得：“你不觉得这么斗来斗去会更累么？” 　　柯席远闭着眼摇摇头，显然是乐在其中：“原本看你年纪小又是女孩儿，才想拉拢你的，结果你又不领情……谁会愿意跟一个不是自己亲人的讨厌女孩好好相处？“ 　　这逻辑……甘棠也是服了。听起来就像是施舍了她机会她却不知珍惜一样，可是甘棠总觉得那天就算她答应了改姓，柯席远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的吧…… 　　因为就本质上来说，这人还是那个秉性恶劣的小霸王啊。而且在原著里，他貌似只对原文女主施舍了温柔吧…… 　　甘棠十分有理由怀疑他说出这句话就是为了让她后悔，然后求他再给一次机会。 　　她才不会上当呢！ 　　看见柯席远抱着双臂，神色倨傲地瞟着她，甘棠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别以为你说出这些话就能洗白自己的恶作剧行为，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如果你还敢来惹我，我一定告给爸爸听！” 　　听到“爸爸”两个字，柯席远立即就炸了，指着甘棠威胁道：“好，你既然想去告状就去吧，最好让你妈妈和我爸闹起来吵一架，反正我的目的就是要把你们母女赶出去！” 　　甘棠面不改色：“别拿这些来威胁我，我妈妈也有自己的公司，她完全有能力抚养我长大。我们并不是靠着你爸在生活，请你搞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忍了，你如果不想被你爸修理的话，最好不要再搞这种幼稚的恶作剧。” 　　“修理我？”柯席远扯了扯嘴角，“最好是这样吧，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亲生儿子更重要，还是你们重要……“ 　　看着他眼中极力掩饰的落寞，甘棠忽然又迷惑了。 　　这人一时中二得像个魔王，一时又落寞得像个没人爱的小孩，简直连鬼畜两个字都已经无法形容他…… 　　正沉默着，保姆王阿姨上楼来，看他俩剑拔弩张的架势，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尴尬地问了一句：“少爷、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先生和夫人今晚有约不能回来用饭，让您二位先吃。” 　　柯席远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拿起工具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他果真履行了刚才所说的话，两个大人又不在，恶作剧更加没有收敛，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吃饭不看着自己碗里，偏偏盯着甘棠瞧，见她喜欢吃哪样菜，就把菜碟转到自己面前，使劲往自己碗里夹，把甘棠喜欢吃的那样夹完了才罢休。 　　这本来只是一点小动作，甘棠也不好发作，只能又吃其他的，她本来就有点挑食。吃一个，柯席远就端走一个，渐渐地，整桌菜都没有她能吃的了。 　　最后忍无可忍放了筷子：“你胃口可真大啊。” 　　面对甘棠怒目而视，柯席远笑得好不得意：“真是巧了，妹妹喜欢吃的菜，也很合我胃口。” 　　“幼稚！”甘棠气得放下碗筷，下了桌。 　　好在家里点心水果一应俱全，她本来就不饿，吃不吃晚饭都无所谓。 　　不想留在客厅里看到柯席远那张可恶的脸，甘棠索性回房间去。躺在沙发上合计着如何在不影响柯向南夫妻感情的前提下收拾这个熊孩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办法。 　　忽然想起Miss.Qian临走前的叮嘱，索性就去找来纸笔练习起来。 　　上辈子她初学美术时就是从线条练起的，这一技能最考验耐心，基本功全靠勤学苦练。现在重新执笔画画，居然有种隔了好几辈子的错觉…… 　　其实甘棠并不爱美术，最开始学这门技能的时候只是因为父母的希望，她是个乖乖女，就顺着他们的意愿去学了。 　　后来一同补习的同学都逐渐放弃了这个爱好，她却还在坚持，不是因为比别人多一分热情，而是因为耐心。 　　论起天赋，她绝对被柯席远甩掉几条街，但说起耐性，甘棠也绝对有自豪的资本。 　　笔尖在白纸上勾勾画画，渐渐找回了之前的手感，她焦躁的情绪也逐渐平和下来。 　　人一旦心情好了，想事情也会通达得多，这会儿再想起柯席远的脸，终于不那么烦躁了，暗想自己是个成年人，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儿较劲。而且按照原著的剧情，柯家终有一天会破产，柯席远这小子再横也横不过几年了，而且到那时她也自身难保，何必去给自己结个大仇呢。 　　这样一想，豁然开朗。本来气饱了的，倒忽然感觉到饿了。 　　把纸笔收好，甘棠就要下楼去拿吃的。 　　没想到刚打开房间门，迎面就撞上柯席远，鬼鬼祟祟地站在她房间门口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在我房门前站着干嘛？”她打起十二分警惕。 　　柯席远十分坦荡地耸了耸肩：“这是我家，我想站哪儿站哪儿，你管得着吗？” 　　他黢黑的眼瞳在昏暗的楼道里熠熠发光，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甘棠虽然没当场戳穿，但却守在房门前没有立即下楼。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响谁也没动，最后还是柯席远轻蔑不屑地切了一声，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见他离开，甘棠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回屋拿了房间钥匙，反锁上门才放心下楼去。 　　她前脚刚走，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阳台跳到她房间里，手里提了个口袋，悉悉索索地不知装了什么…… 第9章 　　甘棠在厨房吃了块小蛋糕，再回楼上时，房间门依旧锁着，并没有丝毫异样。只怪自己是多想了，开门进去，用五分钟到卫生间刷了个牙，也懒得开灯，直接就掀被子躺到床上去。 　　起先还没察觉到不对，床又大又软，舒适得甘棠翻了个身，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爬到她脚背上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甘棠噌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隔着被子拳打脚踢地踹了那不明生物几脚，又咻的一下跳下床去…… 　　被子里的东西没了动静……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深吸一口气就上去把被子掀开了。 　　昏暗的月光下，床单上几根长条形的生物冒出诡异的光泽，在她的床上缓慢地蠕动着…… 　　“啊啊啊啊啊蛇、蛇！”尖锐的吼叫从嗓门里冲出来，第一反应就是逃。 　　奔向门口打开门，迎面却是柯席远抱着臂倚在墙上的好整以暇的样子。 　　他居然还能笑出声来：“胆小鬼。“ 　　甘棠顿住脚步，恍然大悟：“是你放的蛇？！疯了你！想害死我？” 　　柯席远欠扁地撇撇嘴：“如果真是蛇，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说罢朝她的床方向支了支下巴，越过她走了进去，打开房间里的吊灯，让室内重现光明。 　　甘棠看向自己床上那几条软体物，正丝丝吐着信子，打眼看去就是几条花斑蛇，可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出是橡胶的质感，居然是几只电动的假蛇…… 　　即便是这样，仍让她回忆起上辈子被蛇咬过的经历，又害怕又犯恶心…… 　　这熊孩子太可恶了…… 　　柯席远见她杵在原地动也不动，惊魂未定的大眼睛微瞠着，精致的小脸也煞白一片，当真像是被吓得不轻。明明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却没有预期中的欢喜，反而有点无措…… 　　连忙抓起一条，在她眼前甩了甩：“这是玩具，假的！看清楚了么？不咬人的。“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想方设法来吓我……”甘棠的眼睛随着他手中的假蛇转了转，冷着脸开口问。 　　察觉到她语气中难以抑制的愤怒，柯席远愣一愣哂笑：“反正它不是蛇，你怕什么，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玩笑？如果是我半夜在你床上放几条假蛇，最后跟你说是开玩笑，你笑的出来么？” 　　“……” 　　这事彻底触及到甘棠的底线，她想也不想便抓起一条假蛇朝柯席远脸上扔去。 　　那假蛇是用质感上佳的橡胶做的，就像一条鞭子，柯席远躲闪不及，“啪嗒”一声被抽了个正着，白皙的脸颊顿时起了一道黏腻的红印子。 　　柯席远先是不敢置信，继而也火了：“你干嘛？想打架不成？” 　　“打架就打架！我忍你很久了！”她咬牙切齿道，有种想掐死这熊孩子的冲动，上前两步与他对峙，却发现自己还没别人肩膀高，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 　　左右看看，索性一脚踩到床上，抓起残留的几条假蛇，一并朝柯席远脸上砸过去，百发百中、无一落空。 　　橡胶蛇刷拉拉落到地板上，还吐着“信子”…… 　　柯席远脸上脖子上全是被砸出来的红印子，眼中都要喷火了：“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女孩，我就会让着你！”他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弯腰捡起一条假蛇，也朝甘棠扔过来。 　　甘棠人小灵活，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也不甘示弱，又给他扔回去。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房间沦为他们的战场，假蛇就跟下雨一样满天飞，如果此时有人进来看到两个小孩儿如此生猛，一定会大跌眼镜。 　　到后来，假蛇全砸了个稀巴烂，往常的宿怨都化作一股劲儿，甘棠跳下床来想推开柯席远，却被对方率先揪住了睡衣后领。 　　“你以为你赤手空拳打得过我？”柯席远眸子黑不见底，脸上红一道青一道，看起来又狼狈又滑稽。 　　相较之下，甘棠算是好的了，只是头发有点凌乱，脸色有点苍白而已。 　　也不知道这小子嗑了什么神仙药长的个子，明明只是大一岁却抓她跟提小鸡崽似的，甘棠被衣领卡住脖子，脸颊涨得通红。挣扎半天几乎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还暗暗祈祷下辈子别碰上这么个魔鬼继哥……突然，房间门就开了。 　　紧接着，甘妍笑着走进来，可以想象，一个素来注意形象的优雅女人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仪态的模样，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一个鸡蛋下去。 　　沉默了有五六秒，甘妍才回过神，将手中的东西一扔朝甘棠跑过来。 　　“你为什么要打妹妹？！”任何为人父母的看见自己的孩子被人扯着领子欺负肯定都是这反应，甘妍也不例外。吼了一句后，连忙把甘棠‘解救’下来。 　　重获自由的甘棠摸了摸脖子，除了有点痒以外居然没有其他异常。 　　“发生了什么事？这地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察觉到身后的柯席远又往后退了两步，原来是柯向南听到甘妍的也赶了过来，此时见这场景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镜片后的眼睛结了冰似的盯着柯席远，脸色比锅底还黑。 　　“你跟我到书房来。”他简单明了地冲柯席远道了一句，就转身离去。 　　似乎已经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惩罚，柯席远只是看了甘棠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就跟着出去了。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他为什么欺负你？”面对甘妍的频频关心，甘棠只能摇头。 　　说到底，刚才两人打架算是她先动的手，也不知是不是柯席远手下留情，她一次也没被玩具打到过……反倒是他，伤得不轻…… 　　不过这都是柯席远自己先作的死，甘棠也没觉得愧疚。只是刚才在气头上，做什么全凭任性，这会儿气过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 　　就算去告状也比直接大打出手好啊……要是她这行为和原主不符，被甘妍怀疑了怎么办。不过好在甘妍只是满心担忧，并没有流露出狐疑的神情，她才跟她说明了事情起因。 　　听到甘棠说柯席远拿假蛇吓她，甘妍脸都气白了：“真是个小混蛋，你还手了吗？怎么不叫楼下保姆上来？” 　　“还手了，其实他就是想吓吓我，我们没打架。” 　　甘妍好笑地看看四周遍地狼藉：“这还叫没打架？”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你，该不会是被那小子迷住了，故意说谎来袒护他吧？” 　　“这怎么可能！”甘棠连忙否认，也不知道她这个亲妈是个什么脑回路，她才多大，就说什么迷不迷的话题了…… 　　正纳罕，忽听楼上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脆响，紧接着就响起柯向南怒不可遏的怒骂声。即便房子隔音效果良好，听不清楚他骂的什么，但却能清楚感觉到一声一声鞭打在皮肉上的沉重闷响…… 　　好像是在打他…… 　　这是家暴啊…… 　　甘棠难以想象柯向南那副斯文的形象打起孩子来是这样心狠，她望向天花板，心脏也跟着一下一下抽动。 　　可能有半分钟之久，楼上的声音还不间断，她终是忍不住了，刚要开口就见身旁的甘妍站了起来。 　　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铺直述：“教训这么久也够出气了，我上去劝劝。” 　　说完就上楼去，没过多久，楼上的打骂声就渐渐停止。 　　甘棠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没一会儿就见柯席远缓步走下来。 　　…… 　　他整个人都蜷缩在阴影里，弓着腰擦着墙壁走，看不见脸，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碰到门口处的甘棠，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越过她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但还是能从他颤抖的手臂和褶皱的睡衣判断出他的确是被柯向南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自己没有立即上楼去劝的愧疚，甘棠悄悄跟了上去，在柯席远关门的瞬间伸手挡了一下。 　　等她轻轻推开一丝门缝的时候，柯席远已经钻到被窝里。床上拱起了一个小包，半点声音都没有，却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孤寂…… 　　不知为何，甘棠忽然就想起柯席远之前说的一句话——“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亲生儿子更重要，还是你们重要……” 　　所以他一直这么叛逆的原因是不是想引起柯向南的关注？ 　　甘棠恍然大悟，她可能就没真正了解过柯席远这个人。 　　其实，放在现实生活中，单亲家庭的孩子缺乏父爱的例子并不少见。甘棠自己就是个例子，虽然她的父母没有离婚但却貌合神离，她的童年都是伴随着他们的争吵长大的，面对父母的忽视，孩子或多或少会受影响。 　　甘棠博得父母关注的方式是拼命学习，样样争做第一，后来一度成了她的执念，差点因为天赋不够而抑郁。如果不是成人之后建立了新的三观，她这一辈子绝对会陷在自己的执念里…… 　　而柯席远这孩子恰好和她相反，他想靠做坏事引起柯向南的注意，但似乎达到了反效果…… 　　联想到原文里成年后的柯席远生人勿进的性格，甘棠忽然就明白他为何对林墨颜这么情有独钟了…… 　　在设定中，林墨颜的爸妈虽然都健在，但她家中重男轻女，爹不亲娘不爱只能寄住到外婆家，后来外婆到她有钱的舅舅家照顾孙子，林墨颜也跟着过来住了一阵子。就是这段时间，柯席远和林墨颜结识了。或许就是因为这可怜的身世，柯席远对林墨颜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情，觉得他们两个与众不同，就连对女主表白的时候也说的是：“你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种不算纯粹的爱自然不被女主接受的，明明有点动心，却还是以只把他当弟弟的借口拒绝了柯席远。 　　后来直到林墨颜和吴杨修成正果，也没提到柯席远的感情结果，他就像是专门为女主而存在的一个人物，每当林墨颜有需求时就及时出现，帮她做完了一切又功成身退。他的结局没有特意写出来，但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个为了女主孤独终老的终极忠犬。 　　小说里设定这样的角色只是为了增加男女主的感情调剂，但换到现实生活中，却要自动补全BUG。 　　所以柯席远才会拥有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和一个忽视专治型教育的爸爸吧，这大概就是导致他无法学会接纳别人的重要因素之一了。 　　想通这一点，甘棠才明白自己之前真是大错特错了。 　　现在的柯席远并不是十年后的那个手段果决雷厉风行的男人，她如果从一开始就带着抵触和畏惧跟他相处，怎么可能被他所接受。 　　看到柯席远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果她能够真心诚意地对待他，会不会像林墨颜那样被他接纳？ 　　真心……想到这个词甘棠都不确定地愣了愣，到此刻，才终于代入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不是游戏……他们也不是NPC，只有付出真心才可能得到回报……”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虽然可能经历这么多事过后，柯席远肯定不会轻易的接纳她，但甘棠还是决定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心里这么默念了一句，而后轻轻地合上柯席远的房门。 第10章 　　柯席远病了，高烧到39度几…… 　　在他爸爸修理了他的第二天早上，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还是保姆王阿姨去叫他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的。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甘棠正和两个大人用着早餐，柯向南立马就把手中的勺子撂了，问了情况后，立即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 　　他脸上的担心和着急是无法掩饰的，早饭也无心吃了，到柯席远床前守着，直到医生来也没急着离开。 　　那医生是个外国人，刚开始看柯席远脸色通红发烫断定他是发烧，转身发现柯向南神色有点不自然，立马就心领神会。 　　习以为常似的将被子掀开，柯席远的睡衣下摆皱巴巴地裹在他腰上，露出一截脊背，青紫的伤痕触目惊心……甘棠没忍住轻呼出声，她没想到柯向南对自己亲儿子下手这么狠…… 　　柯向南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脸色有几分担忧和倦怠，冲她摇了摇头：“他欺负了你，这是他该受的。” 　　熊孩子是该收拾，可这也打得太重了吧…… 　　甘棠刚想替柯席远说情，就听医生传来一声叹息：“柯先生，你们中国人常说‘教子有方’，光用暴力是不行的。如果换做在美国，您儿子已经把您告上法庭了。”他取出药用酒精给柯席远清理着伤口，听这语气好像不是第一回来帮柯向南的暴力行径善后。 　　柯向南脸上有一瞬间窘迫，但随即又变得冷酷无情：“我们中国和你们美国不一样，我们也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james你只管治好他，其他的不必干涉。” 　　james医生讪笑：“我明白了，柯先生。” 　　这大概就是中国式父亲的□□和独/裁吧……甘棠在一旁冷眼瞧着没说话，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想改善与柯席远的关系，或许应该从柯向南入手…… 　　…… 　　柯席远吃了药后就醒了，浑身跟浸了水一样不停地冒虚汗，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虚空处发呆，任柯向南怎么叫都不应。 　　柯向南脸色僵下来，眼看着就要发怒，甘棠立即开口左右他的视线：“哥哥总算醒了，刚才柯叔叔可担心你了。” 　　柯向南挑了挑眉，似乎在诧异她为什么忽然改了称呼，也没马上否认她所说的担心。 　　柯席远还是没什么反应，目光调转到天花板上，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整个人一动不动像尊雕像。柯向南被伤了面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换回之前冷酷的样子对james医生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席远哥哥……”甘棠尝试上去搭话，对方直接闭上了眼睛，翻过身背对着她，一点要交流的意愿都没有。 　　甘棠告诉自己不能急于一时，要慢慢来，对他说了一声“你好好休息”，便合上了房门。 　　柯席远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高烧虽然退下去了，但身上被棍子抽出来的伤痕却越发明显，到第三天，才稍微好转，能够下地走路。 　　他穿着睡衣到楼下用餐，短短两天居然瘦了很多，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声不吭地吃着自己的食物，整个人的气质都有微妙的改变，似乎变得更加阴沉了。 　　甘棠真怕自己改变了剧情，原主懦弱胆小、欺软怕硬，不知道有没有出现过柯席远被教训这一情节，如果没有的话，那她的冲动很可能会导致柯席远从张扬阳光变成了一个阴沉自卑少年的。 　　如果以后很多事情都随之改变了，那她唯一知道剧情走向的外挂不就相当于废了么？ 　　本来还有点犹豫不决的，这次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今后会如何，她现在的主要目标只有三个—— 　　和吴杨搞好关系、和柯席远搞好关系，然而想跟柯席远搞好关系就势必得让他和他爸也搞好关系。 　　第三个目标无疑是最困难的，她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多了一项重担。 　　因为柯席远要养病的缘故，Miss.Qian只能单独给甘棠上课，甘妍也在她强烈要求下给她买了几身稍显低调和朴素的衣服，看着镜子里穿着牛仔裙的女孩儿，终于找回了点自己的影子了。 　　上课期间，甘棠并没有放弃一切和柯席远相处的机会，给他送药、给他倒水，陪他聊天给他解闷（虽然总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总之小丫鬟该做的都做了，就差给他捏肩捶腿了。 　　但这小子不知怎么的，冷得跟个石头一样，任甘棠在面前晃来晃去，甜甜地叫他哥哥，他也冷冷冰冰不动如山。 　　算算时间，柯席远已经连续五天不说话了，如果不是医生来检查过说没问题，甘棠几乎都以为他是被他爸打成了哑巴……当天美术课上，甘棠就悄悄画了条锦鲤，暗自祈祷让柯席远快点开口说话。 　　没想到第二天，愿望果真实现了，保姆王阿姨激动地跟她说：“少爷说话了！” 　　甘棠也同样激动，立马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不想吃药……” 　　“啊？” 　　谁能想到，行事雷厉风行的霸道总裁小时候也是个怕吃药的幼稚鬼…… 　　甘棠走进柯席远的房间时，他正倚在床上，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出神，冷淡得像朵高岭之花。 　　药丸被原封不动摆在床头柜上，红的绿的好大一把，看起来就很难以下咽……同为吃药恐惧症患者的甘棠忽然有点理解他。 　　朝柯席远床边走去，两人依旧是热脸贴着冷屁/股的相处模式，不过这次甘棠没有跟他搭话，而是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这几天她没少给柯席远送东西，都是些零食啊鲜花什么的，可是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这次依旧不为所动，正眼也没给甘棠留一个。 　　然而甘棠已经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并不气馁，还气定神闲地坐到他的沙发上，面带微笑：“哥哥怕药苦的话，就吃颗糖吧。” 　　柯席远愣了片刻，低头看自己手里，果真拿着几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 　　五天了，终于始开金口对甘棠说了第一句话：“你以为我会吃这些三岁小孩儿吃的东西？” 　　大哥，你也只比三岁小孩儿大七岁好吗？甘棠在心里疯狂吐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哥哥既然不吃糖，就快把药吃了吧。” 　　柯席远瞪着她：“不用你管。” 　　“这是柯叔叔交给我的任务，你如果不按时吃药，身上的疤痕会发炎的。” 　　“哼，他既然能下手打我，还会怕我生病？” 　　“……”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叔叔他还是很担心你的……只不过最近公司有点忙……” 　　“呵……”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嘲讽的冷哼，柯席远苍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又不说话了。 　　甘棠明白此时不是化解他们父子关系的良机，但还是固执地把药送到柯席远手里：“不管怎么样，药还是要吃的。哥哥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如果让它继续发炎，还会溃烂灌脓，让你奇痒难耐想挠都没地方挠，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些没修复好的伤口会像蜈蚣一样留在你的背上，一辈子也无法消除。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之前在街上看到一个丑八怪就是像你这样……“ 　　“闭嘴，别说了！”柯席远皱紧眉头出声打断，裸/露在外的手臂肉眼可见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目的达成，甘棠欢欢喜喜地给他端了杯水，盯着他不情不愿地吃了药才罢休。 　　柯席远脾气怪，吃了药后立即把被子一裹，就对她下逐客令。 　　甘棠也不生气，照旧说了声“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这天夜里，甘棠在睡梦之中被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吵醒，她知道是柯席远发烧留下的后遗症，可是这会儿夜深人静，保姆都睡了，根本没人关注到他。 　　甘棠只能自己下楼去给柯席远倒了杯水，推了推他的房门，才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为了提防谁居然把门给反锁了，只能端着水回了自己房间，从自家阳台跨到了柯席远的阳台上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当初明明不满这个设计的，居然也有用到它的一天…… 　　端着水进了房间，室内静悄悄地，好在月光如洗光线充足，她能一眼瞧见床上的柯席远，这孩子睡姿一点也不霸道总裁，侧身蜷缩成婴儿状，被子已经被他踢到了床边。 　　放下水杯，甘棠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了被子，惊奇地发现，沉睡中的小恶霸也安静得像个天使。 　　柯席远眼睫毛浓密，比好多女孩子的都好看，甘棠羡慕嫉妒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下一秒小恶霸就睁开眼来。 　　“你做什么？”那双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耀眼生辉，似讥似嘲地瞪着她，“你想偷偷放蛇吓我？” 　　“……”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幼稚？”她没好气地嗤了一声。 　　“那你半夜偷偷进我房间做什么？”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捕捉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我才不信你会这么好心，这几天假惺惺地装乖妹妹装累了吧？” 　　这孩子是有被害妄想症么…… 　　甘棠叹了口气，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我说我是真心的你肯定不信，不过你被打这件事我的确感到愧疚。” 　　夜深人静，最是情绪爆发的时候，听到同情二字，柯席远眼中的讥嘲更加明显：“你也会愧疚吗？” 　　接着就沉默下来，似乎在等着甘棠说什么。甘棠心里门儿清，他这段时间搞冷战就是想让她低头道歉，其实也不过是说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但她却不能够顺从。 　　舒了口气，她道：“哥哥，我不可能给你道歉的，追根究底，引起叔叔发怒的原因还是因为你的恶作剧，而不是我没去劝他。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面对他，甘棠有种面对青春期的儿子的错觉，不能冷落、不能纵容，还要拿出十二分耐心，以免这个未来总裁不小心长歪…… 　　柯席远显然还是有基础的是非观念，他没反驳甘棠说的话，只是挑了挑眉岔开话题：“你现在是真心想当我妹妹了？” 　　“对。”甘棠连连点头。 　　柯席远忽然笑起来，双眸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老神在在地将双臂枕在后脑勺，开口道：“先说好，当我柯席远的妹妹是很累的。” 　　“……？”怎么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1章 　　骄阳如火、烈日炎炎，本该是蹲在豪宅里吹着空调、吃这冰镇西瓜的好日子，却总有出乎意料的事情来捣乱…… 　　甘棠正坐在客厅悠闲地看着电视，某个横行霸道的独/裁主义者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穿的一身运动装，护膝护肘都带上了，看来是要出去运动的架势。 　　她立即站起来：“哥哥要出去？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全……医生叮嘱了要静养的……” 　　柯席远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是在我身上装了信号灯吗？干什么都要管，管好你自己吧。” 　　大病初愈，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脾气，柯席远踢了踢玄关的鞋柜，冲厨房里的保姆吼了一句：“王阿姨，我球鞋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闪到自己面前来，干净澄澈的大眼睛写满真诚：“哥哥，作为你的妹妹我是真心关心你，你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了，万一又裂开怎么办？而且外面天气这么热……” 　　“行了行了……你是苍蝇成的精么？”柯席远完全无法忍受她的念叨，扶额吐槽，“老天爷派你下凡来折磨我的吧，那天晚上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这两天我喝瓶可乐要唠叨、打个游戏也要唠叨，现在我想出去活动活动你又要唠叨！你是想让我闷死在家里好独吞家产是不是？” 　　柯席远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炸了毛的猫，挥舞着爪子却又拿甘棠无可奈何，甘棠险些没有憋住笑。 　　不过她还是神色郑重地做出了退让：“不管哥哥信不信，我都是真心想当个好妹妹。你要出去走走也不是不行，不过不能剧烈运动，而且不可以晒太阳。”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遮阳伞递给柯席远，下一秒就被这霸王啪地一下打掉了。 　　“男人打什么破伞！” 　　你是男人吗？你是熊孩子啊！甘棠盯着他，明亮的眸子正无声吐槽，柯席远有点恼羞成怒，一挥手将她推开，随意在鞋柜里拿了个双鞋，套上就走。 　　王阿姨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追出来：“少爷、少爷，运动鞋找到了。” 　　往门口处一看，那小子已经走出大门了。 　　王阿姨和甘棠两人面面相觑：“小姐，这、怎么办……” 　　甘棠叹了口气一边换鞋一边道：“王阿姨帮我准备两杯温水和汗巾，我待会儿去找他。” 　　十分钟后。 　　甘棠拿上水和汗巾，打着遮阳伞出门，已经看不见柯席远的人影了。 　　这别墅区又大，还设了个高尔夫球场和好几个室内球场，她只能挨个挨个找，忽然想起刚才柯席远穿的一身网球运动装，猜测他应该是去打网球了，又匆匆忙忙地赶到室内网球场去。 　　这天气太阳最是毒辣，甘棠虽然打了伞却也跑得汗流浃背，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真叫她猜对了，柯席远果真躲在网球场。 　　只不过貌似出来匆忙忘记带网球拍，这时只能在一旁干坐着看着球场上两人你来我往，显得十分无聊。 　　他没看见甘棠，皱着眉头朝场上两人喊了一句：“你们俩快点啊，该我上了。” 　　甘棠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场上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矮胖的那个看起来比柯席远小点，高瘦的那个戴副黑框眼镜，好像要比他大几岁。应该都是这富人区的富二代或权二代，但这两人看着柯席远的眼神无疑都是崇拜和敬畏的。 　　搬家才几天而已，他居然都有狗腿子了，果真不改霸总本色啊…… 　　甘棠站了一会儿，就拿着水朝他走去，柯席远只是匆匆一瞥就立即黑了脸：“你跟来干嘛？” 　　“给你送水。”她扬扬手里的水杯，顺手将汗巾搭在他的背上，“哎？哥哥，男人翻白眼可一点也不酷哦。” 　　她气人的功力还是有几成的，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柯席远这种有偶像包袱的小孩儿呛得无言以对。 　　那边打网球的两个小弟也暂停了比赛，往这边走来，那矮胖小子有点憨，一点也不避讳地打量甘棠两眼，笑问道：“老大，这个小妹妹是你亲妹妹吗？“ 　　柯席远不屑地哼了哼：“什么妹妹，一个唠叨的小保姆而已。” 　　“童工啊？”小胖墩惊讶地瞪大了眼，围着甘棠转了两圈，开始傻笑，“你们家从哪儿找来的保姆？长得真好看，我让我妈也给我找个。” 　　柯席远嘴角抽了抽，还没说话就被那高瘦的眼镜男接过话：“张裕你是不是傻，老大逗你呢……你见过哪家保姆穿成这样的？” 　　那叫张裕的小胖墩挠了挠头，再次认真地打量了甘棠一眼，才尴尬地打哈哈：“老大真是幽默，所以这个小妹妹究竟是谁啊？为什么要给老大送水呢？” 　　这次回答他的是甘棠本人了：“我是席远哥哥的妹妹，我叫甘棠。”她冲两人甜甜一笑，“两位哥哥好。” 　　“哈哈，我猜对了！你知道我怎么猜对的吗？因为你们两兄妹都长得一样好看！”张裕得意地在原地跳了跳。 　　甘棠回以礼貌的微笑，心想这小胖墩憨憨傻傻地，审美倒是不错。 　　对比起来，那高瘦子就成熟稳重得多，还懂得做自我介绍：“甘棠妹妹你好，我叫董非凡，他是张裕，我们经常和你哥哥一起玩的。” 　　董非凡……甘棠总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可又记不起在哪里看到过，但不可否认此人肯定不是个龙套，不然她不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见他们三个相谈甚欢，某个独/裁主义者不太乐意了，拿起球拍挥得虎虎生风，看起来不像打网球像要打人。 　　“我承认你是我妹妹了吗？” 　　他一开口成功让气氛冷掉，甘棠表情僵了僵，又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啊哥哥。” 　　柯席远站起身来：“我早说了，当我妹妹可是很累的。”指了指董非凡，“来，咱们打球。” 　　说完就不理她了，径自走上球场打起球来。甘棠本还想劝他不要剧烈运动的，但见这小子打起球来面色红润，不像是撕裂了伤口模样，便没上去劝说了，免得还被他嫌弃。 　　张裕那个小胖子见甘棠落单，连忙拿了罐冰冻汽水挨着她坐下。 　　笑眯眯地注视着甘棠：“甘棠妹妹要喝汽水吗？你是不是很热啊？我看到你都流汗了。” 　　“谢谢哥哥关心，我不热。”两人四目相对，闲聊起来，甘棠不由地感叹——这小胖墩不就是她理想中的弟弟、呸，哥哥么…… 　　这么善良有爱，哪像那个熊孩子那么霸道不近人情…… 　　正想着，忽见一个明黄色的球往她这边飞来，咻的一下擦身而过，砸在了她身后的座椅上。 　　“……”甘棠瞪大了眼看向柯席远，对方留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扬了扬下巴：“捡下球啊，妹妹。” 　　“好……”她就知道这小屁孩会存心整她，不过为了将来，她决定忍让。 　　把球给柯席远送去，刚转身，还没迈出两步，网球又咻地一下砸在了球场座椅上。 　　“哎呀，不小心，麻烦妹妹你要再捡一次了。”柯席远勾起唇角，露出一颗尖牙，分明就是在故意找茬。 　　“……” 　　甘棠忍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捡了有五六趟，柯席远似乎还乐此不疲，直到张裕看不下去了，从球室里抱了一筐球出来。 　　“老大你别让甘棠妹妹捡球了，很累的。” 　　刚把球筐放下，柯席远一脚就给他踹翻在地，冷冰冰地吼了一句：“我使唤自己妹妹，要你管？” 　　张裕矮胖的身体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还是甘棠替他反驳回去：“你别太过分了！谁都不是你的奴隶，心甘情愿被你教训。” 　　似乎没想到甘棠看起来软软萌萌一个小女孩，骂起人来居然这么有气势，张裕和董非凡都愣在原地，眼看自己老大脸色越来越黑，有点下不来台，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不是说要当个好妹妹么？这点苦都受不了？我看你跟狗一样，是个人就腆着脸上去摇尾巴。“ 　　柯席远的嘲讽相当刺耳，甘棠被气得胸口几次起伏，在心里告诉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才克制住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仔细琢磨一下柯席远刚才的那句话，就能懂得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了。就像小孩子看到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拿走一样，即便这个玩具是他不想要的，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还是会让他闹别扭。 　　被人当做了可有可无的玩具，甘棠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只是觉得无语。 　　叹了口气道：“哥哥想为难我可以直说，不要牵连别人，不就是捡球么？我捡。”说完就弯下腰捡起球来。 　　万里长征第一步总是很难的，现在柯席远可以肆无忌惮地整她，早晚有一天她要叫他后悔莫及。 第12章 　　柯席远神色有一瞬间怔松，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恭顺，刚要说什么却见张裕匆匆忙忙地要去帮她，到口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换成了刺耳的命令。 　　“你不准帮她！”一手盖在张裕脑袋上，一手又扣住董非凡的肩，“走，咱出去买冰淇淋，让她自个儿在这捡。” 　　说完眼角瞟向甘棠，却见她仍兀自捡着球，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有的球已经滚落到很远的旮旯角，她也不辞辛苦地跑过去捡起来。 　　这感觉就像拳头都砸在了棉花球上一样，看着她毫无反应的样子就心烦，没再说什么，拉着两个小狗腿就走了。 　　三个熊孩子并没有去买冰淇淋，而是去了电玩城。柯席远把在养病期间憋出来郁气全撒在了电动玩具上，直打得热血沸腾、头冒大汗，顺手拿起肩膀上的汗巾擦汗，才想起甘棠这号人来。 　　他们出电玩城时已经临近傍晚，张裕他爸早催了几回了，还专门派了司机来接，柯席远被张家的车直接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时，张裕多了句嘴：“老大，甘棠妹妹还在网球场呢……” 　　柯席远冲他扬了扬拳头：“妹妹妹妹倒是喊得顺口，管好你自己吧。” 　　嘴上虽这么说着，等车开走后，他朝网球场方向看了看，在原地纠结了很久…… 　　去找人的话，会被那丫头偷偷笑话的吧，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可是不去的话，万一她傻了吧唧还在网球场傻等着呢…… 　　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打了个响指：“对了！我的东西落那儿了。” 　　“哥哥什么东西掉到网球场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不是甘棠还有谁。 　　“……”柯席远僵硬地转过头去，“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实际上，甘棠是在那儿蹲着的，因为撑了遮阳伞所以柯席远没能一眼瞧见她。 　　“我在等你啊。”她站起来理了理裙摆，白皙的腿肚子上全是被蚊虫叮咬出来的红疙瘩。 　　“你等我干什么？直接回家不就行了？傻子吗？”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柯席远皱紧眉头，老气横秋得像个老头子。 　　甘棠挠了挠腿上的包，并不生气：“柯叔叔叮嘱了你不能单独出去玩的，如果待会儿我一个人回去了，你不是又要碍训了么？” 　　“……”看着甘棠黝黑干净的眼睛，柯席远竟一时无法判断她说的假话还是真心话，别别扭扭地挠了挠头，反而越发大声地吼她，“用得着你假好心？居然蠢得躲在这喂蚊子……” 　　他烦躁地往别墅走去，走了两步见甘棠没跟上又停下来不耐烦地叫她：“还不快回家！捡了一下午球你不累啊。” 　　“好，我就来。”甘棠收起遮阳伞，快跑几步追上他。 　　这次柯席远居然没有走的很快，而是放慢脚步将就她。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甘棠勾了勾唇角，露出胜利的微笑。 　　苦肉计嘛，谁不会啊。 　　柯向南见柯席远是和甘棠一道回来的，果真没有生气，反而欣慰地过问他俩去了哪里玩。柯席远当然心虚地选择沉默，甘棠则笑嘻嘻地回答说是去锻炼了。看到两个孩子‘重归于好’，柯向南高兴地点点头，居然批准柯席远可以自由活动了。 　　两个孩子两两相望，甘棠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柯席远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隔日，柯席远开始和甘棠一起上课，他休养的这段时间，MIss.Qian已经和甘棠变成了熟识，往常上课时，都是甘棠提前到给她备好一杯咖啡，虽然这些事情可以交给保姆做，但由她亲自来完成却又意义不同了。 　　MIss.Qian教过的学生无不是富家子弟，多多少少会有点傲气，像柯席远这么尊重老师的已经很少见了，而甘棠这种毫无大小姐架子的学生更是让她刮目相看。 　　再加上甘棠又是个有美术基础的，遇到不足之处，她只要稍微一提点甘棠就能迅速明白并改正过来，这样又聪明又懂事的学生，难免让MIss.Qian生出相见恨晚的感触。 　　所以柯席远隔了一星期再来上课，明显能感觉到Miss.Qian对甘棠的态度有所变化，虽然依旧严厉，但眼神中却透露出欣赏，师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着画作，活脱脱把他衬成了透明人。 　　柯席远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甘棠，心里骂了一句：“小狐狸精！”自个儿赌气地拿出画纸来就开始作画了。 　　因为甘棠对美术极有领悟性，所以课程进度也快，短短一周她就能够开始画静物素描了，但为了隐藏实力，她每次在作画时都会留下新手的不足，到现在Miss.Qian都没怀疑过。 　　今天好不容易两个学生都到场，Miss.Qian突发奇想：“甘棠的静物素描已经很熟练了，今天周五，咱们就画点课外作业。” 　　“什么课外作业？” 　　Miss.Qian看了看他俩道：“肖像画知道吧？今天咱们不画自画像，画对方。” 　　“啊？”甘棠和柯席远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Miss.Qian会突然布置这种作业。 　　让甘棠画柯席远还好，让柯席远画她？一准画成个丑八怪！ 　　“咱就不特地让你们单独当模特了，你俩并排坐，就画对方侧脸吧。注意位置不同，明暗光线就不一样，可不要犯些常识性的错误哦。” 　　Miss.Qian把甘棠的画板提到柯席远旁边，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以柯席远的角度看去，甘棠就是逆光的，而他自己则坐在光线充足的地方。 　　甘棠提起笔，想好好观察观察柯席远，他五官本就精致好看，在阳光下更显得睫毛纤长、唇红齿白，如果不想其他，光是看看还是蛮赏心悦目的。 　　她看得久了，柯席远脸上就起了微妙的变化，眉头皱得紧紧地，唇角撇下来，就差在脸上打上“我很不高兴”几个大字了。 　　甘棠知道她再看下去这小霸王肯定要闹别扭了，撇了撇嘴，开始动笔画起来。 　　人物肖像绝对是素描中最难的，至少对于甘棠来说是如此，她对面部肌理把控不太好，只能看一下画一下。多看几次，甘棠就发现柯席远有点异样，每次她一转头他就皱眉，苦大仇深得好像她要把他怎么样一样…… 　　甘棠算是捕捉到柯席远的神态特点，在落笔的时候也不自觉地给他画了个紧皱的眉毛，等画完一看，还真有点神似…… 　　对比甘棠不停地转头看模特，柯席远则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她两眼，但笔下却不停，唰唰唰地画着，甘棠怀疑他就是照自己心目中的印象把她肆意地画成了一个丑八怪…… 　　趁着Miss.Qian去卫生间，她悄悄伸长了脖子往柯席远画板上看，刚瞟到一个轮廓就被柯席远遮住了。 　　“你是多动症吗？画个画动来动去不消停。” 　　甘棠瞪着他：“哥哥，我可是把你画得很帅的，你如果把我画成丑八怪就是公报私仇啊！” 　　柯席远不屑地看她一眼，讥道：“你本来就是丑八怪。”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夸过我好看的，还说我是狐狸精。“小屁孩儿说话不算话自己打脸啊！虽然不是自己真正的模样，但甘棠还是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柯席远又转过头去，继续画起来：“场面话你也信？而且谁规定狐狸精里就没有丑八怪？” 　　行，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气人倒是挺得心应手。甘棠说不过他，索性闭了嘴，拿起笔往画中的柯席远眉毛上多加深了阴影，直到看这人被她画成了一个苦大仇深的老头儿才出了气。 　　没多久Miss.Qian就回到书房，开始一一查看两个学生的作品，看到柯席远的时候，微笑着点了点头：“席远的功底没丢，画的不错。” 　　又走到甘棠身后，却是一愣：“额……甘棠的阴影线条都抓得很好，就是……画得不怎么像你哥哥……” 　　“啊？”难道柯席远这小子是在认真地画她？ 　　显然她还有点不信，直到Miss.Qian离开，她走到柯席远画板前去看，才打破了狐疑。 　　画纸上是一个小女孩的侧影，因为是逆光角度，整个轮廓都打了阴影，不过画作的亮点在于小女孩的眼睛，因为是阴影下唯一的高光，所以异常明亮。眼角上翘自带三分笑意，眼睫根根分明，就像黑夜中的一轮弯月。 　　甘棠平时照镜子的时候还不觉得自己长成这样，但今日一瞧柯席远为她所画的肖像，才震惊了。 　　原来在柯席远心目中，她这么漂亮的？ 　　柯席远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说话了：“送给你。” 　　“嗯？” 　　“算是答谢你之前做的那件事吧，我柯席远不喜欢欠人情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头转向别处，表情有几分别扭。 　　甘棠愣了片刻，总算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天网球场的事，一时也跟着心情复杂起来。 　　看来这孩子也不是没救啊，至少对他好，他还是知恩图报的……然而…… 　　然而如果被他看见了自己画的那副肖像画，肯定会气炸，把刚才说的话都收回去吧！ 　　求生欲使得甘棠立即跳到自己位置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画纸揉成一团塞进画袋里。 　　柯席远狐疑地挑了挑眉道：“你慌什么？把画拿出来瞧瞧。” 　　“别了哥，我学艺不精，暂时还画不出您英明神武的外貌，不如下次有时间我再给您单独画一幅？” 　　“……不用等下次，我就要这幅。”不顾她的阻拦，柯席远长手一伸，就把甘棠的画袋抢了过去，画纸虽然被揉成了一团，但展开后还是不影响观看。 　　把画纸平铺在桌上，柯席远看着上面的肖像，沉默了…… 　　…… 　　“…………我看你是皮痒了。” 　　柯席远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去，就见一道娇小身影咻地一下窜到门口，逃跑之前还不忘拿走他为她画的那副肖像。 　　“还想跑！”柯席远眯了眯眼，追上去。 第13章 　　甘棠小短腿哪儿跑得过柯席远，刚出了房门就被他揪住后领扯了回来。 　　将皱巴巴的画纸横在她面前，笑得有点渗人：“这就是你说的很帅？” 　　甘棠立即赔笑：“对不起啊哥哥，我真的是学艺不精，等以后我学会了肖像画再给你画一幅好不好？” 　　说着就将他的肖像画拿过来又揉成了一团：“我画的什么垃圾，一点也不像你，我把它扔了，免得哥哥看到心烦。” 　　试着往前走两步，后领上的力量使得她压根走不出柯席远的魔爪…… 　　“我画的也是垃圾，完全把你美化了，拿来，我要扔掉！”柯席远钳住甘棠一只手，另一边去抢她手里的画。 　　“别啊哥，这画我很喜欢的，你画了这么久怎么能扔掉。”她一边推搡，一边躲闪，可奈何柯席远人高手长，轻而易举就能钳制住她，那副肖像画也落进了他手里。 　　眼看着就要被他撕毁了，甘棠没忍住开口阻拦：“哥哥，你之前说了送给我的，现在又要把它撕掉，你是说话不算话！” 　　“之前说送给你是因为欠了你人情，但你给我画的肖像却在恶意诋毁，所以算是两清了。除非……” 　　“除非什么？”明知道柯席远不怀好意，甘棠还是没忍住脱口接道。 　　“我可以把这画送给你，不过要算作你欠我一个人情。” 　　这小屁孩儿可够精的，一点亏都吃不了，甘棠暗暗腹诽不敢轻易许诺。柯席远见她沉默着，有点不高兴了，霸道地将画塞进她怀里。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 　　甘棠心里有气，脸颊鼓得像个苹果，可恶的柯席远看着手痒，伸出手来拧住她的脸，一边捏还一边笑。 　　巧的是，这一幕又被甘妍撞见了，在她的视角看去，可怜的女儿就像个小鸡崽儿似的被柯席远那小混蛋揉圆搓扁无力反抗…… 　　“你们又在打架？”她皱眉问。 　　柯席远收回手，嬉皮笑脸地说：“没有啊阿姨，我和妹妹闹着玩儿呢。” 　　甘妍目光怀疑地扫过他，落在甘棠身上反问：“真的吗？你们兄妹俩有什么矛盾要跟大人说哦，不准私底下吵架打架。” 　　甘棠的手臂被柯席远暗中戳了戳，在他无声的威胁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向甘妍解释：“真的，我和哥哥是在玩游戏。” 　　“好吧，不管你们了，反正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矛盾一定要来跟妈妈说。”甘妍这句话是特地针对甘棠的。 　　见她乖巧地点头应是，也没再多问就上楼去了。 　　甘妍前脚刚走，甘棠就听到柯席远低声说了一句：“看来你也是个遵守规则的人，刚才的人情算你还了，咱们两清。” 　　甘棠一头问号，什么规则？难道小孩儿和小孩儿之间有什么不成文的规则么？ 　　可她上辈子也当过小孩可从来没听说过啊，看来又是这小霸王自己设立的一套规则，正要细问，他已经双手抄兜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无奈，甘棠只能拿着那副肖像画回了自个儿房间，没过多久就听到甘妍在喊她的名字。 　　王阿姨来敲房门说：“小姐，夫人说要带您出去逛街，她在楼下等您。” 　　甘棠下楼的时候，甘妍已经开着她那辆拉风的玛莎拉蒂在大门口等她。 　　这两母女都是购物狂人，甘妍时不时就会叫她一起去逛街，甘棠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路上，碰到红灯路口，甘妍频繁地侧过头打量甘棠。脸上还带着疑惑的神色，次数多了，搞得甘棠也很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问道：“妈妈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甘妍转过头去专心开车，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回答：“就是觉得你最近怪怪的，性格都变了……” 　　甘棠心里打了个突，小心翼翼地打哈哈：“没有啊，妈妈觉得我哪儿变了？” 　　“怎么说呢，连审美都变了，之前你是非裙子不穿的，给你买点别的款式的衣服你宁愿放着生灰也不会穿一下，这几天倒是换了一种风格……“她说着，用眼角瞟了瞟甘棠。 　　的确，自从那天美术课甘棠找她提了要买点新衣服后，这么久了，她就再没穿过那些色彩鲜艳的公主裙。 　　“额……可能是我学了美术的原因吧，忽然觉得以前那些裙子都不太好看了，而且不耐脏，穿着去上课会被Miss.Qian批评的。”她解释道。 　　甘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审美变了好，以前那些裙子我也觉得不好看，穿点深色系的，反而更加可爱。” 　　见她打消顾虑，甘棠松了口气，忽而又听她说：“妈妈带你去逛逛商场，再买几身新的，以前那些叫阿姨扔了吧。” 　　“哦……好。” 　　有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妈妈还真是舒爽啊…… 　　两母女来到市里最大的购物商城，把各大轻奢平价都逛了个遍，不光给甘棠买了很多新衣服，甘妍自己也顺手添置了很多东西。 　　回去的路上，甘妍又问她：“刚才你和柯席远那小子真没有在打架？” 　　“没有啊……” 　　“那他怎么来掐你脸蛋儿，哪有这么闹着玩的，你不是挺爱美的么？万一叫他掐成个大饼脸怎么办？”甘妍照旧直言不讳，和甘棠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像一对母女。 　　甘棠愣了愣，考虑要不要跟她告状，又听甘妍道:“我就是觉得你这孩子性格变了，要是搁以前，如果有人这么欺负你，你肯定不知道在我面前哭了多少回了。怎么才过一个多月就成个锯嘴葫芦。” 　　车停在红灯路口，甘妍侧过头来看她：“那小子被他爸修理是他自找的，你可别因为生出什么愧疚感，就一直忍让着他啊……多跟你柯叔叔告几次状，他自然都不敢来惹你了。” 　　才怪哟……以柯席远那小霸王性格，越是告状越会惹得他怀恨在心吧，虽然当着大人的面不会怎样，但私底下一定要恶整回来的…… 　　想到这里，甘棠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小说中的原主明明十分受宠却还是被柯席远欺凌的原因吧，完全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啊…… 　　忽然想起之前柯席远说得“小孩规则”，应该就是指他和她之间的事自己解决，而不是求助大人吧。 　　…… 　　自从“小孩规则”成立后，甘棠和柯席远的关系也迈上一个台阶，说不上是亲密，但在斗智斗勇中还是培养了默契。 　　柯席远虽然说话老气横秋，但做起事来仍然是个幼稚的小孩儿。他最近开始热衷于让甘棠欠他人情，并且对这个幼稚的游戏乐此不疲。 　　这‘人情’可谓新奇多样，美术课帮她递支铅笔、吃饭给她夹夹菜，这类芝麻小事都算在其中，甘棠通常会立即回馈回去，递两支铅笔、多夹一点菜，在数量上取胜。 　　然而在柯向南看来，还以为这两兄妹相亲相爱、互帮互助，欣慰不已，在家里的时候笑容也多了，批评柯席远的次数也少了。甘棠明显能感觉到柯席远情绪上的变化，虽然脾气依旧怪但总算变得更温和了些，这证明她换了一种攻略方式还是很有效果的。 　　这个荒诞的暑期很快过去，临近九月，甘棠马上要开学。下学期她将会转到柯席远所在的贵族学校读书。两人同校不同级，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但每天都要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在学校吃中饭，接触多了，少不了又要闹点幺蛾子。 第14章 　　九月初，步入新学期。暑热还没散去，好在贵族学校设施设备完全，又有司机专程接送，甘棠倒是没怎么感受到暑气。 　　小甘棠今年九岁半，正读小学四年级，可如今被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鸠占鹊巢后，再坐在一群小学生中间，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学校里的学生全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个个眼高于顶，见她一个转校生柔柔弱弱地，气场完全没有存在感，态度就不冷不热，一点也没表现出对新同学的热情。 　　不过甘棠本就不愿意和一群小学生打堆也乐得自在了，浑浑噩噩混了一上午，到中午午休时候，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地散去。 　　甘棠刚来的时候学校有派老师给她介绍食堂方位，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刚要起身离开。就听教室后门被咚的一下踢开，柯席远一手拿着手机，邪邪瞪了她一眼，一面跟手机里的人回话：“好，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没好气地冲甘棠扬扬下巴：“还傻站着干嘛，我爸叫我带你一起去吃饭。” 　　“……”我能拒绝吗……甘棠心想。 　　然而拒绝是不可能的，除非她又想回到之前和柯席远斗来斗去的时候，虽然现在他俩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总算没作大死了不是？ 　　甘棠顺从地跟着柯席远去了学校食堂，看着这食堂富丽堂皇的装潢，与其说是个食堂，不如说是一家高级餐厅。柯席远带着她进了一个单间，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 　　是那天网球场见过的董非凡和张裕，张裕小胖子一见甘棠，脸都笑开了花，连忙站起来给她让座位，还被柯席远踹了两脚。 　　“你坐那边去！”他命令张裕坐了角落的位置，自己则和甘棠坐在正中间。 　　甘棠原本还怕吃饭的时候气氛比较尴尬的，这回有了张裕这个活宝，整个气氛都变得活跃起来。期间，甘棠知道了张裕其实和她同龄，就在她隔壁班读书，而董非凡则是六年级的毕业班，甘棠不知道柯席远是怎么集齐这两个好基友的，不过他俩性格都挺随和，一顿饭下来倒是有说有笑，十分轻松快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国庆节的七天假可以说是学生党的狂欢。 　　柯席远这熊孩子最近迷恋上了网游，还是比较有年代感那种，不止要氪金，还得每天上线做日常、打段位才能成为排行榜上的大佬。有了这游戏分散他的注意力，甘棠觉得日子好过多了。 　　但是没过几天柯席远他爸就发现了端倪，差点把他的电脑砸了，两父子大吵了一架最后说定，让柯席远在国庆期间去他爷爷奶奶家住几天。 　　天知道甘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开心，当然表面上还是装出一派舍不得他走的神情。 　　却被这熊孩子无情戳穿：“少装了，我知道你巴不得赶我走。”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凶巴巴地看着甘棠，“我记得上次你欠我的大人情还没还吧？” 　　他说的是开学的时候，甘棠差点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的事情，是他出头给她讨回的公道，自那以后全校都知道柯席远是她的哥哥，那群不冷不热的同班同学也忽然对她转变的态度，甘棠在学校里的日子也舒坦多了。 　　这事说小不小，还真算是她欠了柯席远一个大人情，只不过被他时时挂在嘴边听着有点不爽罢了。 　　“对啊，你要我怎么还？” 　　柯席远邪邪一笑：“帮我做任务。” 　　“啊？” 　　“做游戏任务，每天的日常。” 　　“……” 　　死小孩，走了还不让她安宁…… 　　就这样，甘棠在国庆期间开启了她的童工生活，甘妍见她老是呆在屋里不出门，吃饭的时候就谈起这事来。 　　“甘棠，你要不然也回外公外婆那儿玩一趟，天天闲在家里也无聊。” 　　甘棠对原主的外公外婆是什么性格住在哪儿一概不知，所以没有立即答应，倒是甘妍又忽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道：“说起来，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你生日了吧。” 　　生日？原来她的生日是在国庆之后……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也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吴杨的生日貌似也在这段时间啊。 　　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原书中关于吴杨生日发生了一次重大事件—— 　　吴杨进入娱乐圈成了当红流量，有一年他的生日正好撞上国庆，粉丝的应援和宣传铺天盖地霸占各大平台，引起了很多路人的不满，吴杨经纪人的敌对公司就借题发挥买了水军来黑他。这件事对吴杨的星途影响有点大，自那之后他便不过国历生日，且每年生日庆祝都低调很多。 　　如果没算错的话，吴杨的生日应该就在明天。 　　为确保万一甘棠还是开口问了甘妍，对方愣了愣似乎想了很久，表情淡淡地点头道：“好像是明天，你怎么会记得他的生日？以前住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最嫌弃他的么？还说什么‘吴杨姓吴你姓甘，你俩不可能是亲兄妹’这种伤人的话……” 　　“是这样吗……我都快忘了哈哈……”甘棠嘴角抽搐，干笑两声。 　　怪不得吴杨会对原主这么冷淡了……原来她也是个柯席远级别的熊孩子吧！果然欺负过主角团的都没有好下场，原主将来会成为一个落魄少女真是完全不冤啊…… 　　可是现在甘棠不能够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刷满主角好感度是她义不容辞的任务！ 　　看向甘妍，她问：“妈妈，分开这么久了，您不想去看看哥哥吗？其实那天您婚礼的时候，哥哥也来了的，他还让我替他转达对您的祝福呢，是我忘记了所以没跟您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必要的。 　　甘妍听此怔了怔，表情透露出意外：“哦？那天他来了？我还以为……他是不想看到我好的……” 　　甘棠立即抓住这个契机：“对啊妈妈，哥哥其实还是挂念着你的，明天是他生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甘妍犹豫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她：“我不去了，他家里还有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你体谅一下妈妈，直接拿钱他肯定不会收，你给他买点东西，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好吧……”甘棠不敢强行要求她一起去，但看甘妍脸色不太好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甘棠对这个妈妈的印象早就有所改善，她并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不管孩子的人。至于吴杨这个例外，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才会让她不想面对曾经的一切。 　　隔日，甘棠起了个大早，甘妍说到做到果真让司机送她，先去百货商场买了些书和学习用品，再到超市里买了点水果零食，甘棠不了解吴杨真人喜欢什么，只记得在原著中他对棋类颇感兴趣，所以又给他买了很多棋类玩具。再加上一个蛋糕，如此大包小包地塞进车里，往吴杨的住所驶去。 　　吴家在城中心的住宅小区，是吴杨和他爸目下唯一的财产，平时他们两父子都靠着甘妍那点生活费过日子，拮据的时候，吴杨还会去店铺里打工挣钱，只希望今天他能够留在家里，不让甘棠扑个空。 　　按照甘妍给的地址，甘棠和司机坐电梯上六楼，敲了两次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吴杨本人，还是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衣，看着她露出诧异的表情。 　　“哥哥，生日快乐！”在句话这之前甘棠就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当着本尊说出来是最完美的一次。 　　“你怎么来了……”吴杨眼睛扫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司机身上，“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嘛……以前……” 　　话没说完就被甘棠接了去：“当然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呀，妈妈本来也要过来的，结果公司忽然临时有事，所以只能让司机送我过来了，哥哥，妈妈给你买了好多生日礼物，你来看看。” 　　甘棠迈步进去，吴杨倒像是反应迟钝似的挡住她的去路：“等等……” 　　在他背后，传来一阵玻璃瓶碰撞的脆响，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小杨，谁来了？嗝……” 　　不用看也知道是吴志雷那个酒鬼混混，居然大白天的还在买醉，搞得房子里都乌烟瘴气。 　　从吴杨消瘦的肩膀看过去，能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桌上全是剩菜剩饭，地上的啤酒瓶像一堆保龄球。吴志雷光着膀子横躺在沙发上如一滩烂泥…… 　　一股恶心的馊饭味在鼻间萦绕不去，甘棠不自觉轻皱起眉，对吴杨感到万分同情。 　　“叔叔又喝醉了？” 　　“嗯……” 　　“没事，我帮着你收拾收拾吧，待会儿咱还要吃蛋糕吹蜡烛呢。” 　　吴杨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说不清楚是窘迫多一点还是惊讶多点，貌似这个原主从来不曾这么善解人意过，以前在家里也是横行霸道的小公主，别说来给吴杨过生日，就是能给他个好脸色都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所以前几次吴杨对甘棠的示好都保持着警惕，觉得她在耍大小姐性子，见不到了就又想念了。 　　但这次却有不同，专程来给他过生日不说，还主动提出帮他收拾屋子，这还是他那个娇气跋扈的妹妹么…… 　　显然吴杨不太相信她没有别的目的，也更加不信她口中所说的“妈妈本来也要过来”的言论，那个女人冷血无情他是最明白的，早就对此不抱希望了，不可能因为一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就改变了看法。 　　不过，他还是沉默地站到一旁让开路：“你进来吧，东西让你家司机拿回去，我不需要。” 第15章 　　“这都是妈妈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是不是我心里清楚。” 　　“哥……“甘棠见他固执地杵在门口，没有丝毫动摇，无奈只得转身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叔叔把东西放到车里去吧……哦，对了，把那个蛋糕留下。“ 　　她转身对吴杨道：“哥，这个蛋糕是我给你买的，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吴杨抬起眼皮看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首肯：“进来吧。” 　　两人走进客厅，霉馊味更加刺鼻，吴志雷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忽然“呕”地一下吐得满桌满地都是……吴杨皱紧了眉，脸色青白一片。 　　身旁的甘棠开口说：“哥哥，你家拖把在哪儿？先把这些收拾干净，咱们扶吴叔叔到房间里睡吧。” 　　还不等吴杨回答，她已经在房子里找寻拖把的踪影，没一会儿就拿着沾了水的拖把出来清理那摊呕吐物。吴杨在一旁看着她，呆了很久，最后回过神来忙跑进卫生间拿了卫生工具出来帮她一起清理。 　　茶几上堆满了啤酒瓶和剩菜，在一片杂乱中，甘棠发现了吴杨的作业，干干净净地没沾染上任何污秽物，可见其主人是如何的珍惜。 　　抬眼四顾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家已经是个空壳子，连个像样的书桌都没有，之前她去百货商场还不犹豫要给吴杨买什么，现在看来她买的那些零食水果的确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那个给我吧。”吴杨接过她手中的作业本，一手拿着抹布将茶几上的垃圾通通扫进了垃圾桶里。 　　经过半小时的清理，脏乱的客厅终于有了能落脚的地方，吴杨给他爸灌了醒酒药，吴志雷稍微清醒了些，被他扶着回房间去了。 　　在他进屋的时间里，甘棠已经把蛋糕拆开，给吴杨点上蜡烛，他今年过十三岁的生日，甘棠给他拿的十四根蜡烛。 　　吴杨从房间出来，她就拿了蛋糕店送的寿星帽子给他戴上：“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吴杨十分不自在地避开她，站到一旁有点别扭：“你是怎么想起今天是我生日的？” 　　“我们两个的生日很相近嘛，妈妈提到这个，我就想起来啦。”甘棠尝试着去触碰吴杨的手臂，这次他居然没有回避，就大胆地拉他到沙发上坐下，“哥，快来许愿，蜡烛我都给你点上了。” 　　看着蛋糕上烛光闪烁，吴杨的眼睛里也倒映出璀璨的光辉：“许愿？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只想活下去而已……” 　　“那就祝愿哥哥越来越好吧。”甘棠看着他，真诚道。 　　她对吴杨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原书中他冷漠冰山的个性上，这会儿相处之下，感觉他虽然情绪不外露，但为人并非冷酷无情。只能说她应该庆幸自己穿越到了男主少年时期，如果再晚个几年，等他心性成熟了，恐怕就算她跪舔也无法挽回了。 　　吴杨沉默良久，最后闭眼吹了蜡烛。 　　“吃蛋糕吧。”他像是松了口气，切下一块最多水果的蛋糕端给甘棠，“上次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因为被那个小子欺负了？” 　　“啊？”甘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子是柯席远，摇摇头答，“不是，那时候我和妈妈还没搬家呢……是真的想你了而已……” 　　奶油不小心糊到了鼻子上，看她眉眼弯弯笑得傻里傻气地，吴杨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几分：“怎么半年不见，总觉得你性格变了。” 　　“我长大了呗，以前不懂事嘛。”她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吴杨点点头：“以前你又蛮横又娇气，是挺不懂事的。不过……现在懂事得又不是时候……” 　　甘棠纳闷：“为什么这么说？” 　　他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他才开口：“你那个新哥哥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货色，平时没少被他欺负吧？” 　　“唉……”甘棠叹息一声，“他完全就是个混世魔王，哥哥你不知道，就我和妈妈搬过去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做了很多让我头疼的事了。” 　　吴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处境，对甘棠难免感同身受：“那个女人有了新儿子就不管你了对吧？我早就预料到了。” 　　他放下蛋糕碟，将桌上的垃圾清理干净，又拿出刚才的作业本开始写作业。客厅里的吊灯少了几个灯泡，光线十分晦暗，窗口明明大打开却一丝风也感受不到，整个房子就像一个蒸笼，吴杨在这样的环境下写字居然还能安之若素，实在值得敬佩，不过甘棠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频频冒出的热汗。 　　忽然想到什么，她对吴杨说了句：“哥哥等等我，我去去就回。”就下楼去。 　　随后，从私家车里取了一袋东西又咚咚咚地回到吴家。 　　“哥哥，这几样东西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不能拒绝！”她装作蛮横地将口袋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 　　一支钢笔、一个台灯、一盘黑白棋。 　　台灯是无线充电式的，电量很足，将它放在茶几上，周围一片都是亮堂堂的。 　　“为什么要送我一套棋，你拿回去，我一个人怎么下……”吴杨的注意力却在黑白棋上，嘴上虽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棋盘，分明是很手痒的样子。 　　甘棠善解人意地将棋送到他手里，笑眯眯地道：“哥哥不是很喜欢下棋吗？刚好我最近也迷上下棋了，你就当是陪我下吧。” 　　“哦……”吴杨将包装拆开，捏起一个黑棋，这棋子是用打磨圆润的玻璃制成，比学校体育室那种塑料的棋子有质感得多，而且大热天拿在手上冰冰凉凉地十分舒适。 　　吴杨立即就对这棋爱不释手了，再加上甘棠的说辞，他就更没有思想包袱了，直接将棋盘放在茶几上问她：“你会下什么棋，围棋？象棋？象棋的话这就买错棋子了，这种黑白色的只能下围棋。” 　　他自顾自地说，甘棠抽了抽嘴角：“哥，你忘了还有五子棋吗？我只会下这个……” 　　“哦……” 　　甘棠怎么也没想到，她来给吴杨过生日，居然莫名其妙下了一下午的五子棋，而且在这么简单的游戏机制下，她居然还能被吴杨杀得片甲不留……真是太暴露智商了…… 　　最后她感叹道：“哥，我怀疑咱们不是亲生兄妹……” 　　吴杨只是一边捡棋子一边憋笑。 　　时间过得飞快，后来柯家的保姆王阿姨给甘棠打了个电话，说是柯席远忽然杀回来了，问她去了哪里，貌似在家里大发脾气。 　　看天色也有点晚了，甘棠只能收拾了东西跟吴杨告别，吴杨送她到楼下，天边夕阳残辉映在他脸上看起来有几分柔和。 　　“上次电话里说的，还算数。”他忽然道。 　　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甘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谢谢哥哥，以后我会经常来找你下棋的。”笑着和他道了别。 　　回到车上总算松了口气，她今天算是收获颇丰了，看吴杨那个样子应该是对她扭转了印象，相信再刷几次好感，两兄妹一定能建立起感情。等到吴杨能够独立的时候，可不就是她好日子来临的时候吗！ 　　可是一想到在这之前，家里还有个恶魔一样的继哥，甘棠整个人都不好了…… 　　进家门的时候，柯席远居然还呆在门口，扣着一顶鸭舌帽斜靠在他的行李箱旁，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身上带着一丝二线海滨之城的气息，看起来更加嚣张跋扈了。 　　见甘棠进来，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排白牙：“你去哪儿了？我交给你的任务做完了吗？别忘了我走之前咱们说了什么。” 　　“如果我回来发现你没完成任务，就算你不遵守规则，人情翻倍还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用铁尺打手心。” 　　——这是柯席远走之前，他俩的对话。 　　看着他如今这副“哈哈，终于被我抓着把柄了吧”的样子，甘棠怀疑这人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打她手心…… 　　呵呵，她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甘棠淡定地带着柯席远走进他房间，电脑还是开着的，她很快登陆上游戏账号，谁能想到，短短两天，柯席远那个没满级的账号已经满级不说，账户上还多出很多游戏金币。 　　“你找代练了？不行！这不符合规则，我是让你亲自做任务还我人情，如果用钱去找别人也算是违反约定！”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甘棠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啊，都是我自己练的，你不信去查这几天的账号登陆地。而且游戏满级而已，很简单的嘛。你这是不信任我咯？” 　　她挑挑眉，点开账号竞技场的界面：“不光帮你练满级了，连段位都给你上了几阶，你自己看。” 　　柯席远定睛一看，彻底傻眼了…… 　　“这么算起来，应该是你倒欠我人情了吧。而且你不信任我，也是违反了规则，我要惩罚你！” 　　柯席远不干了，慌里慌张反驳：“谁说的规则里面有信任这一条？” 　　甘棠指着他，啧啧嘴：“谁说的规则里没有信任这一条？难道这规则是你定的？那还有什么公平性，我以后也不会遵守了。” 　　她一叉腰，颇有坚守到底的阵势，柯席远难得吃瘪，气得脸色发黑。 　　“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怎么样？” 　　甘棠嘿嘿一笑：“我当然是铁尺惩罚。”似乎早有准备，她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摸出一把铁尺，在手心拍了几下，对柯席远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他彻底黑了脸，一脸不屑：“你打吧。”反正量你一个小丫头也没多大力气。 　　甘棠撅噘嘴，扳了扳那尺子，相当有弹性，笑嘻嘻地道：“哥哥，我力气小，打了你反而痛的是我自己，要不这样吧，你把手背翻过来。” 　　她说着就拉住柯席远的手，让他手背朝上，小女孩的手软得出奇，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没有动弹。 　　“哥哥，我打了哈。” 　　话音刚落，就见甘棠一手捏住铁尺下端，一手扳住铁尺上端，将尺子向后弯成一个弧形，而后毫不犹豫松开上端，铁尺惯性反弹，“啪”地一声弹在他的手背上。 　　白皙的手背立时就红了一片，留下一块长条形的痕迹。 　　柯席远倒抽一口气，捂住痛得发麻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行，你够狠。” 　　甘棠叹了口气心想：姐姐这是在教育你，给人挖坑是要付出代价滴！ 　　这样对比下来，就越发想念她那个成熟温和的亲哥了，跟眼前这个简直是天使与恶魔的区别，真是巴不得快点把他叉出去。 第16章 　　然而越是讨厌的东西，他还就越阴魂不散。 　　国庆节之后，甘妍原本想给甘棠开个生日party的，问她要不要邀请好朋友来，甘棠想了一下她在那贵族小学里确实没交到几个朋友，只好象征性地请了挨着坐的几个女生来。 　　生日当天，两个大人都不在，成了她们小孩儿的天下，几个小姐妹一大早就带着礼物涌上门了。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好活泼外向的时候，整个房子里都回荡着银铃般的欢笑声。 　　“哎？甘棠，柯学长不是你哥哥吗？怎么没看到他？”一个柯席远的迷妹左右张望之后问。 　　甘棠一边给她们倒果汁，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还在楼上睡觉吧。” 　　刚说完，扶梯上就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故意踩的很沉重似的，一道沙哑的声线响起：“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柯席远插兜站在阶梯上，满脸写着不高兴，头顶还翘了根呆毛。 　　“啧啧啧，爱豆的偶像包袱要彻底毁了。”甘棠心想。 　　就听旁边的小女生激动地低声道：“柯学长来了”、“柯学长好帅呀……” 　　“……”行，原来迷妹对爱豆都是自带滤镜的…… 　　柯席远打着哈欠下来，脸臭臭地扫过她们，最后落在桌上的蛋糕上，挑挑眉：“今天谁过生日？” 　　“是我啊哥……” 　　几个女生都诧异地看向她，好似在说原来你们两兄妹连对方生日都不清楚的么，甘棠也没多去解释，只巴不得快把这尊瘟神送走。 　　“哥哥还有别的事吧？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 　　柯席远却大喇喇地坐下来：“妹妹生日，哥哥怎么能不陪你吹蜡烛吃蛋糕呢……蛋糕怎么这么小……谁买的？” 　　一个小女生怯怯懦懦地答：“柯学长，是我买的，我……” 　　柯席远皱起眉：“你也不……”还没说完就被甘棠伸手捂住。以眼神警告：“你快闭嘴吧，少说两句会死啊。” 　　“……”柯席远哼了哼没作声了。 　　甘棠冲几个女孩打哈哈，缓和了气氛，到切蛋糕的时候，有人提议拍个小视频。众人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柯席远，他却老神在在地耸耸肩：“要我帮你们拍？可以啊……不过，要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没完没了了还……甘棠暗自翻了白眼才免强忍住没当众怼他。 　　在原著中这个时代的智能机还没有广泛应用，柯席远只能拿着老款的翻盖手机给她们录视频，小方框中能捕捉到几个女孩子开心的笑颜。 　　甘棠和其他女生长相有点不一样，年纪小小就脱了稚气，比别人多一分妍丽。再加上她平时内敛沉稳的性格，看着一点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柯席远不喜欢她长得像她妈妈，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即使在渣像素的手机里也明亮得像一颗星星。 　　一个女孩子在甘棠脸上抹了一点奶油，她皱皱鼻子，笑着说“不要”，看着有点像在撒娇。柯席远不自觉勾了勾嘴角，把手机递给一个女生，霸道地说：“你来录，我要吃蛋糕。” 　　那女生还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机，紧接着就见柯席远抹了一手奶油，藏在身后往甘棠走去。 　　“妹妹。”甘棠转过头来嗯了一声，“你生日哥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送你这个吧……” 　　说着，就扬起手往她脸上抹，哪知甘棠早有防备，一个退步就躲过去了，柯席远扑了个空还在发愣，就被甘棠顺手一块蛋糕拍在脸上…… 　　“咱们两兄妹何必见外呢，这个就当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吧哈哈哈哈哈哈……” 　　奶油顺着柯席远的脸颊一直延伸到他的脖子，半张脸都犹如石膏一般，搭配着呆若木鸡的表情，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妹妹身手很灵活啊……”他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假笑。 　　其他几个女生再也憋不住，跟着放开大笑起来…… 　　…… 　　在和柯席远的嬉笑打闹、斗智斗勇中，甘棠度过了她两年的小学时光，柯席远正式成为初中生，而她也即将小学毕业。 　　自从柯席远上初中后，他们每天见面时间只有晚上，这让甘棠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六年级毕业那个暑假，学校还是象征性地考了一下试，甘棠无疑又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把试卷随意塞进书包里，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第二个星期大魔王柯席远也放假了。 　　这小子一直以来在同龄人中都是大高个，两年的时间他已经窜到一米七，平时摆着一张冰块脸，走哪儿别人都以为是个高中生，但一开口就破功了，怎么毒怎么来，甘棠这两年也没少被他气个半死。 　　没过几天，柯席远就发了期末成绩，他暗戳戳地藏在电脑桌的柜子里，却无意中被去玩游戏的甘棠发现了。 　　小霸王当然不改恶劣本色，对她又是一通威胁：“不准跟我爸说，要是被他发现了你就死定了。” 　　甘棠明白了，这小子考试考砸了……谁叫他每天晚上偷偷玩游戏，这下成绩糟糕又怕了吧，她禁不住还是有点幸灾乐祸。 　　甘棠不去打小报告，但不代表柯向南不会问，一天吃饭的时候问起这事来，两父子急赤白脸地吵起来，青春期的男孩子脾气见长，居然当着柯向南的面把试卷撕了个稀巴烂，套上鞋就摔门出去了…… 　　气得柯向南连砸了几个碗才冷静下来，小厅一片狼藉，甘妍又不在家，甘棠只能让王阿姨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自己又将柯席远的试卷一点一点捡起来。 　　“小棠，别捡了，那混账小子考得这么差，简直丢我们柯家的脸！” 　　“叔叔您不要气了……”甘棠把碎纸放到饭桌上，替柯席远开解道，“其实哥哥考得不算差啊，只是没有以前好而已，不过初中的考试应该比以前难得多吧，您对哥哥要求太高的话，会对他造成很大压力的。” 　　柯向南叹息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是叔叔对他要求高……你知道吗，为了你们俩考虑，我和你妈妈决定不会再要孩子了，以后咱们家的公司和产业都要落到你们俩肩膀上，如果他不够优秀怎么能撑得起公司……唉，你年纪太小，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去看看你哥吧，外面这么热，指不定又跑哪儿撒气去了。” 　　甘棠乖巧地点点头：“好，叔叔不要担心，哥哥现在还小不懂您的苦心，再等他长大一点就知道努力了。” 　　“你哥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柯向南拍拍她的头，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碎纸都收拢在手里。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这对父子都不懂得和对方沟通，以后还少不得要闹些矛盾。 　　甘棠叹了口气，回楼上换了身衣服才出去找柯席远。 　　这两年的时光不是白过的，她对柯席远这熊孩子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了解，知道他这时候肯定待在某处躲阴，便沿着别墅区内的人工湖找了一圈，果真在一个被大树遮去了阳光的公共椅上找到了他。 　　正低头地玩着手机，甘棠走近一看居然还在玩一个有点年代感的跑酷游戏，游戏果然害人…… 　　柯席远头也不抬，操着一口青春期男生沙哑的嗓音，低声说：“别想劝我回去，看见他就烦。” 　　一个曾经多么渴望父爱的小孩终于还是变成了如今挑战父权的叛逆少年…… 　　甘棠就椅子坐下：“谁说我是来劝你的，你考得这么差，回去还要气着叔叔呢。” 　　柯席远放下手机，皱起眉：“我考得不差！在班级里一样能排前十……” 　　“那你为什么把试卷藏起来呢？” 　　“那是因为……”柯席远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跟一个小学生说这些有点傻气，又转口道，“说了你也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甘棠靠在椅背上，又笑问，“说起来哥哥为什么这次考得这么差啊，该不会是像董哥哥一样找了个小女朋友吧。” 　　她口中的董哥哥就是董非凡，现在已经初二了，因为早恋的事被他爸好生修理了一顿，到这会儿几个发小还经常拿这个来调侃他。 　　柯席远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睛继续盯着屏幕：“你觉得可能么？那群花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地，我是疯了才会找个苍蝇精来烦自己。” 　　“……”看来这小朋友还没开窍，话说的太早，以后注孤生呐，甘棠暗自啧啧嘴，没再问了。 　　两兄妹在长椅上坐了有半个小时，一句话不说也不会觉得气氛尴尬，反而十分放松。微风给湖面吹起涟漪，甘棠看着看着竟觉得有点犯困，不自觉就合上了眼睛。 　　柯席远全神贯注打着游戏，感觉身旁的人小脑袋一点点地往下坠，在她将将要摔倒之际，柯席远条件反射地挪了挪身体，挨她近一些，甘棠的脑袋就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没什么重量，头发软软地搔在他脖子上有点痒，说不上是为什么，柯席远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 　　“你谁啊？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我只是迷路了……” 　　“迷路？这里才多大就迷路了？我看你不是住户吧，难道是溜进来偷东西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小偷……我舅舅就住在这儿，我、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出来走走……” 　　“那你到别处走去，别来碍我的眼。” 　　“还哭？我又没揍你你哭什么哭？” 　　“……” 　　甘棠就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睁开眼看到柯席远的脸近在咫尺，嘴角耷拉着，表情臭的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他对面站着个穿白裙子模样清纯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正哭得梨花带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们的……我只是……” 　　话没说完就被柯席远不耐烦地打断：“已经被你吵醒了，还说什么废话……要哭走远点哭……” 　　“……”臭小子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多么清纯无害的一个小姑娘啊！ 　　甘棠抽了抽嘴角，坐直身体向那女孩安慰道：“小姐姐别哭了，我没关系的，我哥他就是这个性格，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住在那栋啊？需不需要我们帮你。” 　　女孩终于止住抽泣，眼睛红红地看起来无辜极了：“你真的不怪我吗？真是太感谢了，我住在……” 　　“你管她呢，我在这儿住这么久从来没看到过这号人，指不定就是个小偷，我给安保打个电话，如果是住户就让他们送她回家，如果不是刚好就可以带去公安局。”柯席远说着就打开了手机。 　　那女孩一听此，连连摇头，泪花又夺眶而出：“别别别，这样舅舅会骂我的……我还是自己找回去吧，谢谢你们了……” 　　女孩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柯席远还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看吧，我就说她是不是这里的住户吧……” 　　低头看甘棠还望着那女孩离去的方向发着呆，压根没听他讲话，不满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有什么好看的？” 　　她呆呆地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刚才那个女孩说这里是她舅舅家…… 　　该、该不会就是女主林墨颜吧…… 第17章 　　算算时间，林墨颜还真就是在这个年纪和柯席远相遇的，那时候她刚寄住在舅舅家，被舅妈各种冷嘲热讽过得极度不开心，有一次出门散心不小心迷了路，恰好就碰到跟父亲大吵一架赌气出走的柯席远，两个孩子同是天涯沦落人，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所以经常出来谈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柯席远喜欢上了林墨颜，并且在今后的时光中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可是刚才那一幕是怎么回事？就因为她的介入，所以柯席远把他的白月光女神给骂哭了？？？ 　　甘棠心里咯噔一声，开始恐慌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原著剧情，如果柯席远没有喜欢上林墨颜，那么他的感情线又会发展到哪里去？以后他家破产了，他还能东山再起吗…… 　　她这边慌得要命，然而一边的当事人却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女神失之交臂…… 　　想到他以后追悔莫及似乎都和自己不大想干，甘棠这颗担忧的心就放下了。 　　她现在真正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才对啊，如果这么早就结下梁子，万一以后林墨颜在她那个亲哥面前吹吹枕头风——“哎呀，亲爱的，你要管你妹妹的死活了，她以前还和她那个继哥欺负过我呢！”那她不就凉了么…… 　　显然，在甘棠的脑补中，林墨颜已经成了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祸水妖妃，而且她并没觉得这样脑补有什么不对，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甘棠决定要好好跟自己这个未来嫂子搞好关系。 　　当天夜里，就把刷好感计划在脑中酝酿了一番，第二天甘棠就去‘踩点’了，可惜别墅区太大，她压根找不到林墨颜舅舅家的具体位置，晃悠了一圈也没碰到过林墨颜。 　　柯席远对这事完全蒙在鼓里，只以为她一改平日的宅女属性愿意出去活动了，还强拉着甘棠一起去打球，这样频繁出入小区两三天，终于在一次回家路上碰到了林墨颜。 　　那姑娘还是穿的那天那条裙子，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一看就知道是被她恶毒的舅母差遣出来跑腿的。 　　这次甘棠主动热情地上去打了招呼,林墨颜先还一愣，继而看到甘棠身后的柯席远后才想起来她的谁，但那表情说不上高兴，反而有点像在苦笑。 　　“姐姐，上次的事对不起，我哥哥他脾气很臭，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可以一起出来玩哦。”她笑容灿烂地说着，疯狂地以眼神告诉林墨颜：我哥虽然不是个好货，但我是个良民哟，你不要因为他记恨我哟。 　　然而柯席远往那儿一杵，存在感就极强，想不在意他都不行。 　　林墨颜怯怯地看了看他，扯出一抹干笑：“没关系的，说起来还是我打扰到你睡觉了。” 　　“哪里……”甘棠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柯席远扯开去。 　　他表无表情地拉着她往家的方向走：“你怎么跟谁废话都这么多，我饿了，回家。” 　　甘棠没拽赢他，只能冲林墨颜挥了挥手：“姐姐你家住在哪儿？下次我来找你玩啊。” 　　林墨颜怔怔地指了指左边：“我家就住这儿。” 　　“好，姐姐再见！” 　　…… 　　甘棠被柯席远揪住袖子一直拽到了家门口，没好气地甩开他，才看见自己领口的松紧都被拽大了。 　　“跟我玩还没玩够？还要去给自己找个姐姐。”柯席远抱着双臂，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甘棠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且行且珍惜吧。” 　　年纪小小就把男主、女主都得罪完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柯席远显然没意识到甘棠这句话里的人生哲理，照旧作天作地，之后的几天，甘棠叫林墨颜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他就开启毒舌模式，把人小姑娘怼得哑口无言…… 　　知道他是那个德性，甘棠就想跟林墨颜提议她们俩单独玩，但女主不愧是女主，拥有她无法做到的博大胸怀，不光体谅了柯席远的独特个性，还十分担心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们兄妹的感情…… 　　这脾气好得甘棠都自惭形愧。 　　小朋友的友情总是来的很快，没过多久林墨颜就和他们几个打成一片了，又正好碰到张裕小胖子过生日，他爸就给了钱让这几个小孩儿去游乐场庆祝庆祝。 　　因为想着有董非凡这个大孩子在，便没专门派大人跟着，只让司机送他们去。 　　有三个初中孩子在，对一些小儿科的项目就兴趣缺缺了，柯席远他们专挑刺激的项目玩，甘棠除了有点恐高外倒是心理素质强大，只苦了林墨颜这小姑娘，连坐几次过山车，吓得她面如菜色，胃里的东西也吐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柯席远还提议去鬼屋，被甘棠和林墨颜坚决反对，因此彻底毁了兴致。 　　几人去哈根达斯买冰淇淋，两个女孩去前台点餐，柯席远他们则坐在位置上等餐，正百无聊赖的时候，董非凡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在柯席远耳旁耳语几句，两人都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你们在说啥？”张裕凑个脑袋过去，柯席远一手搭在他头顶上弹了弹脑门。 　　“走，去打游戏。” 　　“啊？去网吧吗？我爸不允许我去网吧打游戏的……” 　　“你多大了还怕你爸？没断奶啊！”董非凡讥道。 　　张裕立即就羞红了脸，不过却还在犹豫，正巧这时候甘棠和林墨颜点了餐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即皱眉阻止：“哥哥，你忘了柯叔叔说的话了么？” 　　自从那天柯席远和他爸吵了架之后，他房间里的电脑就被搬到了仓库去，还有之前买的psp，连手机也换成了老款的只能打电话的那种。柯席远这个游戏迷已经好久没碰游戏了，怎么可能不手痒。 　　他不满地沉下脸：“玩一会儿怎么了？你胆子肥了是不是，还管起我来了。” 　　甘棠深吸一口气：“好，你去玩吧，我跟墨颜姐姐回家了。”说着就要拉起林墨颜走。柯席远却伸手拦住她：“你不准这么早回去，待会儿等我一起。” 　　“凭什么要等你，不让我管还反倒来管起我了？”甘棠毫不示弱。 　　柯席远气得眯了眯眼：“好，我们谁也管不了谁，但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爸嘱咐了要听董非凡的话，他是年龄最大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去哪儿就是去哪儿！” 　　他开始胡搅蛮缠，甘棠索性坐了下来：“照你这么说，墨颜姐姐才是我们中间年龄最长的，她说的话才是最算数的吧。” 　　几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林墨颜身上，让她倍感压力。 　　“墨颜姐姐你说，他们该不该去网吧上网。” 　　面对甘棠的逼问，林墨颜看了看柯席远又看看她，半天都没做出个决定。 　　柯席远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与她对视：“好，林墨颜，你来评评理。张裕今天生日，就是想去网吧玩玩而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只有这么一天可以肆意地玩。而且我们又不是去什么环境杂乱的私人网吧，就是去打打游戏，跟在游乐场玩有什么区别？” 　　“你偷换概念！墨颜姐姐你别听他强词夺理啊……”甘棠担心地看向林墨颜，对方脸中已经流露出被打动的神色。 　　“甘棠妹妹，要不……让他们去玩一会儿吧……打游戏而已，也没什么的。” 　　“……” 　　柯席远露出胜利的微笑：“好了，妹妹，别挣扎了。你在这儿吃会儿东西，等着哥哥回来找你，乖~” 　　他拍了拍甘棠的脸颊，和董非凡张裕高高兴兴地走出店铺。 　　过马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上，甘棠正和林墨颜说着话，白净的脸颊鼓鼓地，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像一只…… 　　“仓鼠……” 　　“啊？老大你在说啥？” 　　柯席远失笑：“没什么，绿灯了，走！” 　　最后看了一眼甘棠，拉着两个好哥们儿离开了 　　…… 　　如果此刻他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一定会为自己这个决定后悔莫及…… 第18章 　　柯席远走后, 甘棠和林墨颜只能在店里吃着冰淇淋等待。 　　“墨颜姐姐你不该顺着他们说的。”甘棠想了半天还是有点生气，“我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熊孩子, 你越是顺着他，他就越没有分寸。” 　　看她嫌弃得直翻白眼, 林墨颜羞涩地笑了笑：“你也别这么说他啦，感觉你们两兄妹怪怪的，妹妹还更像姐姐。不过你哥哥虽然说话……直了点, 但人不坏的,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的。” 　　“能知道才怪了。”将勺子插/进冰淇淋里, 甘棠抱着双臂, “你看咱们都吃第几个冰淇淋了, 还没见到他们的影子，恐怕不到天黑不知道回家的。”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虽然很不想进网吧那种地方，但还是打了个电话问清楚柯席远所在位置。 　　“墨颜姐姐, 咱们去找他们吧，这回我只问一次，他如果还不走我们就自己打车回家。” 　　“哦，好。” 　　她们付了账出去，手拉手走上人行道，没想到忽然一个骑着电瓶车的中年男人正朝这边冲过来，嗖一下就把林墨颜刮倒在地, 车子也差点翻了…… 　　“你不懂交通法规吗？这里是人行道！”甘棠惊魂未定朝那男人吼了一句, 赶忙扶起林墨颜。 　　林墨颜的状况不容乐观, 右腿上裸/露在外的膝盖已经擦出血丝，被甘棠扶着才勉强能站起来，脸色却已经疼得发白。 　　那骑电瓶车的男人见此，生怕负什么责任，扶起车就火速跑了。 　　“喂！你还肇事逃逸啊……”甘棠气不过想追上去，被林墨颜拦下来，“小棠妹妹，别追了，算了。嘶……” 　　她疼得嘴唇发白，甘棠见此连忙扶她到红绿灯口的花台坐下，林墨颜膝盖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淌血了…… 　　“墨颜姐姐……你在这儿等会儿，我马上打电话给哥哥他们。” 　　林墨颜却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大碍的，就是擦破了点儿皮，待会儿买个创口贴贴上就没事了。” 　　“这怎么行，至少要去医院包扎一下啊……”甘棠皱眉担忧道，林墨颜却固执地不让她打电话，而后又从挎包中拿了湿纸巾出来擦拭伤口。 　　等把伤口上的血和砂砾擦干净，果真没再流血了，只留下一个小创口，不过膝盖周围却青紫红肿起来。 　　“不行，还是要去诊所拿药，我去看看这周围有没有诊所或小医院，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去去就回。” 　　甘棠说完不等她回复就往马路对面跑去，绕着整条街跑了半圈，终于找到了一家诊所，讲明林墨颜的伤势状况，拿了点清创药和消炎药，又火速往回跑。 　　她回去的时候林墨颜还在原处没挪动，不过她身边却多了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两人正说着什么。甘棠拿着药跑过去：“墨颜姐姐，先用这个消消毒。“ 　　“小棠妹妹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你了还专门为我跑去买药……”林墨颜似乎很不习惯麻烦别人，甘棠只觉得自己做了分内的事，她却感到不好意思极了。 　　甘棠没说话，只是蹲下来给她喷药，好在伤口小，血已经止住了，并不算太严重。 　　“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妹妹吗？”站在旁边的老太太忽然开口问道。 　　林墨颜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对甘棠说：”对了，小棠妹妹，你知道老五街在哪里吗？这个老婆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不是本地人不太清楚，你应该知道吧。“ 　　“老五街……”甘棠想了想，貌似刚才她拿药的那家诊所就叫老五街诊所，便向那个方向指了指，“婆婆，老五街就在马路对面，直走向右拐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你老婆婆满头银发、眼睛浑浊，皱着眉头十分疑惑：“直走……还要右拐……唉，小姑娘，婆婆实在找不到啊……能麻烦你带我过去吗？” 　　甘棠没犹豫就点头了：“可以的，刚好我要带姐姐去诊所给医生看看有没有骨折。”转头又问林墨颜，“墨颜姐姐，你还能走动吗？不行的话我们就打车过去。” 　　林墨颜点点头，尝试着站起来：“我没问题的，就不用去看医生了吧，送婆婆过去就行了。” 　　“还是要去看看，万一摔到哪里你自己也没发现呢。”甘棠固执地扶起她，“婆婆，咱们走吧。” 　　“好，谢谢你们了。”那老婆婆杵着拐棍，走起路来步履蹒跚，过斑马线的时候也走得极慢，甘棠只能一手扶住林墨颜，一手搀住她才缓缓朝诊所方向走去。 　　老五街是市里的老街，还留有许多没拆的旧房子和巷道，虽然路人逐渐稀少，但好在还有店铺开着。 　　扶着老婆婆走到诊所门口，甘棠才松了手，朝右边巷道指了指：“婆婆您的家是不是在那个方向啊？这里就是老五街了。” 　　那老婆婆眯着眼四处望：“好像就是这里……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不用谢，那我就带姐姐去看病了，您路上小心，再见。”松开老婆婆的手，她老人家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没法，甘棠又赶紧扶住了。 　　林墨颜皱眉道：“妹妹，要不然咱们先送婆婆回家吧，我的腿只是皮外伤，没事的。” 　　甘棠没答话，就听那老婆婆说：“好姑娘，麻烦你送我到家门口可不可以？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她脸上皱纹沟壑纵横，眼睛浑浊不清还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回家的路，这样的老年人怎么会单独出来乱走呢？她家人都不担心她吗？ 　　“唉……”甘棠叹了口气，对林墨颜说，“姐姐先去诊所里等我，我把婆婆送到她家门口就过来。”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林墨颜立即就点头同意了。 　　看她一瘸一拐地进了诊所，甘棠才扶着老婆婆往巷道走去。 　　“你真是个好姑娘，这个时代啊，像你这么乖巧的孩子已经很少了。”那婆婆一边拍拍她的手，一边说着。 　　甘棠只是笑着道了谢。 　　越往里走，人烟越是稀少，因为昨晚刚下了雨的缘故，巷道里坑坑洼洼积攒了许多水坑，甘棠尽量想找干净的地方走，却发现越走越是泥泞。抬头一看，巷道尽头已经没有了城市的模样，而是多了很多杂草和石块，就像到了乡下人迹罕至的地方。 　　意识到哪里不对，她立即停下脚步：“婆婆，你家就在前面了，你回去吧，我要去找我姐姐了。” 　　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小臂上那只手犹如钢铁一般把她焊住，手背上的老年斑浮在凸起的青筋上，就像一只干瘦的鹰爪，看起来诡异得可怖。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甘棠一把推开身旁的人，想也没想就往后跑去，边跑边摸手机，可还没碰到机身边缘，就感觉背后有一道黑影袭来，紧接着后脑勺一阵剧痛，她就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咚”地一下就摔到肮脏潮湿的泥潭里…… 　　失去意识前，甘棠回过头，还能隐约看到那老婆婆阴森可怕的笑容和高高扬起的拐杖…… 　　…… 　　林墨颜是哭着跑去找柯席远的，那时候他正为刚赢了一场排位而欢呼雀跃。 　　“小棠妹妹不见了……快报警，小棠妹妹失踪了……”林墨颜瘸着腿跑进网吧包间，上气不接下气。 　　柯席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重复问到：“你说什么？” 　　“小棠妹妹不见了……她、她送了一个老婆婆回家就没看到人了……快报警……” 　　柯席远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凝固在脸上，两秒后，噌的一下站起来，连着几桌的电脑都被他震得黑了下屏。 　　一把揪住林墨颜的衣领，唇色发白、声音也抖得不像话：“她去哪儿了？怎么会不失踪……你说啊！” 　　…… 　　钻心的疼痛从后脑勺传来，就像在脑袋上开了个口子，稍微动一动都牵动着心脏抽痛。 　　“嘶……”甘棠倒抽一口冷气，睁开眼。 　　先还以为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也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耳畔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瘫了有将近半分钟，甘棠才找回触感。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潮湿的沙地上，地面上的石块硌得她生疼，而且她自己状况不是很好，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贴在身上冷得像冻在冰柜里。 　　甘棠没有问出“这是在哪儿”这种傻问题，毫无疑问她是被那个看似年老眼花的老婆婆给骗了，打晕她无非是为了两件事要么谋财要么害命，伸手摸摸衣服口袋，钱包和手机果真不见了。 　　既然都拿走了钱，为什么还要把她关在这里？ 　　甘棠张望四周，虽然看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但黑咕隆咚地一点光都没有，绝不可能是在室外。 　　忽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些关于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新闻，甘棠心里打了个突，心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在玛丽苏的世界都会碰到人贩子吧…… 　　正想着，忽听十米以外传来闷闷的说话声，脚步声渐进，而后“刺啦”一声巨响，应该是拉开了一道卷帘门。 　　甘棠赶忙闭上眼睛装晕，可随后袭来的强光还是刺得她双目生疼，原来这是白天。 　　还来不及思考，她就听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春嫂，那娃还没醒呢……”是个带点陕西口音的男人。 　　“俺下手重，睡他个一天半天的也很正常，只要醒了不是个傻子就行。”一个女声道。 　　甘棠听得出来，这个女人就是打晕她的那个老婆婆，不过这会儿说话气息和嗓音都有力得多，完全不像个年老孱弱的老年人了。 　　她还不敢睁开眼，忽然感觉他们扔了个重物在她旁边，一声闷响过后带来一股腥甜的风，虽然没看见，但她能肯定他们扔过来的是个人…… 　　至于是个活人还是死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两人又开始说话：“春嫂，这俩娃要卖到哪地去？俺们啥时候动身啊？” 　　“你急啥，这才两个呢，咋咧？怕被抓啊？” 　　“哈哈哈春嫂说啥笑话，俺们以前在沿海拐人的时候，哪次怕过啊？” 　　“俺看你就是怂货，行嘞，这回拐的个女娃模样倩得很，要买不少钱嘞，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甭废话，把门锁上，跟俺去找你春哥。” 　　又是一阵拉动卷帘门的声响，脚步声渐行渐远，整个室内又恢复寂静和黑暗。 　　甘棠躺了有十多秒才试着睁开眼，瞳孔酸涩胀痛，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淌眼泪，她抬手抹了抹，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是旁边这个人身上渗出来的…… 　　甘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居然还真碰上人贩子了……自怨自艾半响，还是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林墨颜发现她失踪没有，但就算发现了肯定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现如今还是得自救。 　　屏住呼吸静心细听了半分钟，在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中，还是被她捕捉到一阵时断时续的细微呼吸声，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去。 　　旁边这个人还活着，恐怕也是跟她一样被那两人贩子拐来的，不过伤势貌似比她更严重。 　　尝试着往那人身上探了探，摸到一点质材偏硬的衣料，像是校服之类的衣服，再往上摸就摸到了一截长长的头发，这孩子应该也是个女孩儿。 　　在她脑袋上探了探，和她不一样的是，这孩子是被人从前边直接打晕的，下手很重，把她的额头打破了，流了很多血。 　　如果不及时医治，她很可能会死的……甘棠感到害怕。 　　万幸的是，没过多久，身旁的女孩就醒了，只是醒的时候甘棠已经摸黑把整个屋子都探了个遍。 　　这室内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知是不是料到她们两个小孩也翻不出手掌心，所以连绑都没绑。只是把卷帘门锁得死死的，连扇窗户都没有，空气十分沉闷，只能通过卷帘门的下方细微的门缝才能辨别外头是黑夜还是白天。 　　那女孩开始怯怯地抽泣，连甘棠靠近也会害怕得瑟瑟发抖。 　　甘棠只能尽量轻柔且小声地跟她说话：“你别怕，我也和你一样是被那个老婆婆打晕骗来的，我叫甘棠，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你的父母知道你失踪了吗？” 　　那女孩还是哭，悲戚得像被人遗弃的小猫。 　　“你别哭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咱们俩应该团结起来。刚才他们把你送来的时候，我就听到他们说要把我们卖到其他地方去，如果你不想再也见不到爸妈的话，就好好听我说话。”她尽量把声音压低，免得被外头的人听到。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那女孩吓得一抽，立即止了哭泣，瘦弱的身躯还在黑暗中颤抖着。 　　“我叫李晓洁，我是在上学路上被那个老婆婆骗来的，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发没发现我失踪了……”她声音有点稚嫩，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估计也跟甘棠差不多。 　　不过甘棠却抓住了一个重点：“上学路上？这不是放暑假了吗？" 　　“嗯……我是去一家补课机构补习英文的，今天早上本来妈妈要送我的，是我自己不让她送……结果就碰到那个迷路的老婆婆，我只是好心给她带路……谁能想到她是个人贩子……早知道就让我妈妈送我去上学的……”那女孩说着又低声哭起来。 　　甘棠皱了眉：“今天早上？今天星期几？” 　　“星期一啊……” 　　甘棠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她被拐走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柯席远和林墨颜他们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报警了吗？这个时代到处都是监控，应该很容易确定嫌疑人吧……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上面，安抚了那个女孩一番，告诉她如果待会儿有人来了就装晕，两个孩子在冰冷的黑屋子里互相依偎着，终于不再那么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甘棠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饿得四肢酸软、双眼发昏，黑屋子里终于又来人了。 　　这次她们俩都没装晕，想开口求点吃的，来的正好就是那个老婆婆，端着两个缺了口的碗丢给她们。 　　“醒了？吃饭。”说着给她俩的碗里一人盛了一碗稀饭。 　　好久没闻到食物的香味，李晓洁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碗就开始往嘴里倒，甘棠却盯着碗里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饭犹豫了。 　　那老婆子发出一声嗤笑：“吃吧，还怕俺在你饭里下药啊？放心，婆婆舍不得，还要指望把你卖个好价钱嘞。” 　　皮肤干干皱皱地，笑起来就像童话里的巫婆。不过甘棠也实在是饿了，不再管她话里真假，只想先填饱了肚子再说，直到灌了一大碗稀饭下去，才终于找回了点力气。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那老婆子，想再来一碗，那老婆子却十分可恶地敲了敲铁盆的边说：“一碗就够了，再多也不给了。你俩最好乖乖地不要闹，不然婆婆可是要打小孩的。” 　　看着她巫婆般狰狞的笑容，李晓洁不自觉颤了颤，甘棠也收回了手。 　　“你要把我们卖到那里去？”她冷静地问。 　　“咋？还想跑啊？没门，乖乖呆着吧。” 　　“不是想跑，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跑得赢你们，”甘棠与那老婆子对视，尽量以沉稳的语气说着，“你们贩卖人口能赚多少钱？我爸爸是柯氏集团的老总，我妈妈也有自己的公司，如果你把我安稳送回家，他们会给你更多的报酬。” 　　那老婆子居然连犹豫都没有一下，就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她：“你当婆婆是个闷怂，要上你个小女娃娃的当？到时候把你送回家了，俺们不就被抓了吗，少打歪主意，给老娘乖乖待着。不然打得你说不出话为止！” 　　疾言厉色地对她俩威胁一番，那老婆子端着碗和盆出去了。 　　屋内重回黑暗，甘棠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旁边的女孩长什么样，被关这么久，她是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柯家，甘妍火急火燎冲进书房的时候，柯席远正跪在地上，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脸侧清晰的五根手指印。冷漠地移开视线，看向柯向南。 　　“怎么样？警方有没有抓到嫌疑人。” 　　柯向南面前堆满了烟头，在甘妍进来前才刚刚放下手机：“警方已经开始调监控了，目前能确定不是恶性绑架案件。按林墨颜那孩子说，应该是……” 　　“是什么？”甘妍急切追问。 　　“应该是人贩子。” 　　甘妍倒抽一口冷气：“人贩子……他们会不会伤害小棠……”即便是个管来冷静的女强人，她此刻也显得不堪一击了。 　　柯向南心疼地上前抱住她：”小妍，你别急。老五街虽然是条老路，但沿途还是有交通监控的，警方应该很快能确定人贩子的位置。“ 　　甘妍神色疲倦地捂住脸，微微点了点头出去了，柯向南想追上去，却忽然看见柯席远站了起来。 　　“爸！既然是人贩子他们肯定会再作案，让我去当诱饵吧，我可以把他们引出来……”他说话时，眼中尽是坚决。 　　“闭嘴！滚出去！”柯向南却冷冷道。 　　“爸！” 　　“我没你这么个儿子，滚！”他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推出去，而后咚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爸，你让我去吧，等警/察找到人贩子得到什么时候……”柯席远还不放弃地使劲砸门。 　　里头传来柯向南一声带着嘲意的怒吼：“这么关心小棠的话，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不是你跑去玩游戏，她会失踪吗？！” 　　“……” 　　柯席远没再说话，只是沿着房门缓缓坐到地上…… 　　…… 　　又是在黑暗中醒来，甘棠已经分不清是第几天，甚至无法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 　　李晓洁已经快被逼疯了，她开始疯狂地嘶吼和哭泣，乞求那些人放她出去，可是从未得到回应过。只有在饿的不行的时候才会端着一盆稀得不能再稀粥来给她们吃。 　　哭是很费体力的，除了因为刺激眼球而产生生理反应，其他时候甘棠从没哭过，李晓洁正好相反，她年纪太小心理素质不够强，每每都是哭到没有力气晕过去。 　　甘棠真怕她会因为哭而饿死在这里，所以开始没话找话地跟她聊天。 　　起初的时候李晓洁是不会回应的，后来发现自己就算哭也换不来生机的时候，才终于肯冷静下来。 　　黑暗使人冷静也使人抓狂，李晓洁靠在墙壁上开始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的父母。甘棠在旁认真听着，只觉得这比哭要好一点。 　　“甘棠，你怎么从来不哭……你不想回家吗？” 　　“想啊……不过哭有什么用呢，我们要保存体力才能想办法逃走啊。”她耐心地劝慰。 　　那头沉默着，在她以为这女孩又饿晕过去的时候，却听到她微弱的声音：“甘棠，你不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爸爸妈妈啊……”甘棠叹息一声，第一反应想到的却不是甘妍和柯向南，而是她真正的父母。 　　她上辈子平凡人生的父母，短短的几载而已，却已经成了她脑海里两道模糊的影子，体态佝偻的是她爸，微胖的是她妈。 　　讽刺的是，她记起的生前往事只有他们的催促和怒骂。 　　“甘棠啊，你要好好读书，你看你/妈我就是没好好读书，所以才找了你爸这样的男人，你以后可千万擦亮眼睛，妈的后半辈子算是栽在你们甘家人手里了。” 　　“甘棠，女人不能光读书不知道做家务啊，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烧菜做饭，以后谁愿意娶你回去？你这条件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 　　“甘棠，你看隔壁老张家那个男孩子月薪都上万了，你/爸当初还说什么学历重要，你看人家初中就出来奔前程的，现在呢，你还在啃老念大学，别人都可以赚钱养家了。” 　　“唉，你说的什么话，人家生的是个儿子嘛，现在好多单位都是男士优先录取，生来就少了点零件，咱们有什么办法……” 　　…… 　　“甘棠，张家那个儿子约你你咋不去见他？” 　　“妈，他就是个猥/琐男，仗着自己有点钱，在微信上面就说些混账话，这种人我能去见吗？” 　　“我看你就是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你都多大了！” 　　“二十岁才多大？你们就这么瞧不起你们的女儿？” 　　“哟！翅膀长硬了，还敢跟我吼？！当初就不该生你的，生下来也是气自己……” 　　以上就是甘棠穿越前和父母最后一段对话。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再也见不到的人了，回忆起来居然还是只能想起这些…… 　　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世界，现实世界的她已经没了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她伤心，伤心是应该的，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回报都不曾就没了，亏本了、太亏了…… 　　收回思绪，她语气轻松地回答了李晓洁的问题：“不想，想也没有用，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人本来就是孤独地来孤独地走的，看淡一点反而好过很多。” 　　那小姑娘愣了愣，似乎没听太懂，半响又开始自顾自地絮叨起她和父母相处的日常，应该是个家庭幸福又备受宠爱的小姑娘，可惜忽然陷入了这种困境，以后就算救出去肯定也会留下心灵创伤，而最痛苦的莫过于她的父母了。 　　正如此感慨着，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卷帘门就开了，这次外面也是黑夜，只微微透了点月光进来，手电筒的强光打在甘棠脸上极不舒服，她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就听那人说。 　　“两个小娃娃，吃饭了。”这次是那个陕西口音的男人。 　　怎么又吃饭？甘棠皱起眉，她在这吃了三次饭，逐渐发现了规律，这些人贩子是不等她们饿得手脚发软是不会来送饭的，这次她明明感觉肚子里还留有稀饭的余温，怎么这么快就又吃饭了？ 　　耳边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那男人粗鲁地踢踢她们：“快点起来，这次给你们吃点干饭，吃好了好上路。” 　　如果是在牢里，这句话就等于告诉她们这是吃最后一顿死囚饭了。但在这里他的上路无非就是把她们弄到别处去卖的意思。 　　甘棠还在恐惧，李晓洁那孩子已经被饿得晕头转向了，这会儿问到了米饭的香味仿佛变成了一匹小狼，立即就蹭起来开始往嘴里胡吃海塞。 　　“你咋不吃？”那男人凶神恶煞地看向甘棠。 　　在他的逼视下，甘棠端起碗开始吃饭，她连嚼都没嚼，直接就囫囵吞下去，吃完碗里的就立即还给了他。 　　“我吃饱了。” 　　那男人收碗的时候，还不忘在甘棠脸上摸了一把，发出猥琐的笑声：“这么水灵的小女娃要卖到山沟沟里头，可惜喽……嘿嘿……”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沿着甘棠的脖子下去，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吼声：“二娃！咋还不出来？你可不准碰那两个小女娃哈！身上有伤是要减价钱的！” 　　那叫二娃的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对她们恐吓了两句关上卷帘门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甘棠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开始猛扣嗓子眼。 　　“晓洁！晓洁！快把刚才吃的吐出来，他们肯定下了药的！”甘棠一边用外力使自己反胃，一边跟李晓洁说，没一会儿她就把刚才吃下去的米饭原封不动地吐了个干净。 　　“晓洁！你快吐出来！”没听到李晓洁有动静，她又摸索着去推了推她。 　　这姑娘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这会儿被甘棠喊着没有半点反应。 　　她正着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狗叫声，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啥？你说警察发现俺们的位置了？这不可能，俺们已经好几天没出去拐孩子了……” 　　“还有啥是不可能的，快带着这俩娃跑吧。车俺都给你们找好了。” 　　“哦哦哦，好好好，俩娃都吃了药的，带着很方便的，走吧走吧。” 　　随后，卷帘门就被人推开了，老婆子和那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走进来，见两个孩子果真闭着眼睛躺在一堆，就一人上来抗了一个往外走去。 　　逃跑的路上不太顺利，负责盯梢的告诉他们几个高速路口都有警/察，而且警车也在四处巡逻。几个人贩子忽然怕了，决定要丢一个孩子，只带一个走。那老婆子在两个女孩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甘棠，把李晓洁仍在路边就跑了。 　　甘棠坐在汽车后座，能感觉到车子没走高速而是走的颠簸的老路，这些人贩子很精，专门选在晚上跑，这会儿除了服务站根本就没人。 　　好在那人贩子头头找的是个黑的，司机师傅根本不知道甘棠是被拐来的，看她乖乖睡着还以为是老婆子的孙女。中途，到了服务站，那司机师傅要下车上厕所。 　　没办法几个人贩子也只好跟着下去解放解放膀胱，原本以为甘棠被药晕了就放松了警惕，只留了那老婆子在车里看着她。 　　那老婆子正打着电话，没注意到甘棠偷偷扣了扣自己喉咙，忽然“呕”地一声，把肚子里剩下的米汤都给吐出来了，喷得那老婆子一身都是。 　　“哎哟，这个死女娃还给老娘晕车，啧啧，吐得老娘一身都是，臭死了……“老婆子气急败坏地推开甘棠，自己下了车。 　　整个车内都弥漫着胃酸的臭味，熏得她直跺脚，只能把车门都打开来散气，做完这些又转身过去跟另几人打电话：“喂？那死女娃晕车嘞，吐了老娘一身，你们谁来看着她，俺要去洗洗。” 　　那头的人应该是拒绝了，老婆子生气地与他对骂，完全没注意到车里的甘棠正悄悄地从另一道门溜出去。 　　甘棠是往停车场的保安室跑的，半夜三更，保安大叔正在打瞌睡，忽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呼救声，睁开眼就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孩子正死命拍着保安室的门，嘴上喊着：“叔叔救救我！有人贩子！” 　　…… 　　警方回消息给柯向南说在嫌疑犯暂居地点周围找到一个女孩，柯家人举家出动去认人，然而却发现不是甘棠，刚放松的心弦又再次绷紧了。 　　柯向南和甘妍都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留在警察局等消息，除了他们俩，柯席远和吴杨也在，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此刻都陷入阴郁当中，特别是柯席远，眼下的青黑难以遮掩。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走，谁也没想到这个黑夜会如此地漫长且煎熬。 　　终于，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片死寂，一个警察激动地走进休息室：“柯先生！犯人抓到了！就在S市通往M市的服务站，您的千金也没有大碍，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几个人同时站起身来，灰白的脸上终于浮起笑意。 第19章 　　甘棠撑到警察到的那一刻才允许自己晕过去, 长时间的紧张和饥饿已经把她的精力完全消耗光了，能够撑到现在全靠自己的意志力。 　　但总算是得救了…… 　　迷蒙中她能隐约听到警车的鸣笛声和人的对话声，他们呼唤着她的名字，太累了，甘棠只能勉强睁开看了一眼。 　　形形色色的人脸，有甘妍和柯向南，还有吴杨、柯席远、林墨颜，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担心让甘棠心口涌上一股暖意，算不算因祸得福, 至少在这里的世界, 她是被人所在意的…… 　　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甘棠勉强挤出一抹安抚的笑，才彻底放下防备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昏沉得要命，喉咙干得像灌了一块火炭, 稍微侧侧头就感觉像是有人拿了个勺子把她的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躺了有一会儿, 五感逐渐回笼，甘棠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是空腹太久的不良症状。 　　好不容易睁开眼，好在眼前不是一片死白的医院, 而是她那个带着夸张公主梦的闺房。之前一直有点嫌弃这个装潢, 现在看来却倍加亲切, 呆在黑暗中太久之后, 看倒任何鲜艳的颜色都亲切了。 　　看向床头, 甘棠这才发现她正挂着点滴，后脑勺有硬硬的东西包着，应该是已经给她包扎了的，现在看来除了胃有点不舒服以外，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大碍。 　　甘棠安静地在床上躺着，想享受享受岁月的宁静与美好，两秒钟后，房间门就打开了。 　　只掀开一条小缝，就见一个人端着一杯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是柯席远，他似乎没有发现甘棠已经醒了，只专注于自己手上快漫出来的水杯，尽量让动作更轻缓小心。 　　走了两步，才抬起头来，怔在原地：“你、你醒了……” 　　“嗯……”甘棠气息微弱地答应了一声。 　　柯席远怔愣之后，像是重重松了口气，继而露出一抹笑容，与往常的冷笑和嘲笑不同的是，这次甘棠能明显感觉到他是真的感到高兴的笑意。 　　柯席远走过来，莽莽撞撞地把水杯递给她：“你……要喝水吗。”犹豫走得急，水漫出来还撒在了甘棠的被子上…… 　　“你小心一点吧……”甘棠皱起眉，有气无力地说，她才在虎口脱生，实在疲于应对这个没事就抽抽风的熊孩子啊，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熊少年了。 　　柯席远急忙把被子放在柜子上，伸手来帮她擦干水滴，却是越擦湿的面积越大。最后只能束手无策地抓了抓头发，露出傻气的笑容。 　　看他跟个二愣子似的，甘棠嫌弃地皱起眉：“你笑什么啊？” 　　“啊？不知道。”就是觉得松了口气，天都晴了。 　　“……” 　　甘棠暗自啧了啧嘴，他们柯家是不能好了，女儿才获救，儿子又傻了，真是多灾多难啊…… 　　因为甘棠出事的关系，这几天甘妍都推了公司的事在家陪她，刚开始甘棠只能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事物，也是她亲自一口一口地喂的。吴杨只在她回来那天出现过，似乎是不愿意踏足甘妍所在的区域，不过后来时常跟她电话联系着，约好等她康复了就去找他下棋。 　　林墨颜这姑娘因为这件事被她舅舅关了禁闭，只是偶尔能过来看望她，不过每次来的时候神情中总是露出自责和愧意，还是甘棠安慰了几次她才打开心结。 　　柯向南则一直保持本色，对待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对待那些人贩子却是坚决要求重刑，那些人一个都没逃掉，最终被警方绳之以法，顺便还供出了其他的作案团伙，在警方的强烈打击下，总算把这帮坏人清扫了个干净，虽然不知其他地区还会不会再出现人贩子团伙，但好歹也避免了一些无辜的妇孺孩童被骗了。 　　不过这些事柯向南都没在甘棠面前提起过，就是怕勾起她不美好的回忆，且自打出事之后更是轻声细语、呵护备至，甘棠时常在感慨如果柯席远是个女孩子，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和蔼的爸爸吧。 　　可是柯席远是个男孩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而且他最难以改变的不是性别，而是那个讨人厌的个性，甘棠在休养这段时间深有体会…… 　　柯席远不知道又抽什么风，只要甘妍不在，他就到甘棠房间里去坐着，这一坐就是一整天，活像个凶神恶煞的门神。 　　如果他能当个安静的美男子，甘棠还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他偏美名其曰要履行james医生的嘱咐——多和病人沟通交流，可预防心理疾病。 　　和柯席远交流？甘棠表示拒绝。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折磨’甘棠的脚步，他开始每天带本一书，到甘棠房间里给她念笑话，就像两年前他生病的那次，甘棠也是这么陪他度过无聊的时光。 　　时过境迁，甘棠终于体会到当初柯席远被她颤着的滋味了，真是没病都要被折磨出病来。 　　那段时间，保姆王阿姨时常能在家里看到这样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童话城堡般的房间里，温柔贴心的哥哥守护在娇弱乖巧的妹妹床边，两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然而她不知道，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柯席远：“有一只小兔子去店里买一百根胡萝卜，可是它身上没有钱，于是它就跟老板说唱一首歌换一根胡萝卜，老板答应了，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甘棠：“它唱了一百首歌？” 　　柯席远：“错，后来老板把它抓起来了，你动脑筋想一想，一只会唱歌的兔子可比一百根胡萝卜值钱多了好吗？” 　　甘棠：“……” 　　柯席远：“还是一只小兔子，也要去店里买一百根胡萝卜，可是它身上没有钱，于是它就跟老板说唱一首歌换一根胡萝卜，老板答应了，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甘棠：“老板又把它抓起来了？” 　　柯席远：“错，后来它唱了一百首歌换了胡萝卜，这点算术你都不会吗？ 　　甘棠：“ 会唱歌的兔子不是比胡萝卜值钱多了么？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跟它换啊！” 　　柯席远：“每个人的道德底线都不一样啊，刚才那是个奸商，这个老板是个有原则的老板。” 　　甘棠：“……” 　　大哥，你究竟是从哪儿脑补出来的道德底线啊……有毒吧你…… 　　她十分有理由怀疑柯席远在故意逗她玩，坐起身来凑到他面前去：“我要看看是哪本笑话书会出这种无聊得不能再无聊的笑话……” 　　“……” 　　“哈！你果然是编出来整我的！” 　　柯席远合上书，像被戳中了笑神经，开始毫无形象地坏笑。 　　没救了这个人……甘棠掀被子把脑袋整个都蒙住，她怕自己再看一眼柯席远的脸会忍不住跳起来打他。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能听到被子外柯席远讨打的声音：“那好，我换个正经笑话，你听着，有一只小猫……” 　　“啊，要疯……”她有种抓狂的冲动。 　　就这样在和柯席远斗来斗去的日子里，甘棠逐渐养回了精气神，因为胃病的原因，她已经好久没嗅到肉味了，将将康复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大餐一顿。正好两个大人都有空，当天晚餐他们一家四口就出去吃了一顿西餐。 　　虽然甘妍和柯席远都在时刻关注着她 ，但她还是没忍住吃了两个牛排。嘴瘾是过够了，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开始难受，胃部一下一下的抽痛，疼得甘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呻/吟。 　　想下地去找药吃，却无奈手脚无力，在床上翻滚了大半夜，又疼得迷糊过去。 　　迷迷蒙蒙间感觉有风吹在脸上，一道浅浅的黑影遮挡在她眼前，心里一跳。一时竟分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脱离险境，仿佛还置身在黑屋子里，暗无天日，绝望得可怕…… 　　“谁……”她意识不清地呢喃一句。 　　那道黑影微微一怔，响起一道沙哑但轻柔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很霸道：“甘棠起来吃药。” 　　“……什么药?我不吃，你不会是人贩子吧……”她痛得意识不清，压根分不清自己人在哪里，脑袋沿着床边差点掉下去。 　　那人及时伸手给她托住了，手掌冰冰凉凉地十分舒服，甘棠不自觉拿脸蹭了蹭。 　　他发出一声轻笑：“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钻入一股带着奶香的温热气息，甘棠被馋醒了，疲倦的眼皮只睁开一条缝，看到他手上端着一杯乳白色的液体。 　　“喝杯牛奶你就不会痛了。” 　　大概是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也或许是这人的气息她太过熟悉，甘棠居然没有丝毫警惕，就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将里面的牛奶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中，给抽痛的胃部带来暖意，果真如他所说，喝下这杯牛奶之后，她的胃病果然得到缓解。 　　困意再度卷土重来，甘棠耷拉着眼皮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偶然听到有人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声“甘棠，对不起”，嗓音极其熟悉，语气却十分陌生。她只当是一句梦语，翻了个身又睡了。 第20章 　　甘棠最近总是梦到上楼梯踩空从高处坠落下来, 这是发育期孩子长个的生理现象, 上辈子甘棠长个的时候正好住校, 每天为了节省那点饭钱傻了吧唧地吃泡面，结果最后落得个小矮子的下场, 这下她又当一回小孩, 就特别注重身体发育期的膳食营养。 　　整个暑假该吃的蔬菜米饭、牛奶钙片一样不少, 还经常和柯席远张裕他们一起去运动，一个多月下来果真长高了不少, 本就是个小骨架人，这下看着更是四肢修长, 脱了一分稚气平添一分少女的秀丽。 　　与她相反的是柯席远, 自打上了初二那身高便停驻不前了，不过男孩子长高都是在十五六岁的时间段，柯向南倒是没怎么担心。 　　唯一的变化就是, 甘棠以前看柯席远都能治颈椎病，现在眼见着一天天向他靠近, 终于找到了一点气势上的胜利感。 　　毫无意外的，甘棠和柯席远就读同一所中学，也是一所私立学校, 但与小学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同学中不仅有靠背景入学的，还有一半是靠拔尖的成绩进来的。这部分成绩优秀的学生一般家境比较贫寒, 他们的学费和日常生活全靠学校资助, 而学校的资金就来源于那些有背景学生的家长。因为有了好学生的带头, 班级学习氛围才会良好，所以这个方法各取所需，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双赢的。 　　甘棠总算明白为什么以柯席远那个天赋异禀的脑袋瓜子却不能轻松考到第一了，他那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学习劲头哪比得过这群靠考试过日子的穷学生呢。 　　入学的第一天，甘棠就明显感受到班级里弥漫着两种氛围，互相不屑、暗中较劲，一点也不像十多岁的单纯孩子。 　　好在班主任是个年纪不大的男老师，思想相对年轻很多，在他的调动下，班里的气氛总算么有那么尴尬了。那男老师做了自我介绍名叫林崆，随后又让学生一一上台做自我介绍。 　　初中生正是中二时期，虚荣心也急速膨胀，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当然少不了要炫耀炫耀。甘棠经过观察发现，一般说自己父母是XXX集团的董事或是XXX部门的领导的孩子都是靠家庭背景进来的，长相就看起来相对养尊处优一些。而另外一些出口就报自己在XXX比赛上获得金奖、XXX年又评为啥天才少年的一般都是靠成绩入学的。 　　看着小小年纪吧，攀比心还重得很，生怕不说出自己的长处就被人看不起了似的。 　　甘棠坐在底下暗自想了想，她的成绩吧虽说也一直名列前茅，但那是身为成年人做了弊的，而且从没去参过什么奖，要拿出来说真是没脸。而论起背景，甘棠就更说不出口了，虽然不管是甘妍还是柯向南都是上层精英，但要她拿他们当炫耀的资本实在不符合她性格。 　　于是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既没提成绩也没提家世，只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名字说了，末了写在黑板上才下去。 　　最后，林崆上台总结，露出揶揄的笑，问在座的学生：“大家记住了谁的名字？” 　　教室里有几秒钟沉默，最后还是不约而同地往黑板上娟秀的字迹看去，的确，一通介绍之后，人人都是富二代、个个学习都拔尖，但能记住名字的却还是只有甘棠…… 　　“所以啊，大家既然有缘成为了同窗，就应该抛却以前的光环，从咱们一级二班重新开始。”林崆最后语重心长道。 　　第一节课结束得很快，到下课时间，教室里终于活跃起来，有的已经自来熟地组成了小团体，有的则像甘棠一样茕茕孑立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 　　甘棠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想补个觉，趴下去没多久就感觉一直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上扫来扫去，不胜其烦抬起头来，却见是坐在她前桌的女孩子，正和旁边的男生嬉笑打骂，因为紧紧靠在她的桌沿的关系，连她的桌子也跟着微微晃动，一头明显是烫过的卷发就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甩来甩去…… 　　“……”甘棠无语地搬动桌子，往后坐了点，可能还没维持半分钟，那女孩就又靠上来了，这次还更嚣张，震得她桌上的水杯都快掉到地上去。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甘棠拍拍她的肩：“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你可不可以坐前面一点，你差点碰撒了我桌上的水杯。” 　　那女孩转过头来，皮肤白净、五官清秀，斜着眼看着她：“碰一下怎么了？大家都是新同学要互相友爱嘛，刚才林老师不是说了要抛却从前的光环重新开始么？” 　　听这语气好像来者不善，甘棠轻皱眉，不明白怎么得罪了她，接着就听她旁边的男生说道：“你叫甘棠，我记得你，刚才能想到把名字写在黑板上，挺聪明啊。” 　　甘棠侧眼看去，一眼就瞧见他耳朵上带的那颗闪亮的耳钉，往下是松了三颗扣子的校服，虽然长得不赖，但一看就不像个好学生。他说完就挪动椅子坐到甘棠面前来，已经过了人与人交往的安全距离，连说话时气息都能喷在脸上，这让甘棠觉得很不自在。 　　悄悄往旁挪了一点，她才冷淡地答是。 　　“你记得我吗？”男生又问。 　　她摇头：“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 　　“没关系，我再单独跟你介绍一次，我叫王汌，很高兴成为你的同窗。”他伸出手来想跟甘棠握手，见她不大愿意，竟然直接来抓她的手，“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小流氓吧这人是……甘棠冷冷地收回手，直接不给面子地转过头去了。 　　那叫王汌的男生笑容有点僵硬，被卷发女生取笑了：“王汌，热脸贴上冷屁/股了吧，呵，人家那么高贵冷艳怎么可能跟你搭腔，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么神秘，说不定是故意低调呢。” 　　王汌被驳了面子，有点下不来台地嘟囔一句：“低调？”他那放肆的目光在甘棠身上徘徊两圈，调侃道，“国内的顶级富豪都是我爸的朋友，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是姓甘的……拽什么拽啊，不就是个靠死读书混进来乞讨的么……” 　　他嗓门不小，把周围几桌的人全都吸引过来，那些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有看甘棠笑话的意思，不光有家世好的，连那些靠自己进来的学生也参与其中，仿佛参与了奚落就可以融入这个班集体似的。 　　甘棠很郁闷、十分的郁闷，她原本以为低调一点就能岁月安稳，但是谁能想到这会换来校园霸凌…… 　　回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她貌似也因为很受老师喜欢而被校园霸凌过，那时候她是怎么做的呢？哦，记起来了，是漠视。 　　甘棠坐正，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摸出了手机。刚才怕上课的时候响铃，故意关了机的，这会儿刚打开未接来电就跟泉眼似的喷出来。一看，全是柯席远打的…… 　　点开信箱也好几条短信—— 　　大魔王四十五分十六秒发来信息：为什么不接电话？ 　　大魔王四十五分二十七秒发来信息：干嘛关机…… 　　大魔王四十六分十八秒发来信息：接电话、快点…… 　　大魔王四十六分五十秒发来信息：再不接今天中饭你自己吃。 　　大魔王四十八分零一秒发来信息：好，甘棠，你有种！ 　　甘棠看着这些，露出一个“exm？”的表情，不太明白他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和空气做了什么思想斗争，反正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背后那张逐渐抓狂的大魔王表情包。 　　耳边听着王汌和那女孩子的奚落，一边手指飞快地给他回了条短信过去——“上课不能玩手机，有什么事放学再说。” 　　点击发送后，刚要把手机放下，立即就震动起来，还把甘棠吓了一跳，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柯席远大魔王的声音：“甘棠，脾气见长啊，电话不接还放学再说。” 　　他语气低低地，光是这样甘棠都能想象他那副轻挑眉毛、半眯眼睛的表情。 　　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少点斗争，她还是决定解释解释：“我又不是故意的，刚才在上课，老师让关手机的。现在不是接你电话了么，有什么事直说吧。” 　　电话那头重重吐了口气：“什么意思，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 　　“……”显而易见，对于不讲理的人越是跟他讲理越是胡搅蛮缠，甘棠选择沉默。 　　“甘棠，林诺诺说你爸是个司机！ ”那个卷发女生指着另一个女生对甘棠道，演得像在跟她告状似的，实际就想借机嘲讽她。 　　看来漠视法对这群人不大管用，甘棠刚想开口教训。 　　那叫林诺诺就噘着嘴说：“你们没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隔壁班有个叫张笑的就是我爸司机的女儿，她那种成绩和家世怎么可能入我们学校，还不是他爸腆着脸来我们家求来的。甘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知道她不是同样的情况呢。” 　　她一说完，立即引来几声低笑，这群富家子弟连气同枝，或多或少都在各种场合见过面，早已组成了小团体。刚才甘棠又不动声色地出了风头，自然惹到这些小公主小少爷的自尊心，在他们的观念中就是非我族类便是低级，见甘棠丝毫不惧又气质清高，当然想将她踩在脚底下。 　　在三观还未完全成型的年纪，欺负弱者便可与强者为伍，以多欺少便是正义。 　　电话那头默了默，柯席远语气低低地问：“谁在说话？” 　　甘棠捂着话筒背过身：“哦，是我同学，马上要上课了，挂了啊。”说完就果断挂掉手机。 　　转过头，林诺诺她们还在胡言乱语，甘棠被柯席远打了岔也不想再惹是非，只是拉下脸：“我父母姓氏名谁没必要跟你们汇报，林老师说得对，到了学校里就该抛去光环，咱们大家都是学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现在快上课了，刚才的话我便当做你们不知者无罪，但我也不是什么脾气太好的人，以后你们再不放尊重，我也不会对你们客气。“ 　　她冷冷地说完，看也不看王汌他们，只自顾自地拿出书本开始往上面写名字。 　　这群被捧大的少爷小姐们哪里被人这样放过狠话，更不提这个人还是他们觉得一无是处的‘贫民’，卷发女猛的一下就站起来，甘棠的桌子也跟着一颤。 　　“哟，还要对我们不客气，你算哪根葱？” 　　…… 　　“你又算哪根葱。”接她话的不是甘棠，而是一道低磁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惊愕地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衬衣校服的男生插着兜倚在门框上，眉眼英挺、棱角分明，即便只是一眼，也能让人感受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与人疏离的气势。 　　他像个聚光灯一样，缓步走进教室，并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甘棠也是一怔：“你怎么过来了……”这人不就是柯席远么。 　　柯席远半眯着眼，看起来很不高兴，他还没回答，一旁的王汌就一脸惊愕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喊道：“柯、柯……席远哥……” 　　不光是他，另外也有人认识柯席远的，都站起来叫他哥哥。应该都是这几年柯席远随他父亲频繁出入交际场所结识来的迷弟迷妹。 　　即便宋书洁没见过柯席远，还在发愣，好在被林诺诺悄悄提醒了一句，她才将他和柯氏集团联系起来，见他一进来就走到甘棠身边，两人貌似关系很好，她便知道自己踢到铁板子了，立即就换了一副态度，叫他：“柯学长你好，我是宋书洁，我爸爸是……” 　　还没说完就被柯席远一道眼风给堵回去：“宋书洁是哪根葱？” 　　“我……”宋书洁白皙的脸立即就涨得通红，“我们刚才跟甘棠说笑呢。“ 　　“说笑？”柯席远歪了歪头，瞳孔黝黑，“那我也跟你说说笑。” 　　说着就朝宋书洁逼近，一米七的个子在一个初一女孩面前还是挺高大的，黑影罩下来让宋书洁不自觉轻颤起来。 　　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要打人了，甘棠深知柯席远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打女生不算小事，打伤打残还要算她的，她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刚要上前阻止，王汌就快他一步上前扣住柯席远肩膀。 　　“席远哥，算了吧，书洁也不是故意的……啊……”他惊呼一声，被柯席远推了一把，直接撞到了桌角上，疼得龇牙咧嘴。 　　“谁他妈是你哥？”柯席远冷冷道。 　　见这情形，宋书洁脸都吓白了：“柯学长，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向甘棠道歉。甘棠，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看她吓成这个样子，甘棠真怕她回去告状，到时候得罪人的还是柯向南，无奈只能拉拉柯席远的袖子：“好，我原谅你了，不过下不为例。你快跟柯学长保证。” 　　“柯学长，我保证以后不会乱说话了，请你原谅我吧。” 　　柯席远压根没看她，倒是转过身来朝甘棠抬起手，随后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谁是你学长，叫哥。” 　　教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几秒，好几个人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甘棠倒是没发觉，只是觉得柯席远这一弹真他妈痛，倒吸一口气，捂住脑门搓了搓：“哥，你下次可以只说话不动手吗？” 　　“不可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窝囊，什么低级货色都能骑到头上来。” 　　“唉，开学第一天我要团结同学嘛。” 　　“出息……” 　　他俩旁若无人地争辩着，完全不在意王汌等人的脸已经青如菜色。 　　恰如其分地，忽然打起了上课铃，甘棠就催柯席远回去，他点了点头，最后只对宋书洁道了一句。 　　“你听好，甘棠她爸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哥叫什么，二级一班柯席远，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到楼上来找。” 第21章 　　柯席远居然主动承认他是她哥了！ 　　甘棠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久旱逢甘霖、雨后出霓虹、农民伯伯大丰收, 谁说石头捂不热, 柯席远这座冰山不就被她夜以继日的妹之爱意所融化了吗！ 　　甘棠有点膨胀，这导致她后面两节课都没好好上。当然她在班里的人际关系又变成了小学时的状态，既不会被接纳又不至于被孤立，只因她有一个超凶的哥, 虽然其他人也很好奇为什么她姓甘, 而柯席远姓柯，但没人敢来过问。 　　好不容易熬过一节又一节课，甘棠发现老是有个脑门儿溜光像个卤蛋的人在他们教室门口张望, 一下课就来，一上课就没影了。等到放学那人堂而皇之地走进教室她才看清楚是谁。 　　“甘棠，老大让我带你一起去找他。”张裕摸了摸‘寸草不生’的脑门说，开学刚剃的，所以甘棠没认出来。 　　“好的，小裕哥哥。”甘棠收拾着桌面。 　　张裕却像被人抓了尾巴似的皱起鼻子：“哎哟，你可别叫我哥哥了，待会儿老大又要给我脸色看了。你没发现我最近都改口叫你名字了吗？” 　　“……”甘棠一怔, “他又抽什么风啊……” 　　“嘘！”张裕连忙左顾右盼，明知道柯席远不可能在，却像怕他隐身在某处偷听似的，“老大你还不了解吗, 还记得以前咱们在小区里捡到的那条小奶狗多多么, 明明是大家一起看到的, 他却要一个人独占, 还自称是多多的爸爸，我想当个哥哥都不行。你想想，他好不容易有个大活人妹妹，怎么可能分享给我们，老大的占有欲可强了。“ 　　“……”甘棠嘴角一阵抽搐，“张裕……我能理解你想通过举例的方式来证明我哥的个性，但是你不觉得把我和狗放在一起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吗……” 　　张裕傻傻地拍拍脑门，哈哈笑起来：“哎呀，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就没见外了嘛。反正道理是差不多的就行了。” 　　“果然物以类聚啊，脑回路奇葩的人都聚在一起了……”甘棠摇摇头，在心里感慨道。 　　“对了，刚才下课的时候是你在我们教室门口么？”她想起来，问道。 　　“是啊，我不是在一班吗，老大可能是觉得我和你的教室离得近吧，所以叫我下课过来站站岗，说怕你又被人欺负了。“ 　　“哦……是这样啊……”甘棠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心想其实柯席远这个人真当起哥哥来还不赖嘛。却又听张裕自言自语地说：“正上着课呢，老大忽然挂个电话过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说你傻了吧唧的，怕被宋书洁那帮人欺负了。“ 　　“……”好嘛，她收回之前的话。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老大他们初二应该要晚点下课，咱们先上去等他。” 　　甘棠只能快速收拾好，和张裕上楼去，柯席远他们班果然没下课，在教室外还能听到齐读英文单词的声音，甘棠心想原来这贵族学校也和普通中学差不多嘛，再有钱的富二代也得老老实实背单词，再有权利的官二代也会遇到拖堂的老师。 　　和张裕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下课的指示，随后就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师走出来。他看甘棠和张裕两人杵在门口也愣了愣，操着一口洋味普通话：“你们是在等谁？” 　　“老师好，我们在等柯学长，您去休息吧，不用在意我们。“张裕倒是自来熟得很。 　　那老师点点头走了，随后教室门口就陆陆续续有学生涌出来，初二正是荷尔蒙喷发的时期，因为这学校对这方面不怎么管制，这些学生大多染了发，校服也不好好穿，女生把齐膝盖的校裙剪成齐X小短裙，男生则把衬衣扣子解开，露出并没有什么看头的排骨胸口。 　　甘棠这个天然去雕饰的妹子便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打眼了，经过的人都要留神打量她两下，只不过这些人里还没看到柯席远。 　　几个笑得痞里痞气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出来，其中一个见到她双眼一亮吹了一声口哨：“哟，捕捉到一个野生的漂亮学妹。” 　　另一人也笑嘻嘻地凑过来：“学妹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在我们班教室门口等谁啊？不会在等我吧。” 　　“等你？你算哪根葱。”柯席远接过话茬，在那人肩膀上锤了一拳，“堵在门口干嘛？” 　　几人愣愣地让开，被锤的那人揉了揉肩，眼神在柯席远和甘棠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唉？不是，柯少不是对女生不感兴趣么，校花表白你都拒绝了，哦……原来喜欢小白兔型的。” 　　他眼神猥琐地落在甘棠身上，下一秒就被柯席远的漆皮书包砸个正着。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那人还不明所以。 　　柯席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还是张裕会体谅人，帮他解释道：“你胡说什么啊，她是老大的妹妹。” 　　“哦……妹妹啊……妹妹好妹妹好。”几个男生恍然大悟，连忙换了个态度，对甘棠一口一个妹妹地叫得很亲热，有种黑道大佬带女人第一次出去见小弟的既视感…… 　　甘棠很不自在，柯席远也听得直皱眉，不过他在外的性格不像在家里那样外露，这会儿只是疾言厉色地警告他们不准胡说八道，就扣着甘棠的肩膀走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惹事。”路上，他还颇为无奈地抱怨。 　　“……”他以为她想吗？她也无语好吧。 　　“算了，以后你就在教室里等我，我下来找你。”柯席远道。 　　“额……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吃饭的。”甘棠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柯席远是不得不履行柯向南交给他的任务，但自打上初中以后他就特别注重两个孩子的隐私了，并没有强行规定要柯席远和她一起午餐。甘棠怕柯席远又不情不愿，当然要贴心地自立起来。 　　“不行。”柯席远却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学校和在家里一样，以后出教室都要跟我报备。” 　　“……” 　　柯席远口中的学校和家里一样她是深有所感，因为自打她从人贩子那儿逃回来后，他就对她的人身安全十分注重，一个暑假游戏也不打了、夏令营也不去了，就在家守着甘棠，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活脱脱像个保镖。 　　甘棠知道他是因为人贩子的事心生愧疚，但她其实也没完全把责任怪到他身上，毕竟那时候也是她粗心大意才会着了坏人的道，因为这件事，柯向南把柯席远打得不轻，估计就是因此才会对她的一举一动如此看重的。 　　这事也算甘棠因祸得福，柯席远从那以后就再没对她做过恶作剧，也没再拿什么小孩规则来辖制她，只除了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毒以外，倒还真变成了个有责任心的好哥哥。 　　虽然很不适应，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只能顺着柯席远了。 　　三人团去学校餐厅吃了饭，下午相安无事上了两节课，放学后自然是和柯席远一道回去的。 　　他俩一前一后走进大门，都被家里的一片狼藉给惊到了，一向如胶似漆的甘妍夫妻俩居然在吵架…… 　　显然他们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战争，满地都是碎掉的家装饰物，柯向南坐在沙发上抓着脑袋，看起来十分郁躁。 　　“爸……”柯席远喊了一声，他没动。 　　“柯叔叔，这是怎么了？”甘棠问出口，他才静了两秒抬起头来。 　　平日里的儒雅已经无影无踪，只能看见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看着两个孩子，终于找回了点理智，疲惫地摇摇头道：“没事，席远叫阿姨来收拾收拾，小棠你……上楼去看看你妈妈吧……” 　　“好。”两个孩子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应声而动。 　　甘妍夫妇的卧室在三楼，她平时上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儿房间里静悄悄地，她也故意放轻了脚步，推了推门发现锁住了，才敲门喊：“妈妈，你在里面吗？” 　　等了大概有半分钟，里面的人才开门。 　　出乎意料地，甘妍的状态比她想象中要平静得多，依旧妆容精致艳光四射，只是表情淡淡地，一看就是心情不好到极致。 　　她开了门，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到梳妆台前。上面还摆着家里的医药箱…… 　　“妈，你的手……”甘棠大吃一惊，连忙上前给她查看伤势。 　　甘妍洁白如玉的手背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冒出血珠来，就像一块干净的画布被染上最鲜艳的正红色，是那样地触目惊心。 　　“是柯叔叔弄伤你的？”在相处的这几年里，甘棠不知不觉中已经对甘妍有了依赖之情，她受伤自然是她最心痛的。 　　甘妍忽然缩回手，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到的。” 　　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有所回避，这话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联想到柯向南教训柯席远时的狠心，不难看出他隐藏在儒雅之下的暴戾基因。但平日里柯向南对甘妍也是百依百顺，连句重话都不说，要说他是个会家暴妻子的男人，甘棠第一个不信。 　　她问甘妍为什么吵架，却被她一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给堵了回去。 　　罕见地在甘妍脸上看到了疲色，甘棠也不想再揭她伤疤，只是贴心地帮她擦了药，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楼下已经被收拾干净，王阿姨叫她下去吃饭，柯向南又恢复了平时斯文儒雅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控完全没有发生过，看着他稳重的样子，甘棠不禁心思沉重。 　　原著里并没有特地描述甘妍这段婚姻是怎么结束的，只提了柯向南会以破产首尾，而后妻离子散。但以甘棠这些年对甘妍的观察，她虽然个性洒脱，却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在今天的事发生之前，甘棠还不确定，但今天之后她便对原著中的离婚起因有所怀疑了。 　　…… 　　柯向南两口子吵架，柯席远是最无所谓的，虽然他对甘棠的态度有所变化，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甘妍。 　　这些年里，柯席远和甘妍的关系一直处于冰封状态，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能把对方当做空气一般视若无睹，只有柯向南在场的时候柯席远才会装装样子叫声阿姨，且那语气和叫家里的保姆没什么区别。 　　甘妍自认是个成年人，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不过这也奠定为何以后离了婚她对这个继子漠不关心的结果了。 　　想到未来柯向南的结局，甘棠难免不纠结。他对她确实很好，她也不想看到他妻离子散，可是她真的没把握去改变原书中的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甘棠真怕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导致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在惴惴不安中，初一的新校园生活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步入青春期的时候，这贵族学校倒是效仿了国外的性教育模式，正式行课的第一天就对这群新班学生进行了一堂性教育课。 　　甘棠一个成年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其他少男少女就难免有些躁动不安了。 　　性教育课是由一位美籍女老师讲授的，相对来说就比甘棠上辈子的生物老师能放开得多，她从各种角度剖析了人体器官结构，并且举了很多案例，告诫孩子们要爱护自己的身体。末了还着重介绍了安全措施，每人都发了一个。 　　甘棠上辈子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对这东西只见过没摸过，这会儿好奇地拆开来，就往老师准备的道具上套。 　　她左上角的女生发出一声似讥似嘲的嗤笑：“甘棠蛮熟练的嘛。”是那天说她爸是个司机的林诺诺。 　　“这都学不会的是傻子吧……还是说，你以前和以后都不打算用？”甘棠一便操作，一边怼回去。 　　林诺诺气得脸色一红：“你不要嚣张！我回去问了我爸了，你不过是你/妈嫁入豪门的一个拖油瓶而已，要不是席远哥哥他们善良，你以为你在这里会有什么位置？” 　　甘棠挑挑眉，深深看她一眼，昨天柯席远来得晚，怼人的时候忽略了她。这人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哥哥、哥哥地叫柯席远，她的脸皮是有多厚…… 　　见她不说话，林诺诺自然得意，勾唇一笑：“我爸说了，席远哥哥很小的时候还来喝过我的满月酒，那时候我们家跟柯伯父关系可好了。” 　　甘棠佯装恍然大悟状：“哦！原来你和哥哥是青梅竹马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哥哥倒是跟我提起过你……” 　　“他说我什么？”林诺诺立即问道，一看就是个春心萌动的模样。 　　“这个……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你和哥哥关系这么好，你可以直接去问他。他们都说我哥对女生不感兴趣，但没准是早已心有所属呢……” 　　之后的话戛然而止，反倒引得林诺诺往她希望的方向脑补起来，欲言又止地转过头去了。 　　甘棠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不是她腹黑啊，恶人还是要有恶人磨，这种麻烦货色还是交给柯席远大魔王来收拾吧。 　　之后的几天宋书洁果然没再来烦她，不过其他的躁动少女却没闲着，柯席远人长得好看，家室、学习啥都占齐了，平时人冷冰冰地像朵高岭之花，入学两年了别的男生都交过好几个小女朋友，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连女生主动表白也直言不讳地拒绝。 　　甘棠怀疑这些女孩子都是看小说看多了，可能觉得越是难以攻克的高冷男越是极品，被他毒舌一通损还笑嘻嘻地贴上去。 　　自从有石锤她是柯席远的妹妹之后，那些打他主意的女生便将火力转移到甘棠身上，短短两天时间，她就多出好多个嫂子…… 　　她们还给甘棠卖零食，让她帮转交情书，一抽屉里全是情书，她的书却没地方放了。 　　甘棠决定还是把这些情书交给柯席远自己处理，临到放学的时候，居然还有个男生来送情书，看到那封浅紫色带着高端香水味的情书，甘棠震惊了…… 　　“你、你也想当我嫂子？！” 　　那男生唇红齿白地长得很清秀，立即就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摇头道：“不、不是，这是……给你的……” 　　“……”真是荷尔蒙爆棚的年华啊……甘棠呆了片刻，仿佛回到了曾经年少时光，奈何她就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点少女心了…… 　　“我就说嘛！我哥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魅力，吓得我还以为他男女通吃呢……” 　　男生：“……” 　　…… 　　这学校的课程安排比较灵活性，晚自习不是非上不可，初一班里的学生基本都要提前回家，甘棠自然也要回去。柯席远本来是要上自习的，可他也选择形影不离地跟着甘棠回家去。 　　回了家后，柯席远就进书房写作业，甘棠的作业早就在学校里已经写完了，她便一会儿端盘点心一会儿端点水果给他送进去。 　　柯席远察觉到她有点反常，在甘棠送了第三次水之后，叫住了她：“有什么事直说，晃来晃去让我分神。”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她摸摸下巴，斟酌着该怎么不惹他生气的情况下把情书交给柯席远。 　　他却一下子站起来：“既然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锁门了。”说着就扣住肩膀把她往门外推。 　　“好吧，我直说，是有人给我递了很多情书，让我交给你。” 　　“给你递情书？”柯席远挑挑眉，菱角分明的轮廓在逆光下晦暗不明。 　　“不是给我的情书，是你那些拥趸让我转交给你的，好几十张呢塞在我抽屉里都快放不下了，我又不好替你扔掉，还是交给你自己处理吧。” 　　两人离得太近，柯席远甚至能感觉到甘棠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拂在他颈间，搔得痒痒的。竟有几分诧异，这小丫头怎么忽然就长高了，样子倒是没变多少，越来越像个……小狐狸精…… 　　没好气地松开她，语气硬硬地说：“那些垃圾你捡回来干嘛，以后再有就直接扔垃圾筒。” 　　“治标不治本啊哥哥，那些姐姐热情得很，我是不敢擅自扔掉的，还是你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吧！”说完，甘棠跑到自己房间，然后火速把那堆情书给柯席远送过来。 　　“哥哥，慢慢看，或许其中有我未来嫂子也说不定呢！”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柯席远勾起一抹渗人的笑。 　　甘棠咻的一下就跑没影了，她回到自己房间才松口气。说实在的，柯席远命中的女神林墨颜已经搬走了，他俩不可能有戏，可是看柯席远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她真担心他以后还是会孤独终老啊……没准这些递情书的女孩里头还真有他的真命天女呢，到时候他还该感谢她才对吧。 　　事实证明，flag不能立得太早，容易乐极生悲。 　　她回屋看到空空如也的书包才想起来自己也收到一封情书，之前想也没想就夹在书里，现在却没找到了……极有可能是刚才没注意一道顺进柯席远的情书里，到他手里去了…… 　　二十岁的老阿姨好不容易回到少年时代，想回味回味少女心的感觉呢，都还没拆开看看那男生给她写的什么，怎么能够甘心。 　　又偷摸溜到柯席远的书房，他正坐在桌前，桌旁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各色的信，可是他手上还留有一封，封页是浅浅的紫色，显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甘棠笑嘻嘻地走过去：“哥，那封是我的，我不小心搞混了。” 　　伸手去捞信封，却被柯席远一个扬手回避开了：“慌什么？怕我给你扔掉？” 　　看他半眯着眼，瞳孔也漆黑如墨，甘棠就知道他是生气的前兆，立即耸了耸肩解释道：“没有啊，不过出于礼貌你也应该交给我自己处理吧，你的情书我都给了你的。” 　　“礼貌？你见我对你礼貌过？” 　　“……” 　　“给我吧你！”甘棠伸手去抢，被柯席远一把扣住了手腕，又用另一只手去去扳他手指，然而还是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被柯席远一只手钳住了。 　　“我倒要看看他给你写的什么。”将情书递到嘴边，毫不客气地用牙齿咬着撕开，还紧皱着眉吐槽，“真臭。” 　　“……哥，别看了，好尴尬。”甘棠终于体会到自己的情书被别人偷窥那种羞耻感了。 　　可是柯席远哪会体谅她，越是看她不自在，越是高兴，活像个变/态。 　　“我来念念他给你写的什么……” 　　“别啊！”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啊……虽然柯席远还没开始念，甘棠已经不自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 　　“你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柯席远语气低低地，嘴角也耷拉下来，默了片刻居然真的开始念起来。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他声音低磁好听，念起诗来也不觉得有违和感，当然如果他不加上后面那句，”这写的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的话应该还是能打动人心。 　　“……这是顾城最有名的诗之一，你欣赏不来不要乱说，小心被他的诗粉打死。” 　　柯席远还是不屑：“抄别人的诗当情书有什么好骄傲的，我看这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审美太差。” 　　骂她的追求者可以，但骂她的审美算是怎么回事？甘棠十分不服，猛地挣开他的钳制：“对，就你审美高尚，那换我来念念你的情书，看看那群花痴女又能写出什么玩意儿来。” 　　她在垃圾桶里随意捡起一封，拆开来就开始大声朗读：“柯，你还记得那天吗？我和你初遇的那天，你从篮球场走过，像一阵春风席卷了我的内心。我姐姐说异性对视十秒以上就代表他们互相喜欢，我虽然只跟你对视了三秒……但我觉得已经离两情相悦不远了，或许你比较羞涩，所以我只能放下女孩子的矜、矜持，主动像你告白……“念到这里，甘棠发现自己实在念不下去了…… 　　这位同学果然很不矜持啊…… 　　“哥，你真跟这个女生对视三秒？” 　　柯席远脸臭得像抹了锅底灰：“这女的有病……“ 　　“哎，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呢，少女情怀总是诗，您这么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翩翩美男子当然会让人家误以为你处处留情啊。“ 　　看她樱红的小嘴嘚吧嘚吧地说，柯席远有种想给她堵住的冲动：“你再说一句试试？” 　　甘棠举双手投降：“好，不说她了，”打了个响指拿起另外一封，如果没记错的话，林诺诺也交给了她一封情书，还特地嘱咐她一定要让柯席远拆开看到，甘棠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了，“女孩子们辛辛苦苦写给你的怎么能看都不看就扔了呢？再拆一封来看看吧……” 　　“……” 　　“哎，这个好，这个也是抄的别人的诗，我还会背，我念给你听啊。”她清了清嗓子念道，“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你是夜夜的月圆，你是雪花后那片鹅黄……你是暖是希望，是人间的四月天……” 　　不知不觉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暗恋过的少年，清澈的眸子里就多了一分真诚的眷恋。 　　“哇，看来这个女生是真的很喜欢你啊……”念完诗后，甘棠不自觉喃喃感叹，她几乎都能通过字迹感受到林诺诺的用心，没想到她还是个挺痴情的人。可当事人柯席远却没有任何反应。 　　刚才念诗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她就察觉到柯席远有片刻出神，这会儿跟他搭话他也不回应，表情却逐渐愠怒，翻脸比翻书还快，站起身就要赶她出去。 　　“什么鬼诗，回你自己房间去。” 　　“好好好，你做作业吧，不打扰你了。” 　　甘棠乖乖地滚回自己卧室，书房内终于清静下来。 　　柯席远靠着门很久都没动，最后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垂，想起甘棠刚才念诗的样子，居然不自觉地自后颈到头顶都在呈蔓延式地隐隐发烫。 　　“奇怪……” 第22章 　　“老大你们上了吹气球课没？”一天中午, 在餐厅等菜的时候，张裕极其兴奋地问柯席远。 　　后者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吹什么气球？又不是小学生。“ 　　“就是那个啊！”张裕笑得贱兮兮地, 用手指比了个一戳一戳的动作。柯席远愣了愣，立即懂了，看了看对面正低头喝饮料的甘棠，他冷下脸，踹了张裕一脚。 　　“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张裕看他眼角余光一直瞟着甘棠，立即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大喇喇地啧了啧嘴, “嗐！老大你还怕甘棠听了害羞啊？我听他们班的林诺诺说她玩气球可6了。“ 　　“……”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张裕这小胖子这么讨人厌…… 　　见柯席远一直盯着自己, 就朝张裕那个大嘴巴翻了个白眼, “什么气球啊，那叫安全措施, 老师上课教了的嘛，每个人都该知道怎么操作的。以后都用得着的。” 　　“你以后要跟谁用？”谁能想到柯席远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咳咳咳咳……”甘棠被饮料呛住了，咳得小脸绯红。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恰如其分地递了张纸巾过来，“谢谢、哥……”刚想伸手接过，纸巾却直接盖在她脸上, 一点也不温柔地给她把嘴角的果汁擦干净了。 　　“小丫头片子别成天尽想些有的没的。”柯席远黑着脸, 老气横秋地说。 　　“……” 　　明明是你问起来的好吧……甘棠觉得自己好冤啊…… 　　风水轮流转, 今时今日居然也轮到熊孩子教育她了，不过这感觉真是一点也不美好啊…… 　　…… 　　“沈嘉, 谢谢你对我的欣赏, 不过咱们现在都还小, 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是个很优秀的男生，你应该把放在学习上。”甘棠对那天给她递情书的清秀男生说。 　　原本以为这孩子只是一时兴起，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还很坚持，已经连着两天给她送零食了，这让甘棠有一种勾搭未成年的罪恶感，虽然拒绝的话很伤人，但还是狠下心找机会跟他说了。 　　奇怪的是，今天的沈嘉有点心不在焉，目光一直不敢直视甘棠，还一改往日的‘痴情’义正言辞道：“你误会了，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情书只是写着玩玩而已，你别当真。我最爱的还是学习……“ 　　看着他像背台词似的僵硬地说完自己的话，甘棠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好的，不是真的就好，以后大家还是普通同学。” 　　沈嘉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走了。莫名被自作多情的甘棠目瞪口呆，不太明白这孩子眼神中的幽怨和委屈是怎么回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国庆节，每年的这个时候甘棠都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陪吴杨过生日，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甘妍夫妇自那天吵架之后冷战了一段时间，但成年人都是比较理智的，消气之后就又恢复到曾经如胶似漆的状态了，两夫妻准备趁国庆出去过过二人世界，整个假期只留了一众保镖和两个孩子在家。 　　甘棠发现自她那次出事之后，柯席远整个人都沉稳了很多，也变宅了。以前老想着出去玩，现在只在家里打打电动、看看书，偶尔还有闲心陪甘棠看电视剧。 　　盛夏的下午，两人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看剧。是最近热播的一档偶像剧，最经典的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情节，甘棠虽然也觉得这剧情太套路，但因为主角的颜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可柯席远就有点憋不住了，特别是女主角出场的时候，简直全程黑脸。 　　“你看的都是些什么烂剧，男的丑、女的蠢，剧情毫无逻辑，编剧智商欠费，导演脑洞硬伤，摄影手抖得像得了小儿麻痹。” 　　“……”甘棠差点被一口西瓜呛死，好不容易吞下去，才舒了口气，“哥哥，你说话太毒了吧，人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言情剧而已，剧情当然是为了男女主的感情线服务嘛。人家的目标群众又不是面向你，不喜勿喷呐。” 　　柯席远哼了哼，吃着自己的西瓜没再做声，过了几分钟，像是叹了口气，又开口了：“我知道目标观众不是我，但是还是很费解，这男的看上这女的什么了。” 　　甘棠吐了一颗西瓜籽，撇了撇嘴：“看上了就是喜欢她呗，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而且这个女主角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谁说喜欢一个人不要理由。” 　　甘棠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斜眼看去：“哦？哥哥怎么知道，难道你最近喜欢上哪个女生了？” 　　“你觉得可能吗？那群花痴……”柯席远十分不屑。 　　“哦，那哥哥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了，不过我实在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反正不是电视剧里那种。” 　　这天聊得，说死就死了……甘棠坐正，决定不跟他浪费口舌，忽而又听旁边的柯席远开口道：“你呢？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惊讶地侧眼看他，表情漫不经心地，像是随口一问。 　　兴许是赌气吧，甘棠顺手就指了指电视：“就这个男主角这类型的。” 　　“他？他有什么优点吗？”柯席远表情突然夸张，伸手拿过遥控器将画面定格在男主角的脸上，“你什么眼光？” 　　的确，这低成本电视剧的选角不太优良，灰姑娘的颜值自然不必说了，就是白马王子都欠缺一点王子气质，又做了个泡面卷的造型，好好一个奶油小生的颜值都给拉下来一大截，但这不妨碍甘棠喜欢这个男主的颜。 　　她老实答道：“这个明星很多粉丝的好不好，而且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阳光吗，笑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我就喜欢笑起来好看的人。” 　　柯席远沉下脸，仔细盯着瞧了瞧：“看不出来他哪里笑得好看，就算拿显微镜来看也看不出来。” 　　“你又在歧视我的审美……”甘棠把西瓜放到桌上，严肃地正视柯席远，“笑得好看的人都露出八颗牙齿，有的人看起来阳光开朗，有的人看起来就阴阳怪气。” 　　她说着也露出一个标准的灿烂笑容，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柯席远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这有什么难的。” 　　他露齿一笑，将两颗虎牙露了出来。虽然牙齿白得晃眼，但甘棠还是没忍住回忆到几年前被假蛇骚扰的那个晚上，那时候柯席远也是这么笑的。 　　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笑起来是童年阴影。” 　　“……”柯席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在他正式发作之前，甘棠立即认怂。 　　“哥，我错了。” 　　‘童年阴影’再次笼罩下来，甘棠看他胸口几次起伏，活像个即将要爆炸的气球，可是预料当中的惩罚并没有落下，柯席远只是啪的一下关了电视，然后气冲冲地上了楼。 　　“我笑起来是童年阴影？”回到楼上，柯席远钻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牵了牵嘴角，眨眼间又抿成一条线，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笑起来这样的僵硬……更谈不上什么好看。 　　好看的笑容应该是甘棠那样的，真诚、灿烂、明媚……而不是冷漠、讥嘲、算计、丑陋……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滋生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对曾经在甘棠面前肆无忌惮地展露丑陋一面的自己彻底厌恶起来。 　　国庆的第二天就是吴杨的生日了，甘棠照旧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因为昨天看电视不欢而散，甘棠还以为柯席远会跟她冷战，还想自己偷偷溜，没料到刚套上鞋大魔王就闪现到她身后。 　　“你去哪儿？” 　　“我出去逛逛。”知道他和吴杨互相都不对付，去给吴杨过生日的事她向来都是瞒着柯席远的。 　　但是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柯席远就变成了个走哪儿跟哪儿的跟屁虫…… 　　“我跟你一起去。”果然，他顺势就说。 　　“不用了哥，我还约了同学的，我跟她们一起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柯席远挑挑眉：“同学？那个叫沈嘉的？” 　　沈嘉……甘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谁，倒是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沈嘉的名字……皱眉摇头道：“没有男生，都是女同学。” 　　“那我更应该跟着去了，你们一群女生连鸡都打不过，完全是给坏人送经验的，况且，我去的话你的同学应该还是很欢迎的吧。”他站在阶梯上，双手抄兜、趾高气扬，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有多羞耻，真是自恋到一定境界了。 　　甘棠扶额：“哥哥，真的不用麻烦你了，给我一点人身自由吧。” 　　“你有事瞒着我。”柯席远表情瞬间阴沉，缓缓走下来，“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人的眼睛。” 　　“啊？是吗？“甘棠瞪大眼朝他看去，她还从未发觉自己有这样的习惯…… 　　“你看你又在闪躲了。”柯席远将脸凑近，黝黑的瞳仁里倒映出甘棠心虚的脸，他勾唇一笑，“自三年前开始，你每逢国庆节的第二天都会失踪一整日，依你不爱动弹的性格应该不可能这么有规律地出门玩，而且据我所知，你性格内向孤僻，在学校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一年四季也不去玩一趟，怎么就偏偏选在国庆节第二天出去呢？” 　　这小子一定是属狐狸的，原来几年前就开始暗戳戳观察她了，也太可怕了吧。 　　“我自己玩不行吗？谁规定了不可以？”甘棠垂死挣扎。 　　柯席远居然笑了笑，露出他标志性的尖牙：“还不承认？其实我早就问过司机了，你去找你那个穷哥哥了吧。” 　　“……”甘棠彻底僵住了，他应该改名叫柯南吧…… 　　柯席远见她不否认，却沉下脸：“他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年年倒贴去给他过生日。” 　　你有什么好的，要让我天天倒贴来哄你，甘棠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还是耐心解释：“他毕竟还是我的哥哥，而且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的。” 　　“你这意思是我对你不好？” 　　“……” 　　这次甘棠敢直视他了，虽然没说话，但清澈的眼神里却在控诉——你可拉倒吧，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心里还没点ABC数？？？ 　　这种情形下，任柯席远脸皮再厚也不可控制地的表情僵了僵。最后只能烦躁地踹了踹鞋柜，还胡搅蛮缠：“反正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去，由不得你拒绝。” 　　说完就开始穿鞋子，甘棠看着他这副耍无赖的样子，郁闷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没皮没脸的继哥啊！ 第23章 　　原本是约在电玩城玩一天的, 吴杨显然是没预料到甘棠屁/股后面会跟着个大魔王，两个男生打照面的时候，气氛都凝固了。 　　“小棠……他怎么来了？” 　　“哦，是因为……”甘棠话还没说完就被柯席远打断，“作为棠棠的哥哥，我当然是来为她保驾护航的。” 　　棠棠？？！ 　　甘棠感觉自己耳朵要瞎了……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柯席远，后者露出一抹标准假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颊，甘棠感受到一股自他手掌散发出来的威胁——你要是敢落我面子你就死定了。 　　不自觉就想到了开学那天张裕的小奶狗预言…… 　　她后来还追问狗狗最后怎么样了, 答案是——挂了。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条小奶狗, 可是她还想多活几年啊！ 　　出于求生欲，甘棠选择了妥协, 扬起笑脸冲吴杨点点头：“哥哥他也想出来玩，所以就叫上一起了，反正今天给你庆祝生日人多点也更热闹嘛。”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某些人厚着脸皮硬跟来的……”吴杨露出一抹讽笑。上次甘棠出事就是因为柯席远贪玩，所以吴杨对他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甘棠就差给吴杨竖大拇指了, 不愧是男主角, 智商就是高，连这也能一眼就看穿了。 　　“呵，”柯席远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棠棠的关系, 我也不想看到某些人的脸。” 　　“我的妹妹我自然会照顾好, 不劳柯少大驾。” 　　“呵，怎么会呢，自己妹妹的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毕竟有些人离开久了就不知根知底了。” 　　“哼，柯少似乎没听说血浓于水这个词。” 　　“血浓于水也比不过朝夕相处啊……” 　　“血脉才是永远不可切断的联系，至于朝夕相处，难道是邻居和室友？” 　　“……” 　　甘棠感觉她再不出声打断，这两人的对话可以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当然她也不觉得这是争宠什么的，只不过是两个死对头借着她针锋相对而已。 　　恰如其分地举手打断了他们毫无营养的口水战：“额……哥哥们，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先进去玩吧。” 　　吴杨：“好的。” 　　柯席远：“走。”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从左右的入口进了电玩城，甘棠左右为难半响，最后决定走中间……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刚才那场口舌之战只是今天争端的开始…… 　　去换游戏币的时候，柯席远财大气粗甩了几十张红票子出来，收银柜的柜员看着他就像看见了财神爷。 　　“欢迎光临，请问这些是都要换成游戏币吗？前台还提供了饮料酒水，您也可以通过游戏币购买。”收银员堆起谄媚的笑。 　　“不用了，不用了，只换我的。”甘棠及时出声，并掏出两百，把柯席远的给他塞回去。 　　这小子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离他们家破产也不远了。 　　柯席远却不领情：“你干嘛，两百个币怎么够玩。” 　　“今天我请客，我说够就够，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自己单独玩吧。” 　　柯席远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 　　论起电玩城，柯席远绝对是三人当中最熟门熟路的，他还是市里最大的一家电玩城的钻石VIP，只是这次来的是一家普通电玩城，设施设备相对来说都没那么先进和高端，柯席远玩着想打人。 　　相较之下，甘棠的另外一位哥哥就有点不适应了。 　　“哥哥，你是第一次来玩电动的吗？”甘棠看他操作摇杆的动作十分僵硬。 　　吴杨轻吐一口气，有一滴汗从他线条优美的鼻间滑落下来，无奈道：“确实没来玩过，周末要么去图书馆看书，要么就去补习了。感觉这游戏，就是打来打去地也没什么意思……” 　　甘棠想点头附和，一旁的柯席远却不爽了：“没什么意思？这款游戏叫拳皇你知道吗？SNK旗下最经典的格斗游戏，不懂就不要瞎说，来，甘棠，咱俩玩给他看看什么叫有意思。” 　　柯席远要捍卫自己最爱的游戏的尊严，而甘棠是他这些年最有默契的陪练。两人一起打过的游戏不计其数，而且她在游戏方面极有天赋，柯席远这个老司机还经常输给她。 　　甘棠点点头，坐上游戏机的椅子，开始之前，柯席远递给她一个眼神：给哥留点面子，放点水。 　　甘棠以为他是想说：给哥的最爱撑撑面子，好好打。 　　“好的。”她点点头。 　　紧接着，伴随着经典的开场音乐，游戏开始。 　　十分钟后…… 　　”KO！“ 　　“……” 　　“看来柯少的技术也不过如此嘛。” 　　柯席远几乎在这一刻失去了信仰，看他整个人僵在游戏机前，脸上表情也变化莫测，甘棠有点害怕，立即转移话题：“我这台机的摇杆貌似更灵活哎，这电玩城的设施设备不太好，输赢还是得看运气。” 　　“不必说了，”柯席远站起来，“玩其他的去。” 　　三人又各怀心思地朝GP摩托游戏机区走去，吴杨看着这些游戏机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这个我会玩。” 　　“哦？那你破过电玩城的记录吗？”柯席远扬起下巴，十分不屑。 　　“我从来不干这种无聊的事。” 　　“你……” 　　“打住打住，两位哥哥，时间不等人呐，再嘴炮下去电玩城都要关门了。你们去玩吧，我穿着裙子不太方便，要喝果汁吗？我去买。” 　　吴杨：“好的。” 　　柯席远：“行。” 　　两个长腿少年齐齐坐上游戏摩托，选择了联机模式，是要一较高下的架势。 　　为免战火殃及自己，甘棠乖乖地溜去买饮料了。等再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摩托游戏区已经围了不少人，她端着果汁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柯席远和吴杨的比赛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他俩的相貌无疑是人群中最拔尖的，一个温润内敛、一个桀骜不驯，两人凑到一堆更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所以围观群众中大多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听她们在旁激动尖叫：“啊，好帅啊……两个都好帅！” 　　“又破记录了、又破纪录了！” 　　“……” 　　甘棠抿抿嘴唇，虽然这是玛丽苏小说里常见的情节，但是她好想笑怎么办…… 　　又听旁边的小女生小声地交流着—— 　　“不知道两个小哥哥有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穿白T恤那个！“她说的是柯席远。 　　甘棠偷偷瞟了一眼，暗自说：姑娘，你审美不行啊，大魔王除了脸有什么好喜欢的。 　　左边一个女生又说：“我还是更喜欢蓝色T恤的小哥哥，浅浅的蓝色，跟他本人太配了。” 　　甘棠：你审美倒是不错，不过我嫂子已经预定好了哟。 　　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戳戳她，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小姐姐，对方的目光在她手上三杯果汁停留片刻。 　　“小妹妹，刚才是不是你在跟他们打拳皇？” 　　甘棠点点头：“是我啊。” 　　其他人听到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开始七嘴八舌，问的最多的是她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甘棠淡定地嘬了一口果汁，一时口快：“哦，我是他们的CP粉……呸！我是他们的妹妹……” 　　“哇，好羡慕你啊，有这么帅的哥哥，还有两个！你们家基因真好！” 　　甘棠一瞬间就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虽然有点羞耻，但她居然还挺享受…… 　　等柯席远和吴杨大战了三百回合后，终于回过神来找甘棠，她已经被小姐姐们的赞美熏昏了头。小脸绯红，乐颠颠地捧着两杯果汁上前去：“哥哥，喝点饮料吧。” 　　两个脸蛋完美无缺的少年齐齐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她：“你在叫谁。” 　　“哥哥……们。” 　　他们俩的眼神明确告诉她：不行，你这答案不过关。 　　甘棠想了想，确实应该区分区分两个哥哥该怎么叫，可是一旦带了名字就显得生分了，他们会不高兴的吧。她动了动脑筋灵光一现：“这样吧，以后我就叫吴杨哥哥大哥，席远哥哥是二哥。” 　　吴杨挑了挑眉：“你是在说我老？” 　　柯席远眯了眯眼：“你是在说我二？” 　　“……” 　　你们是在为难我胖虎…… 　　称呼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确定下来，他们三个决定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小型电玩城的游戏机总是有限的，三兄妹拿着两百的游戏币在里面玩了一圈，最后剩下的全投进了娃娃机，给甘棠抓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娃娃才决定打道回府。 　　吴杨看在甘棠的面子上，妥协坐了柯家的私车。 　　到吴家小区门口时，甘棠提起后座的蛋糕，也要跟着一起下去，被柯席远极度不爽地拉住了。 　　“都玩一整天了，还要去他家里？” 　　“我还没陪哥哥吃蛋糕呢。” 　　“蛋糕有什么好吃的，回去有的是。”柯席远开始胡搅蛮缠。 　　“这个意义不一样，难道你过生日不要家人陪着你吃蛋糕吹蜡烛吗？” 　　柯席远一怔，继而神情暗了暗：“这么些年了，你看我过过一次生日？” 　　“……”甘棠愣住，他不说她还没注意，回忆一下，这两年间，柯席远还真的没过过生日，连柯向南也从不提起他的生日…… 　　见她目光充满惊疑，紧盯着自己，柯席远又不所谓地补充道：“你们过生日不就是出去玩一玩，吃吃蛋糕吗？这些事情我每天都在做，有什么意义？” 　　“于你这种人而言肯定是没有意义的。”吴杨接过蛋糕，顺手把甘棠拉出去。 　　柯席远不肯放手，冷哼一声：“行啊，吃蛋糕而已嘛，反正都陪到这了，我也不缺这点时间，走吧。”说着就要从车里钻出来。 　　吴杨却冷漠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好意思，之前电玩城是公共场合，我没资格要求你离开，但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 　　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柯席远也阴下脸：“贫民窟而已，拽什么拽，我还不稀得去呢，甘棠，回家！” 　　他朝里面坐了一点，等了片刻，也不见甘棠进来，又探出头看着她：“走啊，还愣着干嘛。” 　　“哥哥，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我还是要上去一趟的。”甘棠往后退了一步，和吴杨并肩站着，地下的影子也合为了一体。 　　柯席远表情彻底冷下来，眼角眉梢都写着寒意：“甘棠，再说一次，上来，回家。” 　　“哥哥，你先回去吧，再见。”对他挥挥手，甘棠毫不犹豫地和吴杨一道离开，不是她忽然无惧无畏不怕这个熊孩子，只是相对于吴杨来说，男主的大腿才是最金最真的。 　　柯席远的自尊不允许他追上去，但看着甘棠和吴杨逐渐远去的背影，双眼却胀得发痛……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生出这样的感觉，难以名状、只是难受…… 　　“少、少爷，现在去哪儿？”司机看他脸上布满阴霾，忐忑地问。 　　“还能去哪儿？回家！”猛锤一下座椅，柯席远气急败坏道。 第24章 　　张裕看着正埋头认真写作业的柯席远, 真诚地感到不解。 　　“不是, 老大, 你天天放学来我家, 就为了找个地方写作业？” 　　柯席远翻过一页，头也不抬：“不然呢, 你以为我在干嘛？” 　　张裕目瞪口呆, 一下子跳起来张开双臂露出一个夸张地表情：“老大，我猜你一定是喜欢我家的装潢, 才会放着自家大房子不去，跑到我家来写作业的。” 　　“……”柯席远闲闲地抬起眼皮, 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老子又不是装修公司的。” 　　这下张裕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写作业, 以前我死乞白赖地求你来我家玩, 你都不来的。老大你变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瞪大眼睛指着柯席远：“你是不是跟甘棠妹妹闹别扭了！” 　　“妹妹也是你能叫的？”他挑起眉。 　　“我错了, 掌嘴掌嘴！”张裕朝自己嘴上打了两巴掌，随后露出谄媚的笑容，“老大, 你说真的，是不是跟甘棠吵架了啊？感觉这两天你怪怪的……” 　　“怪？我好得很，哪里怪……”柯席远嘴上说着, 写字的手却停下来。 　　张裕也是个直肠子, 没动脑子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哪里都怪！以前明明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紧了甘棠的, 现在偏偏要冷待她, 而且装还装得不太成功，每次偷偷看人家都被抓个正着。明明担心她被人欺负吧，自己又不愿意去，可怜了我每天上课下课都得找各种理由去他们班上，现在他们班的人都以为我是她男朋友了……” 　　话说到这，张裕感觉有一道危险的目光刷的一下聚集到自己身上，看得他后背发凉…… 　　“老、老大，是他们误会了，我也解释了，虽然甘棠很可爱性格也很好，但是我不敢追她的。”追她等于有了柯席远这么个恶霸大舅子，他还没那个胆子…… 　　柯席远哼了一声，开启会心一击：“就你？也要追得上才行。” 　　“嘤嘤嘤，老大你说话太毒了。” 　　“少在那儿装，好好说话！”柯席远冲他扬扬拳头，张裕立即就把没出口的话咽下去了。 　　“老大，不是跟你开玩笑啊，你和甘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理她，她也不理你？以前我还觉得甘棠温柔得没有脾气，这次她怎么没主动来讲和。” 　　眼前又浮现那天甘棠和吴杨离去的场景，柯席远脸色暗了暗：“还能怎么样，翅膀长硬了呗，我是脾气太好把她给惯出来了，给点阳光就灿烂。” 　　他越是说，张裕就越觉得不对，无法认同地摇摇头：“老大，说实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我看来不是甘棠变了，是你变了……” 　　“放屁。” 　　“真的！你没发现你已经不讨厌她了吗？以前小时候咱们一起玩，你向来都喜欢恶整她的，现在为了她，你居然连门都不出了，讲真的，我有点吃醋。” 　　柯席远一个巴掌就拍在他敞亮的脑门上：“吃你大爷！” 　　“嘶……”张裕抱着头，脸皱成一团，“老大你别不信啊，谁说吃醋只是情侣的专利，朋友、亲人之间也会吃醋的。你这两天闹别扭不就是吃甘棠的醋了吗！” 　　“……”柯席远噎住。 　　张裕叹息一声，语重心长：“老大，我懂你的感受的，如果我有甘棠这么乖巧漂亮的妹妹，也会忍不住很在意她的，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男生都配不上我妹妹，谁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就想抄着棍子把他赶走，这是很正常的情绪，我理解的。” 　　柯席远的表情有点尴尬，手掌下的作业本已经被他揉皱了，闭上眼睛，犹豫半天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明白，这不一样。”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两天究竟该称之为冷战还是故意躲避。 　　他是心乱了，彻底不明白自己的反常是因为什么，还有值得深思的，他对甘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深觉张裕这单纯的小子给不了他正确答案，柯席远也没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又变得沉默寡言，写完作业才收拾了回家去。 　　到家的时候，柯向南夫妇还没回来，甘棠已经回楼上房间里去，路过走廊的时候，甘棠房里的光微微透了出来，柯席远没点灯，想敲门进去，可是在门口驻足半响，他发现自己已经拿不出曾经的那句“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去哪儿”的勇气了。 　　重重叹息一声，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张裕无法解答他的困惑，柯席远是觉得他太幼稚，于是他又去找自以为相对成熟的一群人混在一起。 　　这些人都是初三的学长，个个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混成了纨绔子弟，每天不是打架就是泡妞、喝酒、抽烟，柯席远本来不屑与这些人为伍的，但奈何他最近心事重重，特别想放纵自己。 　　一个周末，他没回家，去了其中一人的家里。 　　这是柯席远第一次吸烟，他完全不像个初学者，冷漠而机械地吞吐着，像是营造出一个烟雾缭绕的云端宫殿，几乎想质疑为什么很多人爱吸这玩意儿，对他而言这东西没有丝毫诱惑力。 　　吸完一根，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柯席远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一个二世祖笑着凑过来：“怎么样？柯少，这烟进口的，够劲儿不？” 　　“一般，不如喝酒爽。” 　　“那你是没享受到，来，再点一根。”那人给他递火，被柯席远没好气地拍开了，“不抽了，喝酒。” 　　那人被拂了面子，脸色不大好看，旁边一个抱着女朋友正卿卿我我的人立马嘲笑道：“马项你别自找没趣了，柯少你还不知道吗？学校有名的唐僧，无欲无求、圣洁高冷，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女的进得了他的身呢。” 　　这群二世祖十分早熟，有的甚至在小学就已经尝过情/欲滋味了，到初中还没交过女朋友的更是少之又少，柯席远在他们里头确实是个稀世异类。 　　“真的啊？这么牛X？柯少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柯席远给了他一个寒气森森的眼神：“你他妈才性冷淡，老子是宁缺毋滥。” 　　“哎哟，我看你是还没开窍。女人多好啊，白白的软软的，声音也嗲嗲的。”那抱着女朋友的男生道，说完还吧唧在那女生脸上香了一口，后者果真扭扭捏捏地撒着娇，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贴得紧紧地。 　　柯席远只瞟了一眼就闭上了，这画面他只觉得恶心…… 　　而且她们这些女的连甘棠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意识到自己居然拿妹妹和别人女朋友比，柯席远的脸又僵了僵。 　　“嗐！柯少好比珠穆朗玛峰，只有勇者才敢攀登，咱都是普通人，跟他比不上的，喝酒喝酒。”一人喊道，气氛又活络起来。 　　柯席远这夜没有回家，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地板上，周围全是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大家都喝高了，最后谁也分不清是谁。 　　他嫌弃地皱皱眉，抓了抓头发起身去上厕所。 　　走到厕所门口，却听里面窸窸窣窣地还有人嗯嗯啊啊的声音，眯着眼睛一脚踹开，就见昨天给他递烟的那个男生和一个女的正衣不蔽体地坐在马桶上。 　　女生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转过头来，披散的头发露出一张化了浓妆妖艳的脸，居然是另一个男生的女朋友……他们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厕所里乱搞，柯席远脸色发青，恶心得他想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厕所也不上了，拿了手机就甩门离去，这里乌烟瘴气、混乱不堪，他是疯了才会想到来这儿消遣。 　　回到家中，餐桌上刚摆上早餐，宿醉之后，柯席远脑袋沉重得要命，随手捞起一杯牛奶就灌下去了。 　　刚填满肚子，忽又想起方才厕所里的一幕，胃中一阵翻腾，捂着嘴就往卫生间跑去，将胃里没消化干净的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忽然感觉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搭在他背上，轻柔地拍了拍。 　　“哥，你昨晚干嘛去了？” 　　柯席远回过头，看到的就是穿着白色睡裙的甘棠，柔顺的黑发已经及腰，松松别在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不自觉地，就让他联想到了那句话“白白的软软的，声音也嗲嗲的”。 　　像被烫着了一样，柯席远猛的一下把她的手拍开了：“不要你管。”说完就冷着脸往楼上走去。 　　…… 　　回到房间那一刻就后悔了……烦躁地抓抓头发，柯席远几乎想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刚才他又说了什么？明明是个和好的机会，怎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自暴自弃地倒在床上，整个世界都像是颠倒过来，想着自己刚才的想法又觉得荒唐，他柯席远何时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这样纠结过，不就是个甘棠吗，小丫头而已。 　　这样催眠着自己，眼皮疲倦地耷拉下来，他又进入梦乡。 　　不过这次睡得不□□稳，梦里又回到了那个令他厌恶的地方，还是在厕所门口，他气愤地一脚踹开了门。 　　里头坐着衣不蔽体的一对男女，本来是很恶心的一幅画面，但他惊奇地发现男生的脸居然换成了他……女生吓得惊叫一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不染铅华、清艳脱俗的脸，她怯生生地叫他：“哥哥……” 　　“……！” 　　柯席远被惊醒了，坐起身来，还是横躺在床上的姿势，只是不知是谁帮他盖了被子，背上大汗淋漓，被子里也湿漉漉地不太舒服，柯席远动了动，掀开被子一看。 　　“……” 　　此刻他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第25章 　　甘棠发觉自那天给吴杨过完生日后, 柯席远就一直怪怪地, 说是赌气也不尽然，但总觉得是在故意躲着她。 　　以前明明都是一起吃早饭、一起上学的，现在是完全错开了时间段，每次她起床下楼的时候，柯席远已经吃完早饭出门了。说是要锻炼身体, 改成骑车上学。 　　中午饭还是照旧一起吃, 只是从头到尾他都不会留个正眼给她, 要点餐要说话都让张裕在中间当传声筒, 这一通操作搞得她很莫名其妙。 　　之后就更过分了，周末连家都不回，好在现在大了, 柯向南比较注重他的个人独立, 没有大发雷霆。结果第二天早晨回来就吐了一通, 一看就是跟那些不良少年出去鬼混了的。 　　甘棠好心上去给他拍背吧，却被他无情地推开，这些年来这小子阴晴不定的脾气她也有点受够了, 便也想任性一次, 准备这回跟他冷战到底。 　　没想到柯席远还更过分, 之后更是见着她跟见着鬼似的躲得老远, 中饭也不来找她了, 只让张裕陪她去吃。偶尔在路上碰到, 两人目光相遇, 他就会跟被烫着一样, 迅速地撇过头去，完全当没看见她这个人…… 　　对于两人关系的变化，说心里没有不爽是不可能的，就好比你好不容易日积月累千辛万苦攻略下来的城池，还没享受着当城主的荣耀，忽然有一天城池又开启了自卫系统把你给赶了出去。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实在太不美妙了…… 　　不过甘棠也没精力去纠结柯席远究竟抽哪门子风，因为很快就有另外一件事来烦她了。 　　国庆之后，日子渐渐迈入秋天，他们所读的中学准备举办一场秋季篮球比赛，女篮男篮都有，不过不是班级与班级的竞争，而是学校与学校，他们学校要和另一所中学打比赛。 　　首先就要在每个年级中选出一个优胜班出去迎战，选择的方式当然还是比赛。 　　而且这次的奖品还特别丰厚，如果能在学校联赛中取得奖杯的班级不仅可以公费出去郊游一次，还能以班级名义代言这次市里的全民篮球的大型活动，到时候会有记者下来拍摄影片，放在市电视台滚动宣传。 　　这一消息发布下来，整个年级都热血沸腾了，这群有钱人家的孩子倒不是为了那点公款去的，而是为了玩和代言去的，毕竟事关学校荣誉，如果能够代替班级站在领奖台上，每天被放在电视台滚动播出，那该是怎样的一种荣耀。 　　甘棠他们班主任林崆在选拔运动员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是高高举起的手，大家都要参加，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打篮球，体格方面合不合格，好像参与了就会得奖似的。 　　当然，人群当中的甘棠是没有动弹的，虽说她现在这个身体很灵活柔韧性也很强，但她上辈子就是个体育白痴啊，读书十几年连运动会都没参加过的战五渣，更别说上场打篮球了，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甘棠还是门清儿的，她决定不去拖班级的后腿。 　　然而世事无常，你越是不愿意，事情就越往你身上靠。 　　林崆还算是个理智的班主任，在挑选运动员前特地跟体育老师做了调查，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一份拟定的候选人名单了。 　　他一一把这些人点到讲台上去，最后一个女篮运动员的名字是甘棠。 　　甘棠自己都震惊了，她明明记得她的体育各项成绩都只是及格水平，怎么会选她去打篮球？ 　　惊愕地站起来，她举手问道：“不好意思老师，我不会打篮球，会给大家拖后腿的。” 　　林崆回以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没关系，其实女运动员里大多没有篮球基础，我只是看你身高拔尖、手脚修长，应该是个打篮球的料子，到时候学校会派教练下来，相信你很快就能跟上的。”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甘棠欲哭无泪，早知道还是当个小矮子算了，让她做十套试卷还行，让她打篮球不是要了老命吗…… 　　然而入选了就不可能主动要求退出了，这样又辜负了老师的期望，又让同学觉得她不想为班级争荣誉。她还没道理做这样的恶人。 　　公布之后，篮球训练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每个班都只派了一个篮球教练，运动员们只能停了所有艺术课和腾出休息时间到篮球场训练。早上是男生的训练时间，到了下午便是女生。 　　虽然已经临近深秋，但正下午的太阳还是让人很煎熬的，一群十一二岁的打小就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被烈阳晒了一下午就个个偃旗息鼓了。分派给她们的那个教练又是个退休篮球运动员，自己早已不注意身材管理，啤酒肚翘得老高。说话不紧不慢地，看着她们的眼神也充满冷漠和鄙夷。 　　说白了，就是个体育届的直男癌。 　　“十年前的全国篮球赛你们有谁看过？那时候我还在役。是队伍里的前锋，如果最后决赛不是我那一个三分球，可能整个国内的篮球历史都要改变了……可惜到现在还要来教你们这些没基础的学生从零开始……哎？那个是谁？这么娇气，才在太阳底下站多久？” 　　这个教练说话的时候嘴角的肉都跟着抖三抖，甘棠听他吹牛，听得想打哈欠。 　　什么叫才在太阳底下站多久？明明是他先迟到，害她们在这里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来了又被叫到太阳底下集合，他倒好自己戴着个遮阳帽，丝毫不体谅这些女孩子是怎么顶着太阳暴晒的。 　　其中一个女生不大服气反驳了他：“教练，不是我们娇气，你如果在太阳底下晒这么久试试。” 　　“你这是在顶撞我？果然娇娇小姐难伺候啊，上午那群男生怎么没喊热？这么怕苦来学什么篮球！回去玩你的布娃娃去吧。”说完，他还目光阴郁地喃喃自语，“怪不得女子运动员拿不出成绩，一群女人就该他妈回去带孩子，到了赛场上也是浪费资源……” 　　不过他这些话说得小声，这群女学生都没听到，只是一个个委委屈屈地不敢出声了，毕竟是学校找来的教练，她们还要依靠他夺得比赛胜利。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出乎意料了，这个教练并没有开始给她们传授篮球技巧，而是把她们带回了功能室，随便下载了一段NBA篮球视频，让她们自己观摩学习。 　　一众女生就坐在多功能室里看了一下午的NBA球赛，还是英文版的，完全不知所云，连篮球规则的边都没琢磨到。 　　一直没出声的甘棠终于确定这个教练有多不靠谱了，回去之后，她特地去问了男生队的队长，得到的答案却是压根就没看什么视频，他们昨天就开始训练了，今天再去一回已经可以开始五五对打了。 　　同样是篮球队，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甘棠气愤不已，她一直是个不做就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人，教练的差别待遇直接决定了最后的成败，她气不过，直接就把状告到了林崆办公室去。 　　林崆对于这事十分吃惊，立马就给甘棠许下承诺，第二天就起了效果，她们女生照常地被拉到室内篮球场，终于开始了从零开始的技巧训练。 　　不过也许是被学校训斥了的原因，那直男癌教练一直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教起技巧来也十分不耐烦。 　　“运球运球，是让你五指张开带动手臂手腕的力量，不是那手板心去打，你以为小学生拍皮球比赛啊？”他凶巴巴地朝一个女生吼去，“刚才教了几遍了？这么笨干脆不要参加。” 　　那女生被他吼得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 　　他又指着另外一人：“还有你！双腿要张开，下盘要稳，我说过多少遍了？你缩着腿是上场表演芭蕾舞的？” 　　“我看你们女生就不适合搞竞技运动，娇滴滴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夺冠？学校都出不去。” 　　这话就说得带有性别歧视了，甘棠停下运球的动作，抬起头来：“张教练这话说得不对吧，我们几个都是零基础学习当然会比较慢一点，而且您就以我们的水平来断定女生不适合搞运动是不是太武断了？虽然目前看来，我们也没什么信心夺冠，但如果到时候上场水平太差，作为教练的您不是更应该羞愧吗？” 　　张教练被她说得一噎，黑胖的脸涨得通红：“好啊，篮球一丁点都不会，嘴巴倒是厉害。行，我就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全教给你们，看你们能到什么水平！”面上这么说着，却背过身骂骂咧咧地，如果不是有学校在上面压着，他肯定会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教训。 　　而后，张教练果真把他所有的篮球技巧都倾囊相授，只是演示得特别快，通常甘棠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换下一个动作了。一下午训练下来，搞得整个篮球队都头昏脑涨，什么都没学到不说，反而没了斗气。 　　零基础学篮球，再碰上一个不负责任的教练，真是太难受了…… 第26章 　　第三天开始, 张教练就不进行演示教学了，而是直接让她们自行训练，训练的内容无非是拍球、运球、定点投篮。 　　虽说初学者的确应该从最简单的练起, 但这不符合她们的现状啊，她们马上就要面临着年级赛, 应该早点进行正式比赛的练习才对。 　　甘棠十分焦灼地拍着篮球, 抬起眼来，看到其余的队员都有气无力地进行机械练习，其中有些还继续用错误的姿势完成着动作, 那混蛋教练看见了也视若无睹, 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甘棠没忍住，还是直言指出了其中一个女生的错误：“运球的时候，手心要像握了个鸡蛋, 用手指去控制它的运动轨迹。你看, 就是这样……” 　　她耐心的演示一遍, 那女生点点头，终于露出笑容：“怪不得我老是觉得它不听我的话呢，甘棠，想不到你在打篮球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我体育不行的，只是练习得比较多而已, 相较之下, 肯定比不上你灵活。” 　　那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露出可称之为受宠若惊的表情：“平时你在班上怎么都不和大家说话啊, 所有人都以为你很高傲, 现在我感觉你还挺平易近人的嘛。” 　　“哦？有吗？我比较内向吧。” 　　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不知不觉就比队里其他人关系更亲近些了。 　　甘棠怀疑自己有事故体质，走到哪儿都不能消停，十分不幸地，宋书洁和林诺诺这两个天之骄女也被选进了篮球队，林诺诺倒还好，宋书洁却跟甘棠很不对付。她们两人自然是一个小团体的，晒了好几个下午本就心情郁躁，向来爱美的千金小姐都被晒黑了一圈，再看甘棠，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非但没黑反而越显越白了，当真让人嫉妒。 　　看她还好心去给别人纠正动作，宋书洁就很不爽，叫上林诺诺一道走过去。 　　“陈馨，甘棠教你打篮球呢？真是奇了怪了，她的体育成绩不是一向平庸吗？怎么林老师这次这么不理智，选了个花瓶进来。” 　　“花瓶？”甘棠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论其他，比起现如今学到的篮球基础来说，她比她们扎实多了吧。 　　陈馨也连忙替她解围：“你们别这么说，甘棠运球水平真的很好，刚才她跟我讲解了一下，我立即就懂了。” 　　“哦？是吗？”宋书洁露出狐疑的表情，“那甘棠你来教教我胯.下运球怎么做。” 　　“这个我还没学会。”甘棠道。 　　“那你装什么篮球高手，别把人家误导了。”宋书洁发出一声嘲笑，并耍酷似的把篮球放在两掌之间颠来颠去，就差直接打到甘棠脸上了。 　　甘棠只是冷淡道：“胯、下运球我没学会，但不代表我不会拍球。”话音一落，就一掌拍在她晃来晃去的篮球上，堪堪擦过宋书洁右脸颊，差点就砸在了鼻梁上。 　　“……甘棠你打人！”宋书洁被惊吓到，明明脸没事却用手捂着朝张教练跑去，“张教练！甘棠用篮球打我！” 　　此时的张德伟正靠在树上打瞌睡，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呢喃一句：“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打个篮球还勾心斗角地演来演去，有事自己解决，别来打扰我休息。” 　　一场告黑状风波虽然避免了，但这无法阻挠宋书洁怀恨在心。 　　第四天，篮球女队开始场上训练，她们人数是按正规赛制来选拔的，共有十二人，上场五人、替补七人。因为是日常练习，所以只把她们分成了两队，一队六人彼此对抗。 　　毫无意外地，甘棠成了她们队的前锋，而宋书洁则是对面的前锋，可以预想到又是一场公报私仇的恶战。 　　教练的口哨吹响，场上就开始运动起来，甘棠占着个子高弹跳力好的优势，在跳球的时候优先抢到了篮球，她迅速就被对面三个女生夹攻了，眼看着球要保不住，想扔给其他人，却见自家队友死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傻站着，居然没有半点要来帮她的意识…… 　　正焦急万分，夹攻她的几人中忽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甲留得老长，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光泽。意识到这只手不是冲球来的，想立即往后缩，却奈何反应不够及时，还是被她锋利的指甲刮伤了手臂。 　　白皙的手臂上立即就起了三道红印子，甘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教练！有人犯规！”她双手举起球，大声喊道。 　　“四号带球走步，犯规！”张德伟冷漠道。 　　甘棠就是他口中的四号…… 　　“不是，教练，刚才有人故意挠我，你看，这就是证据。” 　　张德伟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反正我只看到了你犯规，蓝色方罚球准备。” 　　“你这是在瞎判！”甘棠气得胸口起伏，目光冷冷地直视张德伟，丝毫没有因为他教练的身份而产生畏惧。 　　张德伟被她盯得愣了愣，继而也黑下脸来：“你当学生的这么没有素质？居然敢质疑裁判！你叫什么名字，我马上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尊师重道都学不会的臭丫头来打什么篮球！” 　　“好啊！你打吧，反正我也不想打这个什么破比赛的，要玩你们自己玩，我不奉陪了。”甘棠使出全劲将手里的篮球扣在地上，直接让它弹起老高，在空旷的篮球场内发出一声惊耳的闷响，‘砰砰砰砰’在室内久久回响…… 　　后来她直接请了个假回家去，今天的事气得她心口发疼，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才找回精力。 　　再睁眼时已经是晚上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无奈只能下楼去找吃的，没想到刚走到一楼就听见门锁的声音，紧接着门就开了。是柯席远。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在家，两人四目相对，他怔了怔，又像往常一样立即就撇开头去了，像是多看一眼要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甘棠今天心情很不好，不想跟他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也冷漠地撇过头去，转身进了厨房。 　　从厨房拿了一碗蔬菜沙拉，走到客厅发现柯席远还没上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看到她来了之后，又愣了一下咚咚咚地往楼上跑去…… 　　“我是妖怪吗？怎么让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甘棠一脸懵逼地嚼着沙拉，坐到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吃完东西，她想找医药箱擦擦手臂上的伤，上次只见到甘妍在用，到她主卧去找了找却没找到，转念又想起似乎柯席远也用过，只能下楼去敲响他的房门。 　　敲了两三下，完全没人应，她只能隔着房门开口问：“哥，医药箱是不是在你房里？” 　　两秒后，房门打开了，柯席远站在门口，目光自她头顶往下打量一圈：“你找医药箱干嘛？” 　　“喏，”她扬起手臂，“今天篮球训练的时候受伤了。” 　　柯席远却一下握住她的手臂，“谁给你抓的？” 　　“不知道，只是跟教练举报了，但教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姓张的那个？” 　　“嗯……哥，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这段时间是怎么了，闹什么别扭呢。”甘棠笑嘻嘻地看着他。 　　她手臂上的暖意透过掌心传过来，柯席远这才发现自己正亲密地握着她的手，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立马甩开了。转过身却懊恼地闭了闭眼，脸上有一种可称之为自我厌弃的表情。 　　不过这些甘棠都没看到，她只以为刚才自己的话伤到柯席远存在感强大的自尊，还是选择乖乖闭嘴，免得医药箱还没拿到，就被他赶出去。 　　“医药箱在我这里，你过来拿吧。”柯席远背对着她，语气淡淡地说。 　　“好。”甘棠走进去接过了医药箱，神色疲惫地对柯席远道了谢，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力。 　　她转身要走，身后又传来柯席远的声音：“你今天还遇到了什么事？”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甘棠的委屈和不甘就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其实她也有脾气，她也想争取做到最好，但每次怎么就这么波折呢…… 　　忽然有了一种想跟人倾诉的欲/望，转过身，果断放下医药箱，径自坐到柯席远的转椅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哥，我是真的觉得心里难受，你知道吗？我们班那个教练有性别歧视，他一个中年油腻大叔居然张口闭口就骂现役女运动员们拿不出成绩，见识浅薄不说，还乱判结果。今天下午明明就是对方犯规了，他却说我带球走步……”甘棠一边吐槽，眼睛也红红的，却紧紧憋着不想让自己因为这些糟心事哭。 　　这看在柯席远眼里，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唉，教练是个混蛋就算了，队友也不争气，都听到他骂我们娇气了，她们却毫无反应，且还表现得更加娇气。仿佛觉得女孩子天生就该娇滴滴地，谁规定了女生就打不了篮球？谁规定了女生不能热血拼搏被直男癌暗讽了吧，非但不想着证明自己，反而还来暗害同胞，你看我手上的伤，就是有人故意抓的，我没招谁没惹谁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呢……” 　　甘棠可谓是把自己肚子里的怨气一股脑地全部倒出来，说完终于解了郁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柯席远怔怔地看着她，久久不能出声。 　　甘棠在他印象里是怎样的形象呢？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甜甜地叫他哥哥，就算恶作剧和嘲讽也不会让沮丧出现在她明媚的笑颜里。他原以为她只是脾气太好、太温顺才会这样。 　　三年了，他改变了心态，也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甘棠，明明很委屈地诉说着心里的苦，却双眸异常明亮，明明是个比谁都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却从来不把自己的不良情绪表露出来影响他人。 　　跟她相处的时候，柯席远时常有种和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大人在一起的错觉，这样的生气地、不停地向他倒苦水的甘棠却变得鲜活可爱起来。 　　虽然埋在深处难以启齿的心结还没解开，但柯席远忽然就明白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纠结而错失和甘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那种既罪恶又想靠近的酸涩感还是由他自己默默消化吧…… 　　想到此处，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伸手打开了医药箱：“手伸过来。” 　　“哦。”甘棠乖乖地照做。 　　冰凉的药水涂在她的伤口上，缓解了一丝疼痛，甘棠专注地盯着柯席远给她涂药的手，忽听他又道。 　　“我教你打篮球吧。” 　　“啊？我已经不想去参加比赛了。” 　　“比赛只是其次，你难道不想看到张德伟和挠你的人那张吃惊错愕的脸？而且以你的性格，应该是想把每件事都尽力做好的吧。” 　　早说了柯席远如果投身保险行业一定业绩斐然，他短短的一句话就把甘棠给说动心了。 　　“既然这样，那妹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甘棠笑得像个狗腿子，柯席远没忍住伸指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 第27章 　　甘棠齐赛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班主任的耳朵里, 第二天林崆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去谈话了。 　　面对他，甘棠的态度还是很强硬。 　　“林老师，并非我不想为班级争荣誉，实在是张教练太没有教学态度, 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队员, 这两天我们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他对男女队员的态度截然不同, 眼看着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始选拔赛了, 我们队的篮球技巧却没有丝毫进步。与其上场去丢脸，不如趁早主动放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林老师。”她将难题抛给林崆。 　　林崆皱眉思索半响道：“其实上次你说了张教练的问题后，我就向学校提出了换教练的意见，但是……张教练是学校董事会花重金特聘来的, 其中一位董事还是他多年来的忠实球迷, 所以……” 　　他话虽然没说完，但甘棠哪里会听不懂这意思, 心想怪不得张德伟敢如此胆大地得罪这群富家子弟, 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的。 　　沉默片刻，她才开口：“林老师，我明白您的苦心，也不想让您为难。所以我想主动提出退出球队, 麻烦您再找一个替补队员吧。” 　　虽然柯席远提出了要教她打球, 以后上了场还至于丢脸, 但一想到还要面对那个混蛋教练和一群闹内讧的队友, 甘棠就觉得心累。她还是果断地要弃赛，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要出去。 　　背后却传来林崆饱含遗憾的声音：“唉，你走了，我到哪儿再去找个队长啊。” 　　“……队长？”甘棠诧异地转过身来。 　　林崆点点头：“是啊，纵观咱们二班，也只有你有那个心智和魄力来统率全队了，之前在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老师就觉得你这个姑娘很低调，后来在学习生活中发现你果真谦逊沉稳，可惜就是不爱表现自己，如果能够再自信一点肯定是当领头的不二人选。所以这次选拔球员也是想让你锻炼锻炼。如果你就这么轻言放弃，那真是辜负老师一番苦心了。” 　　被人戴了高帽子是有点难开口拒绝的，甘棠踌躇片刻正思考着如何婉拒他的好意，林崆又开口了。 　　“老师记得你哥哥是二年级的柯席远吧？他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哦，这次篮球赛他们班肯定是要出线的，你作为他的妹妹想必也不差。咱们班的男生水准太差我是指望不上了，就看你能不能带领女生队脱颖而出了。” 　　甘棠听得哭笑不得：“林老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让一个没基础的队伍从菜鸟跃升为王者的神力。” 　　林崆摸了摸下巴：“连你都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未尝不是。其实张教练的看法从某些角度来说也挺符合如今的现实，除了真正的体育尖子生，大多数女球员都是玩票状态，在大家都对女子篮球不抱期待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够认真对待，是不是胜算要大一些？虽然挺进决赛还是有一定难度但校内小组赛总是没问题的吧。NBA有个球星的名言怎么说来着——总是有人要赢得比赛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果然是老师啊，在励志方面张口就来…… 　　见她不说话，林崆又道：“留下来吧，你是我们班女篮唯一可以胜任队长的人选。而且我还会赋予你队长的权利，你以后可以随时指挥队员进行训练，而且有权利向张教练提出要求。” 　　“可是他们并不会听我的。” 　　“没关系，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们讲明的。” 　　随时指挥队员啊……这一个条件倒是很诱人，之前的事甘棠还有点没消气，她早就看不惯那几个娇娇小姐了。 　　“好吧，林老师，我可以暂时担任队长一职，但我不能向您保证能够让咱们班的女子篮球出线，如果没有赢得好成绩你可不能怪我。还有，也想请您给我一个保证，如果队员们和张教练不遵守约定，我有自由随时申请退队。” 　　“好。”林崆一口应下，眸中有喜悦的光彩。 　　后来篮球队的其余队员果真被一一叫到了办公室，每个人回来时的表情都有点意味不明，但无一例外地都关注着甘棠，倒是没人立即上来质问，由此可见林崆这班主任工作还做得不错。 　　张德伟有两天没来监督训练了，不知是不是林崆跟他提了约定的原因，不过甘棠却乐得自在，还巴不得他永远别再来。 　　这两天都是她带着队员们练习的，与之前耗时间玩票训练不同的是，甘棠这个队长要显得严格许多，每次开场前都带着大家进行体能训练，把这群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折腾得够呛。 　　其他人还好，因为林崆的关系也敢怒不敢言，宋书洁则把不满表现得更明显些，每次在背后瞪着甘棠的时候都被她逮个正着，当然，迎接她的将会是更加严厉的体能训练…… 　　队长的权利行使多了就会引起叛逆者的不服，在定点投篮练习过后，有人就提出让甘棠做示范，什么三步上篮、胯.下运球怎么刁钻怎么来。甘棠显然短时间还达不到这种境界，她学了老师的必备挽尊技巧，将这些问题暂时搁置，留到下一次训练再来解决。 　　回去之后，当然迫不及待搬出柯席远这个救兵了。 　　在玩球的运动上，柯席远如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和甘棠去了别墅区的室外篮球场，抱着球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三步上篮，阳光下能清楚地瞧见他健康的手臂肌理和自信的技巧走步，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柯席远无疑是很耀眼的。连他的霸道和跋扈气质也可以被看做是比赛该有的侵略性。 　　甘棠站在旁边，真诚地鼓了掌：“哥哥，厉害！” 　　柯席远把篮球单手跨在腰间，冲她挑挑眉：“这就厉害了？三步上篮不是篮球技巧里的基础知识吗。” 　　“对于我这种菜鸟来说，你已经很厉害了。”甘棠由衷道。 　　“真的？” 　　她不知道柯席远这么反问是不是想听到更多赞美的意思，就又开始绞尽脑汁地闭眼夸了。 　　“当然是真的！哥哥打篮球的时候真是太帅了，比我们班那些男生技术好多了，都能和NBA明星媲美了吧。那个很有名的球星，叫什么C罗，对，你比他还打得好！” 　　“……C罗是踢足球的。”柯席远嘴角微僵，“你也太不走心了吧。” 　　“……”甘棠只能干笑两声以缓解尴尬，谁叫她对体育竞技一窍不通呢，果然是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好好学吧。 　　…… 　　虽然柯席远脾气很怪，但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说到做到，答应下来的事绝不会反悔，面对甘棠这个笨学生的时候也极有耐心。 　　甘棠基础差，除了个子高和柔韧性好这两个优点外真的没什么天赋，而且在面对高高的篮筐时，她个子高的优点也不突出了。柯席远最近虽然没再那么迅猛地蹿个子，但他弹跳力是一顶一的，通常轻轻一跳就能把篮球送进筐中，让甘棠羡慕不已。 　　“哥，我发现我真不行。”几次练习之后，甘棠顶着闷热的天气、额头上背上全是汗，然而她不是怕苦，而是真的感到自己和篮球运动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有什么不行的。”柯席远停下运球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不就是个投篮动作吗，来，你抱着球。” 　　他抓住甘棠的手，让她放在篮球上，手心温热的汗意传递到甘棠手背上，忽然给予了她一种莫名的力量。 　　“再努力试试吧。”甘棠叹口气，虽然之前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但为了不辜负林崆和柯席远的期望，她决定还是再尝试几次。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笨，篮球运动不是以往书面上的死知识，需要灵活运用，但一旦找到一点窍门，之后的技巧便容易得多了。 　　不过是两天时间，甘棠就学会了投篮的几个基本步法，等她再练习一段时间，就可以拥有女队队长该有的实力了。 　　柯席远也参加了篮球比赛，位置和她一样都是前锋，他们班是年级里最有可能进入决赛的班级，所以指派的教练非常严格，柯席远通常要在学校里训练后，回家还要陪甘棠练习，但他总是精神抖擞，从来没出现过体力透支的情况。 　　甘棠有点羡慕这样的柯席远，他几乎没有哪样东西不擅长，这才是个优秀的人应有的样子。偶尔她会把心里话感叹出来，柯席远总是会露出明明很高兴却强忍着不表现出来的神色。 　　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的甘棠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似乎很喜欢听她的夸赞，当然是个正常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可柯席远的又有所不同，张裕也经常夸他，可他都回以一个不屑的白眼，只有甘棠在夸他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种欣喜的表情。 　　甘棠虽然不明白柯席远怎么忽然变了，但她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他的点，于是真真假假的夸赞就更不吝啬出口了。 　　“哥哥，真羡慕你们长得高的人，随随便便一跳就能摸到篮筐，我打篮球这么久都没摸到过。”甘棠又在夸张地赞叹。 　　这次柯席远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你想摸篮筐？这很简单啊。” 　　他朝她走过来，然后背身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我背你去摸。” 　　“啊？”甘棠震惊了，“可是你背我我也够不着啊。” 　　“那你骑我肩上。” 　　“……”甘棠彻底傻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霸道总裁居然允许她骑在他肩膀上‘作威作福’，好吧，虽然只是摸一个篮筐而已，但离作威作福也不远了吧！ 　　这么好的机会，甘棠当然不能放过，干脆地答了一声好就跨坐上去了，等柯席远缓慢地站起来她才后知后觉有些忐忑，毕竟她也不算轻，万一柯席远承受不起她的重量，两个都摔下去，这篮球比赛可以直接退了。 　　甘棠在上面不安地动了动，道：“要不放我下去吧，其实这个篮筐也没什么好摸的……” 　　柯席远却走得很稳，还捏了捏她的小腿：“别动，上来了还想下去，晚了。”他说着就背着甘棠来到篮球架下。 　　一人加半身的垒高倒是让甘棠轻易地就摸到了篮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让她晕晕乎乎地有点恐高。低头就是柯席远头发浓密的脑袋，感觉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将一颗篮球递上来。 　　“试试灌篮。” 　　“好。” 　　甘棠接过篮球，将它灌进了篮筐，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成就感，只不过学了一场篮球，完成了一次灌篮的愿望而已。 　　篮球砰砰落地，柯席远问她：“怎么样？摸到球框的感受如何？” 　　“感受就是有哥哥在真好，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早就放弃了，虽然咱们以前闹了很多别扭，但现在还能成为如此要好的兄妹，我真的感到很高兴。” 　　甘棠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她真的希望今后都能和柯席远好好相处，以前那种天天斗来斗去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感觉到柯席远怔了怔，随后就见他蹲了下去，要将放她下来。 　　“你自己练。”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丢下这句话，就黑着脸走了。 　　留下甘棠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她有说错什么话吗？明明就是在奉承他这个哥哥啊！ 　　难道是她语气不够真诚、表情不够到位？甘棠摇摇头，实在有点搞不清楚这些青春期小男孩的心情晴雨表。 第28章 　　虽然并不知道柯席远在闹什么别扭，但甘棠的篮球训练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往后几天张裕被柯席远霸道地拉过来当陪练, 又成了这对兄妹之间的传声筒。 　　就这样, 甘棠的篮球技术在一天天地进步, 队里的队员们也逐渐改变了对她的态度，从不服到信任可谓是个质的飞跃，当然这其中还有柯席远的功劳。 　　甘棠对那些女生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柯席远喜欢会打篮球的女孩子, 她们立即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冲劲儿十足, 在训练的时候也用心多了。 　　相对于女生队的干劲儿十足, 男生队却出乎意料地有些偃旗息鼓，每次训练完回来都垂头丧气地，丝毫找不到最初要夺得胜利的自信了。 　　甘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就好奇去问了问。 　　她询问的对象是离自己座位最近的王汌, 那时候他正仰头猛灌汽水，没想到素来高冷的甘棠居然主动和自己搭话了, 居然贱贱地感到受宠若惊。 　　“王汌，张教练最近带你们训练得怎么样？” 　　“还不错啊……怎么了？”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王汌一怔反问道。 　　甘棠只是唉声叹气地答：“哦，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张教练最近老是请假，而且每次训练的时候都很敷衍, 有点着急来着。” 　　“他给你们女生队训练的时候是这样的？”王汌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张教练人挺不错的呢……” 　　“是啊, 唉……实话跟你说吧，他压根没有把我们女生队放在心上，全身心都投入到你们男生队的训练上去了，你们就是咱们班的希望啊，一定要好好打呀。” 　　王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他们男生队的水平也不怎么样，今天和五班打友谊赛还输得很惨，搞得大家都有些灰心泄气了。不过这些王汌是不好意思告诉甘棠的，只能强行辩解。 　　“其实张教练的训练方式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哎？为什么？”甘棠眸光闪了闪，睁大眼睛问他。 　　王汌见她神态单纯可爱，一时就有了倾诉欲/望，于是便将平时对张德伟的不满都吐露出来。 　　“他算是什么好教练啊，压根就是走后门进来的，咱们班的许治铎你知道吧？他爸是校董事会的，年轻的时候是张德伟的球迷。以前没少资助他吃喝玩乐，后来退役了还帮他走后门，把他儿子给弄进学校了，就在你哥哥那个班……这次篮球赛还让他给许治铎当教练，我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他有没有藏着掖着想让他儿子夺冠呢。”王汌气狠狠地说了一大堆。 　　甘棠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张德伟对他们班的训练这么敷衍，也不怕金主的儿子告状，原来是暗戳戳地想让自己儿子赢啊…… 　　想到此处，她又问：“那许治铎和他爸没发现这点猫腻么？许治铎怎么不去跟他爸告状。” 　　王汌切了一声：“他就是个傻帽，平时那张德伟甜言蜜语地给他戴高帽子，他就信以为真了，旁人说的半点也不听，我看只有张德伟亲自到他们父子面前说他在耍着他们玩儿，这俩父子才可能会醒悟过来。”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实诚的金主，怎么就不让她遇见一个呢……甘棠撇了撇嘴，一阵无语，不过心里倒是有了一个计策。 　　没过几天，就到了年级小组赛的日子，和甘棠他们PK的是张裕那个班，上午的男生赛只是险胜，到下午女生赛就更加紧张了。 　　甘棠作为女生组的队长自己都紧张得要命，偏偏还要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给其他队员打气，其中宋书洁最为紧张，平日里的嚣张跋扈早已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忐忑不安。 　　她是整个队里和甘棠最不对付的队员，每次训练的时候她都偷偷划水，甘棠虽然表面上一视同仁甚至对她要求严格，但实际有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毕竟到了赛场上才能见真章，今天一看，果真原形毕露了。 　　甘棠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跟其他队员讲要点了。最后一句话是——“姐妹们争点气，虽然咱们的水平还不足以进决赛，但一定不能输得太惨，得让那个看不起咱么的人瞧瞧，女子篮球也是有看头的。” 　　其余队员皆点头应好，目光中不自觉透露出坚定的神采。 　　…… 　　张裕伙同班上一众活跃的男生到篮球场为他们班当拉拉队，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观众席上碰到柯席远，还低调地扣了顶黑色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轮廓精致的下巴。 　　纵观全校，能够只凭一个下巴就彰显男神气质的人也只有他们家老大了，张裕一眼就认出他来，笑呵呵地跑过去。 　　“老大！昨儿甘棠问你来不来看她比赛，你不是说你有课不能来吗！怎么又在……” 　　话没说完就被柯席远一个眼神给堵住了：“你小声一点不会死，狗眼瞎了？看不出来老子是逃课来的？”说着又把帽子压下去了一点。 　　张裕摸摸没毛的头顶，嘿嘿笑起来：“我只看得出老大还是很关心甘棠的嘛，我就奇了怪了，明明甘棠对你就像对亲生哥哥一样，你对甘棠的关心也早已经超过了很多人，怎么你俩还是喜欢闹别扭呢……” 　　他兀自碎碎念，没注意到柯席远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在他卤蛋头上狠狠弹了一下：“再瞎逼逼，我就把你踹出篮球场。” 　　“不说了，我不说了。”张裕捂住嘴，安安分分地坐下来。 　　在罕见的沉默中，双方队员上场了，队长通常走在前头，柯席远一眼就看见了甘棠。 　　她穿的是一号红色球服，平日里的马尾也盘成了丸子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后颈，看起来比平时的马尾造型多了一分朝气和可爱。她虽然个子不矮但体型纤细，和对面的大高个队长站在一起就显得更加娇小了，任谁看了都以为二班选了个花瓶上来。 　　“哎？二班的队长居然是甘棠！”说话的是和张裕一道来的一班的男生，他居然也知道甘棠的名字，柯席远动了动耳朵，狐疑地看过去。 　　另一个男生接着道：“切，我早就知道了，之前在篮球场的时候碰到过，真没想到他们班的班主任会让她当队长，感觉跟我们班的陈璇站在一起好弱啊，待会儿不要被打哭吧。” 　　“哭了好，哭了你就可以在女神面前展现你怜香惜玉的优良品质了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说得正起劲，好在张裕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正在蔓延，及时出声打断了：“好了别意淫了，留着嗓子呐喊助威吧。” 　　转过头去瞟了一眼柯席远，他的脸色果真只能用冷若冰霜四个字来形容，正咬牙切齿地从嘴角挤出一句话：“想看甘棠哭？老子先把你们几个给揍哭。” 　　张裕浑身抖了抖，暗道妹控惹不得，而后就装作没听到似的把口袋里的扩音器拿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观众席上响起一阵整齐的呐喊口号——“一班出场、锐不可当，一马当先、唯我一班。” 　　张裕就是他们班的拉拉队活跃分子，也不管柯席远的感受了，拿着喇叭就是一通狂吼。 　　高亢的呐喊声听得柯席远直皱眉，等好不容易挺过去了，对面的二班又响起口号，只是他们不如一班的如此响亮整齐，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男生，原来其他人在上午看完了男生队的比赛后就回去了，对她们女生队是一点都没抱希望，连看都不来看，只有那个肥胖的张教练腆着肚子懒洋洋地坐在观众席上，从这一点来看，气势上就比一班弱了一大截。 　　柯席远看了看场上，甘棠正和一班队长准备跳球，在对方魁梧的身躯下，她的确显得弱小无助了。 　　柯席远心里一揪，想也没想就夺过张裕手里的扩音器，朝场上喊道：“甘棠，加油！” 　　他中气十足，一个人就可以营造出整个拉拉队的气势，洪亮的声音在室内篮球场上回荡，也就是同一时刻，裁判的口哨声响起。 　　场上的甘棠被这一声呐喊吓得一怔，第一个球就失利了…… 　　“……” 　　柯席远这哪像是来加油助威的，分明是来吓人的吧！ 　　甘棠哭笑不得地想，当然在比赛当中她无法分神去看柯席远，只能拼尽全力要把这球追回来。 　　正式比赛和日常练习果真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动作丝毫不敢迟疑，甘棠利用自己身形灵活的优势很快就抢到了球，对面两个女生都来围住她，举起球想传出去，却发现自己队友都自顾不暇，唯一有能力接球的宋书洁身边也有个虎视眈眈的对手。 　　然而再僵持下去她始终会丢球，无法，只能朝宋书洁传去，意料之中的，那球被对面的一个女生给截胡了。 　　宋书洁又急又气，想上前抢回来，奈何那女生基础比她扎实，运球传球把她耍得团团转，眼看着她奈何不了这个对手，清秀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恼怒，紧接着就狠狠地抓住了那女生的手臂。 　　“裁判！她犯规！”那女主立即就扣住了宋书洁作恶的手。 　　“我、我没有……”宋书洁一边挣扎一边狡辩。对方却因为有了确凿证据不依不饶：“你撒谎！这不是你抓的还有谁？！” 　　现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刚刚开场几分钟就有人犯规了，一班的人开始叫嚣着要罚球，那个裁判是专门聘请的校外人员，对这些比赛尤其专业，一眼就能瞧出是真是假了，吹了一下口哨宣布：“红队五号球员犯规，罚球准备。” 　　“……”宋书洁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站在原地惊慌失措。 　　果不其然地，甘棠她们队因此失掉了一分，在后来的两场比赛中，宋书洁又犯了两次规，虽然对方没有再因罚球得分，但宋书洁是彻底引起众怒了。 　　到中场休息时间，一众队员回了休息室，出师不利让整个休息室的气压都陷入低迷状态，宋书洁最后一个进来，原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坐下喝水，可大家都大喇喇地坐着，明明挺宽敞的椅子也不让给她，冷着脸翘着脚就是将她的尴尬视若无睹。 　　宋书洁在休息室里徘徊两圈，最后拿了水要出去，一个队友却叫住了她。 　　“宋书洁，要不你假装受伤退场吧，再这么犯规下去，咱这球赛不用打了，直接认输得了。” 　　宋书洁瞠目结舌地转过头来：“这怎么行……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会犯规了。” 　　“谁知道呢，”另一人接口道，“以前队里训练的时候你就爱挠人，大家是想着团结没有跟你动怒，但现在已经正式比赛了，你还这样不是给我们拖后腿吗！” 　　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嗤笑道：“这是狗改不了吃shi，已经养成了不好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的。” 　　宋书洁脸色乌青，彻底下不来台，她长这么大哪里被人这样说过，眼眶里立马就蓄满泪水了，想辩解想骂人却好像势单力薄，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林诺诺。 　　没想到对方却冷漠地撇开头去，完全没有站在她这边的意思，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宋书洁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指向一旁冷眼旁观的甘棠，开始泼脏水：“甘棠！你作为队长为什么从来不提醒我这是违反规则，你这是在纵容我的缺点！现在比赛失利都是因为你不负责任！” 　　甘棠正在套鞋带，头也没抬一下，语气却冷到极点：“这些基本的规则还用我来教？难道不该怪你父母没把你教好？一只狗总还懂得摇尾巴表示礼貌呢，你却出来见人就挠。请你搞清楚，我只是个篮球队队长，不是你们家特聘的礼仪老师。” 　　“你！你居然敢骂我没教养！”宋书洁气得脸色发白，说着就要冲过来。 　　这次无需甘棠出手，其他队友也主动围上来了：“宋书洁，你省省吧，队长已经对你很宽容了，如果是换做别人早就向林老师申请把你踢出球队了。你平时训练又喜欢划水，还从不正视自己的缺陷，别把篮球队当你家好吗？我们可不惯你这臭脾气，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再敢对队长指手画脚地，以后在班上别想好过。” 　　这话说得极狠，居然没人反驳，都点头附和，把甘棠护得严严实实地，宋书洁则成了众矢之的。 　　“你们……之前不是还一起骂甘棠爱装逼的吗！现在怎么又变得这么维护她了，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外头响起口哨声，大家看着宋书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不想再跟她多话，只是派了一个人率先出去跟裁判说了宋书洁要退场的情况，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簇拥着甘棠出去，只留宋书洁失魂落魄地杵在原地，眼眶里的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倾泻而下。 　　风水轮流转，她这个曾经用言语讥讽过别人的人也终究是尝到了被人孤立的滋味。 第29章 　　“队长, 确定要让我替宋书洁的位置吗？”陈馨忐忑地问甘棠, 她表情中透露出极大的不自信，毕竟她们开场就节节败退已经连输三球了，七局四胜的局如果再输一球便回天乏术了。 　　甘棠淡定地对她笑了笑：“宋书洁的位置本来就是你的, 而且你忘了咱们的战术吗？骄兵必败，让一班猖狂猖狂，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自信让旁人也深受感染。 　　五个队员凑在一起, 想打打气，甘棠又低声开了句玩笑：“好好表现吧姐妹们, 柯学长is watching you……” 　　轻轻地一句话就把大家紧张的情绪缓解了, 几个女孩子略带羞涩地笑起来，虽然嘴上没表现出来, 却时不时拿目光往观众席上瞟, 真是最单纯美好的年纪啊，一切困难仿佛都是无足轻重的, 甘棠笑着、看着，也觉得羡慕不已。 　　比赛很快又开始了, 双方迅速各就各位, 这次赛场上少了个宋书洁, 对面一班的人很快就发觉了, 却没感到诧异, 反而高傲地互相递了个眼神, 好像在嘲讽她们队打不过就换人。 　　甘棠什么话都没说,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吹响口哨那一刻，篮球就化为她眼中唯一的灯火，纵身一跃便将球抢下，拍到了另一位队友身前。这样的练习她们曾经做过无数次，只要一个环节不出错，那么后面的动作就能够轻车熟路地完成。 　　转眼球又传到了甘棠手上，一班的球员没反应过来，竟然给她留下个定点投篮的良机，甘棠毫不犹豫动作干练地将球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这一刻，整个球场的呼吸仿佛都静止了，直到她的球从篮筐穿过，尘埃落定…… 　　“卧槽，三分球。”第一个发出惊叹的居然是一班的拉拉队，谁也没想到才开场几分钟就进球了，而且还是个毫不拖泥带水的三分球。简直就是给了刚才那些说甘棠是花瓶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二班的比分牌终于有了动静，林崆在教练席上也激动不已。 　　随后，二班的女子篮球队就像换了芯儿似的，越打越勇、越来越有默契，从0比3直追了四分，打得一班措手不及不说，还赢得了满堂喝彩。 　　“看吧看吧！我女神多棒！”张裕旁边的那个男生激动地捶腿。 　　“那是，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妹妹。”张裕吹了一句，仿佛与有荣焉，转头看柯席远，见他隐在帽檐下的薄唇也微微扬起，眸中流光溢彩、盯着场上被众人簇拥着的甘棠目不转睛。 　　…… 　　第一场小组赛是有惊无险地赢了，甘棠高兴之余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谁，思来想去柯席远好像什么都不缺，索性按照他的兴趣爱好，用积攒的零花钱给他游戏里的角色买了一身限定外观。 　　甘棠已经好久不上这个RPG网游了，之前申请账号也是因为柯席远需要一个小号做任务。所以她俩的账号密码都是互相知道的。 　　甘棠上线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游戏角色被改了名字，居然是个英文名。 　　“Rhea？什么鬼？” 　　她又双开登陆上柯席远的账号，发现他的也改成了一个英文名“Cronus”，奇奇怪怪地，一点也不像柯席远的风格。而且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改了…… 　　甘棠带着疑问上线，因为一个角色给另一个角色送外观会有赠礼的关系，她把钱冲在了自己账号上，将两个角色停在广场，新奇的事就发生了。 　　两个游戏角色在等待状态居然会牵手……而且还能头冒桃心，根据甘棠多年来玩游戏的经验告诉她，这两个号是绑定了情侣无疑了。 　　“柯席远在搞什么鬼……”甘棠挑起一根眉毛，很是惊疑。 　　这时候正巧柯席远端了水果进书房来，瞟了一眼她电脑上的画面，就缓步朝这边走来了。 　　“你上游戏做什么？”他把水果放在桌上，表情倒是一派淡定。 　　甘棠狐疑地仰视他：“为什么把角色弄成情侣号，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跟别人绑定关系的吗。” 　　柯席远插了一块菠萝送进嘴里，吃相优雅又缓慢，等吞下去了才答：“做任务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你为什么要改游戏名，Rhea和Cronus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瞎取的，你以前那个名字太傻了，我都没脸双开做任务。” 　　“哪里傻，明明很萌的好吗！”甘棠不自觉就被他扯开话题去了。 　　“哦，所以你忽然上游戏是要干嘛？” 　　“给你送外观啊，这次比赛能赢多亏了你嘛。”她才想起今天的目的，看柯席远坦坦荡荡地就没再追问其他了，“怎么样？今年限定的，喜不喜欢。” 　　柯席远却只瞟了一眼：“不喜欢。” 　　“啊？”甘棠皱了眉，“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个礼物呢。” 　　“早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了。”柯席远老神在在地坐下来，从他的视角看去，甘棠皱眉苦恼的样子有点稚气的可爱，而且她这些烦恼都是因他而起的，居然出奇地觉得心满意足。 　　似乎很期待她身心都围着他转的样子，就像回到了从前她总是把讨好自己当做首要任务的时候，可惜那时候他不懂得珍惜，现在倒是反过来了，他变成了那个讨好别人的角色，只要甘棠有一点点回应便乐此不疲。虽然这种心态很犯贱，但他却有点乐在其中。就像是以前玩游戏碰到一个难以攻克的难关时心痒难耐的情绪，不过甘棠有所不同的是，她虽然是个难以攻克的难题，但也同样是整个游戏里隐藏的最大惊喜。 　　意识到自己这想法忽然飘远了，柯席远干咳了两声，坐正：“礼物虽然选的不怎么样，不过念在你感恩态度还是比较真诚的份上，这次就算你谢过了。” 　　“谢谢哥。”甘棠笑得灿烂，“这次是真的谢谢你。” 　　柯席远也不知不觉被她的笑容感染，扬起嘴角点了点头，却又补充道：“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比赛的时候，你也得来。” 　　“那是当然，就算是逃课也会去的。”甘棠毫不犹豫地答应。 　　之前柯席远就是逃课来给她加油助威的，不论以前怎样，他在这件事上是真的待她很好，甘棠再怎么着也得回报回去不是。 　　提起逃课，柯席远就有点窘迫，吃了一块菠萝又不说话了。 　　见他似乎很有空闲，甘棠忽然想起一事。 　　“哥，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我听说张德伟的儿子在你们班读书？” 　　柯席远抬眼与她直视：“对啊，你是想……” 　　“我想请你帮我……”甘棠话还未说完，柯席远就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她了解他这个表情的意思，每次成竹在胸或是未卜先知的时候他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柯席远就开口说：“看来你还不笨嘛，知道找他儿子下手，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冲她招招手，柯席远去了自己房间拿出了他的数码相机，老式的相机小巧玲珑，虽然不如单反画质清晰，但拍个家庭录影倒是不在话下。 　　柯席远很少拿这个相机出来用的，甘棠好奇他要给她看什么，等了片刻，屏幕上终于有了画面。 　　却是两个背对着的人影，其中更高大那个一身肥膘，头发也不加打理乱成鸡窝，只一眼甘棠就认出这个人是他们班的张教练。而他旁边坐着的一个男生估计是他儿子无误了。 　　两父子貌似是坐在更衣室里，张德伟吞云吐雾间正跟他儿子交谈着什么。 　　柯席远贴心地把相机音量调到最大，张德伟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出来。 　　“爸，你教的那个班水平怎么样？” 　　“一群垃圾，当然跟你比不上。” 　　“那我的胜算很大咯？爸，你不是说跟裁判是老朋友吗？多给我打点打点呗。” 　　“呵，你这混小子……平时不勤学苦练，到头了尽想些这种歪门邪道，不过好在你老子我门路广，早就跟那个裁判沟通好了，到时候我把许治铎班上的球队送上校内决赛，跟你们班打，让你们夺冠。” 　　“哎？爸，大家都懂球的，万一我们班没进决赛咋办？” 　　张德伟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么没出息？你们班不是还有个叫柯席远的吗，之前几个教练都在提他，既然这么牛逼，进个校内决赛应该没问题吧。” 　　“也是哈……不过就怕许治铎他们班太垃圾，连决赛都进不了，到时候来个真正有实力的班，还是挺悬啊。” 　　“不会的，我虽然没教他们什么东西，但他们班男生基础还算不错，要不是我经常打压他们的自信，肯定还不至于止步不前。你爸虽然没教过书，但打一巴掌喂一颗枣的方法还是懂的，等这次小组赛赢了，我就鼓励他们一次，争取早点进入决赛，给你们队扫除障碍。” 　　“爸，您真聪明。” 　　“那还用说……今天我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能跟别人提半个字，特别是关于许治铎的，听到没有！” 　　“知道了！许治铎他爸就是个傻帽，被您耍得团团转还蒙在鼓里呢，嘿嘿嘿……” 　　张德伟没有反驳，似是默认了，剩下的零零碎碎的对话便没那么重要，甘棠听完还有些出神。 　　她原本想着张德伟的儿子就在柯席远班上，如果能让柯席远从他那里探点口风出来，或许就能让许治铎看清这个老混蛋的真面目了呢，没想到柯席远的方法比她更加直观明了，直接把这对混蛋父子的对话给录了下来，这下石锤也有了，还怕张德伟跑得掉？ 　　柯席远看她脸上的惊喜溢于言表，得意地收回了相机：“视频我已经压缩好了，今天就给校董事会发过去，看那个姓张的还拿什么撑腰。” 第30章 　　真没想到校董会动作会这么快, 刚把视频发出去的第二天，张德伟就被撤职了, 还有他那个走后门进来的儿子，也被学校通报批评品行不端，和裁判徇私舞弊, 直接做开除处理。 　　私立学校校董会权利就是这么大，张德伟吃着人家金主给的便利还当着一套背着一套, 这回栽进阴沟里真是他罪有应得，半点也不值得人同情。 　　自教练被开除后, 二班的篮球队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影响, 张德伟报以希望的男生队甚至连年纪赛都没进，直接卡在了第二轮被淘汰。 　　而甘棠她们女生队这次的表现却是出人意料, 一路所向披靡杀出了年级赛。可惜最后对上初三的小组赛冠军队的时候，始终还是在年龄、体能身高方面有所差距，遗憾败下阵来。 　　虽然最后没能冲进决赛，但作为班主任的林崆已经很满意了，他决定自费让班里的孩子出去聚一次餐。 　　地点选在市里一家很有名的海鲜自助，这群有钱人家的孩子很少吃自助餐的，平时吃海鲜也是去高级餐厅, 头一回来吃自助餐还颇有些不习惯。 　　当然，甘棠不在其中，她走近餐厅, 闻到久违的烟火气息, 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 　　“怎么样？老师选的这个餐厅还行吧？”林崆表情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钱包, “咱们班算是包场了吧，老师我可是斥巨资啊，钱包都扁了。” 　　大家笑起来，甘棠的声音尤为突出：“林老师破费了，这里环境各方面都挺好的，应该味道也不错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发觉因为自己开了口，那些原本有些嫌弃的富家子弟也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原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聚餐，甘棠却吃着吃着觉察出异样来，不知为何她居然成了班里的中心人物，每次一聊到什么，都有人提她的名字，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些关注都是善意的。 　　而且她无论坐在哪里，即便一句话不说也会有人主动跟她搭话，就连班里最沉默寡言的同学见了她也会露出笑容，给甘棠造成一种她好像跟班上每个人关系都挺好的错觉。 　　思来想去自己这段时间也没做过什么改变，唯有的便是去打了几场篮球赛而已，这才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聚餐期间，她的桌子前永远摆满了吃的，她的水杯从来没空过，想要拿什么不用张嘴就有人给她递过来了，而且这里边不光有男生，还有很多女生。 　　林崆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还笑着揶揄她：“看来我们甘队长很得民心啊，连我这个班主任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哦。” 　　他一说完，立即就有人顺势夸起来，说她在篮球比赛时可圈可点的几次得分，说她如何如何带领女生队杀出年级赛的，夸得甘棠这个当事人一脸懵逼。 　　她是完全没想到自己因为一场篮球赛就获得大家的认可了，别说林崆没有这待遇，就连她自己也有点受宠若惊好吗。 　　甘棠上辈子就是个孤僻的性格，虽然成绩优秀，但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别人都以为她是孤傲，其实她就是不自信和内向。曾经也因为无法融入集体而苦恼过，后来渐渐想通了，日常相处中也变成了无利不往的那种人。 　　这样活了二十年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后来穿到这个世界，主动讨好柯席远和吴杨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除此之外就从来没想过要交什么朋友了，这下忽然被这么多人像众星捧月似的喜欢着，除了震惊以外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不自在。 　　但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这种有朋友的感觉的，以前从未感受过，现在体验了一把，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了。 　　这天的聚餐一直到天黑才散，甘棠和几个跟她住在同一个区的同学一起步行回家的，有男生有女生，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分别。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她：“甘棠，记得明天早起啊，咱们约好一起出去玩的。” 　　“对，以前你不爱跟大家伙一起聊天，我们还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呢，这下好了，离得这么近，以后就可以约着一起上学了。”一个男生说。 　　甘棠还有点懵，微微点头答应：“好，我会记得的，你们也早点回家吧，路上小心。” 　　她们几个热情地跟她说了再见，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甘棠才转身进家门，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迈出的脚步比平时轻快许多。 　　一楼大厅没开灯，甘棠还以为甘妍夫妇和柯席远都不在，王阿姨已经早早睡了。走进门才看到客厅里的电视机还亮着，柯席远竟然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精致的侧颜在电视屏幕投射出的光线里忽明忽暗。 　　“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开灯？”甘棠纳闷地问。 　　柯席远回以她的是良久的沉默，在她几乎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 　　“这么晚了，你也知道回来？” 　　这口气怎么听着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甘棠愣了愣，看了看钟：“不晚啊，才七点半。我今天是去跟同学聚餐了，发了短信跟你说的，你没看到吗？” 　　柯席远侧过头看过来，脸色有点阴晴不定：“我同意了你去参加聚餐吗？”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相当地刺耳，让甘棠皱紧了眉。 　　她今晚喝了点啤酒，本就晕晕乎乎地，这会儿见他又开始横行霸道了，平时尤为淡定的一个人也来了脾气。 　　“我只是去参加个聚餐而已，为什么非得征求你的同意，再说这才几点……你以前出去玩也半夜三更回来，我可没来质问过你。” 　　“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比赛的日子。”柯席远忽然站起来，像是憋了很久的气，将遥控一扔，啪嗒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了。 　　甘棠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抖了抖，瞪大眼睛看着他：“……今天是你比赛的日子？不是下星期一吗？” 　　“只有校内赛才是周一到周五，校外赛都定在周末，你看看你的手机，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明明说好了要来看我比赛的。”他语气冷得像冰，偏偏目光暴露了内心的愤怒和委屈，甘棠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心头涌上一种愧疚的情绪。 　　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很多未接来电和短信，只是她吃得高兴，忘记它还是静音状态了……“对不起，我忘了比赛是今天……” 　　听她声音弱弱地，道歉态度还算诚恳，柯席远才冷着脸看过来，这一看就发现甘棠一只手撑着脑袋，脸颊两边也有不正常的酡红，冷冷一哼，皱着眉朝她走过来。 　　“你还喝酒了？”他凑到甘棠面前闻了闻，近到鼻尖都快戳到她脸上。 　　甘棠吓了一跳，立马退了一步：“敬了林老师一杯酒，我自己也喝了点。” 　　“不止喝一点吧……”他半眯眼盯着她，一脸‘你瞒不过我’的表情。 　　“……好吧，不止是敬林老师那杯，唉，其实也就多喝了那么一点点……”甘棠伸出手指，眯着眼睛给柯席远比划了一下，她酒量小得可怜，兴许是喝迷糊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幼稚的一个动作。 　　落进柯席远眼里又多了点娇憨可爱了，明明因为被放了鸽子积压了一万点怒气的，却就因为她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瞬间云淡风轻了。不自觉勾了勾嘴角道：“今天算你欠我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比赛。明天周末，请我看场电影，我就原谅你。” 　　“明天？明天我约了同学一起出去玩的……” 　　似乎没意料到甘棠会拒绝自己，柯席远眼睛里都要冒火了：“同学？就是刚才在门口叽叽喳喳那两个女的？还有个公鸭嗓，我怎么听张裕说你在班里人缘不好没什么朋友的，他们忽然约你出去干嘛？” 　　被他凶巴巴地吼了一通，甘棠倒是没动气，只是反驳道：“谁说我人缘不好，现在我人缘可好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要跟我做朋友呢。” 　　看她似乎很乐在其中的样子，柯席远不知为何有点着急，开始泼她冷水：“他们还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才对你好的，不然你以为以你的性格，谁会喜欢你！也就我……”话到此处又住口不说了。 　　甘棠只注意到他前面的话，嗤笑道：“是是是，我没有你柯大少爷的魅力大，我是沾了你的光才有今天的好日子。这样说总行了吧？不过明天已经答应了别人要去赴约了，等跟他们玩了回来再请你看电影行不行。”她揉了揉太阳穴，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却被柯席远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凑过来，嚣张跋扈都写在脸上：“不行，明天你不准去。” 　　“凭什么。”甘棠挣扎一下，发现甩不掉，也来了脾气。 　　“就凭我是你哥。” 　　“没见过谁家的哥哥会限制妹妹的自由的，而且以前你出去玩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向我报备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柯席远一噎：“……以前是以前，后来我不是改了吗？你没发现我最近都不怎么出去了。而且做什么都最先想着你，只要不在一起就担心……” 　　他不自觉就把心里话倾诉出来，甘棠却忽然冷静了，目光清明地看着他。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在她视线的逼问下，柯席远忽然觉得自己那点难以启齿的小心思开始无所遁形。 　　甘棠却没继续与他对视下去，转而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 　　“你是想说你现在已经真正的把我当做妹妹了么？”借着酒劲，她忽然就不想再去讨好谁了，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以前讨厌的时候就恶作剧想把我赶走，现在不讨厌了又来限制我的自由，哥，你究竟是把我当做妹妹，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我没有。”柯席远想辩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大概就是做过错事想弥补却无法洗脱以前的罪孽的无力感。 　　甘棠又叹了一声：“算了，我只是喝醉了发发牢骚。”谁叫她之前也是带有自身目的地送上门找虐呢，现在有这种改变也好，至少不用再费心去跟熊孩子斗智斗勇了。 　　秉承着这种阿Q精神，她也不想再跟柯席远多说了，起身要回房间洗漱，走了两步，忽听身后传来柯席远低沉的一句道歉：“甘棠，对不起……” 　　这语气异常熟悉，一下子就让甘棠回想起曾经某一天清凉的夜风和温暖的牛奶香，她惊愕地转过身：“那天晚上是你？” 　　“嗯？” 　　“我出事回来后，胃疼得要命的那天晚上，是你给我送了被热牛奶？” 　　柯席远愣了愣，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点了点头道：“可不止一晚上，你连着疼了好几天，每次只有喝杯牛奶才能入睡，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哦……没什么，我还以为是做梦呢……”她说的不是假话，那时候她疼得迷迷糊糊，第二天醒来又没发现装牛奶的空杯子，嘴巴里的味道也早淡了，所以就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到了田螺姑娘来给她送牛奶。 　　没想到不是田螺姑娘，而是田螺少年啊…… 　　就这一事上，她还是挺感激柯席远的，一想到自己今天还放了他的鸽子，又忽然愧疚起来了。 　　“待会儿我跟同学打个电话跟他们说我不去了，明天还是陪你看电影吧。” 　　柯席远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却又转瞬即逝，继而落寞摇摇头：“算了，看电影哪天去都是一样的，你说得对，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我应该尊重你，给你自由。” 　　他在哥哥和妹妹两个称呼上特意加重了语气，而后就目不斜视地上楼了。 　　留甘棠在原地懵了半响，甩了甩头，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了。 　　“奇奇怪怪……想一出是一出，青春期的男生都这样吗？” 第31章 　　三年后。 　　“妈, 我下飞机了。”甘棠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首先给甘妍打个电话去报平安。 　　“柯席远那小子来接你了没？” 　　“没看到他。”她捏着手机四处张望，哪有那人半条影子。 　　甘妍在手机里哼了一声：“这小子自打上了高中以后越来越目中无人，连他爸的话都不听，这回你又是第一次去外地，人生地不熟地，万一……要不你还是别过去读书了，回来本地读也是一样的，我打个电话跟你柯叔叔商量商量。” 　　眼见着她就要没完没了地念叨下去，甘棠连忙出声打住：“妈, 别去烦柯叔叔了, 他的公司生意最近又不太顺利，待会儿你俩又吵架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吵架是我们两个大人之间的事, 跟你们不相干。你柯叔叔希望你俩有更好的教育把你们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读书, 我可舍不得。而且你和那小子不是一直很不对付么, 之前还吵了一架, 这回又到了他的地盘上, 你不怕天天鸡飞狗跳地？” 　　“哎呀，妈……” 　　提起之前那次吵架的经历，甘棠都觉得尴尬。甘妍说的不是小时候柯席远放假蛇吓她那次，而是发生在她初二暑假那回。 　　当时柯席远已经初中毕业，柯向南想把他送去首都读重高, 这就意味着以后会很少回家住了, 按道理柯席远这种孤傲的性格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但他却在这件事上十分执拗，任柯向南跟他好说歹说也不愿意来外地。 　　然而他爸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两父子因此大吵一架，关系闹僵了。 　　还好有甘妍和甘棠在中间当说客才稍微缓解了些。 　　本来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的，柯向南还是一心为了儿子着想，看他还在闹情绪，就让甘棠去劝劝。没想到甘棠这一劝倒是套出了他的真心话，竟然为了不去外地还准备把毕业考试给考砸了。 　　虽然这不是高考，但首都那个重高非同一般，只靠钱是不可能入学的，他如果任性考砸只会是自毁前途。 　　柯席远思想冲动任性，甘棠可不会纵容他做傻事，当然立即把他的花招告诉柯向南了。 　　柯向南听了之后怒不可遏，也不再顾忌柯席远的意愿，直接在暑假就把他送到首都去。 　　临走前，柯席远来质问甘棠是不是她告的密，颇有点被背叛的委屈和恼怒。甘棠原本就是为了他着想的，没想到对方还不识好人心，她也来了脾气。 　　两人正当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就没经过大脑思考，柯席远问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想把我赶走。” 　　甘棠一气之下就答了个是。 　　之后柯席远就沉默了…… 　　到现在她还能回想起当时他那个阴霾密布的表情还心有余悸。 　　然而说出口的话已经像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了，虽然她也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骂自己为什么忍了这么多年却在一激之下就破了功。但这一举是确确实实为他好啊…… 　　于是，在这样明明只是一两句话的争执中，他们两个的关系也陷入僵局…… 　　在那之后，柯席远顺从他爸的意愿，远赴首都求学，高一整整一年也只回家了两次，而且每次都对甘棠冷冰冰的，之前的那些嬉笑打闹的岁月仿佛跟梦一样，现如今是比最开始的状态还更坏，甘棠心里说不上是后悔，但也有点惆怅。 　　转眼间她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纪，从S市到首都也就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柯家在这边也置办了房产，专门留给柯席远住，而她未来两年又要跟大魔王同住一个屋檐下了，不知为何，颇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思绪不知不觉越飘越远，电话那头的甘妍有些急躁：“那小子还没来吗？” 　　“没关系，可能记错时间了吧，我再等等就是了。”甘棠淡定地回道，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来首都不可，只不过这两年敏锐地察觉到柯向南有想把资产转移到这边来的趋势，甘妍也把工作重心放在了这边，算算时间再过两三年就是风云巨变的时候，虽然现在还没发现有什么征兆，但紧跟主角团早点做打算总是没错的吧。 　　“好吧，那你跟那小子打个电话，对了，你同学不是跟你一起的吗，如果他一直不来，你们就先去吃饭。” 　　“好，我知道了，您现在也很忙吧？到了家给您回电话，妈妈拜拜。”跟甘妍说了两句，她挂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陈馨正巧回来。 　　说来也是缘分，她和陈馨自从篮球赛后居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即便是毕了业关系也没淡，这次陈馨也要到异地求学，于是两个好姐妹就约好了一起坐飞机，刚才她打电话得时候，陈馨去了洗手间，这会儿回来还给她带了瓶矿泉水。 　　“棠棠，你哥还没来吗？” 　　“还没……” 　　甘棠看到陈馨身后跟着一个拖着行李的男生，俊朗的五官看起来和她有三分相似，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棠棠，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哥陈磊，他是本地人，我妈就拜托他来接我回去。待会儿如果要出去逛街的话，他也可以给我们当导游哦。” 　　甘棠冲陈磊礼貌地笑了笑喊了一声‘哥哥好’，对方也温柔地回以一笑：“不好意思，我因为学生会的事来晚了，你们等了多久？肚子饿没？要不先去吃饭？” 　　他说着把陈馨的行礼都一把揽过，又看向甘棠：“你的行礼也给我吧，你们女孩子怎么能提这么重的东西。” 　　甘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的是行李箱，很方便的。谢谢哥哥。” 　　心里想的却是，同样都是哥哥来接机，怎么她的哥就不见人影呢。 　　陈磊不知她的心理活动，只执着地帮她提行李，碍于不好拒绝他的好意，甘棠都快同意了，这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打开一看，是阔别已久的“大魔王”来电，甘棠冲陈馨和陈磊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才按了接听键。 　　“你到了？”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度过变声期，曾经那个低哑的男孩嗓音已经变成了男人成熟稳重的声音了。 　　当然，后来也证明，只听声音是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否成熟的。 　　“嗯。”甘棠回了一句。 　　“我也到了，你在哪里？”那头又问。 　　这次甘棠感觉他的声音超过了听筒，在她另一只耳朵不远处响起，抬起眼看过去，果真在乌压压的人群里，捕捉到柯席远的身影。 　　他比旁人都高出很多，正扬起轮廓精致的下巴四处张望，下一秒就和甘棠对视了，似乎愣了愣，接着朝她招了招手，对手机说：“看到你了，站着别动，等我过来。” 　　“好。”，挂掉电话，甘棠对陈馨道：“我哥来了。” 　　再转头时，柯席远已经到她面前，是小跑过来的，站定后轻轻吐了一口气，才一把揽过她的行礼。 　　“机场太大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他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迟到，然而甘棠的关注重点却并不在这。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哥，你怎么换发型了。” 　　明明上次回家还是遮了额头的小鲜肉型刘海，短短三月居然剃成了寸头，把光洁饱满的额头显露出来，脱了稚气的眉眼看起来更深邃了，乍一看还真不习惯。 　　柯席远无所谓地抹了抹头，只说了一个字——“热”。 　　怪不得人说十多岁的男孩儿一天一个样呢，甘棠看着眼前这个足有一米八八的大男孩，都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 　　看她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柯席远皱了皱眉：“怎么？不好看？” 　　“……”甘棠立马摇头，“好看，挺符合你气质的。” 　　都说板寸是检验帅哥的一大标准，柯席远剪掉头发之后反而更突显他立体的五官，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特别凶…… 　　甘棠这才领悟到原来刘海是他的结界，去掉之后那种张扬跋扈的感觉就完全遮掩不住，之前还能称之为高冷，现在只剩凶……有种社会恶霸横空出世的既视感…… 　　小时候明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朋友啊，怎么越长越歪了呢……她对此纳闷不已。 　　刚要走神，忽然想起陈馨兄妹俩还被晾在一边，立马向柯席远介绍道：“对了哥，这是陈馨，我的好朋友，你们之前见过的，这是陈馨的堂哥，他也是来接机的。” 　　经她一提，柯席远似乎才发现还有这两个人，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馨一直挺怕柯席远的，勉强地叫了一声柯学长。被他冷淡的眼神扫过，不自觉就回想起初二有一次自己去甘棠家玩，全程都被他这样的目光凌迟，自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再也不敢踏足柯席远的领地。现在要不是碍于甘棠在，她肯定已经拉着堂哥遁了…… 　　还好柯席远并不是很在意她，只看了一眼就撇开头去，陈馨才得以放松，转而看向甘棠的眼神不自觉带了点同情。 　　在她关怀的目光中，甘棠也回以一个听天由命的表情。不得不感慨一下，陈馨不愧是她相中的好姐妹，终于有个正常人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了。 　　想要敬而远之是很明智的，不过她比较倒霉，身不由己地穿成了这个恶霸的妹妹，注定要跟他成为一辈子的冤家对头。 　　怕被柯席远看出自己内心的哀叹，甘棠只是稍微吐了吐槽就立马收了情绪转移话题：“大家都没吃饭吧？走，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一行人才动身…… 第32章 　　从机场打车回到市中心已经临近下午两点, 甘棠和陈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就在附近随意找了家中餐厅凑活一顿。 　　席间, 都是十来岁的年轻人, 最大的陈磊也不过刚上大一，没多久就聊到一堆去了。 　　陈磊为人温柔和善，让甘棠不自觉想起了吴杨，觉得亲切，就跟他多说了几句。 　　算算时间自从吴杨进入高三备考状态之后他们也很少见面了, 之后他被国外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甘妍本来想给他出学费的，可他执意不肯收。现在暑假里, 为了赚取将来出国的费用正到处给人当打工。甘棠知道他忙得脚不沾地就没特地去打扰。 　　她清楚地记得原书中他也是这样, 去国外修学四年后归国进入娱乐圈，因为之前所受的苦给他带来极大的精神基础，所以才能在纷杂的圈子里浮浮沉沉也不被打倒。 　　她深知这是吴杨要必经的道路，所以也没擅自去干涉。想到这，不自觉又联想到身旁的柯席远，至多三年之后, 他也有一次人生的巨变，这不只关乎他们俩, 甚至连甘妍也会牵扯其中, 可是如今却一点苗头都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被柯向南故意瞒了下来。 　　可如果将来突发巨变, 她还真不敢保证会不会因剧情的大流而无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在思绪万千的时候, 热菜很快就呈上来，甘棠是真的饿了，也不跟谁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动。 　　吃着吃着，忽然见碗里被人夹了一块排骨，抬起眼来对上陈磊温柔的笑意。 　　“你们俩饿坏了吧，多吃点。”他自己也不怎么动口，全给甘棠和陈馨夹菜去了。 　　这样的哥哥真是让人感动啊…… 　　反观她的……甘棠侧过头看看柯席远，对方也正盯着她，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又不紧不慢地夹起几粒米饭，送入口中慢慢地嚼着，英气的下颌骨随之咬紧、松开、又咬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嚼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甘棠，你坐在那个位置夹不到这道菜吧。”陈磊的声音响起，拉回她的视线。 　　他站起身，要将一盘荤菜给她移过来，甘棠怎么好意思，刚要开口谢绝，一人却抢在他前面发了话。 　　“她不喜欢吃肥肉，”柯席远眼神淡淡地扫过那盘肥瘦恰当的青椒回锅肉，轻启薄唇，“她挑食，只吃瘦肉，沾了点脂肪皮的都不肯动，端过去也是浪费，留着你自己吃吧。” 　　虽然甘棠要说的话大致也是这么个意思，可经柯席远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在怼人啊……不光陈磊和陈馨脸色不太对，甘棠自己也快石化了…… 　　见他们三个都怔怔不言，柯席远又不动声色地补充一句：“而且我们家习惯，食不言寝不语。” 　　“……” 　　好吧，是她错了，熊孩子还是那个熊孩子，成熟？礼貌？不存在的。 　　她只能打个哈哈缓解尴尬：“没有啦，我只是小时候爱挑食，现在还好，什么都吃得下，就是觉得连累陈磊哥哥端来端去地不太好意思。你们不用在意我的，大家都饿了，快吃吧。” 　　说完甘棠起身给陈磊和陈馨倒了一杯茶水，算是委婉地表达一下歉意，还没回座就听身旁传来凳子腿摩擦地板刺耳的响声，紧接着就见柯席远站起身来要出去。 　　“哥哥你去哪儿？不吃了吗？”甘棠愣愣地问。 　　“去洗手间。”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留雅间里的三人面面相觑，甘棠朝陈馨兄妹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哥他一直是这样，性格桀骜，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咱们继续吃吧。” 　　陈馨向她投来一个我理解的眼神，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吃饭了。 　　自从没了柯席远，餐桌上的气氛就轻松许多，他们三个欢欢喜喜地吃完，等了一会儿，陈家和柯家的司机都来了，这才在餐厅门口分别。 　　甘棠随柯席远坐进柯家的私家车，看车窗外车水马龙和高耸入云的大厦，这些都不是她熟悉的风景，又收回目光，看向车内的人。闭目假寐着，俊朗的轮廓半隐在晦暗中，颜色浅淡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人，好像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甘棠轻咳一声开始没话找话。 　　“哥哥最近学习怎么样？学校的老师是不是要求很严格啊？”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还是没睁眼，只看得见黑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说：“还好，跟以前也差不多。” 　　“哦……我看你自从上了高中后就很少回家了，还以为你是因为学习压力太重呢。哥，叔叔挺想你的，最近经常在家里念叨你为什么不回家。”她小心翼翼地拿眼神观察他，自那次吵架之后，这小子对他爸一直冷冷淡淡地，不知道现在气消没有。 　　柯席远睁开眼，将头瞥向窗外。 　　“下星期周末就回去。” 　　“哦，好……”甘棠点头，虽然柯席远答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但总有种被敷衍的感觉。 　　一时想到他们俩也是有矛盾的，指不定柯席远现在还在记仇呢，可不知是太久没见还是怎么，总觉得他这次格外冷淡，明明两人坐在一个车厢里，却好像不在一个世界。 　　果然孩子长大了，心思就猜不中了啊……甘棠突然有种养了很久的猫，送去别人家几天，回来之后就跟自己不亲近了的惆怅感。 　　柯家在首都的房产不比在S市少，柯席远目前住的这栋别墅是他自己选的，距离学校不远，还临湖而建，颇为清新雅致，一点都不像年轻人的风格。 　　不过室内装潢却和S市的房子完全不同，清一色现代简约风，入门处还摆放着一个抽象派黑色雕塑，十分符合柯席远的风格。 　　别墅大厅的灯是开着的，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对柯席远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这是周姨，她负责我们的日常饮食起居。”柯席远插着兜走进去，一边对甘棠介绍道。 　　“小姐好。” 　　“周姨。”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甘棠还在打量房子的装潢，忽然余光瞟到一个毛茸茸的影子，从她前面窜出去，扑向柯席远。 　　吓了一跳，定睛看才发现是一条金毛犬，正抱住柯席远的长腿摇头摆尾。 　　“哥，你养了狗？” 　　“嗯。”柯席远蹲下去，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揉着金毛的脑袋，“糖糖，今天在家是不是又皮了。” 　　棠棠？？？一旁的甘棠听得心里一激灵，惊悚地瞪着他：“为、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 　　柯席远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别误会，它是糖果的糖。同学家的母狗生了就送了我一只，名字是他早就取好的。” 　　“哦……”虽然这个理由很正当，可是她还是觉得别扭啊……还好在这个世界很少有人叫她棠棠，一般都是甘棠或是小棠，如果换做以前，她真怕有一天柯席远叫狗的时候，自己条件反射地答应了……这小子一定会嘲笑她的！ 　　“进去吧，早点把东西收拾好，早点休息。”柯席远道，拉着他的狗走进去。 　　他带着甘棠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这栋别墅相较于柯家要小上许多，只有三层，一楼客厅二楼卧室，顶楼则设了一个露天游泳池。 　　他给甘棠安排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外边那间，剩余一间是给甘妍夫妇留的，他自己的房间则在走廊最里头，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俩的房间隔得很远。甘棠几乎都怀疑柯席远是故意要离她远一点的。 　　周姨帮甘棠把行礼提到她房间里，照旧是性冷淡风格的装潢，她几乎以为自己进错了柯席远的房间。周姨似乎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 　　“少爷之前很不满意房子的装修风格，后来专门叫人重新设计了的，小姐，您的日常用品都给您备好了，这些衣服要先挂起来吗？” 　　甘棠笑了笑：“好的，麻烦您了周姨。”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姐您真是太客气了。” 　　这个周姨也是个好相处的人，两人没说几句，就跟她十分熟络了。 　　收拾好行李，甘棠先去洗了个澡，换了睡裙出来，天色已经擦黑。柯席远倒是从回家之后就没见到人影了。 　　他们下午吃的饭，现在肚子还胀胀地，周姨叫下楼吃晚饭她也就没去。 　　忽然想起临走时，柯向南嘱咐她到家之后让柯席远给他打个电话，才出了房间去找他。 　　柯席远也没下去吃晚饭，他房间的门虚掩着，甘棠敲了敲没人应，推门进去只听到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该是在洗澡。 　　果真如周姨所说，柯席远的主卧就更加性冷淡风了，家具挂饰一应都是黑白灰三色，即便点了灯，整个房间看起来还是冷冰冰地。她忽然有点想念S市那个家了。 　　拿着手机坐到他房间里的沙发上，想等柯席远出来就让他立即打电话。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看，终于在床头柜上捕捉到一抹亮色。 　　是一个玻璃相框，照片上的柯席远穿着大红色球衣，手上是那一届中高级学校篮球联赛的冠军奖杯。她就站在他旁边，柯席远的右手紧紧揽着她的肩，一个笑容灿烂，一个别扭尴尬…… 　　思绪仿佛回到那一年，柯席远带领他们班的篮球队杀进了决赛，和一个体尖篮球队争夺冠亚军。多么强大的对手啊，柯席远他们居然都赢了，尤其是他最后力挽狂澜的那几次进球，直接成为学校里人人称颂的传奇。 　　后来拿奖杯合照的时候，柯席远执拗地要跟甘棠合照一张，她不情不愿地过去，就听旁边的队友在吐槽说他妹控，他嚣张地一手揽过她回道：“老子就是妹控怎么着。” 　　画面就定格在他张扬的神情和甘棠的强颜欢笑上。 　　“这张照片这么丑，他怎么还留着……”甘棠失笑，余光瞟到柜子的另一边放着个白色的小方块。 　　定睛一看居然是柯席远好几年前用的那个翻盖式手机，现在早已是智能机的时代了，他居然还留着，而且看起来挺新的，应该长期在使用。 　　甘棠感到纳闷，不明白柯席远有好几个手机换着用，干嘛还要留这个老古董，正想着，背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转过头去正对上从浴室里出来的柯席远，他换了身灰色的棉质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居然也不显得臃肿，反而有种慵懒的气质。头发剪短了，如果不是满身的水汽还真看不出来他是刚洗漱完的。 　　柯席远抬起头来看到甘棠在房间里，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她及膝的睡裙和光/裸的小腿，眉毛皱成一团。 　　“你不知道男人的房间不可以随便进的？” 　　嗯？？？ 　　“啊？”甘棠被他突如其来的斥责问得一愣，继而尴尬地红了脸，“不是……我是有事找你，柯叔叔让你给他打个电话。” 　　“有事不可以敲门等我同意了再谈？”他把毛巾摔在柜子上，脸色沉沉的看起来不是生气，倒更像是恼羞成怒。眼神也一直飘忽不定，连看甘棠一眼都不肯。 　　“好，我这就出去。”甘棠站起身来要走，经过柯席远面前时，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等等，家里的钥匙，你拿一把去。”他拿出一把钥匙。 　　“哦，谢谢……”被他斥了一通，甘棠不自觉就开始跟他客气了，低头目光却不是停留在钥匙上，而是柯席远抓着她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背可瞧见微微凸起的血管，年轻有力的手掌隔着睡衣也能传递热量过来，相较于他，她的手腕简直小的可怜，就好比溪流和大海的差距，即便不用劲也能感受到潜藏的力量。 　　甘棠从来都知道她和柯席远身高体力上有差距的，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明显而已，在他面前她就跟个小鸡崽儿似的，感觉一只手都可以把她压制住。 　　顿时意识到面前这个熊孩子真的长大了，即便心理上仍然任性，但生理上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接过钥匙，甘棠说了声对不起才出去，回头时轻轻地把门带上。 　　一边往回走一边暗暗骂自己心大。 　　即便是兄妹，但一个快成年一个已经十五六岁，是该避嫌的年纪了吧，她怎么能像以前一样那么随便呢！ 第33章 　　第二天清早, 是周姨来敲响了甘棠的房门。 　　她以前在家里都习惯了赖床的,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个黄色的影子窜到床上，哈着粗气来拱她的被子。 　　“啊……”甘棠吓得轻呼一声, 揉开眼入目就是一排白生生的狗牙齿, 她本来就有点怕这种大狗，大清早被吓得不轻，连忙坐起来想把它推开, 没想到这家伙反而还更热情地凑上来。 　　正欲哭无泪的时候, 门口处传来一道低沉声音。 　　“糖糖, 出来！”是柯席远。 　　金毛应声而动, 窜到门口就被他两三下制住了。 　　“你……”柯席远抬眼看甘棠。 　　她的情况似乎不太良好，脸色白得透明有种刚睡醒的迷离感，头发也乱乱地散在肩上，正蹙眉看着他, 眼里写着余悸未消。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睡裙的肩带也因为刚才的挣扎垮了一边下去，露出一截莹白圆润的肩头，在昏暗的房间里尤为醒目。 　　柯席远轻易地就发现了这点异样, 眼中闪烁一下，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眸, “你早点起床，今天去学校转转。” 　　甘棠还没来得及回答好与不好, 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无奈, 起床洗漱换了一身便服, 甘棠才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下楼去，刚来首都她是有点水土不服的，昨晚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今天大清早起床还没有黑眼圈已经算是天生丽质了。 　　周姨准备的早餐十分丰盛，留给柯席远和她两个人吃实在绰绰有余，甘棠就叫周姨坐下来一起吃。 　　见对面位置的牛奶还是原封不动的，她问：“对了，哥哥呢？怎么不下来吃早饭。” 　　“少爷习惯先去晨练再回来吃早餐的。”周姨答。 　　正说着，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动，柯席远牵着他的狗回来了。 　　首都和S市气候不同，八、九月的时候已经渐渐入秋了，柯席远出去运动套了一身无帽运动卫衣，衣服前襟隐隐有汗湿的痕迹，光洁的脸侧挂着的汗珠在晨光里尤为耀眼。 　　金毛哈着粗气，挣脱他的牵制就往甘棠这里跑过来。还钻到桌子底下围着她的脚打转。 　　“它很喜欢你。”柯席远勾了勾唇。 　　可是我不太喜欢它啊……甘棠欲哭无泪，左右挪动脚想避开金毛的亲昵，可惜却被这傻狗子误以为是跟它闹着玩，更蹦跶得欢实了……这一点小动作自然落进了柯席远眼里。 　　“你很怕狗？”他惊奇道，随后就上前去把糖糖拉了过来。 　　“小狗倒是不怕，就有点怕大狗……”金毛被牵走了，甘棠隐隐松了口气。 　　“以前倒是没发现，糖糖走，去你的狗窝。”柯席远唤了一声，牵着金毛出去了。 　　糖糖…… 　　所以这狗为什么跟她缘分这么深，也要叫这个名字啊……每次听柯席远唤它的时候，甘棠都能尴尬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段小插曲后，甘棠迅速地吃了早饭，等柯席远洗了澡，两人才准备出门。 　　今天柯席远的任务是带甘棠去熟悉熟悉校园环境，车上，甘棠问起他昨晚有没有给柯向南打电话。 　　他点点头：“爸爸让我好好照顾你，有什么事要及时给他打电话，他最近也会经常来首都办公。还有让我有空跟董非凡联络联络关系，他们董家有单大生意，或许跟我们家会有来往。” 　　甘棠‘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商人都是无往不利的，不管父辈还是子辈的交往都会牵扯到生意，这些年来她在柯家也见识了不少，倒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过关于董非凡这个名字，她却感到记忆久远，没想到他居然也在首都读书，以后肯定是要碰面的，回想起初见时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孩，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思绪逐渐飘远，等再回神时，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首都一中这所全国重高不止在师资力量上首屈一指，它的教学设施设备和校园环境更是比很多大学都更精良。 　　甘棠走进校园，第一眼就被这所学校的绿化所吸引。林荫道上种着两排整齐的枫树，微风拂过，红色的枫叶就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掉，铺成一条红毯。 　　甘棠玩心大起，踩在干枯的叶子上，觉得这嘎吱嘎吱的声音极为悦耳，再抬起头时，柯席远已经走到林荫道的尽头，倚在树干上似笑非笑地说了两个字—— 　　“幼稚。” 　　“……” 　　得嘞，风水轮流转，她也终于有被别人说幼稚的一天了，不过好在脸皮厚，只是撇了撇嘴，才快步跟上去。 　　…… 　　柯席远这个向导做的相当敬业，带甘棠参观了各个教学楼和多功能室，把学校的边边角角都走了一遍，最后两人决定到图书馆去坐坐。 　　这学校的图书馆据说是国内高校最大的，甘棠还没进去都能感受到建筑的宏伟，如果不是有柯席远当向导，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迷路。 　　走了一上午也有点累，她提议随便找个地方坐坐，这时候高三和高二的学生已经开学了，图书馆里倒不算冷清，偶尔三三两两地有人走过，都拿余光瞟着他俩。 　　甘棠也侧目看了看身旁的柯席远，他正翘着脚，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不知是早已习惯还是没有发现。见他这副犹如老僧入定的模样，甘棠突然生出想打趣的念头，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哥，有小姐姐偷偷看你。” 　　柯席远斜眼看过来：“她们是在看你。” 　　“嗯？” 　　“你不像我们学校的学生。” 　　“这话怎么说？”甘棠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今天的打扮有什么异样啊。 　　半响才听柯席远不紧不慢地解释：“不是偏见，这所学校学习压力太重，学生早就顾不了自身形象了，每天能够不蓬头垢面已经算会打扮的。天生丽质的也不是没有，但谁能在长期熬夜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得住呢……像你这样的，一看就是还没入学的新生。”说完还在她脸庞周围打量一圈。 　　甘棠瞪大了眼：“这、这么可怕的吗……” 　　抬眼看看周围的学生，果真大多都戴了眼镜，穿着臃肿保守的校服，把该有的青春气息都给埋没进沉闷的学业压力中去。 　　转头再看看柯席远，颜值倒是一如既往保持了高水准，心想怪不得他剪短了头发呢，原来是聪明绝顶啊…… 　　说好的负担不重呢…… 　　没察觉到她眼中的质疑，柯席远站起身来：“走吧，回家了。” 　　“哎，等等……我想再去看看学生寝室。”甘棠拉住他的手，小声道。 　　没想到柯席远反应极大，手掌刚碰到他的，就被他后退一步避开，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的要求。 　　“为什么要看学生寝室。” 　　“就想看看这儿的寝室环境好不好啊。”她如实道。 　　柯席远沉吟片刻，盯着她：“你想住校？” 　　甘棠本来条件反射要点头的，毕竟这两天相处之下感觉他好像不太欢迎自己，而且两人都大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确实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这学校学习任务这么重，她住校的话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上学放学上了。 　　但是柯席远的脸色貌似不太对，眸色黑不见底凝视着她，想到此人的脾气，她如实说了的话肯定会被他看作是不想跟他住一起，顿了顿，还是把心里话咽下去了。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把学校都参观一遍，免得以后上学了还找不着地方。” 　　“好……”柯席远微微点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看着他高瘦的背影，甘棠止不住喟叹，肯定是这个学校学习压力太重了，把柯席远的性子打磨得如此深沉，她居然开始有点怀念以前那个有啥说啥的熊孩子了。 　　后来，他俩一道去参观了学生寝室才回家。 　　…… 　　等甘棠逐步适应了新环境，柯席远又开始回学校上课，他们高二学习任务更加艰巨，通常是甘棠还没起床，柯席远已经上学去了。等他晚上回家，甘棠已经上了床。 　　两人虽然住在一起，却一整天都碰不上面，甘棠每天能交流的人就只有周姨，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周姨又因为家里有急事，跟柯席远请了三天假，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六那天早上，甘棠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原本已经做好了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客厅的准备，没想到居然看见了柯席远。 　　她吃惊地揉揉眼：“哥，你这周末不补课？” 　　柯席远正逗着糖糖，抬起头答道：“这星期放假。” 　　“那太好了！”甘棠由衷地感到高兴，“你上学这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可把我给闷坏了。” 　　柯席远似乎对她突然的欢喜感到诧异，问：“你怎么不去找陈馨。” 　　“陈馨在她大伯家做客，我不好去打扰的。”甘棠一边说，一边走下阶梯，看到饭厅桌上居然摆着早餐，惊奇道，“哎？周姨不是请假了吗？” 　　“我刚才晨跑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吃吧。”柯席远说着，已经把糖糖牵到外边去。 　　“谢谢哥。”甘棠啃了一口面包，自从那天她说了怕狗之后，每次她一来，他都自觉先把狗拴好。就这一点来讲，柯席远这个哥哥还是做得挺暖心的。 　　柯席远拴完狗回来，坐下和甘棠一起用早餐，问她：“中午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甘棠放下杯子，擦擦嘴：“家里没有食材么？为什么要出去吃啊。” 　　“可是我不会做……难道你会？”他抬起眉问。 　　甘棠表情略显得意地点了点头：“家常菜还是会几道的，去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就跟着王阿姨学了几道。要不今天你就尝尝我的手艺？” 　　礼尚往来，柯席远都肯出去买早餐了，她怎么着也得露两手吧，甘棠内心是这样想的。 　　见柯席远表情不大相信的样子，她又强调一遍：“真的！不信我待会儿做给你看，反正你只管等着吃就行。” 　　柯席远挑挑眉：“好吧，拭目以待。” 　　事实证明，甘棠果真没有说假话，她对厨房那些工具熟悉得很，拿起菜刀颠勺都有模有样。 　　柯席远靠在厨房门上，看她系着围裙忙前忙后的样子，黑眸不自觉染上暖意。 　　“真不需要我帮忙？”他问。 　　“不用了，你到客厅休息吧，我一个人能行。”甘棠开始切肉。 　　柯席远扬起唇角答了句好，可还是没走，只觉得这一幕异常舒心，没舍得移开眼。 　　甘棠想先做一道家常青椒炒肉丝，她的刀工是上辈子就练出来了的，这会儿再使出来还是得心应手，一块完整的牛肉像变魔法一样在她手下变成了一堆粗细均匀的肉丝，只是头发还没扎起来，偶尔垂下来的时候会挡住她的视线。 　　刚想叫柯席远来帮帮忙，转头就发现他还在身后，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到客厅去了。” 　　柯席远回过神来，站正：“没有，是需要我帮忙吗？” 　　“嗯……帮我扎一下头发吧，我手脏了不方便。” 　　“可我不会……”柯席远却犯了难。 　　“随便扎扎就行了，皮筋在我上衣口袋里。”甘棠一边把手支得老远，一边顶着腰，让柯席远拿皮筋。 　　看她这么辛苦，柯席远没办法，只好亲自动手。甘棠的皮筋还带着她的自身的体温，柯席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搞这种女生用的玩意儿。 　　十分不自在地撑开皮筋，想象着她平时扎头发的样子，要把她的头发都攒拢来。 　　可是甘棠系了围裙，有的头发还被压在带子下边，柯席远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动手，耳边又传来甘棠着急的催促声，没办法，只能深吸一口气，下手抓她的头发。 　　即便十分小心，但还是会无意碰到甘棠的皮肤，她缩了缩脖子说了一句：“我怕痒。” 　　声音弱弱地像小猫儿一样，让柯席远更不自在了。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另一处去——没想到甘棠的发质又出奇地好，捏在手里柔软顺滑，和他如今倒刺一样的短发完全不同。 　　稍稍走了走神，她就又催起来。 　　“你别动。”他沉声道，手上的动作却极为僵硬。 　　操作半响，无奈地发现她的头发就像滑不溜秋的蛇，任他这双可以打篮球、画画、写字无一不通的手都遇到了毕生难题…… 　　“你好了没啊……”甘棠脖子都酸了，小声地催促道。 　　“……” 　　“好了……”柯席远收回手，看着她后脑勺被自己拴的乱七八糟的一个小揪，昧着良心道。 　　“谢谢哥，你去休息吧。”甘棠又拿起食材，可刚动了两下，就感觉后脑勺一松，烦人的头发又散下来…… 　　“原来……你还真不会扎头发啊……”她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这个干什么都一学就会的天才少年的命门居然在这儿，也真是难为他这个钢铁直男了…… 　　这句话落进柯席远耳里又是另一番见解了，他向来要强，哪肯就此认输，立即又捡起皮筋给她扎了一回。 　　然而这次比上次还要粗糙，甘棠动都没动，它就散了。 　　“……算了，我自己扎吧。”她认命去洗手，柯席远却抓着她的头发不肯放，“不必，我帮你扶着就是了。” 　　“你还真是执着啊……”甘棠哭笑不得。 　　柯席远就这么成了她的人形皮筋，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要去拿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跟着走，偶尔被拉扯一下，疼得她直皱眉。甘棠怀疑再这么下去她会变成秃瓢，转过头想让柯席远放弃。 　　却见他一手捏着自己头发，一手拿着皮筋，还在跟自己作斗争，这样子比他平时做附加题的时候还纠结万分。 　　也是相当地不容易，甘棠心想，算了，将就一下吧。 　　只是提醒了他一句跟上自己，就继续做菜了。 　　之后两人就默契了很多，甘棠要做什么走哪儿去，柯席远通常都能迅速反应过来，除了给她拢着头发以外，偶尔还能搭把手。 　　甘棠逐渐适应他的存在，开始熟练地操作灶台。 　　期间，有一次把时蔬下锅的时候，忘了关小火，蔬菜上的水珠一浸进热油中就噼里啪啦地溅起来，她条件反射地举起锅盖。 　　“小心……”柯席远却快她一步，伸手挡过热油、护住了她。 　　紧接着就听他倒抽一口冷气，“嘶……你没事吧？”还反过来一脸担心地问甘棠。 　　“你、你没事吧？”甘棠皱起眉，“干嘛要替我挡啊，我有护盾的。”扔掉锅盖，立即抓住他的手查看。 　　好在柯席远穿的长袖家居服，只溅了几滴热油在他手背上，不过红红的几点也足够让甘棠内疚了。 　　“哥，去擦擦药吧，这里我能行的，你别管了。” 　　“这点伤算什么，你继续。”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不在乎，柯席远面不改色地在她的围裙上随意擦了擦，又开始肩负起人形皮筋的使命。 　　甘棠心知自己左右不了这人的决定，只好加快手上速度，好在后面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做好菜，摆在桌上，四菜一汤，不算丰盛但足够他俩饱餐一顿了。 　　甘棠洗了手，端着一盘麻婆豆腐送到柯席远面前，他俩一站一坐，像极了餐馆里推销新菜的厨师和客人。 　　“哥，尝尝这道，我的拿手好菜。” 　　柯席远低头闻了闻，确实色香味俱全，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并不爱吃大葱，以前家里阿姨放的都是小葱，到这儿也是因为周姨不了解才误买回来的。这么久了都没切过。 　　虽然明白甘棠是实在找不到佐料才用的，但心里某处还是涌上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勉强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味蕾上的感受居然都淡了。 　　“好吃吗？”不知情的甘棠凑拢来问。 　　不好吃…… 　　原本想如实回答的，可是那个不字还没出口，抬起眼来看到甘棠的脸近在咫尺。 　　近得连她梨涡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写满了期待。那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变成了“还行”。 　　“真的？”甘棠绽出笑容，“我也尝尝。” 　　她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柯席远也不自觉被感染，竟生出再吃一口的欲/望。 　　他发现只要自己多吃一点，甘棠的笑容就会更加灿烂几分，似乎连口舌上的难受也不足为道了。 第34章 　　周姨请假的三天里, 甘棠想变着花样弄吃的，但她肚子里会的其实就那几道, 连做两顿便没新意了。 　　好在柯席远不怎么挑食，每次吃饭都十分捧场, 甘棠特地留心观察了几回, 发觉他吃自己做的菜的时候居然比平时胃口还好些, 顿时自豪感就油然而生了。 　　过了个周末，周姨第二天就回到岗位, 见甘棠和柯席远这两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居然能自力更生，家里也井井有条，连声赞他俩是她见过最聪慧自立的小雇主。 　　之后在安排生活起居上就更加周到细致, 甘棠高兴的同时, 倒是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周姨请假的话, 她还没机会跟柯席远相处。两人自从那次做了饭之后，僵持的关系终于有软化的趋势，虽然柯席远仍整天见不到人影, 但好在碰面的时候会多说几句了。 　　甘棠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宁愿两不相见也不喜欢争吵和闹情绪, 有时在气头上总会说些伤人的话, 但冷静下来之后只要不触及底线的事都能翻篇, 特别是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人之间, 争吵之后的尴尬反而是她最怕的。 　　当然, 正是因为这种爱逃避的心态才让她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吃了不少亏……经历多了, 心也变大了。 　　在别墅里悠闲地过了一星期米虫生活，她还处于发育期，这几天老觉得胸口胀痛，知道应该是亲戚快来了，就打电话把陈馨约出来逛街。 　　两个女孩去超市购买了卫生用品，又顺道去逛了一圈商场。甘棠在专柜看上一条连衣裙，是今年很流行的一字肩款式，一穿上身，陈馨就瞳孔发光，连声夸好看。 　　甘棠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的确，这裙子款式独特，腰线收得很好。 　　她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虽然比起柯席远仍是泰山和丘陵的差距，但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已经算是高挑的了。 　　最主要的是她遗传到了甘妍优良的基因，细腰大长腿、头小比例好，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身材就算套个麻袋都好看。穿上这条就像给她量身定做的裙子便更让人眼前一亮了。 　　在陈馨的极力鼓动下，甘棠也算比较满意，就果断入手了。不过刷卡的时候看到收据上甘妍的名字还是小小地惭愧了一把，这些年她代替原主成了甘妍的女儿，衣食住行从来都是最好的，这养育之恩算是她欠下了，现在还没能力偿还，只能等到以后替原主和她自己好好孝顺甘妍。 　　买完衣服，见时间还早，甘棠本想和陈馨去看场电影的，却意外接到柯席远的电话。 　　“你在哪里？明天有空吧？张裕要出国了，想叫上咱们几个出来聚聚。” 　　“哦，好的。我刚逛完了商场，现在正要跟馨馨去看电影。” 　　“嗯、注意安全，看完记得叫司机来接。” 　　“好，知道了。” 　　挂掉电话，陈馨体贴地问她是不是有急事、要不然今天就算了。甘棠一想，的确该早点回去，也好问问柯席远具体情况，如果明天场合比较正式的话她也好有个思想准备。两人才就此作别。 　　回家问过柯席远后，还真叫她给猜对了一半，张裕明天的宴请算是他的毕业宴和出国留学的践行宴，除了请了他们这批发小，还有他张家的亲朋好友。只是宴会没办得那么正式，按张裕的喜好选在一个酒店搞一场露天party。 　　虽然如此，甘棠他们还是不能穿得太随意，这两天气候刚好有回暖趋势，柯席远也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袖衬衣，既不显得正式又不失礼节。 　　甘棠想来想去，刚好昨天她买的那条一字肩的连衣裙可以派上用场了。便迅速换上，把刘海别上去，梳了个蓬松的半丸子头就出门。 　　下楼的时候，柯席远正坐在沙发上玩ipad，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她先是一怔，眸中的惊艳一闪而逝，随后视线停留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你……就穿这身去？” 　　“嗯。”甘棠耸耸肩，“昨天刚买的，不好看吗？” 　　柯席远没说话，沉吟片刻才开口：“换一身吧，外面冷。” 　　“嗯？”她看向窗外，分明是个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再低头打量自己这一身，裙子是长袖的，裙摆也快及膝了。就算首都的气候比S市冷得快，但也不至于会被冷到吧…… 　　觉得我穿着不好看就直说呗……甘棠心想，撇撇嘴道：“party不是举办在露天草坪么，应该不会冷吧。唉，是这条裙子不好看吗？昨天馨馨还极力鼓动我买来着。” 　　看着她表情有点失望，柯席远心里也跟着一揪，差点就把那句话脱口而出——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太暴露。 　　好在他这两年学会了沉稳，硬生生给憋下来，沉默片刻道：“一般，不如你平时的衣服好看。” 　　“好吧，那我去换一身。”甘棠说着转身上楼，在她身后，柯席远刚要扬起得意的笑，周姨就从厨房里出来。 　　“哎哟，小姐穿这条裙子可真漂亮，跟个仙女似的。” 　　“真的吗？周姨也觉得好看？”甘棠停住脚步。 　　“当然是真的，周姨又不是那种特会说好话嘴又甜的人，小姐就穿这身去，保证艳惊四座。” 　　甘棠笑起来：“艳惊四座倒不至于，不难看就行，那既然周姨都这么说，我就懒得去换了。” 　　肯定是柯席远和大家审美不一样，不然怎么就他一个说不好看呢。她是这么想的，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催促道：“哥哥我们出发吧。” 　　柯席远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 　　…… 　　张裕作为张家的独生子，出国求学可是一门大事，然而他自己却心如漏斗不在乎得很，唯一舍不得的还是这几个陪伴了他半个童年的发小。所以不光甘棠他们兄妹被邀请去了，连很久不见的董非凡也在列。 　　甘棠他们到的不算早，现场已经有很多宾客，张裕作为主人少不得要站在门口迎宾，看到其他宾客还比较规矩，看到甘棠他们两个的时候却像打了鸡血似的，就差直接蹦到他们面前来了。 　　“老大！甘棠！你们终于来了，我等的好辛苦啊。”看着他跟个活宝似的在前面蹦跶，甘棠被逗得笑出声来。 　　“张裕哥哥，你好歹也是个即将留洋的知识分子了，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哦。”她揶揄道。 　　张裕却无所谓地‘嗐’了一声：“什么知识分子啊，我顶多算个分子。还是家里老爷子硬塞钱搞进去的那种。” 　　“那你怎么也不事先招呼一声就突然说要出国了。”柯席远问。 　　张裕却面带惆怅：“老大，我也不想的嘛，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和甘棠了，可你俩倒好，考了个收分这么高的学校，我掂量着自己就算减肥二十斤也挤不进去，还是算了吧，兴许出国镀镀金，回来之后咱还能一起创业赚大钱呢！” 　　柯席远轻哼一声，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弹了弹他脑门儿，张裕不躲不闪傻呵呵地笑起来。 　　“老大你也是，自打上了高中就不回家了，我可想死你了，来，抱一个。”张裕张开双臂，把自己像怀胎八月的大肚子挺出来，柯席远一个错步就闪开了，嫌弃地皱起眉。 　　“你还是寻思着早点减肥吧，不然以后媳妇儿都找不着。” 　　张裕撇撇嘴：“老大，这么久不见，你居然拒绝我的拥抱，太让我伤心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兄弟了，哦！我知道了，你只想抱妹妹，不想抱兄弟！” 　　柯席远脸色一变，轻咳两声：“你瞎说什么呢，谁说我爱、爱……”剩下的话他没说下去，眼睛却紧张地偷看甘棠。 　　好在她关注点不在此处，只当张裕是在说俏皮话，还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俩。 　　柯席远不自觉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用手肘戳戳张裕的肩，以眼神无声威胁道：“再敢胡说老子收拾你。”。 　　张裕不敢多嘴了，正巧他父母看到这边的动静，笑着走过来。 　　“席远，伯父也有一年多没见着你了吧，转眼小少年就变成个大男人了。”张裕的父亲拍拍柯席远的肩慈笑道。 　　“张伯父，这么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意气风发。”收敛了霸道的气势，柯席远又变回那副文雅有礼的样子。 　　张父笑得见眉不见眼，指指张裕：“你多和人家席远学学，看他多守礼，哪像你，都十五六岁了还跟个泼猴一样。” 　　张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刚要反驳，又听旁边自家母上大人也在点他的名了。 　　张母正握着甘棠的手，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 　　“哎哟，都说女大十八变，小棠打小就漂亮，现在长大了更是不得了啊。哪像我们家张裕，小时候长这样大了还这样，伯母情愿拿他换十个你这样的女儿都行，每天不做什么，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咯。” 　　“伯母您过奖了，张裕哥哥五官遗传了您和伯父的优点，以后肯定会越变越帅的。”论起嘴甜，甘棠的段位也不在柯席远之下。 　　果然，张母被她哄得更加欢喜，握着她的手半天不肯放开。 　　“哎哟，妈，您就别拆我台了行不行，今天我才是主角呢。如果您实在嫌弃我这个儿子就趁早跟我爸再生一个！”他大大咧咧想到啥就脱口而出，浑然不觉已经把自己爸妈说得面红耳赤。 　　张母红着脸拧拧张裕的肉脸蛋：“臭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了，你爸你妈年纪这么大了还生什么？倒不如你趁早懂事儿，给咱们张家找个儿媳妇回来，那我和你爸才算是了了心愿了。” 　　张裕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捂住脸退开：“这还不简单，您二老放心，儿子出国就把儿媳妇给您找回来。” 　　张母轻哼：“我们可不喜欢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妞，你要找，也得找个像小棠这么优秀的。”说着，看了看甘棠，眼神中倒是别有深意。 　　甘棠一怔，没想到他们母子俩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正尴尬着，张裕已经大惊小怪地跳起脚来。 　　“别啊妈，你胡说什么呢，我可不喜欢甘棠这款的，她、她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他音量比方才高了好几个分贝，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说完拿余光瞟瞟某人，见他除了沉默以外好似没什么其他反应，心里的石头才算掉下去。 　　他张裕虽说脑子是不太好使吧，但这些年旁观久了，也难免闻出一点味儿来，虽然当事人还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他作为好兄弟，还是得自觉的。 　　最主要的是，他家老大惹不得，虽然没挑明，但他要是敢打甘棠的主意，这兄弟绝对做不了了。 　　抬眼看看甘棠那张中和女孩的清纯和女人的妍丽的脸庞，不自觉回想起多年前网球场的初见……可怜他一颗小小的少年芳心就这么被兄长大人扼杀在摇篮里了。 　　不过真论起来，这世界上好像也没有人能够比他们两人更登对的了。 　　唉……张裕心里轻叹一声，心想看来自己注定无缘，还是出国找个洋妞吧。 第35章 　　“行了, 别跟孩子们开玩笑了，席远和小棠站这么久也累，让他俩进去吃点东西吧。”张父浸淫商场多年，哪会看不出自家儿子的不自在，立即出声解围。 　　“对对对, 你俩先去会客厅吧，我今天准备了烧烤架, 待会儿咱还可以嗨一场。”张裕这人成天没什么理想，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吃上面了。 　　柯席远和甘棠默契地露出揶揄的笑, 点头答应了才并肩走进会场。 　　露天草坪上已经有很多宾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认识的占少数，面都没见过的占多数, 而且都只是点头之交，打个招呼便散开了。 　　甘棠很少出席柯家的交际场合，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不认识她，甚至还有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来问她是不是柯席远的女朋友, 这问题可把两人尴尬得够呛。 　　柯席远还算淡定，只是解释道：“这是我妹妹甘棠, 我今年刚上高二，还不急着谈恋爱。” 　　那人干笑两声挠挠头：“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看小董都带着自己女朋友来参加宴席了, 还以为小柯你也带的女朋友来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是我误会了。” 　　他口中提起的小董恐怕就是许久不见的董非凡，柯席远两人忘记尴尬，面面相觑了片刻。 　　没想到下一秒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席远，小棠，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甘棠和柯席远齐齐转过身，就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董非凡。 　　比起他们，他穿得更加随意，上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条男式铂金项链。以前的黑框眼镜也换成了无框式的，这使得他五官更加明亮，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斯文中带着点轻挑。 　　明明五官没怎么变，却让甘棠生出一种素未谋面的错觉……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吊带裙的女生，厚重的妆容下只能从她肌肤细致的脖子判断出这女孩子年纪应该不大，她亲密地倚着董非凡，一双妖媚的眼睛在甘棠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柯席远脸上。 　　甘棠发现这女孩脖子上也有一根差不多款式的铂金项链，原来是他们的情侣款。 　　以前初中的时候董非凡就是他们几个里头最早开窍的，这会儿高三即将成年，把女朋友带出来也不足为奇，可甘棠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看着扎眼，以前还觉得董非凡挺老实沉稳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流里流气的模样…… 　　和她一样，柯席远也觉得不舒服，他还表现得更明显，直接皱起眉头，见董非凡的女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眼神让他联想到某种滑腻的脏东西，不自觉就黑了脸，透露出轻蔑来。 　　“小董哥哥，好久不见。”甘棠怕气氛太尴尬，还是笑着打了招呼。 　　“小棠。”董非凡又叫了她的名字，上挑的凤眼隔着镜片细细打量她，倏尔露出笑意，“听说你也要来首都一中读书？那可真好，咱们三个又可以再聚了。” 　　“嗯，听说一中学习压力挺大的，想必你们高三更累吧？”她没话找话地尬聊。 　　董非凡倒是不介意，耐心地答道：“其实也还好，要看你选择哪条路，小董哥哥没有你和你哥哥的聪明头脑，就只有学一天算一天了。不过在首都一中渡过金出来的学生，上个重点大学倒是不成问题。” 　　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肯定就是不太爱学习那部分人。甘棠微笑点点头，又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小棠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除了学习方面你小董哥哥还是可以帮帮忙的。哦，对了，席远也是，有什么尽管开口。”他说着又看向柯席远。 　　两个半成熟的男生四目相对，柯席远要比他还高出半个头，在气势上就压过了董非凡。原本半靠在桌沿上的董非凡也不自觉挺直了背道：“席远，听我爸提起说，最近柯家也想入股西南通讯的生意？” 　　“嗯。”柯席远不动声色，眼神并没有缓和很多，“家父的确有此意向，听说你已经逐步开始适应董伯父的公司了？” 　　“没有的事，还早呢，我还想多玩几年。”董非凡潇洒地挥了挥手，笑意却不达眼底。 　　甘棠在旁看着，只觉得震惊，曾经情同手足的玩伴竟然也变成这样互相试探、话里有话的商业人了，真不知是他们变了还是董非凡变了，亦或是大家都在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纯真的时候…… 　　还好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没变，那就是张裕这小胖墩，真跟他妈吐槽的一样，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连甘棠这个对友情比较淡漠的人看到他都不自觉亲近几分。 　　正想得出神，忽然室内宴会厅就热闹起来，张裕跟着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从旁边经过，高声告诉他们：“老大、小棠，董哥，你们也快进去，我爸答应如果我能上台发言十分钟，就给我买辆跑车，你们赶紧捧个场啊。” 　　“你驾照都没有，买了车又有什么用。”柯席远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不过张裕并没有听见，就一溜烟跑进宴会厅了。 　　这小胖墩还是改不了莽莽撞撞的性子，甘棠和他相视一笑，摇摇头走进去。董非凡也搂着他女朋友的腰跟上来。 　　…… 　　宴会厅里也摆上了食物，柯席远见甘棠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就贴心地给她端了杯果汁。 　　“谢谢哥，我不想吃东西，你不用管我的。”她眉间轻轻皱起，状态有点不对。 　　“怎么了？”柯席远敏锐地察觉到，低声问起来。 　　甘棠只是摇头：“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刚才吃了点冰冻的水果吧。” 　　“那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小心地虚扶着她，两人走到一处挨窗户的角落坐下。 　　会场十分热闹，张裕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台去，开始了他感谢CCTV式的毕业宴发言，可以说是毫无水准，全靠插诨打科来凑时间，不过他却自带诙谐气质，逗得全场哈哈大笑，甘棠坐在椅子上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热流自身体里流下，大概猜到那是什么，心里咯噔一声沉到了谷底。 　　完了……最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不敢再坐，立即站起身来查看，好在椅垫上没留下什么，但是却感觉屁/股后边凉凉的，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想掀裙子扭头去看，却又怕动作太大反而引起人注意，无奈只得求助于身旁的柯席远。 　　“哥……”声音小得跟猫儿一样。 　　“嗯？怎么了？”柯席远疑惑地转过头，见她眼睛红红的，脸颊两边也染上红晕，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没由来一悸。 　　“你帮我看看裙子上……有没有弄脏……”甘棠只是稍稍侧了侧身，完全不敢大张旗鼓地站直身子。 　　“椅子是脏的？”柯席远还不解，但那一块鲜红的印记闯入视线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你……来那个了？” 　　甘棠的侥幸心理瞬间熄灭…… 　　所以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怎么就忘记做好备用措施呢，现在可好，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 　　柯席远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强作镇定：“你、你别慌，赶紧去卫生间吧，我掩护你。” 　　掩护这个词用得跟要上战场似的，甘棠有点哭笑不得，但也迅速点了点头，她包里还塞了一个卫生棉，待会儿去换上，看看能不能把裙子上的污渍擦掉。 　　说动就动，甘棠稍稍用手挡着后边，往安全通道转移，柯席远也紧紧贴着她走，将将能挡住她裙子上的污渍。 　　等走到卫生间，逐渐看不到宾客，两人俱是松了口气。 　　“哥，你、你在这儿等等，待会儿有什么事我好叫你。” 　　“好，你去吧，我不走。”柯席远表情还是有点不自然。 　　甘棠点点头，提着包就冲进了女厕所。 　　她果然是因为吃了点水果才导致大姨妈提前报到的，而且还来势汹汹，甘棠忍着不适换上卫生棉，而后走到洗手台查看裙子上的污渍。 　　“也太显眼了吧……”她欲哭无泪……这条裙子又刚好是浅色系的，鲜红的血迹染上去，就像清水里滴了一滴墨，尤为扎眼…… 　　甘棠挤了点洗手液，想试着把痕迹洗淡一点，可不知是布料原因还是洗手液的洗涤功能不够强大，最后发现越洗越脏了……原先只是染了血，现在是皱巴巴地一团红…… 　　甘棠有种想当场去世的冲动。 　　怎么办就这么出去吗？真的好尴尬啊！ 　　正自我纠结中，忽见厕所门缓缓敞开，一个高瘦的人影走进来。 　　居然是柯席远…… 　　甘棠瞪大眼：“哥，你怎么进来了，这是女厕所啊，被人碰见了怎么办！” 　　柯席远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不过在看到她的时候却轻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女厕所，你这么久不出来，我还担心你在这里边出事。” 　　“哎呀，你放心，只是来例假而已，我又不会流血过多而亡。”她直言道，倒把柯席远说得脸红了红。 　　“要不，我去给你找件衣裳，你围在外边，然后打车回家。” 　　“也行，只有这个办法了。”她应道。 　　柯席远点点头，转身要出去，然而，下一秒外头就传来两道女人的声音，正朝卫生间走来…… 　　他直接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进来，还是甘棠反应快，及时把他拽进了一个单间里。 　　紧接着，那两个女人就走进来：“哎，张家那小子嘴巴还挺会说的吼，嘚吧嘚吧了十来分钟，都还有话说。” 　　另一人接道：“可不是吗，但话都没说到正题上，看把他老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厕所，先说话的那个在对面，后说话的那个竟然就在甘棠和柯席远隔壁。 　　狭小的卫生间里，留柯席远一个高大的人已经占据很大空间了，再加上甘棠就更挤了，可是他俩动也不敢动，只能保持刚进来的姿势僵持着。 　　她的手指还压在柯席远的唇上，柯席远的手也抵在她腰间，甘棠就卡在一个旮旯角里，动弹不得，差点呼吸不过来。柯席远却浑然不觉。 　　她尽自己最大的力来憋气，几十秒后，终于憋不住了，扭了扭肩，想踮起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没想到这一动作却被柯席远误会成她要说话，心里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以口型道：“别说话。” 　　“我知道不能说话，可是我快呼吸不过来了！”甘棠拼命地冲他眨眼睛，想以眼神传递讯息，可惜柯席远似乎并没有理解到其中深意…… 　　卫生间的灯光不太亮，甘棠所在的那个角落又是最晦暗的，可是这更显得她眼眸如星，澄澈的瞳仁里水光潋滟，诱人而不自知。 　　柯席远自小到大，心跳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不光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再放任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肯定会报废掉，索性伸出另一只手，把甘棠的眼睛也给盖住了。 　　“……” 　　甘棠觉得她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 　　好不容易等到外头传来冲水的声音，她才趁机从柯席远的钳制中挣扎出来。 　　那两个女人的声音逐渐走远，甘棠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开始放肆地喘气…… 　　“哥，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把我捂死……”她脸上绯红，抬头一看柯席远也好不到哪去，红晕直接蔓延到耳根，微张着嘴，也稍稍喘息。 　　“你刚才也憋气了？”她惊疑问，却总觉得柯席远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柯席远垂下眼，抑制住心里的悸动，镇定道：“人走了，咱们也快出去吧。这样，我把衣服脱给你遮着。”他说一不二，就开始解扣子。 　　甘棠惊了：“哎，别别别，你就这一件，脱给我了待会儿穿什么？” 　　“大不了扒两片叶子，遮着回去。”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甘棠可不愿意，“算了吧，别毁了你一世英名。这场合还是挺多认识的长辈的，要不你去找张裕帮帮忙，让他帮我找件衣服来。” 　　“那小子还在台上搞演讲呢，哪有时间帮我们。” 　　甘棠皱起眉，转念又想到董非凡：“对了，小董哥哥的女朋友不是也在么，你去帮我问问她有没有多一件外套。”貌似除了张裕和董非凡，她想不出其他人还能熟悉到可以帮这个忙的了。 　　柯席远却皱起眉，视线不自觉落到甘棠裸露在外的肩上，不提还好，一提他来气。刚才董非凡那跟蛇一样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徘徊，这种目光女生或许不会懂，但同为血气方刚的男性，他却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没好气地把甘棠的一字领给她扯上去，抿着唇道：“找他干嘛，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我可不想连累你裸/奔哦。” 　　“想到哪儿去了，过来。”他向她招招手，甘棠不解地走近半步，就见柯席远伸手把她头上别刘海的发夹取下来。 　　“转过去。” 　　甘棠乖乖照做。 　　没过一会儿就听他说OK了，扭过头看，原来是用她的发夹把裙摆两边合起来夹住，中间空心的位置正好把污渍给遮住，虽然不能说完全看不出猫腻，但也比围件衣服强多了。 　　不由得对柯席远竖了个大拇指：“哥哥，太聪明了。” 　　柯席远波澜不兴地笑笑，催道：“走吧，我去跟伯父伯母打声招呼，你在外边拦车。” 　　“好。”甘棠点点头，开门出去。 　　然而世事都不是那么如意的，经历过今天，甘棠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她与卫生间外那个扫地阿姨对视的时候，她就知道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柯席远随后跟出来，扫地阿姨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张大嘴看着他俩—— 　　一个发丝微乱、一个衣冠不整，还两人都面有红晕、气喘吁吁。 　　想必，任谁看到这一场面都会想歪的…… 　　原本他俩还想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淡定地走出去。忽而听那阿姨在身后骂起来：“哎哟，现在的小年轻哟，在厕所里都能……真是不要脸……” 　　“……” 　　甘棠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第36章 　　这一定是甘棠短暂的两辈子最丢脸的一件事了, 事后回想起来都止不住脸颊发烫。 　　然而柯席远却与她相反, 回去之后居然面色如常, 只是出奇地沉默, 甘棠还以为他是尴尬得不想跟她说话, 却不知他是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之后连着几夜回想起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时的所感所见，心脏就会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动, 这种诡异的兴奋感让柯席远又开始彻夜难眠。 　　当然，这一切甘棠都是不知晓的。 　　没过多久, 甘棠就开学了。作为新生, 她无可奈何地又要经历一回冗长无趣的开学典礼, 礼堂里乌压压坐着一片, 学校那些油腻的中年男领导开始一个接一个上去发表演讲，甘棠强烈控制住自己的倦意, 在即将破功的时候，学生群里引起一阵骚动，惊得她睁开眼来。 　　台子上的油腻领导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瘦高男生, 比起前面那些普通话都不标准的领导，他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十分提神。甘棠眯着眼瞧了瞧, 可不就是柯席远吗，他应该是优秀学生代表来欢迎新生的。 　　还真是难得见柯席远好好穿衣服, 臃肿保守的校服在他身上也不觉得难看了, 居然比平时多了一丝青春阳光的气息。虽然离得远吧, 但光看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也能猜出他出众的相貌, 难怪会引起骚动了。 　　长得好看走到哪儿都吃香啊……她不禁感叹一句，又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新生欢迎会后，紧接着就是军训，作为一个已经经历过两次军训的老人来说，这次她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和防护准备。 　　首都的气候比S市凉爽不少，但如果站在露天操场上一整天也是闷热无比，而且阴天的紫外线异常强烈，没站两天军姿，甘棠班上那些白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晒黑一圈了。 　　甘棠这个身体皮肤又细又白，她自己都羡慕得很，不过坏处就是比较娇嫩，晒晒太阳还好，但如果不小心碰到硬的东西或者擦到很容易起红印子和发青，是以她也特别注重皮肤保养。 　　在军训期间，只要一休息，就把防晒霜拿出来涂抹。就算再热也不摘帽子和撸袖子，几天下来，全班还就只有她越来越白了。 　　在她擦防晒霜的时候，不是没人好奇过，但甘棠一般不怎么说话，相貌也是尤其出众。这群同班同学都是学习成绩十分拔尖的好学生，少有那种调皮的自来熟，见她好像有点不好相处便没人上来搭话了。 　　甘棠自己倒是对这些一无所知，一次在休息的时候，她坐在放水瓶的区域，一个姑娘过来打水喝。看她愁眉锁眼，颧骨的位置被晒成了殷红色，已经有脱皮的倾向。 　　甘棠皱起眉担忧道：“同学，你的脸被晒伤了，赶紧补补水吧。” 　　那姑娘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搭话，呛了口水，末了略显羞涩地说：“我皮肤比较娇气……正想多喝点水呢……” 　　“光多喝水哪行啊，我这有防晒霜，你擦一擦吧。”说着，把自己的防晒霜贡献出来。 　　那姑娘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用了你用什么……而且我不化妆的。” 　　“化妆？”甘棠瞪大眼，原来这几天他们看她的奇怪眼神都是觉得她是在化妆，是在臭美？ 　　“你误解了，擦防晒霜其实和用洗面奶没什么差别，都只是保护皮肤而已。你快用吧，再晒下去，喝十杯水都补不回来了。” 　　那女生还在发愣，左右看看，似乎还是挨不住脸上火辣的痛感，扯出一抹笑向她道谢：“谢谢，可是我用了的话，你怎么办，这个需要擦很多吗？会不会看起来太白了。” 　　“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呢，放心擦吧，越多越好。擦完了，待会儿我可以叫我哥哥帮我带一只过来。” 　　那女生终于放下芥蒂：“那真是谢谢你了，我叫程楠婄，你呢，你叫什么？” 　　“甘棠。”甘棠微笑着答道。 　　“哦，原来你就是甘棠，我之前在帮吴老师整理花名册的时候看到过你，之前在S市读书对不对？你成绩还挺好的，唉，真不好意思，我之前以貌取人了，还以为你是走艺考进来的呢。” 　　甘棠摇头轻笑，心想这学校的艺考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考的，要不然张裕也不可能出国了。 　　“你说你哥哥会给你带东西来，你哥哥也在学校读书？”程楠婄一旦和人熟悉了，就敞开话题关心起来。 　　甘棠自从和陈馨成为好朋友之后，也终于学会不带目的地去和同龄人相处，被程楠婄追问下，她也能耐心地一一回答。 　　“对，我哥也在这学校，不过他比我们高一届。哦，他来了！”甘棠的目光看向操场的阶梯上，阳光下，有一道高大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失陪一下。” 　　她朝柯席远跑过去，走近了才看到他手上拿着两瓶水。 　　“哥，你们下课了？” 　　柯席远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她：“嗯，刚刚下课，本来上节课也能来的，但教物理的那个老秃头拖堂了。”他细长的眼睛没完全睁开，纤长的眼睫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金色，看甘棠面色有点红润，皱起眉，“你们就这么晒了一上午？” 　　“何止是一上午，连晒三天了。”甘棠对他竖起三根手指，表情略显夸张。说着要拧开瓶盖喝水。 　　柯席远却给她接过去，直接贴到她脸上：“这个是给你降温的，要喝喝这个。” 　　冰水的触感贴在发烫的皮肤上，带来一瞬间冰凉，甘棠惬意地眯了眯眼，就见柯席远拿出另一个杯子来。 　　“喝这个，降暑的。” 　　甘棠纳闷地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药味扑鼻而来：“降暑药？” 　　这可一点也不像柯席远的风格啊……不过她还是诚心接受。 　　“好吧，谢谢哥。你快上课了吧？赶紧回去吧。” 　　柯席远点点头：“那好，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中午放学在食堂门口等你。” 　　远处传来教官的吹哨声，甘棠冲他说了再见就回队伍了。 　　回去的时候，班上好几个人的视线都交织在她身上，程楠婄更是圆眼发亮，张着嘴惊喜道：“原来柯学长是你哥哥啊！” 　　“嗯，他给我带了降暑药，你也喝点吧。” 　　“真的吗？太谢谢了！”程楠婄看着水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杯圣水，目光里充满了虔诚。 　　在这之后，军训照常进行，到第六天，甘棠他们已经学会了军体拳和走方阵，这是为最后一天的入学阅兵做准备。 　　同样是一个冗长闷热的下午，甘棠他们班的队伍里却来了个不寻常的人。 　　天气阴沉沉地像是快要下雨了，教官特赦学生们可以到树底下休息整顿，大家取下帽子扇着风，都期盼老天爷能长长眼，快点下场暴雨拯救他们。 　　这时，几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操场上，昂首阔步朝树下走来，前面一个稍矮的人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看不清相貌，后面三个一律西装墨镜，整个场景像是在拍黑客帝国，把一众学生看得目瞪口呆…… 　　等他们逐渐走进，才看清几个西装大汉身后还跟这个戴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口袋，没一会儿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椅。 　　“司鸣快坐。”他点头哈腰地给戴鸭舌帽的人摆上，可对方却不领情，摇摇头推开了。 　　鸭舌帽男走进大家休息的片区，一手取下帽子，勾起唇角笑道：“不好意思同学们，我因为工作行程的原因迟到了几天，其实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声音有点喑哑，一听就是个年轻男孩，甘棠隐在人群中打量一眼，心想这是谁啊，这么中二。 　　忽而就听旁边的程楠婄给出了答案：“他、他难道就是那个大明星许司鸣？！我在花名册上看到过，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没想到咱们班还真来了个大明星，甘棠你记得吗？许司鸣啊！演过好多电视剧的那个童星。” 　　程楠婄激动地抓住甘棠的手，甘棠却皱着眉不明所以，许司鸣？哪个童星？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纳闷，那头的许司鸣已经摘下墨镜，人群中有瞬间寂静，接着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许司鸣年纪也只有十五岁，相貌是属于阳光帅气那一挂的，生了一双惹人的桃花眼，非常有观众缘。 　　看见他的脸的时候，甘棠终于有了点印象，她之前看过一个脑力竞技类的娱乐节目，许司鸣以珠心算夺得了那一届的冠军，那个时候他才七八岁，一下子就一举成名，紧接着以天才神童的名号打入影视圈，出演了很多大IP电视剧。 　　所以这人在国内还是挺有知名度的，也怪不得大家会感到惊讶。虽然都知道这学校是国内顶级中学，校内名人层出不穷，但谁也没想到一开学就可以跟大明星做同班同学，一个两个都激动不已。 　　许司鸣做完自我介绍，像是为了显示自己很平易近人似的，径直坐到大家当中来，微笑着问周围人的姓名。 　　刚才那个放折叠椅的中年男人直接拿出单反对着许司鸣咔嚓咔嚓不停地拍照……许司鸣像是早已习惯，神态自若地继续和大家说话。 　　甘棠看着忍不住撇撇嘴，这人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参加综艺节目的……他们明星也真是累，上个学都要发个通告，她只期望往后的校园生活中，可以离这人远远地，不要影响到她学习才是。 　　许司鸣果真只是走了个过场，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后，那个拍照的男人就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便站起身来跟大家道别了。 　　后来等到军训结束都没再看到这人…… 　　高一的生活节奏比初中时快了很多，甘棠好不容易告别了三五，现如今还要再捡起来，真是让她无处哭诉。 　　不过好在穿越的时间比较久，之前忘记的知识都逐渐捡了回来，现在遇到没日没夜的作业和考试她就要比旁人淡然多了。 　　正式行课前，班上开始选班干部，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现在学习任务重，当‘官’明摆着是吃力不讨好，谁都不愿意上去竞选。 　　班主任却是个有经验的老教师，便提议班长轮流当，其他干部推选。课代表就交给科任老师任命。 　　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甘棠居然被推上去当学习委员，她还一脸懵逼想看是谁先提的议，原来竟是程楠婄，还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损友……真不是白交的。 　　转头，甘棠也礼尚往来向大家提议让程楠婄当团支书，一番匿名投票后，这两个‘位高权重’的职位还真落到了她俩头上。 　　学习委员的职责主要是督促作业完成情况和起到带头作用，偶尔还会传达一下上级领导的命令，除此之外倒是比班长和团支书轻松多了。甘棠上辈子就是学习委员专业户，这次再当起来也游刃有余。 　　在各科老师都任命了课代表后，她的工作量就更少了，只是偶尔课代表不在，会帮着收下作业。 　　一天，她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英语课代表拉肚子去了，情急之下就把表册交给了她，甘棠只好一边拿着表册勾名字，一边去检查大家的完成情况。 　　不过好学校就是省事，来这儿的都是些爱学习的好孩子，会出现不做作业的几率几乎为零，然而好巧不巧甘棠今天就遇到了那凭空多出来的零点零一。 　　今天许司鸣也来学校了，上了半上午的课，此时正趴在桌上睡大觉，他周围一圈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他，好像大明星的后脑勺都很吸睛似的。 　　甘棠一路检查过去，终于走到了许司鸣的桌前，这人上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会做作业就怪了，但她还是例行公事敲了敲他的桌子。 　　“许司鸣同学，你的英语练习册第五页做了吗？老师让我来检查。” 　　她话音落了很久，桌上的人还是没反应，只留个形状完美的后脑勺对着她，甘棠抿抿嘴，敲桌的动作更重了些。 　　“许司鸣同学……” 　　这次她话说到一半，桌上的人终于醒了，慢慢悠悠抬起脸来，眯缝的桃花眼里尽是慵懒的睡意。 　　“拿来吧。”他声音喑哑道。 　　“嗯？”甘棠不懂要拿什么给他。 　　见她兀自怔愣，许司鸣散漫地撇了撇嘴，直接拿过她手里的表册，抄起笔在纸上写起来。 　　“你、你在干嘛？”甘棠瞪大眼，下一秒那纸又被他塞回来。 　　“……” 　　少年的脸上扬起一抹假笑：“谢谢你对我的喜欢，请继续支持我的作品吧。” 　　说完又趴下去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给甘棠反应的机会，等她回过神来低头看表册的时候，上面已经被记号笔签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许司鸣。 　　这人……以为她是来要签名的？？？ 　　神经病吧…… 第37章 　　柯向南最近几天来了趟首都, 应该是来洽商董家那单生意的。 　　两父子时隔半年见一次面, 虽然依旧不冷不淡，但总算不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了。柯向南看着面前已经成长得高大健壮的大男孩, 目光中有他无法察觉的欣慰和感叹。 　　随后, 他就开口问柯席远对此次生意有什么见解和看法, 不光甘棠觉得惊讶，连柯席远都愣了愣。 　　他们这群商二代从小就对父母生意上的事耳濡目染，但柯家与别家不同的是，他们家以柯向南的父权独尊, 当父亲的虽说一直在栽培儿子但从未问过他的看法和意见。 　　今天这一问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也代表着柯向南正式准备让柯席远接触商场上的事了。 　　柯席远怔怔地看着沙发上的柯向南，原来他记忆中伟岸的父亲已不知何时被岁月染上了沧桑的痕迹，清明的眼神难掩疲惫。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到来的情形，但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好像是离家的这两年，岁月就像就坐上了火箭, 快得令人难以接受。 　　这一瞬间, 以往的那些不服、恼恨都化为乌有, 唯一的想法只有——他老了, 换他来撑起这个家吧。 　　柯向南深深看了柯席远一眼，把他叫进了书房。 　　几天后，柯向南便回S市了, 临走前不忘叮嘱柯席远好好照顾甘棠, 叫他俩好好学习, 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两兄妹都真诚地答是, 目送他离开才回家。 　　…… 　　高中的学习生活特别紧凑，通常在甘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悄然溜走。柯席远比她还要忙，每天晚上回来时已经临近十一点，见他这样每天家里学校这样往返又累又浪费时间，甘棠还好心问他要不要住校。 　　当然这一提议被柯席远严词拒绝了，还因此跟她生了好久的气，甘棠不太理解这人在执着的什么，但自此以后她便不再提这样的建议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吴杨和甘棠的生日，柯席远他们连国庆也只放两天假，前面五天家里都只有甘棠一人。 　　放假的第二天早晨，她给吴杨打了个电话去。 　　美国那边正好是晚上，听筒里传来舒缓的音乐声和偶尔几句英语对话，甘棠就猜到吴杨肯定是在勤工俭学，一问，果真就是。 　　“小棠，不好意思，今年哥哥没法陪你过生日了。”吴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温声细语道。 　　甘棠立即说：“没关系，我还遗憾不能陪你过生日呢，明明每年咱们都在一起的。” 　　那头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再过四年吧，等你大学了，哥就回国。” 　　“嗯。”甘棠对着电话露出笑容，虽然吴杨并不能看到，“对了，哥，你在那边还适应吗？” 　　“挺好的，就是饮食上不太习惯，咱吃惯了白米饭，现在每天汉堡薯条面包像在过儿童节一样……” 　　“哈哈……”甘棠没忍住笑出声来，“哥，你去中餐馆吃饭呗，别委屈了自己。要不，我给你寄点本地的好吃的。” 　　吴杨立即道：“算了吧，邮费也挺贵的，放心，你哥也是个大人了，懂得照顾自己的。倒是你，有没有适应现在高中的学习节奏？” 　　“我你还不知道吗，学霸哎，有什么不能适应的……说起来，哥我跟你讲个好玩的事……” 　　“嗯，你说。” 　　两兄妹嘻嘻哈哈地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来还是吴杨的老板催促他，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 　　周姨在旁看到，关心问：“小姐，您除了柯少爷外还有个哥哥？” 　　“是啊。”甘棠点点头，想到自己跟周姨关系还不错，又补充道，“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们虽然没住在一起，但感情还不错。” 　　周姨笑着点头：“怪不得看您打电话这么高兴呢，阿姨家只有一个姑娘，她要是看到你们兄妹俩感情这么好，肯定要嫉妒哟。” 　　甘棠笑了笑，玩笑道：“也不会啊，如果您女儿看到我和席远哥哥的相处模式，肯定就会明白天底下也不是所有兄妹都能感情很好的吧。” 　　周姨啧啧嘴摇头：“哪里哪里，您和柯少爷虽然爱闹别扭但那是……叫做什么呢……哦！打是亲骂是爱，你们俩看着水火不容吧，但其实感情很好的嘞，别人轻易没法介入的。” 　　“是吗？”甘棠抽了抽嘴角。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和吴杨一块的时候就能完完全全放松像一对正常的兄妹，但和柯席远在一起就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俩就跟前世的冤家一样，让她也跟着做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难道这真的跟血缘有关系？她不禁感到纳闷。 　　国庆假期最后两天柯席远终于放假了，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甘棠要如何过生日，他只有这两天清闲时间，如果等到开学便没机会陪她了。 　　甘棠对此惊讶不已，她没想到柯席远会记得自己的生日，虽然从十岁开始他基本都在。 　　见他如此有诚意，甘棠还是有点小小的感动，而且她也确实把庆祝生日的活动安排在这两天，只不过离柯席远的预想还有一点小小的差异。 　　“什么？你要叫陈馨来？”柯席远挑眉问。 　　“是啊，我答应了陈馨每年过生日都要叫她的。”甘棠道。 　　“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生日的时候。” 　　柯席远反应过来，那个时候他负气北上，正好错过了甘棠的生日，才一次而已，她居然就跟别人有什么狗屁约定了，柯席远气得想砸东西…… 　　不过他也真是佩服自己，心里纵使已经山呼海啸，表面也能保持一派平静。 　　“好，你叫她过来吧，多一个人而已。” 　　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那个叫陈馨的女孩子的相貌，心里想道：也没什么，不就是多一个不太亮的电灯泡而已嘛。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电灯泡今天却异常闪亮…… 　　陈馨到柯家的时候，穿了一身露背小黑裙，脸上的妆有点厚重，长长的眼线差点和眉尾齐平，本来薄薄的嘴唇也因为涂抹了鲜艳的唇彩而变成烈焰红唇…… 　　柯席远和甘棠看到这样的陈馨时都震惊了。 　　陈馨看到甘棠仍旧那副清水芙蓉的清纯打扮也震惊了。 　　“哎？棠棠不是说好了……唔……”剩下的话被甘棠一个箭步捂住她的嘴堵了下去。 　　“哥，你等等，我跟馨馨说会儿话。”说着就把陈馨带进了房间里。 　　“棠棠，说好了今年生日要进一次酒吧的嘛！你忘了？” 　　甘棠看着眼前这个眼线画得比双眼皮还粗的女孩子，十分无语。 　　谁能想到陈馨文文静静的表皮下，却住着一颗朋克的内心呢，去年柯席远不在，她就跟陈馨一起过的生日。两个小姐妹约好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去做一件平时不敢做的事。 　　去年是去了趟鬼屋历险，今年直接升级去酒吧了……两个未成年女孩子去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本就不安全，当时她也只是随口应应，没想到陈馨居然还惦记到现在。 　　这下好了，柯席远也在，那就更不可能去酒吧了，把陈馨拖进卫生间，递给她一瓶卸妆水催促道：“计划有变，我哥也要陪我过生日，今天换别的挑战项目吧。” 　　“啊？你哥也在？”陈馨拿着卸妆水咽了口唾沫，又还到她手上，“要、要不还是算了，你们两兄妹好好玩吧，我回家去了。” 　　甘棠一把拉住她：“还是不是好姐妹！我生日你怎么能不在呢！你不是爱挑战吗，我哥这个人多有挑战性。别废话，赶紧把妆卸了，我给你拿身衣服过来。” 　　陈馨哭丧着脸：“你可饶了我吧，我会被你哥的眼神杀死的，呜呜呜呜……” 　　…… 　　最终，他们决定把蹦迪挑战改成蹦极。 　　市郊有个专门为极限爱好者设立的挑战乐园，甘棠怕有些双人、四人项目会有人落单，便打电话把程楠婄也叫来了。那姑娘性格随和，又是柯席远的小粉丝，听到可以跟偶像一起出去玩兴奋得很，没等十分钟便打车过来了。 　　一行四人朝市郊行进，如今国庆假期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甘棠他们从山脚下就开始堵车，一直等到半下午才上了半山腰买票。 　　售票的工作人员坐在小窗口里，神色不耐，淡漠地扫了甘棠和柯席远一眼，语气平平地问：“未成年？监护人来了吗？没有监护人的许可我们不能让你们挑战蹦极项目。” 　　看他俩还愣着，翻了个白眼就叫下一位了。 　　没办法，柯席远只好去找家里的司机暂时充当一下监护人的身份，他们四个才顺利买到票。 　　陈馨这姑娘吵着闹着要挑战极限，最后临到头看见平台下有如万丈深渊的沟壑认怂了。她死命地抱住围栏，任谁去拉也不肯放，嘴上结结巴巴地让甘棠先去挑战。 　　甘棠十分无语，心想好在她今天还叫了柯席远和程楠婄来，要不然只有她们俩，这怂货一定会弃她而逃的。 　　“走吧，我们先试试。”柯席远淡定对甘棠道。 　　“唉……”甘棠叹了一声，其实她也怕，但票都买了，还排了这么久的队，如果就此放弃的话，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她不喜欢做这种半途而废的事。 　　恰好程楠婄也在这时鼓励道：“甘棠你和柯学长去跳吧，我恐高，便不去了。这里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陪着陈馨的。” 　　甘棠点了点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也不知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的，从绑上防护绳开始就在哭，等上了跳台直接哇哇地哭起来，抱住扶手不肯松手。那教练也是见多不怪，直接把她手扳开，举在头顶，毫不留情地把她推下去了。 　　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那姑娘的哀嚎…… 　　甘棠见此惨状，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柯席远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吗？” 　　当然怕啊！她是个连跳楼机都不敢坐的胆小鬼好么！ 　　虽然甘棠没直接说出来，但她颤抖的嘴唇已经暴露内心的恐惧了。 　　柯席远抿抿唇提议道：“要不，咱俩一起跳。” 　　“那不都一样吗。”甘棠僵着脸像上刑场一样走上去。 　　“我抱着你的话，你应该不会那么怕吧。”他开始淡定地任工作人员穿防护措施。 　　甘棠看了看他，又往山谷沟壑望了一眼，最后眼神幽怨地点头了：“好，两个人跳总比一个人跳有安全感一点。” 　　咽了口唾沫，两人站上跳台，今天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飘着小雨，站在这个出风口尤其地冷。底下就是万丈深渊，甘棠半步都不敢挪动，下一秒柯席远就朝她张开双臂：“来，我抱着你。” 　　甘棠毫不迟疑就抱住他，她腿肚子都在颤抖，也感觉柯席远隐隐颤栗。 　　“你也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死人。” 　　“那你为什么在抖。” 　　“我这是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跟跳楼一样，我这辈子绝不会来玩第二次。” 　　耳边传来柯席远的轻笑声：“我又不是激动这个……” 　　甘棠疑惑地抬起眼，身高差距太大，只能看到他光洁凌厉的下巴和上扬的薄唇。这人胆子也是大，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连往下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柯席远胸膛里，不得不说，这人虽然平时看着又瘦又高没什么肉，但抱起来还是挺有安全感的，也好在有他，不然甘棠真没勇气一个人跳下去。 　　“准备好了吗？”教练催促的声音响起。 　　柯席远说了一声好，被削弱在轻风细雨中，紧接着甘棠就感觉有人一把将自己推了下去，全身失重的感觉骤然而至。 　　心脏好像要跳出嗓子眼儿，把甘棠的惊呼卡在喉咙只能发出短暂的呜咽声，身体急速下坠，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雨水和风。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进自己怀抱里。 　　耳边传来柯席远的声音，轻声安抚着她：“棠棠、别怕……” 　　一声比一声清晰，像一股热流抚平了甘棠狂跳不安的内心，绳索坠落到最低点，又把他们弹起来，甘棠被甩得七荤八素、手脚酸软，柯席远却紧紧抱着她，像要把对方嵌入身体里。 　　“咚咚、咚咚咚……”甘棠的心跳得像是随时要爆炸了一样。 　　她紧紧闭着眼睛，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柯席远的心跳，似乎和她保持在一个频率上。 　　…… 第38章 　　挑战了一次极限后, 甘棠回去路上腿肚子还在发颤，暗自发誓从今以后都不会来玩什么挑战自我的游戏了, 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当然除了她以外, 柯席远倒是没什么异样, 而陈馨和程楠婄直接当了逃兵，两人还有说有笑地转移话题, 丝毫不敢跟甘棠对视, 生怕她脾气来了就把她俩捆起来扔到跳台上去…… 　　面对这两个损友, 甘棠是真的郁闷。 　　从市郊回到市中心正碰上下班放学高峰期, 他们又被堵在半路上，眼睁睁看着日头落下去，华灯初上、夜色降临。车流却还没有丝毫前进的意思。 　　望着车窗外璀璨的夜景，他们几人早已饿得腹中空空。 　　甘棠回首瞪了瞪车里的陈馨, 拜这姑娘所赐，她这个生日过得真是相当刻骨铭心了。 　　陈馨也感到十分委屈, 她哪里想到今天运气这么不好呢…… 　　这时，前座的柯席远忽然打开车门走下去, 站在门口往前后张望了片刻, 又将头探进来：“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城里的, 前面有家超市，我先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垫垫肚子。”说完就迈开长腿朝前边跑去。 　　程楠婄摇开车窗, 目光崇拜地望着柯席远远去的背影, 无不羡慕地对甘棠道：“有柯学长这样的哥哥也太幸福了吧。” 　　甘棠笑笑没答话, 心想：那是, 也不想想当初我是怎么寄人篱下、忍辱负重才把他攻克下来的，如果现在还不得点回报那不太惨了吗。 　　虽然心里如此想着，眼中的笑意却不自觉暖了几分。 　　等了有二十多分钟，柯席远才提着两大袋东西回来，带着一股热气坐进车内，顺手把车窗关上。 　　“那超市里热的东西只有关东煮，将就着吃，待会儿不堵车了再回城吃夜宵。来，甘棠分给你同学，王师傅你也吃点吧。”说着也递了一盒给司机师傅。 　　“谢谢少爷。”王师傅受宠若惊地接过。 　　关东煮的香味在车厢内弥漫开来，这东西放在平时可能还入不了陈馨这类富家千金的眼，但眼下她们三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反而还成了山珍海味，馋得想流口水，也不再客气，拿着吃起来。 　　甘棠吃了一个虾饺，终于感觉胃里有点活络了，抬眼却发现柯席远没动，皱眉问：“哥，你怎么不吃？” 　　柯席远愣了愣，转过头：“哦，我不爱吃这些，喝点东西就行。” 　　他从袋子里拿了个易拉罐饮品出来，甘棠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见他又扔了一袋子到后座：“还买了些零食和面包，你们饿了就吃。” 　　司机师傅打开车厢里的顶灯，甘棠这才看清柯席远拿的是一罐啤酒。 　　“哥，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先吃点东西吧。”她没忍住劝道。 　　前座的柯席远顿了顿，把啤酒放了，转过头来冲她笑笑：“好，那先吃蛋糕。” 　　“蛋糕？”甘棠惊讶不已，转眼就见他拿出一个迷你速冻小蛋糕来。 　　柯席远懊恼地皱了皱眉：“那小超市里没有新鲜蛋糕，只能用这个将就一下，而且蜡烛也只买到一根……”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红蜡烛，并非专门过生日用的那种，足有小拇指粗，插在这个迷你小蛋糕上看起来笨拙又粗糙。 　　甘棠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柯席远咧着嘴，捏了捏她鼻子没好气道：“还笑，这可是你哥跑了三家店才好不容易买来的。” 　　“辛苦你了辛苦你了，我很喜欢。”甘棠捧过她的袖珍小蛋糕，王师傅就很有灵性地把打火机拿出来给她点上。 　　虽然环境条件有点简陋，但还是妨碍不了陈馨她们给她制造气氛，把车子熄火，四下车窗摇开，整个车内除了蛋糕上那一星半点的烛火，其余都归于黑暗。 　　紧接着，就由程楠婄带头唱起生日歌，烛光把每个人的笑脸都映照得清清楚楚，高亢的歌声把旁边车辆里的路人都吸引过来往他们这里张望。 　　第一次这样过生日，甘棠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不知为何鼓鼓胀胀地，鼻子有点发酸。 　　之前过的几次生日她都潜意识觉得是在给原主过生，只有这一次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种幸福满足的感觉了。 　　唱完歌，甘棠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随后吹灭了蜡烛。 　　车内重归黑暗，但柯席远的眼睛却比窗外的霓虹更加璀璨夺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许的什么愿望？” 　　甘棠也看着他：岁月无情，希望所有人以后都能好好的，特别是你——这是她刚才许下的愿望，想的时候只是随心而说，但真要她说出口的话却又觉得有点矫情，不符合她性格了。所以只是神神秘秘地摆了摆手：“别问别问，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快吃蛋糕吧。” 　　这蛋糕只送了三个叉子，程楠婄和陈馨一人拿走一个就只剩下甘棠手上这支，出于礼貌她还是先问了司机师傅，王师傅打了个嗝连连摇头：“小姐您吃吧，我们当司机的坐久了容易长胖，最近家里老婆正督促着我减肥呢。刚才已经吃了那么多关东煮了，甜食是一点不敢沾，您不用管我。” 　　看他皱眉的表情确实不像在跟自己客气，甘棠只好收回手，转而又想递给柯席远，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先推拒。 　　“你吃吧，我不爱吃甜食，你又不是不知道。”柯席远拿起刚才那瓶啤酒，拔开拉盖喝起来，滚动的喉结在晦暗中尤为显眼。 　　此情此景若放在平时，甘棠可能不会再多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她今天就是很执着。挖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哥，吃一口吧，你的胃也不是铁打的。” 　　柯席远看着眼前递过来盛了蛋糕的叉子，怔怔发愣，拿叉子的手莹白如玉，往上看再是甘棠饱含期待的目光，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但他表面还是装作不在意，轻皱眉道：“好，就吃这一口啊。”半响才低头就着她的手把蛋糕卷入口中。 　　甜腻的奶油味在舌尖散开，居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转头去看甘棠，她已经吃起自己的了，用的就是刚才他吃过的那支叉子，居然丝毫没有嫌弃。 　　柯席远瞳仁扩张，盯着她沾了些许奶油的樱唇，不自觉舔了舔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哑：“想不到这个蛋糕还挺甜的。” 　　“对呀，你也别喝酒了，再吃点吧。”说着又傻兮兮地挖了一块蛋糕递到柯席远嘴边。 　　这次他没有犹豫，张口把叉子上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 　　车载广播通知环城大道出了车祸，车流直接堵到了晚上九点半才能够顺利通行。陈馨程楠婄两个都是家里管得挺严的乖乖女，不敢再逗留，甘棠只好让王师傅先把她俩依次送回家，然后她和柯席远才回去。 　　柯席远喝醉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今天晚上很高兴，甘棠一直以为他应该酒量挺好的，没想到才喝了三罐就醉成了一滩泥，好在还有王师傅帮着她把柯席远背到他床上，要不然光靠甘棠肯定那他这个大高个没办法。 　　躺上床后，柯席远还不安分地挥舞着手脚，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什么也听不明白。 　　没过多久就开始喊她的名字，甘棠无语地给他脱了鞋子盖上凉被。在首都这边的保姆阿姨不像老家的王阿姨全天二十四小时值班，周姨除非有特殊情况加班，不然都按时晚上八点回家的。 　　这时候她不在，可就要苦了甘棠还要来照顾这个酒鬼了…… 　　她认命地走进浴室端了盆温水出来，这时候柯席远还在叫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高亢，甘棠连忙把热毛巾搭在他脸上：“哎哎哎，我在我在，别嚷了……平时话这么少的一个人，怎么喝醉了还耍起酒疯来了呢……” 　　毛巾搭在脸上有一瞬间的窒息，柯席远乱动起来，甘棠见状连忙给他拿开。 　　柯席远这人喝酒基本不上脸，如今喝醉了除了行为夸张以外，光看脸还真瞧不出来。如果不是她搭了块热毛巾，他的脸肯定连红都不会红一下。 　　都说这样的人基因好，喝酒不容易醉，怎么他才喝三罐就糊涂了呢。甘棠纳闷地撇撇嘴，开始给他洗脸。 　　暖黄的灯光下，把柯席远的脸镀上一层金色，颜色浅淡的嘴唇紧紧抿着，终于安静下来了。 　　毛巾擦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浓密的眼睫随之轻颤了一下，甘棠忽然想起以前很小的时候，她也曾这样细数过柯席远的眼睫毛，眯眼看了看，这人倒是没怎么变，眼睫毛依旧长得让人嫉妒。 　　收回手，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她还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好日子过，才故意去讨好他。现在柯席远已经不会来找她茬了，而且他俩的位置好像反过来了一样，经常都是她把他气个半死。 　　照理说她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没必要再来做这种刷好感的事才对。可是柯席远这几年来对自己的好又让她无法不动容。 　　嘴上说着熊孩子熊少年，其实心底里早已潜移默化地把他纳入和吴杨对等的行列里来了，甘妍、吴杨、柯席远甚至还有柯向南和陈馨，这些人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获得的温暖。 　　甘棠对自己上辈子丝毫没有留恋，但她设想了一下，如果这次死后还会穿越，她无法保证不会想念这些人。 　　从没获得过光的人，反而对星星萤火异常珍惜。 　　想到这，她目光又落在柯席远脸上，他将要面对的命运她是知道的，极有可能避无所避，甘棠没有信心和能力去左右，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他，命运无情，希望她珍惜的这些人都能够好好的。 　　“唉……”又叹了口气，蹲在床边，托着下巴看着熟睡的人，知道他喝醉了听不见自己说话，便没心没肺地把心里话讲出来：“哥，以后能别闹别扭了么？算算时间也不多了，你得好好改改你的脾气啊，老是这么爱跟别人较真会吃很大的亏的。咱们以后都别闹了，好好相处，就像正常兄妹那样，不管是你还是吴杨，我都真心把你们当哥哥。” 　　…… 　　“可我从来不把你当妹妹。”一道含着酒意的暗哑声音响起。 　　本来只把自己的话当对着空气说得，没想到柯席远却突兀地接过她的话，冷得像冬夜里的风。 　　嗯？这人没醉？？？ 　　甘棠吓得咻的一下站起来，柯席远此时已经睁开眼了，可他眼神飘忽没有焦距，嘴上又开始念叨起来：“我不要你这个妹妹，你和你/妈都是狐狸精！” 　　“……” 　　原来是在说胡话……甘棠松下口气，见凉被在他耍酒疯的时候又掉下来，无奈只得帮他再盖上。可就在盖被子的一瞬间，柯席远忽然伸出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圈进自己怀里。 　　“小狐狸精，咬死你。”他嚷了一句，然后就一口咬在甘棠的耳垂上。 　　“啊……”耳朵传来一阵疼痛，甘棠惊呼一声，开始挣扎起来，“柯席远你疯了！快点放开我！” 　　可是她发现即将成年的少年的臂膀就跟钢铁焊住一样，任她怎么挣扎都不动分毫，自己额头上也冒出热汗，耳垂上的啃咬渐渐换成了舔舐。 　　甘棠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柯席远的舌尖划过自己的耳骨，呼出的热气也直往她耳朵眼里送。不受控制地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也随之生出一丝不安…… 　　好在柯席远只是咬了她耳朵，并没有其他更过分的动作。 　　甘棠松了口气，恶狠狠地捶打几下他的胸口，怒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就是个熊孩子！本性跋扈恶劣，耍起酒疯都比别人可恶！” 　　似乎是下手狠了，柯席远感到不适，皱起眉来嘟囔两句。又死死地抱着她，把她压在自己的颈窝上，滚烫的脸挨着头顶擦着她的头发。 　　“不要妹妹、不要妹妹……” 　　被他念烦了，甘棠才没好气地回道：“好好好，不当就不当，谁稀罕当你这个恶霸的妹妹，快点放开我！” 　　柯席远似乎心满意足，把她抱得更紧了，嘴上含糊不清地继续说着自己的。 　　然而在甘棠看不见的地方，眼底却一片清明…… 第39章 　　“柯席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命门是什么！”甘棠被他手臂圈得死死的，无可奈何只得使出杀手锏。 　　她挣扎出一丝缝隙，双手偷偷从两人之间钻上去, 凑近柯席远咯吱窝的地方轻轻戳了戳, 下一秒对方就像被什么叮了一下, 猛地收回对她的束缚, 转而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缩成了一团。 　　终于重获自由, 甘棠立马退后三步，感觉离开了危险距离才停下来。抬手擦了擦耳朵, 上面还残留着润湿的痕迹，嫌弃地皱紧眉, 立马钻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镜子很干净，她只需要稍稍侧侧头便能看见耳垂上清晰的牙印……整个耳廓都是红的，怎么看怎么暧昧…… 　　这熊孩子真是！后天就开学了, 如果被同学看到, 她该怎么解释？！说是哥哥咬的？那她和柯席远铁定会成为学校里最引人注目的变/态的！ 　　想下楼去拿个冰袋敷敷, 出了卫生间见柯席远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气愤地走了。 　　直到门口传来关门声, 床上的人才有了动静，朝里翻了个身，侧卧在床沿, 神色倒是一派轻松惬意, 唇角也在隐隐上翘。 　　躺了良久, 柯席远并没有很快入睡，又睁开眼看着房顶的吊灯怔怔出神。 　　甘棠的疑惑不是错的，他酒量真的很好，到目前为止还没喝醉过。 　　最初接触酒是跟柯向南一道出席各类交际场所，那种被盛在漂亮的高脚杯里的红酒，看起来就像无害的果汁，可是喝一口却能苦涩得让他想咬掉舌头。 　　柯席远的味觉向来灵敏，太甜的和太苦的东西都是他最不爱吃的食物。可是甜食他可以拒绝，苦涩却不可以。因为柯向南需要一个能够在酒桌上得体大方的儿子，他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在无法拒绝喝酒的时候便学会了装醉。 　　但凡和柯向南吃过饭的人都知道柯家的儿子酒量很小，基本沾杯就倒，连柯向南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就这么装了五六年，从未被人识破过，谁能想到今天会把这本事用在甘棠身上。 　　自嘲地轻笑出声，细细想来唯二的两次主动饮酒都是因为她，而且之后都做出了令自己问心有愧的事…… 　　可能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到底是因喝酒失去了理智还是在借酒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坐起身，倚在床头，探手把床头柜上的那个老式翻盖手机拿过来，在手心转了转，打开。这是他来首都这一年最常做的动作，那无数个失眠的夜里都是靠这东西熬过来的。 　　这手机没什么特别的，但里面存了一段让他百看不厌的视频。 　　按亮屏幕，熟练地打开存储空间，柯席远的瞳孔里又映出这段甚至能背出细节的画面。这是甘棠第一次在他家过生日那天录下来的，只有两分多钟，画质不太清晰，却好在能够将画面定格在甘棠带笑的容颜上。 　　那时候的甘棠脸颊两边还有明显的婴儿肥，五官也不像现在这么明丽。之前看的时候还觉得这样子的甘棠是最美好的，但今天再比较一下，却又觉得如今的甘棠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了。 　　望着屏幕微微一笑，柯席远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甘棠的，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或许是那次她在大门口等着自己回家，或许是在录这段视频的时候…… 　　亦或者是这些的总合，变成了一颗种子早已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可惜那时候他蠢得不以为这是喜欢，只当是寻常的占有欲作祟，恶意地消耗甘棠的付出。直到她出事…… 　　想到此处，柯席远捏手机的五指都不自觉收拢来。 　　那几天可能是他平生体会过的最害怕的一段时间了，母亲去世的时候还很小，根本没有印象，到后来一直被父亲要求自主自立，连他自己都认为依赖是一个坏习惯。 　　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在那之后他才意识到何为软肋。 　　而且这个软肋还是他一直不在意的那个，因以前那些作为而带来的愧意和悔意一瞬间就像潮水一样淹没过来。 　　后来柯席远都曾设想过，如果那次甘棠没有安全回家，他肯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好在甘棠回来了，失而复得绝对是这世上最大的惊喜。 　　他开始疯狂地想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可当他发现自己的付出和关心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嫉妒就开始悄然滋长。 　　最初是嫉妒吴杨，甘棠的亲哥哥，他们之间有血缘的牵绊，是他不能逾越的鸿沟。后来甚至恼恨每一个跟她接触的异性。 　　意识到自己这种酸涩的情绪不是兄妹亲情而是男女之情，还是来源于第一次醉酒后的那个梦，梦里的甘棠既陌生又充满诱惑，是他潜藏在心底里不敢戳破的秘密。 　　隔天醒来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当时就像一个被炸掉指挥总部的军事机构，整个脑袋都在轰鸣。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居然觊觎自己的妹妹，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从未把对方当过亲人，但这都无法洗脱他的肮脏的想法。 　　他开始躲着甘棠，期望用漠视换回自己的尊严和理智，可是这显然是行不通的。从那以后，他的眼睛就没法离开甘棠的身影了，不受控制地想关心她、对她好。 　　一边唾骂自己病态的心思，一边又鄙夷自己的胆小懦弱。 　　柯席远向来自诩心直口快有一说一，初次见面就能对甘棠说出‘我不喜欢你’这种话，可当该表白说我喜欢时，却又张不开嘴了。 　　…… 　　他知道甘棠只对他存有亲情，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只会带来毁灭，可是感情这东西越是压抑，它就反弹得越厉害。在备受煎熬的时候，柯席远甚至有偷偷地期盼过甘妍能够和他爸离婚，这样他和甘棠之间就不再是兄妹关系了，虽然他从不在意什么伦理纲常，但也渴望自己的感情能够正大光明。 　　可是甘棠的一句话却浇醒了他。那时候柯向南正强逼着他到首都来求学，他不想离开甘棠，便任性地以自己作为柯氏继承人的身份，即便不出外求学也可以继承让那些求学者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资产的理由想留在家里。 　　她却说：“话是这么所没错，可哥哥有没有想过，如果柯叔叔不认你这个儿子的话，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这句话的本意没有触及到柯席远的内心，他却因此敏感地想到另一处去。 　　是啊，如果他不是柯向南的儿子的话，她便不再是他的妹妹，她还会真诚地来关心他吗？ 　　这突然而来的真相令他怔怔发愣，隔好半响才质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想把我赶走？” 　　甘棠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点头答是，柯席远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后来他选择遵从他们的意愿离开家，原本以为隔了一千二百多公里的距离，可以把自己那些不可企及的念头冷却掉。可是心情却不被自己所左右，思念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飞去。 　　柯席远最初是有点怕自己走不出来的，他开始用学习来压迫自己，甚至积极地竞选学生会干部，想用这些无聊的事把自己多余的时间填满，但是效果不太理想。任他精疲力尽却还是只能捧着这个小手机，看着甘棠的笑颜才能入眠。 　　好在后来她又回到他身边了，他们又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像小时候一样。 　　可是柯席远如今的执念却比以前更深，他真怕自己那压抑了很久的感情忽然一下子爆发出来把她吓到。所以想试着去忽略去漠视。 　　把她的房间安排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因为他真怕自己哪天情难自已就从窗子翻到她房间里去。 　　故意早起错开和她一起上学的时间，因为他怕在狭小的车厢里又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 　　可是无可避免地，他们要经常一起吃饭，对方一点小小的讨好就能把他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 　　其实哥哥本就该关心爱护妹妹的，柯席远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像以前一样关注甘棠的一举一动。 　　但这一次他在付出的同时，还渴望得到一点回报，那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回报，而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回报。 　　他贪婪地想把自己内心隐秘的情愫完全展露在甘棠面前，把什么兄妹情深的无聊东西从她脑海里驱逐出去，即便惊吓也好、恼怒也罢，他都不愿再尝试独自承受的滋味了…… 　　夜风吹进室内送来一股清凉，彻底吹走了柯席远残存的意思恍惚，他此刻非常清醒，甚至比平时还更亢奋。 　　爱而生欲，他觉得自己就像西方神话里贪婪的化身Cronos，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贪念而吞噬掉自己残存的理智。 　　最后看了眼屏幕上如画的笑靥，勾起唇，啪的一下合上手机，将它丢进抽屉的角落里。 　　食髓知味，这种望梅止渴的东西似乎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第40章 　　又是一夜无眠。 　　隔日, 甘棠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后下楼，本来以为至少可以早上见不到柯席远避免一些尴尬，下楼一看，餐厅里明晃晃坐着的那个人影又是什么…… 　　残存的睡意也瞬间跑光，她木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下去。 　　柯席远正优雅地吃着三明治, 掀起眼皮视线落在甘棠身上, 她整个人被套在宽大的睡裙里面, 显得有点稚气的娇小。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 总觉得她今天更白了点、眼睛更亮了点, 打量半响才找出根源。 　　甘棠今天没有扎头发，及腰的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 所以才衬得肤质愈发白皙细腻。 　　至于为什么不扎头发嘛，还不是因为他昨天做下的‘孽’么。 　　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甘棠把左耳的头发撩开，凑到柯席远面前：“感到羞愧吗哥哥！” 　　带着牙印的小巧耳垂就在眼前，柯席远眯了眯眼：“哟, 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这是你昨晚发酒疯留下的罪证。”甘棠在旁边的座位坐下来，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 就是想看看以柯席远这种死要面子的性格在知道自己耍酒疯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 他很淡定, 甚至挑眉一笑。放下面包转而朝她伸出手…… 　　甘棠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 却还是没能躲过去。下巴一紧, 三根冰凉的手指已经攀上来，还有一只手贴在她的后脑勺，将两人的脑袋拉近。 　　“牙印不比对比对怎么知道是我留下来的。”说着已经露出两颗明晃晃的尖牙…… 　　“喂！”没料到他有这招，甘棠下意识伸手挡开他作恶的嘴，然后无可避免的，一个柔软带着温意的东西在她手心熨贴了有两三秒。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居然十分漫长，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直到厨房门口传来走动的声响，才瞬间回魂。 　　甘棠像被什么叮了一下，猛地收回手坐正，拿起一块吐司往嘴里塞。周姨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笑道：“小姐起床啦？我还说上楼叫您呢。” 　　甘棠冲她干干地笑了笑，总有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错觉，而后进餐途中也全程不敢跟柯席远交流了。 　　莫名窘迫的一天，隔天是开学的日子，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柯席远没有自己骑车去学校，而是选择和她一起上学。 　　坐在后座上，甘棠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是僵的，即便她一直把头转向窗外，还是能感觉到从旁边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 　　连司机师傅都感受到车内气氛的凝固，笑着打圆场：“少爷今天怎么有兴致坐车去学校了。” 　　“因为想跟棠棠一起上学。”柯席远语中带笑答道。 　　“……” 　　甘棠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的耳朵确定不是瞎了吗？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早确实喝的豆浆而不是酒啊！柯席远这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带着这样的惊疑，甘棠一路挺到了学校，一下车便避开柯席远的眼睛说了声再见，逃也似的跑了。 　　这周一班里要例行调换座位，按照上个月月考的成绩来排，一个分数高的挨着一个分数差的同学坐，实行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方针政策。 　　甘棠真没想到她会和许司鸣当同桌，看看名次，她正数第三、他倒数第三，相当地有缘分了…… 　　当然，她没闲心去过问这个天才神童是怎么失去自己的天赋的，只一门心思深思着柯席远这两天的异样。走神久了，隐隐感觉到旁边的人在盯着自己，下意识便捂住了左耳朵。 　　侧眼看去，许司鸣已经用手指着她，笑得一脸暧昧。 　　“男朋友咬的？”他甚至都不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而是一脸笃定地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甘棠没由来地脸一红，她今天还特地用遮瑕盖了一下，明明已经没什么印记了，居然都被他看出来。却也问心无愧地皱起眉否认：“你别胡说，不小心撞到的，我没有谈恋爱。” 　　许司鸣凑过脑袋来，一双桃花眼微眯：“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一不小心撞出牙印的。” 　　“……”甘棠默了半响，转头看向讲台上正唾沫横飞的老师，又轻声道，“当然可以，你脸上不也有吗，不信自己拿镜子照照。” 　　许司鸣咧嘴笑笑：“你唬谁呢，同学之间，开个玩笑嘛。不承认就不承认，我不问你就是了。” 　　许司鸣是个偶像包袱特别重的人，上课期间还敢拿镜子出来关注造型，没少被老师点名批评过，每次都是他的经纪人私底下拿礼物来贿赂大家，让他们不要把这些负面的消息传出去。时间一久，班里的人都见怪不怪，对这个大明星也不再抱有最初的崇拜和惊艳了。 　　许司鸣心知这是甘棠岔开话题的把戏，但她又刚好提醒自己没事该照照镜子了，于是手一伸又从抽屉里把那个颜色极其骚包、足有人脸宽的镜子拿了出来。 　　甘棠只知道这个大明星行事一向高调，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明目张胆。果然，下一秒讲台上的老师就开始点他的名字了。 　　“许司鸣同学，请你放下镜子，到讲台上来做一做这道题。” 　　人群中发出几声轻笑，许司鸣已经习以为常似的慢悠悠地把镜子放了，昂首阔步地走上去，那一刻他仿佛登上的不是讲台，而是某大型颁奖晚会的领奖台。 　　数学老师留给他的是一道稍微有点难度的几何体，许司鸣还十分礼貌地冲他点点头，笑着拿过记号笔，望着黑板上的题目，抱臂思考。 　　十分钟后，众望所归的，他没能把题做出来，只解到第二部就卡住了…… 　　“不好意思老师，剩下的我实在不会了，还请您不吝赐教。” 　　数学老师气得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却又十分宠溺地点点他的额头：“许司鸣同学，你可学过伤仲永的故事？不要让外界的诱惑浮躁了自己啊，这道题很简单，看好了。” 　　老师没让他立即下去，而是站在旁边仔细看着自己解题。等题答完，再问有没有理解，许司鸣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才无可奈何地让他回座位去。 　　这时候甘棠的名字也被点到：“甘棠，你作为学习委员，今后有时间就多督促督促许司鸣，你们都是能够学透知识的好苗子，不管是谁，老师都想尽力把毕生所学教授给你们。现在虽然只是高一，但学习任务同样繁重，谁也不能因为别的心思而耽误了自己，听到了吗，许司鸣？”说着又把目光调到许司鸣身上。 　　许司鸣神色也严肃了几分，郑重地对老师道了肯定。 　　但随后甘棠发现，在老师转过头去后，他的表情瞬间就换回了以往的随意慵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心说自己终于找到第二个能跟柯席远的演技媲美的人了，真不愧是个小戏骨啊。 　　察觉到她惊讶的目光，许司鸣居然挑了挑眉：“是不是很惊讶我这个被誉为神童的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人设而已，习惯了就好。” 　　他的耿直再次让甘棠大跌眼镜…… 　　这人不怕她去论坛上匿名爆料吗？ 　　似乎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许司鸣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你去吧，只要不怕给你母亲增加工作量就行。” 　　“你是我妈妈的顾客？！”她诧异地低声问。 　　许司鸣点点头：“你母亲的形象公关团队是业内首屈一指的，圈子半数的艺人都在她那里挂了名。我当然也不例外，上次出来商谈，也是偶尔提起才知道原来你是她的女儿，还真是有缘分了。” 　　“呵呵，缘分缘分。”甘棠干笑两声，她之前一直挺好奇甘妍的工作，竟想不到会有一天碰到她的顾客。 　　一心想静下心来听课，旁边的人却像开了话匣子似的，嘴上停不下来。 　　“你知道吗，这次回校继续进修也是你母亲的策略，其实我早就不是什么爱学习的好儿童了，如果不是这学校想把名声打到国外去，我肯定削尖了脑袋都挤进不来。说起来也真是佩服你们，从小学到大居然不感到厌烦，我才来读几天都有点受不了了。” 　　他旁若无人地开始絮絮叨叨，甘棠一面看着黑板，一面又无可避免地听了几耳进去，心里止不住感叹。 　　“所以啊，别和偶像挨得太近，是会幻灭的。”他最后还语重心长地总结道。 　　“你们明星都是这样的？”甘棠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对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别人我不知道，这种以点概面的事情最难说，我只是告诉你我看到的——基本都有人设。只是有的很贴近他本身，有的恰恰天差地别。” 　　“你可以小声一点……”甘棠提醒一句，虽然和旁边的几桌隔了个不宽不窄的过道，但那边的同学已经频频朝他们俩张望了，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你也不怕说出来，让班里的小粉丝也幻灭？” 　　许司鸣这才压低了声音：“每天都要接触的人，任我再怎么装也会发现本质的，与其被他们发觉，不如我自己自爆。” 　　“你倒是看得很透彻。”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你是想说我脸皮厚吧……嗐，在那个圈子里待久了，脸皮都会变厚，比起那些出轨、吸du的人渣，我装个神童真不算什么。” 　　“……”他说得好有道理，甘棠竟无言以对…… 　　没过多久，便下课了。许司鸣有其他行程要赶，在众人注目的眼神中笑着向甘棠道了别：“今天和你聊得很愉快，下次见。” 　　愉快个屁啊…… 　　他倒是可以把读书当做走过场，可是她还得好好学习啊！ 　　等到许司鸣的身影消失不见，甘棠才深思起来他课上说得那些话，又觉得讽刺。 　　这教室里坐着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出路好工作才拼了命地学习，而许司鸣的路已经被他的经纪公司铺好了，现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给他演艺道路带来的帮助可能还没有万分之一，如果换做是她的话能百分之百保证自己会不受影响静下心来学习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或许她也会像许司鸣一样，选择一个更加惬意且更有前途的生活方式吧…… 　　奈何她不是他，只能勤勤恳恳地靠读书给自己创造未来，但细想之下也有好处，她不必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形象，不必在心情糟糕的同时还要装出虚假的微笑，不必担心是否会有一天忽然观众不再喜欢自己，不必把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在聚光灯下。 　　这样想想，明星虽然耀眼，但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第41章 　　甘棠觉得柯席远最近特别奇怪，具体表现在眼神和行为上。 　　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他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然后出神。等她发现了, 也不慌张，反而坦然一笑，那表情好像是在说这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甘棠却别扭得要命。而且她发觉自那天喝醉酒之后, 柯席远就一改之前若即若离的态度，对她关怀备至，本来两人每天见面时间不多的，他却不辞辛苦地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也来找她，每次几分钟的时间根本说不了什么话, 次数多了甚至连有意义的话题都没有了，柯席远却还是乐此不疲…… 　　后来，甘棠觉得这样实在尴尬, 索性就拿了习题去向他请教，想看看能不能把他难住几天。没想到柯席远比她想象中还更聪明，通常一道题看两眼便可以开口讲解了。渐渐的他倒是成了甘棠的难题外挂。 　　当然, 这个外挂还是有利也有弊的，甘棠发现柯席远来的次数越频繁，班上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就越暧昧，果然, 没过多久年级里就开始流传她和柯席远早恋的八卦消息。 　　甘棠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从许司鸣那里听到的, 这大明星的八卦精神和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完全形成反比…… 　　那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甘棠为了履行老师教给的职责, 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把许司鸣提溜起来写练习题。 　　她拿着笔，一步一步地给许司鸣细细讲解，简直像母企鹅给幼崽喂食一样，都把解题方式给他撕烂了、嚼碎了，心想这下他应该能懂了吧。结果抬眼一瞧，这小子正托着腮，眯着眼看着她出神……压根就没听进去…… 　　小甘老师很生气，啪地一下合上书，摔在他桌上。 　　许司鸣怔了一下回过神，纳闷问：“哎？这是怎么了？” 　　“你马上去跟老师说，要么换座位，要么别让我督促你学习。我也很忙，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看她脸色冷若冰霜，许司鸣脑子一懵，连忙道：“不是，别啊，我认真听还不行吗？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说着还用手肘戳戳她。 　　甘棠搬着椅子挪开一点，仍旧不改冷硬的态度：“那你找别人帮助你，我是没这个闲心了。” 　　许司鸣这种童星从小就被追捧着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冷脸，当下也有点尴尬，没好气地哼了哼。 　　嘟囔一句：“你倒是有闲心谈恋爱。” 　　甘棠皱眉瞪回去：“谁说我谈恋爱了？” 　　许司鸣一脸暧昧地指指她的耳朵：“我可算知道那天的牙印是谁咬的了，高二的那个叫柯席远的是你男朋友吧。”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哥！” 　　许司鸣却不信，一脸看穿了她的样子：“还不承认，全班都知道了，我才来上几节课都听到了消息……既然是你哥的话，那你脸红什么。” 　　甘棠心虚地摸了摸脸，确实有点发烫，但她不是因为这个才脸红的啊，只是因为耳垂上的牙印确实是柯席远咬的，他们俩这种关系，被别人知道了，难免不感到羞耻嘛。 　　“跟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妈和柯席远的爸爸是重组家庭，如果我和他真的早恋的话，老师早就找我们去谈话了。这种谣言你也信？也太蠢了吧？”她语气有点凶。 　　许司鸣被骂得摸了摸鼻子：“好好好，我错了，不该乱信那些谣言，小棠老师不要生气。” 　　他笑得狗腿至极，连忙把书拿过来放到甘棠面前，想转移她的视线，见她低下头去，没再追究这件事。又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 　　下午体育课，要进行八百米测验，甘棠第一批跑完，坐在操场的栏杆下休息。 　　不知是不是被许司鸣提醒了有心理作用，甘棠总觉得其他人的眼神更露骨了，好像在随时等着她自爆似的。 　　她是真想不到，这群爱学习的好学生居然也会这么八卦…… 　　程楠婄跑完步也坐过来，正仰头喝水，忽听甘棠来了句：“你听没听到有人在传我和我哥……那啥的谣言？” 　　她猛地呛了下水，开始咳起来…… 　　“咳咳咳咳、你在哪儿听到的？咳咳……” 　　甘棠淡定地给她拍了拍背疑道：“不是说全年级都在传吗，我当然听说了啊，你这么激动干嘛？” 　　话音未落，她漂亮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指着程楠婄：“难道你也听说了？” 　　程楠婄连忙否认，然而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半。 　　“脸都红了，还说没有！”甘棠生气地咬了咬下唇，“好啊你，作为好朋友听到这种非议，你居然不帮我澄清，还瞒着我，你太让我寒心了！” 　　她直言道，他们豪门生意人一向注重家风，要是让这种没头没尾的谣言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别人知道了不跟她说还就罢了，可是连程楠婄都瞒着她，亏她还一直当她是超越普通同学的好朋友呢，明明上次连生日都请了她去的，这回怎能不生气。 　　程楠婄认识甘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跟自己红脸，立即不知所措起来。连连摇头道：“没有，甘棠你听我解释。” 　　甘棠仍沉着脸，想看看她要说什么理由，她却左右张望一下，看四周还坐着三四个同学，便要拉她到没人的地方再细说。 　　甘棠却觉得自己光明正大，就是想让这些人听听真相，又反手把她拉回来：“坐下，就在这里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程楠婄为难地抿抿唇，而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在这跟你解释。” 　　她犹犹豫豫地说起来：“其实……在你生日之后，那些谣言就开始传起来了……我也是某天中午没午休才不小心听到的，我当然知道你和柯学长不是情侣关系啦，所以就上去反驳呗。他们却对这事深信不疑，还问我有什么证据，我就说你生日的时候我还去过你家，亲眼看到你和柯学长是住在一起的。然后……他们就开始传你俩同居了……甘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怪不得她说这八卦怎么传得神乎其神了呢，原来是内部出了个叛徒啊…… 　　甘棠脸黑如包公，气狠狠地盯着程楠婄，对方都快在她的眼神中羞愧而死了，撇着嘴委屈道：“甘棠，其实我也想把那些人拉过来跟你当面对质的，可是中间出了差错。” 　　“什么差错……”甘棠挑眉问。 　　“作为好朋友我肯定有义务帮你揪出幕后传谣言的那些人吧，便问他们这些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你猜他们怎么说？” 　　“你跟我卖什么关子，快说！”她焦急地推了推程楠婄。 　　对方轻咳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你哥亲口说的。” 　　“什么？！”甘棠声音高了几个度，瞪大了眼，“不可能，怎么会是他说的。” 　　“真的。”程楠婄十分笃定地握住她的手，“柯学长当着很多人的面亲口说的，貌似当时还有一个刚跟他表了白的女生在场，那女生都哭了。我一想，万一这是柯学长和你商量好的呢，便没再过问了。原来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啊……” 　　“……谁跟我商量了？压根就没人跟我说！”甘棠咬牙切齿。 　　好个柯席远，还以为他长大懂事了、转性了呢。居然敢瞒着她拿她的名声当挡箭牌，怪不得最近来找她老喜欢动手动脚，又是捏脸又是摸头的呢，原来是故意在演给那些追求者看啊。 　　甘棠脑子里那根底线彻底炸了，他们这种重组兄妹本就该避嫌，现在闹出点绯闻来，如果再不澄清，以后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气得踹了踹旁边的垃圾桶，她决定今晚找柯席远谈谈。 第42章 　　下了晚自习后, 甘棠照旧被司机先送回家。柯席远他们高二得等到十一点之后才基本能到家。 　　甘棠窝在房间里复习了一会儿书本知识, 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下楼去等柯席远。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 柯席远到点了还没回来，她只好发了个短信过去—— 　　【哥, 放学了吗？】 　　还没有五秒钟, 他就回复过来——【快了, 有什么事？】 　　这人连上课都在玩手机吗？甘棠抽了抽嘴角, 又火速回复过去—— 　　【哦, 没什么, 就是有道题不会, 想问问你。】 　　【好，我马上回来。】 　　搁下手机，甘棠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 此时电视台正在播放一个狗血的韩剧，吵吵嚷嚷地。甘棠看得脑壳疼，她平时候都差不多已经睡着了，盯着电视画面想强打精神, 却挨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 没有两分钟就合上眼睛，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 忽然感觉眼前光线被一道黑影罩住, 随后自己便被人抱起来。摇摇晃晃开始走动…… 　　这个怀抱很熟悉, 她心安理得地蹭了蹭, 闻到抱她的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洗衣液清香, 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了。 　　等她睁开眼，四周一片明亮，还没走出客厅。仰头看了看柯席远，只能瞧见他线条流畅的下巴和隐隐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十分愉悦。 　　柯席远抱着她，还是公主抱的姿势……联想到那些谣言，甘棠心里一颤，瞌睡虫瞬间跑了个溜光，连忙挣扎起来。 　　“哥，我醒了，放我下来吧。” 　　柯席远却不为所动，掌心的温度从裸/露的小腿上传来，甘棠以前也无可避免地和他接触过，却没有今天这么令人不自在过。 　　她意识到就算是名义上的兄妹，这么抱着也是过界了，便硬要下来。柯席远争不过她，只好把人放回了沙发，他自己也顺势坐下来。 　　抬起长腿放在茶几上，挡住了甘棠的去路。 　　当然甘棠也没想立即走，只是往旁挪了挪，离他远一些了。 　　柯席远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有题要问我吗？” 　　“嗯……”甘棠抿抿唇，那个问题临到口了居然还有点问不出来，“哥，我是想问……你之前当着别人的面说过我俩……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柯席远挑眉反问，黝黑的瞳孔在灯光下灿若星辰。 　　甘棠也皱起眉，心想自己明明问心无愧，这是在羞耻什么，便索性直说道：“我听程楠婄说，你为了拒绝一个女生，当着你们班人的面说我俩在早恋？” 　　说完就紧紧盯着柯席远，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出乎意料地他却一脸莫名地摇头否认。 　　“没有，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甘棠有一瞬错愕，紧接着又松口气：“我就知道是那群闲着没事干的人瞎传的！搞得我们班的人都在乱说，太坏了！” 　　然而柯席远下一句话又打了她的脸。 　　“我没说咱们在谈恋爱，我只是说我喜欢你而已。” 　　“……” 　　松下去的那口气又光速提起来，甘棠额上的青筋也在鼓跳…… 　　“而已？？？”她气得坐起来，“哥，你知不知道这样说会影响你名声啊，要是学校里也有柯叔叔商业伙伴的儿女，传到了他们耳中可怎么办？” 　　看到柯席远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真是急得要冒热汗了。 　　“你要是为了挡桃花，完全可以报别的女生的名字嘛，程楠婄也可以啊。她是你的小粉丝，想必很愿意当偶像的挡箭牌的。”她语重心长地替他拿主意。 　　对方好像不太领情，反而将嘴角耷拉下来，神色也开始有点严肃的阴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启薄唇道：“可是我不想撒谎。” 　　“这是善意的谎言啊……”甘棠忽然搞不懂这个能在交际场所左右逢源的戏精怎么忽然这么耿直了，揭穿他道，“你说喜欢我不也是在撒谎吗？有什么区别？” 　　柯席远没立即答话，只是轻笑一声，忽然歪着头，勾起唇角，半眯着眼看她。 　　“我说了，我不撒谎。” 　　甘棠沉默了一下，不太理解：“可这就是在撒谎啊，你对我又不是男女那种喜欢。” 　　原以为柯席远会立即颔首同意的，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神色却一改先前的玩世不恭，变得有几分认真和笃定。黑眸熠熠生辉，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愫，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你……” 　　空气有几分凝固，静得只能听到电视里喧闹的背景音。甘棠觉得有一只手钻进她的胸腔在她心脏上捏了一把，开始急跳起来。 　　此时，电视里熏染气氛的音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咚咚”两声，像敲在人的心上，吓得甘棠都跟着抖了抖，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电视上。 　　一个中年女人正泪流满面地对年轻的女主角说：“素姬啊，你不能和宰赫在一起！” 　　“为什么？妈妈，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女主角痛苦反问。 　　“因为……因为”中年女人耷拉的脸颊肉颤得有点让人出戏，但伴随着沉重的交响乐，她还是说出了真相，“因为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啊！你们是兄妹，怎么可以在一起！” 　　“……” 　　哪个破电视台在半夜三更放这种狗血至极毫无三观的脑残剧的，站出来、她保证不打死他！ 　　室内吹进一丝凉风，把气氛渲染得更加尴尬，甘棠想极力打破这种氛围，侧眼看到柯席远居然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脑残剧。 　　直到察觉到她的目光，才转过头来挑了挑眉，眼神玩味道：“原来你喜欢看这种剧情。” 　　不是啊，谁喜欢了，就是不小心调到这个频道懒得转台而已。甘棠想开口解释，他却先一步补充了一句。 　　“我也喜欢。”这四个字是看着她说的，在他低沉的嗓音里转一圈，怎么听怎么暧昧。 　　“……” 　　甘棠脑子里啪的一声就炸开花了，火势蔓延到她脸上，半个脸颊都烧起来。 　　说得这么露骨了还不懂的话，她真是个傻子了…… 第43章 　　如果柯席远说讨厌她或许甘棠还没那么惊讶, 可是他说他喜欢她, 而且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甘棠彻底懵逼了。 　　回忆起近几年他的那些反常举动，似乎都找到了突破口, 一切并非无迹可寻, 只是都被她粗心地遗漏了…… 　　可是！他怎么能够喜欢她？！他们在法律上是兄妹关系啊，就算以后甘妍夫妇会离婚, 但也改变不了之前是兄妹的事实啊！ 　　而且，就甘棠个人而言, 相当于看着柯席远长大的，虽然对他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 既不想弟弟又不像哥哥，但她能肯定的是，这种感情绝对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 　　后来，甘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柯席远并没有挑明了直说，她也暂时不敢刨根问底, 如果是恶作剧，她就上当了。如果是真的, 最尴尬的人也是她。 　　虽然这么做有点自欺欺人的嫌疑，但甘棠宁愿先逃避一阵再说。 　　当夜，自然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地刻意让自己不要去想, 熬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 柯席远这恶霸居然还不放过她, 跑到她梦里来作祟。 　　甘棠梦见她和柯席远回到了S市，两人又变回了小孩的模样，过往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快速地从她眼前晃过，画面一转，两人都长大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后花园喝茶聊天，柯席远却忽然拉住甘棠的手，到柯向南面前说他喜欢她，让柯向南赶紧离婚来成全他们。 　　“你这个不孝子！”柯向南气得浑身发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鞭子来，就往柯席远身上抽去。 　　鞭子落在皮肉上，发出的却不是噼啪声，而是“咚咚”两声敲门声…… 　　“小姐，早餐已经做好了，您可以起床用餐了。”紧接着就传来周姨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里的场景便开始天旋地转散落成碎片，甘棠被惊醒，猛地坐起身来。睡裙后背全被冷汗打湿了…… 　　梦里的事会成为现实吗？柯席远是魔鬼吧！ 　　她异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才眯着红肿的眼龟速下床。 　　洗漱完走下楼，见客厅里静悄悄地只有周姨在，心里一松，想来柯席远应该提前走了，高高兴兴地下楼去。 　　可是，刚坐下喝了半杯牛奶，还没两分钟，楼梯上就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甘棠嘴上叼着吐司，错愕抬头，柯席远已经走到她背后。二话不说，长臂一伸拿过她那半杯牛奶就仰头一饮而尽。 　　“哎！”甘棠的吐司掉到桌上，目瞪口呆地指着他，“那是我喝剩下的！” 　　然而为时已晚，柯席远已经把牛奶喝个精光，嘴角还沾着一点，就见他伸舌舔了舔，还镇定自若地说：“哦？是吗？我拿错了。” 　　“……” 　　这人可以再厚颜无耻一点吗…… 　　甘棠还没说话，柯席远又拿了自己那杯满的，喝掉一半递给她：“赔你。” 　　“……” 　　是的，他真的可以更无耻…… 　　有柯席远这个恶霸在旁边虎视眈眈，甘棠这一顿饭可谓吃得她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餐，还要经历一下‘车厢僵持’才能到学校，她也是感到很心累了。 　　期间好几次甘棠都差点想开口直接问出他到底想干嘛了，但转念一想，柯席远这人脾气怪，如果直接了当地说恐怕他会不高兴，万一做出点像梦里那样激进的事，那就难受了…… 　　她上辈子一直是学校里好好学习的那批乖学生，上学期间从没考虑过恋爱的事，上大学之后也因为孤僻内敛的性格挡了不少桃花，所以甘棠几乎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她平时还自忖是一个挺果断的人，但一遇到这种事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急于想找人诉说困惑吧，却又不知道找谁，唯一玩得好的程楠婄和陈馨两人都知道她和柯席远的关系，要是不小心猜出来……她想想还是算了。 　　政治课上，她咬着笔头看着书上的字发呆。 　　许司鸣凑了个脑袋过来：“难得啊，连学习委员这种好学生都有发呆的时候。” 　　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才看到老师已经讲到下一课，又不尴不尬地翻过去。 　　“你有心事。”他十分笃定。 　　甘棠冷冷答：“你们大明星都是这么八卦的吗？有这个闲心不如多研究研究演技？” 　　许司鸣撇了撇嘴：“说起演技我倒想起一事，这周六我参演的电影要上映了，到时候会在某影院举行首映礼，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特地给你留了一张VIP入场券哦。”他说着摸出一张卡片来。 　　甘棠接过来瞧了瞧，还真是。 　　“明天的？怎么是第一排，看着眼睛会疼吧。”卡片背后有座次表，她一眼看出来便质疑道。 　　许司鸣轻咳了一声：“这是首映礼，到时候几个主演都会到现场和观众一起观看，你这个位置是离明星最近的地方的好吗，我可是给你了特殊待遇的。” 　　甘棠扬扬眉，道了一句谢，刚好她这周末还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干脆出去看场电影，也免得时时刻刻面对柯席远。 　　“好，谢谢你。到时候我一定按时来。”她道。 　　许司鸣眨眨眼，冲她愉悦地笑起来，貌似心情变得不错的样子。 　　这天放学回家后，甘棠早早就上了床，第二天起来时，柯席远还在睡。她稍微收拾打扮了一下，悄悄给他发了个短信便出门了。 　　打车到首映现场时，果真人山人海，甘棠看到门口堵着不少粉丝，手里还拿着写有许司鸣名字的灯牌，真想不到许司鸣的人气这么旺，简直快把整个演播厅给堵得水泄不通了。 　　她原以为大家都是拿了VIP卡来的，便认命地排着队，好不容易排到前排，那安保一看她手里的卡便朝另外一边的门做了个恭请的手势：“VIP请走这边。” 　　他手指的方向是个没什么人的VIP通道，刚才人太多甘棠压根没看见，结果这等了半个小时的队都白排了…… 　　不过她却因为这个小动静引来周围几个女粉丝的注目，小声议论着：“VIP哎，应该是主创认识的朋友吧。” 　　“看样子像个学生，也不知道是哪位请来的。” 　　“反正不是鸣鸣就好，我记得鸣鸣身边可没有这号人物。” 　　甘棠走得快，没听到后面两句，如果听到了的话，她今天应该打死都不会去坐那个位置。 　　演播厅的规格比卡片上看起来更宽敞，这样就算坐在第一排也不会离屏幕太近了。VIP座还留了矿泉水，不过她没擅自去动，往左右看看，第一排除了她还有几个人已经入座了，只留下中间七八个空位，应该是给主创坐的。 　　她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直到背后都坐满了人，身边的空位也陆陆续续坐上人。没穿什么特殊的服装，只是人手一个本子，看起来像是影评人。 　　而她坐在众人中间，既没带应援物又没带笔记本，实在尴尬得很。 　　好在留给她尴尬的时间也不多，没一会儿主持人就上场了，紧接着是主演主创闪亮登场，许司鸣夹在几个老戏骨中间看起来尤为稚嫩，但他的人气却毋庸置疑，一走出来，粉丝的尖叫声都快盖过整个演播厅。 　　甘棠在底下认真地看着，听主持人和导演介绍这部片子的题材和意义，还有各个主演拍戏时的心路历程。 　　甘棠才知道原来许司鸣不在学校的那段时间都去拍戏了，因为时间紧，他的白天戏份和夜戏都会赶时间在一天拍完。然而导演又是个精益求精的性格，拍不好就一直拍，导致许司鸣常常熬通宵，第二天还要坚持回学校上课。也怪不得他一下课就喜欢趴在桌上睡觉了…… 　　听了这些，甘棠忽然有点改善对他的印象，虽然这人学习上不着调吧，但在事业上他还是十分敬业的。 　　而且这部电影的题材尤其有意义，是由一起少年犯罪的真实案例改编，许司鸣作为流量鲜肉敢于挑战这种题材沉重的剧本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众主创一一跟观众们打了招呼，访谈结束后，才被请到座位上。 　　许司鸣作为主演本该坐中间的位置，甘棠旁边走来了一个中年女演员。这时，主持人提议拍张大合照，大家都跟着站起来往中间移动。甘棠也随波逐流挤过去，照完相后，她准备回座位。 　　侧头就见许司鸣居然十分恭敬有礼地先请导演入座，然后又照顾着其他前辈坐下，他自己却始终没坐。 　　甘棠旁边的那个中年女演员又不尴不尬地往回走，她的座位实在安排得有点远了，甚至排到了某些知名影评人后边，连甘棠都有点心疼她。 　　可是女演员没走两步便被许司鸣叫住。 　　“张前辈，您来坐我这儿吧。” 　　女演员错愕地转过头去，他已经朝她走过来：“前辈，您去坐我那里吧，已经合照了，我坐哪儿都无所谓，而且我粉丝都在那边呢，坐过去她们也更高兴。” 　　场上的人都时时刻刻关注着许司鸣的动向的，粉丝群一见他朝这边的座位走过来，都沸腾了。 　　甘棠隐隐听到后边有几个女孩在感叹—— 　　“我们鸣鸣真是小天使，不光考虑到前辈的座位，还专门坐到离我们近的地方来。” 　　“是啊，能饭上他，真是太幸福了……” 　　“……”她抽抽嘴角，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粉丝朋友们还真是很容易被感动啊…… 第44章 　　许司鸣面带笑意坐到了甘棠身旁, 和左右的影评人都点头示意。期间倒是没和甘棠眼神交流, 只是没一会儿他那个形影不离的经纪人就捧着相机过来要求来张大合照。 　　许司鸣让后排粉丝都朝前靠拢，甘棠没办法也只得靠近他坐着，她不知道这张照片照下来之后，下一秒就被发到许司鸣的官方微博上去了。 　　而后没再出什么岔子，电影开始正式播放。 　　甘棠本来只是带着打发时间的目的, 对这电影没什么期待。但没想到这电影居然给了她很大的惊喜，不管是从导演、摄影剧本甚至主演和每一个出镜的演员都十分到位，没有一个让人出戏的地方。 　　而且这部题材牵扯到家暴、校园暴力等社会现象, 全是由许司鸣的表演贯穿始终。甘棠刚看时还总潜意识提醒自己这个是许司鸣，但随着剧情深入, 她发现自己已经入戏了。 　　或许每个人面对暴力不管是精神暴力还是肢体暴力都有自己的经历, 情节渐到高/潮之处, 看着许司鸣那个角色的悲欢离殇，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很少多愁善感的人也湿了眼眶。甘棠也不例外。 　　等过了高/潮部分，影片渐入结尾，她还回不过神来。 　　黑暗中感觉有人在椅子扶手下悄悄戳了戳自己, 甘棠低头一看，是许司鸣递了张纸巾过来。 　　她一怔, 轻声道了句谢才接过, 而许司鸣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 只有甘棠才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最后散场的时候许司鸣还得留下来跟粉丝签名合照, 甘棠见他被粉丝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不好上前去亲自道谢, 只能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先走了。 　　出了电影院，打开信箱。里边有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柯席远发来的。 　　有三条是问她在哪儿，有四条是问跟谁在一起。 　　一次比一次语气重，甚至能通过文字感受到屏幕之后他那张阴沉的脸。甘棠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忽略。 　　说实在的，她这两天有在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对柯席远太过百依百顺所以才导致他歪曲了感情，特别是像他这种从小叛逆的人，冷酷的性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从小到大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其他女孩子，或许就是因为接触的人少了，所以把对她的感情混淆了呢。 　　暗想原书中他爱上林墨颜不就是因为小时候一起玩过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雏鸟情节吧。 　　甘棠唯一想到的原因就是这个，她决定试着和柯席远避开接触一段日子，或许他就能因此冷静下来了。 　　下定决心，她还不准备这么早回去，索性拨通陈馨的电话，把她叫出来逛街。 　　在市中心购物圈逛了一下午，直到在外边吃了晚饭才回去。 　　期间柯席远每隔半小时都会打个电话过来，甘棠要么直接不接，要么接起来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连陈馨都看出她的异样，问是不是跟柯席远吵架了。 　　甘棠表情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柯席远的相处模式还真不像兄妹，时不时就闹下别扭，和那些谈恋爱的小年轻有什么区别……果然还是怪她心大，没注意到分寸，所以才让柯席远误解了对自己的感情么…… 　　怀着这样的疑问，甘棠打车回家。 　　到家门口时，正碰到周姨出门，关心地问了一句，她说是因为柯席远想吃糖醋排骨，她这就出去买菜。 　　柯席远不是一向不爱吃甜么……甘棠纳闷不已，和周姨道了再见才进家门。 　　门厅干干净净有一股清新剂的味道，应该是保洁工刚打扫完，甘棠换鞋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放电视的声音，音量很大，吵得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她走进去，柯席远果真坐在沙发上，长腿叠在茶几上，面无表情地摁着遥控器。 　　“你怎么把音量开得这么大声……”甘棠皱起眉，但她的声音在巨大的背景衬托下实在太过微弱了，完全被盖了过去。 　　柯席远无动于衷，仿佛完全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一般，侧影像罩下一层寒霜，薄唇快抿成一条线了。 　　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甘棠只觉得无奈，但却不愿意反过来去求和，事实证明好感度刷太多了会造成反噬…… 　　一声不吭地想上楼换衣服，刚走了两步，身后的人便憋不住开口。 　　“你今天去哪儿了？”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一样，还隐隐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甘棠没回头，只是淡淡道：“我发短信跟你说了的，和陈馨出去逛街了，你刚才打电话不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呵，那这是谁？” 　　他冲着电视扬了扬下巴，上面正播送着一条娱乐新闻，某电影的首映礼上，当红流量许司鸣和老戏骨同台讲述拍戏阶段心路历程。最后一个画面是众主创和现场观众的大合照，除了各个气质出众的演员以外，许司鸣旁边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尤为显眼，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是甘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标记…… 　　她错愕不已，又听柯席远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笑得够甜的啊，陈馨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阴阳怪气，听起来尤其刺耳。甘棠不自觉皱了皱眉，就算她不是和陈馨一起去的也没必要向他完全汇报行踪吧……心里虽然不平，但面上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我同学给了一张入场券让我去捧捧场，看完电影之后我就和陈馨去逛街了，你难道还怀疑我撒谎？有这个必要吗？你凭什么像警察一样盘问我的行踪啊，不是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我自由，尊重我的选择？” 　　柯席远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阴沉得不像话，将遥控器摔在茶几上，撞倒了茶杯发出一连串呯嘭声。 　　“我的确说过这句话，但那是之前还不清楚自己感情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 　　“……”甘棠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转头死盯着柯席远，藏了两天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柯席远双手插兜，歪头笑笑，与她对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什么意思，那天晚上你不就已经清楚了吗？”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等他亲自挑破的时候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甘棠微张嘴：“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她沉着脸，柯席远同样也是，棱角分明的下颌隐隐鼓动。良久才开口：“我当然知道，所以在还没撇清关系之前，我不会强行要求你回应我。” 　　“你疯了？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柯叔叔说，让他来收拾你。” 　　柯席远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无所谓道：“你说吧，我巴不得早点挑明了。况且你也知道血浓于水，我再怎么混蛋也是我爸的亲儿子，他不可能不认我的。而你也知道的，近两年爸爸和你/妈感情不太稳定，你这通电话打过去很可能会成为他们离婚的导火线呢，难道不是正遂了我的意？” 　　“你还要脸吗……”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论调让甘棠听得脑仁疼，“先不说柯叔叔和妈妈以后会不会离婚，就算离了……你以为别人不会说三道四？柯家的名声你还要不要了！” 　　“你以为我没纠结过这个问题吗？实话告诉你吧，从十四岁那年我对你的感情就不是简单的亲情二字可以概括的了。”好像是终于诉说出了埋藏已久的秘密，情绪有点亢奋，眸子却漆黑如墨看不见光亮。 　　“这些年我都是在道德和情愫之间煎熬过来的，你大概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不成熟的人的不负责任的冲动，但只有我才知道这段感情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柯家的名声？呵，我比你更在乎。可是最近我想通了，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离甘棠越来越近，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不自觉往后撤了一步。 　　这人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他的霸总属性上线得也太不及时了吧……甘棠心里五味杂陈，第一次被人如此露骨地表白，脸上不自觉开始升温，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嘴上说出来的话就又强硬了几分：“哦，原来对你而言意义深重的感情就是来限制我的自由和对我造成困扰？你问过我的想法了吗？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感情自私了一点？” 　　连着三个质问把柯席远堵得哑口无言，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将头往旁撇开，片刻转回来眼睛赤红一片，有水光闪动。 　　甘棠一怔，又听他道：“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是这也无法阻止我的感情自由不是吗？我没要求你能马上回应，时间还长，我可以等。” 　　他直勾勾地盯着甘棠，灼灼目光像要把她烧化了一样，甘棠立即撇开头去。 　　听了这么多她也大概明白柯席远的意思了，这人是典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和他硬碰硬只会伤了自己。索性轻舒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万千思绪。 　　语气淡淡道：“好，你要怎样我不会干涉你，但请你以后也别来干涉我的自由。我现在对你只存在亲情，如果你是真心地喜欢，就也尊重尊重我的感情自由吧。” 　　柯席远抿住唇，脸色铁青。最后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好，我尊重你。可是目前作为你所谓的亲人，我还是有权关心你的人身安全，今天这种独自一个人出去赴约还不接电话的事就别在发生了。”他摸出手机，摁亮，屏幕上是一张堆满人脸的合照。 　　这是许司鸣经纪人给他照得那几张，不知是角度还是什么原因，看起来她和许司鸣挨得挺近， 　　看她怔神，柯席远面无表情地点开了评论，轻轻往下一拉，冷声道：“已经有几个粉丝在询问你的身份了，饭圈鱼龙混杂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想被脑残粉人肉的话就趁早离那个人远一点。” 　　甘棠咽了咽口水，她还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像许司鸣这种流量鲜肉的粉丝团体是很强大的，同样也很可怕。就怕有些个别激进的脑残粉逮到她是许司鸣的同桌，又被他特邀来首映礼怀疑她和许司鸣有点什么牵连呢。 　　不过好在许司鸣自己也比较注意，全程没跟她有什么交流，不然早就被后面的粉丝以眼神凌虐了…… 　　如今想来还真有点细思恐极，甘棠抹了抹额头，冰冰凉凉地还渗出了冷汗。 　　柯席远伸指戳了戳她的眉心，“现在知道慌了？没事，粉丝的忘性也很大，你只要以后不再出现在许司鸣周围，她们便不会找你麻烦了。” 　　“说的也对。”甘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今天的事倒是欠考虑了，许司鸣不是其他普通同学，就算只是一个友好的邀约也该三思而后行的。 　　经过这茬，甘棠倒是稍微淡忘了一点对柯席远挑明感情的心烦意乱了。走神间，忽然感觉右脸有一瞬温热，原来是柯席远伸指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轻得像羽毛拂过，甘棠却反应极大。 　　“对了！我还要强调一件事……在我没喜欢上你之前，你不能和我有肢体触碰。男女授受不清，你最好时刻记住。” 　　联想到那天他喝醉了酒做的事，甘棠只觉得耳朵上的舔舐感又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圈，之前还能解释是柯席远喝醉了没有意识，现在想来分明就是有意为之。刚消下去的恼怒又瞬间升上来了…… 　　“好，我不碰你。”柯席远回答得不情不愿，却目光坚定，“就像小时候一样，咱们都遵守规则，只要你不违背，我也一样。但如果你违背了规则，那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语气……恶霸无疑了…… 　　甘棠真想仰天长叹，她是做错了什么，会遇到这个绝世大魔王啊…… 第45章 　　经过那天的坦白后,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和，柯席远反而更加执着。 　　甘棠对此苦恼不已, 当然也没心思去管谣言的事了。稍一提起柯席远就坚称自己真被一个女生给缠上了，他厚着脸皮闭着嘴不说，甘棠也只能单方面小范围地表示他俩的关系，导致同学们都半信半疑地。 　　不过她这一让步还是跟柯席远约法三章了一下，坚决不允许他有事没事就下楼来找她，而且两人午饭也分开进餐。甘棠想借此疏离让柯席远能够冷静冷静, 可事实证明这无疑只是个妄想。 　　柯席远虽然不再明目张胆地找她出去，但总会装作无意地从他们班教室门口路过，他本人相貌出众, 走哪儿都是焦点, 每次他从窗户外一经过，就会有同学伸脖子去看。等他走了, 又回过头来把目光聚焦到甘棠身上, 好像他俩又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似的。 　　对此, 甘棠真的十分郁闷。 　　一次, 柯席远从窗前路过, 正巧许司鸣也在校, 他懒洋洋地从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遇，互相不屑。 　　等柯席远离去, 许司鸣还回过头来嗤笑一声：“他真是你哥？” 　　甘棠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对方啧啧嘴：“有猫腻。” 　　“先把你的题做完吧, 我的事不要你过问。”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八卦神经敏感得很，她只不过是有点心虚都被他一眼看穿了。 　　把自己的笔记本扔到他桌上，想转移视线，许司鸣桃花眼眯了眯，噘嘴道：“好歹我也请你看了一场VIP首映啊，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 　　甘棠咧咧嘴：“那我还帮你守护了笔记本呢，一码抵一码，两不相欠了吧。” 　　她说的笔记本是之前一次午休，甘棠故意想和柯席远错开时间便留在教室里，后来去上了趟厕所回来便看到有一个其他班的男生鬼鬼祟祟地站在许司鸣课桌前翻他的东西。 　　甘棠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便上去将这男的给逮了个现成，最后把他送到教务处才坦白，原来是想把许司鸣用过的笔和本子悄悄偷出去贩卖给他粉丝…… 　　后来学校通报批评了这名同学，并且让班主任在各班都进行思想教育，许司鸣本人倒是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但论起来还是算甘棠帮了他一次。 　　“好啦，既然把卡送出手便没有要回礼的道理。说真的，你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圈外朋友吧，很庆幸这次能和你做同桌。”许司鸣真诚一笑，用手肘戳了戳甘棠。 　　后者也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既然当我是朋友，那就好好帮我完成老师布置下来的任务吧，再拖平均分，我就去跟老师要求调座位，辞职不干了。” 　　许司鸣立即投降：“别别别，咱们班我只认可你当学委，你补课，我放心。” 　　这人嘴皮子的功夫真是比他那神童称号更厉害些，甘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给他讲题。 　　甘棠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躲了柯席远一个星期，好在这人一向说到做到，除了时常用眼神骚扰以外，倒是没再做其他过分的事。 　　一星期后，学校领导方传来消息，要给学校拍一个宣传片。这片子不止要拿去参赛，还得面向国际化。 　　除了要采纳大家日常学习活动的镜头外，还有一些需要单独入境和特写的镜头。这就涉及到要挑选上镜演员了，许司鸣无疑是官方钦点的，他来这学校读书本就是活字招牌。 　　其他人倒是觉得这又是学校在搞跟学习无关的幺蛾子，大家都不太想参加。 　　当天晚上甘棠回家才知道柯席远也被入选在内了，她没有惊讶，因为上次市里篮球赛后柯席远就参与拍摄了市里的微电影，他也算是小有经验和履历的人了，当然会第一个考虑推上去。而且上镜演员代表着学校形象，肯定会挑一些品行相貌出色的学生。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甘棠也被他们班班主任举荐到宣传片导演面前。 　　这导演还是个卷毛大胡子，让他们这些被推荐来的学生站成一排，像挑萝卜一样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最后只留下了十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并没有一味地只看外貌，倒是比较内行。 　　甘棠、许司鸣和柯席远三人自然是被留下来了的，合着其他七人一起被请到了阶梯教室开了个短会，没啰嗦别的，只是让他们了解了一下会拍摄哪些镜头。 　　还好这只是一个宣传片不是微电影，他们出镜时也不需要排练，只按该有的反应表现就行。 　　为了不耽搁他们的学习时间，只是把这些特殊镜头安排在周末开拍，讲完要注意的要点之后便放他们几个回去了。 　　很快就到周末，甘棠和柯席远早早地就到了学校，刚到就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上来分发服装，并语气淡淡地嘱咐：“这套是在校门口和图书馆拍摄时穿的，这套是在室内体育馆拍摄时要穿的，泳装是泳池镜头要穿的，衣服保管好不要弄脏或损坏。” 　　甘棠他们俩十分无语地接过来，一看前两套都是国外那种仿制校服，女生的还是格子裙和运动短裤，跟他们平时大夏天还裹着一条长裤那种校服天差地别。 　　甘棠还没表现出来，柯席远已经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以前为了迎接上头检查，学校领导让学生半真半假演戏的事情他们也没少遇到过，这次还更明目张胆，直接想营造出学校里根本不会出现的氛围了…… 　　甘棠和柯席远互换了一个眼神，还是老老实实地进去把衣服穿上。 　　一行人被带到校门口进行拍摄，一个个穿着整齐的校服，一派青春洋溢。这组镜头甘棠他们只是充当一个背景，主角还是许司鸣，甘棠观察到他应该化了妆做了发型的，作为宣传片的开头画面，绝对是传说中的门面担当。 　　甘棠看着看着便感觉身后有一道阴森的目光盯着自己，转过头一看果然是柯席远，他脸色已经变得不大好看，阴阳怪气地哼了哼：“好看吗？虚伪。” 　　前一句是问她，后一句则是骂的许司鸣。 　　“都是同学，你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厚道。”甘棠低声反驳了一句。 　　对方直接冷冷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 　　而后又开始拍摄体育锻炼、自由活动等镜头，有幸的是她和柯席远都有一个特写镜头，导演见他俩镜头感不错而且自然，还当面夸了夸。 　　接着便是泳池镜头了，这学校是配备了游泳池的，不过一直封闭着没有使用，这次为了拍摄还特地请了清洁工专门清洗干净。 　　本来校方是犹豫要不要拍摄这部分镜头的，毕竟只是一个以学习为主的中学。但导演表示如果要讨外国学生的欢心就必须加上这种娱乐性质浓厚的镜头。 　　校方无奈只好应下，于是才有了甘棠他们这次免费地试玩学校游泳池的机会。 　　和柯席远他们分开，甘棠和几个女生进了更衣室，换泳衣的时候几个女生还比较羞涩，甘棠也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不过她之前大学开设了游泳课，去游过几回便不会觉得不自在。 　　换好泳衣一看，还比较满意，连体式的泳衣，只把四肢露了出来，也算保守。 　　转头过去看其他女孩，见她们都盯着自己。 　　一个隔壁班认识她的女生傻傻道：“甘棠，你身材真好。” 　　甘棠打量一下自己，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不是她身材好啊，是这身体的底子好，怎么吃都不胖，四肢均匀纤细。 　　其实她们也不差，因为常年裹在校服衣裤下晒不着太阳，个个都白得像刚剥开壳的熟鸡蛋。 　　怪不得导演说外国学生喜欢看这种镜头呢，一众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走出去就是一道风景线啊。 　　她们没耽搁多久时间，便相携出去，几个男生早已经换好泳裤在外边候着了。而许司鸣已经下水在拍他的特写镜头。 　　因为学校早恋打得严，这些男生想看女同学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转过头来，只有柯席远是最坦然的，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甘棠，愣了一下又不自在的撇开头，转眼朝她扔了一条毛巾过来。 　　“搭着，小心着凉。” 　　这天气穿泳衣确实容易着凉了，甘棠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当然并没有联想到此人还有另一重目的。 　　随后，许司鸣拍完了他的镜头，从善如流地从水里站起来，水滴沿着他下颌一直流向脖颈、胸膛。就像电视里的牛奶沐浴露广告。 　　怪不得都说明星一向要注意自己身材管理，连许司鸣这种年纪小的也不例外，他的身材虽然不是肌肉型，但也不像同龄男生那种白斩鸡身材。相反他骨骼匀称、肌理流畅，看着既不会觉得太过粗犷又不会觉得太过骨干。 　　搭配着他那张脸，简直就是少女漫男主角了。 　　感慨到此，甘棠又忍不住瞟了瞟身边的柯席远，之前她在S市时不小心看到过他半/裸的样子。 　　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腰很细、背很宽，这才过一年，再看又觉得比印象中硬朗了些，可能因为他常年坚持锻炼的缘故，浑身肌理已初具模型，潜藏在皮肤下是隐隐勃发的力量。 　　甘棠发现除了她，其他几个女孩子的注意力也都在柯席远身上，不由感叹，这大概就是男性荷尔蒙的魅力吧。只此一条，柯席远也的确算是学生中出类拔萃的了。 第46章 　　导演让甘棠他们换好泳衣无非是为了营造出国外爱搞的那些party的假象, 不过这些学生都老实惯了，让她们装都装不出来很嗨的样子。 　　只好像赶鸭子一样全轰下水, 本来校方想让她们假惺惺地游了一会儿，互相洒洒水就完事儿，结果拍出来的效果并不理想。导演摇摇头表示还是得让孩子们真正地玩起来才够自然。 　　于是便把镜头搬远一点，几个摄影师都坐下休息，等他们真正玩起来了才开始拍摄。 　　好在这时候有点太阳光晕，泡在水里活动着还不算太冷, 会游泳的已经开始游起来，不会的也套了游泳圈凫水。 　　甘棠就是那几个不会游泳的，她对水的恐惧不比对蹦极的小, 原本小心翼翼地划拉着, 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原来学委不会游泳，来, 我教你。” 　　随后就见许司鸣笑眯眯地绕到她跟前来, 可是下一秒就被另一人横插一步隔开了。 　　“难怪这些年家里的泳池都没见你用过, 原来是个旱鸭子。” 　　不知是想着镜头在还是怎么的, 柯席远此刻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亲和温柔, 仿佛像个真正的知心大哥哥, 拉住了甘棠的手，贴心道：“来，我教你。” 　　许司鸣也说：“我各种游泳姿势都会, 我也可以教你。” 　　看着他俩温和无害的笑容, 甘棠傻了一秒, 这两戏精也太会演了。朝镜头方向瞟了瞟，心想我也能演，于是笑着接受了两位男同学的好意。 　　后面游了大概半下午的时间，甘棠手指头都快泡皱了，而且在两位热心男同学的细心教导下，她对游泳这一门技能已经初步掌握。 　　在大家真心开始享受的时候，导演和摄影师已经悄悄开了镜头，把他们最自然的画面记录下来。 　　累了一下午终于可以收工，大家从泳池里出来都精疲力尽了。好在校方领导还算比较会体谅人，带着大家伙和摄制组一道去外头饭店吃饭。 　　期间，孩子们倒是不管不顾地闷头海吃，领导们却在心系成品效果是否良好。毕竟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摄制组，导演也直言不讳指出了缺点。 　　甘棠他们一边吃，一边耳闻了一些消息。那导演大概意思就是今天下午拍摄的画面最多只能作为日常镜头，但宣传片最主要还是得宣传校内文化精神和特色。 　　他拍过很多学校宣传片，这些日常镜头都是用烂了的，如果真想在一众学校中脱颖而出还得多拍些特色镜头才行。 　　校方抹抹头上的汗，冥思苦想以往学校开展了哪些特色活动。一一说出来，却都是些为了响应教育方针开展的课程，导演听了连连摇头。 　　最后还是另一位年轻些的领导拍了拍大腿想起来问道：“之前咱们学校停电一天，高一一班的班主任不是让同学们自行搞了一场游戏活动么？这种全民游戏算不算特色课程。” 　　导演来了兴趣，细问是什么游戏，那领导解释了两句也解释不清，便看向柯席远请他发言：“柯席远同学，我记得你们班主任说是你带头组织的？你来给张导讲讲游戏规则。” 　　柯席远点点头，淡定地放下筷子讲解起来：“这个游戏的确是由我发起的，当时正逢一些真人秀节目比较火爆，便想起玩撕名牌的游戏。不过班上人数太多，而且总数是单数，分队也不太方便，便对游戏做了一下改编……” 　　他语气淡淡地陈述了这个游戏的规则，甘棠仔细听了听，大概明白内情了。 　　这相当于撕名牌的升级版，队伍只分两拨——羊和狼。因为人数太多，不能等撕到最后的人才获胜。所以游戏设定是两者可以互相攻击，抽到羊的人，必须和另一只羊组队才可进攻狼。如果和同班走散成为独羊即便遇到了狼也只跑或是能任他宰割。而狼是不可以组队的，只能在撕掉羊的名牌后，把这只羊同化成自己的同伴。 　　最后的结果则是哪一队人多，哪一队就获胜。 　　柯席远只陈述了一遍，那导演的眼睛就亮了，连连点头说这样的活动他倒是没拍过，而且现在真人秀游戏是大势，如果能拍出来剪到宣传片中绝对是一大特色。 　　校方领导听了高兴极了，立即就打电话给柯席远他们班的班主任，让通知全班同学明天到校参与拍摄。 　　甘棠他们倒是有点无语，这架势，看来明天还有的累了…… 　　看他们一个个都丧的不行，校领导连忙笑着安抚：“同学们，再辛苦一下，等这次宣传片顺利拍完，学校一定会给你们颁发奖状奖品的。而且这宣传片要拿出去全国参赛，到时候获了奖，你们也与有荣焉不是？这一点还要多向许司鸣同学学习，他作为这么红的明星居然还愿意不要任何片酬来帮校方拍摄片子，这样无私奉献的精神多么值得称赞啊。” 　　许司鸣谦虚地笑了笑：“哪里，能够进入学校学习才是我莫大的荣幸。” 　　一番话可以说非常顺耳了，校领导立即笑得见眉不见眼。 　　当夜回家，甘棠手脚发软、精疲力竭，这一觉也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第二天，他们出门前就换上昨天发的那套运动服，才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去。 　　这次依旧是那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给他们分发撕名牌的T恤，居然能在一晚上就赶制出来，这效率真的高。 　　换好衣服出来就直接开始抽签了，今天人多，阶梯教室里沸沸扬扬地，都有说有笑氛围十分轻松，正是张导想要的自然放松的心态。 　　甘棠排着队上去闭眼抽了一支签，打开一看，写的是“羊”，心里松了口气。她这种体育细胞不太发达的人如果抽到狼的话，直接就可以说再见了。 　　抽完签便去工作人员那里兑换了名牌，没一会儿柯席远也抽了签过来，可喜可贺他也是羊。 　　甘棠还没开口，他便勾唇道：“我们俩组队。” 　　“好啊。”反正柯席远应该是游戏MVP一样的人物，跟着他绝对有肉吃。 　　后来又有人给抽到羊的人分发口哨，应该是情急之下召唤同伴用的。 　　在初始人数上，狼是不占优势，但狼只要碰到走散的独羊便可以将其化为自己的同类，只要是会玩的人应该很快能拥有强大的队友群。 　　而羊如果想赢的话，要么直接全员躲起来，等到游戏时间结束，在人数上战胜狼。要么组队进攻淘汰狼。两者无疑都需要内部团结。 　　甘棠紧跟着柯席远的脚步，还以为抽到羊基本能稳赢了，没想到他却偷偷告诉她一个坏消息——游戏开始时，会熄灯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不能攻击。但所有群体会全部被打散。 　　灯一亮，如果你周围都是异类，那么抱歉，是你太倒霉了…… 　　甘棠听后都止不住想说柯席远这个发起者很阴险，好好一个游戏搞得这么刺激，感觉跟大逃杀似的。 　　心里腹诽着，还是默默地跟他一起到综合楼下集合，待会儿的游戏场地只会在这一栋楼。 　　校方先强调一遍安全注意事项，紧接着又是摄制组强调机位的摆放地点，让同学们注意不要撞倒损坏。 　　大家默默听着，都惊叹不已，校方这次可真是出了大价钱办一场校园真人秀啊，他们可以好好玩一场了。 　　大家兴奋不已，在校方允许进入游戏场所后，便像开闸的水一窝蜂冲进去。 　　混乱中，柯席远抓住甘棠的手低声道：“待会儿熄灯后在二楼化学实验室汇合。” 　　“好。”甘棠原本也想紧紧抓住他，没想到却被工作人员给故意隔开了。 　　“不能提前组队啊，注意遵守游戏规则，你们上楼去。” 　　随后，他们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全被轰到楼上去。 　　“要想保命，现在先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啊，马上要熄灯了。”工作人员催促道。 　　其余人便像逃命似的往四面八方跑去，有的狼和羊不小心撞到一起就跟见了鬼一样尖叫起来，把其他人笑得不行。 　　无一例外地，甘棠也和柯席远分开了，她被工作人员赶到了六楼。这层楼是给艺术生提供的画室，教室里特别宽敞也没什么大的遮挡物，实在不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甘棠勉强找了个桌子躲了起来，等待“黑暗”降临。 　　两分钟后，全楼的灯都被熄灭了，喧闹声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就像被扼住了喉咙的孩子，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甘棠在桌子底下躲了五分钟，还是决定下去找柯席远。熄灯期间狼和羊都不可以互相攻击的，这是她最安全的时候。 　　从六楼下到二楼，一路上碰到了无数狼和羊，也有男生羊要求和她组队的，都被她婉拒了。 　　好不容易下到二楼实验室，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吧，没想到居然碰到了许司鸣。 　　这小子也躲在实验室里，还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见她来了，一眼就认出来。 　　“甘棠你抽到的是什么，咱们组队吧。” 　　“你也是羊？可是我已经跟我哥组队了。” 　　她没发现许司鸣的眼神闪了闪，又笑：“当然也是羊啊，那破规则说羊只能两人组，但是又没公证人在，谁知道咱们是几人一起组的。让我跟你们一起吧。” 　　“你忘了到处都有摄像头的？别因为一个游戏丢了自己偶像包袱好吗。”甘棠看了看，教室里的摄像头在讲台上，他们这个角落里应该听不见声音，便放心说了。 　　许司鸣不屑地哼了哼：“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导演可以剪掉的。马上就要亮灯了，你哥怎么还不来，要不还是先跟我组队，免得待会儿有狼进来把你吃了。” 　　甘棠不为所动：“可能他被赶到顶楼去了吧，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是。” 　　她在实验室各个角落看了看，发现后排实验桌后面是一个盲点，便毫不犹豫躲了进去。没一会儿，许司鸣居然也死皮赖脸地挤进来。 　　空间本就狭小，没好气地推推他：“你别来这儿躲，去你自己那个地方。” 　　“不行不行，跟你一起躲着有安全感。” 　　推搡间，借外头的自然光线忽然看到他背后的名牌明晃晃地是个“狼”字，甘棠惊出一身冷汗：“你骗我，你是狼！” 　　许司鸣丝毫不羞愧：“哎呀，你慌什么，我又不会撕你。” 　　“你继续哄我吧，待会儿我哥来我们俩就把你给撕了。” 　　“真不撕你，骗人的是变丑八怪。”他发誓道。 　　甘棠一听居然也信了几分，毕竟以许司鸣此人的自恋程度，让他变丑恐怕比让他死更令他恐惧。 　　“而且按照游戏规则，你们羊有两条命，就算我撕了你，你也只是变成狼而已，说不定还能因此赢得比赛呢，这游戏规则有漏洞，谁赢谁输全看运气。” 　　其实甘棠之前也想到过，如果羊集体不抵抗，全变狼，这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那样游戏就不好玩了。估计这些违反游戏精神的人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说不定还要被老师们骂呢。 　　但对于许司鸣的说辞，她还是半信半疑：“好吧，就算待会儿亮灯之后，你真撕了我，我也不会成为你的同伴的。” 　　“行行行，你就是不信任我，亏咱们还做了这么久同桌呢。” 　　“少装惨了。” 　　…… 　　半分钟后，甘棠期盼的神队友柯席远终于姗姗来迟，他一看就是那种冷静谨慎的老玩家，过来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地侦查楼道里有没有敌人。 　　进实验室后也能一眼就瞧出甘棠躲在哪儿，只是没预料到里面还有个许司鸣，目光寒了寒。 　　“你怎么跟一只狼待在一起，不怕天亮的时候他第一个扑你？”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不肯走，我又怕离开这里你找不到我了。”有了靠山，甘棠终于敢光明正大地驱赶许司鸣这只‘狼’了。 　　许司鸣也是十分机灵，见柯席远来了，立马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拍了拍：“好吧，你们兄妹联手了，我独狼撕不过，有缘再见。” 　　他十分审时度势地退出柯席远的‘领地’。 　　柯席远没再说什么，只是牵了甘棠的手道：“天快亮了，咱们不能走散。” 　　甘棠犹豫答：“哥，要不，咱们干脆也变成狼？人多势众，感觉羊太弱势了……” 　　柯席远撇了撇嘴角：“你是被许司鸣洗脑了？跟着我还怕有赢不了的游戏？” 　　甘棠愣了愣心想，原来这就是来自于MVP的自信啊，看来她是抱对大腿了。 第47章 　　许司鸣刚不见人影两秒钟, 全楼的灯唰一下全亮了。 　　这栋综合楼靠阴，即便是白天有的教室光线还是会很昏暗，这下子亮起灯，阴暗的角落总算明亮起来。 　　与此同时的，楼上楼下开始爆发出尖叫和吵闹声，听得甘棠心都跟着发颤。看来她还是不太适合这种刺激的游戏。 　　柯席远从始至终都很淡定，如果把甘棠比作弱小怕事的绵羊的话, 他怎么着也是羚羊群里带头的那个, 遇到狼了, 不闪不躲, 咻地一下冲上去把人家撕掉, 战斗力简直爆表。 　　甘棠原本还有点没底的，但见自己队友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的实力, 那点子慌张都稳稳地压下去。 　　柯席远带着她一路从二楼‘扫荡’到四楼, 甘棠发现自己唯一的作用就是帮他收集名牌……当然也可以当当诱饵…… 　　四楼也是化学实验室, 没想到冤家路窄, 他们还真遇见了正到处走动的许司鸣, 甘棠张望一下，确定他身后没有跟班，才安下心来。 　　看他两手空空, 笑问：“你一个羊都没抓到？” 　　许司鸣表情夸张地撇撇嘴、耸了耸肩：“羊全都组队了, 撕不过撕不过。” 　　像是笃定他俩不会撕他似的, 还胆敢上来套近乎：“哎, 甘棠, 看在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上，不如你们俩让我加入队伍得了。咱们狼羊和谐相处一致对外。” 　　还可以这样玩的？ 　　“……”甘棠没说话，眼见着他要走过来，柯席远立即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要开撕的行动蓄势待发…… 　　许司鸣也是警惕，感受到柯席远敌视的同时，便停步不前了。 　　扯出一抹干笑：“唉，别这样嘛，甘棠的哥哥。我是你妹妹关系最好的同学，她时常帮我辅导功课的，你不信问她啊。” 　　甘棠一听他这说辞就是想转移柯席远的视线然后开溜，好在柯席远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眼睛都不眨地紧盯他的动向，随时准备上前进攻。 　　甘棠也站开一点，以免待会儿混战起来，许司鸣趁她不备反而把她的名牌撕了去。 　　“好啊，你是真要跟你哥撕我啊！”许司鸣气哼哼地说。 　　“没办法，这是游戏嘛，要认真遵守规则啊。” 　　而且走廊上面安装了三个摄像头，要是犯规的话就直接取消资格了。 　　“行行行，我不动，我让你们撕吧。”他忽然举手投降。 　　也不知这小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柯席远和甘棠都没动。 　　“真的，你们撕我吧，我不反抗。”他淡定地朝他俩走进，像是真的不会反抗了似的。 　　柯席远面沉如水，放任他走到自己面前，见他将背后面向甘棠：“来，甘棠我只让你撕。”，眉头不自觉皱紧。 　　甘棠没那么容易上当的，只是保持一个姿势站久了，想动动手脚，没想到却被柯席远误以为她真要去撕许司鸣的名牌，神色一变抬手阻止：“别信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许司鸣忽然调转目标，长手从柯席远身侧伸到他背上去，然而柯席远比他反应更为灵敏，上身一侧便躲闪开了。 　　但许司鸣这一举无疑把他惹火了，直接咬牙进攻，许司鸣本就比他矮了半头，躲闪了两下便有点招架不住。 　　见事不对便缩着脖子从甘棠旁边窜过，往另一条通道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讨打地往回望，气得柯席远非把他淘汰了不行。 　　叫上甘棠就迅速往那边冲过去，甘棠当然卯起劲跟着跑，可是她哪跑的过男生啊，这综合楼又大四通八达，没转几圈就要迷路了似的。 　　甘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抬眼时柯席远和许司鸣都没影了…… 　　心里咯噔一声，糟糕，她落单了…… 　　又往柯席远去的那个方向追了几步，不光没看到他的人影，还差点撞上别的‘狼’，甘棠不敢再独自一人擅自乱走了。 　　她就近钻入一个琴房里，这种小房间每层有十几间，她只要把门关上应该很安全。 　　柯席远失了同伴是不能进攻的，他要么会找一个新同伴，要么会倒回来找她。甘棠就躲在琴房里，悄悄留了条小缝，时刻观察着来往的人有没有柯席远的身影。 　　这种等待的煎熬简直比她去玩鬼屋还更刺激，几分钟后，安静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甘棠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可这声音不是柯席远的，而是来自于许司鸣。 　　她第一反应是难道许司鸣把柯席远的名牌撕掉了？ 　　还来不及慌张，已经听他在一个门一个门地找人。 　　“甘棠，你在哪儿，快出来。” 　　眼见着就要找到她这间琴房，甘棠认命地原地等宰。 　　许司鸣打开门看见她，目光流露出真诚的惊喜，将手里的名牌扬了扬：“看到没，你哥的名牌被我撕了。” 　　她没什么反应：“你厉害呗。” 　　不光厉害，还很狡猾。 　　“我哥呢？没当你的同伴？”没见到真人，甘棠还是半信半疑。 　　许司鸣撇撇嘴：“你哥这个发起人带头违反规则啊，我撕了他的名牌，他却一个人走了。” 　　“真的？”她还是不太信。 　　“爱信不信，反正我也没想过撕你，骗你干嘛？” 　　“你不撕我？” 　　许司鸣点点头：“撕女生太没有成就感了，你虽然没把我当朋友，但我却是处处为你着想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去当诱饵把你的羊朋友引过来。” 　　甘棠恍然大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你干脆撕了我得了。” 　　“哪里，咱们合作之后，你也可以受益不是吗？跟我走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你是有队友的，狼不敢上来撕你。而且最后如果羊人数太少，我便在游戏时间结束前把你撕掉，怎么算都稳赢啊。” 　　他一通歪理的说得理直气壮，甘棠可真是佩服这人的心机了。 　　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吗。 　　许司鸣得意地朝她勾勾手指：“走，咱下二楼去。” 　　一路上，还不停给她灌输做诱饵的洗脑奸计，甘棠听得无可奈何，心想自己这只羊最后沦落到与狼共舞，也真是丢脸，如果待会儿碰到了独羊，一定趁机把他先撕掉。 　　如今大家都学聪明了，两人组队不看背后的名牌的话，压根分不清是敌还是友，一路上碰到人都背靠墙壁擦着走，你也不擅自撕我我也不主动撕你，只有在碰到单独一个人的的时候才会上前试探。 　　甘棠跟着许司鸣还是挺有安全感，下到二楼之前和他一起待过的教室，居然在楼梯口遇见了单独行动的柯席远。 　　甘棠心里一喜，刚想跑到他身边去，转念又想到他很可能已经变成狼了，自己过去简直是送人头嘛。 　　柯席远看到他俩，开口第一句就问甘棠：“你已经变成狼了？” 　　甘棠愣了愣，看他这反应好像跟自己所想的有些出入，还没来得及细想，身边的许司鸣忽然抓住了她，一手摸到她背后的名牌上。 　　没料到他会忽然来这招，甘棠下意识往旁闪躲，就听背后撕拉一声，名牌已经撕下来一半。 　　这时，柯席远也已经快步冲到她面前，一手捂住她的名牌，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此情此景太熟悉了，许司鸣分明是想故技重施、声东击西，转而把柯席远当做袭击对象。 　　这次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只听“呲啦”一声，已经把柯席远的名牌拿下…… 　　“……” 　　“……” 　　甘棠傻眼了，柯席远脸色铁青，只有许司鸣一人还笑得十分开怀。 　　“哈哈哈，没想到吧。多谢你啊小棠棠，咱们的合作真是愉快，他现在已经变成狼了，你还不快跑！去老地方等我，待会儿咱们再抓下一个。” 　　许司鸣说完，便向甘棠做了个飞吻，转身跑个没影儿了…… 　　这人太奸诈了！临走还不忘把她拖下水！ 　　看着柯席远脸色僵硬，逐渐将目光转向她，惊讶和恼怒像快喷发的火山，感觉随时能溢出来溅到自己身上…… 　　甘棠吞了吞唾沫，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引许司鸣来撕你的，他跟我说你已经变成狼了……” 　　可是柯席远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你就这么相信他，不相信我？即便知道我已经被撕了，你还敢跟一只狼为伍？真信了他不会反过来咬你？” 　　甘棠想摇头否认吧，却又有点心虚，因为论起来她是真信了许司鸣的话才会没有第一时间逃到柯席远身边的。他又是胜负欲很强的人，这次真是她连累他了。 　　一眼就看穿了甘棠心虚的态度，柯席远脸色更黑，隐有发作之势。看他缓缓抬起右手，好像是要撕掉自己的名牌。 　　甘棠虽然下意识地想跑，但也忍住了，索性闭着眼睛背过身把名牌亮出来。 　　“一命抵一命，刚才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你撕掉我吧。” 　　等待良久的“呲啦”并没有立即响起，而是他低沉的答话声。 　　“我撕你干什么。” 　　随后，甘棠便感觉他大手落在自己手臂上，以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把她拉到楼道尽头处的厕所里。 　　等甘棠站稳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单间厕所的狭小角落里。 　　柯席远像泰山压顶似的把她困在自己身前，一大片阴影像乌云一样罩下来，甘棠忽然感觉有点不安…… 　　用手肘被他推开一点，皱眉说：“你觉得撕了我不解气的话，那我可以帮你去抓许司鸣，反正你不跟他做同伴已经违反规则了……如果想狼撕狼报仇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柯席远就低下头来，近得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你忘了之前咱们的约定了？” 　　甘棠不自在地想退后，可惜背后就是墙，想跑都不行。 　　“什么约定？”她装傻。 　　“我说过，不许跟许司鸣走得太近，你算一算今天你违背了多少次？”他的语气低得像来自幽谷，给人一种难以反抗的压力。 　　“可是这是游戏，我没办法……” 　　“你没办法？我说过的，违反了约定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甘棠惊讶地抬起眼，柯席远的眸子已漆黑不见底，嘴角还微微上翘着，分明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期待…… 　　“……” 　　女人的第六感使她迅速察觉到危险信号，眼见着越凑越近的脸，她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想蹲下去，却被对方率先察觉到抓住她的手将她强行拉起来。 　　摸到胸前还挂有工作人员分发的口哨，立即拿起来想呼唤同伴，哨声还没出口，就被柯席远嗖的一下抢过去了。 　　红色的口哨自他手中沿着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被扔到门外。 　　甘棠瞪大了眼，不信他敢在学校做什么过分的事，便壮了壮胆质问回去：“你到底想干嘛？！” 　　柯席远皮笑肉不笑，自薄唇中缓慢而优雅地吐出两个字—— 　　“吃羊。” 第48章 　　柯席远眼底的不怀好意一览无余，甘棠忽然领悟过来。这人压根没有生气, 分明是时刻在等待着自己犯错, 便可以…… 　　眼看着他脸越凑越近，形状漂亮的薄唇与自己之间只隔了一条细缝, 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捂住了他侵袭而来的嘴，两片柔软带着凉意的唇瓣就熨烫在她手心上。 　　“……柯席远你承诺过会尊重我的！” 　　手心里的柔软动了动，带着一丝灼人的热气, 为了说话, 柯席远不得不退开一点，不耐烦地把她那只作乱的手扣住。 　　“是你先不遵守约定的。” 　　甘棠又气又急, 又怕被人听到，不得已还得压低声音：“什么破约定！你根本没说清楚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就是为了拿来要挟我的霸王条款！” 　　被拆穿了心思, 柯席远非但没慌乱反而愈发肆无忌惮，邪邪一笑：“可你当时也没多问就答应了, 答应了便要遵守。” 　　“不行！这里是学校。”她低吼，抬眼又见柯席远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话里有歧义，立马又补充，“不管是在哪里, 你都不可以逾矩, 不说我们目前的身份, 就是普通男女同学, 你这么……跟性骚扰有什么差别！” 　　在她据理力争的时候, 柯席远只专注地盯着她两片不安分的樱唇，灼热的目光简直能把人烧出一个洞来。 　　甘棠发觉异样还是因为看到他咽了咽唾沫，极具男性特征的喉结夸张地上下鼓动着，心里一惊—— 　　不至于吧，只是玩了个狼抓羊的游戏而已，柯席远真被色‘狼’上身了？ 　　意识到危险，想逃出去，左边是墙，右边是柯席远横档住去路的手臂，甘棠悲哀地发现自己此刻就像案板上的羊肉，毫无还手之力…… 　　但不知为何，柯席远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甘棠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冷静下来道：“你要想清楚，你敢欺负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劝诫不如说是威胁更来得合适，但效果甚微，柯席远甚至压根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天人交战。 　　一边鼓励着他：想做就做啊，你不是肖想很久了吗。生气了大不了哄哄，不走出这一步她永远回报有侥幸心理的。 　　一边批判着他：甘棠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伤害了她，不会得到原谅的，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 　　唤醒他神智的是甘棠要逃跑的动作，她想趁他不注意，从他腋下钻出去。柯席远哪能让她如愿，两手一抓钳住她两只手臂便将逃跑的小羊抓回来了。 　　“还想跑。你已经是我的猎物了。”从背后圈住甘棠，毫不留情地把她背上的名牌撕下来，“呲啦”的撕裂声在此刻显得尤为暧昧，联想到某些画面，柯席远只觉得皮肤下的血液都跟着亢奋起来。 　　“你干嘛，快放开，我真生气了！”甘棠的警告声因为故意压低而显得少了一分强硬，多了一分软糯，听进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耳朵里就变成了撒娇和鼓励。 　　“是你不遵守约定惹火我的。”他固执地拿这个为借口，只觉得手掌下的少女躯体软的不可思议，没忍住环抱下去，才终于觉得胸腔被什么温暖而美好的东西填满了。 　　可甘棠的感受却恰恰相反，之前两人拥抱是因为柯席远喝醉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没想到这人清醒状态下身体也滚烫得像一块刚暴晒了的石头。两人的拥抱简直是冰山与熔岩的亲密接触，她都快被这高温传染了。 　　愣了一秒，剧烈挣扎起来，背对着柯席远，压根看不见他的表情，或许看到了她会挣扎地更厉害。 　　可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太大，柯席远圈住她的两条手臂就像钢铁一样，分毫不能撼动。 　　想起上次的经历，甘棠不得已故技重施，趁其不备反手探向他腋下。 　　柯席远低笑两声，虽然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轻而易举就把她两只手都扣下来，把她扳正，和自己四目相对。 　　“这次也是你先动手的。”像是找到了确切的理由，毫不犹豫俯身下去，将脸贴在她颊边摩挲，接触的肤质如上好的丝绸，让他半点也舍不得挪开。 　　这样的场景大概已经在梦中演练了无数次，柯席远的动作尤其熟练，甘棠只觉得一股热气呼呼地往她后颈处送，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侵袭而至。 　　吓得她往旁一缩，微凉的唇瓣就阴差阳错地落在嘴角右侧脸颊的位置，颊边的软肉陷下去，柯席远很不满意，恶意地露出尖牙，咬了上去。 　　其实只是轻飘飘地一咬，完全没有痛感，却带来酥麻的战栗，甘棠打了一个激灵，面前的人推也推不开、跑也跑不掉，任他这么胡作非为，她真的要气死了。 　　“你是变/态吗！又咬人。” 　　“你看到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想咬吗？”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只是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甘棠瞪回去：“小奶狗喜不喜欢？你也咬它？” 　　“小奶狗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猫呢？” 　　“一般。” 　　“……”甘棠觉得自己真是气疯了，还有闲情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 　　柯席远还没嫌够，又笑嘻嘻地补充：“我就喜欢你这里。”松开她一只手，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脸颊，“白得能看见血管，笑起来还有酒窝，看着就想咬一口。” 　　“变、态别说了！”甘棠真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看来相处这么多年她还不够了解他，忽然还可以如此地厚颜无耻…… 　　柯席远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怒意，低头仔细打量，看她气得心口起伏，眼角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一样，刺得他心里一紧。 　　两人四目相对，甘棠冷冷道：“柯席远你够了吧，抱也抱了、咬也咬了，所谓的‘惩罚’也该结束了。还不快放手，如果你再敢纠缠不休，我就喊人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名声，大不了给柯家闹出点丑闻。反正我也姓甘，以后离开家了别人也不会把我当柯家人，最抬不起头做人的还是你和你爸。” 　　这句话可谓极伤人的，柯席远睨着她半响也没开口说话，可同样也没让出去路。 　　“离开家？你想都别想。你当然不是柯家人，但将来你会以另一种身份永远留在我们家。” 　　甘棠当然没傻到去问是什么身份，他自说自话。 　　“你将来会是我妻子，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疯了…… 　　甘棠差点冷笑出声：“我是你妻子，我妈是你爸的妻子，那我们家的关系真是密不可分啊……” 　　看到他因自己的嘲讽神色有一瞬间怔松，她又顺着话继续说：“我看你也是铁了心要跟我在一起了，那好，现在你就给柯叔叔打电话表明心意，如果他同意了，我没意见。如果他不同意，请你先解决了这个困难再来找我。” 　　柯席远果然愣住了，半响没答话，明显是产生了退意。 　　甘棠抓住这点希望，立即劝道：“哥，成熟点吧，咱们俩是不可能的，你要为家里考虑考虑啊。” 　　“不是。” 　　“嗯？” 　　“我不是怕跟爸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其实很清醒，也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现在就挑明了感情，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然后把他和甘棠强制分开的。 　　时间一久变数太多，柯席远怕甘棠永远只对自己有亲情，现在两人相处时间多，他还有将情愫逆转的信心。 　　“我会努力学着接手柯家的生意，等以后能够有资格和爸谈条件的时候，我会主动向他表明心意，他肯定会很生气，打也好、骂也好，甚至把我赶出家，我也不会退缩。等他气消了，我就回家‘负荆请罪’，再次向他表明心意，如果他还是生气，我也宁愿受罚。只要坚持不懈，他总会有心软的一天，等到那一天我就向他向你妈妈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有多真挚，不管什么惩罚、什么条件，我都愿意去做，只要他们同意。” 　　柯席远说完，长舒一口气，捧起甘棠的脸，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着。 　　“棠棠，我想过咱们的以后，很早以前就想到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在你面前说出来了。” 　　甘棠明白过来，他不是疯，是痴。对她的感情也不是一时冲动，甚至可以用一往情深来形容。 　　不自觉感到好笑，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霸变成如今的痴情种子，回忆一下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除了为了生存的刻意示好以外真没做过什么诱导未成年的事。 　　该说是她魅力太大，还是他感情太丰富了呢。 　　不论哪种，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甘棠觉得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放我出去吧，如果不想让我把你做的这些事告诉柯叔叔的话。” 　　柯席远很无奈，他倾诉了衷肠，却没得到期待的回应，甚至连一点感动都没有。 　　末了又自嘲，感动？谁会对一个把自己堵在厕所里胡作非为的人的深情有触动？除非是斯德哥尔摩患者。 　　甘棠一点这种病症的征兆都没有，她就是淡淡地，对谁的感情都不够深沉，好像一阵清风，若分离久了，她便连那最浅淡的感情也不会留给你了。 　　比起被她遗忘，或许让她讨厌自己还更来的深刻些。 　　柯席远低头胡思乱想了一阵，最终叹息一声，默默在甘棠嘴角印上一吻，轻飘飘地像羽毛拂过，不至于引起人反感。 　　“出去吧”他松开对她的钳制，让出一条道，“先别跟我爸和你妈说……可不可以？” 　　“嗯，这种事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口。”甘棠冷淡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从他让出来的缝隙钻出去。 　　刚拐出卫生间的门，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不说才怪！柯席远太恐怖了，不能跟他住一块了，今天回去就得跟甘妍打个电话。 第49章 　　走回楼梯口, 毫无意外地碰到了正从上面下来的许司鸣, 他手里已经多出好几张名牌, 看到甘棠准备得意洋洋地跟她显摆，却见她丝毫没有反应，脸色也不大对。 　　“怎么了你？” 　　“关你什么事。”她凶巴巴地怼了一句，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把许司鸣都给整蒙了。 　　紧接着, 柯席远就从后头追上来，视线都粘在甘棠身上, 神色也有点复杂。 　　许司鸣愣了一秒, 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眸光不自觉黯了黯。 　　“棠棠，游戏还没结束, 你不要单独走，容易被抓。”柯席远道。 　　甘棠皱起眉：“我知道，可是我跑累了，我要去弃权。” 　　她说完就往楼下走去，柯席远抬脚想追，却被许司鸣先一步拦住了。 　　“你干嘛！让开。”天知道他有多烦这个人，每次有甘棠的地方他都阴魂不散, 同为男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许司鸣老神在在地插着兜, 就是不让, 扬扬下巴：“按照游戏规则, 我撕掉你的名牌，你就该跟我组队。既然连发起者都不遵守游戏规定，那你凭什么要求甘棠遵守？” 　　看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柯席远气得捏紧了双拳，如果不是身后摆着两架摄像机，他肯定已经动手了。 　　僵持了半分钟，最终，两人还是冷哼一声，各自从楼道离开。 　　比赛的最终结果当然是狼获得胜利，据导演说，拍摄出来的成片效果很好。特别是许司鸣撕掉柯席远名牌那一段，直接就被剪进了宣传片里。 　　学校宣传片的拍摄也自此告一段落。 　　当天，甘棠回去后，从头到尾都没跟柯席远说过一句话。等到了晚上，才背着她给甘妍打了个电话过去。 　　前两次都没人接，第三次响了四五声才接起来。 　　“喂” 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和说话声，人声鼎沸都快听不清楚她自己的声音了…… 　　“妈，是我。你还在外面”甘棠有一瞬间惊讶，毕竟甘妍自结婚后，已经很少这么玩都还在夜店玩了。 　　甘妍那头静默几秒：“嗯……和几个朋友出来聚聚，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她似乎是走到了人少的地方，终于安静了些。 　　“哦……妈妈我想住校。” 　　“嗯？怎么了？又跟柯席远吵架了？”甘妍居然一下子就猜出来。 　　甘棠一怔，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和柯席远吵架已经被家人看成是家常便饭，正想不到该如何回答。似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说不出柯席远喜欢上她了这种话…… 　　只好找了个借口：“不是，是因为学习任务太重，每天回家挺耽误时间的，不如住校来的方便些。” 　　甘妍却不大同意：“那学校学习压力这么大？早知道就坚持把你留在本地了，在这边照样读书，还免得吃那么多苦。” 　　甘棠心里一暖：“妈，别担心我，我在这边适应的挺好的，而且高中嘛，到哪个学校都是一样的。而且您以前不是嫌我太文静了么？我在这边交到很多朋友哦，老师还让我当了学习委员呢。” 　　“哦，是吗？上次我来看你，你怎么没提起。”聊起孩子的成绩，每个家长都会感到与有荣焉，连甘妍也不例外。 　　“想着都是小事，便没跟您提。妈，您就同意我去住校吧，等苦过了这两年，我也就解放了。” 　　甘妍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一声：“唉，在家住着有阿姨照顾起居不舒服很多吗？而且半路搬到学校里去，室友们都已经熟悉了，你万一被孤立怎么办？” 　　想到她这个潇洒的辣妈想得还挺周全，甘棠却是因为柯席远铁了心要搬走的，又固执道：“没关系，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见她是下定决心了，甘妍也终于妥协让步：“拗不过你，这样吧，下学期，如果你还想住校就去住。反正以后大学也是要背井离乡的，早点适应也好。” 　　下学期……也就说明她还要跟柯席远一起住三个月……虽然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顺应了甘妍的意愿。 　　两母子又聊了一会儿，或许是喝了点酒，甘妍言语间无不是感叹：“你们这些孩子啊，小的时候带在身边还觉得烦，这一走虽然清净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到你们都从这么小一点儿窜到了现在的个子，一上高中便聚少离多了……” 　　甘棠被传染得也有点感性：“妈，我下周放假就回去看您。” 　　“不用，好好学习吧。你们高中任务重，我过两周要来首都谈一单生意，可能会过来住两天。” 　　“好啊！”甘棠很高兴，她一来，柯席远肯定不敢胡来了。 　　没一会儿，电话那头就有人在叫甘妍，甘棠贴心地说了再见，临挂电话时，甘妍忽然问了一句。 　　“最近有跟你哥联系吗？” 　　她怔愣三秒才反应过来甘妍说的是谁，立即答：“有，我们每星期都会通一个小时的电话。” 　　“哦……他过得怎么样？我是说……他缺钱不？我给他转过去的钱他一分没动。异国他乡地，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牛脾气。”她埋怨道。 　　“妈你放心，哥哥他有找兼职，而且他的奖学金足以养活自己了，还经常给我寄东西呢。” 　　“这样啊。”甘妍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如果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你哥他是个牛脾气，这么多年我的气都消了，他还不肯低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清楚，那时候你又小。” 　　甘棠听出其中还另有隐情，正是她这么多年都好奇的甘妍母子之间的恩怨，正要细问，甘妍就道了句晚安，挂掉电话。 　　甘棠捏着手机发呆，或许这其中的隐情她可以去问吴杨，既然甘妍都说得如此轻松，便证明应该不是什么特别过不去的事儿。 　　…… 　　和柯席远分开住的事情已经敲定，虽然是在下学期。甘棠并没有对柯席远提起，实际上，之后的一段时间她都在尽量避免跟他接触。 　　柯席远轻易就发觉了她的疏离，感到受伤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身边同学不是没有在谈恋爱的例子，也是时常小吵小闹，柯席远便安慰自己这是情侣之间的专利。 　　可是甘棠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慌，甚至慌到跑去班里早恋的同学那里取经。 　　那男生以为柯席远是有女朋友了，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末了才受宠若惊地给他分析情况、找出解决方式。 　　女朋友生气，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哄啦。 　　那男生开始传授经验：“如果女朋友是物质型，最能打动她的捷径便是买买买。如果女朋友是感性型，便要花点心思了，怎么浪漫怎么真诚怎么来。” 　　柯席远思考良久，实在判断不出他家甘棠是属于什么型的，貌似两样都不沾边，于是只好两手准备，随机应变了。 　　第一天，甘棠早早地回房间看书，不一会儿传来敲门声，她知道是谁，故意装作没听到连应都不想应一下。 　　没一会儿那敲门声就停止了，还以为柯席远知道自己不会开便走了，等她下半夜看完书准备去浴室洗漱，经过房门的时候才发现门缝底下摆着一个本子，拿起来一看，居然写满了“对不起”。 　　连翻五页，密密麻麻的“对不起”三个字苍劲有力，一看就是柯席远亲笔所写…… 　　“这人疯了，不好好学习写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又把本子摆回原位，装作没看到。 　　第二天早晨，柯席远经过甘棠房门，想看看自己这个道歉方式有没有奏效，却见她房门虚掩着，人已经下楼去了。 　　把门稍微推开一点，自己昨天写了一整天的“对不起”还孤零零地摆在原处…… 　　就跟此刻的他一样，被人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黯然神伤…… 　　可是下一秒又安慰自己——此计不行，另行他策！ 　　结果第二天，甘棠就看到自己梳妆台上多出两个某奢侈品牌最新款的手提包，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这包似乎是赶时间买到的，连标签都没来得及拆，偷偷塞在内袋里，甘棠翻出来看了看价钱，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穿越到了一个富裕家庭，但也从来没这么奢侈过好吗，而且就这两个包的款式，压根不适合学生背啊……送给甘妍还差不多…… 　　几乎不用猜都知道又是谁在搞幺蛾子，面无表情地把标签塞回去，又送到他房间里去。 　　柯席远正好从浴室里出来，用毛巾擦着湿头发，看到她嘴角咧开想笑，但看到她手里的包的时候笑容又凝固了。 　　“怎么？你不喜欢？” 　　“无功不受禄，你买这些来做什么？”面无表情地把包塞到他手上，甘棠转身就走，却被柯席远拦住了。 　　“你不喜欢这个我可以买别的给你，你喜欢什么？” 　　甘棠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听了谁的馊主意，这两天又是塞纸条又是买东西地，这些东西我都不需要，你有那闲心不如想着怎么好好学习吧。” 　　柯席远眼神黯了黯：“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想跟你道歉。” 　　“如果你真想道歉的话，就不要这么三番四次地做这些无聊的事，我只会觉得很困扰。”她言尽于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柯席远在屋里，傻傻地站了很久。最后把手里没什么用的两个东西狠狠砸在地上，还不能解气。 　　…… 　　日子逐渐步入深秋，天气也萧瑟清凉起来，人们纷纷加上外套、毛衣以抵御深秋的凉意。 　　甘棠人瘦，特别怕冷，一到秋冬手脚就冰凉刺骨。在众多同学中，她绝对是第一个不用妈妈叮嘱就穿上秋裤的人。 　　一天，从早晨就开始飘雨，甘棠照常穿了件套头针织衫出门。没想到这雨就一直没停，到了下午，天色还阴沉沉地，教室外刮起大风，把校园绿化吹得东倒西歪。 　　毛衣是漏风的，甘棠缩在教室里还是觉得冷，她又没带校服外套，嘴唇都冻紫了。 　　许司鸣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要不要请假，甘棠只是摇头答否，盼望着再过一会儿这妖风就能停。 　　“你是冷的吧？我外套借你穿，反正我不冷。”许司鸣一边说一边解纽扣。 　　甘棠心里有点感动，却也摇摇头拦下来：“不用了，我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送一件就行。你别脱，当心感冒。” 　　她说完也不给许司鸣反驳的机会，已经摸出手机。 　　王师傅很快接起来，声音却不似平常从容：“喂？甘小姐，不好意思啊，我老家闹大水了，跟少爷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段时间不能来接送您了，实在抱歉。” 　　甘棠没想到会这么巧，安慰了王师傅两句才挂了电话。 　　“怎么？你们家司机请假了？还是先穿着……” 　　许司鸣话还没说完，教室门口处就传来一道声音，喊道：“学委，有人找。” 　　大家的目光都随之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门口处杵着的柯席远。 　　甘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了不准下来找她的吗，怎么又违反约定了…… 　　抱着兴师问罪的心思，甘棠气鼓鼓地走出去。可当她看到柯席远湿了半截的衬衫时，才怔住。 　　“我回去给你拿了件外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件甘棠的衣服，递给她。 　　柯席远的板寸已经长长了许多，偶尔几丝黑发垂了下来，湿漉漉地还在滴水。 　　“你……”甘棠有点傻眼，才想起司机有事请假了，他应该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的，“你怎么不打伞？” 　　说完又反应过来，早上他们是被王师傅送到学校的，哪里会记得带伞。就算是打车回去，这么绵绸的雨也难免会淋到的…… 　　柯席远二话没说，将衣服抖落开，给她披上。 　　“快进去吧，外边冷。” 　　“你还有闲心关心我，你看看你，全身都打湿了一半，赶紧去跟老师请个假借一借同学的宿舍洗个热水澡吧。”甘棠急切道。 　　因为她的关心，柯席远的心情却不合时宜地愉悦起来，眸子像被雨水洗过，亮得耀眼。 　　“好，我就去，你也快回去。”他在原地踱了两步，催促着甘棠。 　　甘棠也不敢跟他腻歪了，只想让这人快点去换衣服。她说了声谢谢，转身进教室。 　　在门口等了几秒，又回身去看，柯席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步履如风比平时轻快许多。 　　身上的衣服还带有暖意，在通风的走廊里似乎也没那么冷了，甘棠看着柯席远离去的方向，不自觉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挺沉着睿智一人，怎么现在浑身冒着傻气…… 第50章 　　说柯席远傻, 他还真就傻得冒泡, 明明回了一趟家，连伞都忘记了拿。 　　到晚自习下课后, 天色依旧没放晴，淅淅沥沥下着绵绸细雨，把两人堵在回家的路上…… 　　看着校门口浓郁的夜色和车来人往的光影, 甘棠忽然发觉没了专人司机，他俩回家还真有点困难。 　　“回不了家了, 怎么办呢。”柯席远叹了一声, 如他能够抑制住嘴角不要上扬, 或者将眼眸中的愉悦掩藏好一点, 甘棠可能会信他也在烦恼。 　　可是……家都回不了了, 这人到底在高兴什么啊？！ 　　甘棠很郁闷，面无表情道：“我去拦辆出租车。” 　　“唉等等, 你就在这儿躲雨，我去拦车。”柯席远把她拉回原地, 自己裹着外套跑进雨里。 　　夜里刮起的风尤其冷, 甘棠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不自觉在原地跺脚。 　　等了有五分多钟, 视线里终于又出现柯席远的身影, 他跑回甘棠身边, 把身上半湿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头上。 　　“车叫到了, 走吧。”说着就要以手做伞冲进雨里。 　　甘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住他：“你等等。”她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把他的还给他，“你自己遮着吧，谁的身体都不是铁打的。” 　　她说这句话的原意是关心柯席远，可不知是语气还是措辞不对，落进柯席远耳朵里便成了不接受他的好意的意思，那张明媚张扬的脸以肉眼可见地黑沉下来。 　　甘棠愣了一下，就见他黑着脸气冲冲地走进雨里…… 　　“你！又发什么脾气……”她赶忙披着衣服追上去，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柯席远里面的T恤已经淋湿了，有水珠沿着光洁的下巴滴落下来，满脸写着：本大爷不高兴，就是要自虐。 　　甘棠着急想把自己的衣服搭在他头上，可奈何他人太高大，根本就够不着。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柯席远你淋坏了身子，就算自己无所谓，难道别人不会心疼吗？” 　　“别人？这个别人是谁？”他一下子停下脚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怎么知道，是你爸总行了吧。” 　　柯席远切了一声：“他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接受了甘棠的好意，伸手将她递过来的衣服拉走一半。 　　好在甘棠这身外套款式宽松，让两人遮着头也绰绰有余，就是挨得太近了些，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了。 　　甘棠不自在地想加快脚步，可柯席远却像只蜗牛似的慢慢挪，她受不了了，索性一手勾住他的臂膀，把人往前拉。 　　“快点，待会儿出租车都开走了。” 　　从学校门口到马路边其实也不过十几米远的距离，他们却足足耗了半分多钟……好不容易上了车，将湿衣服搁旁边，却发现自己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除了头发以外，其他湿的都湿了…… 　　柯席远给司机报了地名，转头见甘棠正拿湿衣服擦拭着手上的雨水，可效果并不大，反而越擦越湿，有几缕湿发贴在颊边，衬得脸只有巴掌那么大，整个人在昏暗的车厢内还白得发光，多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柯席远看得入神，她忽然抬眼睇着他说：“坐过去点，浑身都是湿的难受死了。” 　　柯席远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酥酥麻麻地，笑了笑答：“过去不了，就这么宽。” 　　“都怪你，回去一趟也不记得拿伞，待会儿下车走到家里都还要淋一场。” 　　“那我跟周姨打个电话，让她给我们送伞？” 　　甘棠拦住他：“算了吧，这么晚了，人家周姨早已经回家了，别去麻烦她。” 　　“那好，待会儿我们跑快点。” 　　从学校到市郊路程挺远的，下雨天尤其耗时间，车窗外黑黢黢一片，雨水噼里啪啦地抽打着车身，与车厢内静谧的氛围恰好相反。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来到别墅区门口，这片别墅区隐私保护得很好，非登记过的私家车不能驶入区内，可怜甘棠他们只能下地走回去。 　　好在安保处还剩了一把雨伞，跟安保人员道了谢接过来，两人才避免淋成落汤鸡。 　　别墅依山而建，他们回家还要爬一个陡坡，站在坡下往上看，雨水已经淌成了小溪，汩汩地沿着陡坡往下流，还没开走呢，甘棠的帆布鞋已经能呱唧呱唧踩出水了…… 　　“只有一把伞，遮不住两个人的，我背你吧。”柯席远忽然提议道，说着已经蹲了下去。 　　甘棠抬眼看看坡度，不免担忧：“我又不是小孩子的重量，待会儿你背不动怎么办。” 　　柯席远挑眉仰视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两个你我都背得动好么。快点，再磨叽天都要亮了。” 　　雨水从斜面袭入，柯席远整个背上都是湿的，的确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甘棠道了声谢，一手举着雨伞，攀到他背上去。 　　柯席远这人看着瘦，其实身体很健壮，后背宽阔结实，一点都不膈人。看他背着自己步履稳健，大气都不喘一下，甘棠那颗不安的心也就放下了。 　　平时坐车出入习惯了，从未感觉这条路如此漫长过，期间甘棠忍不住问了两次：你累不累？要不然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可柯席远每次都摇头：“就你这点肉，还没糖糖重。” 　　听他提起那只金毛犬，甘棠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说实话，当初是不是故意气我，才给糖糖取这个名字的。”虽然现在已经听习惯了，但总有点意难平啊…… 　　柯席远沉默了两秒，摇头。可他越回答得斩钉截铁，甘棠越觉得他是心虚。 　　冷哼一声：“也只有你才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柯席远心想：不无聊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糖糖糖糖地叫它催眠自己那是在叫你。现在你回来了，我不就把它打入冷宫了么。” 　　提起糖糖，不得不说这狗被柯席远养的极有灵性，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脚步声，大老远就在别墅门口守着了，汪汪地叫起来，把门口的声控灯给叫亮了，灯下甘棠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好了，放我下去吧。”甘棠在背上挪动，柯席远没说话，只是捏了捏她腿肚子，直到把人背到房子里才蹲下/身。 　　“今天谢谢你了，快去洗个热水澡吧。”甘棠下地后，由衷道。 　　他却忽然把脸凑近：“光嘴上谢有什么用，不如你奖励我这个。”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唇，笑得贱兮兮地。 　　甘棠愣了一下，刚积累的一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一巴掌糊到他脸上去：“想得美！”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他们俩不得已只能打车上下学，路上少不了疯疯闹闹，甘棠感念柯席远为她做过的事，态度稍微软化了点，这人就更加得寸进尺了。简直像退化成了小孩子，动不动就求抱和索吻，把甘棠惹到真发怒了，他才会消停一点，但也只消停得了一小会儿，第二天又卷土重来…… 　　就在甘棠的精神备受挑战快要受不了时，她的救星甘妍终于来首都了。 　　甘妍是来这边工作的，第一天就让甘棠陪她出去参加了一个饭局，这还是甘棠第一次参加她工作上的聚会，席间全是圈内大佬，一番结识下来还涨了不少见识。 　　回来之后两母女在书房里聊了会儿天，提起柯向南甘妍神色有一瞬间复杂，甘棠知道这段日子离开家，他们俩之间一定发生了点事，便措辞小心地细问。甘妍明显不想把这些事说给孩子让他们担心，只简单地讲了柯向南最近在忙董家介绍的江南通讯生意上的事，不经常回家。 　　看到她讳莫如深的表情，甘棠知道这对夫妇的命运几乎是既定的结局，即便她和柯席远不外出求学也回天无力的，一想到将来一家子都四分五裂的结局，甘棠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极其不舒服。 　　…… 　　原以为甘妍来了，柯席远会稍微收敛一点，于是在日常生活时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照旧像从前一样和柯席远相处，他看她还若无其事地叫着哥哥，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甘妍要离开的那天中午，甘棠两人特地请了假回家吃午饭，饭后甘妍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了。甘棠漱了口也准备上去看会儿书，没想到被柯席远堵在楼道里。 　　“过年你真要去你外婆家？”这是甘妍在吃饭期间提到的事情，今年过年不准备在S市过，要带她回去看看长辈。 　　甘棠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外婆她老人家了，的确应该回去看看啊。” 　　“可是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柯席远神色很郑重。 　　“什么地方？” 　　“我现在先不跟你说，你别去你外婆那里，就留在家可不可以？” 　　“不可以啊，我已经答应了妈妈了，而且有什么地方非要过年去吗？要不然等我过完初一回来你再带我去？”她退让了一步，想在柯席远表情里探索出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只是惯常抿了抿嘴，沉默两秒，颔首：“行，我等着你回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嘛，神神秘秘地……”她被勾起好奇心，不问出个所以然心里难受。 　　柯席远弯了弯嘴角，低下头来：“告诉你也可以，嗯嗯。”冲她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意思十分明显。 　　又来了…… 　　甘棠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当女生就是这么吃亏，现在柯席远虽然不会再擅自动手动脚了，但他言语上总是会占占便宜，甘棠对此不厌其烦。又怕反击太过了，让这小子有理由来真的。 　　今天有甘妍在，她倒是想借机整整他这坏毛病，便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好啊，你把脸凑过来。” 　　柯席远双眸一亮，觉得天上掉馅儿饼了，居然真就傻乎乎地把脸凑过去。 　　看着近在咫尺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到的皮肤，就像一副洁白无瑕的画纸，让人总产生一种想往上涂抹点东西的冲动，甘棠假笑了一下，吧嗒一巴掌就给他糊上去了，这次是来真的，声音响亮得整个走廊都能听得见。 　　柯席远“嘶”了一声，捂住脸，红晕自他脖子开始蔓延，明明已经生气了，却还可以压制住，问她：“你打我干嘛。” 　　“这是上次你在厕所非礼我该得的。” 　　柯席远气笑了：“这么喜欢翻老账？那好，以前我对你挺好的吧，好几次帮你摆平了学校里那些不安分的学生，这怎么算？你是不是也该补偿回来？”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一步一步朝甘棠靠近，没进一步，甘棠就不自觉往后退，她就知道一旦反击这小子一定会找借口问她要补偿的。 　　论起不要脸，这个世上没人能比得过他。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不算数了，你要是敢欺负我，我马上叫我妈下来。小心你的事兜不住。” 　　“甘阿姨。”柯席远忽然朝后喊了一声，甘棠条件反射转过头去看，楼梯口哪里有甘妍的影子。 　　下一秒她就感觉脚下一轻，柯席远居然弯腰把她抗在肩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甘棠惊呼一声，使劲掐他的后背，一边喊起来：“妈！你快下来！” 　　…… 　　喊了两次，甘妍便下楼了，正和她的朋友通着电话，一边回答甘棠：“怎么了？” 　　敷衍地瞟了一眼二楼通道里的情景，又淡定地对电话里的人道：“哦，没什么，家里两个孩子打架呢，你继续说吧。” 　　甘棠欲哭无泪：妈，你看清楚，这次可不是打架那么简单啊…… 第51章 　　秋去冬来, 首都迎来今年第一场雪的时候，甘棠他们高一终于放寒假了。 　　而柯席远还得补课一周, 甘棠没有留下来等他, 按照甘妍的安排第二天就坐上了飞往她外婆家的飞机。 　　甘妍的娘家在一座内陆城市, 人杰地灵，是国内有名的美女之都。甘妍母女吹弹可破的好皮肤就是遗传自这里的优良基因。 　　这是甘棠穿越后第一次见到外婆外公这两位长辈, 两位老人比她想象中还更年轻开明，退休之后每天就出去溜溜鸟、打打牌, 心态乐观得很。 　　年前, 甘妍去找她以前的朋友聚会, 独留甘棠无所事事，老两口就多了一个任务——带外孙女出去转转。 　　甘棠本来是个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人,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钟爱上这个小城的美食，好像她天生就适应这边的饮食习惯一般, 越吃越上瘾，还没过年呢, 就胖了两斤了。 　　小城冬天不下雪，最冷的时候也只是雨夹雪, 却比北方下雪的天儿还更冷。甘棠每天裹得跟熊一样, 除了出去吃东西压根不会出门。 　　柯席远回S市后，时常会跟她视频。相比她这边的热闹, 柯家就显得冷清多了。看到她穿得跟熊一样, 还嘲笑了一通, 但说来说去还是不停怂恿着她回S市过年。 　　算起来, 今年应该是他们重组家庭后第一次不在一起过年，说没有不习惯那是假的。往年在S市的时候，王阿姨早就煮好一锅饺子端上桌了。 　　可外婆这边没这个风俗，他们一般吃汤圆，一家子囫囵吃下去，就又回到牌桌上开始打麻将，小朋友呢则跑出去玩烟花，稍微年长点又不打牌的就聚在一起看春晚。 　　甘棠刚来跟大家都不太熟，看着他们各有各的事情做，突然感觉意兴阑珊。默默上了楼在外公的书房里随意拿了本书，窝床上看起来。 　　窗外放烟火的声音不绝于耳，甘棠心里却出奇地平静，忽然想起课文里的一句话——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不由觉得好笑，这么些年她本来就是外来者，还以为自己从未对哪个地方产生过归属感，没想到只是离家过个年，居然也有一种名为落寞的情绪在心里滋生出来…… 　　书页上的字一个个浮在纸面，甘棠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心情莫名郁躁，频繁拿起手机看时间，指尖停留在与某人的聊天界面，犹犹豫豫就是摁不下去。 　　往年这个时候柯席远的爷爷奶奶也在，他爸应该带着他去给长辈拜年了，他大概没时间打电话的。 　　刚要放下手机，突见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她眸子一亮，下一秒，柯席远就发了条信息过来。 　　【在干什么？】 　　【在看书。】甘棠回了三个字，可能字意的背后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惊喜。 　　她回复后，柯席远没再发文字，而是直接开了个视频通话，甘棠立马接起来，入目是他放大的俊脸。 　　“我还以为你出去玩了。”他把高兴都写在脸上，眼睛里像点缀了星星。 　　“你没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甘棠惊奇问，看了看他视频的背景，貌似是在房间里。 　　柯席远耸了耸肩：“去了，可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提前回来了。” 　　转而又道：“你在你外婆家是不是很无聊啊，有没有想我，要不然明早就打包回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订机票。” 　　甘棠赶忙阻道：“打住！我在这边吃吃喝喝还是挺好的，你看才几天都长胖了。” 　　“是吗，你凑近点我瞧瞧。”柯席远道，看她真把脸凑拢来，伸指隔着屏幕在她脸上刮了刮，“脸才这么大点，哪里胖了。” 　　甘棠感到好笑：“在你的标准里，大概只有猪是胖的。” 　　柯席远撇了撇嘴没说话，屏幕背景变动了一下，甘棠才发现他是倚在床上的，现在似乎是把手机搁在了自己左手边的枕头上。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喜道：“哎，你看这样像不像我们俩躺一块儿的。” 　　“……”甘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滚。” 　　那头柯席远又跟个傻子似的低笑起来。 　　…… 　　甘棠没想到隔了几千里远，这个跨年她还是跟柯席远一起倒数的，数到最后一秒时，他们俩都默契地闭上眼许愿。隔着屏幕都能听见对方世界里烟火的喧哗，但心却出奇地宁静。 　　许完愿睁开眼，甘棠打了个哈欠，想关手机睡觉，柯席远盯着她良久，忽然道：“甘棠，你打耳洞了是不是？” 　　“没有啊……”她皱起眉，摸摸完好无损的耳垂，“你看错了吧，哪里打耳洞了。” 　　“明明就打了，还不承认。” 　　“你莫名其妙啊，不信自己看。”甘棠侧过脸，把耳朵靠近手机屏幕，“看到没有？” 　　“……” 　　那头静默了两秒，忽然从听筒里传来一句话。 　　“我爱你。” 　　由于耳朵离得太近，有种那人仿佛就在身边的错觉，甘棠足足维持这个姿势愣了三秒。 　　而后赶忙把手机甩开，或许是想掩饰自己的无措，想像往常一样骂回去，可柯席远的脸已经消失在屏幕前，整个画面黑洞洞地，像是被他用手捂住了。 　　还语气嚣张地躲在手机后面吼她：“过完年就麻溜地收拾好东西回来，老子想死你了，挂了，晚安！” 　　说完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立马挂掉了视频。 　　“嘟嘟嘟嘟……”甘棠还望着手机屏幕发神，半响捧住红透的脸，骂了一句：“坏蛋。” 　　…… 　　回到S市时已经是农历初五了，柯席远他们初九就要去学校上课，甘妍本想留甘棠在娘家过元宵的，可她想到之前答应了柯席远会陪他去一个地方，便向甘妍和长辈们告了别，提前订机票回S市。 　　柯席远带着他的狗一起来接机，甘棠刚出来就被糖糖扑了个结结实实，好在她知道这狗子不会伤人，若换做以前恐怕已经吓个半死了。 　　好不容易把狗撇开，那人又攀上来，张臂一伸把她揽入怀抱，抱得太紧把甘棠脸都憋红了，还美名其曰：“我看看是不是真长胖了，也没长多少嘛。” 　　好不容易推开他，甘棠扬了扬拳头：“你是来接机的还是来袭击的？再动手动脚，小心我不客气。” 　　柯席远打了个哈哈，连忙狗腿至极地拿过她的行李：“走走走，回家。考虑到你今年没吃过年饺子，王阿姨已经在家里包好了，就等你回去吃了。” 　　一提起王阿姨的饺子，甘棠还真有点嘴馋了，立即点点头，牵过糖糖的狗绳子，和他一道出去。 　　第二天柯席远果真带她去了一个地方，但甘棠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带她去他生母的墓地。 　　两人单独打车去的，墓地建在一处自然湖旁，风景十分优美。 　　柯席远带了一束白玫瑰，分给了她一支。 　　“我爸说我妈喜欢浪漫，送花最好送玫瑰，如果买错了她会生气。”他喃喃道，弯腰把花放在了墓碑下。 　　甘棠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怔怔出神。柯席远长得好看，他母亲肯定也是个大美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她惊讶的是照片里的女人也太年轻了，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似水，和柯席远的气质一点也不像。 　　或许选照片的人刻意挑选了她最年轻最美好的一张？ 　　像是看穿了她的惊讶，柯席远下一句话就开始解疑：“我妈妈看起来很温柔对不对？和我一点也不像。”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其实她完全不温柔，甚至很狡猾。十六岁就辍学，没过多久就跟着我爸了，地下情。” 　　原来这里头还有她不知道的秘辛？甘棠瞪大眼，安静听下去。 　　柯席远忽然看向她，眉宇间尽是温柔：“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地骂你妈妈是小三，其实我妈也是……当初爸的第一任妻子生不出孩子，她就瞒着爸偷偷怀了我，逼得爸爸和他的原配离了婚。是不是很坏？” 　　甘棠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原先以为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妈欺骗了他，后来才明白，他是真的不喜欢我这个人，我的脾气、我的秉性和我妈一脉相传，大概总是会让他想起曾经那个骗过他的女人吧。” 　　他伸出手在母亲照片上抹了抹，照片里笑容温暖的女子好像变得更鲜活了一样。 　　“妈，这些年你应该都看到了吧，是不是觉得儿子一年比一年有变化。你猜这是谁的功劳，我把她带来了。”他蹲下身，牵住甘棠的手。 　　甘棠顺势就把玫瑰放在墓碑上，对照片中的人恭敬地喊了一声“阿姨”。 　　柯席远捏捏她的手：“妈，你看。儿子眼光好吧。”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话，甘棠不自在地横了他一眼，心想：柯席远的母亲如果在天有灵，肯定知道她是‘新瓶装老酒’，还不知道会不会怪她拐带自己的儿子呢…… 　　柯席远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忽然站起身来，朝墓碑作揖。 　　“妈，去年我不是跟您许愿，让您在天之灵保佑我赶紧忘掉这段感情吗，我后悔了妈。那个时候是冲动不懂事儿胡说的，现在我重新许愿成不？烦劳您老再往观世音娘娘啊月老啊那里跑一趟，儿子这辈子就钟意这个姑娘了，别人都不要。让天上的神仙们保佑我们良缘美满、白头到老。” 　　甘棠在旁边听着，脸红得都快冒烟了，赶紧在他手臂上捶了一拳：“你能不能正经点，在长辈面前是这么胡说的吗！” 　　柯席远反而死皮赖脸地圈住她，捏着她下巴跟自己母亲说：“妈，您看清楚了，你儿媳妇儿长这样，牵红线的时候不要搞错了……哎哟……” 　　耳朵被恼羞成怒的甘棠揪住了，柯席远龇牙咧嘴地蹲下来，甘棠还以为真把他弄疼了，刚要放手，却被他从背后抱住了腿，背起来。 　　“喂，你干嘛，快放我下来。”甘棠又揪住他耳朵警告道。 　　柯席远却玩性大发，模仿着机械音说：“哔——隐藏开关启动，加速！” 　　说完就像离弦的箭，背着甘棠咻地一下冲上马路，把她颠得七荤八素，不得已只好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稳定下来。 　　“柯席远，你就是个神经病。”又气又笑地骂道。 第52章 　　随着开学的日子到来, 天气逐渐回暖，万物复苏、校园绿化道上的植物也抽出新芽。 　　像甘棠这种怕热又怕冷的人, 最喜欢的便是春天和秋天，悠悠闲闲地提着自己的行李在校园中漫步，别提多惬意了。 　　今天是她搬寝室的日子……没错，即便这段时间发生了挺多事，但甘棠还是决定和柯席远分开住。这件事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虽然换来了他一个星期的赌气，但甘棠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一举不光是杜绝柯席远不停地做些越线的事，也是给她自己留下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思考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以前或许可以用亲情来解释，可现在……甘棠发觉自己隐隐已经开始习惯柯席远的亲近行为，如果再和他待下去, 或许连她也会不由自主陷进去，可是他们目前的身份很尴尬, 甘棠还不想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地。 　　从校门到学生寝室也有十多分钟的距离, 甘棠拉着行李箱当做散步一样走过去, 万万没想到居然在寝室大门口看到了柯席远。 　　他慵懒地倚在墙上, 直到看到她才站直, 插着兜走过来，脸臭臭地提过她的行李箱。 　　“哎？你们今天不上课吗？”而且他不是在生气吗，怎么还来接她…… 　　柯席远斜斜横她一眼：“也就是你, 每次都能让我低头求和。” 　　甘棠尴尬地撇了撇嘴,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 谁叫他俩的关系这么尴尬呢。他可以做到不管不顾，她却不能啊…… 　　柯席远明白甘棠的顾虑，也不敢强求什么，只期盼着有一天她能正视自己的感情。他想和她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此时还没正式开学，学生寝室没有对外开放，甘棠的班主任提前跟寝管阿姨打了招呼才允许她进去的。可是柯席远作为男生就被阿姨拦下来了。 　　“哎，男同学不能进哈。”寝管阿姨打着毛衣，头也没抬一下。 　　甘棠也看向柯席远：“那你回去上课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柯席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行李递给她：“那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打电话，以后也是。” 　　“好，谢谢你。”甘棠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道谢，可能最近柯席远总是让她产生一种难以偿还他的好的错觉。 　　眼看他神色黯了黯，要转身离开，甘棠没由来心里一紧，还是叫住他。 　　“柯席远，给我一点时间吧。” 　　柯席远缓缓转头看她，眼中尽是惊讶，倏尔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黯淡的眸光像点燃了一把火，澄亮得不可思议。 　　“你是说……” 　　“嘘。”甘棠将食指放在唇边，冲他眨眨眼睛，“不说了，你快回教室吧，说到做不到我可不认的。” 　　柯席远的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重重地答了一个好字，挠着头跑了。 　　甘棠走了两步，回头看看，他已经走到林荫道上，还时不时蹦起来摘片叶子，幼稚得像个小学生，不由摇头失笑。 　　…… 　　新学期开始，高一下半年的考试会越来越多，而且时刻决定着他们将来的文理科分班，甘棠早已经决定好读文科，便不像其他人那么纠结了。 　　开学的第一天，甘棠走进教室就感觉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她不明所以地回到座位，旁边大明星的位置照旧是空的，早已习惯，她也没在意。 　　刚把学习用具拿出来，就听后排有人喊她的名字。 　　“甘棠，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什么事？”甘棠好奇问。 　　那个同学一脸神秘：“难道你没看最近的八卦新闻，许司鸣去泡夜店被拍啦，现在网上一片骂声，都在说他人设崩塌呢。” 　　甘棠大吃一惊：“我最近都没关注娱乐新闻，你给我仔细讲讲。” 　　那同学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这两天娱乐版头条的八卦事件来，原来是许司鸣去逛夜店，和一群穿着暴露的女人喝酒，甚至动作亲密，被一家圈内有名的狗仔团队拍下来并发到网上去了。 　　以前许司鸣一直走的好学生路线，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而且还是个未成年，别说粉丝，就连路人都被炸得不轻…… 　　许司鸣路人缘一直挺好的，虽然在国民度上有所欠缺但还是有一部分成年人将他作为教育子女的榜样。可是经这次爆料后，他的正面形象可谓一落千丈，那些曾经以他为标杆的路人粉肯定就怒了呗，再加上以前还存在的黑粉，将他年轻时说错的话做错的事一件一件添油加醋地例举出来，一传播，就彻底把他钉死在劣迹艺人耻辱柱上。 　　然而甘棠感到最惊奇的是，事情发酵到现在，许司鸣居然还没有出面澄清。可惜她过完年就没跟甘妍再见面了，不然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看她听了事情经过居然还如此淡定，那同学怕她不信，又拿出狗仔拍的照片给她看。 　　照片里黑黢黢地，经技术调节后，可以清楚地看见许司鸣的脸，俊秀的少年颊上已有红晕，手边还不忘拿着酒豪饮，左右两边都坐着两个穿露背包裙的女孩，媚眼如丝，一人搭着他的肩、一人搂着他的腰，就像西游记里等着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这样一副画面太有冲击力了，甘棠几乎都怀疑上面的少年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许司鸣。 　　在她印象中，许司鸣虽然有点三五不着调、偶尔嘴上不把关，人还是个挺好的人，怎么一个寒假不见他就变成这副纸醉金迷的模样了呢…… 　　…… 　　抱着这样的疑问，甘棠度过了新学期的第一天，原本以为许司鸣出了丑闻，没有十天半月是不会来学校的，竟没想到他第二天就回校了。 　　没有想象中的颓废和闪躲，他反而正大光明地走进来，还笑容灿烂地对甘棠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啊，同桌。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还是同桌吗？我特地跟老师要求的，上学期期末考试进步很多哟，这还得多亏你。” 　　甘棠愣愣地摇头道不客气，看他笑容依旧，丝毫不见阴霾，一时又怀疑那些丑闻是不是假的，说不定已经找到澄清的方法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许司鸣见她不说话，又冲她眨了眨眼睛，才放下书包坐下来。 　　没一会儿门外就出现了一个男人，是他那个经纪人，表情严肃地把他叫出去，隔了很久才回教室。 　　回来时脸色也有点不大好看了，回到座位上，拉椅子的声音都刺耳许多。 　　“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甘棠还是没忍住问道。 　　这不光关乎许司鸣，还关乎她母亲的工作，甘棠很想知道其中内情。 　　许司鸣用手撑着额头，看了看她，又将视线调到窗外的梧桐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半响启唇说：“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质问，而是平铺直述的语气，他对她是有倾诉欲/望的。 　　甘棠看了看四周，现在还没上课，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许有人暗中注意着这里，但也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她才放心问：“那件事是真的吗？” 　　许司鸣仍旧保持那个姿势：“真的呀，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 　　这玩味的语气让甘棠一愣：“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回换做许司鸣怔住了，终于侧过头正事她：“你不觉得我这种行为很恶心吗？” 　　“还好吧，又没伤天害理地……不过你年纪还是太小了，个人觉得最好少去那种地方。等以后成年了去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可、可是你不认为我应该做个品学兼优、思想高尚的好学生？你不觉得我这个行为是在带坏未成年？”他很惊讶，连问两个问题。 　　甘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这么说起来是有点，毕竟你的人设就是少年榜样……但话又说回来，明星也是人嘛……如果你能保证不被拍到，也没什么问题的。” 　　说完，她又补充：“可能是由于我不追星的原因吧，总觉得以明星为榜样啊、目标啊都不太切实际，大家隔了个屏幕，非亲非故地，谁知道谁背后是什么样子的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寄托在虚拟的人设上面，想想也是一种悲哀呢。” 　　就像许司鸣，他来学校读书后，人设也会崩得一塌糊涂，但她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只有这样才像个完完整整活生生的人嘛。 　　但据她所知，出现夜店门后，论坛上已经有人匿名爆料许司鸣在学校的黑点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班里某个同学爆出去的，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反观许司鸣本人，好像对自己自毁星途的壮举不以为然，可是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她妈妈，这要怎么收拾？ 　　甘棠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换来许司鸣一笑。 　　“这个你放心，年前就跟你妈妈的公关公司解约了，钱照给，违约金我们也出。” 　　甘棠瞪大眼：“为什么？我听说我妈的公司是业内一流的。” 　　许司鸣老神在在地摇摇手指：“不是你妈妈的问题，是我经纪公司的纠纷。” 第53章 　　甘棠仔细观察着许司鸣的表情, 想从中探求他自毁前途的原因，但这人就像一面哈哈镜，看似简单澄净，实则很难窥视他的内心。 　　就在她愣神的这点时间里，许司鸣的经纪人又来了一趟教室，把他叫出去后，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经纪人拉住许司鸣想把他带走，却被他扬手拂开, 自己反倒差点摔一跤。 　　在老师和同学们一片惊愕中，许司鸣再次回到教室，眉宇间有从未见过的戾气, 和往常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不顾大家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回到座位后就将头埋进书本里，呼呼大睡起来，恍若与世隔绝, 连老师都不好多说什么。 　　之后经纪人就再没出现过, 许司鸣也从头睡到尾，直到中午放学，甘棠被班主任留下来整理资料, 他都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虽然有点担心他如今的状况, 但甘棠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 只好跟着程楠婄一道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让她俩帮忙统计一下新的学生信息表, 这工作挺简单, 几分钟就能搞定。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其他年级的老师，都在手忙脚乱地整理资料，嘴上却没停，讨论的话题无不是关于许司鸣的。 　　甘棠默默听着，没一会儿有个不认识的老师朝她招招手：“那个，宋老师啊，借一借你们班的小帮手哈，我这里学籍资料太多了，感谢感谢。” 　　班主任没犹豫，连忙笑着把甘棠打发过去帮忙。 　　几个老师又闲言碎语地说起许司鸣来。 　　“也不知道校董事会怎么看这事儿，现在舆论风波这么强大，对咱们学校的名声肯定也是有影响的。” 　　“可不是嘛，听说今天还来上学了？宋老师是不是？” 　　甘棠她们班主任干笑着点点头，可能碍于她和程楠婄还在场，就没多说：“是来了的。” 　　另一个浓眉大眼的老师是学校里有名的直肠子，啧了啧嘴直言不讳：“刚我路过你们班门口，看到他差点跟他经纪人打起来呢，以前还以为是个挺优秀听话的孩子，没想到这么乖张叛逆……才多大就敢去泡夜店了，果然娱乐圈就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宋老师，你要小心班上学生被他带坏哟。” 　　说着用余光瞟了瞟甘棠和程楠婄，这姿态真跟街上三八的大妈差不多了，甘棠抿紧唇，对这类不知道内情就随意揣测别人的行为十分不齿。 　　好在她们班主任不是这种说三道四的性格，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摇头解释：“其实许司鸣那孩子除了学习成绩差点，其他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上学期他也只是挂名在班里学习，经常来一天请两天假，不存在什么带坏不带坏的。” 　　另一个教过她们班上物理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也点头附和：“对，其实许司鸣这孩子脑袋瓜子挺灵活的，就是他的事业太耽误学业，不知道这次事件之后他能不能收收心好好读书。” 　　“难说哦，还得看上头的人怎么安排啊，之前能破格录取不就是看在他有名气吗，现在出了这些事……”一个老师低声嘟囔，话到后面直接没了声音。 　　但不说甘棠也猜得到，许司鸣这事确确实实闹大了，不光坏了他自己的名声，还把学校也拖累了。近两年校董事会一直在想把学校推广到国外去，想必对许司鸣的所作所为已经气急败坏了，如果再严重点借此把他开除了都是极有可能的。 　　甘棠想到这人玩世不恭的德性，别说他经纪人了，就连她也跟着干着急。一个分神，手上的资料就掉了几张在地上，她连忙道歉，弯下腰去捡。 　　意料之外的，居然在这几张资料里发现了柯席远的学籍档案，右上角贴了一张他的寸照，下巴微微扬起，看起来不可一世。甘棠想笑，目光却落在表格里的一行数字上。 　　“同学，谢谢你啊，老师这里没什么要做的了，你去休息吧。”柯席远班上的老师说道。 　　甘棠点了点头，把柯席远的资料放回去，又叠整齐了才还给她。 　　从办公室出来，跟程楠婄分开，甘棠又回了趟教室，许司鸣已经不见踪影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他都没有再出现在学校里。 　　没多久，甘棠便在微博上刷到许司鸣宣布暂时退出娱乐圈的消息，新闻发布会就召开在第二天。一下子成了当月的爆点消息，不光网络上，连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令人意想不到的，许司鸣宣布退圈的第三天，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回学校上课了，而且还穿着校服，头发剪得很短，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步履轻松地走到甘棠面前，冲她抖落抖落身上的校服，挑挑眉：“帅吗？” 　　“你……”甘棠目瞪口呆，“是真的决定退出娱乐圈了？” 　　“当然是真的！”许司鸣十分笃定，“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一名光荣的全职高中生了，这位同学你好，以后请多指教。” 　　甘棠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是，我不太明白，看你这么高兴，难道乐见其成？” 　　“嘘。”许司鸣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又开口道，“这个秘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其实我早就想退圈了。” 　　甘棠震惊地瞪大眼：“这么说……夜店门也是你故意为之？为什么啊，如果想退圈，不能光明正大地退吗？” 　　许司鸣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经纪公司不会允许的，你不进圈不会明白，流量就是钱，没有哪个傻子会放走一个赚钱工具让他回校好好进修的。而且……” 　　“而且什么？”甘棠追问。 　　“我的经纪人你知道他和是什么关系吗？他是我亲爸……我的星途是由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这一点甘棠确实没想到，震惊地看向他，对方眼里的怅然一览无余。 　　两人对视了两秒，许司鸣叹了口气，将负面情绪都收敛起来，重新展露笑颜：“所以你应该恭喜我，我终于逃脱成年人的挟制了。” 　　甘棠不知怎么回答，只愣愣地回了一句“恭喜你”。后来几次交流之后她才知道，许司鸣这些年只是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心一直很排斥。 　　他的父亲过早地把他培养成赚钱的工具，从未过问过本人的意愿，小小年纪频繁参加商演、通告，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早已见识了太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他很厌恶这个圈子，却受困于父亲和经纪公司的挟制不能全身而退，再加上读高中后认识了甘棠，更是对校园和学习萌生了很大的兴趣和期待。 　　许司鸣想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享受教育和安稳悠闲的少年时光，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自毁星途这一下策。 　　好在他最后反抗成功了，虽然落得个受人指指点点的下场，但群众的忘性是很大的，时间一久，他终归会融入进来。 　　知道了许司鸣的心路历程，甘棠由衷替他感到高兴，后来问起他的将来有什么打算，许司鸣都语气轻松地回答听天由命，以后或许会再回娱乐圈，或许会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总之从现在开始，他的未来由自己主导了。 　　甘棠对他的洒脱十分羡慕，然而她本人却做不到肆意主导自己的未来。 　　没过多久，她便发现，平静无波的生活背后，是汹涌而来的命运车轮，不管是谁都无法逃避。 第54章 　　柯席远窝在沙发上, 看着手机屏幕上“这星期有事, 不回家了。”一行字, 气得差点把手机砸出去 　　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学业越发繁重，甚至已经连去找甘棠的时间都空不出来。自她住校以后, 两人更是没什么相处的时间了。 　　柯席远就指望着周末能够和她待在一起，好不容易盼到这天, 她居然说有事不能回来, 期望瞬间落空，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有事？有什么事？难道是关于那个小明星的事？还是说她偷偷一个人跑出去约会了, 完全不管他了？ 　　柯席远此刻的心情活脱脱像一个深闺怨妇，但他仅剩的尊严不想让自己承认这一事实。 　　以前还能发发脾气或者直接打电话过去把她骂回来, 可是现在不能了, 甘棠不喜欢被人控制, 所以他只能把臭脾气藏得好好的, 让那些负面情绪自我消化。 　　可人的情绪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将手机丢到一旁，柯席远想闭目养神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眼睛刚一闭上，脑海里就不自觉开始想象甘棠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的场景，非但没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生气了。 　　气鼓鼓地站起身来, 捡了手机瞟了一眼时间后, 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 　　他倒要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从家里赶到学校, 校园里有点冷清，柯席远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甘棠回复信息说她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资料，他便直上三楼想戳穿她的谎言。 　　没想到办公室的确是有人的，程楠婄也在，可没瞧见甘棠的身影。 　　看他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张望，程楠婄惊讶道：“柯学长是来找甘棠的吗？她跟老师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来着，难道没跟你说吗？” 　　柯席远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是吗，我刚从家里出来怎么没看到她，指不定找了个借口出去玩了。” 　　在程楠婄惊愕的目光中，他又转身下楼，这回不再犹豫，拿出手机给甘棠拨了个电话过去。 　　“忙完了吗？现在在哪儿？”他半眯着眼、语气低沉地问。 　　甘棠那头静悄悄地，沉默了一下答道：“我在家里啊。” 　　“哦？是吗？我也在家呢，怎么没看见你。”他戏谑道，觉得甘棠这个谎撒得不太聪明。 　　“你也在家？哪有你？”甘棠语气十足的疑惑。 　　柯席远本还想再跟她打会儿哑谜，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没想到她直接把电话一挂，几秒钟后发了张家里客厅的照片过来。 　　还真是在家啊？ 　　柯席远嘴角僵了僵，什么也没回，直接出校门打车回去了。 　　坐在车上，他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能让甘棠这个三好学生都狠下心来请假，心里不由担心起来。 　　好不容易到家，看见大门紧闭，忧心更甚。在门口叫了一声甘棠的名字，没人应，他皱着眉掏出钥匙来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就听门内“嘭”地一声巨响，吃惊抬起头，入目却是漫天的彩带，唰地一下喷了他一身。 　　“……” 　　柯席远无语地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她还笑得灿烂极了，气得他牙痒痒。 　　还没来得及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就被甘棠扯着手臂，戴了个亮晶晶的东西在头上。 　　柯席远黑着脸一把扯下来:“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是粉红色的，一碰就闪光，放着一首耳熟能详的音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惊喜吗！”甘棠眉飞色舞地张开双臂。 　　柯席远才发现客厅墙壁上都是气球，正中央还拉了条写着“happy birthday”的横幅。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惊喜，是惊吓…… 　　“今天是我生日？”他反问。 　　甘棠笑容僵了僵，错愕道：“不、不是今天吗？我看到你资料上的出生年月明明是今天的。” 　　她说着拿出手机来确认一下：“没错啊，是3月17啊……难道你身份证上和真实出生年月不一样？” 　　柯席远扶额，忽然笑起来：“是今天，只是我之前从来不过生日，你突然给我这么一个惊喜，我没反应过来。”他又把那粉色的傻兮兮的皇冠戴上，凑到甘棠面前，“怎么样，还可以吧。” 　　傻得可以…… 　　甘棠憋住笑，昧着良心点点头：“反正你今天是最帅的，戴什么都好看。” 　　“哦，是吗？既然这样那我就戴着吧，原来你骗我说学校有事不回家就是为了给我制造一个惊喜？”他脸侧有点红，盯着甘棠没挪眼。 　　甘棠窘迫地推推他：“你别光看我啊，你看看我给你布置的，漂亮吧。” 　　柯席远还是看着她，嘴上道：“嗯，漂亮。” 　　可能是他目光太灼人，甘棠总觉得别扭，索性不与他对视了，拉着他往饭厅走：“不止这些，我还给你买了蛋糕，专门叫蛋糕师傅私人订制的，你瞧瞧，这上面的画像不像你。” 　　柯席远真弯下腰看了看，蛋糕上的图案勾起了他的回忆：“看出来了，这是甘大画师给在下绘制的那副肖像画，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在下实在佩服。” 　　甘棠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说人话！” 　　“嗯……蛋糕很可爱，我很喜欢。” 　　“这还差不多。” 　　…… 　　柯席远还是第一次觉得甜食也很美味，他破天荒地吃了一整块，看得甘棠都直瞪眼。 　　“原本想着你不喜欢吃甜食，只是买个小蛋糕吃吃气氛，所以单独还准备了鸡蛋和面条想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填肚子呢，看你吃了这么大一块，那鸡蛋和面条还是留着明早让周姨煮给你吃吧。” 　　柯席远愣了一下，立马把手里的蛋糕扔掉了，说：“其实比起蛋糕，我更想吃面。” 　　这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甘棠无语地抽抽嘴角：“好吧，那你坐着等一会儿。” 　　她前脚刚动身，柯席远后脚就跟进来了，硬要帮她打下手，却越帮越忙，搞得甘棠手忙脚乱，最后煮出来的长寿面糊成一团，卖相相当难看…… 　　面对甘棠的怒视，柯席远自己也很尴尬，却还嘴硬狡辩：“长寿面嘛，只要心意在就行。” 　　甘棠心想，反正也是你吃，你高兴就好。 　　天色渐渐转暗，甘棠打开了饭厅的吊灯，转身回来见柯席远已经开动了，面条的热气噗噗往他脸上喷，他居然也不嫌烫，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咽。 　　“原来你这么饿啊，早知道我就多煮一点了。”甘棠凑过去感叹一句。 　　可是柯席远的脸几乎要埋进碗里了，她漫不经心地一瞥，居然看见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他光洁的下巴流下来、滴落进面碗里…… 　　…… 　　他是……在哭？ 　　甘棠瞠目结舌：“你、你不用这么感动的……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手足无措，柯席远抹了抹额头，声音如常：“你想多了，是热的。” 　　他抬起脸来，扯了一张纸巾擦嘴，话虽这么说，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是红的。 　　甘棠怔愣地看着他薄唇微动，说了一句话，因为在走神没听清楚，就又问了一遍，原来他说的是：“我想吻你。” 　　“什么？不行！”甘棠反应大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柯席远伸出食指，认真道：“就一下，当做我的生日礼物。” 　　“这些蛋糕、长寿面已经是生日礼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甘棠站起身想走开，却被柯席远抓住了手腕：“棠棠，就亲一下，别的都不做。” 　　“你还想做什么啊！脸都不要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甘棠真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可是柯席远站起来像座山，压根不是她打不打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反抗得了的问题。 　　眼看着他越凑越近，左右两边都被挡住了去路，唇与唇之间近在咫尺的时候，甘棠嗖的一下弯下腰，钻进了桌子里…… 　　“你是泥鳅吗？溜得这么快。”柯席远好笑地蹲下身，长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脚腕。 　　甘棠随之身子一歪，差点没控制好平衡摔下去。 　　“喂，放手。”她挣扎了一下，柯席远却抓得更紧了。 　　女孩子的脚腕细得还没他的手腕大，好像随时一用力就能捏断似的，柯席远坏心眼地用指腹摩挲着，酥麻的触觉让甘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也不想，闭着眼抬脚踹上去，没想到还阴差阳错正中柯席远的下巴。 　　只听砰地一声，柯席远的后脑与桌沿来了个猛烈撞击，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松开手，捂着脖子叫起来：“糟了，脖子扭了……” 　　甘棠睁开眼，哪想到自己这一脚这么勇猛，大惊失色关切问：“真的？你快站起来活动活动。” 　　柯席远退开后，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看他还捂着脖子，表情痛苦。心想自己今天真是冲动了，人家过个生日，没道理还多出一身伤啊…… 　　不自觉心生愧疚想给他按按，手刚伸出去就被柯席远反手抓住。 　　“棠棠，今天这个吻，我势在必得。” 　　说完还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将人拉入怀中，手掌扣住她后脑勺，找准位置便低头吻下去。 第55章 　　第二天柯席远就因为脖子扭伤进了医院…… 　　甘棠交了医药费回到病房, 看到这个偶像包袱很严重的人戴着个颈托, 神色严肃地躺在病床上，狼狈得令人发笑。 　　可是一回忆起昨天的事, 她又收敛了笑意, 冷着脸把收据甩到他床上：“颈部软组织损伤, 你活该。” 　　柯席远僵着脑袋只能动动眼珠子, 斜过来看她, 眨眨眼憋出两个字：“值得。” 　　“行啊，那我在踹你两脚得了。” 　　柯席远不能摇头，只好摆手：“玩笑玩笑。” 　　看到他这副无赖样子, 甘棠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昨晚的场景, 他能伤到住院可不是拜她所赐，完全是自己作死。 　　当时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也紧紧环抱着她, 本来脖子已经有轻伤了还不管不顾地低下头照顾她的身高。 　　这亲吻来得猝不及防、霸道又强势，几乎让甘棠没有呼吸的空间。唇上灼热厮磨的触感像沙漠中饥渴已久的流浪者在无穷无尽地索求她口中一星半点的滋润。 　　甘棠回过神就开始挣扎，却被食髓知味的柯席远按在桌沿上，唇将将离开一秒, 又压上来。 　　她终于明白, 跟这个无赖是不能讲道理的，狠了狠心, 偷偷摸到他脖子后面, 使劲一捏……然后, 就造成现在这副局面了…… 　　“你这段时间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好好养病吧。”甘棠没好气道。 　　柯席远嘴角耷拉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甘棠不想承认，看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她居然还有点幸灾乐祸。 　　甘棠的银行卡出账会直接发到甘妍那里，没几天就被她发现在医院诊疗花了钱，立即打电话过来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事比较尴尬，甘棠不敢提具体经过，只模糊地说了是柯席远不小心撞到的，甘妍那头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想不到你们两个感情还挺好的。” 　　甘棠怔住，即便是隔着个手机她也慌张了，担心甘妍是看出来点什么，但仔细研究她的语气又不像，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她打哈哈：“也没有啦，只是周末回家要住一起，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那头甘妍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甘棠……” 　　“嗯？妈？怎么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其实我已经和柯席远的爸爸协议离婚了。” 　　“……”甘棠怔住，或许是已经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她并不是特别惊讶，但这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些……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随口问：“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年前你们已经……” 　　“没有，是在年后才办的手续，或许我这么做的原因你不会理解……你们去首都这两年，我和柯席远爸爸的婚姻关系已经濒临破碎，这次选择离婚，也是我们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感觉到甘妍话里的愧疚，甘棠沉默了几秒钟，语气平静：“妈妈，你没必要跟我解释的，你的一切决定我都支持。” 　　这些年来她也算是看出了甘妍夫妇婚姻矛盾的苗头，他俩如胶似漆时有多恩爱，吵架时就有多冰冻三尺。两人性格都很强势不肯低头的那种，每次发生矛盾后都各执己见不愿沟通，等气消了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直接翻篇，却不想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矛盾会积少成多，最后变成婚姻癌变的致命因素。 　　甘棠知道，除此之外，还有柯向南近两年一直忙着拓展事业，少了对甘妍的陪伴的原因。甘妍自己的事业也很繁忙，在伴侣的抉择上她当然更倾向于选择能够与自己灵魂相契的男人。而夫妻俩的聚少离多，早已成了婚姻破碎的导、火、索。 　　两人上次大吵一架就是因为柯向南执意要入股江南通讯，而甘妍觉得不妥想阻止他。后来不欢而散，便再也没管过他事业上的事。 　　貌合神离的婚姻最折磨人，与其这么耗着，不如早点分开得以解脱。对于这一点的认识，甘妍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她最后在电话里道：“你把留在首都那个家的东西收拾收拾吧，这边的我已经让人帮你搬走了，下星期我会北上一趟，到时候把东西一次性搬走。柯席远那小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你有空跟他说一声。” 　　“嗯，好。” 　　甘棠平静地挂了电话，说不出心里是怎样一种感觉。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给柯席远送饭了，又请了假出学校去。 　　把这个消息说给柯席远听的时候，相较于她的淡定，对方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因为太过激动，牵扯到脖子上神经一阵发痛，柯席远咬牙忍着，抓住甘棠的手反复问道。 　　甘棠把饭盒放下，提高音量一字一顿说：“你爸和我妈离婚了，刚才我妈打电话过来说的，下星期我要回你家一趟把东西都搬出来，听清楚了吗？” 　　柯席远似乎还在状况外，露出少见的呆愣表情，沉思了大概有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梦想成真了？” 　　甘棠轻轻扯了扯嘴角：“是啊，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妈来着，等了这么多年，他们终于离婚了。高兴吗？” 　　柯席远勾起嘴角斜睨着她，脸上收敛不住地欢喜。若不是脖子上还戴着颈托不太方便，他早就高兴地扑上去亲她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我以后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你了，你难道不高兴？” 　　甘棠轻嗤一声，这段时间她对柯席远毫不忌讳的情感表达已经有了免疫力，还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感到羞耻和慌张了，淡定得仿佛是听到了他问今天中午吃什么的寻常话题。 　　看着他嘴角隐隐控制不住地上翘，甘棠神色黯了黯，她此刻的心情没有丝毫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五味杂陈。 　　甘妍夫妇终是离婚了，虽然他们的婚姻破碎早有苗头，但甘棠还是不自觉产生一种被原书命运推着走的错觉。 　　她希望错觉真的只是错觉，不管是关于她还是关于柯席远的那些厄运都不要到来。 　　一想到柯氏即将破产的命运，甘棠不自觉把目光投向柯席远。 　　纠结了半响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你有没有了解过柯叔叔现在入股的生意，会不会有不妥当的地方……我听说柯叔叔往里投了柯氏大部分资产……” 　　没想到她会突然过问柯家生意上的事，柯席远诧异地挑了挑眉答道：“这个我没细问，不过我爸这种老生意人应该不会那么不小心的，怎么？是你妈妈说了什么吗？” 　　“没有。”甘棠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保守一点比较好，你不是想早点接手家里的生意么？，以后就多帮柯叔叔分担分担吧，毕竟多一个人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柯席远若有所思地颔首：“也对，我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已经好久没跟他联系了，连离婚这么大的事都要你来告诉我……” 　　他不能低头，只好撑着脑袋，摸出手机解了锁丢给甘棠，甘棠贴心地帮他拨通柯向南的电话，搁在他耳边。 　　感觉到手心的手机微微震动，应该是已经接通了，甘棠离得远听不清说的什么，只是见柯席远愣了愣，皱起眉。 　　“居然关机了。” 　　看他神色凝重，甘棠不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或许柯叔叔有什么急事忘记开机了？” 　　“可能性不大，我爸他们这些生意人都是保证全天开机的，而且……”他指尖飞快又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次无例外还是关机，“私用号和公用号全都关机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嘴唇轻颤。 　　“那你快打个电话问问叔叔的秘书，或者问问王阿姨。”甘棠急切道。 　　柯席远先拨通了家里保姆的电话，这次倒是通了，可惜王阿姨并不知道柯向南目前的状况，只说柯先生出差X城，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心头担忧更重，柯席远又立刻给父亲秘书去了个电话，对方接起来沉默良久才开口，柯席远想问父亲的现状，对方却说得十分敷衍，只让他暂时什么都别管，好好读书，以后有事会及时通知，而后就果断挂掉电话。 　　放下手机，柯席远思绪如麻，望着甘棠怔怔出神：“爸他应该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 第56章 　　当天柯席远就出院了, 他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全, 就要忙着去X城弄清楚柯向南到底出了什么事。 　　甘棠看他心急如焚，劝了半天还是没什么用，怕他太过慌张期间又出什么差错，便想请了假和他一起去。 　　柯席远嘴上答应了，等到甘棠好不容易帮他和自己都请了假, 回去找他时, 人早已登机往X城赶去。 　　明白他是怕事情严重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能不让她牵连进来就尽量避免。可越是这样甘棠就越是惴惴不安。 　　这些年来, 她对柯向南的感情虽不是很深, 也对他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太苟同，但若是就这么旁观他陷入人生低谷的境地, 怎么能够淡定得了。 　　原以为自己看过原著, 怎么着也是个有上帝视角金手指的开挂人员了，却不想宿命说来就来, 打得她措手不及，还没有任何帮忙的能力……只能守在原地等柯席远回复消息。 　　柯席远去X城后的前两天两人还能通通电话, 只听声音她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柯向南失踪了, 公司里暂居的别墅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柯席远这两天一直在四处奔走打探，把所有和他认识的人都问了个遍。 　　不明白内情的都一问三不知, 了解到一点消息的却像是怕触了霉头一样三缄其口。 　　两人距离太远, 甘棠只能安抚他不要心急,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故失踪。 　　到第三天再打电话过去，连柯席远都联系不上了…… 　　虽然知道他以后会东山再起应该不会出现危急生命的意外，但甘棠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无奈自己没有打探消息的人脉，只好向甘妍求助。 　　甘妍虽然一直对这个继子不太喜欢，但还是出于人道主义跑了一趟X城。 　　几天后，带回来的消息是柯席远在拘留所，和一伙讨债的人发生了冲突，好在她去得及时，才把他保释出来。应该过几天就能回首都。 　　挂掉电话，甘棠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地干等了两天，连许司鸣都看出来她是出了什么事，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现在她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当然无法告诉许司鸣事情经过，但想到他混迹娱乐圈至少比她更有人脉，便留了个后手，承诺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会第一个想到他。 　　几天后，柯席远终于和甘妍一道回了首都，甘棠再次见到他时，他正窝在书房里四处打电话求人帮忙。 　　短短几天，整个人都瘦了很多，下巴上青色的胡渣看起来很刺眼。看到她进来，柯席远也没起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虽然疲惫但异常明亮。 　　他仍在打电话：“喂？请问是张叔叔吗？您好，我是席远，请问您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 　　说到此处，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截过了话头，紧接着就见他神色一黯，语气变得漠然：“好的，没关系，打扰您了。” 　　无力地垂下手，柯席远整个人蜷缩在晦暗的角落里快化成了一道影子，甘棠心里一酸，上前握住他的手。 　　“柯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跟讨债的人起冲突？”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柯氏欠债的地步？ 　　柯席远忽然伸手抱住她，将脸贴在她腰侧，这两天他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安下心来。 　　两人在没开灯的书房里相拥良久，直到柯席远感觉甘棠把手掌放在他后颈轻轻按揉。 　　“你的伤好了吗？”按耐下心中万千疑问，她最关心的还是眼前的人是否安好…… 　　柯席远原本双眼干涩，听到她这句话时却忍不住眼球酸胀起来，埋进她怀里，瓮声瓮气地答：“早好了，之前住院的时候就好得差不多了，别担心。” 　　甘棠没说话。 　　他又道：“家里的东西你收拾好了吗？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搬走？” 　　“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搬。” 　　“那就好，这次的事情……替我谢谢甘阿姨……不过让她不要再去过问了，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 　　甘棠听得云里雾里，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些天去了X城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探到啊。” 　　柯席远松开她，抬起头来，眼中漆黑一片。 　　“我也不确定，还要等消息。你知道一旦牵扯到政事，就不是人脉和钱能摆平得了的。” 　　甘棠听得心里一惊：“怎么会……” 　　“我也是去了才知道，江南通讯这单生意是政商合作，我爸想垄断X城的经济链，所以下血本投了很大一笔资金进去。可是问题就出在和他合作的那个政客最近被上级部门查处贪污……其中很大一笔赃款都在这单生意里，但凡是牵扯到江南通讯的人都被关押调查。” 　　甘棠倒吸一口凉气，当初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亿万富翁如何才能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涉及到了政事……那便像个赤脚的人踏入了沼泽泥潭，越是挣扎越陷得更深……别说投入进去的资金，就连人都很可能无法保全…… 　　“有没有办法证明清白？还是说柯叔叔早就知道？”她焦急问。 　　柯席远摇摇头：“当初这笔生意是董家介绍的你还记得吗？爸应该是被蒙在鼓里了，还得等消息出来，看会不会波及。如果被牵连，除非让中间人出面作证，不然等着我爸的很可能是牢狱之灾……可是现在我爸那些生意朋友人人自危，谁都不敢趟这趟浑水……” 　　“董家呢？他们应该是最了解内情的……” 　　柯席远闭上眼，神情有一丝决绝：“他们家是最先撇清关系的那一拨……” 　　甘棠泄气地坐回椅子上，心里沉重地像压了块石头…… 　　三个月后。 　　X城贪官案登上报纸，其中还牵连着几家上市公司和好几个位高权重的官员，江南通讯被上级查处，其中牵连到的柯家投入的资产也一并打了水漂。 　　不过好在董家最后同意出面为柯向南作证，才免去了他的牢狱之灾，牵一发而动全身，柯氏股市元气大伤、全面崩盘，其他产业还在运作，可已经是强弩之末，时间越拖得久，反而欠的债越多。 　　柯席远已经很久没到学校上课了，甘棠心里七上八下，却又没处去找他。首都的房产要么被查封要么被抵押出去，S市的更不用提了，全在国家监控范围。 　　她只听说柯向南被押送回省后，柯席远一直在老家守着他。有要债的上门，两父子肯定在东躲西藏，甘棠简直不敢想象这段时间柯席远过的是什么日子…… 　　六月底，高三学生高考完毕，校园里弥漫着毕业的喜悦气氛。 　　他们学校从建校以来就有一个校风习俗，那就是每逢一届毕业，会开一次全校联欢舞会。 　　效仿西方国家那种化装舞会，平常不爱打扮的学生都一改朴素面貌，每个人都会穿着光鲜亮丽的正装出席。 　　在毕业舞会这一天，甘棠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董非凡，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在人群中左右逢源。 　　而柯席远还是没来学校，电话也显示关机状态，兴许正在某个地方担惊受怕，和要债的人周旋…… 　　人和人的命运天差地别就体现在此处，甘棠脑子里忽然清晰起来，她知道为什么当初会觉得董非凡这人的名字似曾相识了…… 　　董氏——几年后国内电商业的龙头老大，旗下有一家传媒公司，和林墨颜吴杨存在竞争关系，而柯席远将来会成为林墨颜的金主，他们俩早晚会对上。 　　如今的董非凡会成为柯席远以后的死敌，或许董家一开始就抱着扳倒柯氏的目的才会用这个方法引柯向南入瓮…… 　　一想到这个可能，甘棠心里都不自觉一寒。如果真是这样，那董家人的心思也太恶毒了…… 　　在她愣神的时间里，董非凡已经发现了她，端着杯红酒缓步走上前来。 　　眉眼风流、言语虚伪：“小棠，最近席远怎么样？柯伯父突然就出这么大的事，真的让人猝不及防。” 　　甘棠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之前消息还没出来的时候，她就去找过董非凡，那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兴许是也想到了之前对她的态度，董非凡无所谓地笑笑，继续自说自话：“柯伯父这事牵扯得太广了，谁都不敢冒然出来惹一身骚，之前那么答复你也是情非得已。虽然现在各家都在避风头，但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爸也不忍心看伯父被冤枉，才毅然决然地站出来。” 　　甘棠差点把心头的“你放屁”三个字脱口而出，董非凡真是和他爸一样奸诈，如果不是柯家愿意付出代价，他们会那么爽快地站出来作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甘棠心中有气，看眼前的人就越发不顺眼，他晃晃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别说我们家了，就连你的母亲不是也离了婚，躲得远远地吗？” 　　他假惺惺地叹了一声：“你别这么看着我，想想以前小时候大家感情还是挺好的，柯席远那种自私自大的人也只有张裕会一直跟他好，我们俩现在都解脱出来了，看见他终于体会到被人欺压的滋味了，你难道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董非凡说完看向甘棠，见她今晚把刘海都梳上去，化了个淡淡的妆容，明眸皓齿却因眼含怒意而似嗔似怨，都说秀色可餐，勾得他心痒痒，没忍住就伸出手往她脸上拂去。 　　甘棠反应很快，啪的一下就给他重重拍开，然后举起酒杯将杯里剩余的酒都倒到他头上。 　　“赏心悦目？这才叫赏心悦目。”将酒杯砸在地上，引来四周一阵惊呼，她又冷冰冰地补充道，“等着吧，你现在尽管幸灾乐祸，柯家不会就此衰败的。” 　　说完便提起裙摆走出去，到了礼堂外面，四周响起蝉鸣鸟叫，摸出手机给柯席远拨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无奈地对着夜色轻叹一口气，这一劫似乎是躲不过去了，就像甘妍夫妇离婚一样，是柯席远必经的道路。 　　她如今只盼望着柯席远能挺过去，早点振作起来，她始终相信他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 第57章 　　再次见到柯向南时, 暑假已经快收尾了。 　　他状况不太好，大热天还裹着一身大衣, 勾腰驼背地靠在路边电线杆上，刻意压低的帽檐下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巴。 　　如果不是听到他在叫她的名字, 甘棠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着邋遢的男子与她那个斯文英俊的继父是一个人…… 　　“小棠。”他声音沙哑再次唤道。 　　甘棠点点头，尽量掩去目光中的震惊与同情：“柯叔叔, 好久不见。你和……席远哥哥过得好吗？” 　　自从官方确定消息后, 甘棠已经有将近半年没见到柯席远了, 这半年里她一方面在担心, 一方面却又对他们的困境感到无能为力。 　　听到她关切的话语, 柯向南愣了愣, 直起身, 整个人却更显老态。 　　“难得你还关心我们……” 话毕又不知该说什么, 显得很局促。 　　甘棠扯出一抹安抚的笑意：“应该的, 柯叔叔,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把你们当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和妈妈这段时间都很担心你们……”她真诚道。 　　柯向南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结结巴巴问：“你、你是说……你妈妈还对我……” 　　明白过来他在期待什么, 甘棠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若说甘妍对柯向南还有感情, 据她观察, 几乎是不可能的。甘妍对待感情十分理智, 如果决定了了断那便是真的心灰意冷, 不会回头了。就算她如今还对柯向南抱有感情, 那也只是看到自己前夫命运多舛的同情而已。 　　柯向南这个表情显然是对甘妍还抱有期望，虽然说出来很伤人，但甘棠还是不愿意欺骗他。 　　她只是委婉地说：“妈妈说，虽然与您有缘无分，但总归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能帮忙的地方都尽量帮的。” 　　柯向南表情僵住，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过了半响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甘棠疑惑地接过，打开来看，却见是一只钻戒，貌似是他们结婚时，甘妍佩戴的那只。 　　“柯叔叔，这……” 　　“离婚时，你妈妈忘记带走的，后来房子抵押出去，我还是在旧家具里翻到的。你替叔叔转交给你妈妈吧，虽然……她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就当留个纪念。” 　　听他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懊丧说出这番话，甘棠心里也跟着五味杂陈起来。 　　虽然知道甘妍多半不会接受这只戒指，但她还是替柯向南收起来，等以后交给甘妍自己定夺。 　　柯向南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试探甘妍对他是否还有感情，其次便是还戒指。两件事都做完了，他便拢紧大衣准备离开。 　　甘棠叫住他，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席远哥哥还在首都吗？他现在住在哪里？马上要开学了，叔叔您让他尽早回来上课吧。” 　　柯向南答应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几个月前就搬回沿海老家了，下学期会按时回来上学的。” 　　甘棠松了口气，笑着和柯向南道了再见。 　　像柯氏这种世代为商的人家，就算儿子破产，自家老父亲那里也是后盾的。柯向南一路从沿海打拼到S市，现如今又回到父母身边，无疑是重新开始的意思。 　　知道柯席远此时身在沿海，甘棠心里那块石头也算真正放下来了。 　　之后的日子，她开始把心都放在学习上，等到与柯席远再见已经是高二开学，他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没有了以前桀骜骄纵的气势，变得越发沉默内敛了。 　　周身气质却更难以让旁人忽视，就像屹立雪海里的一棵孤松，除去周身浮华后更显根骨。 　　柯席远天生有股不认输的劲儿，这一点甘棠从不怀疑。他甚至比她想象中更坚强，除了那次在书房抱过她一次后，便再也没在她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甘棠能感觉到柯席远开始努力奋起了，和以前那个骄矜的大少爷不一样，这次他身无分文从零开始。 　　之后的每个假期柯席远都会去打工，这是他爸给他指的路，从最基层的销售做起，由浅入深积累经验。 　　甘棠过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他用他自己挣来的钱给她买了一串手链，纯银的链子上面有两颗石榴石，不是很昂贵，但甘棠却爱不释手。 　　这份礼物比以往任何一份都更有意义，就像柯席远这个人，现在的他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魅力。 　　看到柯席远在不懈奋斗，甘棠自己也不知不觉受了感染，原先只想让成绩过得去就行。可现在不知从何来的动力，她想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于是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上，而后惊奇地发现，一旦让自己充实起来，时间就不知不觉从她那些温书的夜晚里悄悄溜走了。 　　虽然这些日子里很少和柯席远联系，但他和她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很多时候，甘棠复习完一套错题，觉得眼睛酸痛要休息休息，拿起手机想问问柯席远现状，却又怕打扰了他。每每准备要放下手机的时候，聊天界面的顶上就会出现那行让她惊喜的字。 　　“对方正在输入中…” 　　【棠棠，我好想你。】 　　【我也是。】 　　即使隔着一个屏幕，因为彼此间的默契，两个正在为未来奋斗的人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柯席远这届高三生毕业后照旧开了毕业舞会，那天甘棠和他都没有缺席。 　　柯席远没准备礼服，只穿了一件白T和一条破洞牛仔裤便去了，舞会从头到尾他都埋头吃东西，其他人的目光都时不时流连在他身上，或好奇或不屑。 　　柯家因涉嫌政客贪官，在圈内名声都臭了，这些学生中有不少高/干子弟，对他如今的遭遇都嗤之以鼻。 　　不顾周遭人异样的目光，甘棠主动上去请柯席远跳了一支舞。是步调最简单的华尔兹，柯席远从小就会，而甘棠却是为了今天特地去学的。 　　他们两个最近都是用手机联系，已经好久没当面说过话了，两人搂在一起，倒有点久别重逢的意境。 　　听到柯席远在自己耳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甘棠也扬了扬嘴角。 　　“真的决定出国了？” 　　“嗯。”柯席远声音低沉，已经彻底脱了少年稚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了……我想去看看更旷阔的领域。” 　　甘棠没说话，只是随着音乐舞动。 　　直到音乐终止，行了礼，柯席远的手却没松开，一用劲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在一起。 　　“等我回来。” 　　“好。”甘棠毫不犹豫答道，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摩挲。 第58章 　　甘棠想也没想过她居然能考上国内最好的高校, 这搁在她上辈子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由此可见人的潜能也是可以被逼出来的。 　　上大学后甘棠便没跟甘妍住在一起了，她这个年轻漂亮的妈妈活得洒脱，或许也是被接连不顺的婚姻伤透了心, 现在不提爱情和责任, 只管自己开心。甘棠经常看到和她一起出入的小男朋友跟自己差不多大，虽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这样再住一起便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了。 　　甘棠大二那年, 吴杨终于学成归来，且整个人面貌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在国外被星探发掘, 仍旧按原书的套路入了娱乐圈。现如今因出色的相貌和学历才艺，一出道便在圈内炸出不小的水花。 　　不过唯一与原著不同的是，甘妍和吴杨这对母子关系没有那么僵持了, 甘棠也不知这该不该算作她的功劳。一次在去找吴杨的时候，她顺带叫上了甘妍, 两母子这些年终于肯冷静地坐下来谈一谈。 　　甘棠没有旁观, 而是把空间都留给了他们两母子。不过她也隐隐能猜到他们究竟是什么矛盾。 　　甘妍最初怀着吴杨时, 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算是未婚先孕又加上遇人不淑。在吴杨很小的时候便狠下心跟他爸离婚了, 吴志雷仗着自己家里有钱, 不肯放孩子。 　　后来败光家产后又以孩子为由腆着脸回来找甘妍复合，甘妍当然不会走回头路, 还趁此把吴杨接了回来。可那时的吴杨已经被吴家人洗脑了, 觉得他生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生下他之后就抛弃了他和爸爸。 　　跟她住一起后，既要面对甘棠的生父和甘棠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又见甘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应酬，更加肯定自己心里的猜疑。也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个多余的人。 　　两母子大吵一架，吴杨说了很难听的话，彻底伤透了甘妍的心，直接导致后来的几年他们的关系水火不容，而吴杨也是倔强，即便再穷也没用过甘妍一分钱。 　　好在这些年来，吴杨成熟了、甘妍也气消了，再加上甘棠在中间当说客，两母子终于借着这个机会把误会解开来，虽不像平常母子那么亲密，却也能够心平气和地相处了。 　　此外，吴杨有了他母亲的助力，在娱乐圈里更是少了不少障碍。 　　看到吴杨如今势头大好的现状，甘棠颇有种功德无量的错觉。 　　回想起书里自己原身的结局，她又何尝不是逆天改命了呢，有时候回过头来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不光一生顺遂无忧，还收获了一群真心待她的人，这一世比上辈子活得更有意义。 　　…… 　　六年后。 　　甘氏公司大楼内，总裁秘书办公室接到一通来自于酒窝传媒公司旗下一名客户的电话，客户暴跳如来、态度极其嚣张，声称要控诉他们公司收了钱却不作为的恶劣行径。强烈要求总裁亲自出面道歉并解决事端，才肯罢休。 　　接到电话的是经验不足的小秘，被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要把电话连线转到总裁办公室去。 　　但却被大秘及时拦住了：“这点小事没必要去打扰大甘总，转给小甘总吧，现在都是由她出面公关的。” 　　小秘感激不已连连答谢，然后给副总办公室去了个电话，那头迅速接起，一道温柔悦耳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 　　听了小秘的汇报，她沉默半响，语气平和地说：“麻烦来我办公室一趟，顺便把这位客户的资料和合同带上。” 　　“好的，副总。” 　　挂掉电话，小秘迅速收集好资料，往副总裁办公室走去。 　　门虚掩着，人还未到、先闻其声——“不用敲门，直接进来吧。” 　　小秘应了好，抱着资料进去，原来她们家副总正在欣赏办公室里刚挂上去的名画。 　　包裹在黑色西装裙下的身姿窈窕、凹凸有致，光是一个背影便足以迷倒一大片办公室男职员。倏尔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脸庞却出奇地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五官却精致得比好多女明星都漂亮，温温柔柔朝她一笑，脸颊上还有两个匀称亲和的酒窝。 　　不论见过这位副总多少次，小秘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叹：果然人和人生而不同，有的一辈子都平庸不出彩，而有的人就像她家副总一样相貌、家室、才情都站齐全了，简直人生赢家。 　　而且这位副总平易近人一点都不拿架子，又是名校毕业，业务能力也强，让人嫉妒都没法嫉妒。反正小秘自进公司后便彻底拜倒在小甘总的制服裙下，成了她的小迷妹。 　　可惜她不是小甘总的秘书，今天能够和跨办公室汇报，简直难得。 　　小秘脸上笑开了花，递上自己收集来的资料，又把客户的要求给偶像复述了一遍。 　　…… 　　甘棠很淡定地听完了客户的无礼要求，翻开之前所签的合同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喃喃：“酒窝传媒啊……孙临泽？” 　　小秘：“对，就是之前爆出参与同性派对丑闻的那位。” 　　甘棠撑着下巴点头：“我想起来了。” 　　孙临泽，近年来翻红的一名青年演员，虽然年纪已过了演员保质期，但因其常年在各个大热剧中饰演反派而被观众眼熟。 　　此人出道几十年，演过的戏不下百部。在业务能力和演技方面还是值得肯定的。近年来趁着打击花瓶演员的风潮，一批老戏骨再次回到人们视线，孙临泽就是其中浑水摸鱼而翻红的。 　　他在没红之前便和甘氏签订了形象公关合同，后来被甘氏一手推到青年演员一线的位置，又踢掉以前的经纪公司，转签酒窝传媒。但他们的合作并没有结束，如今他仍以公司的名义和甘氏保持着合约关系。 　　当初对孙临泽形象公关的时候，给他的定位是德艺双馨和顾家爱妻。 　　没错，这个被曝光出入男同派对丑闻的男人有妻有子，并且时常带妻儿上综艺提升自己的正面形象。 　　他的妻子陈慧禾女士以前是一名电影学院的科班学生，后来和作为台词老师的孙临泽相爱后，便放弃前途安心在家做家庭主妇，为他生儿育女，十几年如一日。 　　这段相知相爱相守的师生恋被很多网友列为教科书般的婚姻，再加上当时甘氏的推波助澜，孙临泽的形象一下子光芒万丈，以前只觉得他脸熟不知道名字的路人观众也因为网络软文的洗脑而对他生出好感。 　　可能人一旦到了高处就容易浮躁，孙临泽这才翻红两年便被爆出这种惊天丑闻，不光让路人大跌眼镜，就连他的粉丝都溃散崩离。 　　妻子因此心灰意冷要和他离婚，公关公司也不作为，孙临泽眼看着自己形象坠落谷底，一些本来到手的代言和广告都随之变卦，就连已经敲定好角色的影视剧组也纷纷毁约。 　　这人害怕了，慌不择路直接打电话到公司里，要求总裁出面亲自道歉，还必须帮他解决掉如今的麻烦，不然就曝光合约搞臭他们公司在业内的名声。 　　一个大公司总裁亲自出面道歉，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小秘以为她家副总会派人力部出面安抚客户，没想到甘棠看完资料后居然点点头：“回复孙临泽，让他定个时间，最后让经纪公司也出面。” 　　小秘愣了愣，搞不懂自家副总是什么操作，难道要对孙临泽妥协了？ 　　甘棠却把资料合上还给她，淡定地笑了笑：“放心，咱们是个有底线的公司。” 　　…… 　　隔日，甘氏和孙临泽约定好在酒窝传媒交涉，甘棠特地把头发梳起来，画了个精致的妆，十分有职业素养地提前到达目的地。 　　好几个月不敢露于人前的孙临泽状况不太好，容颜憔悴、眼前乌青，一看就是失眠已久的症状。 　　看到甘棠等人到来，他眼中露出愤恨和轻蔑，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站起来对她们一阵斥骂，骂着甘氏没有职业道德，在发生事后居然也不出面公关。 　　甘棠冷着脸避开他四处横飞的唾沫星子，找了个椅子坐下。 　　她的私人秘书随后上前，放上一支录音笔也一份文件，以十分专业的口吻对孙临泽道：“孙先生您好，这是之前与酒窝传媒签订的公关合约，合约中有明确列出我司的规章制度，您之前所涉及到的事件不属于我司危机公关范畴之内，请您注意言辞，若再出言不逊，我们甘总有权告您诽谤。” 　　孙临泽憔悴的脸上有一瞬间呆滞，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便又气焰嚣张地跳起脚来。 　　不过有录音笔在旁震慑，他的言辞总算文明一些了。 　　“什么不属于危机公关范畴？难道你们公司不应该无条件为艺人维护正面形象吗？现在解决不了事情就拿出合同来推卸责任？我告诉你们，酒窝传媒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你们害我的经纪公司损失了上千万，高层已经被惊动了。如果你们现在肯当面道歉且帮我解决这次负面影响，或许酒窝便不会跟你们解约。” 　　听他说完，甘棠目光露出嘲意，冷笑一声道：“孙先生，请你注意言语逻辑。害得酒窝损失千万的不是我们甘氏，而是你自己。而且说起契约精神，你才是先违约的那个吧。” 　　她朝秘书点了点头，另一份私密资料便摊开在孙临泽面前。 　　“孙先生看清楚了，这是您在与我司合作期间又另找其他公关团队的证据。” 　　文件上是孙临泽慌不择路时雇了水军曝光陈慧禾的私人信息，污蔑她出轨和私生活不检点的一些交易证据。 　　孙临泽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了，面色发青，张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看他这副被人抓包的神情，甘棠心里冷笑。 　　孙临泽这人简直渣到了骨子里，骗婚不说，还出去乱搞。最后前妻幡然醒悟要跟他离婚，他就不择手段地买水军泼脏水颠覆舆论。 　　这样的渣子居然还声称自己是个德艺双馨的好男人，恶臭得令甘棠发呕。 　　孙临泽脸色发青，开始甩锅，说是他经纪人干的，自己对此一概不知。 　　这时孙临泽的助理正好把经纪人请来，是个矮胖的中年女人，脸色也不大好看。看见椅子上的甘棠，还能勉强笑笑跟她打声招呼，看见孙临泽直接开始飞眼刀了。 　　甘棠气定神闲问：“孙先生要求我们甘氏当面道歉，但我们是与酒窝签订的协议，请问贵公司总裁是否也和孙先生意见达成一致呢？” 　　经纪人和善地赔笑道：“甘小姐请稍等，总裁已经往这边赶来了。” 　　甘棠：“没关系，今天找你们总裁刚好还有点私事。” 　　两分钟后，接待室内走进来两个男人。 　　为首的那个身形修长、眉眼英挺俊朗，把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穿出了超模时尚的效果。 　　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气定神闲地走进来，目光率先投向甘棠，勾了勾唇角。 　　经纪人立即堆满笑脸迎上去，喊道：“柯总……” 　　柯席远只是扬了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身后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上前解释：“柯总已经事先了解过具体事因了。陈姐你也找个位置坐吧，都是咱们公司自己人，你没犯错，不用紧张。” 　　那被唤作陈姐的矮胖女子像是松了口气，笑道：“谢谢张经理。”然后也没按他说的找个位置坐，而且先请柯席远坐了，才自己站到孙临泽旁边去。 　　柯席远坐到办公桌后面，一手撑着鼻梁轻揉，声音沙哑地说：“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等了多久？” 　　这句话却是直视着甘棠说的，语气里的熟稔和随性让孙临泽和陈姐都随之一愣。 　　瞪大了眼在这对年轻有为的俊男靓女之间徘徊，想琢磨出什么信息来，可惜女方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甘棠让秘书把之前给孙临泽看的证据都放到了柯席远面前，柯席远全程皱眉地看完了，末了神色莫测地抬眼问陈姐：“你知情吗？” 　　陈姐当然被蒙在鼓里，不过再怎样她也比柯席远更先知道孙临泽背着公司擅自做了手脚，这事没捅出来她也就当没看见直接掩饰了，可现在被人抓住了把柄，她就属于包庇违约艺人。再想到这位柯总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吓得脸上的血液迅速退尽，苍白如纸。 　　然而孙临泽本人在面对公司老总的时候，嚣张的气焰也弱了不少，不过他以为自己至少算是酒窝内部人，就算犯错也是关起门来再讨论。现在应该是他和公司一致对外的时候。 　　如此想到，他的底气又足了些，并开始转移视线狡辩。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甘氏作为公关公司就有义务无条件为艺人维护正面形象，如果不作为就是违背契约精神，酒窝传媒有理由控诉他们。 　　最后，他自作聪明地恭维了柯席远几句，问他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柯席远从头到尾没给他一个正眼，不是看看资料，就是盯着甘棠，后来见她因孙临泽的言论而气得脸色发黑，他也随后沉下脸，抬手止住孙临泽要说的话。 　　只吐出几个字：“还能如何解决，当然是直接解约。” 　　孙临泽面上一喜，心想公司果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看向甘棠，趾高气昂：“甘小姐听清楚了吗？当然如果你肯亲自道歉，然后承诺扭转舆论，让我们公司所有艺人都不再受影响，想必此事还有扭转的余地。” 　　甘棠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孙先生，你确定已经听懂你们柯总的言下之意了吗？” 　　她和柯席远互换了一个眼神，对方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给还不明所以的孙临泽判下死刑。 　　“我的意思是，你违背规章制度，从此刻开始将不再是我司旗下艺人。” 　　“柯、柯总，为什么……”孙临泽还不敢置信。 　　甘棠也不建议再给他补一刀：“甘氏是与酒窝传媒公司签订的合约，并非专门服务于个体艺人。如果你不再是酒窝的艺人，那么我们更没有义务帮你工作。” 　　孙临泽脸色发青，整个人像是被钉死在地。还难以置信公司会为了另一家合作方而放弃自己这个摇钱树。 　　然而他是自视过高，酒窝旗下的艺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一批批新人旧人等着资源上位，比他资历能力强的数不胜数，董事会怎么会因为一个有污点的艺人而得罪一家王牌公关公司呢。 　　后来孙临泽痛哭流涕地跟柯席远认错，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儒雅斯文的明星形象，他死赖在接待室里不走，还是张裕叫了安保上来才把他强行带出去。 　　看着那个像是疯癫了一样的男人，甘棠无比唏嘘地啧了啧嘴。柯席远虽然没受影响，但脸色还是不大好看，难得发火训斥了经纪人一通。 　　“以后签人记得调查清楚，这种品行有问题的艺人别签到公司来坏了风气。” 　　柯席远训起人来极有震慑力，陈姐吓得连连答是。 　　张裕见她挺有资历的一个老员工了，还杵在原地受训，既是于心不忍，又是因和柯席远履行红脸白脸唱戏的潜套路，上前说了几句圆场话，把她解救出来了。 　　和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甘棠的秘书，甘棠今天来找柯席远确实有点正事，所以还要停留片刻。 　　张裕走在最后，带上门。不经意间流露出八卦的微笑，被陈姐抓个正着。 　　偷眼看了看接待室里的两人，疑惑不已：“这位甘小姐和柯总是什么关系？” 　　张裕推了推鼻梁上为了装斯文而戴的假眼镜，语气随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就未婚夫妻而已。” 　　陈姐：“！！” 第59章 　　同样捕捉到张裕离开时那抹奸笑的还有甘棠, 她纳闷地皱起眉：“好好地谈个正事，他关门干嘛……” 　　站起身想去把门打开，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腰，带着暖意的胸膛随后贴上来。 　　“棠棠，有没有想我。”柯席远将头搁在她肩膀上, 嘴里呼出的气息直往耳朵里钻, 甘棠皱紧眉, 弯起手肘戳身后的人。 　　“喂，这里是公司，你注意一下影响行不行！” 　　而且接待室有一面墙是全玻璃的, 他们所站的位置能完全暴露在外面人的视线下, 柯席远知道甘棠脸皮薄，笑了笑把她拉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手却不老实地还放在她腰上揉捏着, 薄唇随后压下来，直把甘棠吻得面色潮红才松开她，微微喘气、嗓音低哑：“本来会议要到明天才结束的, 一听说你们公司出了点事就立即买机票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不表扬一下？” 　　“你也真是会甩锅，是我们公司出事吗？明明是你们的艺人捅了娄子想推到甘氏头上。” 　　“生气了？”他挑眉看她, 露出左眼与眉尾处的一道浅浅的伤痕。 　　甘棠每次看到这道疤的时候，再大的气都没了。 　　这是他在外留学期间勤工俭学为了抢生意，和别人冲突造成的, 那段时间他一直避免和甘棠视频通话, 直到回国过年甘棠才知道。 　　脚趾有两根粉碎性骨折, 肋骨也断了一根，但这些柯席远都没跟甘棠提起，只是这道差点让他眼球破裂的疤痕无法遮掩，因此才露了马脚。 　　一个人孤身出国，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些不公待遇。吴杨当初也有被种族歧视过，不过他不像柯席远这么拼，敢去和地头蛇抢生意，如今能安稳活下来已经是福大命大，就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那段晦暗日子也惊魂未定。 　　虽然柯席远不说，但不代表甘棠猜不到，每当看到这道疤的时候，她都由衷地佩服这个男人。 　　他的东山再起不是小说里寥寥几句的旁白，而是真正靠自己的命一点一点拼回来的。 　　六年过去，那个曾在舞会上穿着简陋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今日的上市公司总裁，虽然在她面前似乎还维持着幼稚霸道的性格，但甘棠还是能明确地感受到柯席远的变化。 　　他是一个进化版的柯向南，比他父亲更有魄力和眼光，还有那些他十分不齿的商业手段如今也能娴熟运用，这样的柯席远让甘棠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既为他感到高兴，同时又心酸他的经历。 　　低头看看柯席远线条流畅的侧颜，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暖意。 　　忽然，他支起脑袋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问：“咱们在一起多久了？棠棠。”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问，甘棠摇头：“四年？” 　　柯席远却摊开手掌：“再过两个月就五年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甘棠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时候她大二，在学校里有不少追求者，柯席远远在国外，生怕她落到别人怀里去，有一次便瞒着所有人请假回国，然后惊喜、表白一条龙，甘棠是真的有被触动到，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当然，直到现在，两人的恋情对于家人来说还是个秘密，除了多年的好友，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前几年柯席远很忙，甘棠只想着活在当下，从未考虑过两人的将来，可是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这就要考虑到是否要进一步确定关系。 　　之前柯席远已经好几次委婉地向她提出这个问题，都被她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今天他又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甘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索性转移话题：“对了，我有个正事找你。林墨颜姐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一起去游乐场玩过的。” 　　柯席远思索了一下，点头：“当然记得，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被人贩子拐卖。” 　　“……”这人还挺记仇。 　　“她最近在参加一个选秀节目，你们公司不是准备签新人吗？把她签走吧。” 　　柯席远却不大同意，不过脸上没表露出来，只是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语气敷衍：“小时候才相处了几天？感情就这么深了。而且你不是反感潜规则吗？” 　　甘棠撇了撇嘴，自觉和柯席远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了，索性脱口而出：“这次不一样，那可是要做我嫂子的人。” 　　“哦？”柯席远终于掀开眼皮，有了兴趣，“原来大舅子喜欢这一款的。” 　　“……谁是你大舅子，别乱喊。咱们这叫地下恋情，见不得光的。” 　　柯席远沉下脸：“那就让它见光，管他什么大舅子丈母娘，你同意了不就行了吗。” 　　话题兜兜转转居然又转回来了…… 　　甘棠很无语，推开他，摸出手机：“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可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自己看看我哥和我妈是怎么说你的。” 　　她点开微信，第一条就是甘妍发来的未读消息—— 　　【听说酒窝有人来闹事？解决了吗？对方态度如何？如果实在僵持不下就解约吧，大不了赔点违约金，好过和这个公司捆绑。真是什么样的老总签什么样的艺人，以后都少跟柯席远打交道。】 　　“……”柯席远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甘棠憋着笑：“看到了吧，在我妈眼里，你和孙临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那是甘阿姨不了解，没关系，以后成为一家人，她会慢慢认识到一个全新的我。” 　　说完，就指尖翻飞，在屏幕上操作着什么，甘棠反应过来去抢手机，凑近一看他已经编辑好一条信息给甘妍回复过去了。 　　【妈您放心，酒窝这边态度很好，柯席远也亲自到场严惩了那名违约艺人，想不到他们公司居然和甘氏的理念很符合，今后合作应该能够很愉快。】 　　甘棠：“……要点脸吧，哪有这么自卖自夸的……” 　　“改变印象，要从方方面面入手。”柯席远闲来无趣，趁机翻看她的聊天记录，翻来看去除了工作上的人和吴杨就没有别的异性了，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倏尔点进吴杨的对话框，却又皱起眉来。 　　“你到现在还跟你哥住一块的？” 　　消息最后一条是吴杨发来让她回家吃晚饭。 　　甘棠摇头：“怎么可能，他现在是明星了，被拍到的话会出大新闻的。我只是偶尔过去吃吃饭而已。” 　　柯席远冷哼：“之前上大学不是还在他家住了半年吗？” 　　“那是因为学校搬迁，新校区环境太简陋好吗，特殊情况。你阴阳怪气地干嘛？我哥的醋你也吃？” 　　他居然还不要脸地点头认了：“是又怎么样，你不是说有嫂子了么？他怎么还有时间每晚跟你聊天。上周末你在我家，手机不停地响，一听就坏兴致、唔……”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是因为被又羞又气的甘棠捂住了嘴。 　　“既然坏了你兴致，那这星期我不去了。反正今天也该去看看妈。”她冷冷道。 　　感觉手心被舔了一下，立即缩回来，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 　　“不行，说好了每个周末陪我的。”柯席远也不反抗，任她发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甘棠半眯着眼，指着他：“哦，所以你急匆匆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柯席远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我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敬业的。” 　　“既然没有，耳朵怎么红了。” 　　“……” 　　最后还是柯席远缴械投降。 　　“好吧，我承认。你知道有个词叫温饱思淫/欲，之前连温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我还可以用工作把自己的时间填满不让自己去想你，现在生活安稳了，感觉好像什么都有了，心里反而空空荡荡地。” 　　“你知道我缺什么吗？”柯席远认真地看着她，“棠棠，你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 　　盯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瞳，甘棠叹了口气：“你跟柯叔叔说了我们的事了吗？” 　　“随时可以。” 　　“他会同意吗？” 　　“无所谓，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可我总想着皆大欢喜……”在这些事情上，她总是考虑得更细致。 　　柯席远虽然不理解，却懂得尊重，沉默半响承诺道：“好，我会给你一个皆大欢喜。” 　　甘棠没再回话，两人又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发了很久的呆，就是这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让甘棠比较安于现状，不想改变目前和柯席远的状态。当然提起婚姻，她还有一个难以言说的顾虑，之前一直憋着没跟柯席远直说，可她隐隐感觉离说出口的时机也不远了。 　　在接待室里待了半个小时，硬是把柯席远的手掰开，甘棠才得以解脱站起身来。 　　临走忽然想起什么，对他道：“对了，我有个事忘了跟你提，能不能把孙临泽的资料给我留一份。” 　　柯席远疑惑：“怎么？还有什么事？” 　　“我们公司接了他前妻的单子。” 　　柯席远笑了：“也就是你，能把一个公关公司玩成慈善事业。” 　　甘棠伸出手指摇了摇：“不是哦，人家陈慧禾也是科班出身好吗？谁规定了自己被黑不许反击的，要我说，你们与其签孙临泽那种人渣，不如签陈慧禾这种浴火重生的坚强女性呢。” 　　柯席远点点头，不置可否。 　　交代完正事，甘棠转身要走，忽然又被他叫住。 　　“对了，我也有件正事要跟你说。”柯席远十指交握，表情难得有几分严肃。 　　甘棠也正了脸色问：“什么事？” 　　就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荡一圈，而后沉声道：“你穿这身正装很好看，今晚我们不如就……” 　　“滚！”甘棠差点忍不住把手机砸他脸上。 第60章 　　没过多久吴杨就约了柯席远出来见面。 　　事情起因是某天晚上, 吴杨见甘棠一直不回复消息, 便给她去了个电话, 接起来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言语暧昧地说：“找棠棠？她还在洗澡。” 　　吴杨：“……” 　　“柯席远, 出来谈谈。” 　　两天后，两人约在吴杨开的私人咖啡厅, 他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就算在自己的底盘也帽子口罩装备齐全, 一到地方便钻进雅间, 悠闲地喝着咖啡等待柯席远。 　　甘棠是和柯席远一起来的, 对比起他的淡定，她反而更紧张一些, 搞得好像自己要见家长一样。 　　到了地方，她先进雅间跟吴杨打了声招呼, 模样十分心虚。 　　吴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俊雅的脸庞没什么表情, 但光从那双情绪不明的眸子, 甘棠也能判断出吴杨心情不是很好。 　　她更心虚了…… 　　看也不看身后的柯席远, 吴杨只是语气淡淡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额……”甘棠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吧她这就算隐瞒不报了, 撒谎吧又昧良心，最后还是柯席远帮她圆了场。 　　“你不是一直挺好奇研磨咖啡豆的流程么, 去工作台看看吧，让我和你哥单独聊聊。” 　　甘棠冲他挤眉弄眼, 心想你一个人确定搞的定吗？对方却回以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 　　没办法, 甘棠也只能心情忐忑地出去了。可她不敢走远, 就坐在雅间门口的椅子上，屋里两个男人的性格她都十分了解，小时候就跟前世仇人一样，现在她又瞒着吴杨跟他最讨厌的人交往，他能同意才怪。 　　甘棠坐在门口祈祷，希望柯席远能成熟一点，别一言不合反而跟吴杨起了冲突，那才叫尴尬呢。 　　显然，甘棠的祈祷是奏效的。如果她也在现场的话，一定会对柯席远那低到不能再低的态度大跌眼镜。 　　时隔多年，两个曾经在电玩城针锋相对的少年早已成长为成熟稳重的男人。以前明刀明枪的招数自然也潜移默化地演变为隐晦委婉的较量。 　　只不过一个面沉如水、一个笑得谄媚。 　　今时不同往日，柯席远是拿出刚白手起家时面对客户的热情来应对吴杨的。第一招便是投其所好，他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摆上桌。 　　“吴杨哥，听说你爱下棋，这是我之前一位朋友送的一套国际象棋，摆在我这种外行人家里都蒙尘了，想来想去还是送给你才物尽其用。” 　　他说得随意，其实这套棋大有来头，是专门托国内的玉雕大家专门赶制的。棋盘棋身都是用天然玉石做的底料，与其说是一盘棋不如说是一件值得珍藏的艺术品，且棋子握在手里手感温润冰凉，送给吴杨这种棋痴最好不过了。 　　但这次吴杨连看也没看，只是把手上的被子搁在桌上，发出极其响亮的声响。冷淡道：“我可当不起柯大少爷这一声哥。” 　　柯席远笑容不变：“哪里，你是棠棠的兄长，也就相当于是我……” 　　话未说完吴杨就出声打断：“抱歉，我还没准备承认这个身份。” 　　柯席远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笑答：“很正常，生活就是这样，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惊喜，只要最爱的那个人过得开心就可以了，不是吗？” 　　话音落下，吴杨终于抬眼正视他，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 　　“柯席远，你从哪里来的信心？如果没猜错，当初是你先动感情的吧？小棠脾气软，在你威逼利诱下才妥协跟你在一起。你觉得你能给她幸福？” 　　柯席远表情有一瞬间窘态，但随即又掩饰下去。说起威逼利诱，这些年他的确没少做，但嘴上还是全盘否定。 　　“你放心，我和小棠绝对是两情相悦，不然今天她也不会这么紧张，怕我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了。”柯席远站起身将窗户开了一点，又回到座位，“她这时候绝对在门外忐忑不安呢。” 　　果然，下一秒甘棠就推开门，目光在他俩之间徘徊片刻，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是不是要点什么东西？” 　　柯席远回以一笑：“帮我点一杯拿铁吧。” 　　“哦……好。”甘棠发觉在他俩脸上实在找不出要闹翻的迹象，放心地去给柯席远点单了。 　　柯席远回头，点了点头，在无声道：“你看，我说对了吧。” 　　望着甘棠的背影，吴杨神色有点复杂。 　　大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私人情结，在吴杨最灰暗的那段日子里，甘棠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的生命，吴杨以前从不觉得亲情有多重要，甚至认为是累赘，可自从甘棠变了之后，他的观念也随之改变了。 　　或许对别人羞于启齿，吴杨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恋妹情结，大概就是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孩，只有出现一个最爱她对她最好的男人才能配得上。 　　当然这个人选绝不可能是柯席远。 　　出国那段日子，吴杨唯一能联系的人只有甘棠，每次打完工，累得浑身酸软。唯一让他有动力的事就是和甘棠打电话。 　　这大概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直到回国以后，两人能够经常见面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每晚发信息问候。就像把时间停留在了十年前，她还是那个会每年掏空心思为自己庆祝生日的小女孩。 　　昨天，他才发现小女孩忽然长大了，她身边出现了一个比她跟自己关系更亲密的男人，那一刻除了被隐瞒的怒火外，还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压抑在心里，又酸又涨，难受得很。 　　吴杨没忘记小时候甘棠是怎样抱怨被柯席远欺负的，几乎立马就脑补出恶霸欺凌他娇软妹妹的画面，当时就想把柯席远揪出来揍一顿。 　　今天出来约谈也从没想过会让步，但就在刚才那一刻，看到甘棠忐忑犹豫的眼神时，他的那些怒气和心理建设都瞬间土崩瓦解了。 　　他意识到，没有人会一成不变，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将来不管是柯席远还是别的谁，总会有一个人来爱她。 　　其实不管是谁，只要她幸福就够了。 　　收回目光，吴杨默默地开始摆棋，语气依旧冷淡：“别以为拿小棠出来打感情牌就能过关，象棋会吗？来一局。” 　　知道他这是让步的意思，柯席远松气地笑笑：“只是粗通皮毛知道规则，肯定不能跟你这种内行比。” 　　吴杨闲闲扫他一眼：“输了就跟小棠分手。” 　　“……” 　　柯席远开始挽袖子：“来吧。” 第61章 　　柯席远最后当然是输了, 而且输得非常惨, 下了三把，把把被杀得片甲不留，吴杨是真的一点也没照顾照顾他这个妹夫的自尊…… 　　甘棠在一旁看着都替他揪心, 原本以为今天这个见家长活动是要以失败告终了, 没想到越到后面吴杨反而表情更显愉悦, 结束的时候把棋子一个一个放入盒中, 神色轻松道：“这套棋倒是不错, 多谢了。” 　　甘棠惊喜地看向他：“哥，你这是同意了？” 　　吴杨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笑道：“傻瓜, 就这么惦记着嫁出去？” 　　甘棠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不是着急结婚，只不过觉得既然都决定和柯席远在一起, 当然得告诉家里人, 现在吴杨能够不反对, 对于她来说真是去了一块心病。 　　感觉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搂住自己，转头却见是柯席远。 　　和她对视片刻，又转头看向吴杨, 目光坚定：“吴杨哥放心, 我会给棠棠幸福的。” 　　吴杨继续收着棋子, 没接他的话, 反而对甘棠说：“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妈？” 　　甘棠笑容僵下来, 这又是另一块心病啊…… 　　即便很不想面对尴尬的处境, 但也不无再逃避。后来，甘棠找了个机会还是跟甘妍坦白了自己和柯席远的恋情。 　　出乎意料地，她的反应居然很平静，只是沉默很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是你的选择，你要考虑好。” 　　“妈放心，我考虑清楚了。”甘棠郑重答道。 　　那段时间都没有见到柯席远，据说是去南非看望柯向南了，自从他接受柯家的生意，这个中年男人已经过上了退休生活。 　　每日约几个好友打打高尔夫、喝喝酒，生活悠闲得让他整个人心态都平和了许多。 　　听到柯席远袒露心声的时候，柯向南正在钓鱼，面对着蔚蓝的大海，背影有一丝落寞。 　　沉默良久，才收起鱼线，一边道：“小棠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她。” 　　“爸能回国参加我们的婚礼吗？”他小心翼翼问。 　　柯向南没回头，轻轻摇了摇：“不回去了，免得大家都尴尬。不过记得有空带小棠过来玩，这边天气好，适合度假。” 　　“好，谢谢爸。”柯席远将手放在柯向南左肩上，搂抱住他，忽然发觉这个男人这些年瘦了很多，身形已不像记忆中那般伟岸，心里多了一丝惆怅。 　　回国后，柯席远和甘棠照旧工作生活两边忙，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三月，柯席远将公司的事务提前安排好，带着甘棠去了趟希腊。 　　甘棠一直对这种既兼具古典气息又饱含现代风情的国度十分向往，前几天心情都处于兴奋状态。 　　结果第四天就被柯席远骗着去玩跳伞了…… 　　自上次蹦极过后，甘棠发誓不会再碰这种极限运动，谁能想到柯席远会这么可恶，把她骗上直升机，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退路…… 　　“棠棠，跳吧，很好玩的。”直升机上，杂音很大，柯席远要在她耳边大声讲话甘棠才能听得清楚。 　　甘棠气急败坏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碍于有教练在，她肯定会给他一巴掌。 　　系好跳伞装备，机门打开，一阵狂风席卷过来。甘棠心脏跟着急速跳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听到柯席远在她耳边说：“棠棠，跳吧，有惊喜。” 　　甘棠还来不及问是什么惊喜，教练已经开始倒数，接着就感觉身体被推着往外坠下去。 　　和蹦极不一样的是，这次坠落的感受更加强烈了，即便戴了护镜也能感受到风在往脸上呼呼地拍。 　　不像上次蹦极那么急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甘棠逐渐适应过来，睁开眼就是满目的蔚蓝大海和星星点点的岛屿。 　　极限运动大概真的会上瘾，虽然刚才很害怕，这时候却又觉得不虚此行，现实生活中压力太大，偶尔这样玩一次也挺好。 　　甘棠开始享受这个过程，居然还有闲心猜测柯席远说的惊喜是什么。 　　直到离海面越来越近，星星点点的岛屿也逐渐还愿它本来的面貌。忽然在蔚蓝色的大海之间，一个粉红色的桃心映入眼帘。 　　甘棠眨了眨眼，仔细分辨片刻，才看清楚那是一座小岛。心形的岛屿，被包围在大海和其他岛屿中间，看起来娇小可爱。 　　她心想柯席远说的惊喜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身后的教练也惊讶地喔了一声。 　　看来是事先商量好的，他们降落地点就在这座心形岛屿上，岛上的植被都被拴上粉色的丝带，所以在鸟瞰视角是粉色的。 　　柯席远还没落地，甘棠站在原地有点懵，这座岛屿十分袖珍，除了茂盛的地中海植被外，还有一座白墙红顶的小木屋，就像西方童话里的森林小屋，可爱又神秘。 　　说不惊讶是假的，甘棠愣愣地走向屋子，在门前的秋千上坐下，没过多久柯席远就落地了。取下跳伞装备，缓缓向她走来。 　　直升机刮起的风吹乱两人的头发，柯席远眸带笑意：“喜不喜欢？” 　　“你的惊喜是指这个，还是这个？”甘棠指了指小木屋，又指指地下。 　　“这个和这个都是。” 　　甘棠目瞪口呆，感受到了钞票的香味……心想不愧是玛丽苏的世界，该来的总会来啊…… 　　可是当这个玛丽苏落到自己头上时，还有点小小的激动是怎么回事。 　　她不得不老老实实点头承认：“喜欢。” 　　柯席远勾唇，顺势把准备很久的东西掏出来：“戴上这个，这些都是你的。” 　　小方盒子里放着一枚钻戒，他单膝跪在地上，正好和坐着的甘棠齐高。见她没反应，索性抓着她的手，自己把戒指拿了出来。 　　甘棠静静地看着柯席远给她戴戒指，轻易就能感觉到他的紧张，骨节分明的指尖轻颤，湿润的汗意都沁到她手心上…… 　　“这么巧啊……”她忽然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盒子里躺着一枚男士婚戒，在柯席远震惊的时候，她已经取下戒指给他戴上。 　　握着他的手仔细端详，最后点点头：“戴上这个，你也是我的了。” 　　两人四目相对，柯席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索性紧紧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颈项，没多久就感觉有湿润的水渍淌入脖颈间，颤着声唤她的名字：“棠棠，我爱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