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夫人》 作者:眯眼笑笑 文案: 长胖的他是我的~ 详情如下↓ 适逢乱世,卓婉坚定地认为,跟着枭雄有肉吃。 只是,身为书中炮灰的她有点怵。 直到某年某月某日。 她看到枯瘦嶙峋的摄政王,灵机一动,顿感柳暗花明。 她暗戳戳地进行了完美的推理: Because→这本书的审美观是飘逸俊秀的男仙风。 if→她把这个家伙喂成高大壮的霸王牛…… The result is→没人要的他,妥妥的金大腿! 嗯呐,为她的机智,点赞! ①轻松小暖文。 ②穿书小甜女CP性格扭曲摄政王。 ③奶糖般的甜美。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卓婉、勒安谦 ┃ 配角:秀衣青衣墨衣红衣等 ┃ 其它:穿书轻松甜文 第1章 枭雄   直面满汉全席,卓婉默默地膜拜了把作者的文才。   在这么个乱糟糟的世道,竟然还有人吃的上如此大餐……   想到自己就是这个人,心情就有点小激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爹爹还是这样的挥金如土,不如搭棚施粥,为这些可怜人做些善事。”   说这番悲天悯人话的是卓府二房二小姐,真真的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才女。   而卓府大房幺女卓婉正低头试图夹走大哥桌前的挂炉走油鸡。这项运动的挑战难度有些大,她整个的人都进行了十五度倾斜。   卓清示意小厮端离这盘菜,握住卓婉的小肉爪,温声道:“昨日的誓言若还作准的话,这道菜可吃不得。”   卓婉盯着小厮手上的菜,犹豫不过三秒,坚定地摇摇头,铿锵有力道:“不!我要吃。”   她对自己肉嘟嘟的婴儿肥还是挺满意的,在这个乱世,她这样比较安全,“燕燕轻盈,杨柳弱袅袅”什么的,她堂姐来负责就可以了。   卓清挑挑眉,戏谑:“耍赖可不行。”   卓婉呲牙,凶着一张脸,威胁:“你再不给我,我就喊爹了。”   卓府大当家最是疼宠卓婉这个老来女,往往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地站在小女儿这一边,强硬地碾压一切不让小女儿舒服的人和事。   这是个很有实质性的威胁。   “何事?如此吵吵闹闹。”李氏小声地训斥着小女儿。   卓婉指指大哥小厮手中的挂炉走油鸡,委屈道:“哥哥不让我吃。”   李氏摸摸卓婉圆滚滚的肚皮,享受了片刻的肉感,才严肃地训斥道:“再过几日你便要及笄,不可胡吃海喝的。”   卓婉低头,肩膀都沮丧地缩了起来。   李氏看不得小女儿无精打采的萎靡样,心疼地给她夹了块清蒸鱼肉,柔风细雨地小声劝解:“且先忍忍,等身体开始抽条的时候就好了。”   卓婉听此,心里更加郁猝。   抽条、长高、瘦下去,这个逻辑关系是不可能实现的。书上只对她这个边缘人物进行了八个字的描述——身材矮小、心宽体胖!   难过,伤心,想哭。   家宴在二小姐断断续续的不赞同中,不尴不尬地落幕,而家宴正是卓府二当家负责举办的。   二当家虽喜这个曾为他争脸的女儿,可这次她当着全府的人去落他的面子,他心道了一句扫兴,把打算送她的明珠镜改送给了卓婉。理由简单粗暴,全程卓婉吃的酣畅,最是捧场。   捧着个价值一座城池的明珠镜,卓婉受宠若惊,“二叔,你真送我了?……”   “咱们全府数二叔最慷慨大方,从骨子里都带着视金钱如粪土的清正之气,怪不得外面的佃户都夸二叔是大富大德的大善人,人善就招老天爷待见,让二叔做生意顺遂,还给了二叔那么好的儿子。……”   “我听说,堂哥得了县长推荐,这可是件了不起的事儿……”   明当当的真情实意的溜须拍马让二当家的腰板更直了,脸上全是遮不住的笑,走路都比以前轻快了三分。   “怪不得婉婉讨人喜欢,小嘴甜的,句句都说在心坎儿上。”二夫人王氏对着大夫人李氏笑道。   李氏满眼温柔地看着小女儿一蹦一跳地离开,“浑身的巧劲儿全长在嘴上了。”   送走二当家,卓婉欣喜雀跃地回到小院,对着明珠镜,笑的猥琐。   偷摸摸地跟踪了全程的卓二哥快要被自家妹子这幅不要脸的气质给折服了。   “就这么喜欢这玩意?”卓二哥的声音从屋梁上传来。   卓婉惊喜,急乎乎地喊道:“二哥!你回来了!”   卓二哥借着墙的力道,从屋梁上跳下来,玩弄着明珠镜,不满道:“这个玩意有什么好的,哥能给你拉一马车。”   “不在价值,在意义。知道不,这个可值一座城池呢。”卓婉小心翼翼地抱着明珠镜,眼睛冒着闪灿灿的星光。   卓二哥摸摸幺妹的额头,嗤笑道:“这是发烧了,还是在做白日梦,净说胡话。”   “你不懂!”卓婉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剧情的人才不懂她激动的心情。这可是摄政王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嫁妆。   书上写了,摄政王为了得到对方手上的明珠镜,让出一座城池,并让铁骑退后十里,十年内不侵扰此座城池。   这已经不是一台明珠镜了,这是一座城池。   尽管二哥孤陋寡闻,卓婉也没有嫌弃,“哥哥,你坐下来喝口茶,我把东西放好。”   卓婉小心翼翼地把明珠镜用丝绸包裹,妥帖地放置在她的小宝箱里。   卓二哥吊儿郎当地倚着门窗,满眼揶揄地看着幺妹爬进床底,把她的小宝箱藏在隐蔽的墙缝中间。   卓婉气喘吁吁地从床底爬到床榻上,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匣子比墙缝大了一点点,为了硬塞进去,她用了大力气。   “谁还会偷了你的东西?藏这么严实。”卓二哥把他的荷包扔给了卓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立于围墙下要有忧患意识。”卓婉摇头晃脑地拽文采,心神全部集中在荷包上。   “给你的。”   卓婉打开荷包,看清荷包里面全是圆溜溜的小金珠,笑眯眯地拉着二哥的衣角晃了晃。   卓二哥被幺妹晃的心软,眉眼都温柔了起来。   卓婉再接再厉,扬着小甜嗓,央求道:“哥哥~要小小的银块。”   卓二哥被甜水灌的五迷三道,“嗯,什么都可以。”   卓二哥卓明跟着商队走了一趟南方,有意把生意从北方转移南方,在南方待了三四个月才回来,心里有些打算,一回来就过来看卓婉。   晕晕乎乎地答应了幺妹一串要求。   来到书房,被冷风一吹,脑子顿时清明,想起幺妹这些算不得要求的请求笑出了声。   “想什么?这样开心。”卓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笑问着二弟。   “小妹藏东西的技巧越发高深了。”卓明调侃着卓婉。   卓清想起幺妹委托他打造的“武装”马车,笑着摇了摇头。   “南方形势如何?”卓清眼睑半垂,轻缓地询问着。   “南方被各大士族占据,乱中有序,如果没有军队隔江虎视眈眈,各大士族的势力也能保持平衡稳妥几年。”   卓明语气微沉,“商行被这六大家族垄断,外人插入不得。”   书房寂静,气氛沉闷。   南方生意插入不进去,卓府的后路就相当于被硬生生的斩断了。   卓清叹息:“莽夫起义,奸臣当政,小人掌军,北方危矣。”   卓明一直关注南方情况,往日里做的都是边域的生意,他对边域和南方了如指掌,对北方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   “听说昏君托孤于摄政王,摄政王掌有玉玺。”   卓清皱眉,摇头,“摄政王来历不明无迹可寻,兼之性情暴戾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并非明君。”   卓明想起幺妹小时候写给他看的话本,忽地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强硬骁悍之人方可威慑四方。”   卓明摸着下巴,继续套用了一句小妹话本上的话,“枭者,凶猛之兽。强横不羁者,枭雄也。”   枭雄……   卓清低眉垂目,细细品抿。   “小妹在我生辰送我一话本,话语寥寥无几,却也正与现今形势相合,我建议大哥看上一看。小妹大智若愚。”   作者有话要说:卓婉:我不是大智若愚,我是穿书哒。   文章刚开头,写的很慢,隔日更。 第2章 胖包   轻轻松松地得到明珠镜,让卓婉的心情十分地清爽,见到任何人都会笑面以对,卓府的仆人都在私底下里说卓府的小小姐是最和善的主子。   “小姐最近心情很好,给她少盛一碗饭也是乖乖的。我采药的这段时间,是有什么好事情?”青衣在晒草药的同时询问着摘花的秀衣。   秀衣把桃花放入研钵中提炼香气,等研磨出的花液流入玉**让青衣进行下一步提炼后后,才缓缓地回复青衣的疑惑,“小姐得到一个宝贝。”   这个答案完全在青衣的猜测中,依她来说,全府数她的小姐最容易满足,喂饱她,让她睡饱,再给她点金珠银珠,就能轻易地抓住她的命脉,一切都好说。   “小姐,该洗澡了。”秀衣站在床榻旁,弯腰轻声地叫醒午休中的卓婉。   卓婉闭着眼,嘤嘤地哼着,想要再睡一下下。   秀衣拍拍她的背,转身去外间调制精油。   “清淡一些,甜味为主。”秀衣叮嘱青衣。   青衣从精致的木箱中挑选出三个玉**递给秀衣。   秀衣一个个地闻过味道,对青衣点了点头,走进浴室。   青衣进入卧室,站在床榻边,笑看了一会小姐白嫩嫩软乎乎的可爱小模样,两只胳膊用力连人带被一块抱到了浴室。   卓婉被青衣放到浴盆中,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秀衣正往浴盆中加香液。   “我不喜欢有体香。”卓婉可怜巴巴得诉说着自己的意愿。   “夫人说,如果不放香,就学二小姐每顿饭只吃素。”   卓婉刹那间一身正气,大义凛然道:“放吧,姑娘家家的就应当香喷喷的。”   卓婉香喷喷地回到卧室,换上轻柔飘逸的留仙裙,顾盼间宛若刚有灵识的蜜桃仙,稚嫩清灵,以及让人想咬一口的冲动。   秀衣欣慰地轻笑了两声,给小姐额头画上精美的桃花钿。   青衣跟小姐亲昵,又素来大胆,直接低头在小姐水灵灵的脸蛋上突袭了一口。   秀衣瞪了青衣一眼,用湿巾轻轻地给小姐擦去口水。   青衣捂嘴笑了片刻,拿起梳妆盒中的檀木梳给小姐梳头,“夫人看见,又该说我没规矩了。罚就罚吧,小姐太可口了,不亲一口心里就痒痒。”   卓婉表情淡淡,心底的悲伤逆流成河。大堂姐温婉端庄,未来的主母担当;二堂姐仙气飘飘文采艳艳,才子名士的梦中情人;她……长得好吃?   卓婉磨磨蹭蹭地挪到落地镜前,扫一眼身上的留仙裙,看一眼额头的桃花钿,瞟一眼头上的朵朵银丝小桃花。   嗯,秀衣和青衣今日的cosplay主题是桃花仙。   收拾妥当的卓婉提着墨衣做的甜糕去找老祖宗说话。   “墨衣,我想吃奶糕,晚上做给我,好不好~”花宝提着桃花点缀的小篮子,扭头跟后面的墨衣说着娇滴滴的话。   “不行。”墨衣语气清冷。   卓婉停下来,转身抱着桃花篮,抿着嘴看墨衣,眼眶里含着一层水雾。   墨衣不为所动,冷冰冰地站着。   卓婉垂下头,慢吞吞地在走廊上走着,心情异常沉重,墨衣对她有免疫力了,以后的糕点没办法走小灶了。   墨衣示意了一下青衣。   青衣把卓婉的长外袍放到墨衣手上,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卓婉的旁边,“大少爷昨夜送来一个巴掌大的玉制车舆,我瞧小姐睡的香甜,就把玉器收了起来。”   卓婉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是我描述的那个样子吗?”   青衣连连点头,“跟小姐描述的样子一模一样。”   卓婉开心了起来,细腻的小脸蛋和小耳朵重染了粉仆仆的色彩。   墨衣:“姑太太使人送来青果,晚上给你做果脯。”   卓婉听到墨衣的话,回头看她,墨衣的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淡风。卓婉想着,墨衣的性格和行为习惯不适合做她的贴身厨艺小达人,更适合暗卫死士一类的。   卓婉:“墨衣,你真的不会武功?”   墨衣面无表情,“会。”   卓婉:“emmm,飞檐走壁,一剑封喉?”   墨衣迎着卓婉blingbling的小眼神,沉默两秒,“不会。”   卓婉安慰,“没关系,你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就很了不起了。”   青衣察觉到墨衣浑身黑压压的气息,捂着嘴偷笑。   卓婉提着桃花蓝来到正堂,就被姑姑强拉到自己的旁边,摸摸小手捏捏小肉亲亲小脸地稀罕着。   毋庸置疑,卓府中最受宠爱的就是卓婉。   也许旁人看来,卓府的二小姐卓曦应是最吃香的,她出口成章文采裴然,为人善良温柔,又是符合当下审美的病美人。再不济也是卓府的大小姐,女红中馈井井有条,为人细心体贴,在外素有端庄大气的赞誉。   可惜……   卓府染布起家,经过五代人的经营,已经成为北方第一富商。凡是家族里的男孩子都是一出生就三五不时地跟着商队天南地北地走生意,听过的见过的遇到的数不胜数。卓府二房的大姑娘和二姑娘这样的姑娘在皇室贵族中司空见惯。   虽是在外有好名声,却也与卓府以“挣钱”为目的的商家气质有所出入。   怪别扭的。   卓婉就不同了,她一出生就奠定了“一个奶娘喂不饱,三个奶娘刚刚好,不哭不闹吃饱睡”的基础,成长过程中“琴棋书画尚可,女红中馈了了”又夯实了这个基础,依此基础决定了卓婉的定位。   卓婉是卓府这个“精明、勤奋”商业家族里唯一的一个“懒散憨笨”之人。   一方面“物以稀为贵”,另一方面,卓府的老祖宗和夫人们最是喜爱圆嘟嘟的孩子,而圆嘟嘟这个程度,卓婉当属之最。简而言之,卓府的基因好,属于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类型,只有卓婉除外。如此,可见她在老祖宗和夫人们面前的稀罕程度了。   是以,卓婉一进正堂,她这个带着婴儿肥萌脸蛋的小桃花仙就成了所有人摸摸捏捏抱抱的小可爱。就连有了两个姑娘一个小孙女的二夫人王氏也是稀罕地搂着卓婉在怀里揉了揉。   卓婉好不容易从正堂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正看见一身素雅青衫的大哥背着手看着她笑。   “哥哥,外面的人跟咱家的人都一样吗?”卓婉是真的疑惑,小时候被搂搂抱抱亲亲她以为是因为她小,小孩子都是这么被亲过来的,但她已经长大了,怎么家里人对她还是如此地……热情奔放?   卓清低头笑咳了一下,心里明白小妹水润润软绵绵胖乎乎的模样有多惹人疼爱,忍笑道:“外面不一样,比较内敛含蓄。”   “那我就放心了。”卓婉舒了一口气,内敛含蓄才与她的认知一致。   卓清为了让卓婉多走两步,拉着她绕了一个远路,一路的桃花瓣飘在空中,落在卓婉的身上,让跟随的青衣迷醉了眼睛。   “小姐的背影真美。”   墨衣点头,“可入画。”   卓婉回头,认真脸,“所以,我这么美,一点都不胖。”   墨衣:“背影尚可,正面无法入眼。   “脸胖。”   “腰肥。”   “腿粗。”   作者有话要说:卓婉:卖了你! 第3章 财主   卓婉气呼呼地回到小院,一撩门帘,就看见二哥手上托着她的珍藏吃的欢快。   卓婉一下子就气肿了,小碎步迈的飞起。   “二哥!”   卓清在屋外听到幺妹有些沙哑的声音,迈大了步子,看见卓明手上的蜜块,皱了皱眉头。   卓明盯着小妹气嘟嘟的样子,躲开她的手,贱兮兮地把最后一个蜜块放到嘴里,吃完还啧啧了两声。   卓婉看着空荡荡的木盒,情绪突然崩溃地红了眼眶,“我攒了好几年,你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   卓明心里一乐,捏着袖子给幺妹擦泪,假惺惺地哄道:“不就是个普通果脯,哥哥给你一车,哭什么哭。”   墨衣冷着一张脸把卓明赶走,就连总是面带笑容的青衣也黑沉着一张脸“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卓明摸摸鼻子,感觉自己把这两个厉害丫鬟得罪狠了。   白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卓明戏谑着笑问道:“大哥,我到底吃了什么天材地宝?”直到现在,他还晕晕乎乎的搞不明白。   卓清甩袖,冷着脸大步离开。   卓明心里疑惑,使用内力追上卓清,俯首作揖地讨好道:“大哥告诉弟弟吧,弟弟好知道错在哪里,该如何去弥补这个错误,也好尽早把妹妹哄高兴了。”   卓清停下脚,叹息,“你这几年一直走西域生意,长途跋涉,一走就是几个月,不清楚小妹的情况也是正常。”   卓明苦着脸,“大哥,您有话直说,别卖关子了。”   卓清面色微沉,“南山谷以药炼熊蜂,其蜂蜜以治百病且量少而有价无市。”   卓明一听这个猜测出些许真相,脸上的表情精彩了起来,治百病?也就蠢哈哈的小妹相信。   卓清:“青衣师从南山谷,婉儿又以重金相赠,才得来一年一小**的药蜂蜜,红衣快马加鞭三个月方可从南山谷取回蜜**。婉儿为防药性走失,亲手熬制药蜂蜜两天两液,得到一小蜜块。”   卓清眼神冷肃地斥责道:“你不以为意,这对婉儿来说,就是天材地宝也换不来的蜜丸。”   卓明脸上没有任何惭愧的神色,心里反而美滋滋道:“大哥,别说的这么严重,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吃光了小妹亲手做的蜜丸。”   被说穿了心思的卓清黑沉着一张脸离开。   屋内,卓婉趴在美人榻上,整个人都是闷闷的。   “今晚有奶糕。”墨衣想要安慰卓婉。   卓婉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美人榻上。   青衣把长外袍给卓婉披在身上,心疼道:“等红衣回来了,我就去南山谷求见师傅,到时候给你十**药蜂蜜。”   卓婉摇摇头,药蜂蜜一年只产三**,太难了。   青衣挤到美人榻上,卓婉往里蹭了蹭腾出来一片地。   青衣也学着卓婉的样子趴在美人榻上,笑着哄道:“药蜂蜜是我大师兄琢磨出来的,他有很多,十**药蜂蜜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卓婉满眼渴望地看向青衣。   书上描述,卓府败落后,灾难重重,几经波折落定南方落后小村,众人无医可寻,死伤大半。她攒了好几年才攒了这么几颗救命丸,二哥个混蛋!   青衣换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把包裹绑在背上,给墨衣打了一声招呼,刚跨出门,又转身叮嘱道:“小姐要是问起我,你别闭着嘴不搭理她,小姐会担心我。你就说我去南山谷探望师傅。”   墨衣皱眉,“去很久?”   青衣:“说不准,手头缺一味药,需要去雪山找一找。”   “速去速回。”墨衣转身离开。   卓婉早就把全部的钱票交给青衣管理,知晓青衣去找药蜂蜜,欢天喜地地把药炉从她的小库房里搬出来,把冬日里剩下的银骨炭也从大库房里搬到她的小库房。   秀衣去农庄指导花田施肥,红衣休假去外面游山玩水,青衣去找药蜂蜜,墨衣又不管她,卓婉自力更生地整理自己的房间。   卓婉的四个大丫鬟总是潇洒如风来去自如,她整理房间的业务能力也是熟能生巧,待香气随着汗冒出来时,房间已经明亮干净的墨衣踩不下脚。   卓婉换上深色旧外衣,业务领域从屋内扩展至屋外。墨衣扎紧袖口,拿着大扫把帮着清扫小院地面。   卓婉手上拿着抹布直着腰给墨衣鼓掌,“墨衣好厉害,扫的真干净。”   墨衣冷眼横了卓婉一眼。   青衣离开卓府,隐匿行踪走了半日来到一处荒凉的大宅。   “师兄,熊蜂蜜,十**。”青衣熟门熟路地在橱柜中翻出十二**熊蜂蜜,直接拿走十**。   青衣目的达到,把腰上的包裹扔到她师兄眼前。   梁思礼打开包裹,惊讶:“你把大财主的库房搬空了?”   青衣:“我家小姐的全部财产。”   “小财主没哭?”   青衣自豪:“我家小姐心有沟壑,不把这点钱看在眼里。”   青衣叮嘱道:“明珠镜在我家小姐手上,藏的好好的。你家主子要想拿走,就抓紧时间偷偷拿走,顺便补上个一模一样,别惹我家小姐害怕,我家小姐胆小。”   梁思礼嗤笑:“才出师两年就一门心思地栽在后宅女子手上,心心念念的全是你家小姐,师傅教授给你的东西全喂狗了。”   青衣:“哦,我乐意。”   梁思礼气急,沉着脸不说话。   青衣白眼,“还谋士呢,死心眼。要不是我时不时地拿钱过来,你家主子有钱养兵还是你有钱买这个大宅子?我的钱哪儿来的?我家小姐给的!我家小姐的钱哪里来的?我家小姐蕙质兰心,自己做生意挣来的。你聪明?你有出息?有本事,你也自己挣钱给我看!”   梁思礼:“我用熊蜂蜜换来钱,钱便是我挣的。”   青衣不屑地“切”了一声,“要不是你忽悠我家小姐,你看看哪个人相信一颗药丸就能包治百病,你也就仗着我家小姐信任我信任南山谷。”   梁思礼:“没有包治百病,也能调理内气,强身健体。”   青衣:“啧啧,一片人参就能起到的疗效,你还让我家小姐一年送一摞银票,养了整整一个军队,脸真大!”   梁思礼端起茶盏掩饰些许的心虚,“物以稀为贵。”   “不要脸,逮住我家小姐有钱使劲骗,是不?物以稀为贵?信不信我养一群熊蜂,天天给我家小姐泡药蜜喝。”   梁思礼起身作揖告罪,“师妹且原谅则个,我家主人实在缺钱。”   “我知道。”青衣准备走人,“等事成之后,你们别卸磨杀驴就行。”   青衣走后,屋内走出来一瘦削的身影,面白如玉,从容优雅。   梁思礼俯首行礼,无奈道:“师妹被师傅养坏了脾气。”   男人坐在上位,低声咳嗽了起来。   梁思礼把脉,缓缓说道:“说起来惭愧,我比师妹痴长十岁,医术却不及师妹十分之一。也不知卓府给她灌了什么**药,舍了医师的身份给一个小丫头当丫鬟,偏偏还乐不思蜀。”   男人依然不言不语,他身后的护卫接过药房,手背上的刀疤狰狞的像一只爬行的蜈蚣。   梁思礼告诫,“实在不行再吃药,这病就是熬人的心血,慢慢温养几年才成。”   男人点头,带着护卫进宫。   不足七日,青衣回府。   卓婉接过十**药蜂蜜,脸上都乐开了花。   青衣:“小姐,钱花光了。”   卓婉迷茫了片刻,“全部?”   青衣:“嗯。”   作者有话要说:卓婉:败家娘们! 第4章 墨衣   卓婉郑重其事地坐在书桌前,展开头脑风暴——如何挣他一个亿?   脑洞太大的后果就是,卓婉在贵比黄金的宣纸上勾勾画画了一整天,也没得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挣钱方案。   “好高骛远,脱离实际,漏洞无数。”卓婉对着宣纸,自我批评。   参考着卓府的实力,再考虑到如今的世道,卓婉每个方案只写了个开头就被她自我否定了。   找到一个符合时代进展的挣钱方案,着实的难。   卓婉揪了两把头上的毛,放弃了。   青衣探头看向书房,心疼,“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墨衣看向青衣,眼神清冷。   青衣惭愧,“早知道小姐会这样,我就多留点钱了。”   墨衣:“下不为例。”   青衣叹气,用南山谷的内家功夫传音道:“一年接着一年的动荡,西北角蛮族也想分一杯羹,西北将士缺衣少食,我就想着多给点钱,也能图个片刻安稳。”   墨衣沉默片刻,“近来,各方势力都在卓府插眼线,主子是个什么计划?”   青衣瞪眼,“先说好。你跟师兄一个主子,别把我顺手归拢过去,我主子自始至终都只有小姐一个人。”   墨衣的眼神冰凉。   青衣翻了个白眼,“吓唬谁呢,你信不信我下一秒让你七窍流血。”   墨衣收回杀气。   青衣说的并非大话,她十岁就被南山谷掌门推为下一代掌门,后来,她待在禁闭谷底五年,如今,她的医毒之术已深不可测。   迎着夕阳,卓婉背着手从书房出来,步子沉稳有力。   “你们两个吵架了?”卓婉察觉她的青衣和墨衣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墨衣依然冷冰冰地站在门边,一声不吭。   青衣坦坦荡荡地点头:“吵架了。”   卓婉纠结了半晌,包子脸都愁出了褶子,她不太擅长调解这种人事纠纷:“你们两个谁错了?”   青衣仰着头瞟了墨衣一眼,“她的错。”   卓婉感觉屋子四周都冒着冷飕飕的风。   脱掉鞋子,爬到床上,披上棉被,卓婉问青衣:“你冷吗?要不要钻进来?”。   青衣瞬间笑容灿烂,踢掉鞋子被子里,胳膊紧紧抱住卓婉这个大暖炉。   卓婉拍拍青衣的胳膊,语重心长地劝解,“你比墨衣大一岁,要让着她点。”   抱着个暖呼呼软绵绵的大可爱,青衣眯着眼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自动屏蔽外界一切声音。   卓婉对墨衣招招手,墨衣走过来,抱着胳膊靠在床柱上。   卓婉伸着胳膊,费劲地拍拍墨衣的腿,苦口婆心,“墨衣,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说话咱就不说话,千万别毒舌,心理脆弱的会被气哭的。”   墨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卓婉,生硬道:“小姐,我每月无缘无故地消失三四天,你不怀疑我吗?”   卓婉仰着下下巴,想都不想地直白道:“你不是跟你的上司汇报情况了吗?”   墨衣浑身一僵。   青衣也是愣了愣,“噗嗤”一声,稀罕地搂着卓婉大声地笑着。   卓婉觉的青衣和墨衣的反应有些不对,教育墨衣道:“卓府是个筛子,各方势力都在盯着。青衣、红衣还有你,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卓婉抿抿嘴,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你脾气和嘴巴都这么坏,这样的丫鬟在别人家会被打死的。你们上司也是不负责,不进行一下岗前培训,就敢让你来我卓府当丫鬟。”   墨衣此刻的表情一言难尽。   墨衣木着脸,硬邦邦地问:“你知道我真正的主子是谁吗?”   卓婉眨眼,“不知道。”又迟疑地问道:“很重要?”   墨衣看清卓婉眼底纯粹的疑惑,沉默。   青衣乐不可支地趴着卓婉肩上闷笑。   墨衣似乎因为放下了心理负担,浑身都透着一股轻松劲儿。   这么明显的变化,卓婉想忽视都难,托着腮咬了咬指甲盖,把被子叠放一边,端端正正地坐起身,皱着眉头认真道:“我觉的吧,你们把卓府看扁了。”   青衣笑着追问,“怎么说?”   “卓府是做生意起家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青衣和墨衣摇头。   卓婉对青衣和墨衣的智商担忧。   “说明卓府精明呀。在世道好的时候,不依仗任何官方背景地聚集财产,到了世道不好的时候,又能巧妙地守住财产。要是脑子糊涂的,做不到。”   “就拿我家最笨的二哥举例,他走西域生意,在他出门前,他就把一切意外情况都筹划好了,遇到下雨天怎么办,遇到劫匪怎么办,遇见伙计背叛怎么办,遇见路人哄抢怎么办,遇见官兵剥削怎么办。到了跟别人进行货物交易的时候,对方是什么语言,生活习惯是什么?他们想要什么?等等。”   “卓府不做无把握的买卖。这句祖训不是平白来的,在二哥出门前,这一切事情都是准备了至少三个预备方案的。”   “我二哥要是政客,就是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谋士。”   卓婉站在床上,摸了摸墨衣的头,会心一击,“我大哥和二哥都知道你和红衣都有另一个主子。”   墨衣心里气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当初进卓府时暗卫统领说的那句“随意即可”。   青衣锤着枕头,笑的惊天动地,整个事情都透着一股滑稽。   卓婉美美地吃完夜宵,就甜滋滋地入睡,完全不知她的话对墨衣的冲击。   墨衣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最终还是一身夜衣地离开了。   “统领。”墨衣一身夜衣,清凌凌地站在训练场上。   “什么事?”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上突然传来一个暗沉沙哑的声音。   “能否面见主子?”   “可。”   皇宫中,寂静的夜色下,一颗颗的人头坠落地上,溅起一滴滴的血花。   意欲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信一个个被杀,面部扭曲,满眼惊恐。   摄政王笑看着眼前的一幕,走至皇太后身前,弯腰,温雅道:“天色已晚,请太后安歇。”   四个嬷嬷哆哆嗦嗦地抬着昏厥的皇太后离开。   “墨衣求见。”   摄政王擦着手,微微点头,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的心情变的很好。   密密麻麻的人头挡住了走道。   墨衣面不改色地踩着人头走过来,躬身跪拜,言简意赅地叙述卓府动态。   摄政王慢慢地转动着拇指扳指,轻笑,“有意思。” 第5章 秀衣   想吃莲花酥……   卓婉窝在被窝里,下巴枕着胳膊,透过床幔看秀衣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样子,期待秀衣能够与她心灵感应。   秀衣顾不上还在懒床的卓婉,正对准**口把香气宜人的鲜花液滴入玉**中,小心地封存起来。   刚整理妥当,就听见青衣的脚步声,秀衣没有回头,直接接过从背后递过来的沾着晨露的蔷薇花,仔细地插入瓷**中。   一股清香的味道慢慢地浸透床幔。   床幔里的卓婉更想吃香香甜甜的莲花酥了。   秀衣撩开床幔,也没催促着卓婉起来,拿着针线坐到卓婉的床脚抓紧时间绣卓婉的冬衣。   “天气阴沉清冷,多暖暖。”秀衣纵容着卓婉。   卓婉美滋滋地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躺着看秀衣给她的冬衣上绣上玲珑小巧的碎花。   秀衣女红天赋极佳,刺绣手法集众家所长独成一派,手指与针线间优雅柔美的共舞让卓婉目不暇接。   咕噜咕噜的声音温温吞吞地响着,卓婉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这是肚子的意愿,不受她的控制。   秀衣的笑容徐徐绽放,她放下针线,覆有薄茧的手伸进棉被,揉了揉卓婉软绵绵的小肚子。   “想吃莲花酥?”   卓婉黑漆大眼闪闪发光。   秀衣轻笑着,用湿毛巾捂住让人不忍拒绝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要按摩眼睛吗?”卓婉问着秀衣。   秀衣浅浅地“嗯”了一声,搓热两手,给卓婉按摩双眼。   卓婉乖乖地仰着头,眼珠随着秀衣的力道转动。   秀衣伺候人有很多的门道和规矩,比如这一日一次的“眼睛保健操”就是规矩,卓婉是没有话语权的。   等卓婉的眼睛像黑珍珠一般透亮,秀衣这才站起身,从衣柜中挑选出她满意的衣裙给卓婉穿上。   衣裙由浅绿绸缎制成,润亮细柔如浅浅小溪,腰侧和裙摆间层层叠叠的莲花在行走间浮动。   秀衣让卓婉长及腿窝的柔软长发自然垂落,在她的额旁插上一个小珍珠发卡。   青衣亲了一下卓婉的眼角,在她亲吻的地方画上片片花瓣。   秀衣挑选出莲花精油玉**,撩起卓婉长发,在她的耳后点上了一滴香液。   青衣捏捏卓婉白皙柔软的小耳垂,笑道:“可惜了,没有耳洞。”   卓婉炸毛,瞬间捂住耳朵,紧张地连连摇头,“不打耳洞,你想都别想。”   这里的耳洞就是拿着针,生扎。   卓明吊儿郎当地晃荡到凉亭,摇着纸扇,绕着幺妹转了两圈,“秀色可餐。”   李氏温柔地笑着给小女儿泡上茶,茶叶也是应景的莲叶。   一阵风来,衣裙摆动,花开花合,迷醉人眼。   卓明从惊艳中回神,扇柄敲了下幺妹的脑瓜,“你这莲花裙也是绝了。”   李氏拍开卓明没轻没重的手,揉揉小女儿的头,又把她被风吹起的长发抚顺。   身为惊艳了众人的卓婉,正陶醉在莲花酥的美好香甜中。   刚从外巡查商铺归来的卓清寻着笑声找到凉亭,看了眼在不远处各忙各的秀衣和青衣,问幺妹:“墨衣?”   卓婉擦擦嘴角的糕点渣,“墨衣受了严重的打击,正在重组心理世界,无心其他事。”   卓清低头,吃下幺妹捧给他的糕点,笑道:“小妹的糕点额外的香甜。”   卓婉眯眼欢笑了起来,站起身,张开手转圈圈,让裙摆的莲花完全绽放。   “好看吗?”卓婉歪着头,小脸蛋粉扑扑地问着大哥。   卓清温润地笑着点头,“好看,瘦点会更好看。”   卓婉僵硬。   卓明捂着肚子大笑出声,毫无形象可言。   李氏也笑出了声,指挥着下人把糕点拿走,她被小女儿迷得都忘了小女儿还在为笄礼做准备。   一顿清水寡汤的午饭后,卓婉甚是想念她无肉不欢的老爹。   “爹啥时候回来?”卓婉问二哥,两个人一块出门做生意,二哥早早地就从西域回来了,她老爹还没从东北回来,老爹想干啥?   “很快。”卓明又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准确说来,他也不知道老爹在鼓捣什么。   卓婉支着脑袋瓜,想老爹会带回来的稀罕物,思维要发散,毕竟老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懒人,要不是利润空间足够大,老爹不会在外受这么长时间的罪。   卓婉正天马行空地想着东北的冰雕、东北的大秧歌、东北的猪肉炖粉条,粗狂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   卓婉捏起裙角,欢快地跑向大笑的人。   穿过遮挡了视线的梅林,眼前的这头黑熊是什么!   “爹”卓婉怀疑着眼前的不明物,这满脸的脏胡子,这一身棕黑色长毛外袍,是她家老爹?   卓正三步并两步,抱起香暖暖的小女儿,大笑着用胡子扎她的脸。   卓婉扑腾下来,捂着鼻子摆着手,“爹,你好臭。”   卓正笑呵呵地打开外袍,故意熏她。   卓婉三步并两步地躲远,呲着小虎牙威胁,“爹,你再这样,我就跟娘告状了。”   卓正大笑着去洗漱。   卓婉蹦跳着来到大堂,偎到大哥身边听老爹讲一路上的见闻,到底是战乱纷飞,一路上危机四伏,所幸有惊无险,坐成了一桩大买卖。   “倒腾了几手,得到一批好马。”卓正把一路上倒腾出来的钱,大部分买了蛮族的好马,小部分的钱留了下来给他小女儿填充小金库。   卓清揉着额头,为老爹的粗神经无奈,这个敏感的时期,这一批好马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卓明笑眯眯地喝着茶,欣赏够了大哥发愁的模样,转头挤到小妹的旁边,捏捏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小妹,你认为这些马该如何处理?”   卓婉眯着大眼,一副老衲不理俗事的模样。   “装模作样。”卓清好笑着用扇子敲了下卓婉的脑瓜。   卓婉正襟危坐,严肃认真脸,“反正咱家不缺钱,既然棘手,就送人得了。”   卓清挑眉,笑问:“送谁?”   卓婉:“送我呀。我要送给墨衣,墨衣受打击了,有一蹶不振的苗头,我要送点东西哄她回来,我觉的墨衣会喜欢,是不是,秀衣?”   秀衣沉静地站在卓婉身后,笑着点点头。千余匹马,必能换得主子同意墨衣回来继续当大丫鬟。想来主子早就留意到这千余匹马,否则红衣也不会迟迟不归。   也许,明日红衣和墨衣就回来了。 第6章 老爹   秀衣的推断更接近真相,无论红衣还是墨衣,都在为这一批膘肥体壮的骏马盯梢。   这块肉太肥美诱人,几方势力明争暗夺,从渡冰河起,这种博弈达到了一种平衡。   如若不是这种平衡相互制约,卓正也不能顺顺利利地回到都城。   初始,在冰雪覆盖的蛮族,卓正用玲珑器具换得千余匹骏马,无人注意,知其事的商人也只是嗤笑卓正的愚昧。   东部蛮族与京都百年来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在地域上有一个横跨南北的冰河,来往交易的只能为死物,像牛马猪羊这等活物,交易的也是冻肉和皮毛。   活生生的前余匹马,如何从蛮族渡过冰河赶回京都?一个倾家荡产的笑话罢了。   “渡冰河不易,马蹄子都被冻成了冰块,这怎么办?眼见着才走了两个时辰,健健康康的好马都被冻僵了几十匹。”   饭后,卓正给他小女儿讲一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用的是夸张杜撰式故事体语气。   卓婉支着下面,听的津津有味,遇到老爹故意卖官司停顿的地方,她就讨好地揉肩倒茶。   卓正享受着小女儿的殷勤,一小口一小口地品抿着茶水,这茶水比寻常的更香甜三分。   “闯不过就不能硬闯。我又带着商队回到蛮族交易城,让随行医师用携带的中草药把这些马肉炮制了起来,味道虽然呛口,但治疗伤寒冻疮的效果实打实的好。”卓正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赚回了本金?”卓婉捧场配合。   卓正点头,笑着捏了捏小女儿肉乎乎的脸蛋。   “赚回本金后,我就想起你的话,‘照顾动物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精细’。”   卓婉腼腆地笑了笑。   卓婉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痴迷于喂养小动物,她讲究喂养的科学性,定时定量饲喂食料的同时还撵着小动物们去跑圈。她以身作则,亲自跟跑。   卓婉以为她能养出强健凶悍的护院,而卓府的人亲眼见证了从街边捡回来的小可怜是如何地从瘦骨嶙峋变成圆滚滚的胖墩。   “人能穿衣抗旱,马也能穿衣抗旱。我用这笔钱买了羊毛和皮革,裹在马身上保暖。”   “过冰河需要三天。这三天难熬,撒一杯水就立马冻成冰块。三天走过来,再精细妥帖地照顾这批马,也死了一小半。”   想起那上百匹好马,卓正叹气。   卓婉和二哥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马不重要,羊毛和皮革整理整理能搞大钱!   书房中,秀衣研磨,卓婉站着趴在书桌上,忘我地勾勾画画,各种奇思妙想跃然纸上。   尽管相处良久,已有心理准备,秀衣看到纸上简约清晰的生意脉络图,还是惊叹于心。自五年前,她便一点一点地探索卓婉的想法,时至今日,仍只是冰山一角。   卓明接过秀衣递过来的脉络图,顺着线条看,越看越是震惊,慎重地把脉络图递给大哥。   平静半晌,卓明感慨道:“小妹,你已成仙。”   卓婉捏着裙角美滋滋地转了一圈,“仙气飘飘,美如仙?”   卓清放下脉络图,笑道:“仙人不食肉糜。”   卓婉明智地带着秀衣离开书房,关于“肉”这个话题绝对不能在大哥面前继续下去。   卓府做生意注重一个“快”字,在京都其他商家得知京都第一首富卓府够来一批骏马之时,卓府的羊毛和皮革已经全部加工成了成品,打开了卓府的另一条门路。   卓府的大老爷们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拿主意的卓明身上,而卓府大房的人都清楚,卓明的这些主意都来自于卓婉勾画的脉络图。   “小妹,你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这么聪明。”卓明戏谑着敲了下幺妹的脑门。   “哦。”卓婉内心平静的没有任何一丝波痕,她认为夸她聪明还不如夸她记忆力尚可。   “你给我说说,你都是怎么想到这些怪点子的?”卓明好奇地问着。   卓清也放下了手上的茶盏,看向小妹。   “人傻要多读书。”卓婉踮着脚尖,无奈地摸了摸二哥的头,“书上都有。”   卓婉把她书房的钥匙放到二哥手上。说实话,明明有白话文,她为啥非要学那些艰涩拗口的文章,白话文她一口气能看十本书,那些正儿八经的文章,她十天看一篇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为了阅读的愉悦性,她只看白话文,啃完一个苹果,正好一本书。   卓明和卓清拿着钥匙打开书房,不意外地看见硕大的书架被书本堆积的变了形。   卓清随便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看,每页都异常的干净,整本书只在中间和最后有一两句话被墨水勾划了出来,其他地方无任何翻阅的痕迹。   卓清随即拿起其他的书翻看,有的整本都干干净净,有的被勾划出一两句,有的被勾的看不清原有的字迹。   卓婉吃着冻梨走进来,被满架子的书惊了一下,“这么多书了!”   卓明长时间不使用书房,就被卓婉征用了,她自个的书房就用来放置书本和无用的大物件,这些年来,这书房只有青衣和红衣进出,她自个也没想到她看的书已经这么多了。   卓婉感慨地摸了摸自个的脸蛋,“她为什么学识渊博?因为她博览群书。”   卓清好笑地扫了她一眼,接过秀衣递过来的湿巾擦干净手,捏了下幺妹肉嘟嘟的脸蛋。   卓正在这个战乱的时期走了一趟远门,看到都城外天灾**饿殍满地,深有感触,待羊毛和皮革成品销售一空资金回流,召集卓府的大小管事到祖宗祠堂。   彻夜的灯火透明,卓府所有的大小管事心中有了谱,横跨整个北方的卓府商铺开始进行大整改。   卓清以这批马作为契机摒弃了卓府一惯的中立立场向摄政王靠拢。   卓明不再外出,代替大哥规整京都生意,让卓清专心搭上摄政王这条线。   卓清这里刚主动伸出线头,墨衣就一身清冷地回到了卓婉身边。   卓婉摸摸墨衣的脸,“去哪里了?脸色这么憔悴。”   墨衣不吭声,一身的冷气。   秀衣闻到墨衣身上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从香盒中掏出一**薄荷液,“好好洗一洗。”   墨衣接过玉**,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都没顾得上搭理卓婉。   “墨衣在生气?”卓婉问秀衣。   秀衣轻笑着摇摇头。   卓婉恍然大悟,墨衣又到了一月一次的‘沉默是金’时期。   作者有话要说:卓婉:败家娘们! 第7章 红衣   回了寝室,冒着热气的浴桶已安置妥当。   墨衣脱掉外衣,露出缠绕在脖颈下沾满了血丝的绷带。   秀衣抱着干净的衣服走进寝室,看到墨衣脖颈下的伤口,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她和墨衣都已习惯。   秀衣接过湿巾给秀衣擦洗伤口附近的血渍,“伤了声带?”   墨衣点点头,眼睛清清冷冷地盯着秀衣的眼睛。   秀衣失笑,“不会告诉小姐的。”   墨衣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待梳洗整齐,墨衣与秀衣一起守在卓婉身后。   “这个是老爹从东北运过来的冻梨,吃起来特别的爽。”卓婉吃完一个,从水果盘中拿出来两个递给墨衣和秀衣,极力推荐。   冻梨存在冰窖中,在干燥的季节里吃起来很是清凉爽口,秀衣跟墨衣平分了一个,把省下的留给卓婉下一回吃。   卓婉很是清楚“女人一月一次不得不经历的痛苦”,看墨衣泛着些许苍白的脸,还有干燥起皮的嘴皮,就特别叮嘱道:“冻梨尝尝味就可以了,等过去这几天了再吃。你这几天多歇歇,大厨房来送饭。我跟厨娘说了,这几天的汤都换成补血补气得,你多喝点。”   卓婉一幅“过来人”地劝解着站在风口的墨衣:“你过来这里坐,女人这几天都要精细着点,否则老了就后悔了。”   秀衣抿着嘴忍笑。   墨衣俯视着卓婉,脸色清冷。在卓婉的坚持下,墨衣还是坐了下来。   沙城中,呼吸间都会掀起一股燥热,红衣脸上带着铜具,一身精铁战甲,骑马行至高坡,望着远处的孤烟落日,想起自家小姐摇着脑瓜背诵“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场景。   被铜具遮挡的脸上挂上了浓烈的笑意。   她有些想念她软绵绵肉嘟嘟的小姐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突闻号角声,红衣快马加鞭,登上烽火台瞭望,白将军与十余人向这里驶来,身后是千余匹骏马。   红衣心情畅快起来,白将军的归来意味着她又可以回去照顾她娇娇软软的小姐了。   白将军面带喜色地把千余匹骏马安置妥当,“底子好,好好训练就是担得起冲锋陷阵的战马。”   红衣看到了挂在马脖子上的熟悉图案,沉默,她现在理解了小姐藏私房钱的初衷,惦记卓府家产的人太多了。   白将军习惯了红衣的沉默寡言,“战事如何?”   “沙匪起势,已拿下首级,挂在城门上。”红衣言简意赅。   白将军回头看上城门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头疼。   卓副将还是那么的凶残。   白将军在明,红衣在暗,事出突然,红衣才现身替白将军统领东北军,如今白将军已完成任务,红衣又要回归暗处。   红衣没有丝毫留恋地扔过去虎符,“主子有何吩咐?”   “待令。”   红衣点头,没有回屋整理行李,反而阔步来到厨房,指挥着厨娘打包吃食。   白将军看着压在马背两侧的硕大包裹,脸色复杂,“吃的完?”   红衣又在包裹里塞上厨娘,“给主子。”   “王?”白将军的脸色纠结的有些扭曲了,他实在想象不到摄政王……,下次再回都城复命,他带上烤全羊?也许主子偏爱这一口,毕竟他一个长期驻守在沙城的人对主子的了解没有卓副将多。   红衣瞥过去一眼,骑上马离开。   卓婉一脸疑惑地接过红衣给她的两大包裹的礼物,打开。   顿时心花怒放。   卓婉吃完了清汤寡水的晚饭,又在红衣的纵容下,吃了十几块喷香的干肉粒。每一块肉粒都很实在,她能用牙慢慢地磨上半晌。   在肉粒的加持下,卓婉晚上吃的有点多,睡着时浑身燥热,秀衣盖了几次被子,都被她蹬到了一旁,一身轻薄的寝衣把她浑身的软肉暴露无遗。   红衣戳了戳卓婉的肚皮,比她走前更软绵了。   秀衣守夜,看天色尚早,从衣箱中抱出昂贵的大红毛皮,拿着剪刀比划了几下,便仔细地剪裁起来。   红衣在寝室里换上黑色夜衣,又来到卓婉卧室。   “轻声点,别闹醒她,好不容易才睡踏实。”秀衣叮嘱着一回府就毛毛躁躁的红衣。   “晓得嘞。”红衣嬉皮笑脸地答应着。   待秀衣转身,红衣就轻手轻脚地撩开床幔,捏捏卓婉的圆脸蛋再戳戳她的软肚皮,等把人闹的开始哼唧了才一脸满足地收了手。   秀衣无奈地瞪了红衣一眼,把床幔放下来。   红衣央求着秀衣也给她做一套新衣,走前再三强调:“要跟小姐一个系列的衣服,就是外人一看就知道小姐是我的。”   “统领,红衣复命。”红衣低头,单膝跪地。   “如何?”暗沉沙哑的声音渐渐靠近。   “ 妥。”   统领走上前,递上一木质令牌,“主子有令:护住卓府,必要时可直接调令北军。”   “是。” 红衣接过令牌,却心有疑惑,卓府位于京都,北军集中于沙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商人多狡诈,青衣的师兄梁思礼对卓清的为人归于奸诈小人,他千防万防还是被卓清以极低的价格买走了药泡生皮的方法,他对卓清这个人就忌惮起来了。   在听闻了卓府献出前余匹骏马后仍然赚的盆满钵盈后,梁思礼就跟王府的智囊团们暗戳戳地把刚攻打下的沙城交给卓清去修复。   如今的沙城,满目疮痍。   “沙城,土地贫瘠,作物不丰。”青衣摇摇头不看好,她曾采药路经沙城,整个城池就连最易成活的药草也不生长。   “穷山恶水多刁民。”刚从沙城回来的红衣对这个城池的唯一印象就是乱,她此时明白她手上令牌的用处了。   “烫手山芋。”墨衣亦知道那些谋士们对这个城池已是无奈才破罐破摔地直接交给外行人去折腾。   秀衣寥寥几笔把沙城整个城池的地域外貌勾画了出来,给听的晕晕乎乎的卓婉解释道:“沙城位于北域要塞,三面皆为沙漠,成为内萨国进入中原的唯一入口。又因前朝多把犯人押送于此,致使民风彪悍。百姓不听政令,只能用武力镇压。”   卓婉听罢,同情地看向卓清。   卓明潇洒地摇了摇纸扇,笑着从大哥手上夺来调令仍给幺妹,“你不是说你的明珠镜值一座城池吗?二哥送你一座城池,你拿去玩吧。”   卓婉听的心头一热,看向大哥。   卓清笑而不语。   卓婉收敛内心的小雀跃,佯装为难道:“这不合规矩,调令是给大哥的。”   卓明哼笑了一声,“反正在他们眼里,咱们这些掉到钱眼子里的人就是不守规矩的,还讲什么规矩。”   卓婉慢吞吞地把调令放到荷包里,看大哥仍然垂着眼睛喝茶,就知道大哥这是默许了。   卓婉继续美哒哒地坐在凉亭里,心里却已经兴奋地转圈圈了。   沙城,大型·种田模式·实时游戏app·真人版,马上上线。   这种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 第8章 军师   无规矩不成方圆。   卓府这个讲究随机应变的商家也有祖上规定下来的族规。族规是时刻更新的,卓府每任族长都会在册子上再沾上新纸,写上新定下来的规矩。   其实说规矩也不准确,都是些做生意过程中的经验教训。   卓府以前的族长文化程度只局限在认字写字,最擅长的就是算账和契约,至于表达方式——完全的随心所欲。   狂风不羁的文字下,册子内容可想而知。   看册子的人,其理解能力、跳跃式逻辑能力、想象能力皆会受到考验。   卓正按照老传统,把冰河上的生意唠唠叨叨地写了下来。通篇都是“冷!好冷!真的冷!”   卓婉盘着腿坐在地上软垫上,津津有味地读着老祖宗们写在册子上的段子。   卓正唠叨完冰河上的生意,抬头就看到小女儿笑的甜滋滋的,感慨道:“一眨眼你就长大了,也到了走生意的年龄,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有!沙城!”   卓府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家里的姑娘在出嫁前会带队走一趟生意。以前,卓府困苦的时候,这趟生意主要是姑娘家为自己添嫁妆,后来带队走生意,就多了其他层意思,有的为觅得有缘人,有的只为看看外面的世界。   此时,卓婉正为沙城之行做准备。   “世道乱了,外面危险。”李氏知道小女儿的打算,很是忧心。   卓正:“走生意哪有不危险的时候,多做准备就能多一层保障,与其在这里担忧,不如多想想给小女儿准备什么行李。”   去沙城任职的调令有时间限制,李氏听了卓正的话顾不上担心,脚不离地给小女儿做出行准备。   卓府老祖宗和夫人们听说了这事儿,搂着卓婉就是不撒手,抹着泪往卓婉手里塞银票。   卓婉肩膀**的回到厢房,大堂姐和二堂姐又塞来一摞银票。   卓府的家风——没钱解决不了的事儿,解决不了就再添点。   青衣数着银票,心都颤了颤,这估摸着就是卓府的老底了,这些钱能把整个南方的粮食垄断十年,还打什么仗!   青衣手发颤,把银票递给了秀衣,这钱她护不来。   秀衣给红衣示意了一下,红衣点头离开。   卓清收到命令,摄政王带兵从冰河入沙城,收复东北诸城,卓婉随行。   卓清看到小妹手中的银票,军师不要脸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卓清如此温润斯文的性情都被这个命令惹怒,手中的纸扇也是急促地晃动着。   “跟一堆臭男人同行,怎么行!”想到那些见到母猪都能当西施还不知如何觊觎小妹的莽夫,卓明生平第一次气的肝疼。   卓清沉默不语,皱眉想其他办法。   卓正坐在高处,稳若泰山,“无碍,避不露面即可。”   卓明稳了稳心神,喝了一杯茶,冷静了下来,不再一味的反对。   “走生意最危险的就是路上遇见山匪和动乱,婉儿跟着军队无疑是最安全的方法。”卓正更清楚京都外的乱象,伴随着饥荒,灾民随处可见。   准备的东西太多,秀衣和青衣房内房外进进出出,卓婉被墨衣盯着不准添乱。   “出去艰苦奋斗的,不是享受游玩的。”卓婉眼看着秀衣把按摩小腿的玉刮子都打包了进去。   秀衣不理会卓婉,自顾自地把她认为重要的东西带上。   卓婉把青衣手中的香膏拿走,“多准备药丸,这些不用带,用不着。”   青衣摇头,态度坚决:“不行,皮肤会变粗糙。”   “粗糙就粗糙,走生意就要有走生意的沧桑样。”   青衣学秀衣的样子,背对着卓婉收拾,把能带上的香液香膏全部带上。   卓婉被集体忽视,撇撇嘴,给她的沙城种田游戏设计游戏模式。   天微亮,卓府门口出现了十辆硕大的大车,四十只健壮的大马站在一侧,威风凛凛。   一箱又一箱的行李被有序地装入马车。   梁思礼比往日早起半个时辰,天未亮就蹲在卓府大门口,暗戳戳地盯着这十辆大车。蹲的脚麻,刚起身就看见共事的三个同僚正在喝着小摊上的馄饨汤。   梁思礼自发地坐到旁边,叫来一碗混沌汤喝,听了一耳朵马车构造,只是听听就能知道这些车厢里面是如何的舒服。   突然觉得,那装行李的九辆大车太大材小用了,行李用普通马车就行了。   梁思礼在幕僚中的地位很高,等闲,没有人敢惹他,一是他出自神秘莫测的南山谷,二是他的医术高超救人无数。   梁思礼含蓄地向老军师表达了借租卓府马车的想法,老军师腆着一张脸向卓清借马车。   卓清无奈,叹息了一声。   坐上马车的人才知道什么是舒服,卓清借出去的两辆车,只有梁思礼不顾颜面地钻了进去,无论是军师还是其他医师都选择了骑马。   比普通战马更高大雄壮的大马拉着车厢,不比骑马的慢。   一路上,卓婉看着随行军队穷当当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途跋涉,又要战场厮杀,吃不饱就没力气,穿不暖就容易得病,受伤没有药就会白白牺牲。   每经一处稍显繁华的城镇,军师就开始哭穷,他们饿呀,他们冷呀,他们好可怜呀。   卓婉能有什么办法?   她除了有钱,还有那么点小善良。   她没办法,看着白花胡子的老军师眼里的两行泪都落下来了,她还能无动于衷?   于是,她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   随行的粮草越来越多,行进的队伍改变了队形,所有的粮草和车厢被保护在中心。   可能军师讨来的秋粮让大军吃饱了肚子有了力气,也有可能是新购置的冬衣暖了他们的身体,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青衣看着一张一张的银票飞走,心痛的无以复加。   “小姐,我的心被一针一针地扎着,千疮百孔。”   卓婉被青衣抓着手,被动地揉着她的胸口。   卓婉低头看看自己的凹凸有致的胸口,再看看青衣的,被青衣抓着的手尝试性地捏了捏青衣的胸口。   卓婉:“啊,平的。”   秀衣笑着打掉青衣的手,用湿巾给卓婉擦手。   卓婉颇有学术研究精神地盯着墨衣和红衣的身材看了半晌,再看了看秀衣的,“啊,都是平的。”   卓婉感觉自己似乎亏待了她的四个大丫鬟。   四个,都营养不良。   “必须改善伙食。”卓婉慎重地下了这个命令,从袖口掏出她的小金珠给红衣,“买鸡蛋红糖。”   随行的大军在休息之时有了一项竞争激烈的业余活动,掏鸟蛋然后卖给红衣。   掌管军队纪律的副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都把休息处安置在深山老林里。   偶有一小兵抓来一乳鸽,红衣高价收购。   爬树风波就此掀起了**。   总有那么一股小兵为了这个金珠,行进的再累也要到林子里摸爬滚打地找猎物。   潜移默化,军队里出现了以爬树和潜伏为特长的小分队,也是最有钱的一波人。   卓婉戴上面纱,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压在窗幔上,对着老军师特意挑选出来的小分队,笑眯眯的。   商人最是奸诈。   她怎么会吃亏? 第9章 侍卫   借钱得有抵押。   卓婉手上有一份老军师和所有随行将领们签字画押的契约:在沙城,无军事训练的将需听从卓婉的人事调动。   以金珠为桥梁,卓婉把那最积极的潜伏小分队每个人的脾性摸的透透的,待到沙城,每个人都能被她迅速地安排在最合适的岗位上,进行还债。   “他们哪有那么值钱。”青衣心痛,这个契约简直是霸王条约,调动一个兵干一天活的工钱竟是京都人工的二十倍有余。   “不贵,能赚回来。”卓婉不嫌青衣抠里抠搜,掉在钱眼子里是他们商人的基本素养,要不是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也心痛。   在挣钱方面,青衣对小姐是绝对的信服,知道这些银票还能收回来,心中难舍离的憋闷郁气散的干干净净。   秀衣梳拢着卓婉的长发,满眼都是笑意,“就这么确定?”   卓婉眼神晶亮,“大祖宗说过,人永远比钱重要,在生意场上更是如此。”   想当年,卓府大祖宗正是春风得意的而立之年,雄心勃勃地拿着钱去土地肥沃地广人稀的大卫山打拼出卓府的大粮仓。结果,再宏伟的事业蓝图在一眼望不到头空洞洞的荒草地中被折断。如此肥沃的大卫山,百里之地不见一户人家。   大祖宗在家族册子上记录了此次惨痛的经历,苦口婆心地告诫后人——有人没钱能齐心协力;有钱没人,屁用!谁给你种粮?谁给你盖房?谁给你运货?鬼!   卓婉忽略掉大祖宗鬼画符似的毛笔字,在鬼哭狼嚎式叙事风格中提炼出了此次事件的中心思想——人比钱重要。   卓婉觉得她总结出的这个中心思想特别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中心思想一说出来就浑身都能散发出普世的圣光。   越是接近冰河越是寒冷,卓婉购置的冬衣都派上了用场,马车顿时少了很多的负担,行进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卓婉手上拿着一件将士们穿的同款棉袄,测试着保暖程度,比她想象的暖和,但也抵抗不了外面的严寒。   外面的将士似乎已经习惯了饥寒交迫的困境,有了免于身体冻僵的冬衣已然满足。   卓婉满心思地留在如何更暖和的事情上。   京都虽则四季分明,但也没冷到不方便行走的地步,最冷的冬天里只穿一件厚夹袄便能暖暖和和度过冬天,即使穷到没有夹袄穿,穿上春秋的厚布衫也能撑过冬天,在京都,即使是乞丐也没有冻死的。   以至于,卓府的产业链竟没有一条是关于保暖的。   被冻的缩在棕色熊皮中的卓婉叹息着卓府的生意圈还是太窄。   “穿上这一件。”秀衣从行李中找出她在卓府就已经做好的短绒毛狐狸皮外袍,递给卓婉。   “看上去没有这个暖和。”卓婉拒绝。   虽然这件光亮雪白的暗绣外袍比她身上的好看不知几个档次,她仍然钟爱着她身上的大棕毛熊皮。   暖和胜于一切。   秀衣喜欢卓婉美哒哒地样子,硬是扒开了卓婉身上脏兮兮灰扑扑的熊皮,给她披上了狐狸皮外袍。   卓婉趁着大军休息,准备去林子里活动活动发酸的腿脚,刚打开车厢门,就被冻的一个哆嗦,打了一个喷嚏。   卓婉期期艾艾地看向秀衣,以及秀衣手上的棕毛熊皮。   秀衣被卓婉哀怨的小眼神逗乐,把棕熊皮披在白毛外袍外。   卓婉乐颠颠地把棕熊皮帽子戴在头上,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地走出马车。   墨衣仍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厚外衫,抱着剑在雪花覆盖的树林间开路。   卓婉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穿的太厚太笨重,行走起来有些艰难。   墨衣清清冷冷地领着路,不曾回头看一眼。   在卓婉被树杈绊倒的一瞬间,墨衣迅速地抓住了卓婉的帽子。   “嗷!”疼,疼,疼。   卓婉捂着头皮,她宁愿摔一脚。   “娇气。”墨衣双手背到身后。   卓婉疼的双眼含着泪,水汪汪,亮晶晶,甚是漂亮。   墨衣想着,秀衣总说她喜欢欺负小姐,其实这不怪她,小姐欲哭不哭的样子太好看了,像沾了露水的紫葡萄让人垂涎。   墨衣无丝毫惭愧之心地欣赏着美味的葡萄,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迅速把卓婉拉到身后,看向来人。   手上全是纵横疤痕的侍卫走过来,手上拖着一头被箭射穿眼睛的熊。   墨衣瞳孔一缩,握紧手中的剑。   卓婉无知无觉地盯着侍卫手上的那头熊,满脑子都是熊掌、熊胆、熊皮……   沉闷的咳嗽声从侍卫身后传来,侍卫退后。   墨衣看清来人,放松,却也没如往日般单膝跪地,现在她的主子只有她身后的这个娇气包。   靳安谦压住闷疼的咳嗽声,缓步走来。   看这里看见墨衣,他有些意外。   墨衣身后的那一团灰扑扑的东西——熊?   嘶哑的咳嗽声像失控的老音响把卓婉的眼神从白毛大熊身上挪到了病人身上。   卓婉看着病人身上单薄的衣衫,瞬间找到病根。   冻的!   出于人道关怀,卓婉劝道:“生病就该多穿点,咳嗽多难受。”   咳嗽声更加的剧烈了,把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卓婉低头看看自个身上的拖地大熊皮,再看看病人身上单薄的衣衫,想着,如果她是男的,她一定把熊皮给对方,毕竟对方长得挺好看,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然后速成一段绝世姻缘……   卓婉裹紧了自个的大熊皮。   他还是再坚持一会吧。   卓婉拽拽墨衣的衣袖,她想回去。   墨衣拉着卓婉冒汗的嫩手向前走,路过大白熊,回头看见卓婉的眼神,停了下来。   卓婉跟着停下来,眼神从地上的大白熊□□,看向墨衣。   墨衣握握卓婉的手,开始扒她身上的棕熊皮。   “我冷。”卓婉抓着领口不放。   “不冷。手心都热的冒汗。”   墨衣趁卓婉低头看自个手心的功夫使着巧劲把她的熊皮给扒了下来。   墨衣看着裹在熊皮里层的狐狸外袍,沉默。   难怪胖成了熊。   “交换。”墨衣看向侍卫。   侍卫点头,接过熊皮。   墨衣拖着熊走在前面。   卓婉抱着墨衣的剑,两眼崇拜地看着墨衣的背景。   等两人离开,侍卫双手捧着熊皮。   片片大雪花开始坠落。   靳安谦拂走肩膀上的雪花,低咳着披上了熊皮。   披上仍带着体温的熊皮,身体迅速地温暖了起来,嘶哑的咳嗽声平缓下来。   靳安谦揣在胸口的手放开,才发现这张熊皮的精巧之处,熊皮里面夹了衬,挨着身子的是舒适光滑的绸缎,小臂处安了内袋。   靳安谦把手放入内袋。   “墨衣,我忘记掏内袋了,里面有我攒了好久的糖果。”   “嗯。”   “你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帮我要回来,好不好?”   “不好。” 第10章 朋友   卓婉钻进马车,墨衣守在车厢外处理这头熊。   马车里,青衣仍然对着小锅炉炮制她的药草,秀衣在做外衣。   “糖果丢了。”卓婉偎到秀衣旁边,有点小沮丧,有点小委屈。   秀衣咬断线头,拿着外衣在卓婉身上比了比,安慰道:“等安置下来,给小姐补上。”   “只能这样了。”卓婉只能遗憾地对现状妥协,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车厢内的话,墨衣听的清清楚楚,迅速地处理干净熊掌后,把青衣叫出了车厢,“先去腥。”   青衣精挑细选出一把草药,往锅里分批投入进去。   待药草煮成浓黑的汤后,墨衣把熊掌浸泡到浓汤中。   清香的肉味传入车厢,卓婉急匆匆地从车厢跳下来,蹲在墨衣的面前,捧着脸,看着墨衣不紧不慢地往锅里添加香辛料。   熬熊掌的汤水已经浓稠的不再流动,锅边冒出一串串的小泡。   卓婉坐在小木墩上看火,时不时地添点柴火。   其他人各司其职,红衣挑拣熊身上最好的肉,青衣帮着剁成块腌制。   墨衣轻轻踢了踢卓婉脚上蹬着的皮靴。   卓婉抬头,脸蛋被火烤的红通通的。   “冬日里的熊肉有嚼劲。”   “嗯嗯!”卓婉连连点头。   墨衣皱皱眉,补充道:“能当零食吃。”   卓婉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肉香味引来了守在外围的将领,一个个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路过。   卓婉早就被秀衣唤回了车厢,抓着四分之一的熊掌吃的喷香。   秀衣不喜吃肉,只就着浓汤吃了几口馕饼,吃完看卓婉还在啃熊掌,把剩下的馕饼收了起来。   这一次修整的时间颇长,待青衣和墨衣把所有的肉块都熬煮熟并冰冻储存起来后,才开始启程。   加了药草的浓汤和内脏剩肉已被青衣的师兄腆着脸全部拿走,就连沾血的熊皮也被军师捡走。   走在大雪覆盖的山路上,行军很是慎重,为保万无一失,速度一慢再慢。   待卓婉一觉醒来,队伍再次修整。   秀衣从行李又拿出一件棕色熊皮外袍给卓婉裹上,让躺了一天的她跟着墨衣在外面活动活动腿脚。   这一次卓婉已经有了在雪路上走路的经验技巧,她穿上了高至膝盖的长皮靴,把熊皮外袍下摆压在绑在靴子上,果真方便了许多。   雪花覆盖的松柏深处,一个人影踩在雪地上,身上落满了雪花。   卓婉眼神炸亮。   她的糖果!   “墨衣~”卓婉转身,嗲着嗓子。   墨衣抱胸,错开眼。   卓婉自力更生,一蹦一颠地跑过去。   “嗨~”   对方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哎~”   对方动了动,胜利在望,再接再厉。   “汪!”   卓婉捧着一张冻的红通通的脸,笑的一脸傻气。   一双沉寂中带着点点惊诧的眼神扫向墨衣。   墨衣生出一股羞耻感,扭身,遥望远处的雪山。   她家小姐的性格有点……一言难尽。   且忍着吧。   勒安谦低头看向面前的傻妞。   卓婉仰头,小心翼翼地关怀道:“咳嗽好点了吗?你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看这雪都落了你一身,你要不要拍拍?”   勒安谦缓缓地拍拍了肩膀的雪。   卓婉觉得她以暖场为目的的开场白已经到位,抿着小酒窝,扬着小甜嗓,清脆地问道:“我可以掏一下你的熊皮内袋吗?”   勒安谦盯着卓婉看了良久,解开帽带准备脱下熊皮。   卓婉急忙阻止,“别,别,冷,你敞开着怀,我直接伸进去掏一下就可以了。我保证不碰你。”   墨衣地嘴角抽了抽,她听的一清二楚,即使背对着没有看见,脑海里也能想象出这个画面。   还好,她家小姐还记得男女大防。   勒安谦低咳了一身,解开熊皮外袍敞开怀。   让一个病人脱衣解带,卓婉为自己不断下坠的人性默哀了一秒钟,双手利索地伸向内衬袋。   掏出一把糖果。   卓婉默默地数了数,竟然一颗都不少,拾金不昧的好人,可以交朋友!   “见一面,分一半。”卓婉分给对方一半糖。   勒安谦被迫伸手接糖,糖果还带着她的手温,很暖和。   经过这一次分享,卓婉对自个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大台阶,在卓府那么多人溺爱着她,她还善解人意懂得分享,太了不得了。   卓婉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对小伙伴邀请道:“你手下昨天给我家墨衣的大熊已经制成小酥肉了,有甜口的也有咸口的,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可惜我今天没有带,要不,你跟着我回去,我给你打包些。”   勒安谦缓缓地走在卓婉左侧,不言不语。   卓婉很清楚,她的这个漂亮多病的小伙伴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她理解,毕竟生病是件难受的事儿。   “你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卓婉怜惜地感慨着。   勒安谦裹紧外袍。   “你真瘦。”   话里的羡慕太明显,墨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主子,确实瘦。   “我要是这么瘦就好了,这样大哥肯定会让我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这是多么甜蜜的负担。”卓婉伸手,看着手背上的四个小肉坑,满是忧愁。   勒安谦看着卓婉伸出来的手,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   卓婉语重心长:“你们男人不能太瘦了,比女人还弱柳扶风,女人就没办法嫁人了。你别像京都里那些官宦子弟一味地追求仙风道格,这是不对的。都那么弱不禁风,还怎么打胜仗。男人就该像咱们骠骑大将军那样,虎背熊腰,站在敌人面前,劈天斩地的气场一开,直接吓跑他们。”   身为她的小伙伴怎么能独善其身,想当年,跟她一个课题组的都胖成了她的模样。   面对眼前如此瘦削的纸片身板,她责任重大。   卓清摆脱掉哭穷的老军师,骑着马来军队驻扎的中心,看一看小妹。   等了良久,才听见小妹甜甜软软的说话声。   待抬头,心脏猛地一跳。   他小妹又犯傻了,这人是能她能轻易招惹的吗!   卓婉没看见她大哥,直接跳到马车里抱出她的零食袋。   当着小伙伴的面,平均分配两份。   “秀衣管着呢,这是三天的量,提前吃完了就没了。三天后,你再找我要。墨衣做了很多,够咱两吃到春暖花开。”   卓婉主动解开小伙伴的外袍,把肉粒塞入内衬袋中。   “有空再找我玩哈。”卓婉叮嘱,颇为依依不舍,这么听话漂亮的小伙伴,她很喜欢。   卓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你……”   勒安谦扫了卓清一眼。   卓清浑身一僵,闭上了嘴。   “大哥?”   卓清语气干涩道:“他是谁?”   卓婉两眼一眯,甜滋滋地笑道:“我新交的好朋友。”   卓清:……   作者有话要说:卓清:心情……一言难尽。 第11章 香甜   细绒小毛球垂挂在卓婉的衣领间,秀衣用针织宽带梳拢住卓婉的发丝,带着细小绒毛的白色宽带尾缠绕着桂圆大的小绒球,与衣领处的小毛球相映成趣。   秀衣从行李中找出那间衣袖裙摆绣着毛边的大红棉质外衫给卓婉穿上。   青衣把手焐热,笑着亲了亲卓婉的额头,给她的眼角处画上了片片银色雪花。   凉凉的清香缠绕在卓婉的发丝间。   “有薄荷?”卓婉撩着自己的发尾,低头仔细地闻了闻。   秀衣轻笑着点点头,又滴了一滴香水在卓婉的手腕上。   等青衣给她挑选出毛边银灰雪地靴,卓婉踢掉棉拖鞋穿上雪地靴,站在半身镜前看自己。   很好,洒了薄荷糖霜的玫瑰馅儿大汤圆出锅了。   圆滚滚的卓婉捂得严严实实地出门遛弯,刚准备推开大门,大门突地打开,显出五米长碗口粗蟒蛇。   卓婉双脚一跳,两眼直直地看着大蟒蛇,浑身都在抖。   红衣慌忙地把缠在身上的蟒蛇扔到远处,拍着卓婉的背:“吓着了?”   卓婉点头,不停地打嗝,停不下来。   秀衣紧走两步,在卓婉的身上按压了几下,对着红衣训斥道 :“凭恁地吓人!”   红衣摸摸鼻子,她只想来个投怀送抱,忘记小牙还缠在身上。   红衣牵着卓婉的手往外走,“走,我找到一家味道不错的面馆。”   卓婉跟秀衣挥挥手,跟着红衣走。   秀衣不放心大大咧咧的红衣,站在门口叮嘱着红衣,“看好小姐,别让她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睛盯着点她,别让她走丢了,她还没认全路。”   “晓得嘞。”   卓婉穿的厚,又穿着软绵的毛领外袍,整个人都是鼓蓬蓬的,只要一用力抱紧就会塌下来。   红衣抱着软软绵绵的卓婉在大街上飞檐走壁,玩的不亦乐乎。   卓婉无奈地望天,她觉得她吃不上面了。   到底受了长时间战乱的威胁,即使曾经最热闹的西市也是生意萧条,十不存一。   红衣玩够了,牵着卓婉,慢慢地溜达着。   溜达至西市尽头的城墙,卓婉惊喜地发现了她的小伙伴,他正站在城墙上背对着她看着远方。   卓婉四周转了转,没找到阶梯。   “红衣,我也想上去。”卓婉指着城墙上的人影。   “带上帽子。”   卓婉听话地带上帽子,帽子上的长毛遮挡住她的脸,只露出黑亮的眼睛。   “抱紧。”   卓婉像考拉一样跳到红衣身上,两手紧紧攀折红衣的肩膀。   红衣看着就在眼前的小脸蛋,一嘟嘴,亲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嫩肉,果真软绵绵香喷喷的。   “不要闹。”卓婉推开红衣的脸,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蛋。   红衣躲着卓婉的手,又伸头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大笑着把人抱上城墙,她把人放到台阶下,转身走至不远处的入口处,与满手疤痕的侍卫站在一起。   离开了卓婉的视线,红衣又是一身的幽暗冷厉。   勒安谦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糖包四肢并用哼哧哼哧的爬上台阶。   “一米高的台阶,谁设计的?太不人性了。”卓婉爬过六个台阶,累出了一身的汗。   勒安谦缓缓地回复道:“前朝。”   卓婉气喘吁吁地点点头,顺过了气,从外袍内袋中掏出两块酥糖,放自己嘴里一块,递给小伙伴一块。   “你不在军营里,怎么跑到这里了?我大哥都忙的没时间回家吃饭。”   “嗯。”勒安谦把糖放嘴里,酥糖不是市面上的那种甜腻,有些清凉的香甜。   “你是军师,比我哥官职大,掌握大局就行了。”卓婉自问自答,“糖好吃吗?”   “嗯。”   “给你,多吃点。”卓婉把内袋里的酥糖全掏了出来,对朋友,她最是慷慨大方,特别是这种乖巧漂亮的小可爱。   勒安谦接过酥糖,揣入怀中,淡淡的清香萦绕而来,比酥糖的味道更怡人。   一阵凉风出来,满城萧瑟。   “要不来首诗?抒发情怀。”卓婉觉的,军师也是文人墨客这一卦的,遇此情景定然感慨于心,流传千古的惊世之作往往都是这么来的。   勒安谦低头看向卓婉。   卓婉满眼鼓励地对视着。   良久,卓婉叹了口气,小伙伴太容易害羞。   卓婉四周望了望,没别人,“你听过歌吗?”   “嗯。”   “我给你唱首歌,唱完,你给我做首诗,怎么样?”卓婉决定抛砖引玉,遇见这种有点小害羞有点小自卑不肯开口的小伙伴,就得有人带一带气氛。   有一首歌她从六一儿童节的唱到军训,绝对不跑调,“狼烟起江上北望,龙卷起马长嘶剑气如霜……”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卓婉有感而发,唱的荡气回肠。   歌声后,是长久的沉默。   勒安谦望着远处,“有生之年必还它一片安宁。”   “好好干!缺钱找我。”小伙伴有志气,作为好朋友两肋插刀。   勒安谦低头凝视卓婉良久,“你还有钱?”   卓婉豪迈地一挥手,“不在怕的,只要你提前一个月说一声,要多少,姐到时候就能给你挣出多少。”   勒安谦缓缓道:“良田被毁,百姓无存粮,朝廷发下的粮食只能顶过这个冬季。五个城池需粮食来挨过这一年。”   卓婉舔了舔嘴唇,“你认真的?”   “嗯。” 勒安谦认真地点了点头。   “……”卓婉心里很急,侃大山侃出了事故。   卓婉趴在书桌上,拿着笔不停地戳纸。   她压力大……   她责任大……   活该她说大话!   “秀衣,咱们北方受温度和地理局限,粮食自古都不丰足。”卓婉歪着头,皱着小眉头。   秀衣想起一路上的见闻,叹息着放下了手上的针线。   “南方气候宜人,适宜栽种,本该有很多粮食呀,怎么就这么一点?还饿死人了?”卓婉拿着小伙伴提供的参考资料。   秀衣叹息道:“粮食被士族官宦一层层地剥削走,剩下的余粮靠紧衣缩食才能熬过一年,待出现意外就熬不过了。近几年,南方逐渐起势,对朝廷越来越敷衍,上交的粮食只是做个样子。”   卓婉笑眯眯地点了点茶盏。   原来南方有粮食呀~~~   这就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努力日更。 第12章 书友   有时候,卓清都不得不承认,卓府中最懂做生意的就是他懒懒散散的小妹,她竟以酿酒为契机,与南方的粮商都打上了交道。   这样一个难得机会让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上的职务,全力辅佐幕僚来进一步铺展局面。   破落的面馆里,卓婉眼睛时不时地飘向厨房,等着她的鸡蛋面。   勒安谦靠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拇指上的墨绿色扳指。   “喝茶吗?”卓婉给他倒上茶水。   勒安谦摇了摇头。   卓婉理解,她也不喜欢喝黑漆漆的浓茶。   “喝果汁吗?”卓婉从墨衣提着的背包里找出粉嫩的水壶和玲珑精致的碧玉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果汁。   勒安谦闻到浓郁的果香,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卓婉仰头看向小伙伴的侍卫,一般这种情况下,训练有素的侍卫会立马变出一个干净漂亮的杯子。   良久,侍卫依然垂着眼皮,安静的没有任何存在感。   卓婉看看墨衣再看看侍卫,提着凳子凑近小伙伴,一脸同情地小声道:“你的手下也不听话?”   勒安谦低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卓婉一手支着肉嘟嘟的脸蛋,挨着小伙伴,小声地传授经验教训:“你要自力更生,多为自己想着点。碰见他们不乐意做的事,你就多说两句好听话,再不听话,你就给点钱,钱财动人心。”   勒安谦看着眼前白皙红润的脸蛋,转动着扳指,比往日急促了几分。   一直垂着眼皮的侍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主子的手指,又转头,看向墨衣。   墨衣木着一张脸,岿然不动。   侍卫收回视线,老僧入定般垂着眼皮一动不动。   回到住处,卓婉脱下外袍给墨衣,蹦跶着去找红衣。   秀衣接过墨衣手上的外袍,“如何?”   墨衣黑着一张脸,“傻子!”   秀衣皱了皱眉头,满眼厉色地看向墨衣,她不喜欢墨衣这样说小姐。   墨衣把空荡荡的背包放到桌上,气道:“遭人觊觎都不知道,不是傻是什么。”   秀衣揉揉眉心,翻开背包,“东西呢?”   “傻子送人了。”墨衣说完转头就走。   秀衣叹了一口气,看到背包中的墨绿扳指,又轻笑了起来。   卓婉在后院找到红衣,小牙正缠在红衣顶头的梁柱上。   她抬头看着小牙,小牙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卓婉小心翼翼地从鼓蓬蓬的荷包里掏出面馆厨娘给她的大鹅蛋。   小牙从梁上慢吞吞地滑下来,一口吞掉鹅蛋,绕着卓婉腰缠了两下再慢吞吞地盘在她的脚旁。   “它很喜欢你,我喂它东西它都不吃。”红衣啧啧称奇,小牙是她在敌方后营牢笼中发现的。当时,它凶性毕露,四周全是人骨。再看看如今这幅懒洋洋的闲散样,她都怀疑这不是一条蛇。   “嗯,它很乖。”卓婉大着胆子摸上蛇头。   小牙盘着不动,任由卓婉在它脑袋上蹭来蹭去。   红衣这一次是真服气了,她为了驯服这条蛇,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这丫的刚从野林子里进城就被一颗鹅蛋轻易地攻陷了。   待卓婉离开,小牙直接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要跟着我?”卓婉低头问着它,“你自己不能做主,你得问问红衣。”   红衣甩手,“给你了。”   卓婉带着一条蛇回到了房间。   小牙绕着房间滑动了一圈,挑选了最华丽的美人榻。   美人榻上的长铺垫与它身上的花纹很是接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美人榻上盘着一条蛇。   卓婉去厨房找小牙能吃的肉,碰见在凉亭里走来走去的大哥。   “小妹,你是如何与南方的粮商打上交道的?”他往南方商行中插眼线时遇阻,此时有些焦头烂额。   “给他们一人送了一**酒,他们就主动跟我写信了。”卓婉不知道她大哥在愁什么。   卓清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是怎么得知他们的人际关系?”   “我问闺蜜,闺蜜跟我说的。”卓婉觉得自家大哥离开卓府开始担任职务后就浑身冒傻气,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停得追问。   “闺蜜?”   “我有个读书群,里面都是跟我一样爱好读书的,前几年我们就已经相互通信交流读书心得了。我这里想去南方做生意,他们就帮我出谋划策,把南方商行的信息都给我说了说。每个人都说一点,我就知道了很多,整理整理就得到了我想要的。”   卓婉看着大哥不可思议的眼神,继续道:“你要是需要,我再给你整整其他行道的内部消息。”   卓清压下复杂的心绪,摸摸她的头,“你的读书群有多少人?”   “与我经常通信的有三十个,半年通信一次的是四十来个,一年通信一次的二十来个,总共九十六个人。”卓婉歪歪脑袋,掰着手指头数着,“住在京都的有九个,住在沙西北边域的有十二个,东南部沿海的有二十五个,小岛上有十三个,住在南方的最多,有三十七个。”   卓清面上不显,心里却已惊涛骇浪。   卓婉看着大哥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问秀衣,“大哥怎么了?”   “他吓到了,你的朋友比他多很多。”秀衣笑着给她戴上红绳,红绳挂着一个墨绿的扳指。   “大哥少见多怪。”想当年,她的微信圈涵盖了天南地北的朋友,战乱国家利比亚都有她的好友,每天睡醒打开朋友圈都能知道国际新闻,现在交通不畅,她才交了九十六个朋友,还是太少。   秀衣含笑不语。   “这是我小伙伴送我的。”卓婉低头看着脖子下的扳指。   “护身符。”秀衣笑着把扳指塞到卓婉的衣服里。   “哦。”卓婉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戴着,可能这个扳指是暖玉,养人。   勒安谦带着侍卫来到后院,就瞧见糖包醉醺醺地趴在凉亭上,面前摆着十几个空杯。   青衣和墨衣坐在一侧,不断地兑酒。   卓婉迷蒙着眼睛,又喝下秀衣递过来的一小被酒,“缺酱香味。”   墨衣又改了一下剂量。   卓婉抿了一小口,撑着脑袋,在嘴里含了一口,“对了。”   一歪头,人给醉了过去。   墨衣把配方记录下来。   卓婉小眯一会醒来,蹦蹦跳跳地来到后院,她小伙伴和大哥正在石桌上下棋。   卓婉趴桌上围观,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勒安谦放下棋子,问道:“兑酒喝醉了?”   “嗯,南方银票受官府管控,粮商为免意外不收银票,我只好用酿酒配方做抵押。他们用粮食做抵押,正好解决咱们缺粮这个大问题。呐,他们已经准备好粮食了,你安排人把配方送过去,顺便把粮食运过来。我朋友跟他们谈的价格,粮食正好够你要求的那个量。”   卓婉跟小伙伴说完,又跟大哥继续道:“我朋友骗粮商,说这个酱香味的酒需要两年才能酿出正宗的味道。待来年入春洒下种子秋季收到粮食后马上酿酒,半年足够。利用剩余的半年时间差,咱们还能再大赚一笔。”   卓清把棋子收入盒中,他已无心思下棋,“二弟已在路上,你让他运作,我不插手。”   卓婉怜惜地摸摸大哥的头,听说家里孩子多的,老大都不怎么聪明。   可怜她大哥,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第13章 糕点   临近下雪,空气格外的湿润,秀衣不紧不慢地把重要物件搬到屋檐下,青衣也忙着收拾她晒在屋顶上的草药。红衣盘腿坐在屋檐下,帮青衣钉药匣子。   哐当哐当的敲打声和冷飕飕的东北风钻入屋内,冻的卓婉一个喷嚏,乖觉地穿上棉靴披上厚袍。   冒着热气的蓬松糕点被墨衣放在桌沿上,卓婉抬头看向墨衣,懵呆呆的。   “正还笨,再想下去就傻了。”墨衣不容拒绝地把桌上的地图收了起来。   卓婉脑子里还在构架地形,心不在焉地拿着糕点往嘴里塞。   “呼,辣。”卓婉惊呼一声,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扔到盘子上。此时,她的脑子已经被彻底呛醒了,不肯再吃第二口。   墨衣严厉道:“放了姜片去寒。不要浪费粮食,吃完。”   卓婉慢吞吞地拿起刚才的糕点,一点一点地扣着往嘴里塞,湿润透亮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墨衣。   墨衣受不住她这个卖乖小眼神,在心软的一塌糊涂前,理智地端着盘子离开。   卓婉发愁,比馒头还大的糕点还在她的手上,她不想吃。   不出意外,青衣和秀衣都不喜欢这种味道浓烈的糕点,喝了一碗姜糖水,不肯吃墨衣拿来的糕点。   卓婉尝试性地掰下一小块糕点放在小牙嘴边。   小牙甩头摆尾。   “挑食是不对的,现在那么多的蛇在忍饥挨饿,你忍心浪费粮食?”卓婉固执地把糕点塞到了小牙的嘴里。   小牙吞下,对着她的大腿甩了一尾巴,迅速地爬到房梁上,不给她塞第二口的机会。   卓婉拿着还剩下大半个的糕点走到厨房,正准备偷偷地放下,被墨衣逮了个正着。   墨衣抱着胳膊,靠在门上,凉凉地看着她。   卓婉脸上挤出甜腻腻的笑,就近找了个小篮子,把糕点全部放进去,诚挚道:“外面这么冷,大哥还要在外行走,他身子又弱,可不能冻着了,我给他送过去,保证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浪费。”   墨衣让开门,阴森森地笑了一下。   卓婉胳膊肘上挎着小篮子走出院门,对着秀衣偷偷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墨衣,憋屈地撇了撇嘴。   秀衣笑着接过篮子,又装入了小半篮子的肉粒。   天恰恰下起了雪,秀衣找来大红色毛绒外袍把卓婉捂得严严实实。   卓婉已经圆滚滚的挎不住篮子,只得抱着,慢吞吞地走向城外军营。   墨衣在她身后错开半个步子,撑着青花白底油纸伞。   如果忽略前面那只不停滚动的红球,这将是一幅唯美诗意的落雪行人图。   来到军营最中心的帐篷处,卓婉站在门口,等着通报。   正商谈战事的十多个人听闻小财主在门外,各个眼神烁亮地看向卓清。   卓清莞尔一笑,摇着纸扇不言不语。   老军师最是积极,看主子斜靠着软塌玩弄着茶盏,挥退所有的人,他自个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想要跟小财主套套近乎。   将领幕僚从账中走出,都走的磨磨蹭蹭,想要看清这个一挥手就解决了将士吃穿的大财主。   大财主依然穿的鼓蓬蓬捂的严严实实,只在毛绒绒的衣帽间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双纯澈的大眼睛。   墨衣上前两步,挡在她的面前。   这下子,连大财主的衣角都看不着了。   幕僚们和将领们收回视线,兴致缺缺地离开,他们可不敢惹怒墨衣。早在行军路上,墨衣就用武力震慑了他们。他们当了一路的君子,不敢多看不敢多说不敢多问。   卓婉抱着篮子走到帐篷里,帐篷中没有暖炉,桌凳都是冰凉。   卓婉裹紧外袍,不露一点缝隙,看看至少穿三层厚袄的老军师,再看看披着厚实虎皮外袍的大哥,最后看向小伙伴,一身单薄的外衫。顿时有点心疼。   她小伙伴还病着呢,一群大老爷们都没个怜悯心。   卓婉善心爆棚地挨着勒安谦坐下,让她毛绒绒的外袍给他暖上半个身子。   一摸桌上的茶盏,冰凉的扎手。   把篮子中的糕点和肉粒摆在桌子上,又从墨衣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保温杯,杯中是青衣给她泡的药茶,稍有苦味却最暖身。   勒安谦一口喝完糖包递给他的温热水,麻木的身体重归温热,嗓子被这温热气唤醒,再也压不住痒意,不停地咳嗽起来。   “吃点东西压一压。”   卓婉满是怜惜地把糕点塞到小伙伴手里,又拿了两个给老军师和大哥。   卓清看了看盘子上明显剩下大半个的糕点,挑了挑眉,拒绝了她的好意。   卓清摇着扇子,笑看着老军师。   果然,吃了一口,老军师的表情复杂了起来,到底是挨过饥荒的人,尽管糕点难以下咽,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干净。   就凭着这股忍耐力,卓婉给老军师额外赠送了一荷包的肉粒。   老军师拿着肉粒,心满意足地离开帐篷。   卓婉看老军师都被下属叫走了,一脸疑惑地看向大哥,“大哥,你不忙了?怎么还在这里干站着。”   卓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心里气的牙痒痒,他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也不知为了哪个小混蛋!   卓婉看了眼大哥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头看向桌子,一脸了然地打包了一荷包的肉粒递过去,“哥,少吃点,别耽误了午饭。”   卓清被气笑,用扇柄敲了敲她的脑瓜,接过荷包走出帐篷,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墨衣。   帐篷内只剩下她和小伙伴,卓婉往后一倾,懒洋洋地躺到了地上,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从住宅到军营,她走了快一个时辰,累呀。送走大哥,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地上只铺了三指厚的杂草,但她穿的足够厚,躺在上面,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地舒张开。   卓婉斜躺着,支着头,看小伙伴还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糕点,“好吃吗?”   勒安谦点头,还如往日般淡雅。   卓婉心里一乐,这是个好养活不挑食的。   “好吃就全吃完。”卓婉也不躺着了,端过来盘子,把糕点掰成一块一块地放到小伙伴手里。   看着糕点一点一点的被吃完,卓婉心里的满足感爆棚,脸上的笑自始至终都没落下。   这种满足感让卓婉迅速地在心里安排起下一步计划。   要想喂胖小伙伴就得让小伙伴有个好胃口,小伙伴糟糕的身体限制了她的发挥,得先调理好小伙伴的身体,然后用些易消化吸收的面食撑开胃,撑开胃后再慢慢地增加油水,等油水足够了人也滋润了,就可以吃些香辣咸甜的小零食迅速催胖。   如此想着,卓婉浑身都豪情万丈。   入夜,卓婉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美人榻上的小牙,“也不知道你长胖的速度快还是他长胖的快,如果你赢了,我就给你找一个小伙伴。”   自娱自乐了半晌,卓婉才安安生生地闭上眼睛入睡。   秀衣听着她的呼吸声已放缓,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放下床幔,走出卧室,对着过来守夜的红衣点了点头。   待秀衣也躺在了床上,看见床头上歪歪扭扭挂着的平安符,想起了小姐的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跟一条蛇一样的待遇,也不知主子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14章 坚果   十里冰寒,敌方似乎已经被连日来的逃窜耗尽了最后的体力,固守在城中心,紧关城门不声不响。   局势陷入僵持。   卓婉找到小伙伴的时候,他还在看地形图,他所忧虑的,她懂那么一点,大军的最终目的是与沙城北军回合组成东北防卫线,现在被敌方死死地拦在这里,小伙伴快愁死了。   “你继续,我随意。”卓婉也没想打扰小伙伴思考,在帐篷里找到一块草垫厚实干净的地儿,提着小暖炉坐了过去。   这帐篷里仅有的小暖炉还是她友情赞助的,小伙伴的侍卫为表感谢,给她送了一头雪狼。   她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个事儿。   秀衣看中这头雪狼的牙齿,用此设计了一系列的收拾,墨衣亲自操刀制作,做到半截,牙齿不够了。   她没经受住清蒸冰河鱼的鲜美,答应了墨衣的要求,向她的小伙伴求两头雪狼。   雪狼难得。   冰河边界的雪狼速度极快,当它们奔跑起来,肉眼只看的见一条白光,即使是墨衣和红衣配合出手,也没有抓住它的把握。更何况,他们来去神秘莫测,旁人都无法轻易地找到它们。   卓婉心里可纠结,小伙伴对着地形图沉思,侍卫也是垂着眼睛一动不动,她都不好意思吃她的坚果了。   坚果是青衣在冰雪覆盖的深林中找到的,她直接放弃了药草,捡回了一箩筐坚果。墨衣收拾了才得到现在的咸香味。   她荷包里的坚果是来之前刚出锅的,现在吃味道正好。   忍上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两人还是没有热情待客的意思。   卓婉站起身,自力更生,找来一个瓷碗,把荷包中的坚果倒进去,又翻出一个小茶壶,在暖炉上煮上了一壶败火养胃的清茶。   这一番动静,也没引起任何的涟漪,木头似的两个人依然是个木头,没有在她身上瞟上一眼。   如此的定力,让卓婉彻底放心了下来,乐滋滋地捏出一个坚果,放到嘴里,牙齿一合,嘎嘣,果壳被咬开,舌头一舔,咸香酥脆的果仁进入口中。   卓婉吃的着实欢快忘我。   坚果崩开的声音在无人言谈的帐篷中此起彼伏清脆响亮。   勒安谦收起地形图,拂袖坐在了她的面前,手指拨弄着茶盏。   卓婉忙中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拿着坚果嘎嘣嘎嘣地咬开口,再从嘴里拿出来,用手指掰开,取出里面的果仁放到盘子中。   她牙口好,嗑果壳嗑出了技巧,不一会就在盘子上攒了一大把。   卓婉端着盘子笑眯眯地看向小伙伴,在他的注视下,张大嘴巴,把果仁一下子全部倒入了口中。这种感觉,幸福极了。   勒安谦两手交握,神色晦暗不明。   卓婉把坚果推过去,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清茶,“别的茶太苦不好喝,这个是青衣专门为咱们研发的,清甜败火还养胃。”   勒安谦品抿着清茶,却对坚果视而不见。   卓婉胳膊肘支着桌面,两手捧着脸蛋,无辜道:“我特意给你留下来的,你要是不吃,我就给别人了哦。”   勒安谦放下茶盏,上身前倾,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侍卫退后一步,撩开帐帘离开。   守在帐外的墨衣皱了皱眉,脚步微微错开,握紧了手中的剑。   帐篷内,卓婉捧着脸蛋,美滋滋地看着小伙伴的眼睛,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中竟然散着绿光,黑漆的瞳孔外围竟然是墨绿色的,越看越好看。   眼睛好看,眼睫毛更好看,根根分明,又长又翘。   呀,好好看。   勒安谦后倾,浑身突然抽了骨头似地靠在干草堆上,“你来嗑果壳。”   苍白干瘦的手指指着坚果。   “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儿上。”卓婉给他嗑果壳,“牙齿松动嗑不动果壳是缺钙。”   勒安谦安静地吃果仁。   卓婉不停地磕着,白皙润亮的牙齿上下咬磨的飞快。   “一想就知道你的牙齿不好。”卓婉心里自豪着,“吃肉是不是总是塞牙,我吃肉就从不怕塞牙。”   勒安谦喝下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吃着坚果。   卓婉把坚果全部嗑完,舔了舔牙齿,呲着牙,显摆道:“是不是又白又亮?我每天都刷牙。”   勒安谦放下果仁,两手撑着桌子仔细地看着她的牙齿。   卓婉配合地长大嘴巴。   “宛若白玉。”   卓婉眉开眼笑。   她的小伙伴又漂亮又有眼光。   “你衣服太薄了,我家秀衣给你做了件狼皮外袍,就是皮子太少了。”   卓婉眨巴着眼睛,模样甚是无辜。   勒安谦缓缓地捏开藏在果壳里的坚果,把果仁丢进了她的嘴里。   卓婉眼睛瞪的溜圆,震惊道:“你力气好大!”   勒安谦好心解释:“内力。”   “那你身体怎么这么弱?”   勒安谦脸色一冷,起身离开。   墨衣进入帐篷,她家小姐一个人坐在地上,神色懊恼。   “怎么了?”   “我把小伙伴惹生气了。”   “您可真厉害。”   “我伤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   “我觉的我得哄哄他。”   “……”   “最糟糕的是,狼牙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错。   别家小天使每天都在催加更,我家小天使每天都在催日更,摸摸~ 第15章 哄人   异域风情的头饰铺满了首饰盒,各具特色的头饰全是她们亲手制作,秀衣设计,红衣削制,墨衣雕刻,青衣缀色。   原材料为冰河蚌珠,以及侍卫赠送的三头狼牙。   人还没哄好,她就欠了他至少两头狼。   天蒙亮,卓婉一身睡衣地被秀衣从床上拉着按到了梳妆台前,难当困意。   “还很早~”卓婉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委屈着。   “昨夜破城,今日随大军驻扎新城,需早做准备。”   秀衣说着话,给她梳拢头发,任她歪在桌子上。   墨衣进屋,把湿毛巾冰在她的眼睛上。   卓婉精神一震,声音急促:“凉,凉,凉。”   墨衣拿下湿毛巾,“还困吗?”   卓婉躲着墨衣的手,使劲摇头,“不困,特别清醒。”   秀衣扶住她的头,“不要动,仔细扎疼你了。墨衣出去,别惹小姐。”   墨衣扬扬毛巾,卓婉坐的板正,一动不动。   秀衣揉了揉她的头,满眼笑意。   为方便行走,她们四个入乡随俗穿上了地方服饰。秀衣看不上成衣铺里的衣服,她自己肯将就着穿,却不让卓婉穿。她临街观察了一番,回来后就根据她的喜好给卓婉设计了外衣和头饰。   冰河边域众多城池崇尚勇气,以狼为图腾,狼牙和狼皮不仅是他们财富的象征,更是代表着权势,端的是有价无市。   因此,秀衣在给卓婉制作服饰时以狼牙和狼皮为主。   如今,以银白狼毛为主要元素的外衣被秀衣穿在了卓婉的身上,以狼牙为骨的头饰被她插在秀发间。   红衣接过青衣的眉笔,为她描上了俊朗锋利的眉型,又找来彩笔,在她过分白嫩的脸蛋一侧画上了狼图腾。   妆扮妥当,卓婉一反往日的奶萌和仙美,浑身都透出一股野蛮粗狂的美感。   可把青衣给稀罕的,愣是画了她的梳妆图,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卓婉还没来的及看全身镜,就先看到了青衣给她画的画,感觉要糟。   忐忑地走到全身镜前,果真要遭。   如此夸张华丽的异域服饰,有种淡淡的羞耻感。   “哥,我知道你憋的难受,想笑就笑吧。”   卓婉大大方方地坐在饭桌前,自动屏蔽他揶揄的眼神。   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现在的她超自信。她就是漂亮,凡是笑的都是嫉妒。   “哥,收敛点,眼神别那么明显,你没发现我这身衣服适合走草原部落刁蛮公主的路线吗?”   卓婉从腰上抽出长鞭,呲牙威胁。   卓清止住大笑,手敲扇柄,婉言道:“很……让人印象深刻。”   长鞭上有青衣洒的毒粉,谁要是自找麻烦地挨了一鞭,即使卓婉没力气甚至在他身上留不下丝毫痕迹,鞭尾甩在身上扬起毒粉足够他生不如死。   青衣用毒向来霸道。   腰上缠着长鞭,身后跟着武艺高强的墨衣和红衣。   卓婉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颇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蛮横之气。   “丫头,过来吃面,有刚卤的鸡爪。”   卓婉脆灵灵地唉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到面馆,乖生生地坐下来,狐假虎威装出来的硬气荡然无存。   面馆老板娘放下面又端来一盆鸡爪,坐到卓婉对面问道:“丫头,我看城外这动静,是要离开了。你是跟着大军来的,还准备跟着大军走吗?”   卓婉点一头,继续专心吃面。   大娘不舍,劝道:“别走了,咱这里的人都是被不断的乱子吓怂了胆儿不敢随意出行,等他们知道这次是真的安稳了,都会活泛起来,到时候咱们这条街比那京都还热闹。”   “不能留,我得跟着哥哥。你别伤心,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卓婉劝着这个看起来很伤感的老板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街做生意的都把她当自个孩子似的。   从面馆开始,一路走过,墨衣和红衣手里捧满了吃的。   “吃吗?”   卓婉递过去糖果子。   勒安谦没接,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还气呢?男子汉大丈夫,本该豪情万丈,怎能因一两句话而怀恨于心。”   卓婉自个唱念做打,全乎了。   勒安谦绕开她走到矮桌前,盘腿看兵书。   卓婉一步跨过了矮桌,看了眼他的兵书,托着脸蛋蹲在他的面前,把光线全给他挡住。   勒安谦合上兵书,抬头冷眼看她。   卓婉嘴角一翘,笑的灿烂。   “我手里有比这好十倍的兵书,想不想要?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卤鸡爪,想不想吃?”   勒安谦垂目,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禅珠。   卓婉笑嘻嘻地把竹篮中的鸡爪放在矮桌上,挨着他坐下来,认真地啃鸡爪。她在面馆只吃了汤面,就留着鸡爪现在吃。   勒安谦解下禅珠,擦擦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鸡爪。   卓婉撑着下巴看小伙伴吃,感慨:“人漂亮,干啥都好看。”   勒安谦瞟了她一眼。   “我家秀衣都收拾,在城门等着。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时辰后。”   卓婉谄笑着,伺候他擦手。   “问你个事儿。”   “说。”   勒安谦任由她谄媚地给他擦手。   “你看,我给你们解决了军队温饱问题,又给闹饥荒的城池弄来了粮食,还给你们找到了南北运输路线。仔细数一数,件件都是利国利民大事。”   勒安谦缓缓转身,凝视她的眼睛,神色微沉。   卓婉无知无觉,满眼期待道:“你问问王爷,能不能赐我个温柔贤淑的美称?”   勒安谦收回目光,“为何?”   “哄哄我娘,让她高兴高兴。”   “可。”   卓婉得寸进尺:“你再问问,我要是带领沙城奔上致富路后,能不能给我个公主或者县主什么的称号?”   沙城的贫瘠和纷乱已是几代朝臣无法解决的难题,勒安谦有其解决办法,但他更好奇糖包会怎么解决。   “可。”   卓婉精神振奋,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够义气!回头给你谢礼。”   勒安谦看着肩膀上油腻,冷脸。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明天再看哈。 第16章 衣袍   大军行进的路上,卓婉异常忙碌。鉴于是她故意把外衣弄脏的,勒安谦要求她亲自把他的外衣洗干净,并亲手做一件衣袍用以补偿。   普通衣袍好做,要想出彩就难了。秀衣的双面立体绣是一项别的绣娘学不会的绝活,但她拒绝了卓婉的请求。   卓婉无法,只能自个一针一线地在衣袍上绣了一系列的网络表情包。   秀衣忍着笑给表情包锁了银线边,青衣毫无顾忌地大笑着给表情包染了明亮的色彩,一件灰黑色衣袍瞬间时尚酷炫起来。   卓婉抱给勒安谦时,他盯着衣袍看了良久。   待人一走,勒安谦面色复杂地收入储物箱,彻底封存了起来。   到了新城,一行人住进了青衣采药时安置的大宅,勒安谦和众位幕僚仍与将士一样在城外搭帐篷驻扎。   卓婉帮着红衣洗完被单床罩,刚拿起扫把帮墨衣扫院,就被红衣抢走了扫把。   “这里用不着你,家里脏,出去玩。”   秀衣塞给她装了水杯和吃食的竹篮。   其他人都在忙着清理大宅,卓婉打算自己出门,被红衣拦了下来。   红衣吹了一声口哨,小牙从车厢慢吞吞地滑了出来。   “让小牙跟着你。”   卓婉有些犹豫:“别人看见了会害怕。”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小牙时,胆子都快吓飞了。   “他们害怕了才好。”红衣把竹篮挂在小牙的头上,它巧妙地保持住了竹篮的平衡。   “吓哭孩子了,会被索偿精神损失费。”她不想带小牙,更不想破财。   “他们不敢!”   卓婉掐着兰花指,跺脚,娇嗔:“横行霸道的坏人!”   “做什么鬼样子。”墨衣耻笑。   青衣捂着肚子大笑,她家小姐原样还原当年场景,墨衣当时出去执行任务不知这件事也不懂小姐的潜在意思。   秀衣轻笑着戳了下卓婉的额头,“调皮,这里非京都可比,这里的孩子也不是御史府姑娘,他们自小进山摸蛇吃,不怕小牙。”   街上,卓婉依旧那身狼皮狼牙异域风情的野蛮装,后面跟着一头硕大的顶着竹篮的蟒蛇。   瞧着别人惊奇的眼神,她想着,也许她与刚进城耍杂技的艺人没差别。   繁华街段,亦有人牵着熊逛街,跟人家成年熊相比,她家小牙就是个可爱奶萌的小baby。   熟门熟路找到小伙伴,卓婉把笔友赠予的兵书放在他的眼前。   勒安谦放下奏折,翻看兵书,渐渐投入上瘾。   卓婉趴在桌上凑近他,低声迷惑他,“是不是很好看,看完后陪我玩就送给你。”   勒安谦知晓糖包在憋着坏,不摇头也不点头。   卓婉抿嘴,近距离地欣赏了一会小伙伴的脸,明白了红颜祸水是怎么来的,对着这么漂亮的脸蛋不由自主的心软。   “我有南方诸城全录,涵盖地理、文化、农业、政史等。”   卓婉后仰,两手支在背后,得意地炫耀着,她不信鱼儿不上钩。   勒安谦把书递给侍卫,起身,俯首看向得意洋洋的卓婉,“走。”   卓婉跳起来,兴奋道:“穿我送的衣袍!”   勒安谦冷脸看她。   卓婉甜蜜蜜地笑着,眼神无辜。   出门采购的墨衣和红衣看见了她们家小姐以及她们的主子。   她们家小姐蹦蹦跳跳,只听笑声就知她有多开心。   至于主子,主子脸色不是一般的黑。   虽说这件滑稽衣袍她们也有参与,但她们很肯定这件衣袍不会有穿出来的一天。   她们家小姐彪悍的与众不同。   过去多日,勒安谦从战场前线回到新城,看见满大街无处不在的表情包,浑身的煞气快要凝结成实物。   骑马奔至大宅,大宅所有墙壁皆涂上了鲜亮的泥灰,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搞怪表情包。   勒安谦看着大门上与他衣袍上一模一样的简笔兔,脸色阴沉,轻笑出生。   侍卫心里一紧,上一次主子这样笑的时候,皇宫被血洗一空。   侍卫下马,准备敲门。   “回军营。”勒安谦骑马掉头离开。   侍卫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宅,骑马紧追其后。   骑入军营,留守城外负责后勤的老军师跪在帐篷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不该不择手段见钱眼开。可南方势力一日比一日壮大,臣心里急得夜夜无法安睡,臣已年迈,死不足惜,只想有生之年能看见安朝一统天下繁荣富强。”   “起来,进帐说话。”   勒安谦大步进入帐篷。   老军师步履蹒跚地进入帐内,弓背跪在地上,压抑地哭泣着。   勒安谦闭眼,急促地转到着手腕上的禅珠。   “恕你无罪,退下。”   老军师擦泪,从怀中掏出一摞的银票,“臣还有要事禀告。”   “说。”   “因新城的表……变化带来了连锁效应,”老军师仔细回忆套用小财主的原话,“软文化的固有价值是不可限量的,根据效益上升幅度来抽取合理费用是双方都乐意接受,喜大奔普。”   老军师内心忐忑地把银票递给侍卫。   “这些是从商户手中得来的红利的一小部分,其余的,臣做主,用于南方软文化入侵投资。”   勒安谦睁眼,放开了禅珠。   侍卫不动声色地放松了后背。   勒安谦沙哑道:“谁的主意?”   老军师颤抖道:“臣的主意。”   勒安谦不语,冷冷地看着他。   老军师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小财主的主意,所有人都签字画押一同承担。”   “她倒是你们的主子了。”   老军师五体投地,颤颤巍巍道:“她很肯定,这绝对挣钱。她说,钱不仅能买粮食还能买人卖命,卖命的人多了就能以多胜少。”   “你们就这样信了她的邪?”勒安谦被她的话气笑。   老军师听此语气,彻底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给您的信。”   侍卫沉默着把信移交过去,他想,大宅也许已经没人了,瞧她连话都不敢当面说了。   勒安谦拆信。   见信如见糖,看在当年一同分享酥糖份上,先消消气。   所谓人生难觅知己,即使忠言逆耳,身为知己也要肩负劝告的责任。无论军师还是幕僚,被摄政王委以重任就是对你的信任,你不仅要打胜仗还要治理好。当面对国家大利时,个人荣誉不值一提。你穿衣袍如此潇洒俊毅,谁都比不上,正是软文化的最佳代言人。   你想想呀,我有钱有颜,为啥还费心费力,都是为了你呀!!为了你的远大抱负,为了你的忠君爱国,为了咱们伟大的友情!你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有苦说不出的小可怜。 第17章 鱼精   信,写的甚是豪迈,卓婉自个却是心虚,连续十日窝在书房里,整理南方诸城全录。   “歇一歇。”   秀衣端来绿豆汤,趁着卓婉喝汤的功夫,给她按摩了一遍眼睛和脖颈。   “脖子和肩膀都硬了,多休息一会。”   秀衣直接把桌子上杂七杂八的札记收了起来。   卓婉眼神呆滞,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绿豆汤,还在脑海里整理关于南方的资料。   青衣提着醒脑香炉走进书房,弯着腰,在卓婉的眼前晃了晃手。   “这都喝上绿豆汤了,还没从书里清醒过来。”青衣笑着咬了口她的肥嘟嘟的脸蛋。   秀衣拍开青衣,“别闹她。”   青衣笑着躲开秀衣的手,又凑到另一边咬了一口,两对轻轻浅浅的牙印正对称。   卓婉慢吞吞地放下绿豆汤,慢吞吞地看向青衣和秀衣,满眼都是疑惑,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青衣大笑,捏着她软绵绵的小手,稀罕地又亲又咬。   秀衣亦被这幅呆萌的小模样逗乐,轻笑着拨开她额头翘起的发丝。   天蒙蒙亮,秀衣提热水壶进屋,就看见红衣蹲在床前,看着小姐打小呼噜。   “她累坏了。”秀衣放下水壶,走到床前,满眼笑意地低头看着睡的香甜的小人。   红衣笑着点点头,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她漂亮的眼睫毛。   卓婉软糯糯地呜咽了一声,闭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手支着下巴,似醒未醒。   红衣无声地笑着,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用力下压。   卓婉被推倒在床上,又挣扎地坐起来,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撒娇道:“不能睡了,要早起。”   秀衣笑着拂开红衣使坏的手指,给困觉的小人按压头上的穴道。   红衣吹了声口哨。   小牙慢吞吞地从美人榻上滑下来,缠着水盆,姿势怪异地滑了起来。   “有出息!”红衣摸了下它的头,从水盆中捞出毛巾,给小姐擦脸。   卓婉彻底醒了过来,对着秀衣和青衣,甜甜地笑了一下,穿着拖鞋到外室洗脸。   “今天去道歉,要楚楚可怜系列妆。”卓婉坐在梳妆台前,歪头提醒秀衣。   “不躲了?”秀衣笑问。   卓婉认真纠正秀衣的误会,“没有躲,我等他冷静冷静。”   秀衣不揭穿她的小心思,只微笑着点头,让手指顺着秀发穿梭。   她喜欢小姐的长发在手指间流动的感觉。   晨光浮在长发上,像一条安静的黑色小溪。   红衣痴痴地看着。   秀衣笑着快速地拆开盘了一半的长发,任一头长发垂至地毯上。   青衣挤开红衣,与秀衣相视一笑,从珠宝箱中挑出白玉鲤鱼项链。   秀衣撩起额前一缕秀发与项链编成小辫,让乳白色小鱼游荡在秀发间。   青衣压住极度兴奋的心情,稳住手从梳妆盒中挑出合适的颜色调制出浅浅水青色。   秀衣不插手青衣的妆色,在衣柜前仔细挑选衣裙。   “衣服太少了。”对着上百件衣裙,秀衣还是没有挑选出能够达到她心中想要画面的衣服。   红衣很是期待她家小姐的妆容,听到秀衣的话,飞快地从包裹中拿出冰雪蚕丝沙。   这冰雪蚕丝沙是她前几日取敌军国师首级时在他暗室中发现的,她那时候就想着她家小姐穿上了该是如何地好看,她就用军功换来了。   秀衣摸着冰雪蚕丝沙,心里喜欢,当即放在桌前剪裁。   墨衣迟迟等不来换班的红衣,进屋就见许久不用岳门飞针的秀衣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绣衣。   秀衣的速度极快,青衣的速度却是极慢。   她在卓婉的鬓角扫上层层青雾,用加入点点银丝的画笔在鬓角勾勒出条条波纹。   俏皮华贵的鱼尾慢慢地浮现在眼帘间,银白鱼鳞隐于额头发丝中。   站在全身镜前,卓婉无比确定,她是一只鲤鱼精。   “你确定不会被道士抓走?”卓婉向秀衣再三确定,这个样子,她不敢出门。   红衣自告奋勇,“不怕,抓走了,我再抢回来。”   卓婉觉的自个更危险了。   卓清揉揉眼睛,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条鱼是幺妹。   “美吗?”   卓婉捏着裙角转了一圈,不是很自信地问着。   “美?”卓清回答的也不是很肯定,无论是妆容还是服饰都有点超脱他的认知。   瞧着大哥自我怀疑的模样,卓婉放心了。针对她的妆容和服饰,她有了清晰的定位   ——时尚前沿潮范儿!   军营帐篷中,勒安谦拂袖书写大字,未曾看闯入者一眼。   卓婉解开外袍,嘴里哼着小曲伴奏,美哒哒地绕着他跳兔子舞。   “left!left!right!right!go,go,go!”   侍卫钦佩地看了眼不受干扰的主子,又默默地看向墨衣。   墨衣扭头,又不是她养成这样的!   “蕃语?”勒安谦无奈看向她,她扰的他静不下心来。   “你真聪明。”   卓婉嘴巴可甜,就想甜软了小伙伴   的心。   可惜气氛还是有些僵持。   “可还有事?无事退下。”勒安谦难得地摆出威势。   墨衣猛然抬头,惊诧地看了眼主子,又转眼紧张地看向小姐。   侍卫依旧低眉敛目,主子气势有余声色不足,简而言之,色厉内荏。   卓婉低头,软糯道:“你还生气阿?那我先走了。我原先还想给你南方诸城全录,我整理了大半个月呢,把府里老祖宗的所见所闻所思都誊写进去了。看来,你不稀罕呀。”   卓婉慢吞吞扭身向外走,叹着气自言自语道:“本想跟好朋友一块做蕃国生意,可好朋友要跟我绝交,好难过。”   墨衣内封听觉,出帐守卫。   侍卫看了眼僵硬的主子,出帐看着墨衣。   墨衣皱眉:“什么事?”   侍卫:“你家小姐……”   话未开始,墨衣就已冷脸:“闭嘴!” 第18章 吓唬   一阵冷风吹过,帐篷垂帘掀起一角。帐外,墨衣遥看天际,不言不语。帐内,卓婉发间小鱼随风而游,她站着不动。   “我很乖,你让我不动我就不动呢~”   卓婉甜甜地笑着,漂亮的眼睛笑出了弯月。   “过来坐下。”   “好呀。”   卓婉又蹦又跳地凑了过去,挨着小伙伴坐下。   “你们打仗打的怎么样?你伤的重不重?”卓婉关心道,她以为军师只在后方运筹帷幄就行,没想到军师还要上前线战场。说不担心小伙伴那是假的,不过她更关心大哥的安危,她把所有挡箭挡刀的贵重物件全套她大哥身上了。果然,她大哥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想着大哥浑身上下全套装备,再看看小伙伴赤膊上阵的危险状态,她有点惭愧。   她还是穷,钱多了,她能买两套!   “无碍。”勒安谦低头喝茶,语气平淡无波。   卓婉纠结地玩了会腰间的挂坠,实诚道:“我闻见你身上的血腥味了,要不你洗洗澡,或者重新包扎一下?”   勒安谦放下茶杯,缓缓地看向她的眼睛。   卓婉伸出白皙圆润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间,解释道:“我鼻子很灵,遗传的,我爷爷和曾爷爷都做过香料生意。”   勒安谦解开外衫,露出缠着黑色布条的左臂,当时他任由左臂的红血浸染衣衫。   卓婉看着爬满臂膀的血,浑身打了个颤。   这么多血,他得有多疼。   “啥时候被扎的呀?”卓婉不敢碰伤口,怕血痂被碰掉后又流血,毕竟小伙伴太瘦了,血存量不像她一样足。   “昨夜。”勒安谦重新披上外衫。   卓婉同仇敌忾,瞪眼咬牙,自认为凶狠地问道:“谁干的!”   “刺客。”   卓婉愣了愣,看了看帐门,墨衣跟她说过,小伙伴的侍卫武功高强。   “武功很高?逮住了吗?”   她很忧心,武功比侍卫还高的刺客,听着就觉的睡不到安稳觉了。   “放了。”勒安谦意味不明地笑着。   卓婉闭嘴,保持安静的状态,她觉的这个时候的小伙伴有点凶,她有点怕。   卓婉讷讷地站起来,从竹篮里掏出整理好的南方诸城实录放到桌上,闷声道:“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玩。”   就像身后追着一头猎犬,她走的急促。   侍卫站在勒安谦的身后,看着两人迅速走远。   侍卫想着怀里被贿赂的卤肉,说了句公道话:“您把她吓坏了。”   勒安谦看着沙丘上的战旗,不语。   侍卫从怀里掏出卤肉,打开油纸,浓郁的香气四溢,“您以后别在她面前笑,兔子都胆小,惊扰了就会躲起来。”   勒安谦转身看向侍卫,脸色冷淡。   “给您。”侍卫递上卤肉,“兔子给的。”   勒安谦缓步离开。   侍卫重新包好卤肉放入怀中,跟在主子身后,不放心道:“兔子惹急了会咬人。”   好不容易碰见个能让主子另眼相待的傻甜胖妞,可别被主子吓没了。   卓婉快步回到大宅,累的满头细汗,趴在小牙身上喘气。   秀衣凝眉,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汗,抬头看向墨衣,墨衣摇了摇头。   秀衣跟着墨衣走到屋外。   “被主子吓到了。”墨衣眼露忧色,“主子用了内力和暗示,小姐现在可能身体不太舒服,晚上可能会做噩梦。”   秀衣抿嘴,沉思片刻,莞尔一笑,“不用担心,主子对小姐有了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墨衣皱眉。   秀衣笑着摇头,不说透。   两人回到屋中,喘平气的卓婉抱着小牙呆呆地坐在美人塌上班,看见秀衣,突地湿了眼睛,可怜巴巴道:“我头好疼,脑神经一跳一跳地疼。”   秀衣无措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现在的眼神让她心酸。   “很疼吗?”秀衣不停地给她按压穴位,想要减轻她的疼痛。   卓婉的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也不想哭,但是好疼,眼睛不听话。”   “乖。”   墨衣心里不舒服,握紧了手上的剑,**道:“今天运动量够,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   卓婉的眼泪顿时刹住了车,还在胀疼的小脑瓜努力搜索这几日想吃又被无情拒绝的美食。   “佛跳墙!”   “嗯。”   “红烧茄子。”   “嗯。”   “炸丸子。”   “嗯”   “红烧排骨,东坡肉。   “……”墨衣沉默。   卓婉兴致勃勃:“冰淇淋!”   墨衣冷脸:“不会。”   “我知道,我说给你听。”卓婉有自知自明,很多东西她能说的出来但做不好,而墨衣做出来的吃食总能惊艳到她。   “还有干煸辣子鸡。”   “你别太过分。”   卓婉捂头:“头好疼~”   墨衣转身离开。   秀衣被这一打岔逗笑,“还疼吗?”   卓婉无所谓地摆摆手,“跟刚才一样疼,但想到这么多好吃的,就能忍住了。”   “再说了,我可不是娇气包。”   秀衣给她揉着穴位,笑问:“你不是娇气包是什么?”   “挣大钱干大事成大善绝代女英豪!”   “那女英豪现在能不能不掉珍珠了?”   “它属生理应激反应,不受我情感上的控制。而且,泪水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痛感。”   道理一套一套的,秀衣又是怜惜心疼又觉好笑。   也许疼累了,没等墨衣的美食,卓婉就昏睡了过去。   入夜,四人皆守在床前。   秀衣膝盖上放着针线,绣上两线便看她一眼。   红衣和墨衣闭目养神,这样的半休息状态既让她们留有警惕又能解除乏累,她们可以此坚持多日不入睡。   青衣斜躺在她的旁边看医书遗卷,时不时地拍拍她的背。   半夜,卓婉挣扎着,猛然坐起,满头大汗。   卓婉眼里还残留着惊慌,对着四人说道:“我做了个梦,梦见末世里你们都被丧尸抓做人质,我披荆斩棘去就救你们。丧尸怎么都打不死,我一直跑到现在。”   墨衣冷笑:“我们是有多无能才需要你去救我们。”   秀衣笑着给她盖上被子,轻笑道:“如果碰见这样的事情,你就先保护好自己,我们自救后找你。”   卓婉被青衣拽着躺下,昂着头争辩道:“到了末世,你们都没开发出异能,我开发出了杀伤力最厉害的雷电。”   墨衣冷哼一声,“别吵,赶紧睡。”   卓婉闭嘴,对着青衣做手势。   青衣装作没看见,抱住卷着她的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卓婉无奈地叹了口气,青衣总想跟她同床共枕。   秀衣笑着捂上她的眼睛。   呼吸慢慢地绵长。 第19章 同游   神清气爽地醒来,想起昨日的种种,卓婉懊恼地揪头发,她的一桌大餐就这么给错过了。   “墨衣~”   “嗯?”墨衣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眼睛,心情很好。   “昨天的饭热热还能吃。”她一点都不介意吃过夜饭。   “哦,我们四个吃完了。”   “一点都没剩?”卓婉语气里全是难以置信,以前,秀衣和红衣都会把好吃的留给她的。   墨衣肯定地点点头,“连汤都没剩一滴。”   卓婉重新扑到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心痛的无以复加,“受到打击,没动力起床了。”   秀衣笑着上前叠被子,卓婉爬起来帮忙铺展床单,“要晒被子?”   “难得的好天气,青衣把药材都从行箱中拿出来晾晒。”   “我去帮她。”   卓婉换上粗布麻衣,帮着青衣一趟一趟地跑腿,忙的很是欢快。   秀衣收拾着内室,对着墨衣嘱咐道:“今日佛跳墙,其他的先放一放,腰肢好不容易缩了一指。”   “食材昨夜已经备齐,做来简单。”墨衣点头。   “那就带她去蔓花谷转一转,让她多动动。”   “嗯。安全吗?”   “安全。来之前,我已与师叔递信,他已撤去蔓花谷毒障。再带上小牙,别的东西也就不敢靠近了。”   “行,我把午饭也提前备好,她可能会玩疯,天黑前不回来。”墨衣心里琢磨着容易携带的吃食。   “天黑后,我让红衣去接你们。吃食不用提前准备,带些调料既可。你给她烤些野味,让她尝尝鲜。谷里温度适宜,野果众多,她每个尝一下就可吃饱。”   墨衣点点头,挽起袖子去厨房。   卓婉帮着青衣很快就把行李箱中的药材铺开在屋顶。   她坐到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托着腮忘里张望,“墨衣,真的不用我帮忙剥蒜洗菜吗?”   墨衣麻利地生火切菜,抽空对门外说道:“不用,赶紧去换衣服,吃完饭带你去看花。”   “秀衣喜欢花,她去吗?”卓婉大声地问着,唯恐周围的嘈杂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她有事,不去。”   “我去。”青衣的声音从屋檐上传来。   卓婉小跑着回到屋里,倒上热水洗手洗脸。   秀衣放下手活,给她梳拢起头发,编成一股股的小辫子。   卓婉笑着晃晃头,含蓄版小脏辫,很牢固,蹦蹦跳跳都散不开。   青衣也坐到她的旁边,让秀衣梳了同款小辫。   卓婉摸摸青衣的小辫,“好看。”   青衣摸着比她柔顺许多的小辫,喜爱地用嘴碰了碰。   秀衣笑着从衣箱中拿出小碎花棉裙。   卓婉摇头,“穿耐脏耐磨的旧衣服,新衣服刮坏了心疼。”   “坏了还有新的。”秀衣不容拒绝地给她换上。   青衣找到绣满杏花的手帕缠在她的小辫上,又从染布上撕下来不同色彩的布条,装饰在她的腰间。   青衣退后一步,上下看了看,“还缺点。”   秀衣笑着用彩线迅速地编了四指宽手链,戴到她的手上。   青衣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   卓婉配合地挎着篮子站在树下,给青衣入画,她现在的角色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清新田园风。   “有些人睡一觉就跟失忆似的。”墨衣冷言道。   “小姐这是心胸开阔。”青衣护崽子似地反驳着。   墨衣瞟了一眼在前面跟主子说的欢快的小姐,疾走两步与侍卫并行着开路,眼不见为净。   去玩的路上碰见好朋友,对她来说,这是个意外的惊喜。   “我昨天从你这里回去时风太大,一路上,头被凉风给吹着了,疼了很长时间。就是那种一抽一抽的疼。”卓婉指着头上的五彩针织帽,“出门的时候,我特意让秀衣找出来的,戴上特别挡风,我的头现在暖暖的。”   勒安谦颔首,苍白的手按压了下眼前的小彩帽。   “你有帽子吗?”   勒安谦摇头。   “我送你一个,以后出门风大的时候戴。”卓婉严肃地教育道:“你别不当回事,照顾身体要从细节做起,你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别被动地看别人穿什么你就穿什么,你自己最了解自己是冷还是热。”   “好。”   “你去哪里?”卓婉唠叨了半晌才想起彼此间同路不同路。   “随便走走。”   “我去曼花谷看花,你要不要一起?”   “好。”   “你伤好点了吗?我家里有青衣配的药粉,愈合伤口的效果特别棒,看完花你拐到我家,我给你拿点。”   “好。”   “那本南方诸城实录有部分是我根据笔友的叙述编纂的,地理分布上也修改了一部分,不保证全部属实。”   “嗯。”   卓婉沉默片刻,忐忑道:“那个刺客,嗯……,你不会再受伤了吧。”   勒安谦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已解决。”   卓婉拍拍胸口,“那就好。”   勒安谦摸了下藏在衣袖中的禅珠。   “最近很闲?”墨衣冷脸密语问着侍卫。   侍卫面无表情,密语道:“碰见你家小姐就闲了。”   勒安谦抬头看了一眼侍卫。   青衣放慢动作,安静地跟在后面采药。   卓婉扭头看了看青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青衣,你累了吗?药材让我拿着吧,我还不累。”卓婉走回去,把青衣肩上的背篓抬下来。   青衣心思转了转,把背篓放了下来。   借着青衣的力道背到肩上,青衣一松手,她的两条腿颤了颤,超乎想象的沉。   卓婉苦着脸,哀怨道:“青衣~你装土了吗?”   青衣笑着点点头:“移栽的药草不失药性。”   “那我们把背篓藏起来,回来的时候再拿出来,好不好~”   青衣摇头,“不好,很珍贵。”   卓婉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药材走了四百米,看看已经走远的青衣和墨衣,慢吞吞地歪头看向小伙伴,嘴角微翘,挤出小酒窝,睁大眼睛眨巴两下,努力可爱道:“你可以帮我背一会吗?”   勒安谦揣着手,停下步子低头看她。   “好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安哥哥~”   勒安谦垂目,拨弄了一番禅珠,一手提起了背篓。 第20章 果糖   路上遇见花花果果,卓婉第一时间献给勒安谦,可劲儿殷勤。   “甜吗?”卓婉仰头眼巴巴地问着。   “甜。”   勒安谦把咬了一口的野果递给她。   卓婉避开咬了一口的地方,在正相反的地方咬了一口,一边酸的冒泪花,一边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口水,秀衣说,我是女孩子,要讲究一些才能不被人说闲话,这个在秀衣给我制订的行为规范里。”   卓婉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糖,自己含了一块,又递给他一块。   吃完糖,她也就乖觉了,不再憋着坏让小伙伴先试口味,自个一小口一小口地尝味道。   “这个甜。”卓婉站在果枝下摘下两个红彤彤的野果,经验老道地断定着。   她说的肯定,还是小心翼翼地擦着皮抿了一小口,吧唧吧唧嘴,“呀!甜的。”   说着就把另一个野果给了小伙伴。   勒安谦没看出异常,不大不小地吃了一口。   待看到小伙伴晃动的瞳孔,卓婉心满意足地把含在嘴里的果皮吐了出来,笑道:“忘记告诉你了,不能咬果皮,果皮剧苦无比,是青衣入药用的,清眼败火。”   勒安谦缓缓地放下背篓,低头看她良久。   卓婉装傻,眯着弯月眼,甜甜地笑着,“吃糖吗?我还有很多其他口味的糖。”   卓婉笑嘻嘻地蹲下来,把荷包里的糖全部倒在背篓盖上。   “白色的是奶糖。”她藏在袖子里的圆润胖手指着橙色的糖果,“这是柑橘味,南方的水果,我的商队刚发现的,你可能没吃过,酸酸甜甜的,强烈推荐。”   勒安谦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了下来,剥开橙色糖放入嘴中。   味道一如她描述的,酸酸甜甜,让他不舍破碎。   侍卫站在树顶等待,青衣坐在树枝上向后张望,震惊地看见对外优雅与残忍并行的摄政王与她家小姐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青衣想着,回到家秀衣看见她衣裙上的泥土,估计又会加上一条行为规范。   “看见如此场景,有何做想?”青衣戏谑地问着侍卫。   她家小姐被卓府的老祖宗和夫人们稀罕着长大,小姐的言行举止就代表着规矩,没人舍得说她一句话。她们四个已经习惯了小姐出格的举动,这才有了秀衣给她制订的在外面的时候的行为规范。   不知侍卫看见他主子这样随意的不雅的举止,心里是否受到了冲击。   侍卫从树上摘下果肉,用衣袖擦干净,包到扇形树叶中,“行军打仗的都是粗人。”   “说的也对,一个多月都不洗澡的多的是。”青衣不去军队里试验她的新药,就是受不了那酸臭脚丫子味。   侍卫皮笑肉不笑道:“我只知道上皇从死人谷中找到的主子,死人谷除了人什么都没有。我想着你家小姐皮薄肉嫩,口感定是上成品,说不定鲜血都是香甜的。”   青衣黑沉沉地看向墨衣。   墨衣默认。   青衣整张脸慢慢地变的狰狞。   侍卫只坚持了半盏茶功夫,就浑身无力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青衣居高临下,冷冰冰道:“看好你的主子,也管好你的嘴,我不介意让你们尝尝药人的滋味。”   侍卫躺在地上,内心惊惧。   青衣扔给墨衣药**,转身往回走。   墨衣单膝跪地,打开药**,放在他的鼻下。   “青衣已对你留情,凡是惹她动气的人皆躺在南山谷做药肥,她在南山谷禁闭地的十年早已模糊了她的是非轻重。”墨衣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小姐是她的逆鳞。”   青衣走到卓婉旁边时,她正乐癫癫地教他编蚂蚱。   “你好聪明,看一遍就学会了。”卓婉惊喜地接过他的蚂蚱,比她编的蚂蚱好太多了。   “你能编出来这个吗?”   卓婉在地上画出圆胖胖的卡通猫。   勒安谦稍稍思索,便利索地编了出来。   卓婉捧着活灵活现的叮当猫,开心的整个脸蛋粉嫩红润。   青衣戳戳胖滚滚的小玩意,“这是什么?”   “能实现所有愿望的叮当猫!”卓婉的眼睛里布满了明亮的星辰。   青衣席地而坐,“小姐有什么愿望?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   “吃不胖~”   卓婉期待地看向青衣。   “实现不了。”   卓婉积极地给青衣启发,“有些药能加快新陈代谢,只要我的新陈代谢快了,就吃不胖啦~”   “可是……”青衣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她暖暖软软的颈窝,“我最喜欢你圆圆胖胖的样子了。”   卓婉委屈,“你喜欢不管用,秀衣和墨衣掌管大权。”   青衣捏捏她鼓起来的脸蛋,哄道:“你喜欢什么,我和红衣偷偷拿给你,不让秀衣和墨衣知道。”   卓婉轻声道:“每次偷吃,秀衣都知道。”   “那怎么办?”青衣笑着问她。   卓婉叹气,“知道就知道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秀衣肯定明白这个道理的。”   青衣被这软糯糯无奈的话逗的直乐。   随风轻舞的花海迷醉了来客的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让人惊叹。   小牙飕飕地穿梭在花海中,片刻就咬着一口花茎送给它的小宠物。   卓婉惊喜地接过花茎,编成花环带它头上。   小牙矜持地点点头,它的小宠物越来越会讨它欢心了。   小牙戴着花环,咬来了更多的花茎,怕它小宠物误会,放到她面前后就飞快地躲了起来。   卓婉编了个大点的花环,“送给你个礼物~”   勒安谦接过花环又给她戴到头上,从怀中掏出镶金玉牌,“礼物。”   卓婉满脸疑惑地踮着脚看他手上的礼物。   “哇唔!免死金牌!”卓婉兴奋地伸手去拿。   “慢着。”勒安谦抬手,躲开了她的扑腾。   “嗯嗯,我可乖,不抢。”   卓婉两只手藏到背后,黑亮葡萄眼随着他的手骨碌碌地转动。 第21章 密林   碎碎花瓣随风飘过他的眉眼,卓婉的眼神不知不觉地飘到了他的脸上。   她感觉自己的心率有一瞬间的错乱。   小伙伴简直好看的让她移不看眼,脸上的每一寸都正正好地撞在她的痒点。   绵绵甜甜的眼神落在了他的眼中,勒安谦缓缓地垂下了眼帘,低沉道:“看够了吗?”   卓婉失控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摸摸鼻子,羞赧道:“好看的,一辈子都看不够~”   勒安谦闻言,干枯的手指碰了碰润滑的禅珠。   墨衣闭眼,一眼都不想留给她家傻子。   侍卫看着走远的墨衣,从地上捡起刀,背身离开,有些话他心里清楚就行,不能再当着青衣的面儿说出来。   两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只剩青衣站在花丛,看的津津有味,心里稀罕着她家小姐人甜心甜嘴也甜。   连绵花谷深处。   勒安谦弯着腰,近身看她纯粹的眼睛。   清甜的香气锁绕在他鼻息间。   突然而至的破坏欲渐渐平静下来。   卓婉歪着头,看着小伙伴突然凑过来的脸,惊诧道:“你脸上竟然没有痘印!你不长痘吗?”   她脸上不长痘是青衣和秀衣操心出来的成果,每天晚上睡觉和早晨清醒的时候,秀衣都要给她按摩和擦香膏。   这些香膏都是青衣费了许多心血调制的,就连她小时候被绑票在背上划出的又长又粗伤疤都被这些香膏给慢慢地抹没了,再加上秀衣和她调制的香水,她现在浑身上下鲜灵灵嫩乎乎的样子跟她五岁的时候一个样。   她不信小伙伴这么个粗糙的连冷天都顾不得多穿两件衣服的人会在脸上抹香膏。   “天生的。”勒安谦漫不经心地回复着。   “我懂。”卓婉一脸的艳羡,“你是属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一拨的。”   勒安谦的眼神落在她白皙软嫩的脸蛋上,晦暗不明。   他的眼神太复杂,让她有些不安,双脚无措地退后了两步。   勒安谦垂目,把镶玉金牌扔向她的手中。   卓婉疾走一步接到免死金牌,笑容灿烂道:“给我啦?”   “嗯。”勒安谦扫了眼她的手,总是藏在袖子里的胖爪也如她的耳垂一样圆润。   “你主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我已近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了。”   卓婉抿着肉嘟嘟的小嘴,脸上严肃。   “没有。”勒安谦的食指微微颤动了下,又被他的左手压了下来。   “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已经够朋友了。”   卓婉真心觉的她这个朋友没白交,各种讲义气。这免死金牌,她渴望了许久又没有门路,只给小伙伴说了说,小伙伴就帮她搞到了。   现在小伙伴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其他好友,排名第一,光芒万丈。   勒安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走入蔓花谷密林,在毒障外,停了下来。   卓婉用手帕包裹住免死金牌,让青衣帮她保管,心情雀跃地跑向小伙伴。   小牙看小宠物跑向密林,率先一步进入密林,把那些不长眼的笨蛋赶一赶,省着吓着它的小宠物。即使红衣不特意叮嘱它,它也知道,小宠物胆子小不经吓,一吓就会像过夜的果子一样失水。   它活了上百年,也就碰见这么一个合它心意的小人,得学着红衣那一套,宠着来。   卓婉看着密林与外界明显不同的植被,不敢再向前走,求救地看向青衣。   青衣快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   “青衣,你看,里面雾蒙蒙的,又暗又潮。在话本里,这些地方都是极其危险的。”卓婉言之凿凿,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给小伙伴招手让他回来。   墨衣走过来,欣慰地看了一眼她家小姐,知道危险,还不算太傻。   “这地方确实危险,以后遇见了,要躲的远远的。”   卓婉连连点头,拉着青衣的手又退后了三步。   墨衣满意,带头向前走。   卓婉拉住了墨衣的袖子,“不用非得进去吧。”   好奇心害死猫,对这个密林,她一点都不好奇。真的,她刚刚就看见密林里有一只她脸这么大的黑蜘蛛。   心里发毛……   墨衣没说多余话,只轻描淡写道:“里面有奇珍异果。”   卓婉的胆子只怂了一刻,听到“异果”,什么迟疑什么害怕都烟消云散,挺背叉腰,大刀阔斧地闯入密林。   她有青衣和墨衣,什么都不用怕。   闯入密林,勒安谦走在她身侧,两人衣袖缠绵。   卓婉惊叹地发现,所有的虫子都绕着她跑。   “你们快看,它在怕我。”   卓婉走进一步,硕大的蜘蛛后退一步,她不停地走,它慌慌张张,不停地退。   “你玩去吧,我不吓你了。”   卓婉退后两步,眉开眼笑。   卓婉发现小伙伴始终挨着她走,眯着眼睛,笑道:“我发现了哦~你怕蜘蛛~”   勒安谦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蔓花谷蜘蛛带有剧毒,凡皮肤沾上一滴,五秒即僵,十秒而死,无药可治。”   卓婉缩回手,默默地看向墨衣。   墨衣点点头。   卓婉僵了僵,觉得刚才追着蜘蛛跑的自个就跟狍子一个样,傻透了。   勒安谦没理会停下脚步的卓婉,继续向前走。   卓婉想想她刚得到的免死金牌,一咬牙,舍命陪君子!   青衣和墨衣好笑地看着她们小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可爱模样。   被怂包拖累半晌才磨磨蹭蹭的走到石碑处,即使能够闭息的勒安谦也不得不在此止步。   卓婉认真地识别石碑上的字,“写的啥?草书?”   墨衣叹气,在卓府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丢人都丢到外面了。   “闯入者焚。”青衣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这是前朝官字。”   “古老的石碑。”卓婉评估着这个石碑的价值,“字体看起来洒脱不羁,自有一番顶天立地的筋骨在其中。见字如见人,字写的好,写字的人更好。值钱!”   话刚落,密林最深处传来惊天慑地的大笑声。   “说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   明天两更,补昨天。 第22章 怂包   石碑豁然从中裂开,露出地下入口。   就在这一刻,墨衣明白了出发前秀衣脸上意味深长的笑。   她家小姐舌上生莲,不需要拜帖。   “小友可入。”   浑厚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带着浓烈的威压。   青衣和墨衣顶着这股威压,后背冒出细密的汗滴,迅速地沾湿了衣衫。   站在最前面的卓婉,歪歪头,弯着腰,探着上半身向里面看。   黑洞洞,什么都看不见。   吓人。   卓婉躲到后面,不想第一个进去。   一般这种黑洞洞的地下,会跑出乌压压的蝙蝠,也有可能会跑出青面獠牙的僵尸。这可不是她平白猜测,青衣说过,他们南山谷的老对头六断山就把将死之人练成药人以供差遣。   如果碰见这些东西,她的两条腿捣腾不过来。   “你们先进去。”卓婉指着入口。   青衣和墨衣苦笑着摇摇头,她们没被压跪已是不易,如今一步都无法挪动。   不远处的侍卫亦被压的一动不动,到底他的内力比青衣和墨衣强上许多,身上仍是干爽。   只勒安谦缓步走到入口处,从腰上解下玉佩扔了进入。   玉佩丝线顷刻烧成了灰。   坠落的玉佩穿来清脆的落地声。   “不可硬闯。”   勒安谦说完,抬头看向了被称之为“小友”的怂包。   “不要。”   卓婉连连摇头,她一定不要进去,黑黢黢的很恐怖。   “金牌。”   勒安谦轻轻柔柔地提醒着,指腹拨弄了一颗手腕上的禅珠。   卓婉不可思议地看向小伙伴,“你不是说没有要求吗?”刚才还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仗义兄弟,金牌还没暖热,他就变了?   勒安谦平平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卓婉被看的气虚。   真的,她要是出什么意外,一定是被红颜祸水了。   卓婉跺着脚走到入口,鼓足全部的勇气,踏出了第一步。   正准备再接再厉踏出第二步,一只脸盆大的蜘蛛从入口飞窜而出。   卓婉一口气憋在胸口,开始不停地打嗝。   勇气全部耗尽。   “我不敢进去……”   泡着水花的眼睛看着勒安谦。   勒安谦手指微僵,缓缓地从衣袖中掏出手帕递给她。   卓婉擦擦被吓出来的两滴水珠,打着嗝问道:“你们男人也随身带着手帕呀?”   她只是纯粹的好奇。   “你的手帕。”勒安谦清清淡淡地回复着。   卓婉展开手帕,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绣花,是她包糖的手帕。   半晌,卓婉低着头,两手搓着腰上的彩带,满是忧愁地问道:“你特别想进去?”   勒安谦看着入口,点头。   卓婉也不问为什么,皱巴着一张粉白的小脸蛋,给自己打气良久,咬着嘴唇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问问。”   勒安谦的目光从入口抽出,放在她的身上。   卓婉走近洞口两步,双手放在嘴巴上喇叭状,气沉丹田,大声喊话道:“老友,洞太黑,我有点害怕,能不能再带一个人下去~~~”   浑厚的笑声再次传来,“小友胆子如此小,还敢来密林。”   “我是女孩子,胆子小才能乖乖的~”卓婉的声音不自觉地飞扬着解释道:“我来密林是听说你这里有好吃的果子,真的吗?我的商队在南方搜寻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三种,费了老鼻子劲儿,但真的好吃。等商队把水果运过来了,我请你吃。”   卓婉忘了害怕,就地聊起了天,“外面还很冷需要穿厚袍子,你这里已经提前入春,春暖花开~”   浑厚的声音带了点点得意,“这里四季如春。”   卓婉语气里满是艳羡,“真好,我的商队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片四季如春的山谷来种果子,花了很多钱来开路。”   卓婉说的累,盘着腿坐下来,全心全意地继续说道:“这种四季如春的山谷适合做研发新品种,我让他们在山谷了琢磨着嫁接果实,他们这次送新鲜果子的时候顺便送来几株嫁接成功的新种苗。新种苗长出来的果子比以往的更大更甜更水灵。你这里人杰地灵,种珠苗定能成功,我回头给你送来几株,你种着尝尝新味道。”   豪爽的笑声响彻整个蔓花谷,“小友很有意思。”   卓婉甜甜笑着,客气道:“彼此彼此,你的声音也很大。”   笑声愈发的爽朗。   黑洞洞的入口突然明亮起来。   勒安谦走了进去,卓婉才一脸欢喜地从地上起来,拍拍衣裙,紧跟上去。   墨衣和青衣浑身一松,相互对视一笑,跟着走了进去。   侍卫仍被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走入洞口。   他这是被嫌弃了?   “青衣,萤火虫。”卓婉欢笑着,指着附在四壁岩石上一闪一闪的小亮点。   死寂的洞穴因她笑声变的热闹起来。   爽朗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送小友个小礼物。”   话罢,点点小亮点聚拢,引着卓婉向前。   卓婉欢快地跟着小亮点跑起来。   小亮点绕着她幻化出一幅幅的美景,美到极致。   “青衣,好不好看?”卓婉大笑着,转着圈圈,小亮点落在她的飘带上裙摆上成一道道的光环。   青衣扬手撒入微微细粉,让她玩的更尽兴。   墨衣后退两步,坠在最后,挡住来自深处阴凉的风。   追随着小亮点来到院落中,卓婉对着等候在竹亭中的主家,认真道谢:“谢谢你的小星星,我玩的很开心。”   她笑的阳光灿烂。   “小友是否喝酒?”印择天醉醺醺地邀请着,一头干枯的灰发随着他的低头落入酒盏中。   卓婉淑女地坐到竹席上,“没及笄前,秀衣不让喝酒。”   “秀衣那怪丫头还好吗?”   “你认识秀衣?”卓婉歪歪头,觉得他嘴里说的怪丫头不是她的秀衣,秀衣可温柔可淑女。   她认真纠正道:“秀衣很贤惠。”   印择天突然仰倒在竹席上,醉醺醺地怪笑着。   酒壶被撞翻,酒香味弥漫了整个竹亭。   勒安谦盘膝坐于竹席,摩挲着茶盏,迟迟不语。   卓婉闻着酒香味,仰头看向守在竹亭外的墨衣。   “墨衣~”   “嗯?”   “我想吃酒心糖~”   “不行。”   “小牙想吃酒心糖~”   “它、不、吃、糖!”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出一章,我慢慢写下一章。   不要急,乖哈。 第23章 话本   “死小子耍什么酒疯!”   一鹤发童颜的小老太太揣着菜篮跨过篱笆,双脚生风地小跑过来,一把夺走印择天手中的酒壶。   呼噜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小老太踢着他的小腿,“别装了,要睡回去睡。”   印择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小老太嘿嘿一笑,猛地抢过酒壶跌跌撞撞地离开。   小老太热情地抓住卓婉的胖手握了握,可能手感太好,小老太捏了捏,又把这一双软绵绵白嫩嫩的小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你就是秀衣信里提到的小可爱吧,长的真漂亮。”小老太自动忽略了其他人,慈笑着把小可爱拉进了屋里。   小老太从上锁的橱柜里端出瑞祥糕放在桌上,“快吃,被死小子折腾累了吧。别跟他计较,自他伤了脚,性子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嗯嗯。”卓婉眨巴着黑亮的葡萄眼,连连点头。   这纯亮无杂质的小眼神把小老太看的,跟灌了一杯蜜水似的,甜到心里。   “可爱的小丫头。”小老太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把糕点拿给她,“专门买给你的,今天咱吃个够,不管秀衣。”   卓婉眼神一亮,给小老太挤眉弄眼一番,瞅着站在门口的墨衣,严肃正经地大声道:“本不该吃如此甜食,但做客贵院,实在盛情难却,我就先吃一块尝尝味道。”   小老太被她逗的直乐,塞过去一块又一块。   卓婉幸福地吃掉一块又一块,直到墨衣冷着脸咳嗽了两声。   卓婉默默地放下手上的半块糕点。   小老太被她脸上浓烈的遗憾逗的不停地笑。   笑声传到卧室,引来了装醉的印择天。   小老太笑的浑身都在颤抖,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忍笑道:“你们聊,我给你们做饭。闺女,今天全给你做成肉菜。”   卓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墨衣的脸色,转身背对着墨衣,对着小老太小动作地鼓掌,笑容满面地对着口型,无声道:“不要菜,全要肉。”   小老太也笑着对口型,“没问题。”   小老太心情特别好,在正房里还能听见她在厨房轻快的哼唱声。   正房里,小老太一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也不知小老太的笑声让印择天想起了什么,眼神阴沉沉地喝着酒。   卓婉坐在高椅上,两手支在身侧,有节奏地晃着小腿跟着小老太哼唱,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   勒安谦靠在门边晒太阳,听着耳边软软糯糯的祈福曲。   祈福曲,外界失传百余年的白族祭祀曲。   卓婉倒腾着两条腿,帮着小老太把一道道菜端上了桌。   一桌子的菜,如了她的心愿,全是肉。   卓婉心里雀跃地想要飞起,迎着墨衣冷飕飕的眼神,她忍住了。   饭桌上,小老太一个劲儿地得她夹肉,笑呵呵地看着她吃。   直到盘子都空了,卓婉瘫在靠背椅上,摸着肚子,意犹未尽。   “生活如此地美好~”   青衣笑着对墨衣摇了摇头,从荷包中拿出消食丸塞到她的嘴里。   消食丸的糖衣酸酸甜甜,卓婉在嘴里含了半天才咽下。   从大口吃肉开始,她已经不敢看墨衣了。   呐,人生得意须尽欢。   勒安谦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窝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皇宫后墙那群午后打盹的肥猫。   被小伙伴不错眼地盯着,卓婉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问道:“你不去办正事?”   勒安谦收回视线,缓缓地闭上眼睛,清冷道:“已成废人,无需多请。”   卓婉点点头,有点懂。反正他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她半数都靠猜测,这一次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故事情节大概是这样的,她小伙伴想要三顾茅庐请诸葛,结果诸葛酗酒。   对卓婉而言,看了一场小亮点创造的绚丽幻境,吃了一顿豪华盛宴,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认识了一个小老太,已不枉此行,可以回家汇报了。   “要不你跟着我回家,在我家住两天再回来?”卓婉被小老太拽着走不了。   “我跟秀衣传信,你在这里再多玩两天。”   “不能在外面留宿,我娘要是知道了,会罚跪。”   小老太不多为难她,回去打包行李,要跟着她离开。   “师叔,你这么大岁数了跟着瞎折腾什么。”印择天堵在门口。   “岁数大怎么了,起码还能再活二十年。我去看秀衣,你不去,别拦我。”   小老太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天下的人,迅速打包好所需携带的东西,带着卓婉走另一个出口。   印择天提着酒壶,一边喝一边跟在后面。   卓婉偷偷向后看了两眼,对着青衣小声道:“一身粗布青衫,满脸络腮胡,手提半壶浊酒,跟话本里的那个神秘花农的描述的一模一样。”   青衣同样小声问道:“哪个话本?”   “四美随行记。”   墨衣压着嗓子训斥道:“不是不让你看这本邪书了吗!”   卓婉无辜,“秀衣不让看后就不看了。”   “青衣,后来的结局是什么?”卓婉等墨衣走远,趴在青衣耳朵上呢喃着问道。   青衣回忆道:“花农是一代大侠,收男主为徒,传授了所有的武功秘籍,男主报仇雪恨,带着四个老婆归隐。”   “花农呢?”   “他为了替男主挡住偷袭,胸口受了一掌,只坚持到男主的大婚之日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好可怜,跟着男主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青衣也感慨着,“都死于非命。”   勒安谦安静地走着,尽管他没看过什么四美随行记,只听了两个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也差不多猜到整本书的故事情节。   这个故事倒是与他所知的一件灭门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也许他该让手下再次追查一番那笔赈灾银两在哪儿。   “你说,如果灭门的根源是那笔赈银,最后那笔钱到了哪里?”勒安谦不在意地随口问着她 。   卓婉不用思考地随口道:“男主,不然他怎么养老婆,四个呢,一个生两个孩子,就八个。有了钱,他们才有归隐的底气。”   勒安谦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第24章 蜜桃   果木丛丛,两眼望尽,卓婉心花怒放。   密林雾气落在蜜桃上,凝成滴滴水珠,顺着粉红果皮慢慢滑落。   亦被雾气打湿头帘的卓婉两手撑着膝盖,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看着水珠滑落的轨迹。   直至水珠坠落土壤,卓婉这才心满意足地站直腰,摘下水灵灵的大蜜桃。   水珠很好看?   墨衣还是一贯的不理解她家小姐的乐趣点在哪里,也只能忍耐着等她看够。   小老太阅历丰富,慈笑着看她慢吞吞地进入无我小境界,再慢吞吞地走出。不自知,不刻意,更显可贵。   小老太在这一瞬彻底明白了秀衣不回师门坚持守着她的用心。   小闺女可贵的让人舍不得撒手。   “给你吃。”卓婉摘下蜜桃,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一行人中看起来最消瘦苍白的小伙伴。   在卓府,她一生病,府里所有好吃的最先放在她的床头,这是病人的特权。   她小伙伴还生着病,她得多让让。   勒安谦克制地摩挲了一番禅珠,才缓缓地接过她手中的蜜桃。   苍白枯瘦的手指宛若不小心般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如他所想,绵软柔暖。   动作太快,卓婉甚至都不知她的手背被碰了一下,仍笑嘻嘻地在桃林中找第二大蜜桃。   墨衣脸色煞黑,冷冷冰冰地跟在她的身后,挡住他的所有视线。   勒安谦低头垂目,慢条斯理地剥开蜜桃外皮。   小老太一脸了然,笑呵呵地看着这对金童玉女。   青衣脸上的笑容跟小老太的如出一辙。她在禁闭窟与他交过手,她比墨衣更清楚他的底细,可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有实力的人了。更何况,她家小姐喜欢漂亮的人,而他长的还可以。   卓婉有墨衣帮忙,摘了最红的三个蜜桃,向前走,去摘其他她不认识的红果。   青衣挑出带有些许毒性的野果,才允许她亲自提着。   手肘上沉甸甸的感觉让卓婉兴奋了一路。她中午吃肉吃的有点多,没心思马上吃这些水果,但单单看着这些水灵灵的水果,她也高兴。   水果拼盘是最简单的,还有滑溜溜的水果布丁,精致可爱的水果小蛋糕,酸酸甜甜的七彩果汁。   走到密林边际,天色暗青,印择天醉醺醺地靠在石碑上不再跟随。   一行人走远。   片刻,卓婉颠儿颠儿地跑了回来,摸摸头上的小辫,没跑散,才放心地喘着气说道:“你也不说一声,我走了半天才发现你没跟上。”   印择天举举酒杯,“小友走好,后会有期。”   “呀!你不跟着我们走?你师叔走了,你怎么买酒?你都没钱。”卓婉奇怪道。   印择天愣了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是那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卓婉说的直白,眼神里也带了点优越感。   “我虽然不喝酒,但我知道酒的好赖,你现在喝的酒还好,不是下等酒,算是中等酒。上等酒,你没喝过吧。特别的贵,把你这里全变卖了,也买不起一蛊。”   印择天平生最大喜好就是酒,她的话馋的他嘴痒痒。   “哪里有卖?”   “酒店都不卖上等酒,他们储存起来留给日后做酒引,或者献给达官贵人。说起来,我行李里也带了一箱极品酒。你喝吗?”   印择天再也喝不下手中的酒,摔碎酒壶,一抹脸,认命道:“我跟你走。”   等等……   卓婉静默了片刻,踟蹰道:“我没想让你跟我。”   印择天藏在络腮胡中的脸涨红了起来。   “上等酒很贵,我老爹都不舍得喝,专门留给大哥打交道用的,这是他的酒。”   “然后?”印择天耐心地等着她因不好意思拒绝而变的慢吞吞地解释。   “你要喝,需要花钱向我大哥买。要不,我借你点钱?”   印择天下不了面子去借一个小姑娘的钱,“不了,等我筹到钱在买。”   卓婉特别理解那种心里惦记着却吃不到嘴里等我煎熬,“真的很贵,需要很多钱,你怎么筹?”   印择天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幼时长在师门,后被所爱之人背叛,一时心灰意冷便来到了师叔闭关的地方,浑浑噩噩地等到师叔出关,不经处理的内伤也快带走了他的命,奄奄一息间,悟透龙声,这一练便是十多年。   一时半刻他也想不到挣钱的办法。   最怕这种没有工作经验的。   卓婉皱着眉头使劲想了想,突然想起大哥前段时间的嘱咐,一拍巴掌,激动道:“你来当门房吧,大哥说我住的宅子太大,旁边又多是宵小之辈,需要安排可以信任的门房和护院。你声音大,能吓唬走他们。”   印择天没做过这类活计,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感到拘束,有些犹豫。   “你可以兼职门房和护院,这样挣的钱更多。秀衣现在的就够她一个月买两壶上等酒。”   印择天豁出去了,“好!”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卓婉躺在床上,详详细细地叙述完,仰头看着仍没回神的秀衣,不知道秀衣为什么反复追问怎么说服他的。   明明整个过程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她没去耍嘴皮子,她就是唠了会嗑,帮了老友一个小忙而已。   “很奇怪吗?”卓婉疑惑道。   秀衣收敛住外漏的情绪,轻笑道:“不奇怪。只是对小姐的能干感到惊喜,大少爷都无法一时半刻解决的事儿,小姐一下子就解决了。”   卓婉被夸,心里美的两眼一弯,得意道:“小事,都用不着我去解决,难办的事儿,我一上心就能马上解决。毕竟,我阅历丰富,已知信息和知识储备都超脱了时代的局限。”   “睡吧。”   秀衣给她盖紧被子,等她呼吸平缓后,放下床幔,交给红衣守夜。   走到前院,看到坐在凉亭上对月喝酒的大师兄,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的小姐骗回来了一个入神武者。   主子的打算就这样落空了。 第25章 团子   “大师兄,别来无恙。”秀衣缓步走至凉亭,举杯与他共饮。   印择天有片刻的恍惚,十多年未见,当初总有操不完心的小女孩已成大姑娘,脸上依稀留有当初的印象。   “你可好?”印择天对师门有所亏欠,初见秀衣,内心愧疚。   “很好。”秀衣轻轻地笑着,她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长久的分别,再见面无从问起,仅剩无言的沉默。   打更声敲破了这份寂静。   秀衣问道:“师兄武学已入几境?”   “龙声归璞返真。”印择天淡然道,当初对武学的执迷不悟,如今看来只显可笑。   秀衣轻笑道:“师门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了。”   印择天惊道:“你和小师弟……”   秀衣捂着嘴失笑道:“当初学武只是无事可做打发时间,进入悟心小境后就开始寸步难行,我也是无兴趣,索性直接放弃了。”   印择天皱眉,秀衣聪敏早慧,是师门中人尽皆知的小天才,放弃武学很是可惜。   “师傅去世后,我便遵从遗嘱,跟随主子入了暗门。”秀衣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提从师门出来后她报仇雪恨时的几度生死。   “师傅……怎么走的?”印择天心神都为这个消息震痛。   秀衣脸上的笑,慢慢地落了下来,“十毒围攻师门,师傅与他们同归于尽。”   拿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   “大师兄。”秀衣冷声道:“她帮十毒破解了进山卦阵,为了逼师傅说出你的下落。”   “她怎么敢……”印择天仰头用衣袖遮挡住了眼睛。   秀衣起身,平静道:“我亲手杀了她。”   “她该死。”   天大亮,打开窗户,清凉的阳光扑面而来。   红衣听到敲门声打开屋门,青衣正端着冒着热气的洗漱盆站在屋外,洗漱盆中不知放了什么草药,隐隐地泛着金属光泽的黑青色。   卓婉被青衣揉捏醒,抱着腿靠在床头,脸枕在膝盖上,似睡未睡。   青衣不急,等她慢慢醒来。   “秀衣呢?”   像一团棉花糖般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衣笑着放下手上的茉莉干花,转身坐到床头,说道:“秀衣让我来给你梳妆,她的心情需要收拾一下,不想影响到你。”   卓婉点点头,乖乖地去洗漱。   青衣把浓稠黑膏抹在她的脸上,卓婉坐在凳子上仰着头,乖乖的,一动不动。   “今天怎么这么乖?”青衣稀罕地捏了捏她的小耳垂。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味道都是苦的。”卓婉强调了下自己的喜好,继续说道:“今天秀衣不在,只有你一个人忙,我不能添乱。”   “真乖。”青衣哄着她,迅速地在她的脸上抹上苦草膏,若是往日,她定会扭着脸拒绝。   卓婉忍着苦到嘴唇发麻的黑膏,打商量道:“我快及笄了,你能不能不要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青衣笑着反驳道:“你昨日还说自己是个乖孩子。”   “你说,我自己说,是两种感觉,不一样。这就像,我说自己胖那是谦虚,别人要是说我胖那就是找揍。”   青衣忍笑道:“那墨衣说你胖呢?”   卓婉余光扫到站在门口的墨衣,义正言辞道:“那是事实。”   青衣忍不住捧腹大笑,墨衣也转过身对着晨阳露出了笑容,转眼即逝。   青衣的兴致被她三言两语就调动了出来,在诡异的审美支配下,卓婉被打扮成了个团子。   名副其实的团子,从上到小,全是圆滚滚。   很软甜,很可口,很好抱。   没有秀衣主持大局拨乱反正,她就知道青衣会撒了欢地折腾她。   顶着一脸口水来到北屋,又被开门的红衣狠抱着亲了一口又一口,就是不撒手。   “知道吗?你跟青衣在间接接吻。”   卓婉说罢,求救的看向墨衣。   墨衣站在台阶下,欣赏着她求救时黑灵灵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已顾不上她说了啥。   卓婉靠自己的实力挣脱开了红衣的搂抱,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小汗,四肢大开着躺到秀衣的床上,“好累……”   秀衣披上外衫坐起来,扫了一眼玩尽兴的红衣,好笑地看向累的喘小粗气的团子。   想来,这一身粉嫩毛绒圆滚滚的样子,青衣和红衣已经惦记了很久。   卓婉喘平了气,枕着秀衣的大腿,仰头关心道:“你饿不饿?墨衣蒸了糖兔包,吃点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秀衣避重就轻地说道:“不用担心,昨夜陪着师兄喝了两杯酒,头有些沉而已。”   “现在好点了吗?”   秀衣笑着点点头,“好了。”   卓婉也不清楚秀衣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直觉这些事是不能问秀衣的。几年前,秀衣一身血,半死不活地躺在卓府的客栈中昏迷不醒。后来,秀衣来到卓府当她的丫鬟,她娘就对她说,有些人只能问以后,不能问过去。   她觉的秀衣今日的不适可能跟此有关。   卓婉在脑海里搜索开阔心胸的方法,搜罗了一圈,看起来最靠谱的就是旅游。   “秀衣,今天我带你出去玩吧。”卓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好要去的地方了,这个地方还是昨天听小伙伴侍卫推荐的,是个大溶洞,里面有各种色彩斑斓的岩石和活化石。   秀衣还未回答,红衣就压到团子身上,舒服道:“带上我。”   卓婉像个翻盖的乌龟,四肢翻腾着,就是扒拉不开红衣。   秀衣轻笑着把红衣推到一旁,让团子靠在身上。   “红衣,你又让我出了一身汗。”卓婉气咻咻地继续道:“你知道你有多重吗。”   最让她气闷的是:“你这么重,为什么墨衣只管我不管你。”   红衣大笑着掀起袖子和衣摆,露出胳膊和腹部的肌肉线条,又摆弄着她,让她露出了胳膊和肚子上的小软肉。   “一样吗?”秀衣也笑着调侃她。   卓婉默默地用被子盖上小肚皮,杜绝红衣的小动作,顽强地扭转乾坤道:“相比较,我的更好摸。”   秀衣和红衣大笑,抱着她点头。   “你小伙伴来了。”墨衣进门,凉凉地瞟了她一眼,糟心。   卓婉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装束,慌忙道:“就说我不在。”   墨衣哼笑一声,“晚了。” 第26章 好看   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滚了过来。   勒安谦抬眼望去,拂下衣袖,遮挡了禅珠。   “蒙您大驾光临,顿让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卓婉撑出架子咬文嚼字,势必让他忽略其他只注意到她才华横溢的灵魂。   “嗯。”勒安谦坐在凉亭,安静地等她继续拽文采。   卓婉双膝并拢,立腰挺胸,坐姿甚是标准。一张过于白软的脸蛋也是板着。   她在努力营造一种端庄大气严肃的氛围。   他轻易地看出了她的用意,不过……   “很可爱。”   话刚落,气场顿散,卓婉笑容可掬地蹭到小伙伴的身边,对着他,笑出了一脸的甜糖。   软软绵绵地目光落在脸上,勒安谦从容自若,宛若慢镜头一般,缓缓地品抿玉盏茶香,一派雍容闲散的贵公子模样。   卓婉看的五迷三道,粉着一张圆润的小脸蛋,不舍得眨眼。   一身粗布旧衫的青衣抱着一捆药草从屋顶下来,走到晒酱的小老太身边,对着凉亭努嘴,说道:“他现在就像个开屏的孔雀。”   小老太被青衣的形容逗乐,放下汤勺擦擦汗,抬头看向凉亭的两人,“两个孩子很配。”   青衣点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想着,她家小姐,嘴巴甜,脸蛋甜,心也甜,他也就将将够格儿而已。   凉亭中,茶香清淡溢香,一杯很快见底。   勒安谦缓缓地放下茶盏,看向毛团,苍白的手指压在她的身上,陷入毛绒中。   “热吗?”   卓婉沉浸在美色中,不可自拔,一时之间都没听到他的问话,只觉他的齿如珍珠唇如兰花。   墨衣黑着脸,端上她惦记的水**碗。   酸甜的果香唤醒了卓婉的神思,抱着冰碗,一眼就没留给他。   水**碗做起来麻烦复杂,墨衣只做了一碗也就只端了一碗。   卓婉自顾自地占为己有,假兮兮地跟他解释道:“你脸色苍白,血气不足,正该远离这些寒凉之物。”   “无碍。”勒安谦眼神清凉地看向冰碗。   “有碍。”卓婉强调着,抱着冰碗挪到对面,幸福地吃了一口桃冻,对着小伙伴严肃地教育道:“身体一直养不好,就是因为你一直不听医生的话。”   她将心比心道:“放心,我吃快点,你就不馋了。”   勒安谦看着她一口未完就塞入下一口,脸蛋鼓着快速地吃干净了冰碗。   咽下最后一口桃动,卓婉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只看着,他就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的舒服。   不仅舒服,卓婉的心情也是极度的美好灿烂。   她心情好,什么都好说。   “商队运来大批水果罐头,留一半给你,怎么用,你自己可以做主。”卓婉胖手一挥,散财散的豪气万丈。   她的商队在四季谷种的粮颗粒饱满产量大,被南方粮商当成种粮,盈利颇丰,再加上借粮还酒一事让她二哥彻底地打开了南方商行,所得利润填充了她带走大笔银票后露出来的空帐。   卓府老祖宗做主把卓府探险商队移交给了卓婉这个大功臣,无人异议。   而探险商队存在的意义,以及在卓婉天马行空般指挥下发挥的巨大作用,单看她现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壕气就可见一斑。   可惜,勒安谦以为的大批水果与她所说的大批不是一个概念,差了几个数量级。   在数百只船浩浩荡荡地驶来,而老军师只带了几个人前来搬货的时候,集体傻眼了。   勒安谦在前线听到消息,快马加鞭匆匆赶来后,就见她坐在他的常用龙椅上,晃着小脚,磕着瓜子,被老军师端茶倒水殷勤地伺候着。   老军师虽是弓腰端着茶水,也不是实实在在地伺候着,心态不知不觉地向红衣靠近,打心眼里稀罕着她,并没有卑微的低人一等之感。   卓婉还认真地教老军师怎么更好地伺候她,“我喜欢喝六分热的白开水,就是热水一半凉白开一半。你这样倒水不太优雅,秀衣是这样倒的。”她亲自演示了一遍,把水壶递给老军师,“你来练练。”   老军师模仿着练习了三遍,卓婉才给予肯定,“多练练,熟能生巧。技多不压身,万一哪天落魄了,还能去伺候人混口吃的。”   这话是她的心声,凡是秀衣和青衣会的,她都会学点,至于是否学成,受天资所限,她也不强求。   不强求吧,心里却是羡慕的不得了,单单秀衣和青衣的过目不忘,她就觉的不科学。她背个草药药性就得趁着大清早脑子清醒的时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默读个十几遍才能背熟,而秀衣和青衣只看了一遍就一字不差地叙述出来。   呐,这就是她天资受限,强求也求不来。   在看到老军师学新东西的笨拙劲儿时,卓婉感觉自己瞬间找到了组织。她极其认真负责地传授学习心得,从端茶倒水到表情的控制。   “对,就是这个表情,不要太谄媚,主子也不傻,太谄媚了主子就知道你是小人了。”   卓婉刚说完,勒安谦就大步如风地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老军师满脸谄媚地伺候她的场景。   勒安谦的到来丝毫打扰不到两人的兴致,仍在旁若无人地交流着讨好人的心得体会。   墨衣拿着剑守在门口,面无表情:“且忍着,习惯就可。”   随着勒安谦的靠近,老军师最先反应过来,行礼时满脸的意犹未尽。   老军师知主子对她刻意地隐瞒着身份,行礼只见尊卑不见称呼。   勒安谦挥退军师,问道:“船上何物?”   卓婉奇怪道:“跟你说过了呀,你不也派人来搬货了吗,就是罐头呀。”   “数百船只。”   “嗯。”卓婉明白了小伙伴的纠结点,加重语气道:“大批!罐头。”   勒安谦默然。   原本的谢礼不再合适,勒安谦把一路上爬树掏蛋下水摸鱼来换银子的几人给了卓婉,应了她再送百船粮草换来的请求,给了她将军令。   “传说中的将军令!”卓婉拿着一块黑沉木头雕刻出来的令牌兴奋地在床上蹦来跳去。   秀衣无奈地把蜡重新点燃。   “我小伙伴说,这是摄政王亲自雕刻的,比其他的玉牌都贵重。”   秀衣坐在床头,看着她闹腾,心里也是感到好笑,谁曾想到冷心如主子这般的人也有糊弄人的时候。   “我现在是女将军,有记载以来,卓府出来的第一女将军。”   卓婉跳累了,盘腿做到床上,郑重其事地宣布着,此刻就是她光宗耀祖的辉煌岁月。   墨衣看着屋内仍然亮着,走进来就看见她家小姐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摇头晃脑地傻笑着。   墨衣带着一身冷气走到床边,耻笑道:“一个只有十五个兵可调遣的人,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将军。”   卓婉晃着将军领,得意道:“我以后可以慢慢壮大队伍,反正我现在是有编制的将军。”   墨衣扫了眼糊弄她的丑玩意,冷着脸把她按到床上,“现在,立刻,马上,睡。”   卓婉紧急闭眼,几个呼吸间,偷偷在秀衣手心写字的手指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走到屋外,秀衣问道:“查清楚这几人的来历了吗?”   墨衣点头,“红衣已传来消息,其他人都无事,只最胖的那个有些不明,他似乎是异域人。红衣打算出手。”   秀玉沉思片刻,“提醒红衣不要轻举妄动,小姐已与他们见过面。这件事交给青衣。” 第27章 乖点   有了将军令,卓婉走路带着一阵风。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长相不过关,她就要从微整形化妆下手,要求道:“要一种凌厉的虎虎生威的大将之风。”   秀衣放下手中的丝纱,在梳妆盒中没有找到合适的头冠:“先洗漱,我去红衣那里看看。”   “不用讲究,用粗麻绳随便绑起来就行,我能驾驭的了。”   墨衣闻言,嗤笑一声,从头上拆下铜冠扔了过去。   秀衣接过,在她头上比划了一番,很合适。   青衣去溶洞采药,墨衣替了她的活计从衣柜中随便捡了条裙子递给秀衣。   卓婉看着递过来的白绸兰花裙,摇头,“不穿这件,太娘了。”   墨衣冷脸,换了一件浅蓝长衫。   “不要,这个穿起来弱唧唧的。”   墨衣把衣服塞回衣箱中,挑出一件青黑武衣,黑着脸盯着她,眼神带着警告。   卓婉见好就收,紧紧闭上了嘴巴,她预估着墨衣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不能再撩拨了。   秀衣忍笑,把原本做给墨衣的夜行衣略做修改,套到了她的身上。   卓婉看自己,觉的这身衣服透出了她的俊气。   秀衣和小老太笑看着她模仿勒安谦调兵布阵时的一言一行。   墨衣嘴角翘了一下又落了下来,“不伦不类。”   青衣最是了解她家小姐的喜好,在出发去溶洞前就给她设计了一个金哨子和十二把宝镶玉宝剑。   印择天每日守着大门也是闲着,对那些敲敲打打的活儿感兴趣,跟青衣说了一声,就在大宅门旁设了个火炉房,琢磨着炼制这些铁玩意。   敲敲打打的声音迅速地吸引到了卓婉的注意,大半天的时间,她都蹲在火炉旁瞎指挥一通,印择天偶尔听听,大多数时间都是嫌弃地瞥她一眼,自顾自地忙活。   这日也不例外,卓婉憋红了脸使劲吹了三声哨后,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到火炉旁,对着一摊精致小巧的小火炉小铁锤小磨具炼她的铁块。   她的脸被炽热的火炉烤的通红,只一会,满脸的汗。   随便用袖子一抹,她仍全神贯注地投入在炼剑中。   十二个原本负责潜伏的精兵听见哨声,麻溜地跑向大宅。自将军下了命令,他们就开始时刻注意大宅的动静。   十二人进入大宅,被秀衣领到了后面的荒院子中,“小姐正在忙,你们先把这里收拾干净,这是你们以后训练的地方。”   秀衣说完离开,留下十二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任命地拔草。   “将军是个什么意思,我还是没弄懂。”王二根挠挠头,憨憨傻傻地问着胖子。   胖子在荒草中看到了熟悉的灰菜,一手拔出来,团成一团塞到嘴里嚼,心里暗骂着,这个穷旮旯的破地儿,连口正儿八经的饭菜都吃不上,满口的疮,一说话就疼。   “少说话,多做事。”胖子嘴巴这样说话,心里却是不屑,他见多了这种昏聩的只为获得美人一笑的烂事。   两个身前的石峰皱皱眉,按压住心中的烦躁,把一块块的大石扔到干枯的水塘子中。石头相互碰撞的巨大声响稍稍减轻了他心中的不满,他不顾家中反对来参军不是为了给一个女人做长工。   “伺候好了,说不定咱们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胖子吊儿郎当地笑着。   王二根嘿嘿地跟着傻笑了一会,摸了摸胸口,“她们给钱大方,我快攒够娶媳妇的钱了。”   胖子捶了下王二根的脑子,“憨子。”   十二人心思各异,迫于现状,也只能在这里任劳任怨地拔草清理。   至于卓婉,没有秀衣的提醒,沉浸在炼剑中的她已经忘了这茬子事儿。   再一次一点点地滴上冷水,一阵白烟后,只听咯嘣一声,剑又裂开了。   卓婉站起来,伸伸懒腰,背着手,对着老天喟叹了一声,第五十六次失败。   “大师兄,你继续,我走了。”卓婉挥挥手,慢吞吞地走到凉亭中,懒洋洋地趴在上面,任由斜阳洒在背上。   失败,多多少少地影响着人的心情,她也不例外,现在她急需她家墨衣爱的关怀。   对着这一双奶萌奶萌的可怜小眼神,墨衣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心里却被甜成一滩水儿,想着午饭再给多做两道她喜欢的菜。   待后院被整理平整,秀衣面带微笑地绕着他们走了一圈,轻声道:“我不管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都给我压着。小姐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但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却都是硬脾气,想惹个什么事儿,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秀衣转身离开,走至门口,又转头道:“小姐开心,我们便开心。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秀衣一甩袖,离开。   十二个人只觉一道光闪来,一根针轻轻地扎在了他们的眉心上,一滴血顺着银针落到了地上。   死寂中,睁开了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秀衣施施然行至凉亭,坐在她的旁边,感受她身上的温热之气。   卓婉抱着红衣给她雕刻的叮当猫水壶喝了一半,递给秀衣。   秀衣接过来稍稍抿了一口,又还给了她。   卓婉慢悠悠地把剩下的水喝完。   墨衣靠着亭柱,一脚弯曲着坐在台阶上,看了一眼秀衣,提醒着她家傻子,“你不觉的忘记了什么事儿?”   卓婉回忆了一下她在火炉房里的场景,“没有呀。”她很确定她已经把她专属小火炉里的火熄灭了,也把铁疙瘩好好地摆放在架子上,磨具里的铁屑更是被她清理的干干净净。   秀衣笑着看向墨衣。   墨衣闭嘴,不再调侃她。   待吃过了午饭,睡过了午觉,秀衣这才告诉她,十二人已到后院。   卓婉脸蛋猛地一红,急火火的跑向后院。   墨衣快步紧跟,秀衣反而不紧不慢地走着。   十二个人早晨没吃饭就来到这里,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又受了一场惊吓,直到现在没人来给他们送午饭,他们受地上银针的威胁,甚至不敢出这个院子。   又累又饿又惊。   此刻,他们坐在地上,比兔子都乖。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完全是蠢作者的失误,现在改过来了~ 第28章 稀罕   卓婉匆匆地跑向后院,临近大门,停下脚步,拍拍衣摆上沾上的尘土,再扶扶头上的发冠,背着手,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走向大门,端的是气势十足。   胖子应声抬头,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卓婉。   胖子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安静地站在卓婉身后的墨衣和秀衣,确定了他没有搞错。   说实话,这个红颜祸水长得有点让他失望。   这白白胖胖的幼崽子模样是怎么回事?   卓婉踮着脚尖,仰着头,准备数人头,刚数到一半,感觉有点累,从水塘子中哼哧哼哧地搬出来一块大石头,踩在上面。   居高临下,舒服。   “你们都有什么擅长的,都展示出来,我先看看你们的本事。”卓婉背着手,拧着眉头,学着她小伙伴的威严。   石峰第一个上前展示,打了一套空手拳。   卓婉点点头,让他站到一旁。   有了石峰打头,后面的人紧接着上前,有耍刀的,有用棍的,五花把门,全是参军后在军队里学到的。   最后剩下了胖子,胖子刚参军,什么都还没学。   胖子混不吝地挑衅道:“我没啥特长,你有啥特长?”   卓婉的小胖脸瞬间亮了,她特长超多,“我会挣钱,会说番语,会认草药。我还特别能睡,不吃不喝能连睡三天。”   胖子的表情随着她的话扭曲了片刻。   讲真,他面前这个傻唧唧的幼崽严重不符合他对美人的定义。   对着这样的幼崽,他要是还抱着之前的揣测,对不起他所剩不多的良知。   胖子一抹脸,散去心底的恶意,语气平缓道:“我也会说番语。”   卓婉感兴趣了,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胖子身前,好奇道:“你都会什么地方的话?”   “从南到北,没有我不会的。”胖子自傲道:“即使是一个全新的地方,给我三天,我马上学会。”   卓婉惊喜道:“你先说说这里的方言。”   胖子张口就来,把那县衙老太爷喊冤时的话学的惟妙惟肖。   “有本事,赏你的。”   卓婉兴奋地想要赏他个钱,打开荷包一看,只有红衣给她磨的小金猪,没舍得给,掏出了一块糖给他。   胖子接过糖,心里乐了。   有个这样傻唧唧的小主子,貌似也不错。   王二根已经比划了一套刀法,其实,他上战场的时候从来都没用过这套刀法。他力气大,刀又不好使,还没砍几个人刀就断了,断了还要花钱修,麻烦。   一般,他直接把人拦腰拧断,省事儿。   因随大流,他耍了这套生疏的刀法,看到庞兄随便说了两句他听不懂的话,就得到了小主子的赏,他心生羡慕。   王二根挠着头想了半晌,再次站了出来,“小主子,我会胸口碎大石。”   卓婉不想看这个传统项目,她家红衣每天早晨练武时总会碎上几块石地板,“换一个。”   王二根挠挠头看向庞兄。   王安庞长得胖,站的久了,浑身酸累,没什么精神地随意道:“他力气大。”   “让点儿地。”王安庞让站在石头上的卓婉腾出来半个石头,不嫌脏地直接坐在了上面。   墨衣黑脸,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卓婉猛地捂住眼睛,通过指头缝看被踢出两米远的人。   呲……   好疼的样子。   胖子看了看墨衣手上的刀,又用余光看到微笑着的秀衣,后背一凉,本能地躲到了石峰的身后。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胖子揉了揉屁股。   疼死小爷了。   胖子躲了起来,只剩下王二根一个人站在前面,对着小主子,他的脸涨红,手足无措。   秀衣扫了一眼石峰的方向,轻笑了一声,对着墨衣点了点头。   墨衣走到水塘旁,用内力踢出一巨石,巨石向王二根飞去。   王二根没有退缩,反上前用两手接住了巨石,大吼一声,把巨石砸向水塘中的乱石。   一声震响后,尘土和碎石四处迸溅。   墨衣早已站在了卓婉和秀衣的身前,挡住了碎石。   待所有尘土和碎石落下,秀衣放下了手,长袖也随之落在身侧。   卓婉只看到了王二根把石头扔向水塘,巨石还未到水塘,她就被秀衣的手捂住了耳朵,又被她的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视线。   “力气很大?”卓婉向墨衣求证。   墨衣点头,随手扔掉接到的碎石。   卓婉从石头上跳下来,小跑到水塘上,看着碎成沫的大石头,从荷包中拿出炭笔和小本子,记录在册。   有了胖子和王二根的例子,其他人也开始展示他们比别人强的地方,卓婉看的乐呵。   宅子的大动静,把勒安谦引了过来。   卓婉蹦蹦跳跳地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她书房中,把她记录的小册子分享给他,“给你看。”   卓婉让小伙伴坐在书房唯一的椅子上,她自己站着趴在桌子上,把小册子递给他后,她黑亮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全是小雀跃。   勒安谦垂目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不慌不忙地打开小册子,仔细看起来。   看完,勒安谦迎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卓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尚可。”   卓婉知道她的小伙伴是个含蓄矜持的人,一句“尚可”就代表着他已经很认可了,顿时笑弯了眼睛。   勒安谦手腕上的禅珠从挽起的袖子中露出来,犹如她眼睛般黑亮纯透。   卓婉指着册子上的重点标注的人名,两眼满是怜悯道:“你别看王安庞长的胖,他的身世很可怜。他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破庙中,幸亏老乞丐捡了他,才避免了被狼叼走。他稍微大点,老乞丐就带着不断地行走着乞讨。正是因为这个经历,他才有了强大的适应能力,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能很快地学会当地语言。”   勒安谦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鹰首查出来的可不是这些。   “他长的胖,也是因为他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惯了,现在有了吃的就控制不住地一直想吃。这属身体机制本能,不怪他。”   卓婉一个个地说着册子上的人物背景以及练成独特技能的缘由。   尽管他清楚所有人的底细,而她知道的绝大多数又都是他们自己编造的,勒安谦依然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了。   卓婉说的可过瘾,以往她说的多了,墨衣就会嫌她唠叨,青衣和红衣也总是咬着她的脸蛋打断她,她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小伙伴长得美,心地善良,还有耐心。   她越来越稀罕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牙疼是真的巨疼。   昨日没更的原因,见↑ 第29章 巨作   能一路跟着军队破城到现在还囫囵个的,都在战场上有自个的生存之道。有王二根这种杀人手段残忍把敌人吓的脸色巨变不敢靠近的人,也有王安庞这种脑子活络把敌人往刀口上引的人。   卓婉最近就多了一项日常,坐在石头墩儿上听他们讲战场上军队里的那点事儿。   石头墩儿还是当初她从水塘搬过来的那一块,已经被磨的圆滑。   对着平易近人的小主子,这些在军队里默默无闻的小兵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一个个地把自己个给吹成了能征惯战浑身是胆的英雄。   卓婉听的热血沸腾。   清楚真相的红衣斜着嘴角满眼嘲讽,看她家小姐眉欢眼笑的小模样,没舍得揭露。   “他们出身贫寒,但满怀希望,坚存意志,日日不惰,为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卓婉斜靠在床头,对着秀衣讲她的十二小分队。   秀衣笑着点点头,她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要她家小姐开心就好。   “高阳没有钱跟着武师学武,就苦练跑步,甚至上山找猛兽练身手。”   墨衣凉凉地瞟了一眼她家傻子,“他是为了吃肉。”   “墨衣,你不要破坏他的情怀,吃肉只是结果,他的初衷是为了练胆气。”卓婉找同盟,“是不是?秀衣。”   秀衣忍笑,真挚地点了点头。   卓婉笑逐颜开,下了个决定,“他们的精神值得歌颂,我要写一本书给那些怀揣希望却屡遭打击的人以鼓励。”   墨衣泼冷水,“你的字能拿得出去?”   卓婉两眼弯弯,脸上挤出来一个甜甜的笑,“墨衣~,秀衣~。”   墨衣背过身,硬声硬气道:“别找我,撒娇也没用。”   秀衣笑着拍拍她的头,“自己写,正好练练字。”   被她的大丫鬟们拒绝,卓婉闷在书房里,自个抓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写了一天,才写了八百字,写字的速度严重地跟不上她思维的速度,着实的痛苦。   结束了一天的抓狂,卓婉站在桌前,抱着胳膊,冷静地看着自己写的东西。   内容跌宕起伏,十分精彩。   然后,她默默地撕掉了。   她的字,没救了。   卓婉写书的意志坚不可摧,丫鬟们不帮忙,她还有人美心善的好朋友。   “秀衣,我找不到新城地形图。”卓婉在书柜里翻腾了半晌,还是没找到。   “我拿给你。”秀衣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把折叠起来的新城地形图给她,这个地形图关系巨大,她不得不询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卓婉眉眼高挑,笑道:“准备鱼饵,钓大鱼。”   秀衣看着她憋坏的小样子,笑问道:“那条大鱼?”   “小伙伴。”卓婉铺开地形图,眯眼笑道:“他是军师,每天都得给摄政王汇报军情,字写的肯定很好看。”   秀衣心下一顿,摇着头笑了起来。   卓婉跪坐在椅子上,对着新城地形图懒懒散散地看了一上午,到了午饭点,她提着丰盛的午饭找她小伙伴去。   来到帐篷,等了半晌,她都吃完了自个的那份饭菜,勒安谦才一身血污地走了进来。   勒安谦扔下手中包裹,瞥了一眼卓婉,“闭上眼睛。”   “嗯嗯。”卓婉捂上眼睛,指头缝微开。   勒安谦背对着她脱下上衣。   卓婉“哇”了一声。   勒安谦扔出一毛巾罩在她的头上,迅速地换上干净的外衫。   卓婉扒拉下头上的毛巾,有些遗憾地发现小伙伴已经换好了衣服。   勒安谦看见满桌子的饭菜,直接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他不多问,等着她自己憋不住说话。   卓婉托着下巴,说道:“我看见你胳膊上的肌肉了。没想到体弱多病的的人也能练出肌肉。”   勒安谦凉凉地瞟了她一眼。   卓婉眉眼弯弯地甜笑着。   勒安谦放下碗筷,也不搭理她,拿起笔处理奏折。   卓婉看着小伙伴行云流水般的笔迹,越发的兴奋了。   “安哥哥~”   勒安谦抬头,“说人话。”   卓婉挨着他坐到旁边,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捏着小嗓子奶声奶气地使坏道:“安叔叔~”   “出去!”勒安谦一挥袖,甩开她的手。   卓婉大笑着在虎皮上打了个滚。   笑尽兴了,她才拿出新城地形图铺在矮桌上,“墨衣和红衣带着我在这几个地方玩了一圈。嗯,随便跟这几个地方的老人聊了聊。”   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点着,继续道:“其他的地方没有去过,只听青衣说了说大概的情况,所以我不是那么的了解,给出的布局只起个引导的作用,具体的需要你安排人再认真视察一遍,把细节做好。”   勒安谦放下奏折,认真地听她接下来的话。   “前几年,老祖宗就给了我一些店铺。我为了把这些店铺盘活也天马行空地尝试了不同的方法,有赢得,也有输的。做的多了也就慢慢地对生意有了一些体悟。我就安排了几个商队来验证我的某些想法,我预测的效果一一应验。”   卓婉说着这几年,她都干了点啥。   她说完了实话,就开始编假话了,“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这些生意都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神,以至于我没有时间去学习其他的东西。”   勒安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很清楚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卓婉觉得自己已经铺好了基础,开始盖大楼,“我上午看了看地形图,我根据自个做生意的经验把新城的整体布局规划了一下,如果照着这个布局来,货币能够很快地流通起来,人的温饱问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   卓婉从袖子里掏出她针对新城地形设计出的农业和工业布局以及货运线路,递给他,说道:“我只从经济方面入手的,你要是考虑到军事和政治的话,这个布局图不适用了。你可以做个参考。”   勒安谦慎重地接过布局图,看了起来。   布局图画的很糟糕,绝大部分,他看不明白,而仅凭他看懂的这一小部分,就已能决定这三幅布局图的巨大价值。   勒安谦压住心中的真实想法,云淡风气地命令道:“解释。”   卓婉骄傲地站起身,俯视着他,摇头拒绝,“不要。”   勒安谦看向她,目光冰凉。   “别想吓唬我,我现在是临危不惧的大将军。”卓婉晃了晃她腰上的木牌,可得意。   勒安谦无奈,站起身从沾有血污的包裹中拿出陶瓷罐,扔给她。   卓婉笨手笨脚地接住,疑惑地撕开泥封盖,香甜的气味顿时让她眉开眼笑。   卓婉圆嫩的手指伸进罐里,沾了一点蜜液放到嘴里,清清甜甜中带着淡淡的槐花香,再多沾一点,她幸福的眉眼弯弯,白软小脸蛋变成了粉扑扑的珍珠。   勒安谦垂目,转动了一颗禅珠。   卓婉扑到虎皮上,口若悬河地讲解这三幅图画,待他重新画完,两眼闪亮道:“你画的真好看,字写的更好看。”   勒安谦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了然。   “有话直说。”   卓婉满脸愁绪地低落道:“你知道的,我以前太忙了,既要操心店铺的生意又要操心商队的安危。”   勒安谦喝着茶,漠然不语。   卓婉用余光偷偷地瞄着他,看他无动于衷,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时间练字,而我现在又想写一本能够光宗耀祖的实用性旷世巨作。”   卓婉把脸蛋伸到他的面前,讨好道:“我想请你帮忙。我负责编,你负责写。”   勒安谦静静地看着她。   轻轻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脸,心微痒。 第30章 写序   卓清收到卓府来信,全是对小妹的关切之语,他想到小妹的近况,不知该如何回信。   难道说小妹还未及笄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如果他这样写,他敢保证,卓府宠她宠上天的老祖宗会立马不顾身体地来撵人。   甭管什么摄政王什么族人安危,老祖宗也不是迷糊一两天了,她才不管这些。   如果不说,待到东窗事发,他就成了那个被撵的人。   愁。   卓清辗转反侧多日,仍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索性破罐破摔地把信全给了卓婉,让她自己回信。   他只说事务忙碌,无暇顾及其他。   至于其他的,等小妹及笄后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她能嫁出去就谢天谢地了。尽管他是她亲大哥,也不得不承认,与堂妹相比,她确实需要愁嫁。   大哥的忧思,卓婉都没看出来,她开开心心地跟大哥一块吃了晚饭,就被墨衣赶着在大院里跑了好几圈,身上出来一层汗才被放行。   跑完,她没觉的累,情绪反而很高昂,便拿出晚饭时大哥给的一厚摞书信,一封一封地看。   秀衣进屋就看见她趴在床上,翘着两条腿,一边看一边乐。   “什么事,这么开心?”秀衣坐到床头,把她的头发散开。   “婶子帮二哥相了个姑娘,就是那个小时候看我可爱就冒冒失失地过来抱我,被二哥误认为男孩子,压在身下打的那个小胖妞。”卓婉咯咯地笑着。   墨衣坐在亮光处雕刻,听到她的笑声,抬头道:“你那个时候比她还圆。”   卓婉回忆当年的模样,还挺得意的,“就是因为我圆,才能活了下来。”   室内突然静默下来,墨衣放下木料站起身,“我去做些吃食,你想吃什么?”   卓婉被墨衣的话勾出了馋虫,瞄着秀衣的眼神,假惺惺道:“晚上吃东西容易发胖,要不,我不吃了吧……”   秀衣被她这幅口不对心的小模样逗乐,忍着笑意,严厉道:“只此一次。”   卓婉连连点头,她知道秀衣嘴硬心软,下一次还会让她吃。   昨夜的吃食易消化,秀衣又让她喝了一些助眠的汤水,卓婉睡的很踏实。   青衣打开床幔,让暖光洒在她的脸上。   “一朵小桃花。”   青衣轻笑着,亲了下这朵粉嫩嫩的小桃花。   秀衣轻踩莲步,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笑看着她的睡颜,满眼的温柔。   卓婉慢慢地醒来,闭着眼睛,奶萌奶萌地缩起四肢趴在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青衣弯腰,咬了下她的小耳垂。   卓婉微微地蹭了蹭棉枕,让长发遮挡住她的耳朵。   秀衣笑着把青衣拉开,用湿毛巾擦了擦她的脸,轻声地问道:“这个姿势很舒服?”   卓婉揉揉眼睛,软软糯糯地“嗯”了一声。   秀衣给拉住她的手,给她按摩着眼睛,“眼睛不舒服,也不要用手碰。”   青衣坐到床尾,搓热手,给她按压脚上的穴道。   卓婉惊喜地踢了踢脚,“青衣回来了!”   青衣笑着捏了把她脚上的软肉。   勒安谦按时来到大宅,熟门熟路地缓步至书房,馋包还未到。   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后,卓婉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瓷盘。   “请你吃好吃的,我亲手做的水果沙拉。”卓婉特意加重了这是她亲手做的。   事实是,她中午没吃饱,趁着她们忙,偷偷做的。   她想着,万一被秀衣发现,还有他背锅。   完美~   在卓婉期待的眼神下,勒安谦擦擦手捏起一个葡萄放入嘴中。   一如她般甜美。   卓婉挨着他坐在一侧,拿着玉勺挖了一大口塞入嘴中,鼓着的小肉腮跳动着。   勒安谦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苍白的手指轻抚了着禅珠。   卓婉擦擦嘴巴,铿锵有力道:“序上就写,本传记实事求是,无任何虚构,有异议者,概因地域或文化之差异。”   时至今日,勒安谦还不知她想写的内容,只根据她郑重其事的态度猜测着她想写一本生意经。   虽觉她说的序过于直白有些不妥,仍按照她的话写了下来。   卓婉摸摸下巴,觉得该抒情了,继续道:“此书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勉励天下有志之士,若读客能从中感受到力量,笔者此生足矣。”   勒安谦字如春风,感怀于她的初衷。   卓婉把自己都给骗了过去,感动的两眼湿润,还不忘犀利道:“为避嫌,不让此书被口舌之人胡乱攀咬蒙怨,笔者使用虚名,且此书所有盈利全部用于孤儿安置。望目的不纯者和性情孤傲者速速离开,此生勿提此书。珍珠蒙尘亦比破碎好之千万。善莫大焉。”   勒安谦笔下微顿,看了她一眼,“伶牙俐齿。”   卓婉白皙圆润的食指贴在粉嫩嫩的脸蛋上,歪头一笑,卖萌道:“我这是高瞻远瞩,防患于未然。没办法,像我这样善良的人总容易被伤害。”   站在门外的侍卫清晰地听到这话,默默地看向屋顶晒药的青衣。   青衣拍拍手,从屋顶跳下来,肯定道:“在我所有遇见的人中,小姐是最善良的。”   侍卫实在看不惯青衣这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面无表情道:“你见的人太少了。”   青衣微笑着建议道:“也许你该治治嘴巴了,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的让人不悦。”   侍卫心里一颤,退后两步,警觉地盯着她。   青衣摇摇头,叹息一声,“晚了。”   侍卫皱眉,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书房中,卓婉甜腻腻地对着他笑。   勒安谦淡淡地扫过去一眼,停下手中的笔。   “光宗耀祖,旷世巨作,嗯?”   卓婉摸摸良心,十分用力地点头,“嗯!”   她站起身,大义凛然道:“我自知我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但还有人比我更善良更美好。我的善良只是小善,也许也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伪善。但这个人的善良是大善,被误解被恐惧都无法撼动他的大义,即使现世对他不公,后人亦会为他正名。”   卓婉满怀情感地看向他:“这个人就是我眼中的你。”   勒安谦瞥了她一眼,无动于衷。   为了哄着他继续写下去,卓婉觉的自己已经突破了脸皮极限。   但,他貌似不吃她这一套…… 第31章 糯米   风起,院落中的歪脖子树哗哗作响,侍卫精神高度集中,用出幼年武功不佳却担负监听重任时的心力。   侍卫笃定,主子肯定被这软糖甜的心神晃动了。   微不可闻的急促禅珠声证实了他的猜测。   “主子的定力越发的让人钦佩了。”   红衣长途跋涉回至小姐身边,还未见面,就听到这样的话,内心艳羡。如若小姐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肯定激动的不得了。   她现在就想抱着小姐亲一亲。   侍卫看着红衣这幅丧魂失魄般的痴迷模样,很庆幸他不需要长时间地跟她相处,看一眼就伤胃。   他就不明白这小胖妞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稀罕成这样,他也不见卓清像她们这样。   当然,他的主子是被美色所误,毕竟,每天都正对着一个软软甜甜的糯米团,很难让人把控的住,特别是他主子这种没吃过的人。   侍卫张嘴,刚想问红衣是怎么想的,就发现他嗓子一说话就跟刀割了似的疼。   侍卫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中毒的地方了。   突然的安心后,他竟还有点小愉悦。   红衣踩在屋顶上,给青衣帮忙整理药草,这阵阵凉风把药草吹的七零八落。   红衣把药草收拾妥当,坐在屋顶,迟迟听不到小姐软软糯糯的小甜嗓,猜测着,小姐可能被城府深沉的主子给糊弄住了。   普通情况下,她的小姐只愿意把聪明劲儿用在吃食和挣钱这两件事儿上,碰见其他事儿,她的小姐就显得有点笨有点傻有点呆了。   不过,没关系,她就喜欢小姐懵懵的小表情,可爱到让她想要含在嘴里。   恰恰好的是,这里的其他事儿,她们四个大丫鬟都挺擅长。   红衣站至屋檐上,对着青衣摇手示意。   青衣对着晒被的秀衣笑道:“红衣看起来很有精神。”   秀衣把当归红枣汤放竹篮中递给青衣,“红衣习惯了,你把汤送到书房。”   青衣提着竹篮走到蒸笼前,从里面拿出刚蒸好的糯米糍塞入竹篮中。   秀衣笑着阻止,“她已经吃了一盘水果,肚子可不能再装东西了。”   “没事,她晚上少吃一点就行。”   卓婉打开竹篮后,对着青衣笑的可甜。   奶萌可爱的小表情勾的青衣捧着她的粉脸蛋又是亲又是咬。   待她被咬的即将恼火,青衣及时止住,把一块糯米糍塞她嘴里,说道:“红衣也回来了。”   卓婉想到红衣上一次回来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狼吞虎咽地吃完糯米糍,站起身往外走,她要亲自去看一看红衣,不然放不下心来。   “先把汤喝了。”青衣拦住她,把当归红枣汤端给她。   卓婉小口抿了两下,不烫,她把勺子放到竹篮里。站着,端起大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喝完,一抹嘴,快步往外走。   青衣跟在卓婉身后,走到门边,挑衅地回看了勒安谦一眼。   勒安谦看着空了的汤碗和剩下来的三块糯米糍,无声地笑了一下。   很好,怂包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屋内的威压突地加重。   侍卫守在门口,受到威压,脚下重如千斤。   他不知心绪一向平静的主子为何突然阴沉下来,心惊胆战地出了满身的汗。   屋顶的红衣亦受到了影响,不受控地从屋檐上跌落了下来。   刚出门的卓婉心里一颤,快速跑到她的身边,怕她摔断了骨头,不敢动她,只焦急地看着青衣。   红衣和青衣对视一眼,对这突入而至的威慑,心中了然。   红衣心里乐,相较于被摔下来时那一瞬间的惊惧,能得到小姐这样焦急的眼神和爱的抱抱,那点小惊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从屋檐上摔下来,红衣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甚至皮糙肉厚地没有感到一点疼,这一点没有谁比青衣更清楚。   这事儿要追溯到红衣幼时。   红衣在幼时学武之初就发现别人娇气的不行,没缺胳膊少腿只是简简单单地被捅了一刀子就哭的惊天动地的。   她被师傅扔到蛊人林里拼杀的时候,她中陷阱被师兄抓住,被嗜血刀削了八十片皮,她虽然也感到了疼,但也没疼到控制不住哭的地步。   等她从一步一滩血地从蛊人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师傅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师弟师妹们被吓的失声,至于师兄师姐,他们再也无法从蛊人林走出来了。   这很正常,游戏规则就是,只能有一个人从蛊人林中走出来。她不觉的这个游戏有问题,因为她在这里面玩的很开心。   红衣从蛊人林走出来的夜里,一场天火浇灭了这种贪念而起的疯狂,以蛊族全部灭族为代价。   红衣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的悲伤。她看着一地的黑骨头,想着死亡好像也好玩的……   所有人都以为无恶不作的蛊族终于被灭族了,正印证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从蛊人林走出来的时候,红衣就已是蛊王,唯一的,可号令世间所有毒物的人。   在红衣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青衣不慌不忙地走着。   “嘤嘤嘤,小姐,我的腿好痛,站不起来。”红衣伸手要抱抱。   卓婉弯腰,用力抱住她,脸上着急地出了一层汗,“青衣,红衣疼,你快帮她看看,是不是骨折了。”   青衣配合,随便把了把脉,敷衍道:“骨折了,七七四十九天天不能下床。”   红衣瞪了眼青衣,在卓婉一如糯米般白白软软的脖窝上亲了一下,“没有骨折,扭了脚筋,这两天不能多走路,需要小姐扶着。”   “好。”卓婉认真地点头,肩膀用力托着红衣的肩膀。   回房间的路上,对着青衣,卓婉操心道:“以后不要在屋顶上晒药了,太危险了。”   操心完这些,卓婉还不放心,对着红衣严厉道:“你绝不能再仗着你有武功就大意了。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瞧这用力绷着脸的小模样,青衣和红衣忍笑,态度端正地点头。   卓婉气喘吁吁地把红衣送到房间里,帮红衣脱衣铺床,把她的大保温杯拿过来放到红衣的床头。   “这个是印则天给我做的,能保温一天一夜,你渴了就自己倒水喝,喝完了喊我,我帮你去厨房装热水。”   “脚疼就不要下床了,吃饭的时候,我给你端过来。”   “如果哪里突然疼了,不要撑着,一定要喊我或者青衣。”   卓婉念念叨叨,嘴巴不停。   红衣斜靠在床头,笑看着她的小姐,眼神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卖萌都以失败告终决定露出真我的作者:快入V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第32章 战事   卓婉陪着红衣在房间中吃了晚饭,跟在墨衣身后溜圈了半个小时,看了一会青衣送过来的账本,又在秀衣含笑的眼光下稍稍地泡了会香喷喷的澡。   顺顺利利地钻入被窝,将睡未睡,三省吾身。   反省着,反省着,猛然想起,她的小伙伴被她落在了书房……   卓婉慌慌张张地披上外袍,像个小疯子,披头散发地地跑向书房。   门被砰地打开,黑洞洞的书房被点亮。   勒安谦揉着眉头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这只遗忘了他又打扰了他轻眠的肥兔子。   呐……   卓婉捧着小脸蛋,笑出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咩~   勒安谦站起身,食指戳在她的额头上,把她推开,不曾回头多看她半眼。   门外,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距离约好的时间,已过去大半个时辰,勒安谦还没有来。   卓婉蹲在火炉旁,盯着门口,苦恼道:“我把他惹恼了。”   “不用在意,又不是第一次。”墨衣说着风凉话。   卓婉委婉地提醒道:“这一次比较严重。”   墨衣清凌凌地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以后还会有更严重的时候。 ”   “说的也是。”卓婉肯定道:“他性格太羞涩腼腆了,容易受委屈。”   墨衣扭头,不想再跟傻子说话,糟心。   卓婉在火炉房又失败了第七十二次和第七十三次,被红衣喊了过来帮忙喂饭。   红衣捂着胳膊,“羞赧”道:“昨日没注意,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我的胳膊也被摔伤,现在一动就疼。”   “你别动,好好地靠在这里,我喂给你。”卓婉小心翼翼地把小勺举到红衣的嘴边。   墨衣不屑地扫了一眼红衣的小把戏,抱着剑倚在榻上,小眠。   这几日里,红衣被卓婉伺候的上了瘾。   夜晚,她一身粗布黑衣,趁着夜色,飞马加鞭地赶入反贼内城戏耍对方。   白日,她一身棉质寝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享受着卓婉端茶倒水的小勤快。   继脚筋扭伤、胳膊摔伤后,她又痛呼着肌肉挫裂,反正就是疼,下不了床。   卓婉大半的空闲时间用来陪红衣,小半时间炼她的宝剑,挤出来的时间来帮青衣泡制药草,还要抽出吃饭时间来鉴赏秀衣提取的香液,她忙的团团转。   红衣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在她胳膊“好”了后,就毛遂自荐,帮忙写励志话本。   卓婉伺候的更殷勤了,甚至把自己藏着不舍得吃的花蜜取出来了一勺放入凉白开给红衣喝。   红衣喜甜不嗜甜,喝了一小口就让给了卓婉了。   卓婉喝着香香甜甜的花蜜水有点想念她的小伙伴了。   “明天用花蜜做点蜜糕送给他,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应该不生气了吧。”卓婉不是很肯定。   “可能不生气了。”红衣揣测着主子的心思。   在之前,她一直认为主子性情暴戾无情。   两年前,有一个刚进宫的秀女仰慕主子,耍心机让太后把她亲手绣制的手帕赏给主子,她认为太后的赏赐主子是不敢拒绝的,也认为她长得美艳又温婉贤淑,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这样主动的美人诱惑。   但秀女低估了主子的洁癖程度,为了不弄脏手,主子直接让侍卫把手帕烧了。在秀女不死心地半敞怀扑向主子时,他一刀砍了她的两条腿。待她从刑堂中出来时,已成一堆骨头。   很快,太后被荣养在皇室寺庙中,与秀女谋和之人皆在宫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主子的洁癖在她家小姐面前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亲眼见过主子拿着小姐的手帕擦嘴。   单凭这个动作,她要是还不知道主子对小姐的心思,她就成了墨衣挂在嘴边的傻子。   红衣想着主子近日的行踪,说道:“敌军有异动,他们与沙城边界的蛮族狼狈为奸,打算同时围攻,攻城迫在眉睫,他在前线振奋士气,不在城外。”   卓婉点头,担心地看向秀衣,“大哥是不是也去前线了?我就知道一有危险的事儿他就编瞎话哄我。”   秀衣责备地看了一眼红衣,无奈地点了点头。   卓婉眉头紧锁,低着头绕着屋子急促地转着,焦急道:“大哥也真是的,干嘛骗我,他要是上战场,我还能拦他不成!”   墨衣:“……”就你这怂胆儿,不用怀疑,肯定会拦。   卓婉没亲自送大哥离开,心里慌乱,实在安抚不了心中的焦躁,一天都茶饭不思。   红衣看着她迅速灰暗下来的小脸蛋,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少爷。”   卓婉睁大了眼睛,“你脚不疼了?”   红衣睁着眼说瞎话,“青衣的药膏有奇效,只贴了一个时辰就腿脚发热,现在完全不疼了。”   “你等我一会,我去整理包裹。”卓婉跑向她的书房。   打开书房密室,铁甲刀剑,琳琅满目。   红衣看的眼热。   卓婉翻看兵器册,看着红衣的眼睛,认真问道:“这一次,他们是不是很危险?”不然,大哥不会瞒着她。   “敌军倾巢而出,冰河以北的控制权在此一战。”   “那我的十二个人能活下来吗?”   “五五成。”   卓婉沉默了半晌,大开密室门,“那就全搬出来送到战场上吧,人死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没用。”   秀衣和青衣闻声走入书房,叹息着摸了下她的头。   五人合力把铁甲兵器装入马车中,留下小老太太看宅。印择天赶着马车,快速驶向战场。   六人到达战场,双方正对峙中,战火一触即发。   卓婉用轻薄如丝的软甲把大哥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他的眼睛和鼻子。   她又把青衣给她的药粉洒在大哥的身上,这才放下心来。   卓清任由小妹折腾他,待他被闷出了一身汗,问道:“这是什么药粉?”   “见血封喉。”卓婉恶狠狠地说着。   卓清轻笑。   “不要笑,这是青衣和红衣从小牙毒牙上收集的。沾上后,五秒毙命。”   卓清慎重起来。   “这是毒粉引子,这件软甲能让你避开对方的刀剑。如果对方围攻了你想要活捉,你就把这个**盖打开撒到身上,毒素挥发出来后,百米内无人能够生还。”   “能够持续一个时辰,足够我来救你了。”   卓清一改往日的温和,严厉道:“你回内城,不准在这里久留。”   “届时,全军出动,你能护着自己?”   “不要给秀衣她们找麻烦。”   “我不是前锋将士,自然不会陷入这种境况。”   卓婉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里确实是个明晃晃的靶子,“我马上回内城。”   卓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侍卫沉默地看着这一副温馨的画面。   他只想提醒这只肥兔子,别把主子又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今晚加更,大概十一点半左右。 第33章 软绵   侍卫兢兢业业地跟在卓婉的身后,看着她把一个个银光闪闪的兵器送给她的十二个小兵,又看着她把泛着凛冽寒光的铠甲送给与她只有一面之交的将领们,到了最后还是没轮上他,以及他的主子。   他相信,这只肥兔子与那只撞树而死的傻兔子一定有直接亲属关系。   侍卫木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他们一个个兴奋激动地离开帐篷。   他无所谓,只是,他突然就有些同情主子了。   他警告自己,以后找媳妇一定找那种聪明的会持家的。   肥兔子这样的,迟早败光家产。   除了主子,谁也养不起。   在侍卫略显诡异的注视下,勒安谦下马进入帐篷。   “何事?”   “兔子带着萝卜来串门。一路上,把萝卜送光了。”侍卫委婉地说明了前因后果。   勒安谦撩开门帘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了帐篷。   他直接从袖口拿出地形图寻找有利地势,不曾看她一眼。   卓婉挤到他的身边,像模像样地指着上面的一小块低谷,“这个是不穿鞋的普尔族人的居住地吗?我老祖宗们有在这里做过生意。”   “他们不是外面说的那么凶,他们的信仰比较特别,不允许外人穿鞋踩入他们的圣地。”   “如果不慎逃到了这里,脱掉鞋就不会被攻击了,而且他们的手灵巧有力,制作出的乐器更精美,声音也更美妙,老祖宗倒手卖了一大笔钱。”   卓婉为胆大心细的老祖宗们感到自豪。   勒安谦合上地形图,她说的这些与即将到来的厮杀无关,他的兵只会死不会逃。   “你送给他们的兵器来自哪里,私藏兵器触犯国法者仗一百鞭五百凌迟处死。”   卓婉不慌不忙地想着国法里的原话,在所有女红中馈中她最熟悉的就是国法着一门课。她老爹说做生意要有敬畏之心,国法是他们商人不能触碰的底线之一,不学不行。整本国法,她背的滚瓜烂熟,过去太多年了,里面的内容,她仍一清二楚,就是需要好好地回想一下原话。   “国法上补充说,护院可携兵器,兵器不可超二十。”   卓婉有恃无恐道:“我只准备了十九件 ,合法合规。”   卓婉正儿八经地说完,就笑嘻嘻地趴在他的眼前,眼睛与他平视。   小伙伴不一个人憋着生闷气反而主动开口说话,这种进步让她惊喜了一把,更何况他还比别人想的更多及时提醒她私藏兵器的危险。   她心里美滋滋的,一点都不觉的他一脸冷硬的样子丑。   勒安谦食指按在她的额头上,避开她过过于晶莹剔透的眼睛。   卓婉笑嘻嘻地躲开,用手拨开额头上的发帘,指着中间的美人尖道:“我和你都有美人尖,我们都是美人。”   勒安谦收回手指摩挲了片刻的禅珠,缓缓道:“谬论。”   卓婉的手指蠢蠢欲动,想要戳一下他脸上的小梨涡。   “你每次想笑又不笑的时候,脸上就会出现可爱的小梨涡。”   有秀衣写的行为规范在前面压着,卓婉压住了躁动的手指头,只能先过过嘴瘾。   勒安谦抿了抿嘴,他脸上的小梨涡更是明显。   卓婉哀嚎一声,伸出了罪恶的手指头。   碰到小梨涡,有点粗糙有点硬,触感没她想象中的美好。   略感失望。   “借你防身。”卓婉从荷包中掏出杏核大小的十颗金珠。   “使劲地往下摔,摔破金皮就会爆破出**。”   “**是什么效果,我没用过,不太清楚。”   勒安谦在手上翻看着金珠,“来历。”   “书友送的,他自己做的,让我试用一下,用的好,他就把技术卖给我。”   卓婉不在意地说着,自从书友们相继知道她很有钱后,她就开始收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这十个金珠只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是她腰上缠着的毒鞭。   卓婉从腰上解开毒鞭放到他的手里。   “这是印择天用小牙褪皮后的蛇皮一点点融成的长鞭,红衣又让小牙在上面攀咬了数百次 。”   “这根鞭子刀砍不断火烧不断。拿着这根鞭子进深林中,野兽不敢靠近。”   “借给你用~”   勒安谦凝视着她的眼睛,把长鞭缓缓地缠在腰上。   临分别前,他的食指放在她的脸蛋上,压了压。   如他所想,软软绵绵。 第34章 惜命   秀衣和墨衣要留下来帮忙,卓婉慎重地把她的将军令牌递给了她们两个,语重心长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的选择是对的。但,碰见危险要及时躲开,境况再危机也要先保住命。”   “只要保住命了,即使被掳走了也没关系,我有很多办法能把你们救出来。”   卓婉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想了想,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银票和青衣给她的护身药粉给了秀衣和墨衣。   “药粉不多,要藏着,留作最后的杀手锏。”   “受重伤,被逮住,不要慌。先用银票勾出他们的贪念,等他们眼睛红了就说你们有富可敌国的主子,只要留你们性命,金银珠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卓婉脱下鞋,把脚腕上的镂空浮雕玉镯戴到秀衣的手腕上。   “他们要是不信,你就给他们看这个,这个玉镯的价值,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的出来。”   卓婉给了秀衣证明她很富有的玉镯,又从腰上解下来金衣银丝缠龙珠给墨衣。   “你们放心,咱们真的很有钱。即使把钱全花光了,我也能立马再挣到钱。记住了,能砸钱赎回命,那就是最成功的买卖。”   该说的都说完了,卓婉还是不放心地跟着青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至于红衣和印择天,这两个飘忽不定的人早在卓婉进帐篷之前就消失无踪。   秀衣和墨衣站在高处,看着小姐满是不舍地离开。   “越来越怕死了。”秀衣看着远处的小背影,庆幸当年的选择,如果没有小姐,她也许还不知道心中时时刻刻地惦记着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无奈的,不舍的,怜惜的,温暖的。   “不能死。”墨衣肯定着。她想象不到,如果她和秀衣出个意外,她家傻子该难过成什么样。傻子就该有个傻子的样子,永远傻乐着,不应伤心。   秀衣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远方,笑了起来。她执意留在小姐身边的原因很多,这大概就是其中的一个,惜命,因为彼此都在牵挂。   卓婉趴在马背上,上下颠簸。   “青衣,我头晕,肚子疼,想吐。”卓婉痛苦道。   “先忍着。”青衣甩开鞭子,让药粉随着风飘到身后的那群渣滓。   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传来,青衣勾唇一笑,放慢了速度,扶着晕晕乎乎的小姐坐直了腰。   卓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深喘了一口气道:“终于有机会体验了一把马踏飞燕般的快感。”   卓婉揉揉冒酸水的胃,扭身打商量道:“青衣,咱们不着急,慢慢走,太快了虽然很刺激,但是我的身体条件跟不上。”   青衣一手给她把脉后,在她身上按压了几下。   一阵酸麻后,卓婉浑身一轻,扭头感谢地用额头蹭了蹭青衣的肩膀。   青衣大笑着加快了速度,“等红衣回来了,让她教你骑马。”   卓婉点点头,在外行走,学会一项交通工具很重要。   满身灰尘地回到屋子,卓婉就被盘踞了大半个屋子的巨蛇堵在了门口。   卓婉仰头认真问道:“小牙,你成精了?”十几天不见,大了不止一倍。   小牙低头,发现它的小宠物更精致小巧了,它一口就能含住。   “你要带我去玩?”卓婉被小牙缠着放到了它的头上,卓婉抱紧它的头,对着在厨房中忙碌的青衣打招呼。   青衣闻声跑了出来。   小牙看见青衣,加快了滑行的速度,它知道它的小宠物可爱,很多人都在跟它抢,在后面追它的人抢的最凶。   青衣踢向它的七寸,小牙甩着尾巴抽向青衣的脚下。   一人一蛇都没动真格的,避让开后就对峙着不动。   “红衣不在,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青衣举着没来得及放下的菜刀,威胁着。   小牙听不懂凶巴巴的人在说什么,不耽误它知道对方在威胁它。   小牙呲呲舌头,露出它尖利的毒牙。   身为被争夺的对象,卓婉感到十分地荣幸,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糖块放到小牙的嘴里。   小牙尝到糖的味道,不满足地长大嘴巴,催促着。   卓婉拍拍它的头,“你太大,这已经是最大的一块糖了。”   小牙迟迟等不到糖,气恼地甩了甩了尾巴,滑行在隐蔽的街巷中。   偶见此景的人,惊叫一声后,看到蛇头上的卓婉,又安下心来,甚至笑着给她递吃食。   青衣站在蛇身上,看着坐在蛇头上的小姐,问道:“你背着我和秀衣,偷偷逛了多次街?他们都差把你当自家孩子来投喂了。”   卓婉装无辜,“他们把我当成杂耍的了。这些吃食是打赏。”   青衣失笑,提醒道:“这里不是京都,鱼龙混杂,在没有确定这些吃食安全前,不要随便吃。这次就罢了,如果到了沙城,你还这样胡闹,我可就告诉秀衣了。”   “恩恩。”卓婉连连点头,软软绵绵地问道:“这些,我可以吃吗?”   “先垫垫肚子,看小牙这个样子,你吃不上午饭了。”   小牙听见它的名字,翘了翘尾巴。   行驶的时间太长,卓婉趴在蛇头上睡着了。   从太阳正当空一直走至太阳下山,在葱葱郁郁青苔遍布的溶洞前,小牙停了下来,小心地甩掉身上的青衣,让小宠物继续安安稳稳地在它头上睡觉。   小牙阴冷的眼睛盯着青衣,不允许她再跟着它。   青衣与它对视。   双方皆不肯退让。   卓婉被溶洞中滴滴答答的水声唤醒,看向对峙中的青衣,“我跟着小牙玩一会就回家。”   这一会,成了七八天。   青衣在大宅中等着,她不着急,她太清楚小姐的性子了,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一会,绝对能赶在晚饭前回来。如果有好玩的,那就不是一会了,她能乐不思蜀地玩上小半个月。   青衣猜的不错,卓婉确实玩的乐不思蜀。   几天前,小牙带着她七拐八拐地穿到溶洞最深处,拨开垂下的层层树根,眼前豁然开朗,鸟语花香处处可闻。   美景深处,高耸入云的苍天大树,粗壮葱郁的藤木,奇形怪状的灌木,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相互交错着成神秘又危险的无人之区。   几日后,小牙像往日一般,用舌头舔了舔它的小宠物,把它褪下的蛇皮放到小宠物的身上,待小宠物发出了细细小小的声音后,便咬着布兜给它的小宠物找吃的。   相处的这几天,它已经知道小宠物的喜好,小宠物喜欢吃甜甜酸酸的果子,喜欢吃绿色多汁的叶子,喜欢吃河流中游动的鱼。   小牙外出,卓婉继续安心地睡着,刚进入梦田,野兽的嘶吼声把她惊醒。   卓婉把蛇皮缠在身上,带上小牙送给她的蛇牙项链,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壮如山的黑熊看见她,撞开树,踩着枯枝,笨笨地走过来,伸出熊掌。   熊掌中是一个流着蜜汁的蜂巢,沾着几只死去的工蜂。   卓婉取走蜂巢,从脏兮兮的荷包中掏出一块糖,拆开,放入它的手中。   黑熊呼哧呼哧地吼了一声。   “好吧,我的糖也不多了,看在你是我老客户的份上,再给你优惠一次。 ”卓婉又掏出一块糖给它。   黑熊又呼哧呼哧地吼了一声。   卓婉呲呲牙,学着它的声音也吼了一声,“已经优惠了,再多我就赔了,你别得寸进尺。”   黑熊站起身,仰着头,长大了嘴巴。   卓婉机灵地捂住耳朵。   震的树叶颤抖的巨大吼声后,卓婉爬到它的背上。   黑熊带着她晃晃悠悠地前往它的熊窝,路上遇见几只体型稍小的黑熊,卓婉都热清地挥挥手地跟它们打招呼。   几只飞豹看见黑熊,闪电般退出森林,消失在草原上。   卓婉从熊背上下来,看着地上的血,皱了皱眉。   一声声尖锐的叫声中,卓婉看见了被豺群围在中间已然昏迷却还本能地攻击的人。   这人浑身血粼粼的,头发被血痂凝成了一块。   可怜的人。   卓婉对着毒牙吹了一口气,这毒牙里面是空的,尖端有一个肉眼看不清的小孔,一口气吹下去,卓婉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豺群却受到惊吓,迅速地逃走。   血粼粼的人似乎也受到了这个声音的影响,轰然倒地。   卓婉站在远处,捡起一块石头扔了他一下,没动。   卓婉放心地走过来,蹲下来,拿着树枝拨开他的头发。   刚还昏迷不醒的人睁眼的瞬间,捏住了卓婉的脖子。   卓婉吓的魂飞魄散。   看清来人,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卓婉刚回归的魂魄又受到了刺激。   “你咋在这里?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易容了?”   “闭嘴。”   话刚落,人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卓婉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惨……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出来一更,十点还有一更。 第35章 救美   他身上的血都已经结痂。   卓婉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思考着是原地不动喂他点吃的让他靠自己的免疫系统慢慢恢复,还是把他拖到蛇洞里。   如果拖到山洞的话,他身上的伤口肯定会裂开,还得再疼一波,太遭罪。   如果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天黑前,他醒过来还好,如果醒不过来,她还得把他拖到山洞里。   最关键的是,根据她的长久观察,小牙讨厌一切雄性生物,会不会允许他暂住到蛇洞中还说不定。   “熊,借山洞一用,可否?”卓婉询问着正在树下蹭背的黑熊。   黑熊听见她的声音,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对着树干蹭背。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糖块,“糖。”   黑熊扭着肥大的身子,笨拙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卓婉把糖放熊掌上,拖着他费劲地走到它身边。   卓婉趴到它的背上,指指他,又指指山洞的方向,掰下一块蜜块放到它的嘴里。   黑熊呼哧呼哧地吼了一声,熊掌勾着他的衣服,把他甩到了背上。   黑熊背着两个人慢吞吞地移向山洞。   刚进山洞,卓婉就是一个大憋气,这里的味道很**。   卓婉拖着他从黑熊背上下来,把他平放到堆放动物毛皮的地方。   不怪她像个神经病似的跟熊说话,这里的熊都成了精。有一次,小牙咬伤一头羚羊,在活吞入腹前,她给了它一块糖堵住了它的嘴,待她把羚羊角和皮剥下来后,才重新还给它。这一交易现场被黑熊给看见了,从那以后,它就开始用各种东西跟她换糖,从蜂巢水果到皮毛骨头,它都学会在吃食前先剥皮储存。   这一次它让她来它的山洞,就是让她挑货。   货就是这堆皮毛和好看的骨头。   她觉的她做生意的经历可以写成传奇故事,瞧,她不仅把客户发展到海上盗贼,她还跨越了物种把客户扩展到了动物世界。   黑熊和小牙已经成了她的固定客户,其它的临时客户尝到甜头也会慢慢地成为她的vip客户。   言归正传,虽然这些毛皮的味道很让人难以接受,但还算温暖,他能很舒服地度过这一晚。   前提是,他不会发烧。   卓婉也搞不清受了重伤的人是不是一定发烧,反正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你别又突然醒来吓人,我喂你点药糖水。”   卓婉把荷包中剩下的最后一个压缩成硬块的药糖融化到烧开的水中,一点一点地喂给他。   一碗药糖水刚见底,人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卓婉惊叹地放下碗,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么快就醒了?”   勒安谦被山洞中的味道呛得咳嗽了两声,不顾虚弱的身体,扶着石壁走向洞外。   卓婉扶住他的胳膊,“其实还好,闻多了就习惯了。”她现在就很好地适应了山洞里的味道。   “哪里有水?”勒安谦忍受不了身上沾染上的异味。   “那里。”卓婉指了个方向,追问道:“你确定要现在洗澡吗,你的伤口要是沾到水会流脓。”   勒安谦脱下外衣,一身白色绸衣地走在前面。   卓婉看的两眼发直。   “带路。”勒安谦转身看向卓婉。   卓婉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他的身材。   直到走到更安全密闭的溪流上游,两人才停下脚步。   勒安谦解开发带,缓缓地走入水中。   卓婉坐在溪旁的大石头上,看的心潮澎湃,捂住嘴巴按压下兴奋的想要尖叫的冲动,等待最性感的瞬间。   勒安谦解开上衣带,正准备脱下,忽地一顿,扭身看向卓婉。   呐……   “我就看一眼,好不好?”卓婉打商量,在这一即将到来的**部分突然卡住,她保不齐会冲动地亲自把他的衣服扒下。   勒安谦凉凉地扫了一她一眼,重新系上衣带,沉到水中。   卓婉诚挚地建议道:“脱了洗吧,穿着衣服,洗澡不舒服,而且也洗不干净。”   勒安谦似乎没有听见,低着头洗头发。   “好吧,我不看你总行了吧。”卓婉扭身,背对着河流,大声道:“我真没看,你放心地洗吧。”   勒安谦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被水流润泽光滑的石头上放着勒安谦被清洗干净的衣服。   卓婉坐在枯草堆上,抱着膝盖,把下巴枕在上面,邀功道:“衣服是我给你洗干净的。”   勒安谦躺在她的身边,淡淡地点了下头。   “你难道不表示一下感谢?”卓婉提醒着他。   勒安谦双手撑在脑后,歪着头看向她。   这一击歪头杀,把卓婉萌的心肝颤。   在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消失前,卓婉抓紧时间询问他身上的伤势。   “洗一个澡,半条河都被染成了红河。你还悠哉悠哉地晒太阳。”卓婉指着他依然在流血的小腿。   “无碍。”勒安谦依然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不在意身上的这些小伤。   卓婉看他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沉默了片刻,两双脚在地上纠结地蹭了两下,还是没忍受住心里突然泛滥的圣母心。   她小步挪到他的脚旁,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看了一眼已经露出白骨的刀伤。   她知道他身上吓人的血痂都是别人的,却没想到他腿上的伤势会这么重,重的她两双眼不舒服了起来。   白骨裸露,层层腐肉。   “你让我想起了秀衣。”卓婉解释她突然而至的难过,但她解释不清她心中猛然升起的惊惧。   在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时候,她除了担心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只要呼吸在,她就不会让他死去。可现在,她就突然害怕了起来,他太不在乎了,他和秀衣一样,不在乎他们的命。   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他和秀衣一样的压抑。   勒安谦坐起身,看着她眼中的水珠慢慢地滚下来。   卓婉觉的自己矫情,伤口重也是他在疼,她哭个什么劲儿,“我就是被突然被吓到了,没事儿。”   卓婉低下头,慌乱地用手背擦脸上的泪,可惜擦去的没有流下的多。   勒安谦悠长地叹息一声,食指轻轻地沾上她眼角的水珠,看着指尖的水珠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色彩。   他轻嗅水珠,香甜入骨。   卓婉专心地擦着泪,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举动。   她的情感来的快走的也快,现在心绪平静下来,她就开始研究眼泪在不受心理因素影响会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停下。   她暗暗地在心里数了数,五分钟十七秒,这个时间好像有点长。   指尖水珠湿润了嘴唇,消失不见。   勒安谦嘴角上扬,舔了舔嘴唇。   卓婉把脸蛋洗干净,用晒在石头上的衣服寥寥草草地擦了把脸。   “蛇洞里有止血的药草。”   勒安谦挡住眼前这直射过来的阳光,缓缓道:“我已封住穴道,无需止血。”   卓婉听到他的解释,心中一阵轻松。刚才也许是她多想了,他和秀衣对伤口轻重的定义可能不一样。他们也许不是不在乎生死,只是认为这些伤口没有威胁便不足挂齿。   “你还需要什么?”卓婉期待地看着他,笑容满面。   勒安谦摸向手腕上的禅珠,手上一空,才想起禅珠已经碎裂在这片悬崖底下。   他心生阴霾。   卓婉戳戳他的胳膊,“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呀。”   勒安谦一把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中。   这次换卓婉发呆了。   嗯……   她总感觉现在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一般这种男人突然拉住女人手的场景在话本中是浪漫的告白时刻。   可是,这个气氛不太对头。   他看她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鲜香美味的卤猪蹄。   嗯……   这个比喻不太美好,她觉的自己一定是误会了他的眼神,这明明就是一场浪漫的告白前景。   毕竟她救了他,她又长得还算可以,被救的人很容易心动。   如果他告白的话,她一定会同意的,他性格好本事高长的美,提前预定下很重要,否则还没等到她及笄他就被人抢走了,她还不得懊悔死。   卓婉眼睛发光地看着他,提醒道:“你想说些什么?”   勒安谦捏了捏攥在手心中的手,“软。”   卓婉点头,她的手确实软,不然青衣和红衣也不会总拿着她的手玩,“还有什么想说的?”   勒安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暖和。”   卓婉捉急,提示道:“另一方面。比如为什么要牵我的手呀?”   勒安谦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凉凉地重复道:“因为暖和。”   卓婉漏气,她就知道她的时运只招财气不招桃花。   卓婉走在前面,迎风惆怅。   勒安谦看着她的背影,深藏眼底的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第三更完成不了了。明天两更保底,努力三更。   做一个有志气、有耐力、有毅力的作者! 第36章 傻甜   卓婉在蛇洞门口看见了小牙,笑着飞扑到它的身上。   本来小牙还在生气小宠物离家出走,待它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的份儿上,很大度地原谅了她。   卓婉回到蛇洞翻找她前天采摘的药草,这些药草都是她在青衣给她制作的图册中看到的,大概的功效和用法她都清楚,但现在这里过于简陋,没办法反复泡制让药效充分得发挥出来。   在这样的条件下,他的小腿要想恢复如初,至少需要两三个月。   洞外,勒安谦慵懒地靠在石壁上,平静地看了一眼小牙。   小牙嗅闻到身上的气息,惊惧地藏入洞中。   卓婉正把药草打包起来,听见淅淅呲呲的委屈声,扭头就看见缩成一团的小牙。   原来,嚣张跋扈一眼不和就生吞的霸王蛇也有怂的时候。   “你淡定。”卓婉安慰地拍拍它的尾巴,“谁还没个天敌。”   小牙蜷缩在角落里,满是不舍地舔了下她的脸。   它很伤心,它的小宠物眼见着就要被人抢走了。   小牙一双自带阴冷属性的蛇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卓婉,巨大的头颅不停地蹭着她的身体。   “小可怜。”卓婉抱抱它的头,“乖,懂得了害怕才能活的久。”   没有路的森林中,勒安谦负责识别方向和背行李,卓婉两手空空,只负责走。   走到地势平坦的地方,勒安谦停下脚步,回头等她。   卓婉哼哧哼哧地挪到他身边,两只脚酸疼的她想哭。   “我不要走了。”卓婉的委屈一上来,两眼马上冒出了水花,“我脚疼。”   勒安谦凉凉地看向她,“我背你,这些东西扔掉。”他忍够了这几十张毛皮的邪味。   “不行。”卓婉憋住了眼中的泪,在毛皮面前,她的这点委屈什么都不是,“你不让熊送我,那你就得负责到底。”   勒安谦冷冰冰地看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卓婉低头看了眼他的腿,又渗血了,软软糯糯地无奈道:“黑熊身上是有那么一点味道,忍忍就过去了。”   “忍不了。”勒安谦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终于按照计划走到了草原的小河边,卓婉扑到地上,埋着头,连呼吸都嫌累。   勒安谦把背上的毛皮扔到河边,下河简单地清洗一番去掉身上的异味。   “起来。”勒安谦一身湿气地走到她旁边,踢了踢她的腿。   卓婉不吭声,继续瘫在地上。   勒安谦支起树杈,开始烤鱼,鱼香四溢。   卓婉艰难地爬起来,蹭到他的身边。   “我脚疼。”卓婉歪到他身上借力翘着脚。   勒安谦感受到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心微颤。   他垂下眼帘的眼睛晦涩不明。   脚,钻心疼。   卓婉已经顾不上秀衣制定的行为准则,在火堆旁,翘着脚脱掉鞋和袜子。   “我真坚强,竟然忍到现在。”卓婉看着满脚底的血泡,被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感动。   卓婉掰着腿对着脚底的血泡吹气,“我要牢牢地记住此刻,以后写到我的传记中。传奇女子要有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疼、独立、坚强的精神。”   勒安谦嘴角翘起微弱的弧度。   卓婉对治疗脓疱血泡的医学经验很丰富,“首先挑破血泡,清理干净里面的脓血,然后嚼碎药草涂上,最后用干净的布包扎起来。”   理论很丰富,实践上的第一步就没办法实施了。   对着自己得脚,对着自己脚上的血泡,她能想象的到,挤破血泡,伤口接触空气的瞬间,她脚底该是怎样的痛感。   下不去手呀……   卓婉默默地看向勒安谦。   勒安谦看向她的脚,勾唇一笑。   卓婉被这一笑吓的瞳孔收缩,他能面不改色地把自个腿上的腐肉刮的干干净净,他也能把她脚上的血泡撕的干干净净。   卓婉对着勒安谦,坚定道:“相信我,我能行。”   卓婉聚精会神,拿着骨头尖轻轻柔柔在血泡上扎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小洞,一点一点地挤出里面的脓血。   慢慢悠悠地,卓婉整理妥自己的两只脚,天已经彻底黑了。   在这里住了这些天,她已经充分地了解到这片森林在夜幕下的危险,“晚上会有成群的野狼,老虎也会沿着溪流出没。”   勒安谦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卓婉挑挑火苗,看了眼他腿上的伤,把自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脚伸到他的面前。   “你看。”卓婉指着自个的两只脚,“重症患者。”   勒安谦抬眼,淡淡地看了眼面前的两只球。   “明天我肯定走不了路了。”卓婉强调道:“你受伤,我也受伤,咱们公平了。但你是会武功的男人,而我是娇弱的大家闺秀,这就决定了你能继续走下去,我却走不动了。你换位思考一下,是不是这个理?”   “扔掉毛皮,我背你。”勒安谦给她选择。   卓婉挪过去,挤着他趴到草垫上,看着他的眼睛,跟他打商量,“等这批毛皮处理好销售出去,我给你一成利。”   勒安谦错开眼,看着天空上清晰明亮的辰星。   受到冷遇,卓婉觉的,他没有充分意识到这批毛皮的价值以及这一成利是多大的利。   卓婉戳戳他脸上的小梨涡。   勒安谦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灿若星辰。   “这批毛皮是上等毛皮,不是市面上的毛皮能比的。卓府做毛皮生意由来已久,我跟着老祖宗还有老爹看过的毛皮没有数十万批,也有几万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好的毛皮。”   “这里山清水秀,动物有了灵性,毛皮顺势而长,比普通的多了一些活气。”   “你知道什么是活气不?你可以理解为活灵活现。为了保护好这点活气,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找到办法。你闻到的邪味就是我在毛皮上抹的药油味。”   “这些毛皮要是放到拍卖场上,绝对是被哄抢的对象,你不识货,但别人识货,特别是南方的那些名门望族,他们那才叫有钱有底蕴。我们卓府几代下来差不多都是半个文盲,学识最高的也就我二堂姐和大哥了。”   勒安谦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远处的毛皮,继续听耳边软软的话语。   卓婉想到大哥光风霁月的模样,补充道:“别看我大哥看着像是满腹经纶的清秀学士。其实,也只是他性子温吞,不轻易发怒。准确说来,他也不太会读书,前几年他考了四次童试,连个秀才都没有混上。”   卓婉言归正传,“南方名门望族有钱又识货,看到这等独一无二的毛皮,定会高价哄抢。到时候,得来的钱,我分你一成。你知道这一成利是多少吗?足够你在即将到来的除夕夜给你的十几万精兵来一波福利。”   勒安谦开口,“一九分,你一,我九。”   语气太理所当然了。   卓婉啧啧舌,决定给眼前的傻白甜解释一下成本和人工这个问题,“这个皮子是我用昂贵的东西换来的,处理技术也是自主研发的,后续的皮毛处理、运输以及组织拍卖的人员雇佣等等,这些钱都需要从里面扣除。你只是把皮毛背到外面,况且也是你拒绝了黑熊的帮忙,你觉的你要九成,合理吗?”   勒安谦静静地看着她,“二八。”   卓婉叹息一声,仰躺下来,对他冒傻气的话感到无从解释。   勒安谦盘着腿坐起身,任一头长发洒在她的身上,逆着火光低头看她的眼睛。   宽松的白色绸衣微微打开,小露胸膛。   卓婉捂住眼睛,美人诱惑什么的,他作弊!   刚刚,他们明明在“亲兄弟明算账”地讨价还价,他就突然搞这一套。   闹哪样。   勒安谦拿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五五。”   卓婉看着他的眼睫毛,不敢往下看,慌忙地点头,“好,你说什么都好。先把衣服穿上。”   勒安谦起身,从篝火旁拿下已烤干的外衣穿上,平静道:“你流鼻血了。”   卓婉哀嚎一声,仰头堵住鼻子,囔声囔气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还未及笄。”   勒安谦一愣,想了想,便明白了她的话,泰然自若道:“巳时。”   卓婉知道他在说上午洗澡的事儿,解释道:“那个时候,光天化日,我的内心纯洁污垢,想要欣赏美人出浴图。现在,黑灯瞎火,心魔丛生,容易犯罪。”   “我不会。”   卓婉想了想自个的自制能力,“我会。”   勒安谦:“……”刚刚只是无意之举,似乎越说,误会越深。   勒安谦抱着胳膊看向她,“你想的多了,我无意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卓婉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我知道,你是在不自觉地散发着个人性感魅力。”   “你心里不这么认为。”   卓婉左手堵着鼻子,右手豪迈一挥,“不必在意,我就是吃这一套。”   勒安谦皱皱眉,放过了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赚大了。”卓婉等鼻子不流血了,给他讲解生意场上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你如果背出去,自己找人进行拍卖销售,你拍卖到的价格顶多半成,连一成都达不到。”   勒安谦认真地听她解释,在这一方面的,他有很多的不足。   “如果是普通东西,谁卖都一样,但如果牵扯到‘独一无二’这个词,那就又翻天覆地不同了。为什么不同?”卓婉自问自答,“那就先要说说卓府的‘广告效应’,说白了,就是卓府只要在拍卖场放东西,那就说明,这东西不认权不认情只认钱。”   卓婉眨巴着眼睛,不说了。   呐,卓府在南方名门望族中的印象就是这样,死要钱。   “继续。”勒安谦还是有模糊不清的地方。   “有些事情只需意会不可言传。”卓婉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勒安谦凉凉地盯着她了片刻,躺下闭眼入睡。   卓婉尴尬了。   她还等着他不停地追问,然后她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呢。   “我还有话说。”   “睡觉。”   卓婉听话地闭上眼睛,入睡前感觉忘了点什么,没想起来便彻底地进入了深眠。   勒安谦睁开眼睛,转身,盯着眼前睡的憨甜的人,看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差不多八点左右。 第37章 情怀   走出崎岖的悬崖陡壁,终于走到了有烟火的村落。   小牙哆哆嗦嗦地把他放到地上,恭恭敬敬地退后三米,两眼冒着泪花,委屈吧唧地看着卓婉。   它以为它终于送走瘟神,结果一大早一睁眼就看见了他站在洞口盯着它。   它整条蛇都快吓傻了。它还要忍着逃窜的本能,把他送到这里。   它难过。   卓婉怜悯地看着倒霉的小牙,它缺的就是黑熊身上的那股味,“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小牙从嘴中吐出一颗蛇牙,用舌头卷到她的手心。   卓婉放到自己的荷包里,把头上发钗送给它,“你想我了就去找我,晚上偷偷的,别吓到人。”   勒安谦缓缓地走过来,小牙一下子消失不见。   “小牙为什么这么怕你?”卓婉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   “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勒安谦反问。   “因为我可爱。”卓婉花朵式捧脸,嘟嘴眨巴眼。   勒安谦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向前走,“身上带钱了吗?”   “有。”卓婉拉着勒安谦的袖子,让他停下来后,她自个从毛皮中间翻出她的鞋,在这路边的雨水洼中洗干净鞋底,露出鞋底原本的模样。   卓婉用力在鞋底上抠了抠,没抠下来,把鞋塞到他的手上,“帮忙抠一下,都是金子。”   勒安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鞋底的十个金块全部抠了下来。   扣掉了金块,鞋子还能继续穿,卓婉又把鞋子塞进了毛皮中。   卓婉大方道:“够吗?不够我还有。”她还没展示她的真本事。   勒安谦把她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还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不够。”   卓婉笑眯眯看向衣服的袖口,袖口点缀着纽扣。她拽下来一颗纽扣递给他:“这是披着狼皮的羊。”她低头数了数身上的扣子,“不够的话,我身上还有五颗。”   勒安谦看了眼手心上的金扣子,沉默片刻,“你……”   “嗯嗯,”卓婉两眼一眯,笑道,“我身上还有很多。你猜猜,我还在哪里藏着。”   “嘴里。”勒安谦想起刺客嘴中的毒囊。   卓婉期待的眼神里露出小鄙视,“我牙好着呢,不用镶金牙,更何况这些金子还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带了多少细菌,塞嘴里,多不讲卫生。”   勒安谦冷眼看向她的头顶,“头发。”   “虽然秀衣总说我的头发丝贵比黄金,但那是她喜欢我,夸张来着。咱们实际点,我的头发都披散了两天,连个头钗都被我送给了小牙,怎么藏在头里?”卓婉提示道,“你要开阔思维,使劲往不可能的地方想。”   勒安谦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一看就知道你想歪了。”卓婉无奈地耸耸肩,又从衣服的垫肩和腰上的系带中掏出了细细密密的金链子。   “这两样比较好拿,给你长长见识,其他的不好拿,就不给你看了。”卓婉把金链子递给他,把外衣整理好。   勒安谦把金链子还给她,“够了。”   卓婉把金链子缠在脖子上,低着头晃了晃,自顾自地下了定义,“好看。”   勒安谦缓缓地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自娱自乐地模样,应了她刚才的话,开阔了一下思维,“狗链子。”   卓婉:“……”   卓婉气咻咻地快步走着,“忘恩负义!对恩人说这样的话。还我金子!”   勒安谦悠悠然地跟在她的身后,“脚不疼了?”   卓婉站定,扭身,两双眼冒着小火苗,“疼!更生气。”   “哦。”勒安谦揣着手,慢慢地向前走,不再搭话。   沉默着,沉默着,卓婉的气儿就自个消了。   她给自个找场子,抱着个胳膊,六十度仰头,傲娇道:“我帮了你很多,要不是我,你也没办法顺顺利利地从森林里走出来。”   勒安谦淡然道:“你的蛇怕我。”其他的猛兽也不敢靠近他。   “豺群围攻了你。”   “我找东西,掀了他们的窝。”   “找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卓婉一下子好奇了起来,这话一出口,她的姿态也摆不出来了,索性小跑两步,拽住他的胳膊。   勒安谦反手握住她的手,向前走,“禅珠。”   卓婉恍然大悟,这种关乎信仰的东西,确实重要,“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勒安谦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我能看看吗?”卓婉仰着头,睁大眼睛,挤出小酒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萌萌的。   “不能。”   卓婉失落,“我们是好朋友。”   “不是。”   “我们是好兄妹。”   勒安谦幽幽地看着她,“禅珠已经碎裂了,我没有拿回来。”   卓婉僵了僵,他的眼神让她心悸。   勒安谦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小路上,两旁蔓蔓荒草,暖阳当空。   “我有一串禅珠,给你吧。”   “好。”   “我的这串禅珠,来头很大,是圆寂的道空主持送给我的。老祖宗说,这串禅珠跟了道空主持大半辈子,沾了佛性,要好好地对它。给你后,你也要好好地对它。”   “好。”   “你认识道空主持吗?老祖宗说道空主持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圆寂后留下了九颗舍利子放在塔底。”   “认识。”   “你见过他吗?”   “见过。”   “你找他看命了?”   “没有。”   卓婉两眼烁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找他询问天下之主是何人在何方?”话本中的谋士和智者大半都是这样找到男主的。   勒安谦嘴角勾出了笑容,“不是。我找他看病。”   卓婉叹气,“有点小失望。”   卓婉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藏在心里多天的事情,“赢了吗?”   “嗯。”   “他们呢?”   “活着。”   卓婉对着太阳咧大嘴,笑的灿烂。   “你的铠甲救了他们的命。”   卓婉笑着点头,“从南方买的。你问问你主子,要是批准的话,商队能再运回来一批。”   “我手上有印章,可以直接批准。”   卓婉眼神闪烁了下,“印章是谁的?”   勒安谦好笑地低头看了她一眼,“摄政王。”   卓婉激动起来,“你给我话本写的序,能不能盖上这个章。”   勒安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印章非儿戏。”   “那你让摄政王在序上签个字也行,表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以及他也看过很欣赏。”   勒安谦沉默,他已很后悔写了这个序。   “你跟摄政王说,如果他签字,我就送她一百套铠甲,免费的。”卓婉在心里算了算了自己的私库,还好,买的起。   勒安谦揉揉眉头,无奈道:“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写一个话本,值得吗?”   卓婉满眼纯粹,“老祖宗跟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事,只要感到开心就值得。写话本的过程,我很享受也很开心。”   “他们把你宠坏了。”   卓婉摇头,严肃脸,“你这话,我不认同。我心底善良明事理,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又乖又萌,怎么就被宠坏了?”   “更何况,我们卓府虽然爱财,但更爱国,不对君王愚忠却怜悯百姓,每年我们卓府都会花大笔的钱铺路买粮。铺路是因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路旁的老百姓带来一条生计。买粮是为了救济他们。”   “关于救济的过程中,让他们签借条是我要求的。我也不知道这样从长远来看好不好,我只想确定他们的精神头还在不在。只要他们精神头还在,不管年龄不管男女,他们都可以拿着借条来卓府领工。我看到的是,他们领过一次救济粮后就靠着自己好好地活了下来。”   “我给你们的这些东西,从利益来看,我一直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不停地亏本散财。但这件事不能这样想,如果是别人,我不会给,但这是保家护国的一帮人,我给的心甘情愿。”   “你懂了吗?我是个有情怀的人。”   勒安谦看她良久,缓缓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卓婉拍开他的手,她现在正光芒万丈义薄云天,揉头这种动作严重有损她的女英豪的形象。   “我爱民,我爱国,我忠君。”卓婉站在土堆上,对着太阳,豪迈地振臂高呼。   “毛皮,一九分。”   卓婉瞬间摇头,“不行。”   “你的忠君,你的爱国。”勒安谦稍稍提醒她刚才的誓言。   “杀鸡取卵是最笨的方法,你们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刚才只是情绪来了,具体的,还需要一些哄她开心后心甘情愿的东西。   勒安谦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你想想,我免费送你们一百件铠甲,只要摄政王一个签字。那些官吏要是送上百件铠甲,摄政王不是给他们升官就是给他们金银珠宝方面的赏赐,最后还要写夸奖的话并签字盖章。你看,这么一比较,我是不是特别好打发。”   勒安谦默然。   卓婉晃晃他的手,甜甜软软地央求道:“你问问摄政王,好不好?”   勒安谦捂住她的眼睛,直至心绪平静。   “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完成不了。明天继续二更。 第38章 喜欢   几近黄昏,马车停在农田的小道上,卓婉抱着车厢门不撒手。   “咱两个都受了重伤,就别折腾了。等伤好了,我再陪你找墓穴好不好?”   “下车。”勒安谦骑着黑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硬。   “不。”卓婉宁愿留在村子里,也不要跟着他在煞黑的夜里去墓地。   “你自己回去。”勒安谦直接骑马离开。   卓婉跳下车厢,眺望着来路,心里就是一怂,这么远,她走不回去。   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白马旁,摸摸它的鬃毛,“你的马伴抛弃了你,节哀。你长的贼壮,这马车,你一定拉的动,对不对?”   卓婉把另一条牵绳套在它的头上,她有模有样地坐在车把上,学着车把式的样子,“驾!”   马鞭子被勒安谦给拿走了,她只能靠喊。   到底是花大价钱买的受过专业训练的好马,卓婉的一声“驾”,就让它的四肢动了起来。   半晌,车厢纹丝不动。   卓婉叹息,“我误会你了,你这不是壮,是虚胖。”   卓婉刚下车,车厢就开始慢慢地向前走。   白马瞥了她一眼。   “我知道,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车厢没我重要,懂不?”卓婉解开牵绳,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骑到马身上,受她荷包中毒牙气味的影响,本野性难驯的草原马也只乖乖地站着,让她一点一点地蹭到它的背上。   卓婉擦擦脖子上的汗,内心激荡着攻壳了难题后的豪爽,“让我们星辰大海,出发!”   白马转头,循着气味向前走。   卓婉急了,拍拍它的脖子,“不是这个方向。”   脖子上的力道微乎其微,白马甚至都没感到一丝威胁,只凭着本能向前走,它的搭档在前面等着它。   白马找到它的黑马搭档时,黑马正低头吃枯草。   卓婉趴着,一点一点从马背上斜滑下来,把勒安谦从石墩上挤下来,自个称霸整个石头墩儿。   “你故意的!”卓婉气咻咻地肯定道。   勒安谦点点头,“嗯。”   “我不想去墓地,我害怕。”卓婉抱着胳膊,一张白嫩的小脸蛋被这一整天折腾的灰扑扑的。   “有我。”勒安谦淡淡地承诺着。   卓婉站到石墩上,居高临下,蔑视他,“墓地里有神秘力量,不是你这一介凡人能解决的。”   勒安谦凉凉地抬头扫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捡起一根枯枝走到溪水旁叉鱼。   卓婉这才想起,她以为很快就能回到墨衣身边,压根没准备吃的。   勒安谦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鱼鳞,用匕首切开,“生鱼片。”   卓婉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放嘴里,“有甜味。”   勒安谦瞥了她一眼,“错觉。”   卓婉整张脸都失了光彩,蜷成一团蹲坐到他的身边,拽拽他的衣摆,软软糯糯地央求道:“别去了,墓地阴气重,会折寿。”   勒安谦摸摸她的头,解释道:“我需要去里面找一些重要的东西。”   “找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   “祖父留给我的东西。”   卓婉瞬间放松了下来,挨着他坐到地上,“你自家的墓地,不早说,害的我担惊受怕了一路。 ”   就像他理解不了她因为不存在的东西而对墓穴害怕,他也同样不理解她这突然的安心,“怎么不怕了?”   “自家墓地,有鬼也是自己家人,不但不会害你,肯定还会护着你。你安全了,我就安全了。”   卓婉就是这么认为的。她家的老祖宗们代代护崽,要有邪物敢吓她,群殴。   勒安谦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悠长道:“我跟他们关系不好,我亲手杀了他们。”   卓婉震惊地看着他,脑补了一场庶子受家族迫害长大血洗满门的惊天大悲剧。   “有关系好的不?”别管什么前因后果,她现在只关心这个。   勒安谦不动声色地拔了她一根头发缠在自己的手腕上,淡然道:“祖父祖母。”   “那就好,只要势均力敌就行。”卓婉拍拍胸口,琢磨着是寿终正寝的鬼厉害还是被杀的鬼厉害,貌似冤死的都会变成所有鬼都怕的厉鬼,妈呀。   “他们死的冤不?”卓婉紧张地问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膝盖。   勒安谦扫了眼她的两只沾满了泥的手,“他们手上的人命更多。”   卓婉在脑子里自动把宅斗的那点事儿给撸顺了,满眼怜惜地看着他,“人要向前看。没有了亲情,你还有友情,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勒安谦好笑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看一下你的手,给我一个不恼你的理由。”   卓婉低头,慢慢地把手拿开,看着他膝盖上脏兮兮的手印,拍了拍。   “我给你洗~”卓婉仰视着他,歪头,脸上挤出最可爱的萌笑。   勒安谦心神微晃。   夜清风高,适合闹鬼。   卓婉胆战心惊地跟在勒安谦身后,走过一个个的坟头,在枯骨累累的沼泽深处找到了墓穴入口。   看见颅骨的卓婉早被吓的腿软,拉着勒安谦的胳膊,被他拖着走。   卓婉对着墓穴入口磕头,嘴里念念有词,感觉已经说足了让鬼通融的话,这才让开位置,让他进去。她自己不忙着进去,应诺地从袜子夹层抽出几张银票,叠成元宝和小房子的模样后烧掉。   勒安谦无奈地揉揉眉头,“神婆,够了吗?再不走,这火把就灭了。”   卓婉又磕了一个头,利落地跟上。   做好了讨好鬼的事前准备工作,卓婉心里就充满了莫明的底气,甚至拿着火把大刀阔斧地走在前面。   勒安谦把她拽到身后,“里面有暗器。”   卓婉脚下一顿,服服帖帖地跟在他的身后。   “所以,暗器就是这些蛇?”卓婉指着躲在角落里的群蛇。   勒安谦沉默,他只知来墓穴寻找遗书的只见进不见出,祖父祖母留给他的书信中也并未提及此。   卓婉感受了一下墓穴中的温度和湿度,“小牙也喜欢这样的环境,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招来了群蛇。”   勒安谦心不在焉地点头,他拉着她手开始搜寻不同的入口。   刚打开一扇石门,卓婉还没有看清里面的景象,勒安谦又迅速地合上,他闭了闭眼,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卓婉静静地看着他,她大概能猜到一点。   避过几波危险,还是没找到,勒安谦皱着眉头开始怀疑东西已被人盗走。   “你找什么?”卓婉灰头土脸地问着,这几波危险她不可避免地被波及了。   “书。”   卓婉点点头,想着小牙和黑熊那么聪明,这些长居在此的头蛇应该不太笨。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两枚毒蛇牙,留下小牙的毒牙,把另一颗小牙手下败将的牙放到地上。   群蛇一阵骚动,一条细细软软的小蛇扭了过来。   卓婉也搞不清楚这条看起来很小很弱的蛇是深藏不漏的头蛇还是智力担当,反正她被这条头上梅花印的小蛇萌的心软。   卓婉指指地上的毒牙,又比划了一下书的大小。   小梅花上前取走毒蛇,向蛇群滑去,蛇群避让开,露出半米高的石门。   在勒安谦还在观察墓壁上的画像的时候,卓婉一步上前,傻大胆地跟着它钻了进去。   群蛇又迅速地堵住石门,围着勒安谦,不肯退让,也不敢上前。   片刻,卓婉抱着书箱从石门里爬出来。   勒安谦把她拉起来,皱着眉沉声道:“活够了?”   “没。”卓婉无辜地摇摇头,“小梅花心情很好,不会攻击我。”她跟小牙玩了那么长时间,要还搞不清一条蛇对你有没有攻击的想法,她还不得笨死。   卓婉打开书箱,把书给了勒安谦,又把书箱还给了小梅花,跟他解释道:“里面全是蛇蛋。这个书箱估计用什么东西泡过,它们被这个味道吸引,把蛋产在了书箱周围。”   夜色正黑,卓婉趴在马背上,抱着它的脖子,不受控地睡了过去。   勒安谦把她捞到自己的身前,快马加鞭地赶回内城。   青衣满脸嫌弃地接过马背上的脏猴子,把她直接放到浴桶中,用温水给她淋了一遍。   卓婉被温水一泡,醒了过来,在浴桶里艰难地翘起两只脚,“脚上有伤,不能泡水。”   青衣把她从浴桶里拎起来,**地放到竹塌上。   青衣拆开绑的乱七八糟的绷带,看她脚上的伤口,“处理的不错。”   卓婉自豪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的师傅是谁?”   青衣笑着敲了下她的头,“别想说甜话迷糊我,你干什么去了?把自个弄的这么脏。别把锅甩给小牙,小牙比你更爱干净。”   卓婉就把她英雄救美,以及不畏鬼神勇闯墓穴的壮举,详详细细地说给了青衣。当然,详细的是事情的经过,至于她的心理活动,稍稍地加工了一下。   青衣了然道:“你喜欢他。”   “有点。”卓婉躺倒塌上,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可惜,造化弄人,他只把我当妹妹。”   青衣笑的意味不明,“不仅仅是妹妹。”   “我知道。”卓婉更是忧伤了,“我还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晚上八点。 第39章 护短   换了三波水,青衣才满意地把卓婉拎到床上,给了她一块大毛巾,叮嘱道:“把水擦干再钻被窝,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好好。”卓婉连连点头,利索地拿着大毛巾在头上卖力地擦。   青衣轻轻一笑,出门给她拿吃食。   青衣端着龙须面进屋就看见她的小姐在床上打滚,忍笑道:“这么有精神,看来是不困了。”   卓婉跪坐在被子上,兴奋地指着自己的腰,“你看,我的腰细了。”   青衣把龙须面放到床头,用手量着她的腰围,“不要吸肚子。”   “你上回量的时候,我也在吸肚子。”卓婉为了证实自己真的瘦了,不惜揭老底。   青衣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怕打击她,直接说出了实话,“还跟以前一样。”   卓婉满足地钻到被窝,“没长胖就证明我瘦了。”   “没有这个理。”青衣笑着摇头,不承认她瘦了。   “我腰没变粗,但是我还在长个子,整体效果是我瘦了。”卓婉觉的自己的理由很充分。   青衣被说服,“行,你瘦了。”   卓婉盖上被子,露着一张香香软软的小脸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仍迷迷糊糊地扬着小甜嗓粘声道:“你记得告诉墨衣我瘦了~”   青衣好笑道:“知道了,墨衣会给你奖励的。”   卓婉安心地睡了过去。   青衣放下床幔,把龙须面重新端到厨房的炉火上温热着。   黑影闪过,青衣说道:“厨房有面,你吃点再走。”   红衣把手上的包裹扔到树下,血红色的液体浸出包裹在地上蔓延。   青衣递过去湿毛巾给她擦手,看着树下的包裹,提醒道:“小姐回来了,注意点,别吓到她。”   红衣一听,眼神猛地一亮,端着面条,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一边快步地走向卧室。   看到床上睡的香甜小人,红衣把碗轻轻地放到桌子上,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床头,用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   红衣趴在床头,轻轻地看着她含笑酣睡的样子,连日来的暴躁慢慢散去,心绪重归平静。   红衣一脸笑意地从卧室走出来,提起血红的包裹打算连夜扔给主子,地上的脏血也要连夜清理干净。   青衣把收拾好的包裹扔给红衣一个,她也背上一个包裹紧随红衣身后。   “你最近杀人太多,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这两天避着点。”青衣把药**给她。   “最近心蛊躁动了,有些失控。”红衣把药粉直接倒入嘴中含着。   “心蛊越乱,你越嗜血。”   “没办法,它嗜血而生。”红衣不太在意这个,它喜欢人血,她就杀人喂它,什么时候它不嗜血了她也就死了。   “哦,对了。”红衣咧嘴笑了起来,“它跟我一样喜欢小姐。”   青衣笑了一声,敲了三声门房的墙,便跟着红衣一起离开。   卓婉睡到自然醒,她一醒来就知道她们四个都不在家,如果在家,她们早就把她拽起来跑圈了。   打开床幔,让阳光照进来,卓婉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又是美好的一天。   “醒来了?”小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   “嗯,睡的特别好。”卓婉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老太太身后,学着她剪花。   “放轻呼吸。”小老太太慈笑着指向含苞待放的蝴蝶兰,“你听,它在跟你说话。”   卓婉看了一眼天真的小老太太,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小老太太这样的。   卓婉哄着小老太太,真就放轻了呼吸,蹲在蝴蝶兰的前面,耳朵对着它,认真地听它说话。   片刻后,卓婉真挚道:“它跟我说,我很漂亮,见到我很开心,希望我把它放到有阳光的地方。”   小老太太被她逗的笑个不停,又指着满天星道:“它在说什么?”   卓婉陪着她玩,有模有样地跟满天星对话,“对呀,她听不到你说话,但是我能听到你说话,你可以说给我听。”   “你让我感谢她的照顾?可是,她不信怎么办?那你摇晃一下你的小花。”   满天星的小花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卓婉的手哆嗦了下,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诚挚道:“你看,它在感谢你的照顾。”   小老太太点点头,满眼含笑地送走同手同脚的卓婉,看了一眼修理暖棚的印择天。   卓婉坐在书房中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动物界的小牙、黑熊、小梅花都已成精,能够跟她无障碍交流了;那么植物界的花花草草还远吗?   不远。   刚刚满天星就在跟她说话,虽然是它单方面的交流,她听不见它说话,但是它为了配合她,它动了!   “你知道吗?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有灵魂的,它们能听懂我们的话。但是,它们跟墨衣一样性情冷傲,平时不愿意搭理我们。”卓婉跟小伙伴分享这个她刚发现的大秘密。   勒安谦瞥了她一眼,“你傻了。”   “这是真的,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卓婉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暖棚。   她蹲着,满眼期待地看着满天星,甜糯地跟它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你摇一摇头跟他打声招呼吧。”   满天星应声而动。   卓婉看向勒安谦,兴奋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娇美如花。   勒安谦手指轻勾了下手腕上的发丝,淡淡地点了下头。   “它今天摇了两次头,累了,让它休息一会,咱们不要打扰它。”卓婉拉着他轻手轻脚地离开。   勒安谦走出暖棚,回头对着剪花的小老太太点了点头。   小老太太给满天星洒上水,轻轻地点了点它的花瓣,笑道:“都是明白人,只一个小迷糊,是不是更该宝贝一下?”   满天星安安静静的。   小老太太对着修理暖棚的印择天喊道:“我问它话呢,你让它动一下。”   印择天无奈地再次催动内力,让满天星点了点头。   他只是听到她跟花草说话,突然想到如果他有个小闺女应该也会如此可爱地跟花草说话,心一软,他就做了傻事儿。   有了第一回 ,就忍不住心软地有了第二回。   卓婉内心的雀跃直白地表现在脸上,一路上都笑的欢快。   勒安谦任由她一蹦一跳地拉着。   “有这么开心?”勒安谦疑惑地问着,她总能很容易地开心起来。   “你没发现吗?”卓婉突然稳住了脚步,背着手,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不是个被控制的世界,这里充满了神奇的美好。”   勒安谦看着在她背后一摇一晃的小马尾辫,抓在了手里。   “松,松手。”卓婉捂着头发,气道:“今天青衣和秀衣不在,我好不容易才梳起来,弄乱了,你跟我梳!”   “好。”   卓婉愣愣地反应了一会,嘴角一咧,抓着他的手把头上的发圈一扯,“乱了,你来梳。”   卓婉跑向自己的卧室,“你回去书房坐着,里面暖和。我去拿梳子。”   书房中,苍白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柔顺的长发间,秀发中的淡淡花香扰乱了他的呼吸。   “你的注意力集中一点,加快速度。”卓婉的头发被扯了一下也没喊疼,只想提醒一下,她觉的他的动作还是不熟练显得有点磨蹭。   这一声换回了勒安谦的神思,他平稳了呼吸,仓促地把她的头发绑了起来,镇定自若道:“有急事,明日还你话本。”   卓婉还没来的及看自己的发型就先送他离开,再回到卧室照镜子,扁嘴。   丑,比她自己梳的更乱。   大宅中,三个人挤在厨房里吃混沌。   小老太太看着她头上乱糟糟的样子,问道:“在哪里玩了?吃完饭,我给你重新扎一下。”   卓婉晃晃头,“看着乱,很牢固。我吃完饭给家里人写信,不出门。”   “明天睡醒就来找我,我给你扎小辫。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美的,会的发型很多。”小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想着自己年轻时的衣服,“今天我把年轻时的新衣服改一改,明天给你穿,肯定比我年轻的时候漂亮。”   “好呀。”卓婉已经被秀衣和青衣折腾习惯了,再来一个小老太太,还好。   路上,侍卫跟在勒安谦的身后,粗哑道:“主子,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勒安谦看了眼手腕,不语。   侍卫错后两步,开口道:“主子,你跟你的妞说一下,能不能让青衣解了我的毒。”   “自己解决。”   脸上又添了新疤的侍卫,挠了挠发痒的伤口,一张脸憋的通红,“我求过了,不给解药。”   回到帐篷,勒安谦坐在首位,问道:“怎么求的?”   侍卫为难道:“有点丢人,不想说。”   勒安谦低头,处理奏折。   侍卫安静地守在他的左侧,待他全部处理妥善,突然道:“老军师写了一本《娶妻三十六计》,让我呈给你。”   勒安谦放下笔,擦手道:“他未曾娶妻。”   “他有三十六个妾。”   “跑了三十五个。”   “这不还剩一个。”侍卫看了一眼勒安谦的脸色,“况且,你的妞也没她们好看。”   勒安谦缓缓转身,看着他。   侍卫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冷汗爬满额头。   “下不为例。”   “喏。”侍卫单膝跪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班,晚十点更新。 第40章 小花   冬日的暖阳,温柔的光束。   卓婉捧着一摞书信从书房换到院落的石桌上,打算执笔回信,咬着笔头吭哧了半晌,也没想到能凸显她才华的文字。   深吸一口气,铺展宣纸,自言自语。   “不好好读书,活该脑子词库不丰富。”   “好在读书不是成功的唯一途径,咱们还能依靠社会阅历。”   “小黄人都能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语言体系,你也可以的。他们爱你爱的深沉,你还比小黄人可爱,他们一定能琢磨懂。”   小老太太离开卧室,拿着软垫过来,“凳子凉。”   卓婉起身,把软垫放到凳子,伸了个拦腰,又坐了下来,“软和。”   “放了刚晒干的谷壳。”   “秀衣喜欢在垫子里面放干花。”   小老太太摇着头笑了起来,“她小时候对这些花花草草也没多喜欢,现在竟是痴迷了。”   卓婉手肘撑在石桌上,一手托着白白软软的小脸蛋,歪头甜笑,扬声道:“秀衣说,她喜欢我才逐渐地喜欢上这些小花小草,因为它们像我一样~”   小老太太捏了下她得意地鼓起来的小脸蛋,笑问:“像你一样迷糊?”   “不是。”卓婉用手把乱飘的头发丝压在额头上,小心地按照黄金分割点的比例分到两侧,这一个小小动作就让她对自己的长相突然多了一股莫名的自信。   “我觉的秀衣想说,它们像我一样漂亮。”   小老太太笑出了声,拿下头上的发梳给她轻轻地顺着长发,慈爱道:“小花小草都像我们家婉婉一样招人喜欢。”   卓婉虽觉这句话有夸大事实的嫌疑,但她理解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白胖小姑娘的心情,小老太太还好,喜欢她也喜欢的含蓄矜持。   她老祖宗可不这样。老祖宗一看见她就搂着她亲,没人跟老祖宗抢,老祖宗就捏捏她的手抱抱她的腰亲亲她的脸,一个时辰。妥妥的百玩不厌。   “有点想老祖宗了。”卓婉决定先给老祖宗写信。   小老太太给她挽起长发,听到她这句满含甜意的话,慈笑道:“看来,小花很喜欢老祖宗。”   “对哒。”卓婉欢笑着点头,“老祖宗平日里有点黏人,碰见事儿特别的雷厉风行。”   卓婉把笔放下,激动给小老太太炫耀自家老祖宗的辉煌历史,“我五岁的时候跟着老爹去敲钟,在寺庙里被绑走了。”   “等我老爹找到我的下落,这才知道是太皇太后下的命令,其他官兵就开始装糊涂不再搭救。我老祖宗直接把卓府所有的生意都停了,把所有人聚起来找我。”   “找了我一个多月,京都中百分之九十的店铺关了一个多月,那叫个乱呀,甚至有人开始砸店。”   “我老祖宗说,不用管,让他乱,越乱越好。”   “哒~哒~哒~,我就这样被找到了。”   卓婉把中间不太好的都省了过去,眉开眼笑地继续道:“最美好的是,我认识了青衣。”   小老太太不追问过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家人肯定吓坏了。”   “嗯,我都没哭,他们哭的跟倾家荡产似的,挨个抱我睡了一个月,老祖宗仗着她最大,愣是扛过了我老爹的百般争抢,抱着我睡了两年。”   “你知道不?跟别人一块睡觉特别痛苦,我二婶子晚上磨牙,老祖宗晚上打呼噜。”   卓婉无奈地耸耸肩,“谁让我这么不小心地被人绑走,只能舍命陪君子,哄了他们两年才把这事儿给翻过去。”   小老太太刚开始还被卓婉话语中的那份疏阔感欣慰,到了后面,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撞钟?”   “对,我也不知道老爹从哪里听说了孩子撞钟能保健康。”卓婉托着腰比划了个姿势,“老爹就这样抓着我,让我用头撞钟。为了不让脸糊在钟上,我还要把身子绷成直梆梆的棍子。”   小老太太忍笑,“疼吗?”   “铁头功呗,刚开始疼,习惯了还挺好玩的。”   小老太太揉揉她头,“乖孩子。”   卓婉仔细看了眼小老太太的眼神,确定没了之前的郁郁寡欢,捏着笔尖开始她的伟大发明。   小老太太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秀衣走前的反复叮嘱,拍了下她的手背,“抓笔姿势不对,好好写。”   卓婉一脸的深奥,“我在尝试一套全新的语言,书写方式也要跟着改变才能配得上创新。”   小老太太被她这幅小样子逗的直乐,随她道:“悄悄的,别让秀衣发现了。”   卓婉抱拳,“同道中人,幸会幸会。”   小老太太笑的更大声了。   卓婉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发明中。   在发明的开头,她认为自己是个福尔摩斯式天才,集破密与创造为一体的综合性人才。   在发明的中间,她的逻辑思维已成浆糊。   在发明的最后,她放弃了。   “汉字是最伟大的发明,无人逾越。”   嗯!就是这样。   卓婉把毛笔珍重地放起来,打算让它在小伙伴手里发光发热。   她直接从梳妆台中翻出眉笔给老祖宗写信。   刚写了个开头,突入而至的嘶鸣声惊的她一个哆嗦。   叹息,放下眉笔,点着书信,“你的诞生真是多灾多难,别难过,好事多磨。”   秀衣不在,卓婉学她老爹,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来到马厩。   “它们怎么了?”卓婉指着跟她回来的黑白配。   印择天扬着马鞭,皱眉道:“野性难驯。”   卓婉走入马厩,“先别忙着吓唬它们,它们经过专业训练,一路上都很乖顺。我先看看它们怎么了?”   “它们是草原野马,不可能被驯服。”   卓婉看着真弱鸡白马,怀疑地看向印择天,反对道:“它懒的出奇,走一步歇三步。”   懒成这样的,真能在野外活的下来?   印择天听到她的话,扔掉鞭子,靠近马厩,又是一阵嘶鸣。   “找到原因了。”卓婉恍然大悟,“它们不太喜欢你。”   卓婉琢磨了一下措辞,“我觉的,你应该反思一下,棍棒教育对它们来说是不妥的。”   印择天虎视眈眈。   卓婉掐腰,睁大眼睛,瞪了回去。   小老太太走过来,踢了印择天一脚,笑骂道:“滚一边去,敢欺负我的小花,还想不想喝酒了。”   卓婉眯眼一笑,一身仗势欺人后的得意。   印择天咬牙,想着,这皮蛋才不像他小闺女,他以后再对她心软,他禁酒一个月!   卓婉趴在马栏上,盯着这两只看起来有点焦躁的黑白配。   她可能真相了。   卓婉想要像小伙伴那样帅气地跳过马栏。   小跑起势,正缺临门一跨。   一个急刹车,她突然感觉马栏长高了。   卓婉钻进马房,拍拍膝盖上的草屑,靠近黑白配,用手摸着黑马的肚子,被黑马喷了一脸的湿气。   卓婉一抹脸,又摸向白马的肚子。   白马站着不动,看着她,两眼湿润。   “我今天是真福尔摩斯,明察秋毫。”卓婉赞叹了一声自己的智商,按摩着白马的肚子安抚道:“放心,我跟豹子接生过,也算是技术纯熟。这内城里也没个兽医,你将就一下。”   卓婉给它不停地按摩着肚子,嘴上也是不停地叨叨,“你怀孕了,我还让你驮我,真不厚道。”   “以后不舒服了,提前打个招呼,你在临产前才闹这一出,也幸亏我跟青衣学了这一手,我要是不会,你就只能干嚎了,这就叫做预则立不预则废,学着点……”   一声尖锐的嘶鸣后,卓婉眨巴着眼睛,蹲在地上看着靠自个滑出来的小家伙。   可怜的,努力后竟是脸朝地摔地上。   “你妈还没来得及躺下来。”   卓婉拍拍手上的马毛,又钻出了马栏。   随便吃了两块糕点垫垫肚子,又用水大概冲了一下身体,躺在床上,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一天。”   到了半夜,卓婉默默地睁开眼睛,撩开床幔,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月光,想着,如果她说她做梦吃辣火锅却因死活吃不到而难过醒的,墨衣会不会给她吃。   真的好想吃……   “你夜访惊醒我,就是为了这个?”勒安谦脸色黑沉地看着卓婉。   “嗯~”卓婉跪坐在草垫上,两手垂在身侧,可乖可乖。   勒安谦揉眉头,支着腿坐到她对面,无奈道:“你等着,我吩咐墨衣。”   “嗯嗯!”卓婉头带小绒帽,连连点头,奶萌奶萌。   勒安谦起身,手放在她小帽子上压了压。   后勤处,墨衣冷冰冰地看着侍卫,“我拒绝。”   “这是命令。”   “你确定?”墨衣抱着剑,凉凉地看着他。   “不确定。”   “滚。” 墨衣转身就走。   侍卫持刀拦路,两肩一耸,“姐!求你了。”   “你比我大。”   “年龄不是问题。”   侍卫把墨衣带到勒安谦面前,“主子,面子里子都赔进去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勒安谦淡淡地看着墨衣,“原因。”   “她晚上不能吃辣的。”   “清汤火锅。”   “会长肉。”   勒安谦摸了下手腕,“无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十点更。 第41章 肥兔   帐篷内,烛火不旺,昏昏沉沉。   勒安谦斜靠在草垫上,闭眼小憩。   卓婉睁着一双黑溜溜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欣赏着他的睡颜。   她很乖,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轻缓了起来。   墨衣端着一碗香菇面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她家小姐这没出息的样子。   墨衣把碗用力地摁在矮桌上。   闷响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嗯……她貌似又惹墨衣生气了。   卓婉硬生生地在脸上挤出了个明亮灿烂的笑,悄悄道:“他有美人尖,我就好奇地多看了一会会。”   墨衣语气凉凉道:“你也有尖,想看,照镜子。”   卓婉摘下帽子,撸起头发丝,指着额头,“你也说了,我的是尖。他的是美人尖,你仔细看一看,他的比我的好看。”   墨衣瞟她一眼,糟心。   “吃面!”   勒安谦缓缓地睁开眼睛,眸色暗沉地看向墨衣。   墨衣俯首,退出帐篷。   侍卫羡慕地看向墨衣,他竟没感受到一丝丝的压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姐,你家小姐还缺侍卫不?”   “缺马夫。”   “我会!”   “丑。”   墨衣和侍卫的对话并没有刻意的放低,传到帐内,卓婉还很认同地对着帘门大声道:“你长的没你主子好看,还照顾不好你主子,秀衣和青衣也不要你这样的。”   卓婉转头对勒安谦教育道:“术业有专攻,他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还没让你养好病,这说明他不专业不适合当贴身侍卫。”   勒安谦缓缓地点点头,“对。”   侍卫面无表情地站在冷风中,被风吹的心哇凉。   他确定,主子为了吃到兔子肉,所剩不多的良心彻底没了。   墨衣守在门外,听她小姐煞有其事地瞎掰。   果然……   “你如果想不到适合他的职位,可以把他交给我。”卓婉一脸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模样,“我会让他得到最专业最实用的培训。”   勒安谦嘴角微勾,凝视着她的白皙柔软的耳垂,支手上前,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这句话,已经顾不上心凉了,支棱着耳朵,激动地等着下半句,下半句就是,你让我亲一口我就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他相信,无所不能的主子一定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的。   卓婉侧头,食指压着他的额头推开,“离远点,耳朵痒。”   勒安谦顺着她手指的微小力道重新躺回草垫上,盯着她的耳垂晦涩不明。   卓婉警觉地戴上小绒帽捂住自己的耳朵,呢喃软语道:“人要有底线,对不对?”   勒安谦苍白的手指勾了勾手腕上的发丝,面色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卓婉摸摸自己手上的小软肉,心生危机,“不能吃同类,对不对?”   勒安谦勾唇一笑,“是吗?”   卓婉心惊肉跳,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吓的说不出话了,只觉他现在的样子特别像电影里阴险毒辣的食人魔。   勒安谦用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小绒帽,站起身走至书橱,打开抽屉,转身扔给她一块牛酪。   卓婉条件反射地接住,直接含进嘴里,浓郁的酸甜奶香味迅速地丰满了她的味蕾。   “甜的~”卓婉两眼眯着,笑的比糖还甜。   帐外,侍卫眼瞅着墨衣的脸色倏地黑沉下来,感慨道:“兔子吃糖不好,要多喂青料。”   墨衣冷冰冰地看向他。   吃了糖,卓婉的心情特别好,自娱自乐地哼着小曲站起身又多点了两根蜡烛驱魔。   香菇面在烛光的光亮下,更显的清汤寡水。   “辣火锅和香菇面,区别很大,这种区别直接影响着人的食欲。”卓婉觉的这事得较真一下。   墨衣对着帐内大声解释道:“侍卫传达有误,便做了香菇面。”   卓婉默默地抬头,直溜溜地盯着勒安谦,诚恳道:“你的手下真的需要接受再就业培训了。”   勒安谦在如此清澈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侍卫面无表情地看向墨衣。   墨衣目不斜视,清凌凌地看着瞭望台。   卓婉吃了一口鲜香的面条才想起她小伙伴。   “你吃面条吗?”卓婉问完,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另外的碗筷,直接道:“我就客气一下,你继续睡觉。”   卓婉吃的喷香,看的人也是食欲大涨。   勒安谦垂下眼帘,摸索着手腕。   卓婉还记得墨衣就守在门外,吃的慢条斯理,甚是优雅。   她吃的慢便也有心思看他,深感,美人烛光图堪比美人出浴图。   烛火的淡黄跳跃晕染了一片的迷离。   “以后,你不做军师了,可以来我的商队做形象代言人。”卓婉积极地给他出谋划策,她说动了他的侍卫,说不定哪天就说动了他给她当执行总裁。   这个墙角有点牢固,她不着急,慢慢地挖悄悄地翘,水滴能穿石,她也能把人哄过来。   勒安谦嘴角微翘,“嗯?”   见小伙伴意动,卓婉兴奋地挪到他的身边,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得失,   “你现在感觉自己在军队中一手遮天,这是错觉。因为这些都是摄政王的,说到底,你就是个打工的。”卓婉凑到他的耳边,细声细语道:“等你们打完仗了也就到了清算的时候,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什么的。你现在就要想清楚,伴君如伴虎呀。”   勒安谦摇头,“摄政王不恋权势。”   “嗯!”卓婉肯定道:“他什么都不喜欢,可能连他自个都不喜欢。”   勒安谦心神一动,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他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枭雄。”卓婉打心底里敬佩摄政王。书中关于他的描述只寥寥几笔,她却从这寥寥几笔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悍。如今,她身处其中,再次细想书中对他的描写,更是心惊胆战。   “咱们是不是特别亲的兄妹?”卓婉腆着脸,谄媚地扒住他的胳膊。   勒安谦低下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凝在了攀在胳膊上的小手,暖软的让人不舍惊扰。   “安哥哥~我偷偷问你一下,摄政王凶不凶?”卓婉被他刚刚的问话勾的好奇心飙升。   勒安谦思考了片刻,认真道:“凶。”   卓婉眼神闪亮,这符合他在她心中的人设。   “嗯……他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比如人血什么的。”卓婉问的有些迟疑,这是她从书中隐晦的描写中揣测出来的。   勒安谦目光凝滞,靠近她,沉声道:“谁告诉你的。”   卓婉汗毛直竖,头发丝都快要炸了起来,颤声道:“真的呀……”   “假的。”勒安谦缓缓地抚平她的发丝。   “骗人,肯定是真的。”卓婉根据他刚才的反应肯定了这个猜测。   勒安谦揉揉额头,“闭嘴。”   卓婉乖觉,紧紧地捂住嘴巴。揭了他主子的短,他闹情绪了。她懂。   帐外,墨衣和侍卫的额头满是后怕的冷汗,浑身僵硬的宛若在冰河中行走。   就连墨衣都没想到,她家傻子会问这些禁忌问题。   而他们也同样没想到,主子就这样轻飘飘地忽略了过去,竟没有再一次的血流成河。   侍卫粗鲁地一甩脸上的汗,沙哑道:“你们怎么养傻兔子的?竟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秀衣养的。”墨衣早就嫌弃她了。   “秀衣是个能人。”侍卫同情她们四个,“操碎了心吧。”   “有本事,当着秀衣青衣说。”墨衣冷冰冰地看着他,“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她们可以。我不介意仗势欺人一回。”   “姐!我错了。”   侍卫忍了半晌没忍住,憋不住地连环问道:“小胖妞啥时候及笄?娶她需要多少彩礼?没有那么多彩礼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小胖妞被别人抢走。   这兔子虽然又傻又肥,但架不住毛白肉美。他主子要是最后没叼到嘴里,他们所有人都绝对活不了。   不是夸张,是真活不了。   墨衣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打开听觉,她们四个好不容易把一朵小娇花养到含苞待放,临近绽放,却被人觊觎打算强行摘走。   别问她心情,她只想摘掉这个人的手。   墨衣听到绵长的呼吸声,便知她已熟睡,想入账内,被侍卫拦了下来。   “无诏不得入内。”   墨衣与他对峙片刻,后退一步,守在门外。   勒安谦慵懒地躺坐在她的身边,看她睡颜良久。   月色慢慢退下,嘈杂声渐起。   勒安谦触碰了下她的耳垂,“进来”。   墨衣一身寒气的走入账内,脸色冷若冰霜。   勒安谦把他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墨衣用外袍把她包裹严实,抱起她走出账外。   早起的老军师正痛呼着老寒腿又犯了,远远地看见墨衣和她怀里的小人,把膏药随便一抹,腿脚麻利地跑向主帐。   “妥了?”老军师激动地问着侍卫。   “路漫漫其修远兮。”侍卫指了指墨衣离开的方向,“娶妻不容易,咱们现在就可以商量彩礼的事儿了。”   老军师了然,他们穷,主子更穷。   该提前准备的。 第42章 佛珠   安静雅致的帐篷内,银光闪闪,秀衣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劲气。   墨衣把卓婉放到床上,看着满地的石粒和折断的银针,两眼晕上了点点惊喜:“化虚!”   秀衣轻笑着点点头,“困住的是心,心静了,也就容易了。你的武道亦是如此。”   墨衣皱眉沉思。   秀衣把熟睡中的小人从外袍中解救出来,她的小脸蛋被厚实的外袍捂出了湿气。   粉嫩嫩,白润润,看着喜人。   秀衣笑着亲了下她的小脸蛋。   墨衣轻轻地走过来,粗糙的手指戳了下她的小脸蛋,煮熟的白皮红馅玫瑰大汤圆。   秀玉坐在她的腰侧,双眸含笑地看着她软绵绵的睡颜,恬静的让人心软如水。   外面训练的呵斥声终是惊扰了她的睡眠。   卓婉没有睡够,浑身都在难受,嘤嘤地抱着外袍蜷缩到了角落里。   秀衣知她在这里睡不安稳,沾湿手帕给她擦脸。   卓婉从角落滚到秀衣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娇滴滴道:“眼睛疼~”   墨衣捏了把她水肿起来的胖脸,讥讽道:“活该你疼,夜里不睡,闹腾什么。”   卓婉蹭着秀衣的腰,笑嘻嘻道:“我想你们了。”   墨衣嗤笑了一声,“你是想辣火锅了。”   卓婉语重心长:“别这么说,说透了多伤感情。”   秀衣笑着点点她的鼻尖,轻柔地给她按摩。   卓婉闭上眼睛,舒服的浑身都瘫软下来。   “秀衣,我想把佛珠给小伙伴。”   “不可。”秀衣拂开她脖颈上的发丝,温和道:“你的贴身物件不可以随便送人。”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卓婉决定听秀衣的话不送他了,“已经答应了却再反悔,他估计会很难过。”   墨衣凉凉道:“反正已经送过手帕了,也不怕再多这一两件。”   “你这样不讲究,秀衣会骂你的。”卓婉眼巴巴地看着秀衣。   秀衣笑着瞪向墨衣,训斥道:“不可胡言乱语。”   卓婉心满意足,躺在床上,翘着两条小腿,满脸的灿烂。   墨衣坐到床尾,把卓婉的脚放到腿上,脱掉她的袜子露出她光溜溜的胖脚丫子,皱眉道:“你脚底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墨衣给她压脚底的穴位。   “故事前因:小牙带我去它地盘玩;**:小伙伴来它地盘找禅珠;结果:我们结伴走出深林。”   墨衣瞥她一眼,手上用力。   卓婉“嗷”的一声,半个身子都疼的弹了一下,脚趾头紧紧地蜷缩到了一块。   墨衣压散一块淤肿,又压向下一个淤块。   卓婉用力,想要从墨衣手里夺回她的脚。   “青衣说,我的脚会慢慢好起来的,已经用了最好的药膏。”   “太慢。”   “慢点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地等着好起来。”   “不行。”   卓婉泪眼婆娑地看向秀衣。   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的秀衣笑了起来,心想,小姐水润清亮的眼睛确如墨衣所说,漂亮的勾人心痒。   求救无望。   卓婉的泪花眨眼间就没了,忍着痛跟墨衣打商量,“十块奶酪。”   墨衣揉散淤肿,“一块。”   卓婉配合地脱下左脚的袜子,卖可怜道:“我把攒起来的糖都给了小牙和黑熊。”   “两块。”   “你不在我身边,我这几天吃的都是清汤寡水。”   “三块。”   “我昨天试了一下以前的衣服,完全穿的下,今年的新衣服不用改尺寸了。”   “四块。”   “我可乖,每天都拉筋抻腿。”   墨衣放下她的脚,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别得寸进尺。”   卓婉连连点头,笑的可甜,“五块~”   墨衣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瞟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卓婉笑的欢快,墨衣这是默认了。   秀衣摇头笑道:“明明给你在宅子里留了一食盒,你还要逗墨衣,小心把她惹恼了不理你。”   卓婉在床垫上花式打滚,“不怕,墨衣恼了,我还能把她哄好。”   “看把你能耐的。”   红衣大笑着闯入帐篷,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床垫,一把捞起卓婉,向上抛了抛,“轻了。”   卓婉满眼沧桑地任红衣又揉又亲。   “秀衣说了,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地亲我。这样影响不好。”   红衣才不管这些,抱着她亲的更狠的。   “我没洗脸。”卓婉试图拯救她被亲变形的脸蛋。   “不洗脸也是香香软软的。”红衣大笑着,下巴在她暖暖软软的颈窝蹭了几下。   卓婉无奈了,拍拍红衣的肩膀,“那你随意。等秀衣生气了,我可不管你了。”   红衣很是节制地停了下来,对着她挤眉弄眼示意着。   卓婉看看秀衣黑气沉沉的脸色,耸耸肩,她爱莫能助。   红衣赔笑着被秀衣撵出了帐篷。   红衣一身泥里打滚的样子,脏兮兮地回来,又脏兮兮地离开,连个脸都没得洗。   卓婉扒在门帘处,跟红衣挥挥手,致以幸灾乐祸的眼神。   卓婉身上的衣衫被红衣蹭上大片湿泥,秀衣从随身行李中找出一件深色长衫。   卓婉的骨架比秀衣小上几分,换上宽大的外袍,更显娇小。   秀衣笑着给她系紧腰带,把袖口和裤脚给她扎紧。   “以后要多做几件深色衣服,显瘦。”卓婉对自己身上的这套深衫特别满意,视觉效果少十斤。   “小姐适合鲜艳的色彩。”秀衣给她腰上缠上彩鞭,又在她手腕和脚上缠上了浅蓝色的小铃铛。   秀衣给她拆开盘发,用五颜六色的丝带给她扎上小辫。   “墨衣不在你身边,不能让人碰你,如果有人拉你的手,你就对着他的手摇一摇铃铛。”   “好。”卓婉乖乖点头,她知道小铃铛里肯定有青衣洒的药粉。   秀衣还是不放心道:“如果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又出现对你不利的人,你应该怎么做?”   “跑!”卓婉想都不想,答案脱口而出。   秀衣皱眉,严厉道:“你跑的过他吗?后背能留给不信任的人吗?”   卓婉摇头,使劲憋出凶狠的目光,“我拿鞭子抽他!”   秀衣点头,走到桌前,拿出信纸快速地写了几笔,把信口封住,递给卓婉。   “把这个给师叔和大师兄看。”   卓婉把信折叠到荷包中。   “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在家听师叔的话,尽量不要外出。”   卓婉闻弦知雅意,“现在很乱?”   秀衣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瞒着她,给她详细地解释道:“敌军穷途末路,他们现如今已开始不计成本得失地胡乱攀咬。”   卓婉托着腮想了想,“从现在起,我要闭关修炼。”   秀衣好笑地问道:“修炼什么?”   “修炼书法,我的旷世巨作,刻不容缓。”   卓婉抓紧时间在嘴里放上一块奶酪,又被墨衣用外袍裹的严严实实地带出了军队。   路上,卓婉耍赖,不想走路,被墨衣一脸黑沉地拎回了大宅,把她扔给小老太太,甩身走人。   卓婉回到宅子里,哪里也不去,乖觉地趴在床上写回信。   小老太太端着紫米粥放到床头,问道:“脚又疼了?”   卓婉从被子中伸出两只红通通的胖脚丫子给小老太太看,“本来走路不碍事,墨衣给按了按,能快点好。”   “是不是一碰就痒。”小老太太压了下她的脚背。   卓婉连连点头,也不忙着喝粥了,满眼期待地看着小老太太。   “你惹墨衣生气了?”小老太太好笑地给她解开脚底的痒穴。   “没有。”卓婉回答的斩钉截铁。   小老太太慈笑着,不揭穿她颤巍巍的眼睫毛。   “秀衣给的。”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书信。   小老太太拆信,看完里面的内容,笑出了声。   她揉揉卓婉的头,笑道:“被秀衣逮住了,以后不能睡懒觉了。从明天开始,你要早早地起来学甩鞭。”   “师叔,”卓婉皱着眉头,认真道:“我骨骼清奇,不是习武的料。”   小老太太忍笑道:“秀衣特别注释,不是习武,是强身健体。”   卓婉一下子扑到床上,感觉外面的天都昏暗了下来。   小老太太笑着离开,思忖着在秀衣不在的日子里如何把这朵小花养的更加地茁壮。   踩着饭点,侍卫把话本还给她,顺便蹭一顿饭,他需要吃点好的养养嗓子。   饭后,卓婉接过话本,看着签字,“青山居士?”   “嗯。”侍卫心虚,眼神有些闪烁,“这是摄政王的字。”   半个小时前刚有的。   “我觉得签摄政王更霸气一些,你觉得呢?”卓婉继续道:“我认识六十七个笔者,有十二个叫青山居士。”   “对。”侍卫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面对不可更改的事实,卓婉自个就圆了回来,“也许在二十年前,这个名字还很稀少。”   卓婉拿着话本,转身,准备回书房。   侍卫挡在了她的身前,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佛珠。”   卓婉无辜,“找不到了。”   侍卫默默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主子会生闷气。”   “我知道。”卓婉叹息。   “你去跟他解释。”侍卫不敢想象主子拿不到佛珠后的眼神。   “不。”卓婉也怕小伙伴生气的样子,像要吃了她一样。   “那我不走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七点更新。 第43章 护崽   天不亮,印择天就喊醒了卓婉。   卓婉揉着眼,乖悄悄地站在他的面前,这甜甜绵绵的娇模样让印择天不知从何训起。   “秀衣说,强身健体。”卓婉软软糯糯地提醒着,她的目标不是绝世高手,可以轻拿轻放。   印择天沉默不语,直接摆出一套鞭法。   卓婉眼花缭乱,动作太快,什么都没看清,但不耽误她用力鼓掌。   “记住了吗?”印择天问。   卓婉懵了懵,谨慎道:“你让我记了?”   印择天硬声道:“我再走一遍,你记住。”   卓婉自信地点点头,“你慢一点,我一定使劲记。”   印择天走了三遍,看着两眼仍在迷茫中的卓婉,有些的恨铁不成钢,“秀衣看一遍就能记住。”   卓婉与有荣焉,“对,秀衣超级棒。”   “对什么对!”印择天终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呵斥道:“甩鞭一千下!”   小老太太老当益壮,跑过来就是飞脚一踹,“凶什么凶!不会教还瞎嚷嚷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侍卫看戏看到这里,摸摸鼻子,默默地走远。   肥兔子窝里的雌性一个比一个护崽。   “乖,咱不管他那乱七八糟的玩意,他自个都还没练明白。”小老太太把外人争抢的隐影鞭贬的一文不值。   “师叔给你耍几招,你练着玩。”小老太太的动作跟播放慢镜头一般,慢的给了她看清并记住的时间。   更懂门道的侍卫看着违反正常轨迹的鞭影,心中一惊。   内力仿若流水绵延不绝,这已是无形无气无意的武学大境界,与主子不相上下。   但是……   侍卫看向花拳绣腿的肥崽子。   这样惯着肥崽子真的没关系?他一个大男人都看的嫉妒不已。   动作看起来特别简单,卓婉很容易地记住了,一边耍一边感到别扭,大声问道:“师叔,身上的力气都在别着劲儿,我是不是哪里错了?”   小老太太端着簸箕,捡着豆子看她耍,慈笑道:“没有错,练的很好。”   卓婉被夸的起劲,又练了一遍,擦擦脸上的汗,实话道:“师叔的鞭子像活的一样,威风凛凛。我的鞭子也像活的一样,怎么都不听话。”   小老太太笑道:“多跟鞭子玩就听你话了。累了的话,过来歇一歇。”   卓婉坐到对面,一块捡豆子。   板凳低矮,卓婉垂在背后的长发铺在了地上。   小老太太放下绿豆,枯老的手指拂过她柔顺的长发,“发质很好,很少有这么柔顺水亮的。”   卓婉摸摸小老太太的头发,“你头发底子比我的好,我小时候头发跟小杂草似的又黄又少,青衣和秀衣给我头抹了很长时间的药膏,直到墨衣来了才改成了食补。”   卓婉研究了下小老太太的发质,颇有久病成良医的架势道:“你的缺水,每次洗完头抹点补水滋润发膏就好了。这个滋润型发膏是我和青衣一块琢磨的,有清清淡淡的橘香味,抹上,一整天的心情都是好的。”   小老太太看着自己灰白色的头发,笑道,“老了就不折腾这些了。”   卓婉摇头,“你可别这么说,要是我老祖宗听见了,铁定说你活的不明白。”   “我老祖宗一头花白的头发,还觉的自己很美,每天都要照镜欣赏很长时间。不是化妆,老祖宗从来都是素颜,她能从镜子里看出她又比昨天多了哪些气质。”   “我觉的吧,老祖宗是对的,我每次看她都觉的她比上一次更迷人了。”   小老太太被她她的形容词逗的开怀大笑,“有机会一定要与你的老祖宗相识一番。”   “那你要吃胖点,我老祖宗喜欢肉嘟嘟的人。”   小老太太笑道:“年纪大了,吃不动喽。”   “千金难买老来瘦,正正好。”   小老太太被这含了蜜的话说的心坎儿甜,“小道理一套套的,从哪儿学来的?”   卓婉回忆这话的出处,肯定道:“我从掌柜那里学的。”   “我在京都的东西南北角,各有一栋酒楼,每栋酒楼都有自己的经营主题,有一栋最是热闹,里面的掌柜和店小二特别会说话。”   “京都的好多纨绔请他们到家里摆戏台说话本。”   小老太太以往并不在意身外之物,现如今印择天为了喝到极品酒开始了攒钱,看着他每次得来意外之财后浑身压制的高兴,她也对钱财在意起来。   她只从秀衣信中略知晓小娇花的家族是北方首富,却意外小娇花身有如此巨财。   “酒楼是你在经营?”   卓婉不知道她自己给了小老太怎样的冲击,只摇头道:“不是,我手头店铺太多了,管不过来,都是掌柜在经营,我定时听听他们自夸就行。”   小老太太失笑,把豆子从她手上拿走,“快去练武,我还等着你学有所成后认我做师傅,给我养老。”   卓婉安慰,“没事儿,我有钱,即使学无所成认不了师傅,也可以给你养老的。”   小老太太大笑出声,怜爱道:“今早给你蒸好吃的绿豆糕。”   卓婉眼神晶亮,“多放糖。”   小老太太想起秀衣在信里反复的叮嘱,“不放糖也会很美味。”   “好。”卓婉乖萌。   侍卫身披短褂坐在房顶吹着北风,寒冷能让他被嫉妒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   真的,他武学悟性大,他定会学有所成,他也愿意给老太养老。   卓婉继续甩了两套鞭,自己去厨房烧了热水端到屋里洗漱。   小老太太看的心中更是喜爱。   侍卫从房顶下来,余光看到小老太太看肥崽子的眼神,心里多了一层忧虑,主子该怎么把肥崽子从这群人中扒拉到手?   难关重重,路途遥远。   绿豆糕出笼的香气盈满整个院落,卓婉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捏着烫手的绿豆糕,吹着气掰下来一块放嘴里。   小老太太用手帕把她的长发简单地拢到背后,问道:“好吃吗?”   卓婉连连点头,“有槐花蜜?”   “尝尝还有什么?”   “有莲子和芝麻。”   侍卫闻着香气走过来,学着卓婉的样子,用手从蒸笼中拿出来一个绿团子,不怕烫地直接扔到嘴里,囫囵地吞完一个又伸向下一个,“好吃。”   “里面放了啥糖?挺香的。”   小老太太打开他的手,又给了小花一块后,关上了蒸笼的竹盖。   侍卫意犹未尽地看了两眼肥崽子手上的绿团子,起身离开。   他很清楚,在她们眼里,面前这只肥崽子是大明珠,他这个外人是土坷垃。   “要不要给秀衣她们送一点?”卓婉坐在小板凳上,啃着绿豆糕烧火,含糊不清地继续道:“秀衣说,外面乱,不要随便出门。”   小老太太洗完小米,揉了揉炉前的小脑瓜,“让严侍卫送过去。”   “他胆小,不敢回去。”卓婉揭短。   小老太太笑道:“那你不要跟他学,我的小花应该不畏惧任何人开开心心地肆无忌惮地绽放。”   卓婉眼神闪烁,脸色通红,小老太太这么溺爱黏糊的表白说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我送!”   一时的冲动后,卓婉抱着竹篮坐在门口台阶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小老太太,“可不可以不去?”   小老太太慈笑着摇摇头。   “可以让印择天速去速回。”卓婉给予完美的建议。   “秀衣更喜欢看见你。”   卓婉再次提醒道:“秀衣说,外面乱,我这样的是个累赘。”   “你是宝贝,不是累赘。”   卓婉捂脸,小老太太又说这种粘糊糊的话。   裹紧身上的棉袍,把帽子戴上,用大毛领捂住脸。   做好了准备工作的卓婉抱紧竹篮,满眼萧瑟道:“师叔,你让印择天别把我落在了军营里。”   小老太太忍笑,看向印择天,严厉道:“听见没!别把我的小花落在军营里。小花没回来,你也不准回来。”   卓婉稍稍安心,她速去速回说不定就碰不到他了,毕竟他那么忙。   印择天脚上运功,一手抓住卓婉背后的衣服,拎着她飞快地去往军营。   像叼狗崽子一样被拎着的卓婉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个模具。   来到军营,印择天哼笑一声,把她直接扔到了主帐中。   帐内,勒安谦慵懒地倚躺在床榻上,缓缓地扔掉了手中的奏折,坐起身,两只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捂着嘴巴,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卓婉眨眨眼,挤出小酒窝,奶萌奶萌地甜笑着。   “严宁?”   “师叔做饭好吃,他留下来蹭饭。”   “佛珠。”   “有灵性的佛珠不能随随便便地更换主人,我正跟它进行交流,务必让它得到心灵上的安慰。”   “何时?”   “九九八十一天。”   “嗯?”   “七七四十九天。”   勒安谦凝视她良久。   卓婉挤笑,眼神无辜,眼睫毛却不停地微微颤动。   勒安谦缓缓地走到她的身前,弯腰,与她面对面,呼吸交缠。   卓婉眼神一晃,小心肝开始荡漾。   呀!他好好看。 第44章 回信   凉凉北风卷起帘角,勒安谦直勾勾地看着她软嫩白皙的小耳垂,眼中的疯狂欲脱牢笼。   卓婉触及他的眼神,颤巍巍地伸手捂住的他的眼睛。   勒安谦伸手压在她的手背上,平息心底的躁动。   平静后,勒安谦轻勾手腕上的发丝,清浅道:“你看见了什么?”   “烤乳猪。”卓婉舔舔嘴唇,她也想吃。   勒安谦嘴角微翘,撩起她的长发放在手心,嗅香。   卓婉伸出一根圆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小梨涡。   “我长的是不是特别迷人?”卓婉趁着他恍惚的时候追问。   勒安谦放下发丝,淡淡地扫了下她的脸,“差强人意。”   卓婉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推开,转身离开。   卓婉提着竹篮找到秀衣的时候,她正给墨衣处理伤口。   “怎么受伤的?”   卓婉掏出手帕给墨衣擦汗。   墨衣躲开,“一股子的甜味。”   卓婉看看手帕,羞赧地笑了笑,这是用来包糖块的手帕,来的太急拿错了。   卓婉将功补过,拧干毛巾给墨衣擦汗。   等秀衣取出了倒刺箭头,卓婉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跟着倒吸了口凉气。   “你没穿软甲?疼不疼?”卓婉从荷包中拿出一块奶酪塞到墨衣的嘴里。   墨衣本已习惯了这种不经意间的小伤,听她这样急促的关心,突然不想再重复往日里脱口而出的话。   “疼!”墨衣硬声硬气道。   卓婉在墨衣的伤口上吹气,“有没有凉丝丝的感觉?舒服不舒服?”   “舒服。”   卓婉站直腰,摸摸墨衣的头,“这是心理作用,该上药了。”   秀衣忍笑给墨衣腰侧的伤口洒药粉。   卓婉蹲下来,两手扒着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衣的伤口,迟疑道:“伤到肠子了吗?”   秀衣低头看她,笑着点点头。   卓婉可纠结,眉头紧紧地皱着。   墨衣的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愁什么?”   卓婉看看伤口,再看看秀衣,软糯道:“伤了肠子,会影响上厕所吗?”   墨衣浑身一僵。   秀衣低头转身,肩膀颤抖。   卓婉满是怜悯地看着墨衣,建议道:“青衣有营养丸,吃一粒能顶一天。嗯……能减少上厕所的次数。”   墨衣黑气沉沉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小!姐!”   “嗯?”卓婉悄悄躲到秀衣身后,苦口婆心,“千万别讳疾忌医,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墨衣撑着胳膊作势起身,卓婉机灵地跑出帐篷。   秀衣压住墨衣的肩膀,笑道:“她在气你不穿软甲受伤。”   墨衣泄力,清冷道:“小骏比我更需要。”   秀衣摇头,“在小姐眼里,小骏是陌生人,你比他重要。”   墨衣默然,心暖。   印择天把卓婉再次拎到大宅时,卓婉跟小老太太告状了,“他没有把我放在秀衣面前,直接把我扔到半路不管了。”   小老太太拿着扫把在印择天背上狠拍了一下。   印择天不痛不痒,不屑地瞟了一眼萝卜头,去火炉房捶铁。   卓婉紧跟上去,把自己商队花大价钱买来的铸剑方法说给印择天。   方法有大量的注意细节,卓婉一条一条地细说,印择天认真听。   卓婉说了三遍,印择天还是没有全部记住。   卓婉没有急,耐心地在纸上写下关键字,“这个跟练武一样,脑子里要想象着铸剑过程中的整个画面。”   印择天粗声道:“太杂,记不住。”   卓婉抿抿嘴,认真地教育道:“所以说,人各有所长,你不能拿自己的长处跟别人的短处比。比如早晨练鞭子的时候你不能要求我像你一样快速精准地记住那一套鞭法动作。”   这副严厉训戒的老夫子模样,把站在门口看两人说话的小老太太逗的直不起腰。   卓婉听到大笑声,扭头看着小老太太,皱眉严肃道:“不要闹,态度端正点,这是关乎人格修养的正事儿。”   小老太太收敛,忍着笑把态度放端正。   卓婉重新看向印择天,教育道:“你有一门擅长的,这是件幸事,也是件让别人高看一眼的本事,但是你自己要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能自大不能有骄傲的情绪。”   “人所知的是一个圆,圆越大,你会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越多。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一点,那就说明你一叶蔽目两豆塞耳。你如果发现了这一点,你还怎么会那么浮躁。”   “针对你上午的不恰当行为,我要对你进行严厉的批评。”   瞧着她正义凛然的厉害样,印择天用荷叶扇敲了下她的头,戏谑道:“怎么的,萝卜头要教训我。”   卓婉斩钉截铁:“对!”   卓婉把她老爹教训二哥的话,完完整整地抛给了印择天,心情巨爽。   不等印择天任何反应,她直接起身离开,去书房给家里回信。   她已经给老祖宗唠叨妥了,接下来就是她老爹的信,这一次她要夸夸老爹。   这是老爹给了她灵感。   小老太太目送着小娇花一蹦一跳地进入书房,直到房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才收回目光。   “就连小花都看出了你这几日的心神不定。练武不可激进!”   小老太太训斥后,双手压散印择天体内两股紊乱的内气。   印择天慎重地点点头,片刻后又豪爽地笑道:“萝卜头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就是恼我把她扔到主帐,自个为自个报仇来着。”   小老太太想起刚才小花那一转身的小得意,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书房中,卓婉用眉笔给老爹写信。   写完,卓婉详细地读了一遍,甚是满意。   卓婉把给老祖宗和老爹的回信折叠起来塞入各自的信封中,又拿出二婶二叔和堂姐堂兄的信看。   二叔在抱怨儿子女儿不接地气不贴心十分思念她这个小侄女。   二婶千篇一律地担心她掉肉又在信纸背后贴了一张银票。   堂姐堂兄诗一般的信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懂。   卓婉抓着眉笔,埋头写。   终于写完了,卓婉呼了一口气,瘫在红木椅上。   写信不累,累的是看信。   京都的读书人写字讲究风骨,不讲究清晰平整。   一个一笔顺下来的字,她就得扣半天的偏旁部首,半蒙半猜地读着,心累。   卓婉以己度人,想着,难怪普通老百姓不认识字,字体流派那么多,哪是学一个字。她自认为识字,照样看不懂刘派和草派之人写的艺术字。   还是看刻印的话本更容易。   想到这里,卓婉又翻出写给老祖宗的信。   呼……完工。   卓婉把信放到包裹中,又放进去她攒的奶酪和糖块。   “师叔,我可不可以把你做的酱菜给家里捎带上一份。”卓婉对着暖房中的小老太太大声地问道。   “可以,各种口味的都带上。”小老太太怕她不会弄,放下水壶从暖房出来。   卓婉在吃的方面的敏锐度超乎寻常,小老太太还没走过来,她就已经按照口味和腌制月份给打包妥当。   “真能干。”小老太太揉揉她的头。   “嗯~~”卓婉已经习惯了小老太太时不时的溺爱式表白,并与时俱进地学会了配合。   把信交给印择天送到驿站,卓婉一口作气,开始写她的十二小兵传奇。   翻开首页,小伙伴的字跃入眼中。   卓婉撑着下巴美滋滋地欣赏着,“比起摄政王的字,还是小伙伴写的更好看。”   严宁坐在屋顶,沉思。他不是故意听的,练武之人,听觉本就灵敏。   他在揣测,主子是先把肥崽子叼到嘴里再揭穿身份,还是揭穿了身份再把肥崽子叼到嘴里。   他觉的,第一个比较简单,起码肥崽子闹腾起来后那也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儿,跟他这个侍卫无关,他避嫌。   看到远处瞭望台上的浓烟,严宁翻入屋内,直接偷走了卓婉梳妆盒中的佛珠。   勒安谦一身黑革铜铁盔甲,整装待发。   严宁紧急上前,单膝跪地,手托佛珠。   勒安谦冷笑一声,把佛珠戴在手腕上。   在一阵鼓声中,勒安谦率领精锐,骑马离营。   老军师忧心忡忡地目送铁骑离营。   “主子不会杀红眼。”严宁胸有成竹。   老军师眼神突地精亮,期待道:“小财主?”   “对!主子陷入疯魔,还能带着她平平静静地从悬崖下走出来。我保证,这一次主子绝对不会杀红眼。说不定主子压根不会沾血。”   严宁继而感慨道:“自从有了圈养肥崽子的想法后,主子就开始修身养性了。”   老军师庆幸,对着内城的方向拱手作揖。   有这么个小财神,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七点更新。   嗯,我在为五一假期的万更攒稿子。 第45章 美容   夺城之路,关隘重重,谁曾想摄政王竟率领不足百人的精锐铁骑,势如破竹般直追沙城。   此消息传至京都,百姓奔走相告,更甚者把摄政王拜为护国战神。   一时之间,京都香火缭绕。   老军师却如热火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夺城中,主子嗜血之后的疯狂暴虐终是爆发。现如今,他虽已稳住外界局势,但主子却陷入昏迷,迟迟不醒。   彼时,勒安谦杀性大起,杀戮中坠落的佛珠唤醒了稍许的理智,为避免彻底沦为六情不认的血兽,他用内力冲入死穴,成为龟息中的假死人。   跟随他的大将把佛珠一颗颗地捡起来放入他的怀中,日夜不停地赶回军营。   严宁看着被主子紧紧握在手中的佛珠,沙哑道:“可送入内城,等青衣回来。”   老军师走到床旁,看着主子蜡黄的脸色,下了决定,“把主子交给卓婉小姐,一切请她做主。”   “是。”大将领命。   内城,大宅,卓婉领着他们进入空置的房间。   严宁和护送的大将把勒安谦放到床上,对着卓婉倏地双膝跪地,郑重地给她磕了一个响头,“拜托了。”   卓婉面上坦然自若,背在身后的手指却不停地绞着。   “我医术浅显,得等青衣。”   “一切听您做主。”   卓婉低头看他无知无觉的样子,心中难受,“好。”   卓婉尚未学会摸脉,只能把手放在他的鼻息下感受他的呼吸声。   小老太太端着小米汤走进房间,轻抚她微微发颤的肩膀,“不要怕,他在龟息,即使不吃不喝一年也不会有事。他降低五脏六腑的搏动频次,才致身体冰冷僵硬。”   卓婉无法理解太过玄幻的龟息,她知道小牙可以一冬天不吃不喝地睡过去,龟息在她的概念里便是:“他在睡觉?”   “可以这么说。青衣回来后给他用药克制住他身上乱气,就能让他醒来。”小老太太尽量把复杂的事情说的简单易懂,“我和印择天也能冲破他的穴道让他醒来,但没有药物的压制,他身上本就紊乱的气流瞬间爆发,他会走火入魔。”   卓婉听明白了也就放心了,只要还能叫醒就不用着急了   卓婉放松后,戳戳他脸上已经瘦的脱了型的小梨涡,叹息,“你怎么就这么的多灾多难。”   精锐铁骑已经打破了从新城到沙城一路上的壁垒,尽管没有摄政王坐镇,在老军师和幕僚算无遗策的协助下,主将率领大军迅速地收拢了边域诸城。   北方大势已成。   墨衣和红衣随大军率先向沙城前进,秀衣与卓清负责粮草紧随其后。   卓婉本该与大军一起前往沙城,被睡在床上的人给耽搁了。   “你知道不,你欠我的欠大发了,我为了照顾你,都被我的大丫鬟们给丢下了。”   卓婉抱着半个西瓜用银勺挖着吃,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你主子也是了不起,这么快就把北方搞定了,比我以为的快了六七年。”   卓婉分析这其中的改变,自乐道:“要不是我的钱,你们还真就需要多忙活六七年了。突然感觉自己好伟大。”   卓婉高兴了一会,又看向脸色蜡黄的睡美人,真挚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们才是真正最伟大的人。”   卓婉也是在守着他的过程中慢慢地找到了乐趣。   她就一个人说话,有时候小老太太在,有时候不在。   卓婉又从小老太太这里学会了三首新曲子,哼完祈福曲后就哼唱这三首新曲。   反正没人提意见,睡的人更没有发言权,卓婉就变着花样地哼唱,心情高兴了就尖声高唱,心情不爽就扯着嗓子大声吼唱,心情不好不坏就随便哼哼。   无论卓婉怎么唱,小老太太都觉的好听,满脸慈笑地听着。   印择天听不下去,就堵住双耳封闭听觉。   如此,卓婉彻底撒欢了,只觉自己的歌越来越好听,感情越来越充沛。   “我有巨星潜力。”卓婉轻易地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义。   对睡美人说完这句话,卓婉又低头一笔一划地编写她的十二小兵传奇。   他的脸能给她创作的源泉。   “这灵感渐渐干枯,你的这张脸也慢慢变丑,你要再不醒来,你就要瘦成骷髅了。”   卓婉说到这里,视线下移,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她还没看过美人出浴图,现在不正大好时机!   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   “我会负责你的后半生的。”卓婉煞有其事地承诺着。   卓婉拖不动他,颠儿颠儿地跑去门房,让印择天帮她。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洗澡,臭了。”卓婉夸大事实。   印择天不吃她这套,“龟息假死之人不会排汗,也不会有异味。”   卓婉积极争取,“他的皮肤需要滋润。”   印择天探向她的眼睛,他总觉的这萝卜头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企图。   卓婉一身正气,“如果是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都干燥的起了死皮,心会不会凉?昏迷期间,竟没人照顾自己的身体,多么让人悲伤的事情。”   印择天抱臂,俯视她,粗声道:“不会,男人不会像你们女人一样斤斤计较。”   卓婉默然。   片刻,卓婉像一头生猛的虎崽一样跑向暖房,断章取义地大声喊道:“师叔,印择天说我们女人爱斤斤计较。他对我们两个有意见。”   “反了他了!”小老太太从暖房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   印择天生生受着,被踢的地方一点都不疼,就是心里产生的那点想法有点难以用精准的词给表述出来。   他总觉的师叔一碰着关于萝卜头的事儿,就变的有点过于……活泼?该不是把萝卜头当成了最后的关门弟子吧?这萝卜头绝对会堕了师门的名声。   萝卜再修炼也成不了人参。   印择天认清这个事实后,进入炉房,从里面锁上门,拒绝与外头的那只萝卜精交流。   卓婉轻轻地敲敲门,扭头对小老太太咧嘴一笑,“印择天学会叛逆了。”   小老太太看着关在炉房内赌气似的印择天,好笑道:“他这不是学会了,他是死灰复燃。”   印择天还真就孩子气地粗声粗气道:“别以为我听不见,走开!别打扰我铸剑。”   小老太太止不住地大笑出声。   卓婉端着热水进屋,沾湿毛巾给他擦脸,想给他擦手,也不知他手里抓着什么宝贝,她用了最大的力气也没打开,索性直接忽略过去,给他的手背简单地擦了一擦。   轮到他的脚,卓婉不想擦,“你脚上的老茧那么厚,别人踩你一脚,你是不是也感觉不到疼。”   “老茧不用补水。”卓婉饶过了自己,直接用被子盖上他的脚,就当不存在。   忙完了这些,卓婉算算日期,秀衣快回来了,她不能再偷懒地让皮肤放任自流。   “秀衣快回来了,要是皮肤变差了,秀衣一定会告诉我娘,我娘又会吩咐秀衣给我泡药浴。那个药浴,又腥又苦,影响一个星期的胃口。”卓婉想着那个浓稠黝黑的药浴,嘴巴里泛苦。   “我跟你一块养皮肤。”   心里充满了对药浴的后怕,卓婉不敢再偷一点懒,照着秀衣走之前写给她的纸条,翻开香膏盒和香液盒,一步一步地调制出粉红色的香糊糊。   她在自己的脸上和手上涂抹均匀后,就把剩下的全部糊到了他的脸上,厚厚的一层。   待三盏茶的功夫后,卓婉扣掉脸上和手上已经干裂的面膏,又给他一点点地扣掉。   卓婉坐在梳妆台前,自我安慰,“不要急,要有耐心,现在才完成第一步,还有接下来的四步曲。秀衣马上回来了,要有紧迫感。”这就是她不喜欢倒腾自个的原因,真的好麻烦。   卓婉来了一整套,他也跟着来了一整套。   卓婉一如既往的水润白嫩,前后差别不大,顶多她之前是个新鲜的大蜜桃,之后是个沾了露水的大蜜桃。   而勒安谦脸上的蜡黄色稍退。   卓婉捏捏他的脸,“有效果,手感良好。”   青衣风尘仆仆地骑马回来,一进大门,直接把行李扔到石桌上,循着小老太太指的方向疾步行走,闯入屋中,就见她的小姐正聚精会神地给勒安谦脸上涂胭脂。   青衣忍笑,一把抱起她,在她水灵灵的脸蛋上使劲咬了几口。   “我跟你说,你就仗着秀衣不在,你才敢这样咬我。”卓婉在镜子上看着留在脸上的牙印,睁大眼睛瞪了青衣一眼。   青衣笑着戳戳她的脸蛋,“这是果冻,咬一口就能马上弹起来。”   卓婉谨慎地捂住脸,“看在你刚回来的份上,我已经让你亲了。”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放过你。”青衣大笑着回屋梳洗。   卓婉等青衣走远才放下手,继续给躺在床上的人修眉毛。   他的眉毛浓密杂乱,需要点小技巧,她小心点就没啥大问题。   青衣尚未梳洗完,焦心等待的严宁就赶了过来。   敲门进入房间,猛然对上主子的脸,严宁默默地看向卓婉。   受的刺激比较大,他需要肥崽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唱戏似的脸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双更,第一更中午一点,第二更晚六点。 第46章 神兽   卓婉沉浸在美丽世界中,无暇顾及这个有点碍事的人。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找出能够充当眼线笔的小毛笔,沾上黏黑的液膏,挤开碍事的侍卫,趴在床头,耐心地沿着勒安谦的眼角勾勒。   严宁硬邦邦地站在床脚,闭目养神,不停地告诫自己,忍住!这是美人乡,也许主子会很乐意肥崽子在他脸上作威作福,毕竟这只无法无天的肥崽子是他自己稀罕成这样的。   他以后找媳妇一定要擦亮眼睛,绝不着肥崽子这样的,他发誓。   侍卫像一个摆件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床脚,不闹也不碍事,卓婉很满意,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美妆新世界中。   睡美人的眼睑毛很长,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后的枯黄,眼睫毛可以拯救他。   卓婉放下眼线笔,坐在梳妆台前,认真配制睫毛膏。青衣和秀衣给她准备的药膏很多,她很容易地调配出满意的睫毛膏。   他虽然闭着眼睛不容易涂抹,但没有什么能难住正极度兴奋中的她,她直接把一张薄如蝉翅的宣纸放在他的眼睫毛下,稍稍地用手指压一下眼皮让睫毛翘起来。   她很小心,涂刷中没有在他脸上弄上一点脏。   刷完眼睫毛,在脸上铺上一层细腻的湿粉,最后再点上两滴香液压下药膏的苦腥味。   大功告成。   “可塑性很强。”卓婉摸着下巴,看着睡美人的脸,她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严宁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看清主子的脸,脸色扭曲道:“灾难。”   对于这种否定她劳动成功的评价,卓婉不在意地挥挥手,“你的审美水平不行,超前意识流的美妆,你更不会懂。”   听此,严宁放心,与她的审美不同,这是他的荣幸,他还以为自己最近来这里跑的太勤,近墨者黑,竟真觉的主子现在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看。   青衣提着药箱进来,看向她最为关心的那张脸,抛开刚才的第一印象,她看出了这个妆容的美感,不吝啬夸奖道:“好看。”   “猛一下子,会因为视觉冲突而感到不适。”卓婉主动解释,继续道:“看的久了,是不是觉的很精致,有想要试上一试的冲动。”   “确实。”青衣点头,认真地观察他脸上的妆容。   严宁着急,“现在不是研究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你快看看主子的情况。”   “乱七八糟?”青衣抬起头,语气阴沉。   严宁一下子就从焦急中清醒了过来,面对着睡梦中都无法战胜的母老虎,装傻地嘿嘿一笑,恭维道:“你家小姐的妆容犹如魔术一般,让主子原本粗糙丑陋的面容变的让人眼前一亮,惊艳绝伦。”   青衣打开药箱,不疾不徐道:“刚忘了告诉你,你家主子还算警醒没有封闭听觉,所以,你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严宁僵硬。   “真的?”卓婉趴到青衣耳边,弱弱地问着。   青衣稍稍一想就知道她的小姐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忍着笑点头道:“真的。”   卓婉浑身一僵,做最后的挣扎,求救道:“有没有方法能让他失去这几天的记忆?”   “有。”青衣捏捏她的脸蛋,“你确定要这么做?”   卓婉摇摇头,愁苦道:“还是不要了,我只是在嘴上说说。”   青衣看着眼前这张沮丧的小脸蛋,笑道:“想做就去做。”   “不道德。”卓婉摸摸自个的心,“我是个有良心的人。”   青衣在药箱中找出细长的银针,正准备在针头沾上药液。   卓婉举手,“慢着,我觉的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补救一下下的。”   青衣放下擦手,看向她家小姐,水灵灵的小脸蛋都拧成了刚出笼的大包子,这心里是有多忐忑。   “我认为吧。”卓婉一脸期待地看向青衣,“你刚刚回来,需要养精蓄锐一天,待明日休息妥当了,再以最饱满的精神气儿来施针。”   青衣大笑着点头。   卓婉着急地把食指放在嘴巴前,示意青衣不要笑出声。   青衣笑的更大声了。   对于青衣休息一天这件事,严宁赞同且严肃地点点了头,他十分相信青衣的医术,他不急,主子早晚会清醒,不在乎这一两天的。   青衣收拾好药箱出去找吃食,这几日风餐露宿,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她已经闻到厨房中散发出来的焖鸡米饭的香气。   严宁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嗓子的毒还没解,他又沾上了新毒,一呼吸鼻孔就痛,煎熬。关于主子,他觉的前头有肥崽子造的孽作对比,他一两句的失言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造孽的卓婉正以忏悔的姿态恭恭敬敬地给勒安谦卸妆。   “我苦呀。”卓婉卸着妆,开始她的长篇大作,“看着你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心痛。为了挨过心中的痛,我需要别的事情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说完这些,卓婉自己都觉的刚才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她结合小伙伴自身条件,一番分析下来,她发现小伙伴啥都不缺就缺钱。从这里入手,绝对没错。   “你的精美妆容给了我灵感,又开拓了我的思维。我打算打开咱们北方女人日化用品的局面。”   卓婉小心地擦掉她他眼睛上的睫毛膏,一个手抖,拽下了十几根眼睫毛。   “抱歉,抱歉。”卓婉刚张口,想到他只听的却感受不到,突然间地胆儿肥了,睫毛什么的,不必跟他说。   “你放心,我没啥别的大本事,最擅长赚钱。只要我安排好日化用品店铺,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溢。”   “因为是你给我的灵感,到时候分你一成利。”卓婉给他卸妆完毕。   “就这么说定了,你给我灵感,我给你分红。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咱们谁都不用再提这件事,谁再提谁就是不重承诺的小人。”卓婉单方面地敲定了这件事。   卓婉神清气爽地离开,她现在特别的坦然,即使小伙伴憋气,这一晚上过去,气也就散了。更何况,他是个要面儿的人,已经说定的事儿不会追究的。   她可以彻底地放松了。   一夜的休整后,一行人围着圆桌一起吃饭,严宁和印择天的食量大,卓婉给他们用瓷盆盛的大白米饭。   严宁看肥崽子自己盛饭端饭就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待看到这一整瓷盆的米饭是给他的,他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本不想坐下一起吃饭,在青衣威胁的眼神下,什么拒绝的话都不敢说了,给啥吃啥。   军中伙食紧张,十几万大汉子,管饱已是不易,谈何吃的好。他也是有很多个年头都在配着野菜吃粗糙米,现如今多亏了小财神跟着大军,糙米饭能够管饱,还能在一场大战后吃上一顿肉。   不怕笑话,这十几万个大汉子一听到出营厮杀,那一个个的,眼睛都在冒光,想吃肉想得。还别提,老军师每次从肥崽子这里拉来的卤肉都香的让人差点咬掉舌头。   还是现在好,去年打仗,他们吃完上顿就没个下顿,为了多撑些日子,伙夫把树叶子草根子跟着糙米饭一块煮,吃饱更是件奢侈的事情。   严宁没有控制住自己,吃大白米饭吃的就有些狼吞虎咽。他也时常上山猎野物,不馋肉吃,为了多吃些米饭,桌子上的肉他一块都没碰。   卓婉看着严宁的吃相,突然意识到,她对肉和米饭的认识可能出现了些偏差,“肉好吃,还是米饭好吃?”   严宁回答的没有任何迟疑,“米饭。”   “在军营里,肉更稀罕,还是米饭更稀罕?”   严宁可能也意识到了肥崽子搞混了一些东西,“米饭。”   卓婉有点小崩溃,“怎么会是米饭呢?在市面上,肉比米饭更贵,按理说肉该更稀罕呀。”她就更稀罕肉。   “谁给你这么说的?”严宁看向青衣。   青衣不搭理他,两眼含笑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现在的样子,可爱极了。   小老太太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小花的想法,笑着解释道:“米和肉分很多种,得看是什么米什么肉。”   “糙米是最便宜也是最常见的,咱们现在吃的白米饭是最昂贵的也是最稀少的。白米产量少,多数直接送到达官贵人的家中。小城镇的米粮店不会进货,普通百姓甚至都没见过白米饭。我活着大岁数,也是没见过像咱家这样吃白米饭的,在外人看来,更是奢侈。”   卓婉看向青衣,忍住兴奋,轻声道:“咱们商队在山谷种出的那一大批粮食,很值钱。”   青衣笑看着小姐,她不懂挣钱这些事儿,小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卓婉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自我否定道:“普通百姓肯定不舍得买,至于京都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早晚都会被清算,不能让这些蛀虫祸害我的粮食。销售方向是个大问题。”   严宁听到这些话,在心里,直接把肥崽子供上了神坛。难怪这只肥崽子不怕天不怕地,因为人家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一只膘肥体壮的神兽。是他有眼无珠。   “将军,能不能赏一些给咱们这些小兵小将,让咱们跟着您尝尝鲜?也好让咱们死心塌地地跟随您。”   卓婉被着一声将军喊的心花怒放,挺挺胸,大手一挥,“赏!” 第47章 饺子   晨光透过树杈撒入院落,地上点点斑驳。   卓婉从书房中拖出摇椅,刺耳的磨地声把印择天给引了过来,他一只手提起来,大跨步地跟在她身后。   卓婉在前面小跑着,挑选好地方,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喘气道:“这里阳光好。”   印择天放下来,又跟在她身后把勒安谦放到摇椅上。   卓婉从厨房搬过来小板凳,又端过来一盆韭菜,弯腰摘韭菜,解释道:“青衣想了一晚上,又有了新的想法,能一次性解决你身上积留的问题,你要是好好听话,说不定还能治根。”   卓婉看见从暖房出来的小老太太,招了招手,继续对他说道:“青衣在配药,说傍晚凉气上来的时候施针效果最好,你得等着。”   “我有很多大米。已经答应你的侍卫给大军尝尝鲜,至于还有没有下一回,看你醒来后的表现了。 ”   堪比尚方宝剑的粮食握在手中,卓婉自认掌握了主动权,底气十足。   小老太太把她摘好的韭菜洗干净,“今天吃饺子,你帮我擀皮。”   卓婉大包大揽,“没问题。”   一老一小一块在院子里忙着切菜剁肉,等馅儿盘好了,小老太太被农户叫走去指导他们的大棚蔬菜。   卓婉自力更生,又擀皮又包饺子,忙的不亦乐乎。   刚包完所有的馅儿,青衣这边也准备好了,趁着太阳下山,准备在院落中施诊。   “不好吧,这朗朗乾坤的。”卓婉把手上的面粉往他身上一擦,两眼晶亮,嘴里还假惺惺地含蓄着。   青衣笑看了她一眼,在他的头颅处开始施诊。   “不脱衣服呀……”卓婉有点失望。为了治病,她迫于无奈地脱掉他的衣服,和她为了满足小心思而主动扒光他的衣服是两种概念。前面的,她是受害者。后面的,她是施害者。   想想小伙伴阴凉凉的眼神,她再一次的没了贼胆。   凉风很快就从角落中蔓延开,青衣扎针的动作有条不紊,还抽空指点卓婉扎针。   卓婉心慈手软的对象只有自己,给小伙伴扎针的动作一气呵成。   严宁看的胆战心惊。   待沾了药膏的银针全部扎在他的头上,卓婉不怕死地笑了起来,“炸毛的狮子狗。”   凉气彻底浸透银针,水珠渐渐凝结在银针上。   在水珠顺着银针浸入头颅的一刹那,青衣飞快地捏起一根根的银针。   他的嘴唇瞬间褪色,脸色也是苍白如霜。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勒安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直追糖包。   “这是几?”卓婉按部就班,照着病人醒来后的套路,伸出拇指和食指。   勒安谦嘴角微勾,不言不语。   严宁主动为主解忧,“二。”   “傻,这是八。”   严宁退后,他不该大意,这是只凶猛的神兽。   勒安谦躺在摇椅上,发丝凌乱,嗜血的强悍中参了些权贵之家的慵懒之气。   卓婉坐在小板凳上,垫着小巴,与他对视,十足的乖萌。   “狮子狗?”   “嗯~”卓婉乖萌。   “洗浴?”   “嗯~”   “灵感?”   “嗯~”   勒安谦起身,勾起她的下巴,嘴唇轻启,“有恃无恐?”   卓婉用下巴蹭蹭他的手指,声色甜爽,“对呀。有一成利哦,有大米哦。”   勒安谦捏捏她的下巴,放开她。   青衣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心想着她家小姐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拿下。   已回来的小老太太一脸慈笑地看着这两个孩子。   天彻底黑了下来,小老太太看着歪七歪八的饺子,笑着去煮。   青衣收起药箱,“凉气入体,能浇灭你身上的燥火。暂且先忍耐七日,七日后驱寒。”   卓婉看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青筋,冰的扎手。   她呲溜一声就要收回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了个正着。   卓婉一双眼瞪的溜圆。   勒安谦笑看着她,不松手。   卓婉抽不走手,只能把另一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先给他把手暖热。   卓婉坐在小板凳上,神奇地看到他头发和眉毛慢慢地凝出一层冰霜。   勒安谦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你不会变成冰棍吧。”卓婉给他搓手。   “不会。”勒安谦缓缓地说着,僵硬的肌肤让他说话成了一件折磨的事情。   卓婉看着他的嘴唇因说话而裂出伤口,血液以异常缓慢的速度流出,渐渐地冻成血霜。   “你别说话。”卓婉的手已经被他松开,只能干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月光终于笼罩了整个院落,所有人都已去厨房帮忙,只卓婉趴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的眼睛。   他亦低头看着她,手放在她的头,抚摸着她的长发。   “我知道你带着手下一口气破了边域诸城,很了不起。”   勒安谦看着她,眼神温柔。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明明可以慢慢地拿下来。”卓婉把他冰凉的手放到她的咯吱窝里暖着。   “既然已经打下来了,就先稳妥一两年再去收回南方的土地吧。”卓婉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的用兵之道是什么?我只懂生意圈子上的事儿,你如果冒进地去攻打南方,不仅是南方的生意陷入僵局,就是北方也会崩塌。如果崩塌了,即使我老祖宗出山也不敢保证一两年会恢复过来,到时候会饿殍满地,荒凉无人耕。”   勒安谦垂目,不想再谈下去。   卓婉抠了抠他的指甲,想要撕下来他的长指甲,结果把自己的指甲给撕裂了,“指甲这么硬,看来是不缺钙了。”   卓婉也不用指甲刀了,就着他的指甲把自个的十个手指头的指甲盖都磨出来一个小口子,然后一片片地撕掉。   卓婉玩完了指甲,不管他的脸色,继续道:“老军师劝不动你,写信给我,让我也劝劝你。”   勒安谦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冰凉。   卓婉只觉的,他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像凉丝丝的透明冰块,如果磨成冰沙,再浇上果酱,美味无比。   她突然就理解了他看她的眼神,他当时的心情跟她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   被他抬着下巴直直地看着,卓婉尴尬了片刻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绝活,兴奋道:“我有一绝,你看我的眉毛。”   她的眉毛跟着她哼唱的曲子像波浪一般起起伏伏。   勒安谦很难继续阴冷下去,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她的眉毛,最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   卓婉自娱自乐地自嗨后,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完成老军师和大哥委托给她的正经事儿,赶紧地端正坐姿,严肃道:“打仗不能冒进。”   卓婉使劲地想着老军师和大哥写给她的原话,没想起来,只能奔着大概的意思说道:“两年后再收复南方吧,到时候什么都成熟了,打起仗来也能轻松点。”   卓婉从自身出发,过两年再行动,北方的商行也能抽空喘口气,“说实话,要不是我从小就在南方偷偷地做大了生意,现在我也撑不住咱们这个大军队。”   谈到这里,卓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惆怅地看了他一眼,萎靡道:“昨天连夜收到老军师和大哥关于你的信,让我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   勒安谦眼神中溢出了点点笑意。   “还是不要说透了,感觉说透了就玩凉了。”卓婉顺从本心地拒绝承认他的身份,他不主动说,她就决定装傻到底。   “话说过来,京都是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地方,我们卓府虽然是商户,但我外公外婆还是很厉害的,我娘也是备选皇后种子选手,要不是瞧上了我老爹,估计能混个皇妃当当。”   卓婉积极地介绍自己,“我虽然身份不高,但本事还是不错的,你想想,我能挣钱就说明我有足够长远的眼光,更何况,我还有是个有将军令的大将军。”   “从这个角度想一想,我也不比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差多少。”   卓婉说到这里就有些心虚了,丞相家的千金,她见过,是个又漂亮又有文采的仙女姐姐,是她二堂姐这一卦的。京都未婚男儿多会争取订上这样的未婚妻,以便婚后有共同语言。   这样想着,她更适合找个武将。   “我老爹说,如果我被宠坏了,就不嫁人了,在卓府当一辈子的宝贝,小的时候就是小宝贝,大了就是大宝贝,老了就是老宝贝。”卓婉说的可得意,她深觉,在这个时代,不嫁人的日子会过的更舒服一些。   卓婉说到这里,想起话本里的爱恨情仇,警告道:“你以后娶媳妇别闹什么强取豪夺,太没格调。”   头发被突然扯了一下,卓婉捂着头皮,瞪了他一眼。   小老太太喊吃饭的声音传过来,卓婉从小板凳上跳起来,撒腿就要跑,被冻的僵硬住的人绊了个踉跄。   卓婉站稳,训道:“你慌什么慌,又不是不管你了,我马上端过来饺子给你吃。”   卓婉没有失言,速去速回,端过来一碗饺子皮,“有鸡蛋卤,当面条吃吧。”   卓婉给他嘴里塞入一颗红丸,等他嘴唇上的颜色慢慢回暖,把饺子皮伸到他嘴边。   他刚张嘴,饺子皮又收了回去。   卓婉觉的她还没有完成大哥交个她的任务,“你两年内不会再动战火,对吧?”   勒安谦心中叹息,僵硬地点了点头。   卓婉这才把饺子皮喂给他。   先把他喂饱,厨房里还有专门留给她的饺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两更,中文十二点以及晚六点。 第48章 黑崽   火焰跳动,映出厨房的生活气息。   青衣挨过饿,看着满锅的饺子皮,不欲浪费,给她的小姐挑出完好的饺子后,全倒给了严宁。   严宁看着放在炉上温热的饺子,吃了一锅的饺子皮。   男人的心思不可说。   严宁吃完饺子皮,一抹嘴,就把饺子端给了肥崽子,此时的肥崽子正喂他主子饺子皮。   卓婉对着使坏的严宁,两眼一眯,龇牙一笑。   严宁愣是从这张白软的肥脸蛋上,看出了挑衅,浑身一个激灵,他怎么就忘了这是只睚眦必报的凶猛神兽。   青衣从厨房端出沾料洒在饺子上,“别等凉了。”   路过严宁,青衣笑着扫了他一眼。   严宁一个哆嗦,感觉浑身都在疼。   “你来喂。”卓婉把碗筷交给严宁,自个抱着饺子沾着酱料吃的一脸满足。   勒安谦淡淡地扫他一眼,看向糖包。   卓婉转过身,背对着他,饺子不多,能让她刚好吃饱,不够分。   勒安谦转眼,冷冷地看着严宁。   严宁硬邦邦地站着,给他借两个胆儿,他也不敢动。   卓婉扭头,瞄到严宁脸上的汗,咧嘴笑了起来。   卓婉抱着碗,蹭到勒安谦的面前,咬开半个饺子,把饺子馅儿给他,“你看,韭菜肉馅儿,你会消化不良。你的侍卫故意把饺子端过来,居心不良,就是为了馋你。”   严宁的脸憋成了红柿子,他没想到肥崽子不要脸的同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黑的竟能说成白的。   谁说他主子吃饺子馅会消化不良!   卓婉觉得,严宁心怀叵测,不仅觊觎她的饺子,还想让他主子抢走她的饺子,得给点小教训,让他知道,从她碗里抢吃的会导致怎样的悲惨事件。   卓婉把饺子馅吃完,把还温热的饺子皮喂给他,“你皮肤现在挺好的,不干不燥。”   “多亏我昨天给你补水。”卓婉又沾着酱料喂给他一口饺子皮。   “因为补水是件复杂的事情,需要多道工序,外行人不懂,以为我在给你化妆。”卓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你的侍卫看见了,竟说你的脸是灾难。”卓婉夸张地做出目瞪口呆样,不可思议道:“我的天呀,我头一次看见,一个人竟然丧心病狂到趁着病人不能说话当面说嘲讽的话。要是我,决不能忍。”   严宁震惊地看着她。   恶兽!   卓婉余光看到他震惊的脸,心中甚是熨帖,继续道:“他还说你长得丑,化妆后惊艳绝伦。”   勒安谦眼神寒凉。   卓婉火上浇油,“知道吗?他用的是词汇多用来形容漂亮姐姐。对你这样英俊彪悍的大英雄,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汇呢,太不像话了。”   卓婉说完,乖萌地站到远处,以防殃及池鱼。   严宁能感受到寒气一点一点地从脚底窜起,脖子嘎吱嘎吱响地转向勒安谦,急促道:“主子,误会。她颠倒是非混肴黑白,我冤枉。”   勒安谦缓缓道:“嗓子不疼了?”   “疼,现在鼻子也疼,耳朵也疼。”   “这就好。”勒安谦扫了一眼满是期待的糖包,“你去丈量一番边域诸城的地界。”   严宁做最后的挣扎,“主子,这样有点大材小用,我还要保护您的安危。”   勒安谦淡淡地看向他。   严宁苦脸,安危方面他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先不论这大宅子里的两大高手,单青衣洒在院落周围的毒粉,就没人敢擅闯。更何况,主子的武力更远在他之上。   卓婉听到这里,屁颠屁颠地跑向书房,抱出她闲来无事勾画的北方生意脉络图,厚厚的一摞。   “刚才跟你开玩笑,别生气。”卓婉有求于他,说的特别大气。   严宁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这只披上肥崽子外皮的恶兽,他没有开玩笑,他现在很气。   “我明白你乍听到这个任务的心情。”卓婉体恤道:“内心涌上巨大的痛苦,以及委屈。”   严宁就看着黑心黑肝的肥崽子瞎掰。   “为什么这么痛苦?”卓婉一拍巴掌,铿锵有力道:“无外乎风餐露宿,无处休息。”   严宁看向他主子,要是一辈子都对着这么个肥崽子,他希望主子再慎重考虑一下。   卓婉也看向勒安谦,眨巴眼睛,示意他配合她一下。   勒安谦低咳一声,眼含笑意道:“很有道理,继续。”   “严宁,你不要跑神,认真听讲。”卓婉满脸严肃,点名批评了一番,语重心长道:“做人不能好逸恶劳,要吃苦耐劳。你要向青衣学习,青衣为了得到心仪的药草,踏遍了大江南北,更是不畏生死,闯过了数不清的危险境况。”   “青衣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都能做到如此,你又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   严宁直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诚恳真挚,她确实认为青衣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他也特别想诚恳真挚地辩解一声,青衣不是娇滴滴,她是阴狠毒辣。   “但是!”卓婉摆开北方边域脉络图,“我这段时间,让商队绕着边界开了几个下脚的驿站,你可以凭借我的腰牌,免费入住休息哦。”   严宁看着黑崽子手上的玉牌,心动了,面带谄媚道:“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   黑崽子的基本套路,他清楚。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样的。”卓婉赞叹一声,兴奋地跳到他旁边,指着脉络图,激昂道:“你仔细看,我给你讲讲。”   严宁听完她委托给他的事情,发现比主子交代的任务辛苦了不知多少倍,如果按照她的要求完成这些事情,就不是大材小用了,而是要把他累死。   “主子,你不管管她吗?”   勒安谦浅笑不语,她无论什么样都很好,无须旁人置喙。   严宁深刻认识到主子在肥崽子面前的昏聩,只能跟黑崽子当面谈,“我完不成你说的这些事儿。”   “我知道你能力有限。”卓婉认同地点点头。   严宁皱眉,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股让他憋屈的味道。   “我让王安庞和王二根跟着你。”卓婉指着后院的方向,“他们两个昨晚送信回来,一个是我十二小兵中最聪明的,一个是力气最大的。”   严宁这次把心放到肚子里了,黑崽子的十二小兵穿的铠甲和武器让一帮子的人眼红,嫌少有人不认识他们的,他也不例外。   一个胖子一个憨子,在战场上很猛,他承认他们还算合格的步兵。   严宁只看出了被黑崽子委托的任务的艰巨,勒安谦从里面看出了糖包的企图。   “想要融合?”勒安谦勾唇笑问。   他眉眼间的温柔把卓婉迷得神魂颠倒,捧着他这一张冰凉扎手的脸,使劲揉捏了一番。   卓婉用毛领挡住他的半张脸:“想知道就直问,耍什么美人计。”   勒安谦脸黑,凉凉地看着她。   “这个表情才对。”卓婉满意,对着这个表情,才能说正事。刚才那个眼神,勾的她想咬他一口。   勒安谦闭眼,一眼都不想再看这只怂包。   卓婉晃着腿,欣赏月光下的美人。寒霜覆盖的发丝散在胸前,浑身清冷的像月宫中的嫦娥。   “也许嫦娥是男的。”卓婉迟疑着。   勒安谦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   卓婉伸出圆润白皙的指头,碰了碰他的眼睫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昨日有点用力过猛。   勒安谦伸手抓住她的发尾,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卓婉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服气。   “好吧,你这是想让我陪着你熬夜了。”卓婉只得背靠在他的腿上,把青衣拿过来的小褥子盖在身上。   “关于你说的融合,我还没那么大的眼界。”卓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许十年后,她能做到,就现在她也只会挣钱。   “眼界?”勒安谦想要了解她的所有想法。   “对滴。”卓婉龇牙,“你的腿真凉,冰的我背都起了鸡皮疙瘩。”   勒安谦弯腰拽过褥子,隔在她的背和他的腿之间。   卓婉舒舒服服地靠着,打着哈欠道:“老祖宗说,与练武之人一样,商人也分境界,第一层境界,谋一时利,获一笔财,此为横财,多凭运气得来。第二层境界,谋半生利,获十年财,此为家蓄,靠一辈人的努力。第三层境界,谋一世利,获百年财,此为家底,靠当家人的学识和眼界。第四层境界,谋三世利,获千年财,此为大财,靠国运。第五层境界,也是最高的一层境界,谋九世利,获永久财,此为大智,靠传承。”   勒安谦若有所思。   “老祖宗说我只达到了第三层境界,还缺少眼界。你说的融合,该是第四层境界,我还未达到。”   “你现在就已很好。”   卓婉仰头看他,眼神闪亮,“我知道,但我希望我能达到第五层境界,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我现在还是太爱钱。”   “我也爱钱。”勒安谦摸着她的长发。   卓婉抬头,瞥了他一眼,“你还停留在第一层。” 第49章 祝福   勒安谦看着她的睡颜,他曾指甲被拔五指断裂,他亦曾神魂俱颤命悬一线,此时的寒冷对他而言并不是那样的难耐。   他只是不愿意放开她。   藏于袖中的佛珠被他拿出,在月光下发出粽紫色的光晕。   勒安谦用她的发丝把散落的佛珠串起,戴在手腕上,藏于袖中。   青衣从角落中走出,弯腰抱起卓婉。   “她受不得凉。”   勒安谦看着她莹白的小脸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青衣把她抱到床上,勾了勾她的鼻子,给她脱下外衣。   卓婉闭着眼睛,软软糯糯地道了一声“晚安”。   青衣轻笑,低头咬了下她的鼻子。   “明日,我去冰河采冬草,七日后回来。”青衣笑着继续道:“暖胃丸在小姐手上。”   青衣潇潇洒洒地离开,留下严宁满怀同情地看着主子。   “主子,你的妞有点坏,你最好提高警惕,这有助于身心健康。”临走前,严宁友情提示。   勒安谦缓缓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严宁根据这几日的血泪史,再次强调道:“主子,黑崽子小心眼还睚眦必报。”   一阵刺骨寒气蔓延开来,严宁闭嘴。   晨光尚未透过窗棱,卓婉已清醒,把昨日不小心沾上油渍的长裙叠放到一旁,裹上外袍,抱着补水药膏,披头散发地跑向小老太太的房间。   勒安谦看着白绒绒的毛团子从东厢房滚到西厢房,中间踩到外袍下摆,差点摔了一跤。   小老太太觉少,早已醒来去暖房照顾花草,听到小娇花急促的脚步声,慈笑着放下手中的剪刀回屋。   卓婉摆弄着****罐罐,往脸上抹药膏。   小老太太擦擦手,拿起木梳给她梳理长发,慈爱地站在她的背后,看着镜中娇嫩欲滴的小花苞。   “好看。”卓婉伸手摸了摸头。   “很久之前,白氏族中未及笄的小姑娘都梳这个。”小老太太从桌上拿起精美的铜制发饰戴在她的发髻间。   “白氏族?”卓婉歪歪头,她在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记载中看到过这个氏族,老祖宗说这个氏族神秘而强大,圣洁如神明,亦恶毒如鬼怪。   “太强大太肆无忌惮便会遭受天谴,白氏族如今已不足十人。”小老太太叹息着摸了摸她发间的铜饰。   卓婉相信因果循环,感慨道:“那留下的定然都是有大功德的人。”   小老太太慈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呀,要不是有大功德也不会遇见这么可爱的小花苞。”   卓婉脸蛋粉红,黑润的眼睛眨了眨。   小老太太被她娇羞的小模样逗的大笑,低头,亲吻了下她的额头,吟诵道:“以白氏之念,给我最爱的孩子以最美好的祝福。”   卓婉感到她的额头宛若被注入了火焰一般,热腾腾地钻入脑海。   这股火焰染红了她眼睛,再慢慢地退缩至瞳孔外的微不可见的小红粒。   只在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卓婉丝毫不知,她只疑惑她今天怎么变的这么容易害羞,小老太太只亲了下她的额头,她的脸就红成这样,明明青衣和红衣亲了她无数次,她早该练出了厚脸皮才对。   还是因为小老太太亲她的时候太甜腻了,总喜欢给她告白。   卓婉觉得她不能辜负了这份告白,“师叔,我知道你特别喜欢我。我也特别喜欢你。你放心,印择天不靠谱,我靠谱。以后我来给你养老。等我有孩子,我让她喊你太姥姥。”   小老太太慈笑着点头,“那我就靠你了。”   卓婉一拍胸脯,“没问题,我还是很能干的,绝对养得起你。等他病好了,咱们一块去沙城。”   “好。”小老太太摸摸她的头,承诺了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留神听动静的印择天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要不是图她手上的那点酒,他早就把这萝卜精剁成萝卜丝了。   卓婉从房间出来,手腕上和脚腕上挂满了叮铃铃响的精美铜饰,身上却穿着粗陋简单的粗麻灰衣,脚上也是一双露着脚背脚踝的深紫色草带鞋。   也许是怕她受凉,小老太太用粗麻布绕着她的胖脚丫子缠的厚实。   卓婉抱着边域生意脉络图,叮叮当当地跑向后院。   王安庞抬头看见她身上的服饰,猛地站起来,浑身一抖,瘫坐到了地上,手剧烈颤抖着,“你……”   卓婉低头看看她的服装,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没有露胸没有露大腿,没有伤风败俗。   “你咋了?”卓婉蹲在他的面前。   王安庞看到她瞳孔下的红粒,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卓婉呆愣愣地看着他,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老太太和勒安谦闻声,走了过来,勒安谦看清她的服饰和眼睛,瞳孔收缩。   卓婉举手,委屈道:“我什么都还没做他就哭了。”   小老太太忍笑道:“这么说来,你想对他做点什么?”   “没有。”卓婉连连摇头,她只喜欢欺负不爱哭的。   小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对嚎啕大哭的人用白氏密语道:“什么都不要说,白氏已不存在,也不该存在。”   王安庞抽噎着抹去了眼泪,他不再是一个人。   吃过了早饭,卓婉趴在勒安谦的膝盖上,悄声道:“也许哭泣是沟通感情的最好媒介。”   “怎么说?”勒安谦玩弄着她的发丝。   “王安庞哭过以后,对我特别的热情,达到了殷勤的程度。”卓婉怕王安庞听见,压着嗓子小声道。   这股糯糯软软的气声缠痒了他的心,勒安谦哑声道:“他发现,有你这样的小主子很好。”   卓婉点点头,“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忠心,就是有点爱哭。”   勒安谦笑出了声,缓缓道:“你爱哭吗?”   “不爱。”卓婉摇头,继续道:“从小到大,我坚强独立,遇到困难愈挫愈勇,从没哭过。”   “哦?”勒安谦眯眼,嘴角微翘,“脚起泡,疼的掉泪的不算哭?”   “对!”卓婉用力点头,“疼的掉泪是生理反应,不算哭,哭是感情的迸发,完全是两码事。”   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严宁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点完头才发现,他竟然认同了这个黑崽子的歪理邪说。   王安庞和王二根跟着严宁一块探查丈量地界的话,很难准确推算出他们回来的时间,趁着他们做准备的这三天,卓婉抓着勒安谦当劳力,赶出了十二小兵传记中王安庞和王二根的故事。   卓婉拿着草稿,给他们两个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和修改的。   王安庞指着草稿中的一个外号道:“在这里还要再加上我的背景才对我在战场上的料事如神更有说服力。”   卓婉连连点头,拿着眉笔在草稿空白处做补充,“你的背景。”   “我一直都是乞丐,却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在丐帮中,我是第八代长老,外号百事通。”   “丐帮?”卓婉只做生意,她知道南方和北方总共有多少商行,有多少个店铺,以及每个店铺的关系图。她对武林中的事儿不太了解,也不知道这个丐帮跟她理解的丐帮是不是一个。   “对,你也可以在书上稍微解释一下丐帮,增加真实性。”   “这本书本就实事求是,不用过多的解释别的,不然就淡化了你们坚忍不拔的精神。”卓婉紧抓写这本书的初衷,“我不在书上写丐帮,只是我自己好奇。丐帮都干什么?里面的人都会武功?”   “不是所有人都会武功,有时候为复仇的人提供仇人消息,有时候收钱照顾被押送沙城的犯人,很多,只要价钱给的合理,什么都干。”   卓婉看了一眼勒安谦,她对丐帮的好坏不予评价。   卓婉补充完了王安庞的经历,开始询问王二根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王二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故事草稿,挠头憨笑道:“俺不识字。”   “我念给你听。”卓婉给他念。   “写的比酒楼里讲书的好。”王二根搓着手,想到他也能成为书本里的英雄,就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觉的哪里不对。”卓婉不指望王二根像王安庞那样提出建议了。   “出来打仗的人不一样,高的瘦的拧起来很脆比较快,胖的肥的拧起来有点费事,俺一般是用摔的。刚开始打仗,胖的不多,俺没给你说。这一次,俺跟在大将军身后,碰见好多个肥的,摔的很过瘾。”   卓婉听完,浑身的小软肉都颤了颤。   送走王二根,卓婉惊魂未定,把笔塞到勒安谦手里,“你来写。”   勒安谦勾唇,如实地写下。   “王安庞有帮王二根数数,要写上具体数字。”   勒安谦划掉“若干人”,换上了具体数字。   卓婉看他盯着王安庞的故事,迟疑道:“你打算整顿武林?”   勒安谦笑看着她,不语。   “他们很穷。”   这是武林人给她的最深刻印象。   “我觉的你不用动武,他们好像挺喜欢钱的,可以用钱让他们为你效命。”   “我听掌柜说,我商队里三分之二的人曾是武林大门派的内传弟子,自从进入我商队的编制内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一门心思地去干活挣钱。”   “你要是把人逮住了,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弄错章节,然后又改过来了。   明天上班,晚七点更新。 第50章 粉团   勒安谦的苏醒加快了大军吞并北方边域诸城的速度,伤员不断增加,战马兵器的损耗也在日益加重,老军师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急报。   军中猛虎中队副将王棋山率手下百余人,出走南方赵家。背叛前,王棋山等人趁大军出征,伤了守在后勤的卓清,并烧掉了所有的粮草。   卓婉在内城听闻此消息,彻夜难眠,待大哥一身血地被抬回家,她才突然放松下来。   护送人离开,卓婉两腿发软地坐到床头,看着大哥的脸,气咻咻地拧着他的鼻子。   “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我亲自洒在你头发上的毒粉。”   卓婉趴下来,扣他脸上的伤口,顺利地扣下来一块假皮。   “毒粉要是沾上你的血,砍你的人生不如死,哪儿还能活蹦乱跳地投奔南方诸侯。”   卓婉又把假皮给他贴上,又用粉扑补了下颜色。   “我知道你敬业,装昏迷也会一装到底,你饿不?我给你拿几个营养丸,你趁别人不在的时候吃一粒,我会尽快让你痊愈的。”   卓婉的手指与他的手指碰了碰。   卓婉离开,卓清睁眼,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鼻梁,还是秀衣更了解小妹,小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他愿赌服输,这几日都会老老实实地当个昏迷的病人。   卓婉跑到书房中随手拿起一个青果啃着,看着冻的浑身都结了一层冰霜的勒安谦。   他正翻看她写的十二小兵传记。   “这是谁的主意?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卓婉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他紧张,也是他的这份镇定让她没有冒然地闯出内城。   “不知。”勒安谦转身看她,“我的手下宁死也不会背叛。”   卓婉点头,这很好理解,就像她信任她的掌柜们一样,如果有一天有人说他们中的一个人烧了店铺然后卷钱跑了,她首先想的是他卷走的钱够不够花。   卓婉咔嚓咔嚓地吃完了青果,拿着红衣给她做的刮刀把剩下的青果全部刮下了皮。   她端着青果到厨房压果汁,两脚悬空,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榨汁机的手柄上。   手柄丝毫不动。   卓婉拍拍铁盒,自言自语:“你乖点,我压的是水果,不是石头。”   卓婉再接再厉,使出全身的力气掰手柄。   手柄依然纹丝不动。   卓婉放弃,转身跑到书房,把勒安谦拖到了厨房。   他轻轻松松地压了一下,果汁全部溢出。   卓婉抱着铁盒研究了一下,发现了改动的地方,红衣为了让墨衣更省事,增加了几个小齿轮和大齿轮的半径,按压一次里面的五个刀片会转动三十余次。   “难怪我按不动,墨衣力气大,这是红衣给墨衣设计的。”卓婉心感安慰,她还以为自个弱成了小鸡崽,连个榨汁机的手柄都压不下去。   趁着勒安谦在,卓婉把厨房里的蔬菜挑挑拣拣地压榨成不同颜色的蔬菜汁。   她从珍藏的玉**中倒出三颗药蜂蜜块放入果汁中,“我问过青衣了,药性不冲突,能滋润你喉咙和心肺。”   卓婉端给他一碗,又端起另一碗给她大哥。   来到卧室,卓婉悠闲自在地靠在椅背上,从荷包中拿出仅剩下的一颗蜜饯放嘴巴里含着。   “青衣说了勒安谦需要忌讳的东西,要不,你自己也想个需要忌讳的东西?”   卓婉建议道:“他不能吃大热的食物,那你就不能吃大寒的食物吧。这样,他不能吃的可以喂给你,你不能吃的可以喂给他。”   卓婉的手指碰碰他的指尖,“行不?”   他的指尖动了动。   卓婉嘴角一咧,笑道:“果汁放了药蜂蜜块,趁着药效还在,你抓紧喝。”   “一直躺着不能说话,难受吧,明天带你晒太阳。   “青衣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肯定把戏演全套的。”卓婉说的胸有成竹。   此时,正在风沙中行走的三人,心情亦是悠闲自在,甚至有欣赏沙漠落日的闲情逸致。   他们离开内城,在大军驻扎地被老军师劫走了腰牌,他们三个人在野外住了两日,到第三日,王安庞发现酸甜的野果,打算用行李包邮寄给小主子的时候,发现了行李包的夹层。   拆开夹层,里面夹着十张银票和一个纸条。   身为领头人的严宁认了这个评价。   严宁的心中冒出暖流,被肥崽子的这几句简单的话给感动了   严宁心中默算着他的存款,有了紧迫感,这个大红包不能错过。   严宁面无表情,他从来都没指望黑崽子会说他什么好听话。   王安庞收起纸条,把银票也亲自收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个额外提醒,他会把银票给严侍卫,现在,他有点不放心,还是他拿着更保险。   三人有了银票,心中稳妥,收拾起地上的行李,向驿站走去。   王安庞走在严宁的旁边,肯定道:“小主子把你当朋友。”   “嗯。”严宁虽有时候被肥崽子欺负的憋屈,但他也从没真正地生气,他看的清哪些是真哪些是闹着玩。   “你很幸运。”王安庞心生羡慕。   严宁大跨步向前,不太想承认,“大多数会被气的想揍她。她不是你以为的幼崽。”   王安庞通透道:“这样很好,你不认为你越来越像个人了吗?一年前,我刚见你时,你的眼神和主子的眼睛神一样,无情,亦无心。”   严宁停下脚步,长久的沉默。   内城,大宅宁静,厨房却喧闹不止。   卓婉撸着两只袖子,一脸认真地揉面。   。   面粉被蔬菜汁揉成了五颜六色的面团。   卓婉揉了半晌也没揉出她想要的浅粉色,“没错呀,墨衣就这么这么弄的呀,为什么是褐色的呢?”   卓婉苦恼地问着勒安谦。   勒安谦瞥她一眼,继续烧火。被她强拉来烧火,他已是不情愿,再让他揉面,甭想。   卓婉把五个面盆放在地上,蹲坐着把面团从面盆中扯出来,“你看,紫色的,绿色的,黄色的,橙色的,黑色的。还差粉色,我揉的手酸,你这么厉害,帮帮我,好不好?”   卓婉语气温柔轻甜,她哄孩子似地哄着勒安谦。   偏勒安谦就吃这一套。   小老太太捧着一把红艳的月季花进厨房,就看见小花苞在烧火,勒安谦在揉面。   “师叔,你知道怎么调出粉色的面团吗?”卓婉仰头,糯糯软软地问着小老太太,语气里含着娇甜的央求。   “会,师叔马上给你做。”   小老太太把红色的月季剁成花泥,接过勒安谦手下的面团继续揉,时不时地加些花泥和蔬菜汁调色。   卓婉给勒安谦让出半个板凳,一脸崇拜地看着小老太太熟练有力的揉面动作。   她不觉枯燥,挤在小板凳上,托着白软的小下巴,从头看到尾。   这副乖萌恬静的小模样看的小老太太心头甜软,照着她的乖巧模样捏出了十个活灵活现的粉面团小人儿。   卓婉看的欣喜,迫不及待地放入了蒸笼。   入笼前玲珑可爱,出笼后白白胖胖的一团,憨态可掬。   “我没有这么圆。”卓婉拒绝承认这个胖团是她。   勒安谦不语,一口一个地吃着,还没等卓婉辩解完,他已经把这十个胖团吃完。   卓婉看看空了的蒸笼,再看看他,“你吃这么快,胃不疼吗?”   她记得她还没给他暖胃丸。   勒安谦眼神含笑,缓缓道:“疼,但更有食欲。”   卓婉确定他在撩她,一步上前,想要勾起他的下巴反撩回去,被印择天拎着衣领扔出了厨房。   勒安谦嘴角微翘,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弯腰看她的澄澈的眼睛。   卓婉一个冲动,生猛地捏住他的脸,上前就是一口。   勒安谦脸上留下一个清晰湿润的牙印。   勒安谦眯眼,轻声,“很好,胆子肥了。”   卓婉从他身上感到一股危险的味道,撒欢地跑向厨房,两条小粗腿倒腾的飞快。   勒安谦伸手,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七点更新。 第51章 花蕊   宛若被突然叼起的小奶豹。   卓婉满脸懵懵呆呆地被提到了他的面前,眼睛湿漉漉的。   “呀!你会凌波微步。”   “嗯?”   “你轻功真好。”   勒安谦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她的眼睫毛紧张的不停都抖动,让他想起若干年前那只受伤的蝴蝶,一只不该出现在死人谷的脆弱美丽。   翩跹起舞的翅膀留在他记忆最深处,一如她。   “我在死人谷遇见一只迷路闯入禁区的蓝色蝴蝶,它落在了我的掌心。”   勒安谦松开她的后衣领,一手搂抱住她的腰,贴近她的耳边,轻轻浅浅地说着。   “你猜它的结局。”   卓婉连连摇头,浑身被他身上的寒气冻的打颤。   嘤……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可是唯一一个能从死人谷走出来的人。   死人谷除了人啥都没有,结局是什么,她又不傻。   勒安谦启唇轻笑,血丝布满他的嘴唇,浓烈的艳红。   卓婉看直了眼。   他舔了舔嘴唇,缓缓地含住了她白白软软的耳垂,双牙轻轻一合。   卓婉“嗷”的一声尖叫,四肢开始剧烈地扑腾。   勒安谦放开她的耳垂,复又抓住她的后衣领,提起她晃了晃。   “嗯?”   卓婉紧紧地捂着耳朵,真挚道:“我给你卤猪耳,咸香,有嚼劲。”   勒安谦好笑地把她扔到了房檐上,“你需要清醒清醒。”   卓婉战战兢兢地趴下来,包住屋脊,不示弱地大声道:“你更需要反思反思。”   勒安谦脚尖轻点,行至屋脊,低头看向趴在屋脊上怂包。   卓婉蹭着屋脊,两手抱住了他的脚腕,   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   卓婉抱住了脚腕,也豪不懈怠,继续努力往上爬。   考拉一般地抱住他的脖子后,她暖热细腻的红脸蛋垫在他的颈窝上,浑身放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勒安谦所有的想法都被她的信赖清空,心中一片安宁。   有节奏的剁肉声没有遮住院落中的动静,小老太太满脸笑容地切面。   “小花苞还未绽放,就要被真正的赏花人摘走了。”   印择天也喜爱这只淘气的萝卜头,但远远没达到师叔这种溺爱程度,便直接问道:“师叔,我入师门以来,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可以这么地宠爱。”   小老太太笑问:“你为什么喜爱她?”   “听话,懂事,纯善。”   小老太太摇摇头,“很多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但她对你来说也是特别的,不然你也不会来这里当她的门卫。”   提到门卫这个词,两人都笑出了声。   印择天豪爽地笑道:“因为她给我酒。”   “更是因为这些酒是她亲自酿给你的。”小老太太说透了卓婉以为已经瞒了过去的小秘密。   “滋味还是不错的,就是贵的离谱。”印择天喝酒无数,尝了一口就知道了里面的门道。   小老太太想起小花苞当时操心的小表情,大笑道:“小花怕你胡吃海塞地花光积蓄,专门给你在钱庄开了户,你每次买酒的钱都存了起来。”   印择天顿了顿,他摸了摸腰上的玉牌。   小老太太低头看着他的腰牌道:“拿着这个腰牌可以随意取用你的银钱。”   小老太太脸上露出了慈笑,“小娇花有些害羞,这事儿悄悄的办了,也不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去买菜时看见她去钱庄,连我也不会知道。”   “这便是我疼爱她的原因。”小老太太继续道:“可能是因为我比你更年长,看起来也更无害,小娇花便毫无顾忌地在我面前露出软软嫩嫩的花蕊。既然能轻易地感受到这份贴心的暖软,又怎么舍得不理会。”   印择天心里的疑惑被点透,再看外面那只蹦哒的萝卜精,感觉他眼前的这只跟师叔嘴里说的那朵暖心软嫩的小娇花不是一个人。   虽是明白了师叔的心思,可看着在屋脊上爬了一身土的萝卜头,他还是感动不起来。   卓婉这边紧紧地抱住了勒安谦的脖子,两腿克制地踮着脚尖用力。   她很想尝试两腿缠在有八块腹肌腰上的感觉。   但,在清风明月下,她如此污浊的思想怎么能玷污如此玉洁冰清的美人。   “安哥哥~”   勒安谦心升躁动,沉声道:“撸直舌头,好好说话。”   “你娶媳妇的要求是什么?比如相貌,家世一类的。”卓婉估摸着自己能不能满足所有条件。   以前她只是个商女,能不能满足条件还不好说,但她现在是他亲封的拥有十二个英雄小兵的女将军,她觉的她能。   勒安谦把她放到凉亭下,反问道:“娶你需要什么条件?”   卓婉看看他的眼睛,他眼里写满了认真。   可这问题的答案有点说不出口。   “嗯……”卓婉叹息着摸了摸他垂在背后的发丝,“你有点娶不起。”   勒安谦藏在衣袖中的手指轻轻地转动着禅珠,缓缓道:“何以见得?”   卓婉拉着勒安谦走到书房,把她老爹的回信给他看。   勒安谦看完,放下书信,脸色黑沉。   卓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家大业大,长辈最多。你要努力了,加油!”   勒安谦悠悠地看向她的耳垂。   卓婉眼明手快地捂住了耳朵,“我还未及笄,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准备。再不济,你可以参考一下最后一条,我家还是不错的,不愁吃不愁喝更不愁穿。”   勒安谦瞥她一眼,垂下眼帘,轻笑一声,离开书房。   卓婉颠儿颠儿地跟在他的身后,追问道:“你的要求还没说呢?”   勒安谦扬了扬书信,把信放入了袖中,“满足你母亲的要求即可。”   卓婉雀跃的小肩膀耸了下来。   印择天在厨房里一声吼,把沉浸在沮丧情绪中的卓婉给唤到了厨房。   “愁什么,吃饭。”印择天敲了下桌子。   卓婉挑了两根紫色的面条放入嘴里,“味道很正宗,但是我心里难受,没心情吃饭。”   卓婉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两眼勒安谦。   小老太太看着打哑谜的小花苞,忍笑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没心情吃饭了?”   “哎……”卓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秀衣给我娘告状,说我又胖了。我娘生气,让我节食。”   小老太太佯怒道:“秀衣怎么能怎么说呢,我看咱家小花是又瘦了。”   印择天看了眼小老太太,萝卜头是更粗壮了,这没错。   卓婉吃了两根面条,放下碗筷,一脸惆怅地坐在厨房门槛儿上,望着星空明月,一身的忧郁。   勒安谦满眼笑意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把她剩在碗里的面条倒入自己的碗中。   卓婉忍过了前半夜,没忍过后半夜,从饥肠辘辘却死活吃不到鸡腿的噩梦中醒来,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穿上衣服,像个幽怨的女鬼一般,披头散发地走到他的床头,幽幽地看着他。   勒安谦嘴唇微翘,睁开了眼睛。   “不吃饱,不幸福。”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然后?”勒安谦坐起身,温文尔雅地问道。   “你吃了我的面条,还我。”   勒安谦笑看着她,不语。   勒安谦身受夜晚苦寒,皆无睡意,只看她便觉苦寒消散时光飞逝。   卓婉垂头丧气地抱着枕头挤在床头,嘴里黏糊糊地喊着饿。   勒安谦握住她温热的胖手。   卓婉往回抽,没抽回来,硬气道:“给你握一会,一会后你帮我找吃的。”   “厨房有馒头和酱菜。”   “我想吃鸡腿,做梦都想吃。”   勒安谦揉眉,妥协道:“在哪里?”   卓婉的眼睛顿时晶亮的发光,眼神中满是如愿后的小兴奋,“路家熟肉铺,离家不远,就隔三条街。”   勒安谦起身,拿起厚实的外袍裹住她,箍着她的腰快速来到熟肉铺。   卓婉敲门,只轻轻地三下,店小二打着哈欠打开了门板。   “诶?主子怎么来了?掌柜回家看孩子去了。”   店小二看见卓婉也不拘谨,随便倒了一杯凉白开给她。   卓婉一脸严肃道:“不是找她,家里有人想吃鸡腿,我打包一些回去。”   “好嘞。”店小二利索地打包了三只烤鸡。   来的急,回去的路上,两人慢悠悠地散着步。   卓婉借着月光,打开荷包,拿出青衣离开之前留下来的纸条,仔细地阅读了一番。   “你这是第六天,寒气即将完全消散,能正常饮食。”   卓婉看完,撸起袖子,徒手掰下来一只鸡腿,递给大功臣。   等勒安谦接过了鸡腿,她就抱着整只鸡开啃。   勒安谦扫向油纸上的花印,“你的商铺?”   “嗯。”卓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专注在香辣鸡肉上。   勒安谦伸手夺过她手上的鸡肉,“回答了问题,再给你吃。”   卓婉乖萌,“你问。”   “何时开的商铺?”   “前天。”   勒安谦把鸡腿递给了她,“慢点吃。”   卓婉听话,一点一点地撕着肉丝吃,时不时地喂他一条鸡肉丝。   “挣钱的效率挺高。”勒安谦心中亦是钦佩她偶尔的雷厉风行。   “嗯。”卓婉点点头,感觉自己只点点头显得有点小敷衍,便道:“秀衣青衣都不在,你又忙着批奏折,没人陪我玩,不去赚钱玩还能玩什么?”   勒安谦低头看她,“十二小兵写完了?”   卓婉瞬间愁苦了起来,“没有……,写起来好痛苦。”   “我帮你写,你来帮我开商铺,如何?”   “好呀。”卓婉爽快地点头同意,她最擅长这个。   勒安谦轻笑,有她帮忙,书信中要求的富可敌国倒也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七点更。 第52章 温柔   天阴凉,街巷烟雨蒙蒙。   卓婉昨夜听见打雷声,急火火地起床把青衣晒在院落的药草收拾了起来,今日便起的晚了些。   印择天昨夜也被她的动静闹醒,帮着把屋顶上晾晒的药材装到了干燥的炉房。今早便任由着她补觉。   青衣离开前,说了今日回来,可雨是越下越大。   卓婉披着硕大的蓑衣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路口。青衣虽未开口说过,但她知道青衣害怕下雨天。   是害怕,不是讨厌。   下雨天,青衣不自然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中,卓婉兴奋地大喊了一声青衣的名字。   青衣下马,浑身都**的。   卓婉抬起下巴,把白嫩的脸蛋伸在青衣眼前,“看在你按时回来的份上,给你亲一下。”   青衣笑着在她脸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勒安谦拿着暖手炉,慵懒地靠着门柱,看到眼前这一幕,便明白了糖包咬脸的恶习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自己去书房吧,我跟青衣去洗漱。”卓婉随意地跟他挥挥手,颠儿颠儿地围着青衣转,又是端热水又是递毛巾,可忙。   勒安谦呵笑一声,揣着暖手炉,悠悠地走向书房。   卓婉摸摸青衣身上湿透的衣服,琢磨道:“天放晴了,我让青棋研究一下防水的衣服,以后你在路上就不怕淋了。”   青衣点头,随便擦了擦头发,脱下衣服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呼吸轻慢的仿佛没有呼吸。   卓婉不再说话,晃着腿,不停地磕着瓜子。   她也不吃果仁,磕了就堆放到一旁。   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到雨停。   卓婉跳下高脚椅,走到床头看了眼紧绷后放松入睡的青衣,放下床幔,蹑手蹑脚地离开。   “给你。”卓婉把盛放果仁的茶盏递给他。   勒安谦打开茶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笑看了她一眼,倒入口中。   口味尚佳。   卓婉被他的笑眼一看,危襟正坐,严肃道:“你矜持点,我自制力不高。”   勒安谦起身,手撑在桌面上,弯腰靠近她,嘴唇轻触她细腻白皙的脖颈,低声道:“这样呢?”   卓婉眼睫毛忽闪着,一手拨开他的脸,挠了挠发痒的脖颈。   感情浅淡时,他冷眼看她,她尚觉他如海上皎月。如今,他满眼温柔,更是勾的她心如虎狼。但是……她得控制她自己。   卓婉正了正脸色,装出一身典雅端庄的逼格,正经八百道:“可以有。”   勒安谦斜靠在红木椅上,看着她渐渐粉红的耳朵和脖颈,抚弄佛珠,藏起眼底的暗流。   她尚未及笄,还是太小了。   墨香飘荡在书房的每个角落,卓婉失神地看着批奏折的勒安谦,只觉他身上优雅的书生气迷人的让她舍不得眨眼。   脑海里不自主地排了一场赶考书生与画中美人的大戏。   卓婉从大戏中回神,以专业眼光挑刺着勒安谦,他不适合赶考书生这个角色,他不够文气,没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才气,他的气质全靠脸。   “你读的书肯定没我多。”卓婉断定着,“我属于长相一般,腹有诗书气自华那种的。”   这突兀的话让勒安谦停下了书写,一手撑着脸颊,懒洋洋地看着她。   暂不提她刚刚的话语,只她现在娇娇软软的模样,就让他想要揉入怀中。   卓婉眼神闪烁着,她想,她要尽快适应他逐渐露骨的眼神。   不然,没办法好好交流了。   之前,他看她的眼神像看盘中餐,随时爆发吞她入肚。如今,他看她像在含着一块糖,粘腻腻的。   卓婉心中喟叹一声,感慨她的自律能力又上升了一个新台阶,如果这放在以前,她一定神魂颠倒地把糖给抢回来。   哎……尚未及笄,忍住!   她家秀衣的长期教育还是起到一定作用了。   青衣一夜无梦,醒来看到落下的床幔和瓷碟上的果仁,疲倦冷情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神采。   青衣穿上摆放在床头的粉绸纱衣,她喜欢稚嫩的颜色却从不穿这些浅粉浅黄的衣裳,这一次是小姐给她选的。   这件粉红与浅黄相染的桃花裙,驱散了昨日雨夜带给她的最后一丝烦躁。   “很漂亮。”小老太太煮着鸡蛋,抬头看着走进厨房的青衣,继续道:“年轻就要多穿穿这些鲜艳的颜色,看起来有活气。”   青衣小心地把裙摆绑起来,穿上围裙,唯恐弄脏了她的新衣裳,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小姐给我挑的。”   小老太太笑了起来,“这几日你不在,她想你了就盯着药草看,你的药草被她照看的好好的。”   “嗯。”青衣面色平淡,心中已盛开了一朵太阳花。   厨房时不时地传来卓婉哼哼哈哈的声音。   印择天提着的酒壶站在院落一角,黑气沉沉地训斥道:“摔鞭又用不到你的嘴,安静点!”   “我在这样有气势!”卓婉照样哼哈一声,再猛摔一次鞭。   她摔鞭的手法全是小老太太为她设计的,现如今也是有模有样,鞭子多了些精准和力度。   “再不闭嘴,点你哑穴。”印择天威胁道。   卓婉半点威胁不受,张嘴就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人,“师叔,印择天又不讲理。”   小老太太大笑,对着院落大声地警告道:“不准欺负我的小花。”   卓婉瞥一眼印择天,继续哼哼哈哈地摔鞭。   印择天保持沉默。   “师叔是咱家最厉害的。”卓婉剥着鸡蛋,看着安静的印择天,有感而发。   勒安谦趁她不备,把她手中剥干净的鸡蛋夺了过来。   卓婉又剥了一个,这一次她紧看着慢看着,还是被青衣给夺走了。   卓婉索性抱住瓷盘,把所有的鸡蛋都剥个干净。   看着圆圆滚滚的鸡蛋,卓婉用筷子戳开,只吃里面的蛋黄。   “把蛋白吃掉。”印择天不惯着她,把她放在瓷盘中的蛋白又给她夹了回去。   卓婉看看青衣,青衣笑着摇摇头。   卓婉把蛋白夹到了勒安谦的碗里,以责备的语气说道:“多吃点,你看你瘦成啥样了。”   勒安谦淡淡地看她一眼,没理她。   卓婉放下碗,跑到大哥的房间,戳了戳他的脸,“大哥,你醒醒。昨天忙着想别的事情,忘记演戏这一出了。”   “王副将要是得不到南方赵家的信任,你就让他带着士兵先回来。”   “我这几天问了问掌柜,我在南方的店铺中有很多赵家庶系的人,你要是想要打听什么消息,问他们就行。”   “商队也跟赵家嫡系子弟有合作关系,要是想要干什么,可以委托他们帮忙。”   “还有就是,商队家属有在这些大家族里当小厮丫鬟的。”   “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你们让王副将演这么一出,好像有点没必要。”   卓清睁开了眼睛,满是惊诧地看着幺妹,早已忘了与秀衣的赌约。   “你什么时候在南方有了这么大的商队?”他与二弟谋划了许久也没有彻底融入南方的商行。   “就是酿酒换粮的时候开始的,小半年了吧,慢慢的就这么大了。”卓婉也不明白她大哥干嘛这么惊奇,“北方大多数店铺都是咱卓府的,我不去南方做生意,难道留在北方跟自家人抢生意呀。”   卓婉摸摸卓清的头,“大哥,你近两年总是傻乎乎的。”   卓清浑身温的和气质被她这句话气的荡然无存,捏着她的胖脸蛋,气道:“说谁傻?”   “我傻。”在大哥面前,卓婉认错认的干脆利索,毫无心理负担。   卓清想起幺妹平日里悠闲自在的样子,实在看不出她在南方展开的局面有多大,“你把你在南方的店铺给我说一下。”   “大哥为难人。”卓婉嘟嘴低声道,“我又不像你跟二哥似的记忆力那么好。”   卓清揉揉额头,他看着她长大,自然了解她的憨笨劲儿。只是,最近从幺妹手中显出来的东西,让他太过吃惊,忘了幺妹最是懒散之人。   卓清稳下心,照着幺妹的性子,耐心地从日常追问,“你平日如何与南方商队联系?”   “大掌柜们过来找我说话。”   “他们已经来过内城了?”   “嗯。”卓婉看了眼智商有些捉急的大哥,“他们不来,我怎么知道商队跟赵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卓清再次揉了揉额头,别以为他看不懂她小眼神里的同情。   “他们找你说什么?有几个人?你仔细回忆一下最近一次的谈话内容。”   卓婉叹了口气,要是二哥在这里,她肯定不需要回答这么多问题,二哥聪明,她一点就透,大哥问了这么多问题都没有问到点子上。   她体恤家中老大的不易,一个个地回答道:“总共二十个人。”   “他们找我说,他们又发现了好苗子,培养培养能成为活泛的店小二。”   “他们手下的大伙计又发明了好玩的东西,生意红火了一阵。”   “店里新招来的店小二吃的最多,力气也是最大,在店铺里干活有些大材小用。他们把人带过来,让我看看怎么才能不浪费他的天赋。”   卓清皱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卓婉轻轻地拍了下大哥的肩膀,“总共20个大店铺。”   卓清挑眉,戏谑道:“你刚才的话让我以为你有200个店铺。”   卓婉欲言又止,大哥看起来又傻乎乎的了。   她强调了,她的是大!店铺。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七点更 第53章 额头   “大哥,要不,你问二哥吧。二哥聪明,他能给你解释明白。今天青棋来内城找我玩,二哥可能也会随着青棋的商队顺道来看看我。”   卓婉算了算年龄,她跟大哥差六岁,三岁一代沟,她跟大哥之间隔着鸿沟,还是让二哥来解释比较方便,他们两个之间有共同语言。   卓清看着幺妹的表情,便知他可能想差了。考虑到幺妹说话做事的跳跃性,便不再为难彼此。   待二弟过来,他们也好商量小妹与摄政王的事。   这事儿需让家人心里有个底儿。   卓婉蹦哒回厨房,桌上还给她留着一张饼。   卓婉也不用竹筷,双手抓着吃。   “凉吗?凉的话,我给你热一热。”青衣端着一盆黑茶走进厨房。   “温的,不凉。”卓婉细嚼慢咽,不慌不忙地坐到青衣对面,看着她捡茶尖。   青衣捡着茶尖给她讲茶的药性。   卓婉不停地嗯嗯点头。   青衣笑着继续说,她知小姐的记性不如她和秀衣的过目不忘,多说几遍便是。   她喜欢小姐认真听讲努力记住的小模样,更喜欢小姐此时看她的崇拜眼神。   阳光正浓烈,卓婉接过青衣手头上的活儿继续揉药丸,青衣把手泡在药水中。片刻后,青衣开始给勒安谦施针。   青衣只扎了最为关键的十针,剩下便交给了卓婉。   卓婉根据自己的记忆扎针,待扎到第二十八针,青衣阻止道:“走后溪穴。”   “后面的记不住了。”卓婉觉的自己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这么多针,已是相当了不起,满心自豪地把剩下的三十二针交给了青衣。   青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结束了这次施针,把刚刚揉制的药丸递给卓婉,叮嘱道:“每日十粒药丸,早晚各拔罐一次,无瘀血,可止。”   卓婉的眼睛飘向勒安谦,笑嘻嘻道:“你要拔罐,全身的,脱光的那种。”   勒安谦睁开眼睛,被复苏的寒气覆盖的嘴唇微微翘起,轻声道:“你来拔罐。”   卓婉眯眼一笑,眼神猥琐地对着他的身体上下扫视。   勒安谦坦然自若。   卓清从暖房赏花出来,就听见幺妹不和规矩的话,常挂脸上的温和笑容消失殆尽,沉声道:“我来拔罐。”   卓婉听见大哥冷冷淡淡的声音,溜走。   整体来说,她大哥比较正经,调戏后被逮住的结果很悲惨。   吃过午饭,青棋根据掌柜提供的手画图几经周折地找到了大宅,卓明没跟来,反而来了个本该在沙城的老军师。   老军师看见卓婉,苦着脸给她作揖赔罪。   卓婉意外地看着他,等他解释。老军师脸皮厚如城墙,他摆出如此的低姿态,定是有大事求她。   老军师没有与勒安谦汇报,率先跟卓婉说道:“南方赵家意与主子合作,捆绑送回王副将等百余名出逃将士,并送来家中嫡女结亲。”   卓婉惊叹地看向老军师,“所以,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老军师愁苦地点点头,自伤道:“我老了。”   卓婉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不老,你至少还能奋斗三十年。”   老军师鼓起精神:“你这里有什么防衰老的药丸吗?”   卓婉想想她在海岛上卖的很是畅销那些滋养药丸,踟蹰道:“有是有,但是很贵,可以给你折扣,不过,你好像还是买不起,因为药丸的原材料就很贵。”   老军师心中一痛,无耻道:“您不能同情同情我老人家吗?”   卓婉同情地摇摇头,“你还有赚钱能力,不在救济范围内。”   老军师精神萎靡,“你有什么赚钱的门道可以推荐给我吗?我可以接点私活赚个药钱。”   “你主子就要开店铺了,你可以跟着赚小钱。”卓婉给予甚是贴切的建议。   “你不懂,这些将来都会充公的。”   “我懂。”卓婉怜悯地看着老军师,继续道:“你会算账,可以抽出时间来我的店铺做账房先生。”   “一言为定。”   卓婉紧接而上,“驷马难追。”   赵家嫡长女看完两人的逗趣对话,扶着丫鬟的手下轿。   卓婉看着缓步走来的优雅美人,托着下巴,认真思量勒安谦被迷惑的百分率。   反正她被迷惑了。   卓婉甩掉老军师,蹦跶着跑到美人身前,“你长的真好看。”   赵留燕低头,手拿绣帕捂嘴轻笑,修长纤细的脖颈微微颤动,宛若饮歌的天鹅。   卓文赞叹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对着小老太太感慨道:“咱家秀衣以前也是这种温婉淑女的样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性子。”   小老太太道:“秀衣现在的性子最好,无拘无束。”   “说的也是。”卓婉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秀衣现在的性子真实多了。要是不那么地喜欢跟我娘告状,会更好。”   小老太太止不住地大笑道:“她从小就爱跟长辈告状,她大师兄不知因此挨了多少次惩罚。”   “印择天吗?”   小老太太点头。   卓婉以公正的态度断定道:“那一定是印择天自身的原因。”   小老太太看着从炉房黑脸走出来的印择天,大笑着点头。   印择天走到萝卜精面前,虎目圆睁,气势汹汹。   卓婉一甩头发,仰着小下巴错开他的目光。她现在有美人养眼,不想跟他对瞪。   小老太太笑着拍拍印择天,“都是好孩子,不用担心。”   印择天敲了下萝卜精的头,扫了一眼赵留燕,重回炉房。   小老太太也回暖房,摘新鲜的花瓣,给她的小花做花糕。   卓婉回忆着大堂姐和二堂姐招待闺蜜的正规流程。   她在卓府招待她的闺蜜都没有什么固定的规矩,她们待在她的院子里,怎么开心怎么来。想吃的去吃,想踢毽子的去玩,想唠嗑就找个人听着。   反正,门一关,她们就原形毕露,比她找个主人都自在。   眼前这个美人应该是二堂姐那种的才女,她刚才瞧见美人手帕上绣了一首诗。   呐,她最喜欢也最常用的绣帕绣的就是糖果。   想到糖果,卓婉就想起了大堂姐闺蜜到来前,大堂姐会提前准备好吃食,便问道:“你吃了吗?”   赵留燕微微一愣,柔笑道:“尚无。”   “跟我来。”卓婉领着人到了厨房。   一顿饭的功夫后,赵留燕一个不慎,露出了本性。   卓婉愣了愣,满是怜惜地拍拍赵留燕的肩膀。她娘告诉过她,每个藏起本性的人都有难堪的过往。   也许是因为两人同喜欢小老太太的花糕,或许是其他原因,两人迅速地成了相见恨晚的知己。   太阳热烈的凉亭中,赵留燕撩起裙子扇了扇风,“什么鬼裙子,热死老娘了。”   卓婉压下她的裙子,把蒲扇递给她,秀衣式口吻道:“女孩子不可以这么粗鲁。”   赵留燕拿着蒲扇快速地扇着,直爽道:“我对什么摄政王没兴趣。你留着点神儿,南方那些酒囊饭袋准备了一箩筐的瘦马。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京都的官家小姐也都想嫁给战神。”   卓婉深沉脸,她貌似要有危机感了,但完全紧张不起来啊。   如果每次都能招来这么美的美人,也挺不错……   书房。   卓婉趴在书桌上,手背垫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勒安谦。   勒安谦放下毛笔,手指勾了勾她肉嘟嘟的下巴,轻笑道:“在想什么?如此地入神。”   卓婉直勾勾地看向他,认真道:“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嗯?”   “美人,不分男女,人人喜欢。”   勒安谦浅笑不语。   卓婉倾身,捧着他的脸,左右摇晃着仔细研究了一番,斩钉截铁道:“你是美人。”   勒安谦嘴角弧度渐大,轻声道:“喜欢吗?”   卓婉不假思索,本能道:“喜欢。”   勒安谦笑意连连,上前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卓婉晕晕乎乎地从书房出来,脸蛋如桃花般粉嫩细腻。   赵留燕用胳膊肘碰了下青衣,“看你家小姐,现在超可爱。”   青衣对着卓婉招了招手,卓婉颠儿颠儿地跑向这里。   赵留燕瞠目结舌,哪家的小姐和丫鬟这样的招手即来,似主仆,又似姐妹。   卓婉小跑到青衣面前,满脸灿烂的笑容。   青衣把她散乱的长发重新梳拢起来。   卓婉拽拽青衣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亲我这里了。”   青衣捏捏她粉扑扑的脸蛋,笑道:“喜欢的话,就让他多亲亲你,一粒药丸十次,不亲不给。”   卓婉豁然开朗,连连点头,“好!”   赵留燕看的啧啧称奇。   入睡前,自进入大宅后一句未言的灰衣丫鬟恭恭敬敬地给赵留燕洗脚。   “荷花,这里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这里的人真实鲜活的让人羡慕。我想过这样的生活,不想走了。”赵留燕看着被继母陷害时切走小脚趾的脚掌。   “你认输了吗?”   “没有,只是突然累了,报仇了又能怎样,能换回母亲的命还是能换回我的脚趾。”   “小姐放的下,我放不下,我要他们血债血偿,否则我死不瞑目,我李氏82口人死不瞑目。”   “那你回去吧。”   “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看见了带面具的将士,她们是女的。我将加入军队,率兵亲自攻破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防守,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54章 长胖   仿佛春天一夜来临,院落中的果树纷纷露出了绿芽。   卓婉站在树下,仰头看那静悄悄的春芽。   提笔欲题诗,不自知地,一副女孩观春画已跃然纸上。   勒安谦微微一笑,把画卷珍藏至行李中。   青棋已研究出轻薄的防水皮革布,依仗着做出的重大技术突破,急着回去跟掌柜提入编的事儿。   他来内城之前还是婉庄的临时工,早就憋着一股劲儿往编内钻,可惜一直没挤进去。   这一次,小主子亲口夸了他,还亲自送给了他一块花糕。   即使没进去编内,他也没白来边域,他能凭着这块花糕在伙计们面前炫耀一阵子,他见过了小主子,小主子不但和蔼可亲还夸了他。   卓婉委托老军师安排了两个小兵护送青棋回去。   小兵是青棋自己挑的,挑选标准是老实勤快。   卓婉觉得这两个小兵可能回不来了,掌柜那边缺人,瞧见有本事的,绝不轻易松手。   老军师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把前些日子掌柜送来的大力士给借走两天,借走后就再也没提还回来的事儿。   大力士进入军营这个狼窝,很快就染了一身血气,再没想回南方。   院落春芽下,几个人围着圆桌吃饭,卓勒安谦突然道:“叛军已彻底倾灭,可启程去往沙城。”   沙城是整个边域最贫瘠最乱的地方,即使大军长期驻扎在这个地方,当地的人也不受管控。   他们本就是恶徒押送至此,少了军兵的压制后,肆意妄为到无视皇权。   之前军队一直在养精蓄锐忙于攻占边域诸城,无暇应对沙城内小股地方视力。   如今,南方暂且不用理会,整顿北方诸城势在必行。   沙城首当其冲。   勒安谦的话刚落,一行人全部看向卓婉,等着她做决定。   卓婉正欢快地吃饭,突然被这么多人围观,懵呆呆道:“啥?”   她吃饭比较专心,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美妙的味蕾享受中,没进入他们刚刚的话题。   勒安谦不见怪,他知道糖包沉入一件事情后全神贯注的程度,他很是欣赏她品性中这点纯粹。当她安静时,他也不舍得干扰。   在卓婉疑惑的眼神下,勒安谦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并给她分析了沙城的状况。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沙城,你就不用操心了。”卓婉从书房密室中拿出沙城调令,“我来管沙城,保证完成你的整顿指标。”   勒安谦扫了眼卓清,点了点头。先让她来玩玩,等她玩够了再换他来用他的手段。   在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卓婉最是忙活,帮帮小老太太搬花盆,再帮帮青衣打包药材。   一行人花了十天,才准备妥当。   赵留燕独自一人前来送行。因为还有见面的机会,送行也不见悲伤,卓婉叮嘱赵留燕记得帮她的果树浇水后,就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卓清甚是诧异地看着幺妹,以他对幺妹的了解,幺妹逮住又漂亮又能干的人该是撒手不放的,这次倒是放的痛快。   “这次怎么舍得放人了?”   “嗯哼。”卓婉一扭头不想搭理他。   卓清笑着用纸扇敲了下她的脑门。   卓婉指着后车厢:“你把果脯还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卓清手中的纸扇左右摇了摇,“不可。”   卓婉瞥一眼大哥,对青衣大声道:“青衣,你知道吗?赵留燕把她携带过来的嫁妆全部变卖了,把钱全部交给我保管了。”   青衣佯装吃惊道:“还有这事?那她独自一人怎么在内城生活?”   卓婉看一眼仍无动于衷的大哥,抿嘴道:“天机不可泄露。”   青衣忍笑道:“可是,小姐,我好想知道。”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卓清好笑地从后车厢带过来一小罐蜜饯,道:“一天一块,不可多吃。”   卓婉抱着蜜饯瓷罐,连连点头,脸蛋上浮了一层兴奋后的红晕。   卓婉从瓷罐中掏出一颗蜜饯,伸手递给青衣。青衣手上正忙着磨药粉,直接张嘴。卓婉知她不喜欢蜜饯上的糖霜,便茶水中洗了洗,塞入她的口中。   “大哥,吃吗?”卓婉在手上倒了一颗下蜜饯。   卓清摇头。   卓婉嘴里含上一小块蜜饯,把瓷罐交给青衣保管,随后伸着小脸蛋搁在车窗上,一脸的乖萌。   可爱乖顺的小模样让卓清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小脸蛋。   “现在可开心了?”   卓婉甜言蜜语道:“有大哥在,一直都很开心。现在是更开心了。”   卓清笑拍了下了她的小脑瓜。   卓婉抓住大哥越发粗糙的手,放在脸蛋下面蹭了蹭。   卓清心头又软又暖,温声道:“每次撒娇都这样,羞不羞?”   “大哥不是别人,不羞。”   卓清满眼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青衣抬头,心里也被这一幕浸入一股暖流。   卓婉从马车中出来,坐在她亲自接生的小黑马身上。小黑马有灵性,也知道坐在它背上的小主子是个四肢不协调的,伸头嘶鸣了一声。   卓婉心有灵犀,把手上的缰绳放下,扶了扶它的鬃毛。   小黑马扭头瞟了她一眼,踢踢踏踏地踩了两下脚,一反平日的野性难训,优雅而缓慢地向前走去,走到路旁的果树下,停了片刻,继续向前走。   卓婉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两手摘了一堆野果,捧着吃。   卓婉吃了一个酸甜的野果,把外面的硬皮剥开又取出里面的果核,趴下上身,把果肉喂到小黑马嘴边。   小黑马喷了口气,伸出舌头舔走。   卓婉把小黑马和她自己喂饱,一人一马便摊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不肯再赶路了。   卓清下马,坐到幺妹的身边,给她挡住从泥塘袭来的凉风,问道:“你拿赵小姐的钱做什么?”   “她不想守着这点钱过一辈子,又没有好的想法,便用变卖的钱盘了我在内城盖的店铺,店铺刚刚开始,她脱不开手。等步入正规后,就会来找我,她已经正式进入我商队编制内了。”   小老太太从没做过生意,不了解具体情况,问道:“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每天就叫着要入编,入编是什么意思?小伙子入了吗?”   卓婉笑嘻嘻地趴到草垫上,晃着两条小腿,得意道:“这是我想到的一种员工激励制度。入编后,在店铺工作满五年,可以分配到一个小院房。还有其他很多奖励,掌柜负责月度分配。掌柜定的规矩是,满两年才能进入编制,除非有特大贡献。青棋才工作半年,这才一门心思地想要把防水布研发出来好申请入编。”   小老太太笑道:“青棋倒是不图钱,听说南方有很多商铺出了高价买他的制方。”   “他不缺钱。”卓婉继续道:“他曾祖父曾是前朝户部尚书,虽然改朝换代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里很多值钱的玩意,他父母病死后,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这些东西全是他的。有时候,掌柜的需要在店铺里摆物件撑场面,就会去他家借这些老古董。”   卓清道:“前朝的老物件千金难求。”   曾经在寻找小妹的过程中,卓府为让官家尽心,淘来的老物件几乎倾尽了家产。   小老太太解了心中的疑惑,卓清又好奇起来,追问道:“他既然有如此家产为何非要入编。”   “好娶媳妇呀。”卓婉跟她大哥普及民生,继续道:“青棋孑然一身,哪个姑娘愿意嫁他?即使他有很多的老物件,但那都是他的回忆,他再穷也不会卖的。在出身普通的姑娘家看来,这都是一堆老旧的垃圾,还没一件新衣裳让人开心。所以,他都二十多了也没娶上媳妇。”   卓婉颠儿着脚,自得道:“在南方我开的店铺是很多人慕名想去的,没点儿真本事的人还真进不去,即使没本事的人进去了,在里面干上一年半载也成了有本事的人。”   “我的店铺里入编的大伙计们比那秀才和读书先生都受欢迎。在待嫁姑娘和家有大姑娘的人家看来,吟诗作对都是话本里虚构的,她们不会吟诗也不会葬花,顶多在手帕绣上一首藏头诗。如此看来,秀才都是不靠谱的,居家过日子还是我店铺的大伙计们更有竞争性。”   “大趋势下,媒婆时刻关注着我店铺又招收了哪个未婚的小伙,有的话,别管其他的,先订婚。”   “青棋已经跟一姑娘订婚,两人也情投意合,就是姑娘父母要求高,不入编不能结婚。”   小老太太听得兴致勃勃,关心道:“他回去后能入编吗?”   “能,他发明了防水布,这足够他入编了。赵留燕也是用染布方子得来了入编的资格。”   印择天嗤笑了一声,道:“无奸不商。”   “师叔~”   印择天又挨了小老太太一脚踹。   笑声刚落,马蹄声从后追来。   马上之人头戴金镶玉冠,脚踏黑亮皮革,身穿四爪暗绣蟒袍,权贵之气摄人心魄。   卓婉摸索下她肉嘟嘟的下巴,思忖,他的衣服貌似有些不合身,紧了些。   “你长胖了?”   勒安谦的脸色越发的黑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两更,中午一点,以及下午六点。 第55章 温暖   条条光束洒在金线银缕上,反射出耀眼的亮线,华丽的迷乱了卓婉的眼。   “你的衣服真好看。”卓婉上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他胸前的蟒爪。   勒安谦背手遥望远方,端的是淡然自若的雅士之风。   青衣带着卓婉在阴气蒙蒙的小树林中采摘来新鲜的蘑菇和野菜。两人走出树林时,正碰上满载而归的勒安谦,卓婉欢笑着跑向勒安谦,接过他手上的彩鸡。   “咱们心有灵犀。我刚才还跟青衣说想吃小鸡炖蘑菇呢。”卓婉语气中都是满满的小雀跃。   “嗯。”他听见了。   有印择天捡的干柴,火焰旺,又有青衣的帮忙,小老太太很快就做好了饭菜,招呼着大家过来吃饭。   卓婉把小黑马带到溪边,刚准备给它洗澡,听到小老太太的声音,撒腿就跑,任由它自力更生。   “你吃的太少,路上还要骑马,只吃一碗饭顶不到下一顿饭,再多吃点。”卓婉看见勒安谦放下碗筷,觉得他今天吃的少了点,又给他盛了一碗鸡肉,塞了一个馒头。   勒安谦摇头,放下碗筷,去溪边给小黑马刷毛。   卓婉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馒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勒安谦的背影,疑惑道:“他今天的情绪有点低落。”   老军师把主子碗里的鸡肉倒入自己的碗里,满眼复杂地看了一眼小财神。   “有话可以直说。”卓婉被这眼神一看,感觉自己做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老军师放下碗筷,纠结道:“主子把他的所有衣服都扔掉了,只留下在大宅借住时的两套灰袍,还有就是主子身上的这套蟒袍。其实,赶路的时候不适合穿这套蟒袍。”   卓婉同感道:“理解。”很多爱美人士为了更加漂亮,什么苦都愿意吃的,她家秀衣那么疼她,有时候为了让她在京都诗会时不失体面,也是把各种金银珠宝往她身上压。   “不是。”老军师一言难尽道:“其他衣服都穿不上了。”   青衣和小老太太对视一眼,看向卓婉,忍笑。   听了老军师的话,卓婉脸露欣慰,“这很好,他之前就是太单薄了,纸片似的,一阵风就能刮跑。”   老军师听了小财神的话,也觉的有道理,他之前只担心主子性情无常恐难掌天下,现在仔细回忆一下,主子之前确实过于单薄。   “他现在还是不够壮实,需要再多补补。”卓婉看向老军师,叮嘱道:“你可别被京都和南方的什么身轻扶风给扭了是非观,放眼整个历史和整个艰苦环境,都是越壮实越健康。”   卓婉摇头,皱眉道:“京都和南方的审美都被前朝给带歪了。若战士皆符合京都和南方的审美,一个个清雅单薄如仙,还如何打赢战。”   卓婉想起老祖宗跟她提起这件事时无能为力的表情,严肃道:“这股风气是不对的。你不可否认,前朝被推翻与他们将士的羸弱有关。”   老军师慎重起来,他也曾在脑海中稍稍思虑过这件事,却又不当回事儿地忽略了过去。长年的观念浸染,他竟然在主子换衣时真的认为主子应少食。   青衣和小老太太也认真思考起京都和南方的风气。   卓婉不知她简单的几句话,对士兵们的管理和训练方法产生了如何巨大的影响,又对京都的风气有了怎样翻天地覆的改变。   “我的小花天生慧根。”小老太太慈爱地扶着她的长发。   “嗯~”卓婉心里已经欢快地冒出了彩泡泡,仍佯装平静道:“这是老祖宗给我讲的。老祖宗不让我跟大堂姐二堂姐学,说我这样的刚刚好,如果每天都适当地锻炼一下身体就比她们都健康。健康比美貌气质什么的都重要。”   小老太太捏了捏她脸蛋上的小肥肉,笑道:“你老祖宗说的很对,我家小花现在又好看又健康。”   卓婉眼神飘了飘,肥脸蛋上凝出了一层粉红色的胭脂。   勒安谦给小黑马刷完毛后,又重新坐回了卓婉的旁边。   几双眼睛齐齐地看着他,看到他接过卓婉手中的鸡腿,都是一脸的欣慰。   勒安谦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腿,缓缓道:“前朝的覆灭,与**贪墨军粮有关。士兵无衣可穿无粮可食,难与虎背熊腰的蛮族对抗。”   “放心。”卓婉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大气道:“咱们也**,你负责训练将士们勇往无前的血气,我负责供粮。蛮族能长成虎背熊腰,咱们也能。不要气馁,我有粮。”   勒安谦从怀中掏出一雕刻繁复的黑曜石,似开玩笑般微微一笑道:“你如果解决了军营长久缺粮的难题,这个天下有你一半。”   卓婉被勒安谦脸上的笑容勾的五迷三道,没有看见其他人看到黑曜石时脸上的骤变。   勒安谦把黑曜石递给卓婉,卓婉捧着黑曜石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番又还了回去,“一看就知道这个东西很贵。我还是不要了,拿着心里不安稳。”   卓婉指指腰间的将军令,又从胸口掏出她一直佩戴的扳指,道:“我有这两样就足够了。”   勒安谦怜爱地揉揉她的头,从她白皙软嫩的脖颈上解开红绳,把黑曜石串入其中,重新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卓婉把红绳又藏到了怀中,问道:“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玉玺或者虎符?也可能是话本里说的那种暗卫调令。”   勒安谦好笑地摇摇头,“不是,没有那么重要。这个只能牵制住我。”   卓婉来了兴致,追问道:“怎么牵制?”   “能让暗卫统领只听你一人命令,保护我或者杀掉我。”   卓婉眨眨眼,感觉他想用最严苛的咒语禁锢住自己。   “嗯。”卓婉郑重其事地握住他的手,承诺道:“我会照顾好你的。”   卓清揉揉额头,满心的无奈,幺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私定了终身。   摄政王含糊其辞,幺妹真就明白黑曜石代表的是什么吗?   他无法想象,从未学会循规蹈矩的幺妹会拿着黑曜石办出什么惊天大事。   她五岁傻乎乎地仗着自己肉多替青衣这个女煞挨了一刀,她十五岁又傻兮兮地把嗜血杀神捞到怀里当心肝儿来照顾。   什么事儿碰到幺妹,都透着一股邪乎。   小老太太好笑地看着卓清发愁的样子,通透道:“小花手有黑曜石,便再无人能伤她。你在忧心什么?”   “她从小就懒散憨笨,我们所有人都没盼着她嫁入富贵人家。世道对女人不公,老祖宗和父亲甚至想到了入赘甚至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现在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她估计也是稀里糊涂的。我怎么能放下心来。”   小老太太夸赞道:“你们卓府的亲情让人艳羡,多少人富贵后就失了人性。”   卓清苦笑道:“卓府现如今光鲜亮丽,也是老祖宗和父亲一步步熬过来的。至于以后如何,只要所有人还能好好地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小老太太慈笑着摇摇头,轻缓道:“你们卓府是老祖宗撑起来的,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小花更是青出于蓝,你只是关心则乱。你没发现吗,认识她的人都愿意跟随她,因为在她身边,能看见温暖和活着的意义。秀衣如此,赵留燕如此,那些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会赶过来见小花一面的掌柜们不也是如此吗。”   小老太太的一番话让卓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身边的人与事,他这才恍然醒悟到,幺妹一直都是如此。   幺妹小时候模样讨喜性子乖巧,看见她的人都想要抱一抱她。他们兄弟二人总紧张着幺妹被人抱走。在她五岁被偷走一次后,不仅是他们兄弟两人,整个卓府都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墨守成规地在外面不提幺妹,只在自个府里百般地稀罕着她。   在卓府干的年头长的老仆人也最是疼爱她,被子女接回家养老,只走了不到一个月,就又走了回来。老人们坚持,子女们也是无奈,倒贴钱地让老人继续留在了卓府,每隔一段时间便给门房些钱,让他们这些年轻的仆人有时间就多照看一下老人。   卓府被其他商户笑话的地方也有这一点,卓府的仆人中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他能常常看见,幺妹蹲在地上一身脏土地跟花农一块种花,有时她又偶尔心血来潮地起个大早,跟着老仆去庄里摘菜。   在卓府的仆人中,大当家的话都没有幺妹的管用。他父亲的话,仆人们会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完成。但幺妹的话,仆人们就会挠破了脑皮尽善尽美地去完成。   就拿去年的一件事来说,父亲从外进货回来后,把货物放到了院落中,吩咐老管家收拾。老管家把所有货物都按照以前的规矩放在了库房里。   而庄户给幺妹送来了一车的水果,幺妹让老管家看着处理,老管家不仅洗干净削了皮,老厨娘还把这些水果熬成了果酱。果酱被老先生封到了地窖里,跟他的酒一块放着,谁都不能碰。老厨娘每天变着花样地用果酱做好吃的送给幺妹。   那段时间,堂妹和二弟派人去厨房要些果酱冰沙都被拒绝的彻底。老先生直接挑明了,没别的原因,他们就想把这些果酱留给幺妹一个人吃。   没办法,堂妹和二弟又拉来一车水果做果酱。新果酱的味道果然没有在幺妹那里蹭来的好吃。   此类情况,数不胜数。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加班,计划被打乱。晚十点,第二更。 第56章 粘人   时间不急,马车前行的速度也是不紧不慢。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毯,卓婉一身简单舒适的衣衫,趴在毛毯上,一手支着下巴,两眼迷蒙蒙地看着画卷,肩膀上的秀发慢慢地滑落至画卷上。   青衣手捧着荷叶走入车厢,把荷叶中的露水倒入玉**中。   “睡醒了?”青衣把画卷放置到书箱中,从梳妆盒中取出木梳,轻轻地给她梳理长发。   卓婉打了个哈欠,她刚清醒的时候看了下她的店铺分布,要想长期解决军营粮草问题,便需着重考虑店铺的发展方向。有意识地在脑海中勾勒了一番店铺以后的布局后,难免有些用脑过度,又困了。   青衣放下木梳,给她盖上棉被,“再多睡一会,我去农家换荷花。”   卓婉闭着眼睛点点头,呼吸很快就轻缓了起来。   荷叶粥的清香飘散在空中,引来了几个农家的孩子满是好奇地围观着正盛饭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掀开车厢的窗帘,看着趴在车厢上写写画画的小花,笑道:“下来晒晒太阳,有孩子找你玩。”   卓婉放下眉笔,伸头看向外面,看见农家小孩子,挥一挥手,笑的很是灿烂。   卓婉给几个孩子分发了果脯,坐在草垫上,问道:“你们这里有做衣服很好的吗?”   几个孩子推搡了一会,个头最高的孩子站了出来,“有,但是镇上的衣服最好看。”   卓婉点点头,一群孩子一哄而散。   卓婉等了片刻,冲着灌草丛道:“他们都走了,你不出来吗,我还给你留着一个果脯。”   背着竹篓的男娃娃从灌草丛中爬出来,浑身一层泥垢,看不清原本的肤色,几乎是用抢的拿到果脯后,抿着嘴站在灌草丛旁不走也不动。   卓婉用溪水洗了下手,抬头看他道:“你还有事?”   男娃娃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背篓带。   卓婉自我发挥,揣测了一番道:“你背篓里有东西?想跟我交换?”   男娃娃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把背篓放了下来。   卓婉走过去,比了比身高,“你几岁了?长的真矮,还没我的腿长。不过听说男孩子发育的慢,到了年龄就飞快地长个子。”   男娃娃仰头看着她,“我四岁。”   “哦。”卓婉翻看他的背篓,“你真幸运,我这里正缺莲子。”   卓婉跟小老太太哪里拿来几张硬饼跟他做了交换,顺口问道:“你家里还有别人吗?你看你跟泥娃似的浑身都是泥,你让家里人抽空给你洗洗澡。”   “哥哥正生病。”男娃娃本能地抓住卓婉衣摆不放。   卓婉蹲下来,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哥哥治病?”   男娃娃点点头,紧张地看着她。卓婉能看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可是,治病也需要花钱的。你需要付钱。”卓婉为难道。   男娃娃眼里都含上了泪泡,“我没有钱。”   “所以,你需要挣钱。”卓婉建议道:“我需要去镇里找一家衣铺,但是我不认识去镇里的路,如果你认识,你就可以带着我去,这样我付给你跑路费,你也有钱给哥哥看病了。”   男娃娃一脸激动地连连点头,“我认识路。”   “那就好。”卓婉站起身,拍拍裙摆上沾到的草屑,“走,先帮你哥哥看病去。”   小老太太笑着目送两大一小离开,不多时后,又看见青衣和卓婉缓缓地归来。   “如何?”小老太太问道。   “搞定了。”卓婉一甩头,神采飞扬。   青衣轻笑着对小老太太点点头。   暮色已起,勒安谦与老军师归来,吃过晚饭,勒安谦拉着卓婉去看他白日发现的盛景。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药丸,“时间到了,该吃药了。”   待勒安谦正准备接过,小胖手又呲溜了回去。   卓婉仰着软绵绵的脸蛋,“亲一下。”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里也要亲一亲。”   勒安谦满眼笑意地低头亲了下她粉嫩嫩的脸蛋和额头。   卓婉把药丸放入他的手中,“这就叫做威逼利诱。用药丸威胁你,然后再用美□□惑你。”   勒安谦一手搂住她的腰坐到马上,听清了她的话,低头含着她脖颈上的小软肉用牙齿磨了磨。   马儿不疾不徐地缓步向前,卓婉坐在勒安谦的身前,被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今日又做了什么?”勒安谦想知晓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的一切事情。   这个问话让卓婉想起了她老爹,每逢老爹出去走生意回来,都会用胡子蹭她的脸,问她这段日子都做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她老爹走了十天半个月回来后才问这么一次,她身后的这个人一天不见就开始问,真是粘人。   卓婉矫情了一把甜蜜的负担,从荷包中掏出泛黄的皇宫密道图,苦恼道:“二哥总说老天偏疼我,一点都不对,我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了一回,又被事故体碰瓷了。”   勒安谦借着月光看了眼皇宫密道图,慎重地放入了怀中,“从哪里得来的?”   “男娃娃的哥哥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太监,这图是他师傅交给他的。现在有三拨人在暗中地追杀他,他的腿也在逃跑中残了。”   勒安谦若有所思,皇室中人都知道皇宫中有逃生密道,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非要得到这个密道图。   勒安谦刚准备给暗卫消息,让他们查清此事。卓婉直接把前因后果给理了个明白。   “我老老老祖宗在家族日志上写过,皇宫修建,大量砖石和木材不翼而飞,供货白家满门被害,恐有内幕。经出宫嬷嬷话语,皇宫修建密道,白家知情被害。砖石和木材数量庞大,远超密道所需,吾大胆猜测密道通往城外,城外某处设有巨大地下室。有耳聪目明的下人称在城外荒野中,听到从地下传来的敲打声,与之猜测属实,皇家有密谋。”   卓婉记忆力不佳,在诗词文章上更是榆木疙瘩,唯独碰见这等猎奇推测之事,就能超常发挥了。   她说的这些话可能与原话略有不同,但关键词和整体意思都没有变。   勒安谦皱眉,他知道皇宫中的十条密道,却从未听说过城外地下室,“在城外设地下室没有必要。”   卓婉按住他的手,说书先生般佯咳了两声,平静道:“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来。”   “我老老祖宗在日志上记载道,群国朝拜,奇珍异宝连绵不断。央克国宝物被皇帝迷藏,无人可知。我府掌柜在驿站招待央可国使者,群马疲倦不堪,此货定为重物。货物用木箱装货,小二隐晦打听,此货物不怕水不怕火。家族有子弟在央克国走生意,央克国矿场丰富。由上可知,被皇帝迷藏的为稀有矿物。”   卓婉两眼眯起来,神秘脸道:“通过作案动机、现场证据以及证人证词的分析可知,这三波人在找这批稀有矿物来制作武器。”   勒安谦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卓婉揉揉脸,收敛道:“这都是主观臆断,仅供参考,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卓府的家族日志可否让我阅览。”勒安谦更想知道糖宝嘴里是不是提起的祖宗们都写了些什么,她知道的秘史比他只多不少。   “当然能,我老祖宗曾经还印刷发行过,可惜一本都没有卖出。”卓婉很了解老祖宗的遗憾,她的十二小兵传记要是能够大卖,她老祖宗定然把她的壮举写到家族光荣史中,毕竟,这的确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儿。   “要不咱们早点回去吧,我给你讲讲,你把十二小兵传记的进度再赶一赶。”   勒安谦掐了把她的脸蛋,“你怎么安排男孩和他哥哥的。”   “这个简单。”卓婉继续道:“他哥哥把自个的脸毁成那样,也没人能认的出来。我让他们去婉庄找李掌柜。”   卓婉扭头道:“皇宫密道图给你,你要好好地盯着那三拨人,别放他们出来发疯。”   勒安谦点头,这个皇宫密道图来的及时,北方战事已经稳了下来,沙城被糖宝拿来玩,他也能抽出功夫清洗朝廷。   几日后,卓婉拿着新衣服在勒安谦的身上比划了一番,新衣服是照着她的目标要求制作的,比他现在的身量大上了许多,他穿起来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卓婉一脸遗憾地把新衣服折叠起来,“你还需要多努力。”   有感于他的“瘦弱”,卓婉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给他多加了一个肉饼,“你最近太奔波,多吃点补充体力。”   勒安谦面不改色地吃完肉饼,拿起剑在瀑布下练习剑法。   就如糖宝所言,她负责让他长肉,他负责把肉变成肌肉。   以前身形轻盈时使用的剑法已不再适用,剑法也要随着他的身形厚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二更,时间不定。 第57章 图形   这是字?   老军师手拿卓府家族日志,一脸沉闷。   他看了多日,只看懂了寥寥数语。   “主子,恕臣无能为力。”老军师把散乱的书册返还勒安谦。   勒安谦翻阅少许,亦归还原主。   卓婉看老军师苦巴巴的脸色,了然道:“你们没看懂。”   勒安谦上前掐了把她的肥脸蛋。看她现在焉儿坏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早猜到了他们看不懂这些日志。   卓婉踮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不是你们孤陋寡闻,是我老祖宗们写的太随心所欲了。就是我大哥和二哥也看不懂,全卓府也就我能看懂。”   卓婉得意,想当年,她为了破解这些鬼画符下了大功夫,她甚至把老祖宗们经手的生意、兴趣爱好和说话方式都调查了一番。要不是府里老仆人多,她也只能半蒙半猜个大概。   所以,这套被全府嫌弃的家族日志到了她的手上。   卓婉翻开日志其中一页,指着老军师研究多日也没认出的字,解释道:“我的这位老老祖宗只跟着先生读了一年的书,很多字不会写,这个字的形状是不是像刀,它指的是武器。”   “你看这个三角代表火焰,这几个小竖线代表雨水。说的就是央克国的货物不怕火也不怕水。”   这些图画经常出现在老老祖宗跟老掌柜的书信中,她确信无疑。   老军师哑然,他以为这些他看不懂的符号是卓府故意使用以保护生意上的秘密消息。   如今听小财神这么解释,这些符号就如懵懂小儿写字画圈一般,只她的老老祖宗更聪明一些,设计了简单图形。   卓婉自豪地认为着这些图形是她老老祖宗智慧的结晶,相较于一遇见不会写的字就粗话连篇的老老老祖宗来说,已是高素质的体现。   卓婉积极地跟老军师讲解道:“这些图形简单易懂,我把这些图形用到店铺中,即使是不认识字的伙计们也能知道它的意思。这不仅让掌柜省了心还减少了许多因误会而造成的损失。”   “比如,驿站运货的时候,需要掌柜紧紧地盯着,因为有些货物不能压有些货物需要防潮等等。现在,货物被分门别类地画上这些图形,搬货的伙计们一看就知道哪些需要轻拿轻放,哪些需要用干草包裹。”   “这看似不起眼的一个图形,不仅降低了货物被损的概率,还减少了管理成本,一举两得。”   卓婉自言自语地感慨道:“老老祖宗真是伟大的实用性发明家。”   老军师脸色复杂,心中所想一言难尽,他知道卓府坐拥北方大半财产,仅仅京都的店铺,卓府就占了九成,乃当之无愧的北方首富。但没想到这个北方首富的大当家竟然连字都认不全。   说起来,在上皇在位时,就盯上了卓府。岂料生死无常,上皇尚未动手就已驾崩。主子被临终托孤,掌管朝政一手遮天。   主子本打算对卓府釜底抽薪,但卓府骤然覆灭,必对北方生意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也正因此,他劝主子三思而后行。   不久,红衣与墨衣被派入卓府,机缘巧合下,秀衣也进入了卓府。   令幕僚们想不到的是,这三人没有一人接近卓府大当家和嫡长子,反而守在了一胖丫头身边,丝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他们所有想要的东西。   再深入地了解卓府,他们这些幕僚们都不好意思出手。这卓府透明干净的不像一个大家族。不单没有犯过任何国法,还时不时地修路修桥来给穷苦人家一条活路。   凡是提起卓府,底层老百姓就像说自家未出嫁的大闺女似的,明贬实夸。   卓府都这样了,他们幕僚们还能怎么着。   他们这些幕僚也不是没狠心的,想要栽赃陷害卓府,也得看红衣同意不同意。谁敢动红衣的那只胖丫头,也得看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牢实不牢实。   这才有了,卓清一有搭线的举动,幕僚们蜂拥而上,一下子就让他成了亲信之人。   别管卓清怎么想,反正他们幕僚们率先把卓府当成了国库。   现如今,他们这些幕僚们终于明白了秀衣和墨衣要守在那只胖丫头身边的原因。   这胖丫头是只移动的小财神。   事实证明,他们的筹谋高瞻远瞩,完美地把粮草这个他们解决不了的大难题解决了。   对,哪里缺钱就把小财神请到哪里。   想到这里,老军师抬头再看眼前人,只觉小财神金光闪闪普度众生。   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   勒安谦扫了一眼激动的老军师,走到糖包身侧,压了下她头上的花环,“你把家族日志重新整理一遍给我。”   “不要。”卓婉摇头,眼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正忙着撕手头上的果皮。   勒安谦脸色微沉,浑身都是低气压。   老军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小财神,悄悄地缩到一旁。   勒安谦大步向前,一声不吭地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卓婉慢慢地吃着果肉,转头道:“他在生闷气。”   “嗯。”老军师点头,“您刚才拒绝的太无情了,主子显得很没面子。”   “晓得。”卓婉快速地吃完手中的水果,“你慢慢走,我去哄哄他。”   老军师连连点头,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有点眼色的,绝不打扰他们谈感情。   卓婉握拳,姿势标准地跑到勒安谦的身前,面对着他,倒退着走。   勒安谦直视着前方,就如她刚才那般,就当没看见她这个小矮子。   卓婉歪头,双脚踮起,用力抱住他的肩膀。   勒安谦停下脚步,一手箍住她的腰把她托起来。   卓婉的额头蹭了蹭他的脖颈。   勒安谦低头轻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道:“家族日志。”   “不要。”卓婉仍拒绝的铿锵有力。   勒安谦手上的力道加重,牙齿也开始一点点从耳垂磨到软嫩的颈窝。   卓婉浑身轻颤了一下,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待他松开时,已满脸通红。   勒安谦嘴角勾起,低头看着她水润的眼睛,缓缓地舔着嘴唇。   卓婉眼睛一热,妖精!   “咳咳。”卓婉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少来引丨诱我,我坚贞不屈。”   勒安谦眼含笑意,趁她不备,轻碰了下她的嘴唇。   卓婉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至脖颈,像只煮熟的大龙虾,红彤彤地蜷缩成一团。   老军师背着手从两人身边走过,遥望着夕阳,叹息道:“光天化日下,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卓婉佯装镇定,眼神闪烁道:“说你呢。”   勒安谦淡淡地看向老军师。   老军师坦然自若,慢吞吞地走着,又不是他在亲媳妇,他不急。   老军师不急不躁的背景渐渐地消失在夕阳下。   勒安谦弯腰,捧起她的脸,与她对视,柔声道:“家族日志,嗯?乖宝。”   卓婉酥了半个身子,已经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点了头。   老军师回到暂歇地。   小老太太问道:“小花呢?”   老军师盘腿坐到地上,长叹,“小财神正身在美人乡。”   青衣和小老太太对视一眼,笑出声。   老军师拍了下大腿,恨铁不成钢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堂堂的摄政王竟用美人计。”   青衣笑问:“成功了没?”   老军师再也忍不住,摸着胡子大笑起来,“成功了,小财神已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日。”   印择天背靠车厢,抱着胳膊,哼了一声道:“要是我亲闺女,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我先打断你的腿。”小老太太踹开他,进入车厢拿出调料。   卓婉的脸皮又厚了一层,在青衣和小老太太满含笑意的眼神中,淡定地吃了晚饭,又在印择天凶巴巴的眼神下,钻入了勒安谦的车厢中。   “哎。”卓婉惆怅地长叹了一声,“亏得大哥提前赶去沙城,要是大哥和秀衣看见我这样不惜名声地来帮你,肯定会心痛。”   勒安谦笑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批奏折。   卓婉托着下巴看他良久,直至神出鬼没的暗卫取走奏折。   勒安谦看着她,笑意连连。   卓婉四肢并用地爬到他的背后,给他揉捏着后颈。   “可算长了点肉。”卓婉稍稍满意。   小胖手在后颈努力地用力捏,仍像在挠痒痒,挠的他的心头发痒。   勒安谦把她从后面提到前面,把卓府家族日志放到她的手中,“你读给我听。”   卓婉拿着泛黄的家族日志,提醒道:“说好了的,我读三页,你就写一页,你都拖了这么久,要不是为了给你分红分的更名正言顺一些,我都找别人写十二小兵传奇了。”   “好。”   勒安谦一心两用,听着卓婉的声音,手上写着她前几日讲的小兵故事。   待卓婉读了十页,他已写完了第一个小兵的故事。   听到车厢外青衣的声音,卓婉放下日志,“青衣叫我去睡觉了,明日见。”   勒安谦揉了揉她的头。   卓婉指指额头,“晚安吻。”   勒安谦躬身上前,轻轻地碰了一下。   卓婉甜甜软软地笑着,离开前,猛地扑到他的身上,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又麻溜地跑了出去。   勒安谦摸了摸侧脸,笑声传出车厢。   随行的暗卫翻了个白眼,主子现在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有多春风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估计在十一点左右。 第58章 书铺   卓婉日日盯梢,勒安谦被压榨的没了偷懒的机会,被拖延了多日的十二小兵传奇终于面世。   “这是你的处女秀,要慎之又慎。”   这是卓婉读的第十一遍,把艰涩绕口的书面语勾画了出来。   勒安谦被她挡住了路,再次修改起来。   “主子在这个话本上面下的功夫比初掌玉玺时花的功夫还多。”老军师同情道,他只看了三遍这个话本,就没耐心看第四遍,主子亲自修改了十一次,何等的忍耐力。   青衣平静道:“小姐的认真程度也比在南方开第一家店铺时多。”   小老太太帮着青衣在布料上画上朵朵大牡丹,抬头看见小花反复斟酌的样子,笑道:“也许小花在安排棋局。”   老军师看向小老太太,“是何棋局?”   小老太太笑着摇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又经过无数次细节修改,直到卓婉挑不出任何的问题。   “需要找几个陌生人再来听一下吗?”青衣给她带上斗笠。   卓婉摇摇头,“不需要了。我昨日已经跟几个孩子讲了一遍,他们都能听得懂。”   青衣笑着给她把斗笠上的黑纱放下来,“跟了一路,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我答应给他们十二小兵传奇话本,他们在盼着这个。”卓婉笑容灿烂地从书箱中掏出十本,“正好一人一本。”   青衣诧异道:“这么快就印刷出来了?”   卓婉指指头顶,“他们连夜雕刻出了磨具,只要在磨具上洒上墨水就能一下子印出十本。”   青衣好笑地看了看藏在树顶的暗卫。   暗卫三二闭着眼睛打盹,虽然雕刻的时候,他的怨念很深,但故事还是很引人入胜的,特别是小主子在最后的感谢词中添加了他的名字后,他打心底喜欢上了小主子。   比起每天思春的老主子,还是单纯可爱的小主子更讨他稀罕。   他决定,回去就跟统领申请,把他调到小主子身边当暗卫。   每天看着这么个小可爱,他能再多活两年。   三二的想法,同为护行暗卫的十一很清楚,但他比三二知道的更多,比如小可爱身边的暗卫名额已经被排名靠前的暗卫们争抢走了,三二想要挤到小可爱身边,痴人做梦。   等到了沙城,那几个靠实力抢走名额的暗卫就会让三二知道小可爱有多招人稀罕。   十一不屑地瞥了三二两眼,抓紧时间看小主子的一举一动。瞧着小可爱脸上的笑,心都暖了,他小闺女长大后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卓婉抱着十本书,一本一本地发了下去。   “等你们把这本书都读完了认全了里面的字,就可以去书铺中以旧换新。”卓婉指着书上的图标,“这是我将要开的书铺标志。”   “姐姐,你的书铺准备在哪里开?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让我哥哥去帮忙盖房,我哥哥力气很大。你送给我书,我哥哥也不会要你钱的。”雌雄难辨的清秀小孩仰头说话,他显然受过良好教育,小小年纪就已说话条理分明。   “我打算在镇上开,名字还没想好。”卓婉认真想了想,问道:“你们的小镇叫什么?”   几个孩子一起抢答道:“晋城。”   晋城?   卓婉心里乐了,一本正经道:“因为你们十个是这本书的第一批读者,我将以你们所在的城镇来命名,书铺就叫晋江文学城。”   卓婉继续慷慨激昂道:“我的书铺将开遍大江南北,皆以此为名。我希望你们十个将来有一天能走遍天南地北,看一看因你们而命名的书铺。”   十个懵懂孩童,在还未竖立是非观之时,便听此话语。他们还不懂这些话语的意义,但这句话牢牢地刻在了他们的心中,面对他们人生里每一次抉择,这句话就会浮现在脑海中,一步步地,他们实现了儿时的梦想——走遍天南地北,看一看因他们而命名的书铺。   而现在,卓婉以豪迈的情怀忽悠走了一群孩子后,她自个一个人跑到车厢中,大笑着打滚。   青衣脸带笑意地走入车厢,用手帕擦掉她大笑出来的泪花。   卓婉枕在青衣的腿上,仰头看着她,忍住爆笑道:“我以后所有的书铺和书院就叫晋江文学城。”   青衣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梳理着她的长发,轻笑道:“以后要建书铺和书院吗?”   “嗯~我想要所有渴望读书的孩子都有机会读到书,哪怕只认识了几个字也好。”   青衣的手抚在她的眼帘上,她的眼如星辰。   “小姐。”   “嗯?”   “书铺和书院不收钱?”   “嗯。咱们总是赚钱,不好。也得有花钱的地方。这样花钱,赚钱,再花钱才有意思。”   “小姐在老军师面前别这么说,他又该哭穷了。”   “好。”   勒安谦放下古籍,捂住眼睛,无声地笑着。   他的糖宝一次一次地给他惊喜。   车厢外,三二席地而坐,对十一道:“我觉的,主子配不上我的小可爱。”   十一俯视他一眼,“你也不配做小主子的暗卫。”   “我文武双全仪表堂堂,哪里配不上了!”   十一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老军师把烤饼递给十一,心中叹息,以前他们喜欢小财神,但也怕小财神因商女的身份配不上主子;现在他们仍喜欢小财神,更怕他们的主子配不上小财神。   如果小财神能长久地解决粮草难题,又能建书铺书院来让穷家孩子有机会读书。   他们主子还有啥用?   不对,他们主子还能打仗,还能用来吓唬京都里那群蛀虫。   长的也还行,与他年轻时不相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上班,晚八点更新。 第59章 驿站   南方的棋局悄悄展开。   十二小兵传记简单易懂雅俗共赏,以燎原之势在南北方迅速地流行起来。   甚至比论语和三字经更普及。   当然,这是后话。   卓婉现在正在忽悠卓府二当家,也就是她二叔。   她老爹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也是在卓府被圈养着长大的,性情有点难以描述。   表现出来的就是好大喜功、不通事理。   这种性子做出来的事儿,很难赢得堂姐和堂兄的认同。   她二叔在自家闺女和儿子面前找不到存在感,就把全部的热情释放到了她这个侄女身上。   当年她被偷走时,全府数他哭的最凶。   与二堂姐卓曦不同,卓婉很是喜欢她二叔,也是从心底敬佩他。   她从一开始就坚定地认为着,她二叔跟二哥一样,脑子比家里老大来的灵活。   不然,二叔也不会打打闹闹地折腾出了卓府半数家底。   卓婉写到这里,一个人乐了半天。她家青衣每天清晨出去接莲花上的露水,露水煮的荷叶粥超级好喝。   卓婉抓着眉笔在这句话末尾画了个嘚瑟的表情包。   卓婉笑眯眯地把十二小兵传记塞入防水包裹中,在信中咬文嚼字正儿八经地叮嘱。   卓婉把包裹打包妥善,直接交给了驿站伙计。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就是她开设的投入运营还不足五个月的驿站。   驿站向前向后都不见人烟,接待的都是来往的商队和官家,效益可观,只用了一个月就赚回了成本,口碑也打了出去,现在往来沙城的常客皆知这里有个驿站供书信货物递送也供衣食住行。   还是卓婉的一贯主张,能帮着解决的就不要让客人多操心。   驿站在提供书信递送后,遇见了需要运送包裹的客人,便顺手承包了包裹运输。   不久后,又发现客人长时间吃不到一口热食,伙计亲自掌厨给客人做了一顿吃的。   客人吃饱喝足后,天又黑了,这荒郊野外的,把客人扔到外面,良心过不去,小掌柜收拾出房间,让客人舒舒服服地住了一晚上。   于是,常来往沙城的商队都知道了这里有家驿站,驿站的小掌柜古道热肠,遇见任何事儿都会帮一把手,解决了难题,有钱的给钱就行,没钱的留下点货也行,没钱没货的讲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也行。没能解决的难题,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掌柜的也就能将解决了。   没钱没货可以讲故事,这个是小掌柜的自个提出来的要求,他还是二级掌柜,今年的奋斗目标是一级掌柜,亲自面见主子。他听他老娘说,主子喜欢看话本,他便下了心思多听点故事,到时候给主子讲。   他老娘在半年前升为了一级掌柜,有幸见过主子一次后,就天天催他生个小孙女,他老娘也不想想,他都还没娶媳妇,生孩子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吗。   他被催的多了,就特别想见见让他老娘崇拜这样的主子是个什么模样,在他脑海里,主子是那倾国倾城的天仙似人物。   他问老娘为啥这么喜欢主子,明明早已经攒够了开店铺的钱,还要这么不离不弃的。   这个不离不弃绝不是他老娘本性厚道,他们孤儿寡母地从乡下走到京都不受欺负,他都不信他老娘还有良心这东西,他都亲眼见他老娘坑骗了一串的过路书生。   他老娘不说废话,只把这大半年中主子做出的决策一一说出。   这个时候他被主子的英明折服,意识到他想错了,迷住他老娘是主子的睿智,而不是什么美若天仙。   在主子亮出腰牌时,他猛然醒悟道,他老娘能忽悠了过路书生,忽悠他这个儿子简直易如反掌。   让他老娘惦记小孙女的就是因为主子娇娇软软的模样。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老娘自他出生后就有多嫌弃他不是个乖巧软绵的小棉袄。   他也想有这么个肉嘟嘟乖萌萌的妹妹。要怪,只能怪他老娘不努力没给他个妹妹。   “主子,你想吃什么?”小掌柜一脸的殷勤,他要是有个妹妹,他也把她喂成这个圆圆的样子,可爱的不得了。   “有好吃的?”卓婉笑出了脸蛋上的小酒窝。   小掌柜一脸热情的笑容,心里却在尖叫。   就是这个奶甜奶甜的小酒窝!他理想中的妹妹。   卓婉听见青衣喊她的声音,扒在门沿上歪头看向院落。   小掌柜脸上的笑更夸张了。他的手都开始颤了,歪头也是他理想中的妹妹模样,好想摸一摸她的头。   青衣走进屋内,看见坐在门槛上等着小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卓婉仰头,眯眼用脸蛋蹭了蹭青衣的手。   小掌柜直直地看着青衣的手,他已失去了理智,把手伸向了卓婉。   青衣脸色一沉,在尚未触及前把他的手踢开。   小掌柜捂着手腕疼的跳脚,还不敢喊痛。   卓婉同情地看向转圈中的蚂蚁,教育道:“男女授受不亲。”   小掌柜耸拉着脸冤枉道:“我没有坏心思。”   “我知道。”青衣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理直气壮道:“你要是有坏心思,这手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小掌柜握紧手腕,后怕地远离事发地。   卓婉拿起桌子上的红果,削皮。分了一半给青衣,啃着半个果肉道:“他过一会做好吃的。”   青衣把药粉扔过去,“抹上,一盏茶后消肿。”   小掌柜将信将疑地抹上药粉,一盏茶后手腕被踢的痕迹一点都没留下。   小掌柜牢牢地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有杀气腾腾的丫鬟守着,软萌软萌的妹妹只可远观不可近碰。   一桌异常丰盛的饭菜上桌,惹来邻桌商队的不满,敲着桌子,吼道:“小六子,你不厚道,凭啥他们有菜有肉,我们只一碗面条。”   小掌柜也是有脾气的人,被青衣欺负的气儿给飙了出来,“这是我亲妹子!叫什么叫!爱吃就吃,不吃就滚,别在我店里作威作福。”   这商队里的人三天一来回地在这个驿站里打尖,早跟小掌柜混成了兄弟,被冲了一道,大笑道:“行,你妹子就是我们妹子,我们不抢。”   青衣淡淡地瞥了一眼还未受够教训的人。   小掌柜被青衣看的脖子凉飕飕。   卓婉小声道:“你胆子真大,要是我二哥听见了,他会一步一步地让你倾家荡产,二哥最讨厌别人自称我哥哥了。 ”   卓婉说完,看向青衣道:“有时候男人的占有欲莫名其妙,二哥就是不让我喊别人哥哥,说这是他的专属称呼。”   青衣点头,“正常。”她宁愿小姐自己照顾自己,也不愿让别人伺候她。   驿站里样样俱全,卓婉甚至在商队留下的货物中找到了彩墨。   卓婉把彩墨收起来等勒安谦办事回来。   小掌柜看着主子这平易近人的模样,不甘心退缩,厚脸皮道:“主子,你缺弟弟不?”   “你想叫我姐姐呀?”卓婉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需要反应一会。   “姐姐!”小掌柜喊的中气十足。   “我有个义弟,你在京都住过,应该听过他的大名,金猊。”   “主子!”小掌柜的声音有点撕裂。   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心肝,感觉自个今天受了连环惊吓,最后这个最吓人。   从明天开始,他把一级掌柜先放一放,首要目标:找个小媳妇生个小棉袄,把小棉袄养成主子这样的。   夜黑,勒安谦一身凉气地赶到驿站,脱下沾了血迹的外袍,洗去身上的血腥味,换上白色的外袍。   勒安谦来到卓婉的卧室,她睡的憨甜,绵长的呼吸声让他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勒安谦捏住她圆溜小巧的鼻子,把她从梦中逼醒。   卓婉闭着眼睛抱住他的手不让他作乱。   勒安谦用刚冒出青须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脸蛋,轻声道:“陪我说说话。”   卓婉使劲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坐起身看向他。   嗯?白色的衣服?   膨胀色不适合他。 第60章 说书   卓婉让开半个床,让他坐的更舒服一些。   勒安谦斜躺到床上,把她抱起来放在他的身上。   卓婉懒洋洋地任他抱着。   勒安谦的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淡淡的香甜让他整个人陶醉在这个恬静宁谧的氛围中。   卓婉半睁着眼睛,又进入了似睡未睡的迷糊中,她的生物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勒安谦张开嘴,咬住了她脖颈上的小软肉。   卓婉迷迷糊糊地歪着胳膊肘拍了拍他的头,含糊不清道:“不要闹,睡觉。”   勒安谦用牙齿磨了磨,松开。   翠鸟鸣叫声中,青衣提着热水壶进入卧室,看见小姐依偎在他身侧的模样,轻轻地笑了笑,又无声无息地退了下来。   勒安谦睁眼,看了眼合上的门,低头看着脸蛋埋在他腰侧的糖宝。   她肉嘟嘟的胳膊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唯恐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东西。   卓婉半醒不醒地知道她抱着一个热乎乎的抱枕,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   勒安谦苦笑着,敲了下她的脑瓜。   卓婉清醒,看清眼前尴尬一幕,讪讪地放开手。   卓婉爬到床头,看着他的脸,眨巴了下眼睛,支着下巴道:“我陪你说话。”   勒安谦瞥她一眼,下床离开,片刻后换了一身黑色的内衬回来。   卓婉晃着两条小粗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了然。   勒安谦哭笑不得地捏了把她的脸蛋,坐到木凳上,与她隔开距离。   勒安谦低咳了两声,嗓音略带沙哑道:“听说你要建书铺和书院。”   “对呀。”卓婉在床上翻了一个滚,让投过窗棱地晨光盖在她的身上,继续道:“我已经在晋城和聊城开了两家晋江书铺。”   卓婉想起书铺上万分熟悉的绿色图标,顿时乐不可支起来。   这曾是她爱的不行的图标,想当年,上学时她把牛津字典挖出个四四方方的坑,把手机藏在里面,当她偷偷摸摸地点开图标时那种刺激又兴奋的心情,现如今只能无限地怀念。   勒安谦看着她极度雀跃的小表情,不知该从何问起,他只离开了不足十天,这糖包就开了两家书铺。   “考虑周全了吗?是不是有些太急了。府中幕僚为收集信息开客栈,需要选地方、盘楼、修建等,耗时三月有余。”   卓婉翻了个身,让阳光照到她的背上,道:“六天开两家店已经很慢了,跟了我十年的大掌柜更雷厉风行。他花一个时辰在城镇里走上一圈选定位置,花一个时辰谈价格,运货用两个时辰就足够了。”   卓婉想了想最耗费时间的修建,直白道:“给的银钱多了,伙计们干活就利索了,他们修建的多了就熟能生巧了,给他们六个时辰,他们就能让店铺焕然一新。”   卓婉掰着手指头计算道:“四个时辰再加上六个时辰,满打满算也只需要十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还能敲锣打鼓地宣传一下。一天就够了。”   “我之所以用了六天,是因为书籍有限,我让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去印刷我的十二小兵传记。”   勒安谦低叹一声,“是我府中幕僚办事不善。”   “术业有专攻。”卓婉继续安慰道:“别太难过,其他人开店也是磨磨蹭蹭的。”   勒安谦把玩了片刻的茶盏道:“你的大掌柜是个实干的人,把他送给我办事可好?”   卓婉可理解他这种看见人才就想挖墙脚的心思,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问大掌柜。他要是想做官,就好办了。我这里没关系,大掌柜下面有一堆人盯着他的位置。”   卓婉浑身都冒着一股“人多钱多”的壕气。   不出意外,那个老态龙钟的大掌柜拒绝了勒安谦。   跟随主子去三顾茅庐的暗卫十一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他们这些自小追随在主子身边的暗卫都想要跟着小主子干活,大掌柜怎么会舍得离开小主子。   比如三二,他现在都不挪窝了,天天在小主子面前找存在感,他一个暗卫跟贴身随从也没差了。   大力士愿意加入到军营里,那是因为他刚加入商队,是商队里的边缘人,虽跟着掌柜们来到了内城,但他自始至终连小主子的面儿都没见过,能有什么感情。   大掌柜不同,大掌柜跟了小主子十年,看着她从一颗小豆丁长成一个圆滚的土豆。   就是他这个外人,也能看出大掌柜对小主子的亲情。   回到客栈,老军师翻开暗卫查出来的资料,道:“难怪大掌柜不为名利诱惑,他这是把商队当成了他的根。一大把年纪的人,总要落叶归根的。”   老军师长叹一口气,忧虑道:“主子,您需要主动点,小财神太受欢迎了。不仅是大掌柜,小掌柜也围着小财神谄媚,又是做美食又是讲故事,把小财神逗的眉欢眼笑,两人一整天都形影不离。”   勒安谦闭着眼睛靠在榻上,脸上看不出情绪。   屋内安静无声,卓婉端着果盘欢快地走进来。   老军师指指仍闭目养神的人,退出门外。   卓婉把果盘放到桌子上,蹑手蹑脚地走到塌前,弯腰贴近他的脸。   勒安谦睁开眼睛,看着她。   卓婉觉得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些许的委屈。   她懂,别人三顾茅庐就能成功,唯独他却失败了,太没面子了。   卓婉摸摸他的头,柔声哄道:“乖,人生艰难,难免遭遇不顺,看开点,等过了这个低谷期,又是灿烂人生。”   勒安谦站起身,低头,脸色阴晴不定:“你这脑袋瓜里又塞了什么东西?”   卓婉满脸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塞的全是你。”   勒安谦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卓婉心里叹息,她知道他想听甜言蜜语,但她还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就能乐成这样,她要是使出全力,他别笑傻了吧。   吃过午饭,勒安谦骑马离开。   卓婉松了一口长气,可算送走了他。   青衣看着她这副松快的模样,笑道:“前几天还稀罕他稀罕的不信,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地让他亲你,现在就嫌弃了?”   卓婉连连摇头,大喘气道:“没,还稀罕着呢。你没看见,他今天粘人的厉害,我走到哪里他的眼神就要跟到那里。但凡我跟掌柜说句话,他的眼神就开始射寒冰,掌柜都不敢给我讲故事了。”   青衣好笑地看着再次围过来的掌柜。   卓婉挥挥手,提醒掌柜道:“你最好站我一米以外,他在这里留着暗卫,暗卫要是打了小报告,他避着我教训你,我也帮不了你。”   藏在屋梁的暗卫三二龇牙,他早想揍这小子一顿了。   小掌柜正正好地站在一米处,可怜巴巴道:“凭什么不让我站在一米内?”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呀,需要优先考虑他的心情。”卓婉笑的可甜蜜。   小掌柜不服气道:“你还是我主子呢!”   说的也对,卓婉思忖了片刻,“要不,你跟他谈谈?”   小掌柜用力地点了下头,又道:“你是我主子,得站在我这一边给我壮胆。”   “你怕他?”   小掌柜无任何羞愧之心的点头。   他主子喜欢的人一看就是有权有势还狠心的人。平日里,他要是遇上这样的人,都会战战兢兢地伺候好。今日不同,他有主子护着,那人不敢拿他怎么样。   对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青衣冷笑道:“狗仗人势,看好驿站,少找死。”   说罢,青衣拉着卓婉出去看山景。   卓婉扭头,爱莫能助地摆摆手,“你自力更生吧。”   小掌柜泄气,什么狗仗人势,他这是狐假虎威。   暗卫三二没忍住冲动,飞身下去罩住他的脑袋,揍了两拳,又飞上屋梁。   小掌柜揉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四周,能伸能屈地认怂道:“你告诉你主子,我以后绝对站在一米外。”   卓婉和青衣捧着花瓣回来就发现大厅的桌椅都重新摆放了,所有的方向都冲向客厅的中心,这里架起了一米高的台子。   卓婉跳到台子上走了两圈,问掌柜道:“你打算在这里表演节目?”   “对!”小掌柜慷慨激昂道:“我打算拓展业务,兼职说书。”   小掌柜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傲地瞥了青衣一眼。他不能主动靠近主子,他就让主子的眼神围着他转,他天赋异禀,有这个实力。   青衣嗤笑一声。   被青衣不屑的表情刺激了的小掌柜当即站到台上开始说书。   故事里发生的都是真人真事,讲述的是一个落魄书生上京赶考的艰辛以及被战乱殃及到家破人亡的哀痛。   卓婉听得入神,心情也随着故事的内容上下起伏。   直到小掌柜以一首悲怆的诗歌结束时,卓婉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躲起来的暗卫三二也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小掌柜含着暗戳戳小心思的谋略奏效了。   卓婉临行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小掌柜背手挺腰,傲慢地扫了青衣一眼,转头就对着卓婉谄笑道:“主子放心,我跟伙计交接好,马上去沙城找你,绝对不超过七天。”   青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卓婉痴迷了几日的说书故事,又在车厢内沉迷了多日的书铺书院规划。   再想起她还需要勒安谦帮她画十二小兵传记漫画的时候,她已经忽略了他十三天。   “呵!”   勒安谦冷笑一声,扭身拿着剑走向瀑布。   卓婉看着被剑气劈开的瀑布,退后了一步。   要不她过会再来?   卓婉刚转身,只觉身后袭来一股凉气。   卓婉停下脚步,眨巴两下眼睛,挤出甜腻腻的小酒窝,转身。   “安哥哥~”   勒安谦凉凉地瞥她一眼,继续练剑。   卓婉乖觉了,坐在石墩上看他练剑。   飞溅起的水珠渐渐地湿透他的上衣。   卓婉猛地睁大了她的眼睛,她养出来的肉呢!   卓婉忍了又忍,忍到他终于从瀑布中走了出来。   卓婉走过去,认真地用手量了量他的腰围,这确切的数据证实不是她的错觉,他确实瘦了回去。   “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只舍得把好吃的甜点让给你吃,好不容易吃的结实点儿了,怎么又回原样了?”卓婉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悲伤。   “你还惦记着我?”勒安谦抱着剑,低头冷淡道:“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呢。”   卓婉干笑了两声,她这十来天确实把他忘干净了。   私心里,他的重要性排在话本和店铺后面。   但,实话不能说。   “没有,我一直想着你。你这几天也很忙,我就想着趁你忙没时间的时候,我也把自己的事情忙完。这样你忙完了,我就可以把全部的精力用来陪你了。”   卓婉都被自己现编的理由给说服了,“你看现在,我忙完了自己的事情,专心地陪你,多好,你现在是不是感到特别的幸福。”   “花言巧语。”   勒安谦脱下上衣走回车厢。   卓婉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厢,被扔过来的湿衣挡住了视线。   片刻后,卓婉看着一身干爽灰袍的他,有些遗憾她错过的风景。   勒安谦上下扫了她一眼,捏住了她的胖脸,“忙,还能胖成这样。”   卓婉原地炸毛。   胖?   她这是结实! 第61章 十一   卓婉把勒安谦的手从脸蛋上拍下来,高傲地瞥他一眼,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短时间内,她不想跟他说话。   明亮洁净的车厢中,卓婉斜躺着看画,控制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动的手,再次吃了一块绿豆糕后,她摸了摸肚子,惆怅道:“青衣,我腰粗了吗?”   “没。”青衣就喜欢她现在这幅圆滚滚浑身都是小软肉的模样,睁眼说瞎话道:“我瞧着是瘦了。”   “真的?”卓婉怀疑地看着青衣,她知道青衣喜欢她胖乎乎的样子,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准,她再圆润,青衣也只觉的正正好。   “真的。”青衣把她的柔软无骨的胖脚丫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仔细地给她的脚趾甲染上花色,“你这几日每时每刻都在思虑,累心又累神,吃多点也是应该的。”   卓婉将信将疑,她也搞不清她现在是胖了还是水肿了,她没觉的自己长肉,但她刚试穿了一下在内城时做的新衣,有点紧,她又有点怀疑这个衣服洗过后会缩水。   卓婉暂时把这些纠结放到一边,弓着腰抱起脚,看青衣给她脚趾甲染的花色。   染料散发的花香溢满了整个车厢。   小老太太把饭菜放到临时搭建的木桌上,对着车厢大声道:“小花,过来吃饭,有你喜欢的排骨炖藕。”   青衣还在给她染指甲,卓婉不敢动,气沉丹田,大声回道:“青衣在给我染指甲,要再等一等,只剩下一个指甲盖了,马上就好。”   喊到最后,卓婉的声音都劈了。   “青衣,越往沙城越热,在沙城能穿露脚趾甲的凉鞋吗?”卓婉翘了翘脚,染上了裸粉色的小指甲盖分外的可爱。   “秀衣在沙城等着。”   卓婉明白了,秀衣会把她从头包到脚,不让别人看见她身上的一点肉,“那要是热的心烦气躁怎么办?”   “秀衣和红衣已经挑选好了居住的地方,不会难熬。”青衣思忖了片刻,又道:“我给你调一些清凉油,到时候你抹上一些会更舒服点。”   卓婉低头蹭了蹭青衣的手,笑的甜甜糯糯。   青衣轻笑着把她的长发梳拢起来。   卓婉在小老太太面前伸出手,道:“浅粉色,青衣从莲花上取的颜色。”   “好看。”小老太太慈笑着捏了捏她的指尖,“粉色的小珍珠。”   “嗯~”   小酒窝浮在脸蛋上,弯弯的眼睛如黑夜中的萤火虫,纯净清灵的让人心醉。   暗卫三二的眼睛都看直了,用手肘戳了戳十一,由衷感慨道:“以前的我太肤浅了,竟然没有一眼看出小主子的美貌。美人榜上的那些女人在我小主子面前简直就是庸脂俗粉。”   “从现在起,小主子就是裹在我心里的小珍珠。”   暗卫十一嗤笑一声道:“回去后,我会把原话转述给弟妹。”   暗卫三二鄙视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思想真龌蹉。我媳妇看见小珍珠后,也会跟我一样地喜欢。这么纯洁干净的感情,就是被你这种人给玷污的。”   暗卫十一面无表情,“你媳妇在美人榜排名第二,庸、脂、俗、粉。”   暗卫三二傻眼,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勒安谦与老军师从山头走下来,两人手上都拿着一束花环,老军师把花环戴到了小黑马的脖子上,勒安谦把花环压在了卓婉的头上。   卓婉晃晃脑袋,脸上笑出了满心的欢喜。   勒安谦心中暖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卓婉由自身得出的经验,十分清楚如何把一人的胃口变大。她吃完自个的饭就看着勒安谦吃,时不时地给他夹点肉夹点菜,最后还把她的绿豆糕分享给了他。   勒安谦是受过饿的人,没有浪费的习惯,卓婉给他夹多少,他就吃多少,等卓婉不再投喂时,他才感到肚子发胀。   勒安谦面无异色地站起身,背过身走向河边,暗流浮动的河水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死人谷,他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过;进入皇宫中,他的桌前也摆放过凤髓龙肝。   自始至终,进食对他而言只是为了活下去,如果不是身体所需,他不愿进食。   有生以来,第一次,吃撑了。   老军师看了小财神一眼,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只要保持住今晚的饭量,他很快就能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主子。   暗卫三二和暗卫十一对视一眼,惊叹地看向小主子。   小主子不得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卓婉捂着心口,惆怅地看着在河边不停走动的背影,宛若看见了一个佛系美仙子被一双魔爪拉入了红尘。   身为魔爪担当者,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青衣忍着笑,把消食丸放到她的荷包中。   消食丸外面裹着糯米皮,里面是山楂、麦芽和荷叶,酸甜中带着清香。   卓婉把它当糖豆吃,“他更需要。”   卓婉又跟青衣要了一荷包的消食丸,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向河边。   “糖豆。”卓婉把整个荷包塞给他。   勒安谦闻到她嘴里的酸甜味,打开荷包,吃了一颗。   “多吃两个,少了不管用。”卓婉切身的经验之谈。   勒安谦多吃了两颗,把荷包放入袖笼中,拉着她软嫩的手,慢慢地在河边散步。   “都是我的错,错估了你的胃容量。”卓婉积极承认错误。   “无碍。”   “你也有错。你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把胃给饿小了。”   “嗯。”   “以后再忙也要按时按点地好好吃饭,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好。”   卓婉的手被他抓的很紧,她笑着侧身道:“你低一下头。”   “嗯?”勒安谦低下头。   卓婉踮着脚尖,轻轻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勒安谦怔愣了片刻,再看她时,满眼的温柔。   “我的小珍珠真可爱。”暗卫三二看着主子此刻的表情,心中热流涌动,“贼老天总算对主子公平了一会。”   “嗯。”暗卫十一用心地看着不远处的场景,他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瞬间,就凭主子这一瞬间的动容,他就会誓死保护她。   “我以后会留在小珍珠身边保护她。”暗卫十一承认了这个称呼,也间接承认了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暗卫三二震惊地看向十一,十一在暗卫中排行十一,只是因为他喜欢这个数字,他真正的实力与统领不相上下。   “你不跟着主子了吗?”   “主子的武功已超脱人的限制,世人无可匹及。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他之前跟在主子身后寸步不离,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督。如果主子迷失了神智,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兽,他和严宁便会一起动手杀了他。   现如今,这头凶兽已经清醒,心甘情愿地套上了一根柔软的缰绳。   暗卫十一看向被主子背着的小主子,淡然道:“即是珍珠便易被磨损。”   如若磨损,拴住凶兽的缰绳也将不复存在,届时,他和严宁再也不是这头凶兽的对手了。   身为天机派之人,他不忠于上皇,也不忠于摄政王,他只忠于天下苍生,谁能护住苍生,他们天机派便会为其所用。   如今,能护住苍生的,是战神,更是战神的逆鳞。   暗卫三二看着十一此刻的神情,想起了当初墨衣与统领复命时的神色,墨衣在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决定誓死守护她,无论统领和主子下了怎样的命令。   “我在想,我媳妇要是认识了小珍珠,估计也会跟红衣一样,被迷的像个色鬼。”暗卫三二想到他媳妇会跟红衣一样逮住了小主子又是抱又是亲的,心中猛然升出一股嫉妒,再看小主子时,完全没了之前的心情,“不能让我媳妇认识这个圆珠子。”   暗卫十一冷冷地哼笑了一声,“再敢对小主子不敬,小心你的皮。”   暗卫三二闭嘴,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是谁在这之前暗地里称呼小主子为胖崽子的,敢情只准他叫胖崽子,不准他叫圆珠子,切!   两人谈话用的是密语,如若平时,勒安谦定然听得见,但这个时候,他全神贯注地听着糖包给他讲南方的局势。   “我的商队在南方有意地打听了一番,大掌柜把消息带了过来。然后,我又问了问书友们关于南方的看法,看法都很相似。南方诸侯间虽有联姻但关系并不如对外宣称的那么紧密。王家的嫡长女嫁入赵家后,被赵家主母害的一尸两命,王家主母对赵家恨入骨髓,受此影响,王家子弟并不信任赵家子弟。”   “孙家的儿孙辈很不错,但架不住有个荒唐的当家人,把家里的孩子一个个坑害的远走高飞,……。里面的故事错综复杂,我书友已经着手写书了,她的素材就来孙家。你要是想了解孙家更多的内容,可以买她的书。”卓婉顺势做了一波宣传。   勒安谦揉揉额头哭笑不得,糖包了解的与他派歃血查出来的消息**不离十,甚至比他知晓的细节更多,“书什么时候出来?”   “我已经催稿了,他们的写书速度还是不错的,差不多下个月就能出版。到时候,你可以买一套,涵盖了南方所有的大家族。”   卓婉想了想,提前叮嘱道:“这是我要求他们写关于南方大家族中的那点事儿,属于定制文,一套书的价格有点贵。”   “你现在就可以着手攒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晚八点更新。 第62章 花仙   勒安谦转身从车厢中取出一黑色包裹,递给卓婉。   卓婉打开,全是明珠珍宝。   卓婉脸色复杂地看向他,“从内城出发的时候,你的包裹是我整理的,没有这些东西。”   勒安谦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前段时间神出鬼没的,是去打劫了吗?”   “是剿匪。”   “剿匪的赃款?”   “嗯。”   “所谓金银珠宝,金银呢?”   勒安谦眼神闪烁了下,没吭声。   卓婉伸手戳了下他的脸颊,“所以,你要用这些珠宝在我这里换钱?”   “嗯。”勒安谦背手,望远。   “别人谈感情都是男方主动送珠宝给女方,你觉的,你用珠宝跟我换钱,合适吗?”   “嗯。”   卓婉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书上会写摄政王为了换回明珠镜让出一座城池。   “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我想知道你剿匪剿来的金银去哪儿了?你也可以不回答。”   “去年发大水,需修建水渠。”   卓婉皱了皱眉头,她进行店铺布局时考虑了**,似乎忽略了天灾,“修水渠需要的钱多吗?”   “多。”勒安谦看向卓婉。   这期待的眼神太明显了,卓婉想忽视都难,无奈道:“我也没钱了。”   “嗯?”勒安谦惊诧地看着她。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大掌柜用来开书铺和书院了。”   勒安谦锁眉,眼中布满了忧虑,“每年八月,这里必有洪讯。”   卓婉即使知道他这是装的,还是不忍他皱眉,食指抚平他眉间的折痕,“不要愁,我再想想办法。”   勒安谦吻了下她的指尖。   卓婉的眼睫毛颤了颤,宛若展翅欲飞的蓝蝶。   让小财神为难,老军师羞愧至极,这等天灾本该他们这些在朝为官之人去解决,却逼得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去想办法。   直至深夜,老军师仍坐在车厢外,用芦苇编制草垫。   青衣挑了几次烛火,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时,卓婉才放下了眉笔,笔下的宣纸上全是无序的线条。   青衣正准备把宣纸折叠起来,卓婉摇了摇头,“这个是乱画的,东西都在脑子里。”   “不写下来吗?隔一夜你别又忘了。”青衣十分清楚她过夜即忘的本事。   卓婉眨了眨眼,迟钝道:“说的也是。”   青衣笑着用凉水擦了下她的脸,“现在清醒了吗?”   卓婉揉着眼睛,摇摇头,“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那就赶快写下来后睡觉。”青衣说着话,把散落在四周的书信整理起来。   卓婉打着哈欠走出车厢,本想去找勒安谦,半路上看到了仍在编芦苇的老军师,背影甚是萧瑟。   糊涂成一团浆糊的脑子使劲地转了转,便缓缓地走了过去。   卓婉一屁股坐到草垫上,道:“养一个人费心费力又费钱,卓府为了把我健健康康地养到大,我五岁的时候就砸进去了卓府的老本,我跟着大哥出来走生意,又把卓府几乎所有的钱都掏空了。”   “费钱还算轻的,关键是费心,秀衣怕我嫁不出去,每天都要千叮嘱万嘱咐的,就怕我一个不留意又做了不合规矩又没瞒住外人的事情,秀衣愣生生地从一个温婉的小淑女变成了个爱操心的管家婆。”   “在知道你家主子看上我后,你不知道秀衣和青衣心里有多乐。”   卓婉继续感慨道:“你家主子长的又好看又有气质,养起来费点钱就不是个事儿。”   卓婉拍拍草垫站起来,研究了下草垫的纹路,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会编十二生肖的草垫吗?青衣有草垫的染料。”   老军师舒心地大笑着,自信道:“没有我不会的纹路。”   “那太好了,我想给家里的小孩子送一套这种草垫,要小小的。”卓婉用手比划了下大小。   老军师摸着胡须,目送着她笨拙地爬入车厢。   暗卫三二精神昂扬地盯着十一的神色,贱兮兮道:“听见没,小珍珠在养主子。”   暗卫十一瞥了他一眼,仍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暗卫三二突然道:“既然小珍珠要养着主子,那主子养着的我们是不是也归小珍珠管,那咱们的月俸是不是就能按时发放了?咱们的月俸已经拖欠了快一年了。”   暗卫十一也在想这个问题,“你抽空问一下小主子。”   暗卫三二兴奋地摩擦了两下手,“我现在就去问。”   卓婉正准备跟勒安谦说她费尽了脑细胞想出来的办法,就被飞入车厢的纸团打在了脑门上。   卓婉揉揉头,冲着车厢外吼道:“三二,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十一,揍他!”   暗卫十一看向三二,三二自觉地给了自己两拳。   卓婉看着纸条,脸上的表情是越发的严肃了。   勒安谦低沉地笑着,他武入归一,只要他想,他能听见所有的声音。   卓婉把纸条叠放到荷包中,慎重地问道:“你有很多手下?”   “嗯。”勒安谦挑眉。   “多少人?”卓婉问的更是小心了。   “百余人。”   卓婉拍拍心口,安心了,百余人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的商队近千余人也都能准时准点地发放工资。   “你的人不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   勒安谦愣了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十一。”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过来,“练武。”   三二清亮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去码头搬沙袋挣饭钱,养家糊口不容易。”   卓婉幽幽地看向勒安谦。   勒安谦干咳了一声,“国库空虚。”   “你们以后来我店里兼职,让大掌柜给你们安排更灵活合适的工作,拖欠的月俸慢慢地发放补齐。”   清亮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谢小主子!”   卓婉偎到勒安谦身旁,摸着他的脸,叹息道:“你真难养。”   勒安谦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脖颈。   “撒娇也没用,你要有觉悟,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卓婉郑重其事地宣告着主权。   勒安谦咬住她脖颈上的小软肉,用牙齿轻轻地磨了磨。   卓婉浑身一软,没了一点力气。   清香的车厢中,青衣好笑地敲了下她的头:“心里美的没魂了?”   卓婉眼神闪亮地点点头,伸手抱住青衣的腰,仰头傻笑道:“他很、很、很、喜欢我。”   青衣脸上的笑容亦跟着温暖了起来,眼睛扫了一下黑色车厢的方向,笑问道:“那你有多喜欢他?”   卓婉捧脸,灿烂地笑道:“比他喜欢我多一点。”   青衣笑着给她解开发带,把她塞到被子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小姐。”   “晚安。”   卓婉熟睡,脸上仍带着甜甜的笑。   暗卫十一从树上跳下来,把火堆向左侧挪动了两米,更靠近清香的车厢。   暗卫三二看了一眼仍点着烛火的黑色车厢,递给了十一一个纸条。   十一点了点头。   十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十一嗤笑了一声,避开这个烦人的玩意。   昨夜睡的晚,所有人都已起来,卓婉仍在酣睡着,青衣任由她睡着,把行李重新收拾了一番后便开始启程,依着现在的速度再过十日便能到达沙城,快马加鞭也不过一日的功夫。   车厢是卓婉在离开卓府前花重金亲自设计制作的,到了内城又被青棋精修了一番,如今行走缓慢时,在车厢内感受不到任何的颠簸。   卓婉一觉睡到了太阳正当空。   越是接近沙城,天气越热,走到了这里,青衣才允许她脱了夹袄,换上厚衫衣。   卓婉编起裤腿,弯着腰洗脚,看了眼窗外着衣清爽的老军师和印择天,对青衣委屈道:“他们都穿上了夏衣,为什么我不可以?你穿的也是夏衣。”   青衣给她擦了擦粘热出汗的后背,把秀衣留下来纸条给她看,“这里昼夜温差大,秀衣特意叮嘱了,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卓婉把衣袖也卷了起来,拿着蒲扇摇了摇,“我可以现在穿夏衣,天一凉就马上换上厚衣服。”   “不可以。”青衣在她背后扑了些细密的红粉,笑道:“现在凉快了吧。”   卓婉连连点头,后背凉凉的,“我可以在脸上和胳膊上抹吗?”   青衣笑着点点头,“你坐下来,我给你化妆。”   青衣仔细地把这些红粉在她脸上晕开,又沾了一些抹在了她的胳膊上。   卓婉笑容满面地从车上跳下来,坐到小黑马上,靠近车厢,慢慢地走着。   勒安谦从后面快马追了过来,看清楚卓婉的脸后,大笑了起来,“哪里来的桃子精?”   卓婉黑脸,“给你两秒的时间重新组织语言。”   勒安谦仍笑看着她。   “最后一次机会。桃花仙,重复三遍。”   勒安谦忍住笑,把她从小黑马背上抱到自己的怀里。   “我的小桃花。”   “我的小花仙。”   “我的桃花仙。”   卓婉脸色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晚了,明日晚六点更。 第63章 漫画   “桃花仙的本体是大桃子。”勒安谦在她耳边一本正经地解说着。   浪漫就像被孩子吹出的气泡,破的轻而易举。   卓婉扭头,面无表情,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推开。   不搞沉默是金后,这男人嘴贱的不分时候。   她又升出了一股“短时间不想跟他说话”的情绪。   勒安谦低头满含笑意地看着她的眼睛,每当这个时候她的眼睛就会闪亮的比辰星更美。   暗卫三二看的津津有味,给十一解说道:“主子现在经历的感情阶段就是,喜欢你就不由自主地想欺负你的阶段。有时候我也故意气媳妇,我媳妇两眼冒着火苗掐着腰的样子,带劲!”   十一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草丛,冷淡评价道:“劣性。”   三二恬不知耻地点头:“男人都有劣根性,只你没有机会爆发,等你有了媳妇你就有了自由发挥的空间。”   十一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向草丛扔入一块石粒。   三二根据草丛中粗浅不一的呼吸声数了数人头,“呦,还不死心,多了十个人,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   “速战速决。”   十一的话还未落,一股香甜的气味后,没了任何的呼吸声。   三二耸耸肩,“总赶不上青衣的速度,感觉自己是个吃白饭的。”   十一的脸色谈不上多好,阴气沉沉。   三二悠闲地挖出一根甜茎扔到嘴里嚼着甜水,“有红衣和墨衣,更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毒王,你守到小珍珠身边也没啥用,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十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钻入行李车厢内稍稍休息片刻。   勒安谦飞身从高耸崖壁上摘下一朵浅黄色的小野花戴在了她的头上。   卓婉被他飘逸的身姿帅到了,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你变的敦实了,还能不能飞上去?”   “能。”勒安谦说罢,一手抱住她的腰飞身到花香四溢的悬崖上。   带着她还能飞上去,卓婉彻底地放下心来。   她把他的手从腰上拿开,蹲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下这些野花的品种,惊喜地对着悬崖下大声地喊道:“青衣,这里有你想要的石生花和小鹿角兰。”   青衣借力跳跃至悬崖上,把石生花和小鹿角兰小心地移至到花盆中。   卓婉不怕脏,用手捧着,把掺了腐木的土加到花盆中。   移栽妥石生花和小鹿角兰后,青衣又发现了其他珍惜的植物。   勒安谦静静地看着陷入忙碌状态中的卓婉。   接近傍晚,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卓婉在车厢中隐隐地听到远处村落中传出来的欢笑声。   “春雨贵如油。”卓婉理解恰逢及时雨时农家心中的兴奋。   卓婉受这份欢乐的影响,本被阴雨催出来的瞌睡虫消散,抱着眉笔和装订起来的宣纸钻入纯黑的车厢中。   勒安谦正挑着烛火看奏折,眉头紧锁。   卓婉不打扰他,静悄悄地挪到角落里,把宣纸和眉笔从防水布中拿到矮桌上,回忆着王安庞的模样,在宣纸上画了个歪七扭八的q版小胖子。   听大掌柜传来消息称,书院还未建成就来一群半大的孩子来帮忙,半大的孩子手里一般还牵着个小不点,小不点也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搬砖挖土的,路都还没有走稳就做这些,纯粹是帮倒忙,不让他们干,他们又哭又闹的,头疼。   卓婉相当清楚大掌柜的口是心非,他一大把年级了也未曾有个孩子,店铺里,在他面前最吃香的也总是那些最小的伙计,现在有一大群孩子围着他转,他心里欢喜着呢,这信里都带着一股活泼气儿。   卓婉从大掌柜的信里的得到了点感触,又想起了外祖父家不喜读书的小魔头,便有了画十二小兵传记漫画的心思,这样不识字的孩子有能跟着看懂,其他谈不上,说不定能培养出英雄情怀。她外祖父是真的操心不怕天不怕地的小魔头走了邪路。   她现在比较纠结的是,她想给小魔王看这种q版孩子气的,但她一着不慎,在给笔友的信里稍微说了一下这个想法,他们这群心理年龄极度低幼化的人开始嗷嗷叫着要看,不仅要看,还点出了要看美形版本的,真实不真实不强求,但人物形象一定要满足他们的审美。   如果满足了,他们专门写个她的定制文分文不取,如果满足不了,翻倍。   就是这么地无理取闹。   搁在以前,她连瞥他们一眼都不带瞥的,但好巧不巧的,她现在缺钱,不,是他缺钱。   能省出一点,就能多修一米的水渠。   这种高风亮节、克己奉公、大公无私的优秀品格,舍我其谁。   卓婉花朵式捧脸,陷入了“我真棒棒哒”的自恋中。   勒安谦把奏折交给负责的暗五,看向了糖包。   “捧着自个的小胖脸,在想什么呢?”勒安谦捏着她脸蛋上的肉,笑着问道。   卓婉拍开他的手,把自个脸上的肉压了压,“青衣说了,我这是婴儿肥,等我长两年,脸上的肉就能消下去了。”   勒安谦挑眉,“你确定?”他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一股心虚。   “确定!”卓婉昧着良心,回答的铿锵有力。   勒安谦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把她从对面搂到怀里,低头轻嗅了下她的发丝。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安哥哥~”   “嗯?”勒安谦好笑地咬了口她的耳垂,每次有求于他时必是这个谄媚的语气。   “请你帮个忙呗。”卓婉把宣纸铺在矮桌上,“你在左边画画,我在右边画画,咱们一起完成这个绝世佳作,好不好~”   勒安谦拒绝不了她这样撒娇语气的央求。   “毕竟是纪实性话本,所有人物画像要贴近他们真实的样子,但要美化一下。比如王安庞,他瘦下来一定美绝人寰,就画他瘦下来的样子。再比如二根,他不傻笑的时候还是很帅的,全画成他不笑的样子,至于雷子,他就是太瘦太黑了,画的时候给他贴上点肉。你看着画。宗旨是既要贴近真实又要好看。”   卓婉觉的这份比较艰巨,需要给他点动力,补充道:“如果画的好,他们的定制文就能免费给你,到时候省下来的钱又能让你安置十几个你手上受伤的将士了。”   “嗯。”勒安谦听到这里,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儿了。   老军师从青衣这里听到了小财神关于连通沙城和内城水道的大计划,打心底敬佩她的长远眼光,这样的大工程,他们这些幕僚想都不敢想,她不仅想了还打算这样做。   如果是旁人,他也许会讥笑这人的异想天开。   但如果是小财神的话,他不得不想到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卓婉活动着脖子车厢中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军师眼含泪花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卓婉被这眼神看的浑身瘆得慌。   “你打算连通沙城和内城之间所有城镇的水道?”   “对呀。”卓婉还没找到老军师这幅感动到哭样子的原因,决定多听少说,静观其变。   “你……”看着她淡然的丝毫不觉这个工程会造福多少百姓的样子,老军师笑着抹去泪,镇定地问道:“有具体实施的方法了吗?”   卓婉看着终于恢复正常状态的老军师,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猜测着老军师是不是因她修水道而感动,但这个猜测在她脑子过了一下就没了,毕竟跟她那个世界的万里长城南水北调什么的比起来,她只是把几个城镇的水道通了通,整个里程连北方的四分之一都没有,老军师实在没必要为这个感动成这样。   现在老军师恢复正常,她猜测老军师刚才哭成那样定是沙子进了眼睛,现在泪水一冲就好了。   她觉的她真相了。   “钱已经开始慢慢地积累,等书铺的整条线路建成后,就有了持续的资金支持。具体技术方面的,我还没找到懂这片的人,你要是有,就推荐过来,他可以全权掌握,我只给钱不插嘴,钱管够。”   老军师皱眉,思考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我这里有个擅长治水的老家伙,但脾气梗的厉害,前几年被小人所害,罢官抄家,正是流放到了沙城。”   “脾气梗不要紧,只要的他有真本领,脾气大的话再给他安排个□□脸的协助一下就可以了。”卓婉可擅长应对这种脾气差的人,她商队里的二掌柜就脾气差的不行,她给安排的六掌柜脾气软的不行,两人一块共事,效率蹭蹭地翻倍。   “他家世代与水打交道,我敢说,整个朝廷没有比他更懂水的人了。”老军师做担保。   卓婉对这种真技术流一向敬仰,心里暗戳戳地琢磨着能不能把这个人拉到书院做老师。   书院虽然还没建起来,但她老老老老祖宗说的对,人才比啥都重要,有人没钱,行;有钱没人,不行!   她要高瞻远瞩,现在就把这些人才给盯上,到时候琢磨出他的喜好后,就能一举拿下。   卓婉想着她能发现这个人才也多亏了老军师,便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块新的纱布给他。   “越接近沙城,风沙越大,这个给你挡沙子。”   老军师又是感动的两眼含泪。   卓婉躲远。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五点更新。 第64章 鹰部   小雨绵绵。   遮上防水布的车厢中,卓婉手中的眉笔在宣纸上画着细柔的线条,她不知她的笔友是怎么创作的,但她画画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了欢喜。   歇息的时候她会想到那个虽坏但对她很好的小魔头,这时便又充满了动力,她能想象的到他拿到这个画本时的兴奋,他一向喜欢她送给他的东西。   青衣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钻入车厢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湿潮。   青衣从瓮罐中倒出石粉洒在车窗四周,把粘腻的湿气吸走了许多。   看小姐仍低头画画,她又从包裹中找出一个散发着白荧光的夜明珠放到桌子上。   桌上的三颗夜明珠把车厢照的宛若灿阳高照的白日。   卓婉放下笔,揉揉脖子看向桌上多出来的夜明珠,比她之前拿出来的那两颗还大还亮。   “青衣,你也跟着他们去剿匪了?”   青衣笑着点了点头,把她拿回来的包裹递给她的小姐。   卓婉眼睛锃亮地打开包裹,这次的包裹没有经过二次处理,完全还原了山匪的财务状况,金银珠宝样样俱全。   青衣又从车厢角落里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裹,“给你找的。”   卓婉打开包裹,看清里面的东西,眼睛宛若桌上的夜明珠,明亮的让人欣喜。   青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欢快的样子,可爱的让她想咬一口。   卓婉把包裹中精致的小玩偶挑出来几个耐摔的摆在桌子上,抬头看向青衣,“我可以挑出来几个送给其他人吗?”   青衣笑着点点头,“你开心就好。”   卓婉小心翼翼地在书柜中找了个稳当的地方,把包裹放到里面,她打算画完漫画后,把这些东西一块邮寄给小魔头。   卓婉收拾好包裹,眼巴巴地看着青衣,“青衣~”   青衣笑着看向她。   卓婉扬起肥脸蛋,自觉地伸到青衣的面前。   青衣如愿地咬了一口,两手捧着她的脸蛋,挤着玩了一会,“手感越来越好了。”   卓婉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心已沧桑。   青衣瞧着小姐这幅无奈且纵容着的小表情,大笑着又在她的脸蛋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牙印后,笑道:“这些小玩偶是被山匪绑到山里做饭的厨子雕刻的,以前都是拿蔬菜练刀工,被绑山里后不想给那些恶贯满盈的山匪好好做饭,便换成了木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问勒安谦,他知道的更多。”   卓婉正准备下车去找勒安谦,他已从纯黑的车厢来到她的车厢内。   勒安谦看了眼她脚下缀着珍珠的绣鞋,“路上泥泞,你好好地待在车里。”   卓婉收回脚,“我正要去找你。”   勒安谦进入她的车厢,看到散落在桌上的金银珠宝,扫了一眼正准备出门的青衣,看向糖包,“中饱私囊?”   “瞎说什么胡话。”卓婉据理力争,“青衣又不领你的月俸不是你的手下,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剿匪,这是她应得的劳务费。”   “劳务费挺多。”   “高精尖人才嘛,应该的。”卓婉肯定地点了点头。   勒安谦笑着掐了一把她粉扑扑的脸蛋。   卓婉摸摸脸,她的脸蛋今天三番两次地遭受灾难,心疼。   脸不是白捏的,卓婉从他手上得到了厨子全部的资料,看着从他袖笼中拿出来的纸条,卓婉对他的信息源有了极大的兴趣。   “是三二他们?”卓婉很早就从秀衣那里知道了皇族中人都有自己的暗卫,包括她外祖父家的小魔头也是有暗卫在暗地里保护着,不伤至性命,他们不会轻易现身。   “不是,是鹰部,只负责探查消息。”勒安谦用内力把纸条化成了粉末,飘出窗外。   卓婉凑近他,佯咳了两声,带着淡淡的羞意问道:“那……鹰部缺钱吗?他们接不接私活?”   勒安谦尚未回答,一个清凉的激动的声音传了进来,“缺!接!”   卓婉眨巴眨巴眼睛,眼瞅着他的脸渐渐地黑沉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卓婉清晰地听到一重物“噗通”一声地从树上摔到了地上。   卓婉撩开窗帘,在渐渐远离的树下看到了一团黑影。   男人的面子呀,勒安谦就是要死撑着。   卓婉正想着要不要私底下问问十一,勒安谦就从她的脖颈上抽出红绳,指着黑曜石道:“他们看到这个,会听从你的命令。”   卓婉想了想,从荷包中取出十张银票,“给他们的见面礼。”   勒安谦面不改色地接了过去,扭动了下他携带的剑柄。   车厢慢慢地向前移动,就在卓婉又画了一页纸后,勒安谦淡淡道:“他们到了。”   车厢停在遮挡了绵绵细雨的苍天大树下。   勒安谦拉着卓婉的手缓缓地从车厢走下来,似乎是怕她沾湿了绣鞋,他搂着她的腰,让她站在他的脚面上。   卓婉拍拍箍在她腰上的手,想让他松开,这个亲昵的样子太不庄重了,她以后还要委托他们办事,严肃端庄的形象必须树立起来。   勒安谦箍的更紧了,甚至把她往他身上托了托。   卓婉脸色羞红,扭头横瞪了他一眼。   勒安谦低头,下巴垫在她的颈窝上,闷笑着。   卓婉又是长长的一口气,跟他在一起,她脸皮还需要再练一练。   鹰一为首的十余人,听见主子的笑声,心中咯噔了一声,他从暗卫统领那里知晓主子身边有那么一个女人,可能是未来的主子。   他只是没想到主子待她会如此的与众不同。   不需额外吩咐,他对她又加重了三分的敬畏之心。   卓婉从这群单膝跪地的人中看到了特种兵的雏形,他们的脸上画着奇怪的图腾,仔细看这些图腾,又觉邪气。   卓婉揉了揉眼睛,她并不知晓她眼瞳下微不可见的灰黑色颗粒变成血红色。   “你离开一点,有点热。”卓婉推了推他的胸。   勒安谦用一只手抹掉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卓婉再转过身时,发现他们都戴上了面具,身上的热气顿散。   卓婉还端着架子,脸上镇定自若,心中已经雀跃地想要尖叫,她似乎见识到了少数民族部落图腾的神秘力量。   “图腾在保护着你们,你们是少数民族?”   鹰一感到身上的威压松散了几分,大胆地抬头看了一眼主子,又看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主子。   第一眼,与他的想象有点出入。   再看到她眼瞳下的红粒,他的手不自知地颤动了一下。   卓婉侧脸,满眼无辜地询问着勒安谦,她很有王霸之气?为啥鹰一只看了她一眼,就以最卑微的姿态行了稽首之礼。   勒安谦笑着站直了腰,松开她的腰,不多言,只让她接受鹰一的屈膝叩首。   受了这么大的礼,卓婉有点心虚,想着她之前在车厢中拿出来的银票大概会被勒安谦中饱私囊,咬了咬牙,把她打算在沙城开肉铺的钱从荷包中拿了出来。   “你们一人两张。”卓婉一狠心,把所有的银票塞给了鹰一。   卓婉给了银票后,摸着空荡荡的荷包,有点心痛,努力保持住端庄优雅的姿态回到车厢,门帘一放,心痛地开始打滚。   鹰一看着手上的银票,震惊的看向主子。   勒安谦揣着手,淡淡道:“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   勒安谦一走,三二和十一就加入了哄抢银票的行列。   三二使出了他所有暗藏不用的绝活,终是抢到了四张银票,虽然没十一抢到的多,但这四张大额银票已经够他养活媳妇好几辈子了。   有三二和十一搅局,只擅长侦查不擅长打架的鹰十七默默地退出了战局,并拉来了老军师。   老军师缓缓地走过来,背着手等他们尘埃落定。   看着他们手中的银票,老军师幽幽地叹了口气,张口未说,两行清泪先默默地流了下来。   三二和十一对视一眼,把手上的银票飞快地塞到老军师手里,无隐无踪。   鹰一素来警觉,看到三二和十一的动作,只留下一张银票,剩下的全塞到老军师的手中,也跟着消失不见。   老军师憋在嘴里的话还未说,眼前只剩下了鹰十七。   鹰十七纯良地看着老军师。   老军师把银票塞入怀里,又从衣袖中掏出十个铜板给了他。   鹰十七把十个铜板藏到自己的腰带中,满眼兴奋地跑向城镇,十个铜板能买三十个大肉包子!   青衣拿着野果刚进车厢,就看见她家小姐捂着脸在车厢中打滚,头发毛毛糙糙的,显然已经打滚了好一会。   青衣放下野果,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好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在发泄悲痛的心情,顺便运动一下,已经翻了一百八十个,还差二十个就能凑个整数了,你再让我滚一会。”   青衣笑着松开手,看着她又滚了二十圈后坐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   卓婉心情已经平复了,啃着野果对青衣说道:“我打算开在沙城的肉铺没了。”   “怎么没了?”青衣好笑地问着,她早晨刚知道小姐打算在沙城开一家与内城一模一样的肉铺以便背着墨衣和秀衣加餐。   “银票给人了。”卓婉回答的很淡定。   “没事,从山匪手中救出来的厨子在后面跟着,想吃什么肉可以让他做。”   卓婉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她咋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明日两更。第一更下午三点,第二更晚九点。 第65章 蜜蜂   锅里翻滚着朵朵小蘑菇,香气袅袅。   卓婉坐在小板凳上,不停地在锅下添火柴,乖乖的。   青衣路过,受不住她这乖萌小模样的诱惑,低头咬一口,速战速决地走开。   卓婉懵呆呆地抬头,看到青衣逃离的背影,袖子一抹脸,气咻咻道:“青衣!我知道是你干的!”   青衣回头,得意地笑出了声。   卓婉两眼睁大,掐着腰,端的是气势十足,“我要告诉秀衣,你又在外面咬我脸。”   青衣才不怕这些,瞧她这狐假虎威的小羔羊样,把内力运到脚下,闪身到她身侧,在她软绵绵的胖脸上咬了一圈,又闪身离开。   卓婉震惊地眨了眨眼,青衣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她的脸上突然就被咬了一圈。   小老太太忍笑,拿着绣帕擦了擦了她的脸,又顺手捏了捏。   卓婉木然,已自暴自弃。   拿着小锅独自煮粥的苗落风淡淡地扫了一眼卓婉。   卓婉回视,跑神。   她以为有个鼓起来的肚子是大厨的标配,她眼前的这个大厨打破了她的认知,清瘦淡漠如转眼即逝的烟雾。   独特的味觉,让卓婉看苗落风的眼神中冒出了崇拜的光芒。   在她控制不住地把碗伸向小锅第二次的时候被一个大汤勺拦住了她的碗。   卓婉仰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苗落风。   苗落风冷心冷脸,“适可而止。”   卓婉放下碗,满身萧瑟地离开。   卓婉走到行李车厢,钻进去,翻腾了片刻,捧着一红色的盒子,跑向苗落风。   “给你。”卓婉把盒子放到他的手里,趁着他研究盒子的功夫,迅速地从锅里捞了一碗粥。   这粥的美味程度可以超过烤肉。   卓婉捧着最后一碗粥,颠儿颠儿地跑到树下,把粥分了一半给小老太太,剩下的留给青衣。   小老太太被粥清雅的味道吸引,浅尝了一口笑道:“好喝。”   卓婉蹲着,支起肉嘟嘟的小下巴,甜蜜蜜地笑着连连点头。   这留恋的小眼神看的小老太太心头一阵笑意,把勺子让给她,“你也来吃点。”   卓婉惋惜地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一碗了。”   小老太太细细地品味粥里的清香,缓缓道:“煮米的水应该是前几日从竹子中接到的雨水,这才有了清香,粥里淡淡的甜味不知是什么蜜。”   卓婉两眼一眯,笑道:“桂花蜜,我捅的马蜂窝。”   小老太太忍着笑摸了摸她额头上红肿着包,“我还以为是在车厢里磕的,这是被扎了?”   卓婉撇撇嘴,“谁知道它们那么记仇,青衣都抱着我跑开了,它们隔日还能在溪边认出我来。”   卓婉描绘着当时的场景,“我自己一个人在溪边洗澡,身上连个遮挡的衣服都没有,一群蜜蜂围着我转,我一抬头黑压压的一片,吓的魂都飞了。”   “好在,它们还怕青衣抹在我头发上的药粉,派出个大蜜蜂来谈判。”   卓婉认真地解说道:“它跳舞似地转圈摆队形,但人与蜜蜂是存在着物种差异的,我怎么可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它一气之下就扎了我一下。”   卓婉伸手压了压额头上的包,还红肿着,一压就疼,肯定道:“虽然我也有错,不该捅它们的蜂窝,但它也同样不讲理。”   小老太太笑的前仰后翻,好奇道:“后来呢?”   卓婉伸出白软的食指,指向车厢所停的方向,“呐,一直跟着,现在就在梨花树上,十一和三二都被它们赶走了。”   小老太太已经笑的说不出任何话了。   卓婉站起身,低头看看笑的直不起来腰的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小老太太不理解她的忧愁,这乌压压的一群蜜蜂跟个鬼魂似地追在她的身后,很吓人的,况且她额头上的肿包还在时刻提醒着她这一点。   卓婉想到这里,又跑到苗落风这里找解决办法了,这个祸是他们两个一块闯出来的。   “我只是指了指方向,你就闷着头冲了上去,蠢。”苗落风轻飘飘地说着。   卓婉从他的神态和语气里看到了墨衣,“你唆使我在前,你又煮了它们的马蜂窝在后,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我。”   卓婉眯眯眼,威胁道:“你要是再不承认,我就告诉它们,你是主谋。你别小瞧它们,它们可聪明了,要是知道是你煮了它们的蜂窝,它们会追你到天荒地老。”   苗落风听了她的威胁,半晌都没有说话。这话正巧掐住了他的七寸,他一看见密密麻麻且动着的东西就浑身不舒服。   卓婉得逞,坏笑着摸了摸下巴,“看见我送给你的木头没?你能雕刻出个一模一样的蜂窝不?”   苗落风一挥袖,仙气飘飘地离开。   卓婉惊叹地看着走路都讲究轻巧无声的背影。   “难怪有那么多女孩子给苗落风扔手帕。”卓婉坐在小老太太身边帮着洗碗刷锅,碎碎念地跟小老太太讲苗落风,“他长的仙气,说话和走路都都带着仙气,跟下一秒就能飞升似。”   卓婉想了想还是吐槽了一句,“他走路时,脚一踮一踮的,我试着走了一下,很费力气。”   卓婉凑到小老太太耳边,悄声道:“京都里的小娘子才这样走路,你说,苗落风是不是易容了?苗落风其实是个女人。”   小老太太忍笑忍的捏碎了三个碗。   三二闷笑着,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对着同样笑的浑身打颤的十一道:“本来,主子提前赶往沙城,小珠子跟那厨子走的近,我心里还担忧这小珠子喜新厌旧。看来,真是我多想了。”   十一从始至终都没有担心过,他这个跟了主子近十年的暗卫就没见过比主子长的更五官端正的人,小主子每每看主子都会迷了神儿。   苗落风没他主子五官端正。   苗落风轻飘飘地走在前面,卓婉的眼神紧跟着他的脚,她在想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同为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她踮着脚走,顶多走一百米,他已经走了三百米,脚踮起的高度已经比第一步时低了两厘米,她猜他顶多再坚持三百米。   察觉到卓婉直勾勾的眼神,苗落风咬牙坚持了四百米,停下了脚步。   卓婉敬佩地举起了大拇指,“你有一颗吃苦耐劳的心,坚持的时间超过了我的预估。我老祖宗说,这样能屡次打破别人界定范围的人是有大出息的人,即使现在不成功,也能在不久的将来成功。”   苗落风嘴角翘了起来,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八颗牙齿,再配上通红的满是汗水的脸,仙人从天上摔了下来,成了傻子。   卓婉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才夸你两句话,你就得意忘形了,快捂好马甲,眼瞅着就要掉了。”   苗落风继续傻呵呵地笑着,撸起袖子,迈着正宗的八字步疾走两步追到卓婉身边,“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夸我的欸。”   “那你真可怜,我无论干啥,我家人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夸我。”   “我父亲是典型的老顽固,从来都像别人欠了他什么似的,我就是受不了他的独断才离家出走的。”   卓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比我还大,还搞离家出走这么幼稚的行为,我大哥二哥在我这个年纪早就出外闯荡了。”   苗落风挠挠头,装傻地嘿嘿笑着。   “你继续扮演你的仙子。”相较于现在这个装傻充愣的赖皮样,她更喜欢之前的清冷淡漠的仙子气质。   苗落风大阔步地向前走,“不演了,太累。再说了,我演也要演给我将来的心上人,你这样的不符合我的审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嚯。”卓婉假笑了一声,“彼此彼此。”   两人互不相让地拌嘴拌了一路,等找到了长满蘑菇和木耳的腐木,两人又迅速地成了志同道合的知己。   卓婉用手摘下一丛蘑菇,道:“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厨的标配是大肚子。”   苗落风一副很有学识的口吻,“这是你孤陋寡闻了,大厨是给人做饭吃,又不是做给自己吃。”   卓婉鉴于苗落风是真的瘦真的做饭好吃,没反驳他。   她家最早做生意的老祖宗说,厨师是永不落时的行业,为了响应老祖宗这个话,京都以及北方八成以上的大饭馆都有卓府的参与,她有幸被老爹和二叔轮流背着一个个巡查过一遍。   那些掌管主要菜品的大厨个个都有个大肚子,无一例外。   所以,她的这个大厨=大肚的认知不是凭空来的,是她经过了精准的概率分析。   硕果累累地回到休息地,苗落风做着饭,还不耽误他雕刻蜂窝,“青衣很厉害,你可以让她赶跑这些蜜蜂。”   提起青衣的名字,苗落风的心还是颤了颤,残留在脑子中的惧怕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他亲眼看见青衣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衣袖,还在叫喧着的山匪从脚往上一点一点地化为脓水,那个痛苦的哀嚎声至今还回荡在他耳边。这个恐怖场景吓死了跟在山匪后的几个手下,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青衣嘴角的一抹笑。   关于此场景的噩梦已经不是一两个晚上了。   当时,青衣笑着要带他走时,他的骨头都是软的。   卓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青衣的畏惧,歪歪脑门,解释道:“青衣养过蜂,不忍心伤害它们,她也拿这群任性的小蜜蜂们没办法。” 第66章 蜂窝   卓婉拉着青衣的手走到车厢前,无奈地指着车厢上的马蜂窝。   她还给了它们一个木头雕刻成的蜂窝,它们倒是喜欢,直接把木质蜂窝挪到了车厢上,它们甚至神奇地发现了防水布的作用,一点一点地把防水布扎开了一个洞,把蜂窝放了进去,一遇阴雨天气,还有防水布门帘保护它们的蜂窝口。   继小牙、黑熊、小梅花、小黑马后,卓婉科学唯物主义的根基再次晃动了一番。   青衣嘴角的弧度变大,一把搂住卓婉的腰,把她带到车厢上。   卓婉盘腿坐下来,离蜂窝远远的,它们在她脑海里的任性不讲理形象已根深蒂固。   青衣在蜂窝敲击了几下,小蜜蜂陆陆续续地从蜂窝中爬了出来,落在青衣的裙摆上。   “它们很可爱的,你可以过来仔细看看它们。”   卓婉坚定地坐在远处不肯上前,她头上的肿包还没下去呢,“它们对你可爱,对我很凶。”   青衣笑着走向卓婉。   卓婉惊悚地发现它们离她越来越近。   接近卓婉后,蜜蜂纷纷离开青衣的裙摆,扑向卓婉。   卓婉板着脸瞪大眼睛,虎视眈眈,端的是“谁敢过来!”的凶悍气。   蜜蜂丝毫不受影响,生猛地扑到了她的脸上。   卓婉两眼含着泪泡,连哭都不敢了,一动不敢动地看向青衣。   青衣哭笑不得地挥袖撵跑这群小蜜蜂,“它们知道你害怕它们,故意吓唬你的。”   卓婉已经顾不上思考它们扑在她脸上的初衷,紧张地握紧了青衣的手,“我脸上有东西。”   青衣捧住她的脸,仔细地看了看,又用食指摸了下她的脸,食指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细粉。   青衣大笑了起来,用舌头舔了舔食指,忍笑道:“桃花花粉。”   卓婉用衣袖反复地擦脸。   青衣止住她擦脸的手腕,笑着解释道:“它们给你的道歉礼物,把它们采集的花粉送给了你。”   卓婉放下手帕,想着,她这样急火火地擦掉它们给她的礼物,似乎有些不好。   “这些花粉带着花汁,能护养你的皮肤。”   “二堂姐对花粉过敏。”   “你对花粉不过敏。”   “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以为我给你准备的腮粉是什么做的?”   “我以为是药粉。”   “花可入药。”   卓婉决定任由花粉在脸上待着,给她省了防晒膏。   青衣着实喜欢她脸上的带着淡淡香甜的花粉,总趁她不备咬上两口。   受母亲李氏的良好教育,卓婉收到蜜蜂赠送的礼物便想着还礼,琢磨了一晚。   “所以,你要在整个车厢顶上全部罩上蜂窝?”   “对!”卓婉回答的铿锵有力。   “我拒绝。”苗落风拒绝接受这么蠢傻的雕刻任务。   “青衣说,你是我的小厮,你得听我的话。你要是不听话,我喊青衣来了哦。”   “你卑鄙!”   “恩,无奸不商。”卓婉点点头,“我承认。”   苗落风气的干瞪眼,还是精雕细琢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蜂窝。   卓婉把蜂窝安到车厢上后,蜜蜂群相当喜欢,把她堵到车厢门口,生扑到她的脸蛋上糊上一层花粉花汁,大有日日持续下去的劲头。   卓婉试图从车窗逃出,仍被它们逮了个正着。   卓婉带上面纱,避过了围堵。   吃饭时,刚掀开一个口,一群秘密盯梢的蜜蜂一哄而上,脸上的花粉花汁更厚了,这次不是扑粉,是面膜。   卓婉爬到车顶,气势十足地与蜂王对峙了十分钟。   她认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耽搁,没来得及更新,先放出来短小君。   明日一更,大约下午四点更新。 第67章 花群   寒铁盔甲在月光中泛出片片银光,剑尖垂在地上,滴滴血液坠落成血泊。   红衣嗜血的眼神,让白将军连连倒退,汗毛直竖。   看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白将军想着,他要不要把主子请过来,红衣的残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红衣!秀衣!墨衣!”   月光下,卓婉站在车厢顶大声地冲着沙城的方向喊着,她远远地看见了沙城城墙。   “青衣,你说,她们能听见吗?”   “你已经喊的这么大声了,她们要是再听不见,多年内力还有什么用。”   小老太太坐在青衣旁边,满眼慈爱地看着站在车顶的小花,“小心些,别摔下来。”   “好。”卓婉可乖地站到车顶中间。   青衣笑着再次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小黑马托着两盆花,瞥了两眼站在高处的卓婉,缓步到路中间,低头吃两口草再抬头慢吞吞地走两步。   其他马儿跟在小黑马身后,被它压住了速度,便也学着它的模样,吃两口再慢吞吞地走两步。   青衣笑着松了缰绳。   城墙下,红衣愣了愣,她似乎听见了她家小姐的小甜嗓。   红衣扔下剑,飞身站至城墙眺望,远处那熟悉的马车在缓缓前行,她家小姐正站在正车厢上。   突入而至的惊喜让红衣不由自主地大笑出声。   “白将军,把城门收拾干净,不准有一滴血,要是吓着小姐,后果自负。”   红衣撕下一片布把盔甲上溅上的血滴一一擦掉,匆匆地朝城外飞去。   白将军瞠目结舌,他一直坚守在沙城内,只听战胜归来的谋士和将军们说过军队里有个小菩萨。   联系前几日的听闻,白将军浑身一震,还等什么!全部都行动起来,大扫除,全城大扫除,一个人骨头都不准有,一片血都不准有。   吓跑了小菩萨,谁负责!   军营中长久都没再响过的紧急召集声响起,沙城中的原著城民也从简陋的土房中走出来,以为又能看一场血肉横飞的好戏。   平日里凶悍的将士们一个个露出八个牙齿的标准傻笑,对着手下的兵们喊了一声,“小菩萨到了!收拾干净!”   欢呼声响彻整个沙城。   整个沙城宛若蝗虫过境,从城门开始,随处可见的人骨和断肢被迅速地捡起来聚集掩埋,脏臭的垃圾都一块烧掉。   一眼望过去,已焕然一新。   收拾干净,将士们和小兵们又抱起备用的新衣服跑向沙城唯一的河流。   沙城的原著城民们呆滞中。   卓婉正背对着城门的方向,跟小老太太说话,就被突然而至的红衣抱了个满怀。   被花汁滋养的越发白嫩的胖脸蛋再次遭受了袭击。   青衣了解沙城的情况,若有所思地看向红衣。   红衣笑着点点头。   青衣放心,从车厢中翻出头纱,思忖了片刻,把苗落风给卓婉雕刻的木质面具拿了出来。   红衣接过面具,翻看了一番,从手腕上割开一道血口,把蓝色的血液滴在面具上,血液浸透面具,留下蓝色线条。   卓婉皱着眉头,给红衣撒上药粉包扎起来,“你的血不能让别人看见!”   红衣任由小姐给她包扎,看着小姐有些生气的眼眸,凑上前亲了下她的脸蛋,保证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卓婉了解红衣,知晓红衣重承诺,拉着她一块盘腿坐在车厢上,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的秘密要是被贼发现了起了心思怎么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时刻保持一颗敬畏谦卑的心。”   红衣安静地听着,认同地定点头。   卓婉坐直腰,摸摸红衣的头,“真乖。”   青衣让马车悠悠地走着,仔细地听着车厢顶上的对话,唯恐打扰了小姐一本正经教训红衣的气氛,忍笑忍的两手打颤。   红衣被一双肉滚滚的小手摸着头,脸上咧着嘴笑。   接近城门的时候,红衣给她的小姐戴上了面具,学着小姐刚刚的模样和语气,摸摸她的头,叮嘱道:“沙城人心险恶,要时刻戴着这个面具,乖。”   卓婉点头,奶萌奶萌的。   小菩萨的到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将士军兵皆站在城门口,整齐划一,威风凛凛。   卓婉透过车窗观察了下他们的身板和精气神,没发现任何问题后就刚下了窗帘。   卓婉好奇地问着红衣,“地面刚扫过,洒了水防灰尘。他们又都换上了新衣服。是要庆祝,还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   红衣压下翘起来的嘴角,云淡风轻道:“后日河神节。”   卓婉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头一次听说这个节日,回头对着青衣庆幸道:“咱们正好赶上了。”   青衣看了一眼红衣,对着小姐忍着笑点了点头。   马车缓慢行驶到清凉的小巷停了下来,卓婉从车厢上跳下来,扑向等在门口的秀衣。   卓婉还没来的及诉说她的思念,秀衣就把她推开,上上下下地看了半晌。   “青衣。”秀衣阴沉着脸看向青衣,“我怎么跟你说的。”   青衣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不挺好的。”   秀衣摘下她脸上的面具,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无奈地叹了口气。   卓婉眨眨眼,挤出小酒窝,露出甜甜的笑,努力萌出一个新高度。   秀衣给她准备的漂亮衣服都小了点。   “我长高了。”   墨衣抱着胳膊靠在门槛上,无情地揭穿道:“长肉的速度更快。”   卓婉晃着脚丫子,眼神飘了飘。   秀衣惊讶过了,心底也如青衣一般稀罕她这浑身小软肉的可爱模样,想着该如何妆扮她。   沙城的热气没有闯入这片清凉的地盘,卓婉睡的着实甜美,秀衣守夜,看着看着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飘着的心再次落在了实处。   卓婉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外面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萝卜头,起床。”印择天昨日答应她在这个点叫她。   卓婉揉着眼睛,从床上一点一点地爬起来。   秀衣拿着湿巾给她擦了下脸。   卓婉软软糯糯道:“一会小蜜蜂就来了。”   卓婉话刚落,嗡嗡声中,乌压压的一群蜜蜂顶开窗户,冲向了目的地。   卓婉直接被这力道重新推倒在床上。   想来它们的业务能力越来越高。她脸上的花粉花汁越来越厚,它们附在脸上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秀衣笑的花枝乱颤。   卓婉顶着一脸的天然面膜正吃着早饭,蜂王落在了她的鼻子上。   卓婉就当没看见继续吃饭。   蜂王落在了她的筷子上。   卓婉心塞地望着大太阳,“阳光这么灿烂,你不去生崽崽,来我这里捣啥乱。”   蜂王飞起来,翅膀挥动的声音急促。   卓婉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她就知道会这样,这已经不是一两次的事儿了。   卓婉跟在它的身后,自我劝勉:“你要学会云淡风轻,学会习惯。”   其他人看着卓婉沉重的背影,笑了起来,青衣和墨衣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蜂王带着卓婉来到小巷深处的灌木丛中。   卓婉拨开灌木,看见藏在里面的小黄花,“你是妖精变的,我不是。这种野花,我养不活的。”   蜂王继续绕着小黄花飞。   卓婉憋屈地蹲下来,给它挖小黄花,“你为啥要赖上我,我都跟你们说了,蜂窝是苗落风做的,你们可以去找他。”   卓婉捧着花回到小院,把花栽到花盆中,放到车厢附近。   车厢周围色彩缭绕的花群都是她挖过来的。   这一路上耽搁了这么久都是为了伺候它们。   卓婉守在火炉旁,盯着她的小铲子一步一步地成型。   她专门用来挖花的。   老军师刚处理完从皇宫引出来的急事,顾不上睡觉,背着手缓缓地来到小院。   看到小财神手中的铲子和她挖土的动作,脸色羞愧道:“从内城通往沙河的水道,我们的将士责无旁贷,可是我们缺乏工具,现在他们建土房都是用的石头。”   卓婉抬头,惊诧:“石头?”她的商队都有自己的全套铁具,军队里竟连个挖土的工具都没有?   老军师又是两行清泪,“是我这个负责后勤的军师没用。”   卓婉惊叹地看着老军师眼泪说来就来的神技,“你不要装哭了,我知道你想要我手上的小铲子。但,不能给你,我还需要用它挖花。”   老军师抹去泪,笑道:“也可以是制作图。”   “没有。”卓婉叹了一口气,“你这不看见了,回去照葫芦画瓢呗。”   老军师摸索了下手掌,虚弱道:“没有制铁工坊。”   卓婉震惊地看着他。   老军师这次是真的羞愧难当了。   “我可以送你们罐头和粮食,也可以是衣服和药材什么的,但是我不会碰铁矿和制铁工坊的。”   卓婉脸色严肃。   “你看,我们卓府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没碰过铁铺,不能在我这里破了规矩。”   老军师自然知道制铁工坊关系重大,一个不慎便会满门抄斩。   负责制铁工坊的兵部尚书就因遭小人陷害以私藏铁器的缘由被上皇诛三族。   这件事,他劝不得,还得主子牺牲一下色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一更,更新时间不定。 第68章 黑石   鲜花密布的小院中,卓婉蹲在车厢上呼出呼哧地清扫沙土。   待小院焕然一新,卓婉心满意足地迎接河神节的到来。   卧室中,秀衣给她解开长发,把温热的水从她的头上浇下,白皙的后背被这股热流烫成了粉红。   “秀衣,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啥吗?”   秀衣轻笑着摇摇头。   “烫猪毛。”   秀衣忍俊不禁,笑着拍拍她的头:“我才撒手几天,你就这么不讲究了,谁家的未出阁的姑娘会这么说自己。”   “你想太多了。”卓婉一本正经,“我只是把你刚才的动作形象化了一点。”   “不要闹,闭上眼,我给你抹上发膏。”   “现在这个天气,特别适合冲凉。”   “不行。”   卓婉脸蛋红润地从卧室出来,心中满是怅惘,她自己洗澡只用十分钟,顶多半个小时,秀衣帮她洗澡,恨不得把她刷下三层皮,两个小时下来,她不知秀衣累不累,反正她累的不想多说一句话。   红衣就在门口守株待兔,卓婉一出来,红衣捧住她的大胖脸,捏捏揉揉再亲亲。   卓婉扒拉着红衣的手,努力拯救自己的脸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适可而止。”   红衣大笑着与她脸贴着脸,蹭了蹭。   哎……   卓婉特心疼自个饱受摧残的脸蛋。   午饭时间,卓清从军营中回来,洒脱地坐到幺妹身边与他们一起吃饭。   沙城本就是个不分尊卑蔑视皇权的地方,他因固守规矩闹了几次笑话后,便不再看重这些。   卓婉放下碗筷,给大哥让开座位后颠儿颠儿地跑到火炉房搬来个小板凳。   卓婉又给大哥盛了一碗饭后,才安稳地坐下来吃饭。   卓清诧异地看着异常勤快的幺妹,“呦?心情很好?”   “嗯~”卓婉甜甜地笑着,“明日河神节,大哥,你回来早些,我给你包肉粽子吃。”   卓婉是真的开心,时隔多年,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端午节的雏形,日期相似,节日由来也相似。   理所当然地,美食也要来一套。   “河神节?”卓清并没有听说过这个节日。   墨衣给卓婉夹了一筷子的菜,“多吃菜少吃肉。”   卓婉听话,乖乖地低头认真吃菜。   墨衣淡淡地瞥了一眼卓清。   秀衣和青衣对视了一眼,忍笑。   红衣回忆着往日里小姐一本正经忽悠人时的语气和表情,解释道:“你今日刚回的沙城,不知道这两日沙城的将士和百姓都在为明日的河神节做准备。”   卓清将信将疑,自从他知晓红衣是那个让敌人魂飞丧胆的嗜血大将后,他就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以前在卓府,他们都知道幺妹身边的丫鬟不一般,只要她们不对幺妹起坏心思,他们就不会抓着她们的身份死纠到底。   这也是老祖宗和母亲的意思。   对于红衣语气轻柔的解释和充满威胁的眼神,卓清保持了沉默。   他知晓这语气是给幺妹听的,这眼神是给他看的。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着幺妹被这四个大丫鬟宠成这副天真烂漫的傻模样,卓清哭笑不得。   在卓府,幺妹被家里的老祖宗和父亲宠着,又被二叔婶子和堂妹堂弟们哄着,更不要提本无原则的二弟。这一切都把幺妹养的不知世情,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学的迷迷糊糊的。   他和母亲以为幺妹在外面走生意后会有所长进,可现在看来,钱挣了不少,却也被这四个大丫鬟护的仍是天真纯粹的不通事务。   卓婉吃完饭,被墨衣撵去花丛溜达消食。   卓清好笑地看着小妹的背影,背着小手,踢着步子,也不知跟谁学的。   卓婉看见她放在花丛中的小铲子,这才想起老军师的话,叮嘱大哥道:“军师让我开制铁工坊,我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别人要是跟你说这事儿,你可别喝酒喝高了嘴一秃噜答应了。”   卓清皱了皱眉头,军营中的多数刀剑在这次大举进攻中成了废铁,其他铁器也在勉强撑着用。   “百废待兴。”卓清叹息,“将士们的盔甲和兵器都需要进行更换,如果南方趁着北方根基不稳的时候进攻,而又以将士们现在的兵器,没有胜算。”   卓婉想起在内城时商队从南方购买运送过来的兵器铠甲,不怪其他人眼红她的十二小兵,这些兵器盔甲确实比他们的强上了太多。   “制铁工坊刻不容缓。”   卓婉趴在床上,手上拿着眉笔,对着本子无意识地画了一团乱糟糟的线条。   秀衣从她的手里拿走眉笔,沾湿手帕轻轻读给她擦手。   “小姐在愁什么?”   秀衣轻笑着戳了戳她皱成包子的脸蛋。   “我在思考人生。”   卓婉抱住秀衣的腰嘤嘤地撒着娇蹭着。   秀衣满眼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卓婉举着挂在脖子上的黑曜石,“秀衣,这个黑石头的来头很大吗?”   秀衣揉揉她的头,“很大。”   “多大?老祖宗知道我手上有黑曜石后就让大哥带回来了厚厚一本的思想教育书。”而且,这本思想教育书跟卓府的族规有很对不同。   “黑曜石的来历要追溯到白氏族人。具体的以后给你慢慢说,现在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大哥说,我有了黑曜石,想做什么都可以。”   “对,黑曜石堪比玉玺,甚至比玉玺更有控制力,里面含有白氏族人的祭语。”   卓婉两眼闪亮地捧着黑曜石认认真真地研究着。   秀衣的话,她懂。   这块黑石头约等于美少女战士的变身棒、巴啦啦小魔仙的权杖。   难道是她的外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短,明天弥补。 第69章 糯米   紧紧地攥着黑曜石,卓婉睡了个五彩斑斓的梦,她吹一根头发丝就能变出一荷包的糖果,她跺跺脚就能让大地震荡。   卓婉吧唧吧唧嘴巴,在梦里也知道她在梦,梦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编织。于是,继翻了一个十万八千里的跟头后她又让自个斩龙屠魔去了。   卓婉沉浸在她无所不能的爽感中,直至被秀衣的湿帕擦在了脸上。   “傻笑什么?”秀衣好笑地看着她从醒来就一直翘着的嘴角。   卓婉光着脚丫子站到床上,扎着马步两手比划着动作,“我靠此招数打败混沌,统一魔界,成为与天帝抗衡的魔神。”   卓婉把秀衣和青衣逗的趴在床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卓婉才不管这两个不理解她豪迈胸怀的丫鬟,光着脚丫子从床上跳到地上,踮着脚尖,小跑着从梳妆台上拿来眉笔和宣纸,回到床上,翘起大脚丫子用嘴吹了吹沾上的土。   秀衣忍着笑,用湿巾把她的胖脚丫子擦干净。   卓婉任由秀衣给她按摩脚,趁着自个还记得梦里她打败混沌时的动作,抓着眉笔飞快地把这些武功招式画下来。   她的十二小兵传记漫画即将接近尾声,下一步,她打算再来一套漫画。   “青衣,我要来一套自传,把我还记的有意思的梦全部画下的,你要不要也来一套自传?”   青衣摇摇头,笑道:“我的梦可没什么意思,即使将就着画下来,也会吓到了小孩子。”   卓婉看向秀衣,“秀衣,你呢?”   秀衣也是笑着摇摇头,“我的梦也是没意思。”   “那就画能让你们开心的东西。”卓婉撑着肉嘟嘟的下巴,建议道。   秀衣和青衣对视一眼,看向小姐,笑着点了点头。能让她们开心的,总是与小姐有关的,相伴多年,小姐身上发生的趣事颇多,想来也是有意思的很。   卓婉昨日给大掌柜送信让店里大伙计来沙城走生意的时候捎带些糯米,大掌柜太厚道,大伙计又太实在,送来了整整十车的糯米。   墨衣看向她的傻子。   卓婉回忆完她给大掌柜的信,抬头,对着墨衣甜腻腻地笑着。她怕吃不饱,就叮嘱大掌柜多送了点。   小巷路窄,十辆糯米车被卡在了路口,墨衣冷冷地瞪了卓婉一眼,扛起两袋子糯米往小院中搬。   卓婉看墨衣轻松的样子,琢磨着她扛不起来一袋子至少能扛起一袋子。   卓婉把衣摆扎起来,双手抱住米袋用力上托。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脸蛋憋的通红时,她成功地扛起了一袋子糯米。   摇摇晃晃地走了十米,轰隆一声,人和米全部后仰着摔到地上。   卓婉爬起来,拍拍膝盖,不气馁地拖着袋子往后走。   又是十米,袋子被磨破,糯米洒了一地。   卓婉盘着腿坐到袋子上,仰头,无辜地看着墨衣。   “坐在这里,不准动。”墨衣黑着脸给她圈定了位置。   卓婉乖萌乖萌地点头,她绝对不会再添乱。   小老太太和青衣背着一竹篓的荷叶回到小巷,就见小花的眼睛随着墨衣转,眼神中全是崇拜。   青衣放下竹篓挤到她的身边,看着墨衣一手提起一个糯米袋。   卓婉惊叹地看着墨衣,“大力士。”   墨衣走到她的身前,清冷冷地说道:“比你轻。”   卓婉扭头看向青衣。   青衣摸摸她的头,“没事,咱不能跟粮食比。”   卓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墨衣,你好好搬粮食,不要说话了。”   青衣看着脸色黑沉的墨衣,忍笑忍的肚子疼。   粮食足够,荷叶足够。   苗落风从厨房顶取下昨日腌制好的肉块,切成四四方方的肉粒。   卓婉示范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肉粽子,苗落风只瞟了一眼,就着卓婉的描述还原了一正宗的四角立体粽子。   在其他人对比下,卓婉明智地截断了为大家包粽子的想法,搬着板凳走到车厢旁,踩上去跟小蜜蜂商量搬家的事儿。   她为它们挖来的野花越来越多,小院中已经承载不下了。   “青衣,我想跟蜂王说话,是敲九下还是十下?”   “九下是雄蜂,十下是工蜂,十一下才是蜂王。”   卓婉敲了十一下,蜂王从木质蜂窝中出来了,后面跟着嗡嗡叫的蜜蜂。   “青衣,你觉的,我跟它们这样比划,它们能看懂不?”卓婉指着小巷尽头的灌木丛,又指了指车厢。   青衣摇摇头,“它们喜欢这里,你最好不要惹它们。”   卓婉与蜂王对峙了半晌,退让。   小老太太慈笑道:“我让印择天把屋后面收拾出来个后花园,想来它们会喜欢的。”   “明天就收拾,它们越来越凶了,大伙计都不敢进咱家院子喝口水。”卓婉从板凳上下来,坐到炉火旁添柴煮粽子。   苗落风包完手上的粽子道:“够吃了。”   卓婉看着剩下来的肉粒和荷叶,“全包了吧,给红衣和大哥送一些。”   卓婉托着腮,看着叠放整齐的糯米袋,想起刚来沙城时干净的街道和恪尽职守的将士,少了一些她记忆中的面孔,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她有些体会到老祖宗们反复提起这句话时的心酸。   卓清摇着纸扇,看着散发着清香味道的粽子随着一车一车的糯米进入营地。   白将军闻讯而来,“这是?”   卓清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戴着面具啃着红果的幺妹,“今日是河神节。”   “河神节?”   “嗯,在沙城有着悠久历史的河神节。”   “没有。”白将军很肯定道:“我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沙城人,从没这个节日。”   卓清合上纸扇,用扇柄敲了敲手掌心道:“你想要这些糯米吗?”   白将军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他们已经断粮了好些天,有了这些糯米,他们还能多撑些日子。   卓清温和地笑着。   白将军看到卓清意味深长的笑,犹如醍醐灌顶,突然以争辩的语气大声道:“沙城的河神节由来已久,最近几年边域战乱民心惶惶,此节日便被渐渐地遗忘了。也只有我这个地地道道的沙城人还记得。”   卓婉听到白将军的声音,快步走过来,兴奋道:“河神节还有什么样的习俗?”   白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面色郑重道:“我们会……清扫屋舍,还会把攒了一年的糯米与粗粮一块蒸煮吃饱一顿干饭。”   白将军盯着她面具上的蓝血,他偷袭砍人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他一个没读过书的大老粗能编出这几句话已是不易。   卓婉摸摸面具,问道:“够吗?”   白将军看了一眼卓清。   卓清笑而不语。   白将军掐了一把手上的虎口,粗生粗气道:“够。”   卓清看向白将军,带着些诧异。   卓婉看明白了大哥的眼神,略想了想便明白了缘由。   卓婉不多言,等红衣回来,把煮好的糯米给她后被墨衣裹得严严实实地牵回家。   狂风大作,卓婉脚下不稳,被风吹的晃了晃。   卓婉感觉自个被风吹的脚掌都飘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沙城的风有妖气,专门逮漂亮优雅的女孩子。”   墨衣面无表情地把她拽过来,抱起她的腰,疾步离开风口。   卓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仍然拽着墨衣的手走。   沙城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秀衣,我今天差点被风刮跑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卓婉一身寝衣地坐在穿上,看着给她做新衣的秀衣,以一种大彻大悟的语气感慨着。   秀衣手上的针线不停,抬头笑看了她一眼。   “要想富先修路,要想活先种树。”卓婉自顾自地权衡道:“我之前的计划有误,在沙城,种树比修路更重要。”   秀衣放下针线,走到床边,让她枕在腿上缓缓地按摩着她的头,“受惊了?”   “还行。”卓婉拒不承认在脚飘起来的时候她差点哭出来,她也是要面子的人,一个女将军怎么能被这点小事所吓到。   秀衣轻声笑着,不揭穿她,解释道:“沙城雨水稀少,树木难以存活。”   “那咱们就把从内城到这里的水道先修起来。”   秀衣揉揉她的头发,“这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卓婉躺下,秀衣给她盖上薄毯,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祝我的小仙子有个好梦。”   卓婉睁开一个缝,看到秀玉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羞赧地粉红了一张脸蛋。想着,秀衣定是学了小老太太,说话也开始让人不好意思了。   小院中,卓婉在画自传,小老太太也在画人物故事图,风格各具特色,讲的都是同一个人。   卓婉画完一页,凑过去看了一眼小老太太笔下的她,充满艺术气息的人物线条让她一度以为这是个披着彩衣的糖豆。   她对小老太太的幻想在这一刻被戳破。   “师叔,这个是小花,不是我。”   “是你。”   “我不是糖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太厉害,周六日补长。 第70章 太子   沁人心脾的花香溢满走廊,卓婉放下眉笔跟在小老太太身后慢吞吞地走着。   从花香的夹缝中闻到菜香味后,她颠儿颠儿地跑向厨房,浑身都在说着她心里的欢喜。   自从苗落风掌管了吃食,卓婉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又是一顿美味不管饱的早饭,桌上的最后一个水煎包被印择天抢走了,卓婉面对着空荡荡的碗碟,恋恋不舍地离开饭桌。   苗落风在山匪窝里待了一年,雕刻技术有所造诣之余,他也有了个习惯,数着人头做饭,每个人的饭量照着他自个的饭量来。   活动量大饭量大的印择天和红衣不够吃,秀衣和青衣吃的不多便匀给他们两个。   如此,卓婉的吃食随着苗落风走,两人一模一样,苗落风早晨吃两个水煎包一个鸡蛋一碗粥,卓婉也是这个量。   苗落风吃的正好,卓婉没吃饱。   “你看你都瘦成了骷髅,这里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跑。”卓婉在想着如何增加苗落风饭量。   苗落风挥挥衣袖,一派逍遥俊逸之态。   “你这件白衣服穿了个把月了吧,不洗洗?”   苗落风僵硬了一刻,“我每天都换洗衣服。”   “所以,你所有的衣服都是这一个样式?”卓婉同情地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同情的眼神。”卓婉指着印择天身上的皮革狼毛衣,继续道:“是不是很有男子汉气概。这样的衣服,你一点都撑不起来。”   卓婉一本正经地忽悠道:“不同的衣服穿出不同的味道才是让人惊艳难忘的衣架子。你一天天的都穿统一样式的衣服,小姑娘们会有视觉疲劳。你想想,你一直只看一朵花,花再美,如果一成不变,你是不是也会看腻。”   苗落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卓婉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仍是严肃认真的表情,谆谆教诲道:“你现在太瘦,只适合这种清心寡欲的仙子风,你要是身上再多贴点肉,绝大多数的衣服就能穿出独特的气质。你看我大哥,他是不是比你更结实一些,他穿丝绸纱衣就能穿出风流贵气,他要是穿上单袍布衣就有一种清雅书卷气。我大哥这样气质百变的男人才招女孩子喜欢。”   苗落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皱眉。   卓婉抿抿嘴,把即将成功的喜悦压到心底,郑重其事道:“所谓入乡随俗,一方面是说要符合当地人的习惯,比如,我大哥刚到这里的时候见人就来京都里的那一套,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一来,军营里的将士就觉别扭,不待见他。这不,我大哥及时发现问题,把那一套扔掉,随着沙城和军营里的那套豪迈简单直白的说话和做事方式来,现在,你也看见了,我大哥已经跟这群人称兄道弟拜把子了。”   秀衣忍着笑把绿豆汤端给卓婉。   卓婉对着秀衣眨了眨眼,继续对着苗落风教育道:“另一方面就是说要符合当地人的审美,你别看大哥现在一身简陋粗衣,我大哥在京都的时候穿的也是你这样的白色飘逸宽袍。你没发现吗?你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小姑娘红着脸蛋羞怯地看着你了。”   “为啥!”卓婉一拍桌子,慷慨激昂道:“明明一样的长相一样的穿着,在这里却不流行的,为啥?”   苗落风:“风俗不一样,审美也不一样。”   “对!在这一点上,我大哥比你做的好,他在京都受欢迎,在沙城照样受欢迎,因为他身材匀称胖瘦适宜是天生的衣架子,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只要有合适的衣服,大哥在哪里都吃的香。你比我大哥唯一差的,就是太瘦,离衣架子还缺二十斤的肉。”   苗落风认同地点了点头。   卓婉欣慰道:“你以后要努力多吃一点,趁着年轻还有个好牙口。”   “嗯。”苗落风开始思索午饭再多加些饭菜。   小老太太背对着两个人,肩膀不停地颤动,本来浇花的水全部晃动到了地上。   等苗落风就这么跳进了小花挖的坑里,小老太太忍着笑把这件事画到了她的小花日常中。   秀衣笑着把热水准备妥当,对着卓婉招招手。   卓婉小跑过来,满脸的明媚。   秀衣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这一次,卓婉洗澡可讲究,把秀衣给她制订的洗澡认认真真地走了一遍。   等香喷喷地坐在梳妆台上,卓婉给秀衣说了她这么乖的缘由,“吃中午饭的时候,去拜访擅长治水的王老,要财大气粗。”   秀衣笑着从梳妆盒中挑出红衣从冰河中摸出的深蓝珍珠。   “秀衣,打通内城到沙城的水道对王老来说会不会很难?在有大量人力和资金的支持下。”   “从内城带沙城最大的变数便是土质。但是这些对家族世代治水的王老来说不是无法解决的事情。”秀玉给她梳理长发,轻叹道:“他也许不愿再次为官。”   卓婉扣着食指想了片刻,从脖子上取出黑曜石,“秀衣,可以把这个作为配饰带到我的头上吗?”   “可以。”   青衣端着金丝缕衣走入卧室,把绵软如布的金丝缕衣围在她的腰下。   秀衣用小棉絮沾上点点金片,小心地擦在她的眼帘处。   青衣坐到梳妆台上,捧着她娇嫩白皙的脸蛋,用彩笔围着秀衣擦上的金粒勾勒出绚烂的羽翼。   秀衣看着她眼瞳下微不可见的小颗粒,轻笑在她眉间写下了细小的白氏祭语。   黑曜石亦被秀衣用黑绳编制成一指宽发呆,戴在了她的额头上。   发箍上的深蓝珍珠与黑曜石散折射出的光线重叠,落在她的眼尾,宛若羽翼飞回的痕迹。   金丝褛衣缠在她的腰间,为白绸裙摆增添了更多的华贵。   青衣把深蓝丝绸缠在她的脚腕和小腿善后,给她穿上了白玉靴。   秀衣最后散开她的长发,深蓝色的丝纱浮在她微有波浪的发丝上。   卓婉出门,猖狂的大风伺机而起,吹动了她的裙摆,飘起了她的头纱。   苗落风痴痴地看着这副美景,色彩和样式的巧妙应用超出了他的认知。   卓婉捏着裙摆走过来,显摆道:“是不是很美?”   苗落风傻傻地点了下头。   卓婉不忘趁虚而入,语重心长道:“你需要多吃些。”   临出发前,卓婉把小老太太给她腌制的果脯装入竹篮中,又把老祖宗让大哥捎带过来的银票全部放到竹篮,银票直接占满了小半篮。   银票的来源牵扯到卓府世世代代的当家人。   卓府自走生意以来,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屡次从九死一生中闯过来后,他们就更坚定地相信着举头三尺有神明。   积德行善也难以弥补他们赚取大量财产时的难安。   当家人们知道他们行的是小善赚的却是大财,长久的失衡会累积至后代爆发。   卓府的根儿是泥腿子出身,一代代下来,都是粗人,没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读书不成器,走过的路却远超万里路。   他们说不出头头是道的话,心里却看的明白,国家四分五裂征战不断,百姓苦苦挣扎,若能还百姓一片安稳盛世,此为大德。   从第一个走生意的大当家起,每代的当家人都会在顺利地走完一单生意后,取出能让他心安的银票供奉到族庙中求下一单生意一帆风顺。   慢慢的又演变为,卓府中做错事的人不会挨打也不会挨骂,受到的惩罚只有一个,交银子。   小错小钱,大错大钱。   卓婉小时候的零花钱都是这么霍霍没的。   不可否认去,这个制度最受卓府丫鬟小厮们欢迎,他们被罚钱的时候都异常的心甘情愿,甚至称的上积极。   手头上银两的多少一向都是丫鬟小厮们攀比的不老项目。   言归正传,卓府老祖宗听说了边域诸城的动静和小孙女手上的黑曜石后,把族庙中积攒了几代的钱取了出来,让卓清带给卓婉,让她尽快花完这笔带着卓府所有厄运的钱款。   卓婉的压力也很大,这些银票里也有她贡献的一份罚款。   卓婉想着能花出去钱的地方,反复地思量了许久,这笔带着卓府积福心愿的钱最适合用在造福百姓的水道上。   卓婉一切准备妥当,打开院门即将出发y,一个天生小烟嗓的声音堵住了她的路。   “姐姐,我好想你。”   卓婉低头看看使劲踮着脚尖仍只能抱住她大腿的矮墩子,抬头看向勒安谦,“你回去京都处理大事,怎么把小魔头带来了?”   勒安谦干咳了一声,“皇太妃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矮墩子抱住她的大腿,洋洋得意道:“我现在不仅是皇子,还是太子。你快来讨好我。我一高兴,封你个郡主玩玩。”   卓婉难以置信地看向勒安谦,“他,太子?” 第71章 金猊   白皙软绵的脸蛋近在眼前。   勒安谦拂袖挡住了小太子的眼睛,低头与她的脸相贴,含住了她精致小巧的耳垂。   卓婉微微地蹭了蹭他的下巴,有点扎脸。   金猊挣脱开他衣袖,推搡着他,“你走开,姐姐只能抱我。”   勒安谦挑眉,一只手提起他,示威地又亲了亲卓婉的脸蛋。   金猊两眼冒着火苗,气势汹汹道:“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来,笨蛋也懂这个道理,不错。”   勒安谦慢悠悠的话把金猊气的四肢剧烈挣扎起来。   “再动,我可就松手了。”勒安谦提着他的手晃了晃。   金猊挣扎的更加剧烈,他要是害怕,他还怎么称霸京都井行街。   勒安谦缓缓地翘起了嘴角,松开了手。   啪嗒。   金猊呆愣愣地趴在地上,他没想到这坏蛋竟然真敢松手,更过分的是,竟然没有人在下面接住他。   从未受此痛楚的小魔头,“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卓婉看了眼轻笑着的勒安谦,再瞅瞅在地上哭着打滚的矮墩子。   她懂矮墩子为啥哭的这么嘶声裂肺,他刚才没有挂住面子。   卓婉蹲下身,轻轻地拉了拉他的小辫。   “别哭了,这里只有三个人,你的小弟们都没有看见,面子还在。”   哭声渐消,金猊仍趴在地上不起来。   卓婉抱住他,轻柔地拍拍他的背。   “姐姐。”   “嗯?”   “他是坏蛋。”   “对。”   勒安谦戏谑地瞟了她一眼,把小太子从她怀抱中拽出来,扔到停在小巷中的马车中。   剩下卓婉一个人,乖觉地站在他的面前。   勒安谦弯腰与她对视,鼻尖与她相触,呼吸缠绵。   “坏蛋,嗯?”   卓婉心不慌脸不红,义正言辞:“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勒安谦笑出了声,手掌放在她的后颈捏了捏了她脖颈上的小软肉。   “打扮的这般漂亮,去做什么?”   漂亮这次词让卓婉心花怒放,笑容灿烂道:“找王老治水。”   勒安谦看着缀在她额间的黑曜石,笑着用手指拨弄了片刻,语气轻缓道:“聪明的小东西。”   “那是,我又漂亮又聪明,看你多幸运。”卓婉也觉得自个把黑曜石摆出来是个特别明智的选择,话都不用多说,直接就能让人信服她所说的话。   她估摸着,对判刑的人来说,这块黑曜石比金银珠宝更有说服力。   皇宫动乱余波未平,勒安谦见过连日来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后,心绪平缓,把她藏给他的糖果放入怀中,又匆匆地离开。   小太子留给她来照顾。   卓婉能看到勒安谦眼神中的疲倦,把她专门留给他的糖果塞给他后,就钻进了车厢。她知道,如果她不先行离开,他又会不顾休息地粘着他。   走之前,她还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管不顾的,超过了身体负荷也会出现问题的。”   进入了车厢,看着睡的流哈喇子的矮墩子,卓婉拽了拽他的小辫子。   青衣把所有的草药铺在屋顶晾晒,又把小姐的被子放在阳光最盛的后院中间,这才擦擦手与墨衣一起来到车厢旁。   青衣撩开车帘,就见小姐和小魔头一起蜷缩在角落里睡的正香。   青衣和墨衣坐在车把上静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卓婉悠悠地醒来。   车缓缓地行驶。   卓婉从竹篮中捏起一个果脯,把果脯中的果核取出来,又把果肉放到矮墩子的嘴唇上,拽了拽他的小辫子,“醒醒,吃糖了。”   金猊直接伸出来舌头,把果肉卷到嘴里,闭着眼睛,脸蛋一抖一动。   卓婉把他抱起来,摇了摇,“跟姐姐讲一下,京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成了小太子,十一小皇子呢?”   金猊扁扁嘴,睁开眼睛,“皇太妃疯了,跟侍卫生了个小孩,想要用自己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代替十一,被奶娘发现,皇太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奶娘和十一烧死了。”   卓婉睁大了眼睛。   “我是不喜欢读书,他们还真以为我是酒囊饭袋,还哄着我说,我是上皇的亲生儿子。呸,十一被烧死,其他皇子早在他死前就被那老妖婆陷害的死光光了。我心里清楚的很,要不是我亲爹担心我受那老妖婆陷害,早早地把送到祖父家冒充孪生子,我也会跟我亲爹一样死翘翘了。”   卓婉这一次不仅是眼睛睁的溜圆,连嘴巴也惊的露出了小舌头。   “你别太惊讶,你们卓府的人都挺傻的,你额外的傻,不知道这些事情很正常。”   卓婉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的身份,我祖父起名字很有讲究,你名字中的猊,代表的就是龙的五子狻猊。我吃惊的是这段时间你竟然学会了使用成语。”   金猊得意地站起身来,“那是,我只是不爱学习,我要是想学,就能轻轻松松地学会。”   卓婉呱唧呱唧地鼓掌,捧着他的头左右看了看,感慨道:“你撞大运了,别人拼死拼活地叛乱想要当皇帝,你就这么轻松地被推到了这个皇位上。”   金猊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让我来说,直接让那个坏蛋当皇帝就得了,也省的每天逼着我学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肯定不会当皇帝。”卓婉肯定地继续道:“他喜欢的生活是,喝一杯茶,含着一块糖,看看书练练武,然后粘着我游山玩水。”   卓婉又打击道:“即使你不当皇帝,你也会被我外祖父逼着读书的,我外祖父很看重这个。”   “哎。”金猊皱着一张脸,“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做个街头一霸。”   卓婉托着腮,软绵绵道:“你总是欺负做生意的人,转头又把钱施舍给乞丐。从本性来说,你是个好孩子,看见忍饥挨饿的人就心生怜悯。但是,方法上是不对的。”   矮墩子低落地偎到她的怀里。   “我其实挺欢喜你是小太子的,你现在是个好孩子,你将来也会成为个好皇帝。你年纪小小的,就能让你的街头无人饿死。等你长大成为了皇帝,你也能让你的国家无人受饿。”   矮墩子抱住卓婉的脖子,蹭了蹭。   “方法可以慢慢找,你还有很长时间去寻找。即使将来,你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也可以凭着本心做一个仁君。什么都不用怕的。”   卓婉的衣领被打湿,她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心中叹息了一声,抱紧他左右摇了摇。   安静的车厢中,只能听见马儿的踢踏声。   矮墩子依偎在卓婉的怀里,异常的沉默。   卓婉下巴搁在他的头上压了压。   “姐姐。”   “嗯。”   “我亲爹要是还活着就好了,你可以嫁给他做我娘。我长大后一定会有非常孝顺你的。”   “逻辑不对,其他孩子都会说等长大了娶我。”   “这个不行,你太丑了,带出去丢面儿,我要娶大姐姐二姐姐那样的。”   “讲道理,青衣和红衣觉得我是最漂亮。你的审美需要提升一下,太随大流,没自己的个性。”   “姑姑说,牵扯到体态和吃喝的事儿,你的话要反着听。”   “我娘才不会这么说。”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怎么还没学会接受现实。”金猊站直,拍拍她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墨衣和青衣还没来的及感动她们的小姐长大了会劝慰小孩子了,就被两人接下来的对话逗的大笑起来。   青衣撩开车帘,笑道:“在我眼里,小姐无论长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卓婉脸蛋粉红,干咳了一声,对着矮墩子教育道:“这就是人格魅力,超脱了外貌。”   金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件事,每次提起体重和长相,她最容易恼羞成怒。   卓婉打开车厢的储物柜,“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本打算寄给你,现在能当着面给你了,你一定喜欢。”   卓婉取出老军师亲手编织的小软垫,“这个是你的生肖。你坐坐试试,软软的,很舒服。”   卓婉又拿出她让苗落风帮忙雕刻的小马,“拉这个绳子,小马就可以动了。”   卓婉在矮墩子兴致勃勃的眼神中演示了一遍。   金猊兴奋地接过小马后,把荷包中的珠子倒出来,把小马藏了进去,挂在他的腰侧。   卓婉待他安静下来,又拿出她的十二小兵漫画初稿,“画给你的,还没有完成,你先看看喜欢不喜欢。”   金猊以一颗品鉴的心接过了漫画,很快无可自拔地沉迷到了漫画中。   看到高潮,没了。   金猊的心全部放在了故事情节中,央求着卓婉给他讲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这是真人真事,有十二小兵传记,你要是识字,就可以自己看了,也不用拉着面子求人。”   金猊想了想,觉的有理,“国师明日到,我可以跟着他学。”   卓婉把漫画初稿收拾起来,“我本打算去请王老治水,正巧你来了,这人你来请更合情合理。”   卓婉拽着矮墩子屁股底下的软垫拖到她的对面。   “咱们先提前彩排一下。” 第72章 匠人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卓婉领着矮墩子到了残破的土房前。   卓婉牵着金猊的手,大刀阔斧地闯入了王老住处,心虚地一脚踹开了门,低头小声地叮嘱道:“这是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   金猊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唠叨了,我知道踹门不对,而且你已经解释了一路,烦不烦。”   “烦,可是外祖父专门写信给我,让我以身作则地教导你。”卓婉无奈地拍拍他的头,“彼此体谅一下。”   “行。”金猊熟悉祖父的做事方式,忍道:“还有几遍?”   “你等等,我看一下。”卓婉从怀里掏出外祖父寄过来的信,找到行为规则,“外祖父要求十遍,我已经说了几遍了?”   金猊背着手,四十五度仰头,忧伤长叹,“已经六遍了。”   “我觉得的十遍这个数字有点多,你觉得呢?”卓婉不保证自个踹了门后还能记得教育矮墩子此行为的不妥,“还差四遍,我怕我记不住。”   金猊拉着她的手,扬了扬,“我会记得提醒你的,别磨蹭了。”   门被踹开,院落中一个人都没有,与她预想的有所出入,但不要紧,先端住气势,“有人没!门被踹开了,也不关心一下门。”   金猊拽拽她的裙摆,“气势弱了,表情不到位。”   卓婉皱眉瞪眼,下拉着一张脸,自认为摆了一个很凶的表情,“这样呢?”   金猊挑剔地摇摇头,“不像,跟小孩子生气似的。”   卓婉连续调整了十多个表情,都被淘汰。   “你经验丰富,你来。”卓婉自暴自弃。   “难怪祖父放弃了你的学业,朽木不可雕也。”金猊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足够华丽,“你观察着点我是怎么做的,注意表情、语气、眼神、姿势,缺一不可。”   金猊说完,拿出了街头一霸的嚣张狂妄劲儿。   卓婉星星眼,满脸崇拜。   金猊眼神冷冽地瞥过去一眼,“帮不上忙就算了,别拉后腿。”   “嗯嗯~”卓婉退后半步,半低着头,仍是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   金猊侧头,斜看了她一眼,脸上泄露出片刻的欢悦,又迅速地把脸板了起来。   苍天大树顺着狂风哗啦啦地作响,卓婉想起勒安谦身边的十一和三二,背着手走到树下,仰着头仔细地看了半天,没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卓婉自言自语,“伪装技巧比三二好多了,他都暴露了好多次。你们要再接再厉,无论遇见什么事儿都要保持住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有,不要笑了,我刚才都听见了。”   树有随着风,摇摆了起来。   卓婉想着,皇家暗卫是不是在皇宫中压抑的久了,一出皇宫就跟精神失常似的,总是掉马甲,刚还夸了他们的职业技能,现在就让她逮住了他们的马脚。   卓婉好心好意地提醒着:“注意做好眼睛的隐蔽。”   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暗卫都放弃了伪装,此起彼伏的笑声在院落中响起。   卓婉一言难尽地看向矮墩子,“你的暗卫有点不稳重。”   金猊还记着被摔没人接这档子事儿,语气沉重道:“一个个心浮气躁,没眼色。等我登基后,把他们都给撤掉,换上我自己的人。”   “那你现在就要做准备了。不过,外祖父总说,姜是老的辣,说不定他们身上有很多咱没有看见的别人也无法匹及的优点。”卓婉摸索着下巴,又深入地想了想,“况且,等你登基了,他们说不定也成熟了,毕竟时间能让人成长。”   “你说的对。”金猊语带赞赏道:“他们还是有优点的,起码对我很忠心,救过我的命。”   “这就够了。”卓婉仰头看了眼露馅的树杈,鼓励道:“继续保持,不忘初心。”   金猊有模有样地学着,“继续努力,不忘忠心。”   紧随其后的青衣忍着笑看了一眼墨衣。   墨衣面无表情地扔掉手上的石子。   王同道吸着老旱烟挺着腰慢吞吞地从屋后走出来,手中拿着在沙城中用来充饥的泥饼。   “坐。”王同道蹲坐在门槛上,一口烟一口泥饼地吃着。   虽是落魄,浑身上下却也透着一股逍遥随意的自在。   之前的彩排都是针对当年那个愤然移至沙城的硬老头,现如今王老活的明白,有些话不用多说。   卓婉捂住矮墩子的嘴,把他抱到门槛上,一块坐下来,对着王老诚实道:“我本来打算软硬皆施地让你答应,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放心了。”   王同道爽朗地笑道:“软的是什么?硬的又是什么?”   卓婉松开矮墩子的手,把他抱到王老面前。   金猊扭着身子,坐到她的膝盖上,对着面前干巴巴的老头,语气傲慢道:“我是太子,天下皆要臣服于我。”   卓婉拽了拽他的小辫子,好奇道:“这话是谁教给你?”   “国师。怎么了?”   “很霸气。”卓婉继续道:“那国师教过你,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说过。”金猊隐隐约约记得有这句话。   “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吧。”卓婉斟酌道:“臣服这个词褒贬难定,你要是能让天下人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那是你的真本事。你要是在武力威慑下让天下人臣服于你,也是你的真本事,但这种情况下,分两种心理状态,一种是你的武力威慑保护了百姓,给了他们安全感,一种是你的武力让百姓人心惶惶,这个就不好了。”   金猊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卓婉抱紧他,膝盖抖着,“好玩不?”   金猊嬉笑着连连点头。   卓婉玩累了,把他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刚才的话只是我的想法,是我认为对的。但你以后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所思所想所忧所乐的格局远不是我这个阶层的。你可以多听多看多了解别人的想法,不可单一地认为那个人的话就是对的,包括我。”   金猊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怕教坏我,没事哈,姐姐的话,我都懂。”   “你怎么这么可爱。”卓婉笑容灿烂地抱紧他前后左右地摇晃着,稀罕的不得了。   “你也很可爱。”金猊咯咯地欢笑着,像个不倒翁一样被转着玩。   两人玩的有些忘乎所以,墨衣提着竹篮走过来,低头瞥了一眼两个傻蛋,对着王老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硬的是身份,软的是钱。”   青衣忍着笑,戳了戳小姐的背。   卓婉这才回过神来,与矮墩子对视一眼,顶着墨衣黑气沉沉的脸色,接过了竹篮,打开。   “打通内城和沙城的水道,这些钱够吗?”卓婉从竹篮中拿出一摞银票递给王老。   王老没有接银票,磕了一下烟嘴,“修水道是烧钱的活计。你们卓府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通水道不是为了走生意。”卓婉又从竹篮中拿出一摞银票,“是为了积善积德,我们卓府都信这个。你看这个钱,够吗?”   “修水道烧钱,打通内城和沙城的水道就是熬命了,是祸不是福。”   “呀!”卓婉受惊吓,把竹篮中的银票全部拿了出来,又把矮墩子身上的银票搜刮了个干净,“如果把这些银票全部用来通水道,还是祸吗?”   王同道拿着烟嘴的手颤了颤,把银票全部拢到了袖中,“这些银票,从哪里来的?”   “卓氏族庙的捐钱箱中,攒了好几代。”   王同道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敲了敲烟嘴,“这水道可通,我会把你们卓府刻在功勋碑上。”   卓婉特兴奋地从荷包中拿出腰牌,“这个是我们卓府走生意时的标志,不用写名字,把这个刻在功勋碑上,我们卓府还可以每年拿出定额广告费来维修河道。”   王同道看了一眼腰牌,“如若不是早年见过你们卓府的这个图标,也许我现在还在迟疑。”   “为什么?”卓婉乖乖地坐在门槛上听故事。   这个标志用了好几代,这个标志代表的意思,他们都不清楚,只知道是最开始走生意的老祖宗心肠好,途中遇见忍饥挨饿的人就会给上一口吃的,这一标志的印章就是一老农给的,老祖宗看这个腰牌上的图形好看,他又不会写字,就把这印章上的标志当做他的名字来用了。   “这个图形的原形是鲁氏牌位底座刻画。鲁氏世世代代出匠人,匠人做完手艺活后会在工艺品上刻此图形,渐渐的代表匠人手艺的不再鲁氏独姓,但这个刻图形的习惯留了下来。匠人会在所有徒弟中挑出手艺最好的,把这个图形传承下来。你的这个腰牌上的图形上有水纹,代表着被鲁氏族长承认的匠人。”   卓婉和矮墩子捧脸,惊叹地“哇”了一声。   “鲁氏匠人和其他传承鲁氏手艺的匠人在看到这个图形的时候,会优先选择合作或者投入名下。这是有传承的匠人们墨守成规的结果。”王同道磕掉烟嘴中的烟灰,从怀中掏出一个印章,“这是我们水匠的图形。”   乍一眼,卓婉没看出腰牌上和印章上的图形有什么区别,盯着看了老一会,才发现了一点点的小区别。整体大图形都是一样的,印章的小圈圈中是水,腰牌的小圈圈中是元宝。   卓婉淡定地放下腰牌和印章,郑重其事地从竹篮中掏出糕点,一人发一块,慷慨激昂道:“为我们的匠人精神喝彩!”   “喝彩!”矮墩子兴高采烈地鼓掌配合。   墨衣面无表情,给青衣密语传音:“傻蛋,这里有两个。” 第73章 官字   金黄的夕阳斜倾下来,王老接过糕点,没舍得吃,转身放到了厨房的蒸笼中。   卓婉顺势把竹篮中的糕点和果脯全部放到了蒸笼中。   金猊着急地拽了拽她的衣裙。   卓婉弯腰,双手用力抱起他,让他站在灶台上,解释道:“你看,这个竹篮中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的上门礼,银票已经给了,所以竹篮中的吃食也要给。在马车上给你果脯吃,那是因为你听话懂事,奖励给你的。”   金猊勉强地点点头,不甘心道:“咱家还有吗?”   “有。”卓婉觉得这么简单的一个词有点不负责任,加了个后缀,“得看墨衣心情。”   金猊背着小手,板着一张脸看向墨衣,气势十足地命令道:“回去后给本太子做三笼糕点。”   “是。”墨衣收敛气息,俯身退守门口。   卓婉看向青衣,青衣仍然翘着腿躺在石板上悠哉地哼着小调,大声道:“青衣,你知道你和墨衣的区别在哪里了吗?你看看墨衣的姿势和表情,一看就是受过专业技能培训的人。”   青衣垫着脑门看了一眼僵硬中的墨衣,笑着招招手,“你要不要也来试着躺一下,很舒服   卓婉眼神一亮,看了一眼墨衣,干咳了一声,“有辱斯文。”   话是这么说着,她还是抱着矮墩子走了过去。   卓婉眼巴巴地看向墨衣,墨衣低眉垂目,宛若没有注意到她期待的眼神。   金猊直接躺了下来,拍拍旁边的位置,嫌弃道:“你怎么那么怂,看墨衣干啥,你是主子,还能被一丫鬟左右了?”   “你不懂。”卓婉惆怅,“墨衣会告诉秀衣,秀衣会告诉我娘。”   金猊拍拍胸脯,大包大揽,“没事,姑姑要是罚你,我护着。”   “更重要的是,墨衣不会再做糕点,即使做了糕点也是没有爱心的糕点。”卓婉端着神秘高人范儿,断定道:“回去后,墨衣给你做的三笼糕点就是没有爱心的糕点,味道上会有区别的。墨衣只有感到幸福的时候做出来的糕点才是最美味的。”   金猊惊讶地看向墨衣,他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   青衣翻身,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墨衣黑沉着一张脸,语气清凉凉对卓婉道:“再胡说,以后的糕点都没爱心。”   卓婉在墨衣冷冷冰冰的眼神下,乖觉地坐在石板上,膝盖并拢,挺直腰背,嘴角含笑,标准的京都贵女坐姿。   坚持不过一分钟,墨衣一转眼,卓婉就松懈了下来,跟矮墩子玩翻花绳,被不停地惨虐着。   “你怎么这么笨。”碰见一个笨手笨脚的人,金猊都没了玩的兴致。   “我只是不擅长,再玩最后一局。”   “你自己玩。”金猊不耐烦地放下手。   卓婉呲着牙威胁道:“你还想不想看十二小兵漫画了?”   金猊无奈地扶扶额头,“说话算话,最后一局。”   “嗯嗯~”卓婉保证:“最后一局。”   卓婉认真地翻着花绳,还是被金猊轻易地破解,翻出了一个新的花样。   卓婉看着他手上的红绳,无从下手,“要不,咱再来一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金猊赶紧把红绳扔到车厢中,板着一张脸,拿出平日里祖父教育他的话,“不能玩物丧志。”   卓婉的眼神停在车厢上,脑子里在琢磨着她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想出一个新花样后兴奋对着青衣招手:“青衣,咱们玩翻花绳~”   金猊站在石板上,捧着她的脸扭过来看着他,严肃道:“青衣不会玩!你忘记祖父怎么叮嘱你了?要以身作则,教我读书,督促我上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好吧。”卓婉接过金猊递过来的开蒙书。   卓婉翻开开蒙书,有点傻眼,这个跟她学过的怎么不一样,这些个艰涩难读的字组合到一块都是个什么意思?这些个开蒙书也不在底下用白话注释一下吗?   “看不懂。”卓婉很坦诚地承认了她的文学素养不高,这么高深讲究的官话,嗯,不适合她。   “你都不感到羞愧?”金猊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理解他每次闯祸时祖父叹气时的心情,把书递给了墨衣。   墨衣快速地读了一遍,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   金猊天资聪颖,在京都的时候,也被祖父压着学了一些,在墨衣读的时候,他看着卓婉迷糊的样子,便有意地记住了所有字的发音和解释。   “我给你讲,你先从简单的学起。”金猊充当起夫子,“不要跑神,好好认字,明天我会检查你的功课。”   “我不想学。”卓婉一看这些笔划复杂到每个看起来都相似的字,痛苦地挣扎着,“我不用考官,用不上这些,我只要看得懂白话文就可以了。”   金猊此时就宛如她外祖父俯身一般,沉着一张脸,不容置喙道:“必须学。你将是我亲自册封的护国郡主,不识官字,像话吗!”   卓婉转身趴到青衣的身上。   青衣忍笑忍的浑身无力,被卓婉这么一趴,直接仰躺到了石板上,再也忍不住,抱着卓婉的小脑瓜,大笑起来。   墨衣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王同道整理好这些年写的手稿,拿着个包裹从后屋中出来,他打算与太子一块回去面见摄政王。   他不在朝廷,也能从押送过来的人嘴里知道京都的动向。通水道事关重大,不是坐在石板上的两个孩子能轻易决断的,还需要强有力的旨意,必须是名望与威慑力具备的摄政王亲自宣布的。   通水道之事关乎民生,不仅需要路途县衙的全力配合,还需要民意。   水道建通后虽然会救下很多的人命,也会带来很多的长远利益,但眼界被局限在一方天一寸地的老百姓也可能为了看似莫名滑稽的理由而阻挠,更不用说那些被损害到利益的人有意的煽动。   通水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况且从内城到沙城路途遥远,称之为开创之举亦不为过,无论是他还是参与进去的其他人都需要有来自皇权最坚定的支持和信任。   他必须亲自拜见摄政王一趟,确定朝廷的决心。   石板上,金猊认真地教着,卓婉全神贯注地学着,等王老站到两人身前挡住了阳光,两人才从“苦海无涯”中挣脱出来。   卓婉学的累,金猊教的更累。   “咱们放过彼此不好吗?”卓婉苦大仇深地看着矮墩子,拿着手帕给他擦脸上的汗。   “做事要有始有终。”金猊训斥了她一句,又道:“起码把这本开蒙书学完。”   金猊心里其实是受到了震撼的,他没想到教一个人识字是这么辛苦的事情。   他需要反复地提醒她,即使嗓子都快说哑了,她还没记住!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地想要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堆草。   最终教会她一个字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耐心,他在这一刻,明白了挂在祖父书房墙上的“忍”字。   祖父估计忍他也是忍的这么辛苦,他以后还是少惹祸了。对国师对摄政王都尽量好点,如果他在他们两人眼里是“笨蛋”,想来,他们也是全靠耐力忍了下来。   金猊把书收拾起来,站在石板上,满脸同情地摸了摸卓婉的头。   “姐姐。”   “嗯?”卓婉正欢喜着她终于摆脱了来自官字的折磨。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卓婉虚心请教。   “上有国师和摄政王,下有你。我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笨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金猊因疲惫的心而引发了自我反思,“我既不能自傲,也不用自卑,要好好地学习,努力追赶上那些厉害的人。姐姐,你也不要气馁,即使你先天不足,你也可以靠后天勤奋来弥补的。”   卓婉铿锵有力地强调道:“我也是很厉害的人。”   金猊怜爱地看着她,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哄道:“对,对,你是厉害的人,学了官字后会更厉害。”   卓文虎着一张脸,恶狠狠地捏着矮墩子的脸,捏着捏着就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笑得刹不住闸地抱紧他转了一圈。   天色已晚,墨衣坐在车厢外赶马车,头上戴着小姐递给她挡沙子的面纱。   王同道从包裹中拿出泥饼,慢慢地吃着。   金猊好奇地掰过来一块,放在嘴里,只咬了一下就“呸呸”地吐了出来。   卓婉托着腮看他,语气软绵道:“在沙城,泥饼是保命的粮食。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没吃过其他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泥饼已来之不易。”   金猊安静了下来,固执地又掰下一块泥饼,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记住了这个味道,就不要吃了。”卓婉戳了戳他的肚子,“再多吃,你会拉肚子,别浪费青衣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药草。”   金猊嘟着嘴扁着脸,扑到她的怀里。   卓婉颠颠他,拍拍他的背,“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能够让你的子民不受饥寒,那该多好。”   “我会做到的。”金猊的脸埋在她的肩上,用力地蹭了蹭。   “我也觉的你能做到。”对矮墩子,卓婉有一股迷之崇拜,对她来说,早慧多智的金猊是个神童,神童的未来不可限量,特别是这个神童有了责任感和目标。   年近知命的王同道扶着长须大笑了起来,满心的舒畅。   就凭着这两个孩子刚才的话,他一只脚进了棺材也要抽出来再为他们多做些实在事儿。   青衣走出车厢,与墨衣相视而笑,心软如水。   王老去军营后,卓婉找到了堪称完美的躲避方法。   “我在绘制漫画,从构思、设计到绘画、染色,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卓婉把开蒙书扣下,理直气壮道:“先把官字放一边。”   “你在找借口。”金猊轻易地戳破了卓婉的小心思。   “对,这是借口。”卓婉得意地晃了晃头,“但你不可否认,这是个没有破绽的明谋。”   “我可以在你画漫画的时候教官字。”   金猊本来对官字没那么大的执念,卓婉想着法儿地躲,他就对官字更上心了,昨天还在入睡前再巩固了一遍。   如今,他学会了开蒙书上的所有字,为了更深入地理解开蒙书中的内容,他已开始自学国论,费劲地把这些枯燥的东西编成有趣的故事吸引着她听下去。   这边“朽木不可雕”的卓婉画着画着就被金猊讲的故事吸引了,撑着下巴,听得全神贯注。   院落中的小老太太和秀衣在十米绸缎上绣内城至沙城的水道地形图。   听着屋里的动静,小老太太笑道“小花喜爱小太子喜欢到了心坎儿上,为了他绞尽脑汁,白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晚上熬着夜默背官字,这几天下来,小花熬的清瘦了许多。”   秀衣抬头看了一眼聚精会神地听故事的姐,眼神温柔道:“她忧心的事情很多,用她的方式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去改变。”   “看懂了小花的一举一动,很难不怜惜她。”   秀衣笑着点了点头,“师叔,不是小姐离不开我们四个,是我们四个离不开小姐,小姐没了,心也就没了。”   小老太太慈笑着拍拍秀衣的手,“我一个半截子入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懂的,你们在她身边感到了活着,印择天是,其他人也是如此。活着就是琐碎的日常中点点滴滴小温情。”   “你们嘴上喊着她小姐,心里把她当成了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她听着你们的话,是把你们当成了最亲的家人。”   “秀衣,我很庆幸你能遇见她留在她身边护着她照顾着她。如果没有小花,也许你现在已经活成了无情无心的木人。”   秀衣看着她在阳光下的身影,神思飘到了那个温暖的房间,她从不分善恶不停杀人的噩梦中醒来,看见的便是一双纯粹地泛着怜惜的眼睛。   小人儿问:“疼不疼?吃糖吗?”   她说:“疼,不吃。”   然后她的嘴就被这个笑容灿烂的小人儿塞进去了一块糖。   甜的让她惶恐。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喜欢糖。   她很幸运地吃到了最甜的糖。 第74章 石铃   挂在走廊上的木铃被风吹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卓婉背着手,抬头仔细地观察着挂在走廊顶上的木铃。   金猊从书房出来,学着她的模样,背着手仰天看,没看出所以然来。   他拽了拽卓婉的裙摆,训斥道:“你功课完成了?在这里发什么傻!”   卓婉弯腰把他抱起来,指着木铃道:“你看,它们摇摆的方向不同,发出的声音便有高低之分。”   金猊闻言,也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青衣路过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人痴痴地望着木铃一动不动。   青衣飞身从走廊檐上摘下木铃,笑问道:“脖子一直仰着,不酸吗?”   卓婉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脖子,振振有词道:“钻研需要刻苦耐劳的精神。”   青衣眼含笑意地把木铃递给她,给她按摩着脖颈。   卓婉曾跟青衣学过按摩,最基础的按摩手法她都会,便一手捞过来矮蹾子,把他放在她的前面,青衣给她按哪里她就有模有样地给他按那里。   小老太太坐在走廊尽头,忍着笑把三人排排站的景色画到她的小花日常中。   木铃随风而响的空灵声让卓婉沉醉入了声音的奥妙中。   红衣找来所有关于声音的书,卓婉兴致勃勃地翻开着。   “你来做笔记。”卓婉把活儿交给了矮蹾子。   金猊看了眼她写在纸上的字,软趴趴没有一点筋骨。   金猊嫌弃地从头开始写。   尽管金猊刚学会写字不久,那也比卓婉写的好看。虽没力道,但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   等卓婉通透了声音的频率时,金猊的字慢慢地露出了风骨。   “我家墩子无师自通。”卓婉把金猊写的大字贴在书房的墙上,“等你的字更有劲力了,就把这个换下来。”   卓婉又哼哧哼哧地地把桌子搬到一旁,指着空白的墙,道:“等你学会了画画,就画一副巨图挂在这里,肯定很有气派。”   金猊抿抿嘴,眼里全是小雀跃。   卓婉找来石头,让红衣帮忙切成了厚薄程度不同,样式不同,但材质相同的石头片。   她坐在竹席上,一点一点地磨光石头片。   青衣在一旁给她磨好的石头片缀上颜色。   夜晚,万籁俱寂,只留下沙城的风声在呼呼作响。   卓婉从床上坐起来,透过窗户看到了深蓝色夜空中明亮的辰星。   卓婉欢快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往外面跑。   守在门口的红衣,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提回屋里。   卓婉乖巧的穿上鞋子披上外袍。   卓婉小跑到秀衣的房间,趴在床头,轻轻地摸了摸秀衣的脸。   秀衣睁开了满含笑意的眼睛,坐起身,用手指梳理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   卓婉牵起秀衣的手,“秀衣,你跟我来。”   秀衣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卓婉颠儿颠儿地把秀衣拉到院子中间,小心翼翼地从木箱中把红线串起来的石头片挂在树枝下。   当她松手的一刹那,石头片随着风摇摆出了一首温柔的夜曲。   秀衣怔愣地看着石铃,整个的心都被这种温柔细细地包裹了起来。   寂静的小院中,夜曲随着风声响了一夜。   在清凉的阳光笼罩在石铃上时,站了一夜听了一夜的秀衣,摘下石铃,轻轻地放入木箱,带回了她的房间。   熬了夜的卓婉睡的酣甜。   如果是平日,青衣和红衣定会任由她睡到自然醒,但想到昨夜的动静,两人心气不顺,对视一眼,一人咬住了一边。   卓婉捂着脸,控诉地看着两人。   “小姐偏心。”青衣又是冲着她的脸蛋咬了一口,“我也要石铃。”   卓婉叹息,她就知道会这样。   京都里那些娶了十多个小妾,后宅还安安稳稳的官员,放在后世,定是人事纠纷协调部门中的奇才。   卓婉开门,被墨衣突然伸出来的脚绊了个踉跄。   墨衣松开她的腰,抱着胳膊,冷眼看她。   卓婉回头看了一眼红衣和青衣,两人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卓婉心生沧桑。   吃过早饭,卓婉躲到了书房中画漫画,祈祷今天能平平静静地度过。   “姐姐!”   卓婉吓的一个哆嗦,气的打了一下矮蹾子的屁股。   金猊嬉皮笑脸地钻到卓婉的怀里,挂着她的脖子,撒娇地扭来扭曲。   “站好!扭来扭去成何体统!”   卓婉和金猊对视片刻,两人一齐大笑出声。   金猊背着手,摸着胡须,低咳一声,“不错,惟妙惟肖。”   卓婉又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外祖父看见了,肯定会罚你。”   “没事。”金猊无所谓的挥挥手,“我已经习惯了。”   看卓婉又要画漫画,金猊踩着卓婉的膝盖坐到桌子上,正对着她,捧住她的脸,“我问你,你是不是给秀衣做了铃铛?”   “谁告诉你的?”卓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嗯……”卓婉惆怅,“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我知道答案了。”金猊悲愤地把她的脸挤成了一条鱼,“为什么秀衣有,我却没有?你是不是更喜欢她!”   “你是文化人,要讲道理。”卓婉把自个的脸从矮蹾子的魔爪里拯救出来,道貌岸然:“十二小兵漫画,生肖草垫,小马小剑等等,这些都是你的。秀衣只有一个石铃。很明显,我更喜欢你。”   “这还差不多。”金猊眉开眼笑。   全心投入到漫画中,一眨眼就已是一天。   卓婉心满意足地把接近完工的十二小兵传奇放到书箱中,趁着夜,悄默默地回到卧室。   秀衣看着如释重负般的小姐,笑道:“躲过了今天,她们明天还要闹你。”   “我在想怎么哄她们。”卓婉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睡眠能给我灵感。”   秀衣轻笑着给她按摩身体,待她趴着睡着,才停下手。   青衣走进来,轻轻地把她翻过身来,亲了亲她的眼睛,放下床幔。   卓婉被憋醒的时候,简直要气肿了,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气汹汹地看着他。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啥呢!”   尽管她努力地撑住气势,软绵粘糯的嗓音还是扯了后腿。   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卓婉闭上嘴巴,虎着脸,横眉怒目。   勒安谦缓缓地靠过来,嘴唇拂过她的额头,划过她的眼睛,落在了她的嘴角。   卓婉抿嘴,小心脏乱颤。   该怎么说呢,黑夜引人犯错?她现在浮想联翩,满脑子的色彩,控制不住。   勒安谦眼含笑意地停在了她的嘴角,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碰,回身拉开距离。   卓婉遗憾地看着他的唇瓣。   勒安谦把玩着她的玉佩,问道:“我的石铃在哪里?”   卓婉一本正经,“在我心里。”   勒安谦挑眉,“她有,我没有?”   “你有的,她没有。”   “嗯?”   卓婉抱着枕头,扑到他的怀里,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又飞快地用被子把自个蒙了起来。   勒安谦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被子,“知道害羞了?”   卓婉左右滚动着,卷成一团。   勒安谦满眼笑意地把她的脸从被子中扒拉出来,捏着她的下巴,与她碰了碰鼻子,“你乖点,不要闹。你还太小。”   卓婉粉嘟嘟的脸蛋上显出了小酒窝,笑的可甜。   勒安谦亲了亲她的鼻尖,用被子裹着她抱到怀里,伏在她的脖颈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卓婉靠在他身上,扭头问道:“王老的水道设计好了吗?”   “已派人做最后的巡查。”   卓婉思忖了片刻,追问道:“兵器和工具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勒安谦揉了揉她的头,“找到了。”   卓婉想着他惯用的粗暴手段,坐直了腰,“你打算去抢蛮族的兵器?”   “嗯。”勒安谦没觉的有什么问题,蛮族抢他们的城池,他们就去抢他们的兵器,弱肉强食,很正常。   卓婉忧心了,书中对蛮族的背水一战有所描写,她犹记的,双方两败俱伤,南方赵氏趁势而上,一把大火烧掉了南北天然屏障,野兽被熊熊大火逼出深林进入北方城镇,生灵涂炭,十不存一。   “蛮族龟缩在毒林中,已是吓破了胆,如若再进入毒林,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反击。他们守在毒林中上千年,谁都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卓婉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提醒道:“也许是瘟疫。”   勒安谦脸色阴沉下来。   “上战场的将士只是普通人,不是三二和红衣,他们没有任何的内力,面对瘟疫和毒障,他们束手无策。”   勒安谦面无表情,摸索着手腕。   气氛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卓婉长长的叹息声。   勒安谦抱紧她,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片刻的宁静后,卓婉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得意道:“我有办法了哦。”   “嗯?”勒安谦看着她的眼睛,宛若阳光下泛着光泽的黑珍珠。 第75章 秘信   叮叮咚咚的水流声唤醒了宁谧的小院。   卓婉打着哈欠趴在石桌上,脑子浑噩,浑身无力。   金猊晃着个脚丫子,吃着煮鸡蛋,倍儿精神。   “熬夜对身体不好,容易生病。”金猊教育着她。   “你说的对。”接连不断的哈欠让卓婉双眼湿润,“我昨夜是被迫性熬夜。”   “被迫?青衣和红衣又吓唬你了?不行的话就用女人玩意哄哄她们,我库房里挺多的,你捡喜欢的挑走。”   金猊对卓婉,素来大方。   “我已经想好给她们的礼物了。”卓婉又是一个哈欠,“不着急,慢慢做。”   金猊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唯恐她一个迷糊磕到了石桌上,她哭起来很难哄的,他在卓府见过一次后就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看你困的,赶紧回房补个觉。”金猊不放心地把她面前的尖锐摆件都推开。   “师叔说今早有葱油饼,我想吃了再睡觉。”卓婉托着脸蛋,眼巴巴地瞅着厨房的方向。   金猊还没吃过葱油饼,但从她渴望的眼神中猜测到了葱油饼的美味程度,也跟着放弃了回书房的打算,满含期待地看向厨房。   葱香味从厨房四溢到院落中,卓婉和金猊搬着小板凳一块挤在小老太太的脚下添柴看火。   卓婉烧着火,给矮墩子讲她关于吃食的心得体会。   “凡是师叔做的饼和面条,怎么吃都吃不腻。”   “苗落风炒的菜和煮的粥都超级好吃,他以前不喜欢做肉菜,后来,他想长的壮实点,才开始做肉菜。所有肉菜里,我最喜欢他做的三香沙河鱼。你来这里时正赶上他闭了味蕾修炼味觉,没吃到他做的菜。等他一个月后恢复味觉,就有更美味的菜色了。”   “青衣擅长卤肉和果脯,做的糖果也最好吃,但秀衣不让青衣平日里做糖果给我,只允许青衣三个月做一次,每天只允许吃一颗。上一次的糖果不小心吃完了,还有十一天就能吃到新的糖果了,现在青衣正在准备材料。以后,你看见青衣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多帮帮忙。”   卓婉挨近矮墩子的耳朵,小声道:“青衣会偷偷地多给三颗糖,要马上藏起来,不能被秀衣发现。”   “墨衣做的糕点最好吃,别管什么糕点,只要墨衣尝一口就能做出来。而且,她做出来的糕点,别人即使照着她的方法做出来了,也会少那么三分的滋味。秀衣说,墨衣在做糕点的时候用上了内力,具体原理,挺深奥的,我也不太理解,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去问问秀衣。”   卓婉添上一根柴,又跟矮蹾子鼓劲儿道:“等你学累了可以跟着墨衣学武功,你只要有了墨衣一成的内力就能在危险的时候保住命了。”   金猊的眼睛亮了亮,又暗淡了下来,“祖父不让我学武。”   “外祖父不让你学武是怕你在井行街惹事生非。”卓婉想起矮蹾子在井行街里欺压富商的手段,实话实说地继续道:“主要是你太莽撞了,外祖父不放心。”   从京都到沙城,金猊一路上遇到了数不清的刺杀,在层出不穷的险境中,他学会了收敛。   在沙城中,连日来的苦读,也让他本就早慧的心智迅速地成熟起来。   现再想起他在京都的所作所为,他的心中有了些羞愧。   金猊敢于承认错误,坦率道:“我在京都的时候确实很欠打。”   “正常的。”卓婉不当回事地挥挥手,“年少轻狂嘛。”   其实,井行街中的富商都是卓府的掌柜,掌柜被欺负后就回卓府念叨。   他们自个还组成了一个团,团里的每个人定期在卓府的前院中比苦。谁说的更跌宕起伏惹人同情,谁就能赢得其他人一串铜钱。   认真说来,也不怪金猊看见他们就想欺负,有时候是他们故意招惹的,故意穿金戴银地从矮蹾子面前路过,还一副老子有钱的嚣张样,很难不让人拳头发痒。   金猊不动手,只千方百计地压着人用银子赎罪。   在卓婉看来,矮蹾子比他们这些个老奸巨猾的掌柜们更有修养。   她有一次路过井行街时,看见矮蹾子正带着他的那群小兵小将们在井行街巡逻。   那一瞬间,本还热情待客举止谦卑的掌柜立马两眼发光地把客人交给了伙计,匆匆地钻入后院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出来。   华服上身的掌柜故意挡在矮蹾子面前,鼻孔朝天。   那副狂妄跋扈劲儿演的简直入木三分。   自这个时候,她就明白了,井行街的掌柜们在卓府前院诉苦诉的越是声泪俱下,其内心越是欢喜矮蹾子的。   她琢磨着,这也算一种缓解压力的娱乐方式。   而不知情的小掌柜们听着单方面的哀嚎,先对井行街的小魔头有了畏惧之心。   驿站中说好要早早赶到沙城给主子说书的小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小魔头来到了沙城,他在路上磨蹭了两个月也没到沙城。   红衣在沙城城墙上看到鬼鬼祟祟的身影并逮了回来,卓婉才知道小掌柜害怕自己存的老婆本被小魔头给抢走,想偷偷摸摸地在沙城换个乞丐身份再来见她。   直到现在,小掌柜还不敢来小院。   小魔头就在她的眼前。   卓婉从书箱中找出外祖父的信件看了看,“外祖父说,学武这件事儿可以视情况而定。”   “可以学吗?”金猊仰头看着她。   卓婉摸索着下巴想了一会,“咱么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金猊无奈地摇了摇头,“难怪外祖父说你是个混不吝的淘气包,哪有这样决定一件事情的。”   “诶?”卓婉无辜地眨了眨眼,“很奇怪吗?掌柜们给我说店铺中的事儿时,每次遇到举棋不定的地方,我们都是这样解决的,没出过什么大岔子,反正他们都挺乐意这样解决的。”   金猊想起了离开京城时外祖父的话,“姐姐,祖父说你有灵性,让我好好地学着。”   “那是。”卓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长的有灵性。老祖宗也说我长的讨喜,让人稀罕不够。”   金猊踩到板凳上,伸手摸了摸卓婉的脸,“你还是很漂亮的,现在看的时间久了,也就不觉的胖了。”   卓婉认真地纠正着,“不是你看习惯了,是我真的清瘦了,秀衣和墨衣都承认了。”   “好吧。”金猊勉为其难得点点头,“你要继续努力的,努力追上二表姐。”   “听二叔说,二堂姐又瘦了。”卓婉惆怅地摸了摸自个软绵绵的小肚子,“以前有我做对照,二堂姐还多吃两口饭,现在我一走,二堂姐就把京都其他官家小姐做对照,那小身板是一天比一天的薄,给她一朵云,她就都能马上飞升。”   卓婉感慨地放进嘴里一块果脯,“还是咱沙尘的小媳妇大娘们更有追求,谁力气大谁有肌肉谁就美。”   金猊沉默了片刻,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一块锻炼身体吧,起码努力后能练出肌肉。”   “我也想练出肌肉。”卓婉叹息了一声,“但我的自律性太差了。”   “交给我,我来监督你。”金猊大包大揽。   “行!”卓婉抱起矮蹾子,走向院落。   卓婉把所有人召集在小院中,详细地阐述了外祖父对矮蹾子学武这件事的担忧,又让矮蹾子表述他学武的强烈意愿。   金猊站在石桌上时,他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但他明亮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小兴奋。   矮蹾子激动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   卓婉往他嘴里仍了一小块果脯,气咻咻道:“你本就聪明,又跳跃式说话,我跟不上。”   金猊乱跳的心慢慢地缓了下来,背着手,踩着八字步,靠近卓婉的方向,骄傲道:“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我再重新详细地说一遍,这一次你要记清楚了。”   “好!”卓婉重重地点了下。   这一次,金猊说的不急不缓。   卓婉听的异常认真,甚至用眉笔做着笔记。   小老太太满是慈爱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慈笑着抚摸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   青衣端过来果汁,笑着捏了下她的粉软的脸蛋。   其他人似乎都明白了卓婉的心思,纷纷举手,反对矮蹾子学武的占了大半。   金猊抿着嘴,心生沮丧。   卓婉敲了敲桌子,认真严肃道:“现在反对方阐述理由,金猊可根据具体情况进行第二次表述,最后进行最终表决。”   持反对意见的小老太太、秀衣和青衣分别就金猊的年龄和身份进行了反对。   金猊背在身后为微微抖动的手,被一双暖软的手轻轻地握住。   金猊面无表情道:“母亲被人从高台上推下来的时候,我用尽了全力去跑去抓她,还是跑的太慢了。”   “如果我有武功,我就能从蒙面人的手中救出父亲的命。”   “我学武不是为了杀人,我只想在危险的时候挡在他们的身前。”   卓婉站起身,抱紧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对不起。”   金猊站直,捧起她的脸往中间挤着。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这是祖父要求的,他每次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我母亲和父亲,就把这件事儿托给了你。”   “你咋知道的?我们用了秘术传信。”卓婉震惊地看着他。   “太简单了,我想了一会就破解了。”金猊抿抿嘴,压下心底的小得意。   “那我以后也能用秘术跟你传信了,这是咱们的秘密,你别把破解密码告诉别人。”   对于矮墩子轻易地破解了她设计了一年的密码,卓婉心里也没受到太大的打击。   墩子在她这里被归拢到了天才这一卦的。   天才的世界,她这个凡人是理解不了的,既然理解不了,她就不强求了。   面对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儿,注意形象,淡定。   对,不是她笨,只是因为她是凡人。 第76章 大将   沙城昼夜温差大,阳光无声地消逝后,清寒的风随着月色悄然而至。   书房中,被悬挂在半空中的夜明珠照亮着整个房间。   卓婉仍全神贯注地握着眉笔回忆着老祖宗们写在家规中的话。   百年来,卓府的当家人都明白卓府岌岌可危,不是儿孙不成器,而是整个国家的不安定。   他们走南闯北,把生意悄无声息地浸透到各个方面,放在明面上的给家族子弟们看到的都是稳妥的盈利的生意。   而老祖宗让大哥亲自送过来的卓府账本中清清楚楚地记下了卓府这几百年里铺开的局面。   不为人知的店铺坐落在各个城镇中,蓄势而起。   账本用的是卓府当家人独有的记账方式,她被绑后和心有余悸的老祖宗一块吃住,那个时候,老祖宗亲自教了她看卓府总账本的方法。   如今,她从第一页慢慢看向最后一页,越看越心惊。   直到彻底看懂了整个账本,再联系老祖宗们在家规中留下的蛛丝马迹,卓婉整个人都空了三分。   在书中,为啥摄政王亲自调动北军,速战速决地在一夜间灭了卓府?   原因很简单,卓府有这个改朝换代的实力。   十年磨一剑,卓府的所有当家人都有意无意地磨了几百年。   有这样的一个威胁在,掌权人要是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掌权人是个昏君。   卓婉焦躁地抓着头发,脸贴在凉飕飕的书桌上醒神儿。   难怪宫中的那个老妖婆害死了那么多的皇子皇孙仍没人敢动她,她家老祖宗就敢闯入宫中毁了她的脸。   老祖宗有这个孤注一掷的底气。   想来,那个时候上皇就盯上了卓府。   卓婉把账本收起来,躺在床上安慰自己,书中内容已经不做准,北方诸城提前收复了,她救下了矮蹾子。   呐,还是睡不着……   卓婉浑身疲惫地来到小院,沐浴在暖融融的晨光下,感觉又活了过来。   卓清推门而入,摇着扇子敲了一下幺妹的脑门。   “这脸色憔悴的,饿了你半个月似的。昨夜干什么去了?”   卓婉缓缓地抬头,幽幽地看向大哥,“不知情的人不知我心中的忧愁。”   卓清坐下来,两眼含笑道:“说来听听,我还不知道只会傻乐的小妹还有忧愁的事情。”   卓婉慢吞吞地扭头,背过身来,“我现在不想跟傻白甜说话。”   卓清好笑地又敲了她的脑瓜,去厨房吃早饭。   “你又熬夜?”金猊手上抓着一个大包子,蹦蹦跳跳地来到卓婉面前,挤到她的怀里,把大包子举到她的嘴边。   卓婉被大包子的香气诱惑,低头吃了一口,灰朦的眼睛瞬间清透闪亮如雨后的黑岩。   “你等等。”   卓婉松开矮蹾子,颠儿颠儿地跑向厨房,“师叔~我最爱的大葱肉包子,我要吃三个!”   小老太太笑着从蒸笼中用筷子夹出来两个,“包子大,你最多吃的下两个。”   卓婉用白瓷碟接住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又拿起小醋壶,欢快地跑向小院石桌。   “这个醋好喝,跟肉包子是绝配。”卓婉极力推荐这个棕褐色的粮醋。   金猊不喜酸不喜辣,本着对卓婉美食鉴赏能力的信任,拿着醋壶倒了一点点。   咬下一口,他的眼神噌地亮了。   “好吃吧。”卓婉又给他包子中倒了一点醋,“秀衣和青衣一块酿的,用各种粮食和水果调制出来的味道。”   “跟我以前吃过的醋不一样,这个是酸甜的,更好闻。”   “嗯,这个只是小试产品,等过段时间粮食和水果都下来了就多酿点。”   “可以卖钱,肯定有很多人来买。”金猊吃完了一个包子,又掰下来她半个包子,继续道:“价格可以定的贵点,在我的那条街卖,这条街上有钱人多,况且还有我罩着。”   卓婉拽拽他的小辫子,把他抱到石桌上,正对着她,“墩子,跟你商量件事。”   金猊用她的手帕擦干净了嘴巴,“你说。”   “我手上有很多很多的店铺,不太盈利,刚刚能够养活住自个,你想要不?”   “要。”金猊回答的铿锵有力不带一丝犹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句话新学的?”   “昨天刚看到的,很能表达我的男子气概。”金猊且得意着。   “我觉的,你需要一个夫子来教导你。”卓婉扭头问红衣,“国师路上遇见事儿了吗?啥时候来?”   红衣尚未回答,青衣手腕上挂着篮子从外面走进来,接话道:“国师已来沙城两周有余,正与王老商议水道路线。”   现在提起水道,卓婉就庆幸她请来了高级专家级别的王老。   通水道不只是挖个沟就可以了,里面的学问特别多。她根据这个费劲程度,估算着她家拿出来的这些银票是远远不够的。王老说能建多少就建多少。   “墩子,你现在要开始学会攒钱了,通水道还需要很多的钱。”卓婉提醒着矮蹾子。   “姐,你来管钱吧。”金猊想了想朝廷上比较有面儿的官职,“正二品户部尚书怎么样?”   卓婉摇头,“不怎么样,你不是说要册封我为护国长公主的吗?”   “你傻呀。”金猊居高临下,鄙视了她一眼,“公主有名无实,户部尚书可是有实权的。”   “有实权也不要。”卓婉很清楚自个有几斤几两,让她挣钱还行,让她接触政务和权利,她会怂的。   “你难道舍得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金猊委屈着一张脸,“我不管,你要来陪我,不然我就不做皇帝了,谁爱做谁做。”   “嚯。”卓婉把矮蹾子的脸捏成了饼,“这么严肃的事儿,不能任性。”   “姐姐!”金猊板着一张脸,努力严肃道:“你帮我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册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卓婉眼睛亮了亮,“护国大将军?有玉玺有圣旨的那种?”   “对。”金猊使劲地点头。   “一言为定。”卓婉伸出手掌。   “驷马难追。”金猊用力拍上去。   天蒙蒙亮,勒安谦来到卓婉的卧室,亲了亲她的额头,捏住了她的鼻子。   卓婉再次被憋醒,埋着脸背对着她。   勒安谦笑着弯腰埋在的脖颈,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地舔舐着。   卓婉推开他,捂住耳朵,脸色绯红。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   “嗯。”卓婉脸蛋上露出了愁苦的表情,“一言难尽。”   勒安谦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万事有我,无需烦心。”   卓婉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万事有我,你也不需要有烦恼。”   勒安谦满眼的温柔。   洗漱后,卓婉嘴里哼着小老太太教给她的小曲,一身欢快劲儿地忙来忙去。   青衣和秀衣相视而笑。   “主子来过了?”秀衣问着青衣,她的内力远远不及主子,如若主子用内力盖住声音,她便听不见任何的动静。   青衣放下手中的药粉,“趁夜赶过来的,把小姐从牛角里拉了出来。”   秀衣笑着摇摇头,“她从来都没钻进去过,只是受到的惊吓太大,需要时间缓一缓。”   “小姐的想法素来简单,也难怪被卓府前人藏在暗处的东西吓到。”   秀衣把药方递给青衣,看着远处欢快雀跃的背影,眉眼弯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如果是其他的人,想来这时已兴奋的晕了头迷了心做出了疯狂的事情。”   “现在想想,应该感谢卓府前人们做出的糊涂事儿,否则,掌门也不会允我出谷。”   秀衣笑出了声,“只要有老夫人在,卓府即使被抄了家,她也不会允许卓府族人搅乱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北方。”   青衣诧异地翘起了眉头,“老夫人什么来头?”她出谷后满心满眼都放在了草药和小姐身上,其他的她都直接忽视了过去,这么长时间来,她也只知小姐母亲李氏是李府嫡长女,真正的大家闺秀,年轻时名动京都。   秀衣把草纸放在青衣的手里,在药粉中拌入糖浆。   “老夫人原名胡曾英。”   “东江胡氏?”   秀衣点头。   青衣心生敬意,“难怪小姐心心念念着做大将军。”   卓婉完结了十二小兵传记,洗脚洗脸地打算睡个美美的午觉。   青衣走进来,拿着热毛巾罩住她的手,慢慢地按压着。   卓婉看着新贴在墙上的画。   矮墩子不仅换了书房的字,又在她的卧室墙上贴了他刚学会的山河图。   青衣按摩完她的手 把毛巾扔至水盆中,脱掉鞋与她一块躺在床上。   “小姐,我刚知道老夫人来自东江胡氏,你给我讲讲老夫人年轻时候的事儿吧。”   “东江胡氏?”卓婉不知青衣在激动什么。   青衣没解释,继续问道:“小姐为什么这么想当大将军,是老夫人的意思?”   卓婉点点头,“老祖宗年轻的时候女扮男装上过战场,眼看着就要把城打回来了,结果昏君把城池退让给了满族。昏君又下诏唤回大将,并囚禁了大将,三日后昏君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大将斩首示众。”   “老祖宗从那个时候明白了国家祸乱的原因不在外族而在朝廷。”   睡意上来,卓婉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老祖宗在我小时候一直说,如遇明君,当作大将,守护子民。”   “而且,护国大将军的名称喊起来特别的威风凛凛。”   卓婉接连打了三个哈欠。   青衣伸手捂在她的眼睛上,“睡吧。”   听着轻缓的呼吸声,青衣也很快进入了深眠。   红衣无声无息地进屋,对着搭在床沿上的胖手轻轻地咬了一口,笑着放下了床幔。   她知,卓府当家人瞒天过海,救出了武功被废的大将。   所有人都不知,铁骨铮铮的大将其实是个女人。 第77章 国师   千奇百怪的梦层出不穷。   “秀衣,做梦太累了,今天可以多吃一点吗?”卓婉看着秀衣,眼底下暗藏着小期待。   秀衣眼含笑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多吃一块糕点一颗糖果。”   卓婉欢呼了一声,穿上简单的粗布衫,踩着小碎步跑向厨房。   她脚上的是红衣削制的木屐鞋,脚下稍稍用力,便在走廊上回荡起踢踢踏踏的声响。   她给秀衣做石铃前,学了不少的音律,对声音逐渐敏感起来,听到脚下踢踢踏踏的声音,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了。   金猊背完书从书房中走出来,正准备去前院扎马步,看见了捏着裙角张牙舞爪的卓婉。   “你在跳大神?”   “不是。”卓婉继续踢踏着木屐鞋,“我在跳舞。”   金猊沉默了片刻,“有点丑。”   “我知道。”卓婉擦擦脸上的汗,“我还没顾上设计动作。”   金猊也不去前院了,直接在她旁边扎起了马步,继续看她在玩什么。   待有节奏的踢踏声渐渐地连贯起来时,金猊的嘴巴不知觉地张大了。   卓婉玩的满头大汗后,跑去厨房跟小老太太要了酱饼,垫了垫肚子,又从厨房抱来一堆的木头在走廊上敲敲打打,甚至踩在木头上不停地跳。   金猊心惊胆战地盯着她,唯恐她一个不慎从木头上摔下来。   “你,下来,崴住脚了,你别哭。”金猊上前拽住她的裙摆。   卓婉找到了她想要的音色,也就消停了下来。   卓婉擦擦汗,拉起矮蹾子的手,去厨房吃早饭。   “红衣昨日护着国师回到了沙城,估计今天就会来教你读书,不要紧张,好好表现,认真学习。”   卓婉回忆着当年她进学时她老爹充满了期盼的表情。后来,待她第一次摸底考出来后,她老爹就任她自由生长了。   “当年,我在算术上也是第一名的,就是偏科太严重,影响了整体成绩。”卓婉也不太懂矮蹾子的受教育模式,但道理都是相通的,“你要戒骄戒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成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人。”   金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入学的时候,姑姑是这么告诫你的?”   “不是。”卓婉摇摇头,她娘只吩咐秀衣看好她,不让她在课堂上偷吃糕点。   如果当年在课桌上备上糕点,充满动力的话,她说不定也能成为二堂姐这样的才女。   她一直认为,这是她娘战略性失策。   卓婉由切身经历充分意识到了物质基础的重要性,建议道:“上课特别费脑子,一直坐着听也挺累的,要不要备一些糕点?”   “好。”金猊欢快地连连点头。   两人手拉着手向墨衣申请糕点,墨衣看着圆滚了一圈的金猊,“不行。”   “为啥?”卓婉勒了勒自己的腰,“你看,我是真的瘦了,秀衣允许我今天多吃一点。”   墨衣低头看了金猊一眼,淡淡道:“小太子胖了。”   金猊紧急性地缩住了肚子。   “你松开。”   卓婉弯腰认真地摸了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肉了。   金猊羞愧地扯了扯衣角,想要盖住他的小肚子。   “不胖。”卓婉又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肉,“你之前太瘦了,墨衣说你胖了,是相较于你之前。现在跟其他的富家孩子相比,你还是瘦的。”   “况且,你又要学习又要练武,每天都很累,长肉很正常,说不定是肌肉。”   “你看咱沙城军营里的那些小伙儿,各个壮硕有力,你向他们看齐。”   金猊认真地点点头,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卓婉不受控制地又弯腰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她现在理解了青衣和红衣捏她脸时的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国师被红衣半强迫式地绑到了沙城时,他心不甘情不愿,他十分不乐意再看到小魔头。小魔头不想学,他还不爱教呢。   要不是死翘翘的上皇临时前逼着他接了国师这个封号,他还悠哉地游山玩水,哪会在李府被小魔头气个半死后,还要千辛万苦地赶来沙城。   可能是国师身上的华服,小掌柜围观了多日后,终于在国师进入小院时,他也跟其身后进入了小院,充当国师的小厮。   小掌柜刚要靠近小主子说说话,就看见了小魔头腆着肚子走了过来。   金猊上下扫了他一眼,“有些眼熟。”   小掌柜一个激灵,连一个告别话都没说,钻地鼠似的,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金猊看着小掌柜消失的方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最喜欢吓唬这种有钱胆小还装穷的。   国师来的不甘愿,却惊奇地发现,小魔头变了,身上隐隐多了些让他欣赏的东西。   国师很快就找到了小魔头改变的源头。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国师一上来,就拽住了卓婉的衣角,诉苦道:“我本不想教他,可上皇非逼迫于我,我每日战战兢兢地授业解惑,却仍被他百般为难。现在他终于肯静下心来,也学会尊重我了。”   卓婉听着他说的话,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大毛?”   国师的眼神真诚地疑惑道:“大毛?”   “哦。”卓婉拍拍衣袖,“我以为你是大毛呢,最近刚整理好Q版十二小兵传记漫画。”   国师眼神突地亮了起来,“如果你能把我也画进去,我可以给五十两赞助费。”   卓婉把袖子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五十两太少,二叔给了我三千两,我才让他出场了一次。”   “忠义之辈,岂能被钱财所蒙昧。”国师说的正气凛然。   卓婉起身,甩了甩袖子,端的是高贵典雅。   比演技,她也不差。   至夜,秀衣给卓婉打湿长发,轻轻地给她搓洗。   “小姐认识国师?”秀衣也觉好笑,刚来时两人避嫌,间隔三米外说话,这本正常,但,只过去了一天的功夫,两人就像对暗号似的,说了些外人听不明白的话后,两人身上的陌生感荡然无存,言语间透着熟稔。   “他是大毛。”   “大毛?”   青衣在浴桶中滴入药液,笑着解释道:“他是被绑的那群孩子里的一个。”   秀衣了然,轻笑着撩起卓婉的长发,“如今还在联系?”   “嗯。”卓婉捏着鼻子,忍住药液的苦腥味,瓮声瓮气道:“都还在联系,最开始设驿站就是为了与他们传信方便,”   “大毛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青衣与秀衣笑着对视了一眼,问道:“小姐知道他的名字吗?”   卓婉眯眼笑道:“被绑的时候,他自己说他叫大毛的,改不了了。”   青衣大笑出声。   在国师教小太子君策的七天后,所有人都开始跟着卓婉叫他“大毛”,就连金猊也不例外。   亲昵的称呼让他迅速地融入了小院的氛围中。   他本就不抵触这个称呼,现如今,他更是在他编著的书籍中著名为大毛。   在这个轻松明快的小院中,他再也不提游山玩水,已习惯了白日中教授太子,夜晚挑烛著书。   卓婉从她书房扣下来一颗夜明珠给了他。   国师不客气地接过夜明珠,放到书桌上,一目十行地翻看着编年史,仍惦记着十二小兵传记,“我想好了我的形象,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一下。”   国师把编年史迅速地浏览完,又在他写到半截的民安论中匆匆地写下寥寥几语后,把它们全部推开,小心翼翼地从他的书箱中拿出他的自画像,平平整整地摆放到书桌上。   卓婉耐心地等他忙完这一切,低头看画。   “你可能对自己的相貌有些误会。”卓婉委婉地提醒着。   “什么误会?我是照着镜子,一丝不差地画了下来。”   卓婉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脸上的雀斑呢?”   “自画像不需要把所有的细节展示出来。”   “那你的眼睛是双眼皮?”   “我刚睡醒时是双眼皮。”   卓婉看看画卷上唯美的书生图,再对照着看看邋遢的大毛,把画卷收了起来。 “既然你这样要求,我就在番外中画上你。”   国师的要求得到满足,慷慨道:“我的这本民安论写完,无偿提供给你书铺印制。”   “那个。”卓婉摇了摇头,“我的书铺是为了响应国家人才大计,不是所有的书都印制的。”   国师把他写了一半的民安论拿给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看看我写的到底如何。你孤陋寡闻不知道,我写的任何一篇文章都被南北才子所追崇。我的七格诗更是自称一派,成了他们竞相模仿的标杆。”   卓婉听他说的这么厉害,抱着一颗敬畏的心打开他的民安论。   良久后,卓婉默默地合上了书,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到书桌正中间。   不愧是被南北才子推崇的人写出来的佳作。   辞藻很华丽,格式很严谨,言语很简洁。   以及,她没读懂。 第78章 果酱   似有若无的气息触碰在耳边,卓婉脸蛋泛出了粉红的羞涩。   “我有点事儿要忙。”   卓婉拍拍脸,颠儿颠儿地跑出书房,打开了院门。   勒安谦一身戎装,驾马而来。   卓婉站在门槛上,踮着脚丫子仰头看他。   勒安谦大笑,弯腰一手搂过她的腰,放在身前。   埋在她的颈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香暖的气息浸透他的心脾。   卓婉两手捧着搁置在她腰上的手,摸索了良久。   手上凹凸不平的结痂提醒着她,他受伤了。   卓婉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模样笨拙,腿翘到半截,长度不够,卡住了。   卓婉无辜地看向勒安谦。   勒安谦笑着用双手放在她的胳肢窝下,稍稍用力举起了她,让她面向他。   细腻粉嫩的小脸蛋,红艳湿润的小嘴巴,看的他浑身一紧。   卓婉摸摸耳朵,双手捧住他的脸,“以后不准随便用内力碰我。”   话落,耳垂上又是一阵轻柔的抚弄。   卓婉捂住她的耳朵,奇怪的触感仍未消散。   勒安谦散开粘在她身上的气息,笑着捏了捏她软绵的小脸蛋。   “不喜欢?”勒安谦笑问。   卓婉甜笑着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喜欢。”   勒安谦明白了她的羞怯,满眼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以后只你一个人的时候,让它陪你玩。”   卓婉干净明澈的眼睛看向他,笑容明媚绚烂。   勒安谦迷醉在她的笑颜,她已经开始上下其手地扒他的上衣。   “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勒安谦禁锢住她的手,“我带你去看沙城的夕阳。”   “每天都在看,别转移话题,你让我先看看受伤严重不严重再决定要不要跟你去看夕阳。”   卓婉板着脸,严肃地说着。   勒安谦无奈地摸索了下手腕,搂着她的腰从马上飞身下来。   卓婉牵着他来到卧室,无丝毫犹豫地扒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他的上半身。   疤痕纵横交错,无一块平整的地方。   她的手有些不受控地微微抖动。   “练武时受的伤,早已无碍。”勒安谦亲了亲她的眼睛。   卓婉抿着嘴忍了半晌,把情绪压了下来,认真道:“幸亏你把脸护的好好的。”   勒安谦笑着敲了下她的头,“怎么?我脸上有疤,你就不想嫁给我了?”   “别说的这么直白。”卓婉给他胳膊上的伤口洒上药粉,“这得分时候,要是我在认识你之前,你脸上有疤,你就需要更努力地靠个人魅力来让我欢喜。”   “你现在已经靠美貌让我欢喜了,即使有了疤痕,我还是欢喜你的。”   “也就是说,你当初保护好了你的脸,为你以后减少了很多的困难。”   勒安谦眼角含笑,摸索着手腕上的发丝,缓缓地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卓婉在他的胳膊上洒上了药粉后,又抹上了三层黑乎乎的药膏,把一块厚麻布贴在药膏上。   “大功完成。”卓婉站起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每隔一天来换药,乖。”   卓婉从矮墩子身上认识到了道理,男人也需要哄的。   勒安谦失笑,在她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卓婉擦去手上的沾上的药膏,搬过来高脚木凳,一本正经地坐到他的对面。   “处理好伤口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弄伤了你,我帮你报仇。”卓婉凶着一张脸,本该咬牙切齿的狰狞,因天生的笑眼和弯弯的嘴角,让她力道不足,显得色厉内荏。   勒安谦被她这副努力凶巴巴的可爱小模样逗的心里甜软,眼含笑意道:“京都惠王与巫族联手,在宁阳城设下了天罗地网。”   卓婉皱了皱眉,她只知道王老治水请来了巫师算风水,“巫族?”   勒安谦思忖片刻,斟酌道:“巫族自历史记载以来便一直存在,与白氏族人相辅相成,白氏隐蔽于山水之中,巫族亦消失不见。”   卓婉的身体前倾,两只手支在他的膝盖上,认真地听他讲白氏族与巫族。   这两个在外人看来神秘莫测的氏族,在她看来只是个精英组成的少数民族。   她闹不懂武功内力这回事,她同样闹不懂白族和巫族里面的事儿。   她统一归类到,术业有专攻。   就像王老请来的那位被架的高高在上的巫师,他听说了水道是她资助后,一脸没见过世面的震惊样。   很显然,这个厉害但很穷的巫师是搞不明白她这种烧钱的行为。   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了点小自豪。   “王老请回来的巫小六会看风水,宁阳城里面的巫族干了点啥?”   “御兽群。”   卓婉睁大了眼睛,严厉地谴责道:“他们把野兽从林子里弄出来太过分了,严重地破坏了生态系统。”虽然,听起来很威风。   “那你们被咬了?”卓婉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看的出来他刚结痂的伤口都是撕裂造成的。   勒安谦缓缓地点了点头。   卓婉抿了抿嘴,“伤亡状况?”   勒安谦揉了揉她的脖颈,安抚道:“皆为皮外伤。”   卓婉知道他有所隐瞒,不再追问下去。   清淡甜腻的果香弥散在小院中,勒安谦的食指勾了勾她肉嘟嘟的小下巴。   卓婉笑了起来,抓住他的食指道:“我在南方的四季谷里出来了一批果子和甘蔗,为了解决运输的问题,青衣和秀衣试出来了配方,我把配方给了他们,让他们把果子全做成了粘糊糊的果酱。”   卓婉颠儿颠儿地跑到厨房,捧着一罐果酱又跑了回来。   “你尝尝。”卓婉打开,用食指沾了一点果酱,“超级好吃。”   勒安谦凑过来,直接含住了她的食指,“很甜。”   卓婉白白软软的脸蛋红成了娇艳的玫瑰。   卓婉节制地推开他的头,把手指抽出来,背在身后,干咳了一声,道:“我还有三个月就及笈了,忍住。”   勒安谦被她遗憾的小模样逗乐,勾了勾她的鼻尖。   卓婉把果酱盖上,“有几个人受伤了?”   “随行八人。”   卓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勒安谦把怀中的画册递给她。   卓婉打开,笑逐颜开。   她可以着手印刻唯美版十二小兵传奇了。   勒安谦随着卓婉来到书房,看到书桌上的民安论,神色肃穆地翻看。   卓婉把唯美版整理到书箱中,又把大毛加到十二小兵传奇后,他还在看民安论。   卓婉看了看天色,戳了戳他的手,“好看到废寝忘食?”   勒安谦放下民安论,长舒了一口气,沙哑道:“突然庆幸,上皇强留下了他。”   国师逆着夕阳站在书房门口,傲声道:“天下学子应庆幸,胖妞救了幼时的神童。”   卓婉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什么神童,自封的不算。还有,把你嘴里的包子吃完再说话,地上全是你的唾沫星子。”   国师利索地关上房门,坐在书桌旁慢条斯理地吃包子。   卓婉把漫画拿出来,“我把你画好了,你看看。”   国师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包子全塞到嘴里,仔细地从头读到结尾,发现自己只在感谢幕里露了个脸,不满意道:“才出场一次,还只露出了一张脸。”   卓婉看着他指着的苗落风头像,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他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的相貌有所误会。   “你高兴就好。”卓婉把漫画收起来。   “我不高兴!”国师抢过来抱在怀里,“你再给我多加两次出场机会。求你了~”   卓婉摇头,她是个有原则的作者,即使心软也不会轻易改动情节的。   “姐姐~”国师为了出场机会,不择手段地学金猊的语气说话。   卓婉被这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话声音瘆的不行,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好好说话!”   国师扁嘴,透过窗棱对着院子喊人,“太子,你的文学天下第一的国师被欺负了。”   金猊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帮他,虽心里很烦他没事找事的性子,但他学识足以让人忍耐。   “姐,你就加上他吧,他的这本民安论会受天下学子追捧。”金猊虽还没看明白这尚未完成的民安论,但他相信大毛的文采。   卓婉看向勒安谦,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原则是不能破的,可以通融一下。”卓婉拿起笔在漫画战争结束后的喝庆功酒的场面上,让他隆重地出场了三回。   这一次,大毛满意了。   三日后,九车果酱缓慢行至军营。   勒安谦接过商队带过来的信件。   【受伤了,身体会不舒服,需要吃点好东西补一下。 】   【我最近在攒钱,只能先让你们尝一尝果酱的味道,待下一批出来了,再让你们吃过瘾。】   勒安谦收起信,留给随行八人一车果酱,剩余果酱让军师收藏到粮草重地。   八人平分了一车的果酱,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瓶分吃。   三二把自己的那份藏了起来,待回京都时给他媳妇。   被十一看到后,三二笑容满面道:“我媳妇怀孕了,正需要补一补。你留给谁?”   “我老母。”   “副将说留给他的小女儿。”二三一脸傻笑道:“我有预感,我媳妇肚子里藏着个小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二更。 第79章 石头   似乎是卓婉的商队时不时地运向军营的细粮让沙城的人看到了好去处,凡家有青壮力的都想去军营试上一试,即使进不了军队中,帮忙挖泥通水道也能混一捧细粮回去。   无论是进军队,还是去通水道,都有严格的审核标准。为了不给家里上进的孩子拖后腿,家家户户都开始约束自己。   在大军到来前,沙城皆由各地押送来的犯人组成的城镇。其他城镇中,有县衙维护治安,城门守将守在城内看守大门,防异族进入城内。而在沙城,县衙建在城外,城门守将站在城外,只进不出。   在大军到来前,街道尸骨累累。   军师有意改变沙城炼狱般的现状,最终把北军驻扎在了这里,而非历朝来的宁阳城。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惠王动了心思,以为抢了宁阳城就能阻了大军进京。   纸上谈兵的惠王终是不懂,宁阳城并非关隘,之所以历朝设军队驻扎于此,只因此处环境适宜可通四方粮草,能解决将士粮草的同时也能减少将士们在糟糕环境下的不必要死亡。   摄政王府幕僚亦有意把北军驻扎在此,被摄政王和军师否决。   军师顾虑的是宁阳城外的百姓,若蛮族与南方勾结,大军驻扎在宁阳城,自能保护好宁阳城以南的土地,但沙城以及新城便会成为牺牲品。   同是大州百姓,怎能简简单单地遗弃。   而摄政王看到的是将士,若他们忍受不了艰苦的环境,他们也会死在战场上。   大军的驻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沙城中的人,在因小菩萨到来而全城戒严大清扫之时,他们视若无物的空洞眼睛中被强塞入了光。   他们皆知,城北小巷中有个小菩萨,受大军敬爱,解决了大军的粮草问题,甚至出钱修建水道。   如若通了水道,他们沙城将不再是一座死城,看的见的亮光就在前面,伸伸手就能抓住。   红衣和青衣从外面回到小院后,笑着对秀衣道:“沙城有了活力。”   这一句话让秀衣跟着舒心地笑了起来。   卓婉放下簪子,眨巴眨巴眼,期待道:“那我可以好好地看一看沙城了吗?”她来时趁着夜色,她看见秀衣和墨衣严阵以待的模样,便安安生生地待在小院中,现如今,所有关于沙城的事情,她都是从秀衣和青衣嘴里知道的,她喜欢沙城百姓拼命活下去的韧性,想要看一看,他们的生活。   “去接王老时没仔细看?”秀衣笑着打理着她的长发。   “窗帘遮着,青衣不让看。”在外行走,卓婉自知她是个累赘,极其听话。   秀衣笑道:“吃过早饭,让墨衣和红衣带你去看看沙城。”   卓婉的头发被秀衣梳拢着,只能微微抬眼看向青衣,“青衣不去吗?”   青衣大笑着弯下腰,冲着她的嫩嫩软软的脸蛋咬了一口,“去,所有药草都比不上我家小姐。”   卓婉轻轻扭了扭脖子,脸上带出了一层粉润,宛若露沾鲜桃。   秀衣看着就觉的可爱的不得了,更不用说青衣和红衣,两人早就一人一边地咬了这只小桃子好几口。   墨衣笑咳了一声,收到秀衣的眼神示意,守到了门口。   秀衣和青衣很清楚小姐在沙城的“小菩萨”称呼,先来也是从军营中传出来的,因这个称呼对小姐有利无害,她们便任由其传了开来。   刚开始沙城的百姓听到小菩萨这个称呼后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在了北城小巷尽头想要看一眼让他们畏惧的大军如此敬爱的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因大军放在小巷尽头的刻字大石,他们只能远远的模模糊糊地看到院墙。   待商队来来回回地进出几回小巷后,这里越发的热闹,最开始,商队的大伙计看见用石头磨出来的锅,新奇之下买了一个回去,毕竟这是他第一回 见到小主子,他需要有个东西作为见证,他甚至让那个卖他石锅的老汉刻了字。   他带回来的石锅被店里找不着锅的大厨暂用,费了老大功夫炖上了一锅的鱼虾端到前堂,客官催的快要上火,机灵的小二把石锅和烤火的红泥小炉都端到了客官面前,让客官自个斟酌火候。   这一下,客官的火气不但没了,更是打赏了小二一串铜钱。   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有钱嘴刁的主儿,看到不断散发热香气的石锅,纷纷摔银子点了这个石锅鱼。   精明的掌柜当机立断,解释这道菜是店里新研发的菜色,因这位高员外是开店以来消费最高的老客官,便把第一次试菜的机会让给了高员外,若不喜欢,店里会再补上一道蒸鱼,若喜欢,小店便会整改,以全新的容貌和口感来回馈新老客官。   掌柜口若悬河,获得了满堂喝彩,大厨和小二呱唧呱唧地带头鼓掌,只大伙计心疼地看着他被架在炉火上的石锅。   掌柜慷慨激昂地一番话后,开始琢磨着修建小店的费用,他手头还有些存款,但这些钱是用来应急的,不能轻易动用。   他说彻底修建小店也不是一时的冲动,赵家在这条街上开了家青楼,把整条街的风气都带的不像话,他的小店本就走的就是清雅风,渐渐地与这条街格格不入,周围的店铺也因为类似的原因都搬走了。   他家小店因一些独特的酱料而远没到亏损的地步,但他去了一趟内城后,他发现他给小主子的钱没有其他掌柜的多,这怎么能行,必须增加小店盈利,否则他这老脸往哪里搁。   掌柜的心思转了又转,想起小主子当年给他们唠嗑时说的话,再次崇拜了小主子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在所有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他家小主子就以及想到了解决办法。   小主子说了,困难就是机遇,不要急着逃避,先接受它容纳它然后再攻克它。   格格不入没啥大不了的,这条街不就是浮华吗,他才不搬走,既然浮华,他就接受这种浮华,把小店也改造成浮华风,他说不定还能把这些来来往往的纨绔子弟吸引了过来。   他家小主子说过了,美人永远都没有美食重要,没比过,那说明美食没有足够美味。   至于小店改变后会不会失败,他更不用担心了。小主子说了,钱从来都不是问题,失败也不重要,只要人都在,重头再来就是了,她是他们永远的后盾。   小主子说这句话时,他当时只在心里感慨了下小主子的义薄云天,现在遇到为难需要他决断的时候,他从这句话里感到了力量和胆气。   有他小主子在背后撑着,不用顾虑,说干就干。   况且,在老早之前,他家小主子就告诉了他们遇见这种资金不足时的解决办法。   “小店在二十天后开门,届时老朽保证,味道会更上一层楼。”已经运过来了果酱,小主子又送过来了食谱,他和大厨一一品尝过,皆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味道。   “为感谢各位客官长久以来的维护,开始实行其他店铺使用的花牌,凡是持花牌的客官,可提前预定我店里的美食。”   掌柜的把昨日写下的菜谱拿给客人一一观看,听都未听过的菜名让他们迫不及待起来。   在客人一一离开后,掌柜拿着大笔银子笑的开怀。   小二的脑瓜子转的极快,把客人打赏和每月发放的银钱全部拿出交给掌柜,“加我一份。”   大厨和大伙计都不是聪明人,只知道模仿着聪明人的一些事儿不会吃亏,便也把自己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   掌柜的摸着偶尔夹杂几根白色的胡须,给了三人一人一个花牌。   大厨再过三日便能正式入编,在小二羡慕不已的目光中,与大伙计一块带着商队来沙城。上一次的沙城经历,早让大伙计知晓了沙城的粮荒。南方温度适宜雨水丰沛,即使细粮不管够,粗粮也是多到发霉的。   掌柜去过内城,尚未去过沙城,即使在内城,他也知道大军的粮草难题,他家小主子专门安排了一个大掌柜在军营实在解决不了粮草问题时来出面供粮。   如何供粮是个难题,商行自有商行的规矩,供粮一两次可以,但次数多了,就要需要有交换了,现在大掌柜交换的是军队的劳动力。一个壮兵一个小时的劳动力能换取一两细粮五两粗粮。大掌柜手上已经有了厚厚一书箱的交换条。   都在南方做生意,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早就把想法交流了一番。掌柜便用一些银钱换取了几张交换条价交给出大伙计。让他们到了沙城,别又去麻烦小主子,能自己解决的事情自己解决,遇见解决不了的苦难了,就把交换条给城门守将,自有人来帮忙。   大厨和大伙计小心妥帖地把交换条藏了起来,带着掌柜准备的粗粮去往沙城。   正如掌柜和大伙计知道的,在沙城,粗粮比银钱更受欢迎。大伙计领着大厨得意地炫耀了一下小主子所在的小院,便在小巷尽头,直接掀开了车上的防水布露出里面的粗粮。   路过的人纷纷停下,就像没看见两人一般,眼神似狼似虎般盯着粗粮。   大伙计和大厨对视一眼,心中惊慌,匆忙地拿出交换条给巡逻的将士,片刻后,正如交换条上所写,来了十个大兵,一看他们脸上的汗水和扎紧的裤腿就只他们刚下训练。   大厨摸摸怀中的十几张交易条,更安心了。   十个被晒的黝黑的大兵,看到一排粮车,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极其殷勤地把粮食从车上搬下来,整整齐齐的。   在大厨和大伙计详细地说明了他们用粮食想要交换的物件,上次卖给大伙计石锅的老汉率先回家带回来了他又磨的新锅。   大厨看到比上次磨的更圆润的新锅,兴奋地搓了搓手,告诉了老汉他希望在锅上刻上的花纹。   老汉答应下回给刻上,领着一口袋粗粮回去了。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后,围着的百姓一哄而散。   十个大兵看向领头的巡逻兵,巡逻兵点点头,五个大兵迅速地跑向军营,他们也有这种石雕。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陆陆续续地跑了过来,锅碗瓢盆样样俱全。   可惜,沙城百姓只图有用不在美观,导致这些东西被磨的奇形怪状,无丝毫美感,就是是不懂美不美的大伙计也觉的这些东西丑的拿不出手,更何况特别注重菜色雕刻并对美感异常执着的大厨。   这一次的行程,他们只带回了二十个勉强能撑住场面的锅。粗粮没换出去,暂时放到军营由大兵保管。   没能卖出石锅的百姓又是遗憾又是不甘心,追问大厨下次购买的标准。   大厨想着他们小店的装修风格以及掌柜想要扩建成酒楼的想法,他们需要的石头艺术品还多的很,便耐心地跟守着不走的人讲了他们的要求,能实用最好,如果不实用,足够好看也完全可以。   大厨甚至兴致勃勃地留下来十几张花样。   沙城的百姓虽是凶神恶煞,但力气足够大,玩石头跟玩泥巴似的,他完全不担心他们做不出来。   大厨和他们约定好了每月的这个时候来收货,便匆匆地回去了。   有了这个开端,这个小巷的尽头快速地成为了商街,无论送去军营还是送去小巷院落中的商队再怎么样也不想空着手回去,以前沙城贫瘠的只有土,自然带不回去任何的东西。渐渐地,用石头做出的工艺品或者实用品越来越多,甚至有心灵手巧的女人从城外捧回五颜六色的彩砂,细细地筛洗后,沾在石头上。   在卓婉有意的引导下,商队满载而来亦满载而去,卖了货有了存粮的沙城百姓更加热情地来琢磨石雕,在发现商队有石头过重不好运输的苦恼后,他们甚至琢磨出来镂空石雕。   卓婉看到大掌柜拿过来的镂空石雕后,便让他全部购置回去再加工成暖炉。   别致的暖炉在南方的珍宝阁中倾销而空。   沙尘中,在小巷卖石头而无饥饿威胁的手艺人虽是粗莽,但知感恩,他们知晓这些商队都是谁吩咐过来,也知道若无人暗中使力,谁也不会费这样的力气做这石头的生意。   一座沾了细密彩沙的菩萨巨石像在小巷的尽头坐落,画像由军师提供,虽然他认为小财神形象更适合她。   卓婉仰头看着石像,问青衣,“这是什么神仙?在京都没见过。”   青衣忍笑,道:“这是保佑沙城的石头神。”   卓婉看周围跪拜的人挺多,入乡随俗地也跟着人流跪着磕了三下头,模样甚是恭敬。   红衣背着她的肩膀亦如青衣,不停地抖动。   作者有话要说:本以为能更两章,结果又又又加班。先更一长的,明天二更。(PS:保佑明天领导不打电话,现在一听电话声就抖三抖。) 第80章 说书   石神街热闹非凡,被秀衣捂的严严实实的卓婉没有让沙城百姓联想到小菩萨本人,反而被他们认定了行走南北方的商人,围着她吆喝着自家的货物。   沙城百姓看她身后没有货车,只当她是来提前看货,吆喝完自家产品就退场,不强求她买。   主要是,这么矮的一个胖团子,连他们的胸口都达不到,抱不动他们的石头。   在石神街的一棵大树下,卓婉看到了小掌柜,他正在认真且专注地磨石头。   卓婉戳了戳他的肩膀。   小掌柜头也不抬,恶声恶气地不耐烦道:“别惹小爷。”   “哦。”卓婉乖乖地蹲在他的前面,等他磨完石头。   待她的脚都蹲麻了,石头毫无变化。   小掌柜暴躁地骂了一句脏话,把石头扔掉,气呼呼地瞪向了来人。   等等!   “哎呦喂,小主子,你啥时候来,咋在这里站着,多晒的慌,快坐快坐。”小掌柜可殷勤地把石凳让给了卓婉。   卓婉顺势坐下,看着地上的全套工具,“这里的人长的壮,力气大,而且对石头很了解,知道怎么磨。”   小掌柜揉着酸涩的胳膊,沮丧道:“我本来还想再学一门手艺增加在掌柜中的竞争力,看来这个是不行了。”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来一块糖给他,“你已经有很多手艺了,会算账会做饭会整理房间会修马车,而且说书本事在京都都没几个人比得上。”   小掌柜嘴里吃着糖,脸上乐开了花。   小掌柜一脚踢开地上用来磨石头的物件,直接盘着腿坐到地上,对着卓婉兴奋道:“我在来的路上又听了许多的故事,我润色了一下,讲给你听。”   卓婉顿时来了精神,从石凳下来,也学着小掌柜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   墨衣把石凳搬到她的面前,摆上水壶。   卓婉从竹篮中拿出两个小茶杯,放在两人面前。   小掌柜嬉皮笑脸道:“小主子,我要是讲的好,您就把这套茶壶赏给我呗。”   卓婉茫然了两分钟,扭头指着来的方向,认真道:“在那里用十个果脯换的。你讲的好,我给你银子,这个不值钱。”   小掌柜谄媚道:“重要的不是值钱不值钱,重要的是,这套茶壶是小主子亲自打赏的。”   卓婉被逗笑,对着坐在树上的青衣招了招手。   青衣从树上跳下来,双眼含笑地把彩砂和黏料递给她。   卓婉抱着茶壶和茶杯,认真地签下了她老早之前设计的却一直没机会使用的艺术字。   她在画十二小兵传记漫画的时候,就想着漫画大火后万一有人找她签字,她的字不能太丑了。她找大毛帮她设计了一个,笔画太多太难了,她写出来就是两片墨水。她又找了勒安谦和大哥,设计出来的字都没一个简单的,最后还是她家矮墩子设计出来的最合她的心意,只一个圆圆的花骨朵。   对,这就是她的艺名,这样签字特简单,她记得明星签的字猛一看都是一幅画,矮墩子给她设计的艺名无论是看一眼还是一直看都是一副画,她很满意。   小掌柜看着画了一朵小花的茶壶,情绪更是激动了,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他一定好好讲,争取把他家小主子迷进去。   小掌柜说书的本事不是卓婉夸张,他从小活在市井当中,后来为了饥荒的时候活下,走过了无数个村庄,他彪悍的老娘为了一口吃的,愣是硬着一口气走到了京都。刚到皇城脚下,他与母亲不停地流转在达官贵人府中,吃过剩饭挨过板子也被打赏过银子,当过车凳,也被诬赖陷害过。他和老娘撑着不卖身,干着最重的活儿,只为了一口吃的。他和老娘活了下来,活的像一只野狗   在他和老娘像一只狗一样被强硬按压来替杀人犯顶罪时,他老娘说,她可能要活不下来了,进了牢房,再活着可能连个人就不是了,她的身子不能被污了,哪怕被一把火烧了也好过半死不活,不过死前她要拉个垫背的。   他想,他老娘只性子强硬,力气还是不足的,便帮着他老娘把那个杀了人还逍遥法外的管家给弄到了深河中。   想来也是奇怪,他以为管家的命是一条命,结果他的命也是一文不值,在主家知道他几夜不归后竟连问都不再多问一句,直接提拔了另一个管家。   他和老娘站在衙门前,又觉好笑又觉可悲。   无论繁华的京都,还是易子而食的村落,人命皆如草芥。   他经历了至黑至悲的事情,心如磐石,冷硬难撼。   站在衙门前,他和老娘有了迷茫,就像他不知道还要活着干什么,是继续挣扎着为一口吃的被打被骂被踩在地上?他老娘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老娘说,她心中藏着一股愤怒,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整个京都的愤怒。   他说,吹牛皮,有毁掉整个京都的本事还能解决不了一口吃的,他饿了。   然后,他和老娘看见了施粥的卓府,他老娘早就吃过了颇为丰盛的断头饭,不饿。为了得到这个到卓府帮工的机会,他老娘又硬生生地吃下了三碗干饭,直到晚上还撑的难以入睡。   他不想进卓府,虽然名声很好。但名声更好的地方,他也去过,脏的不堪。   在他老娘这里,他的话都没啥分量的,他老娘说,能被佃户说好的那就是真好。   姜还是老的辣,他老娘果真不是凡人。   他看到至纯至白的美好,这才觉的,活不够。   幸好,他年龄不大,还能跟着他家小主子走很远。他要向小主子看齐,温柔些纯粹些天真些。   说书,对他而言,讲的不是他的故事又是他的故事,他明白每一个人物心中的挣扎。   正如此刻,他有意把语气和故事情节变的更跌宕起伏,不仅仅小主子,就连青衣和红衣都听了进去。   待故事落下帷幕,卓婉依然沉浸在故事情节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卓婉恢复理智状态,“故事太压抑,不适合散播。毕竟活着就已经够辛苦了。”   小掌柜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认为他讲了一个跌宕起伏让人感同身受的故事。   “人的很多想法和情绪是受外界直接影响的。”卓婉点拨他,“你想想,你如果听到激励向上的故事是不是会充满热情地投入到努力当中,哪怕这个情绪只是一时的,那也有这一时的努力。”   “你如果讲了一个悲哀的故事,那人在听完整个故事后的心情是压抑的。”卓婉看他闪亮的眼睛就知道他明白了,继续道:“有时候悲剧能给人反思。”   “但是吧,反思的都是那些读书人。平头老百姓,是不爱听这些的,一来听不懂里面的深意,二来他们更喜欢直接的东西。”   “你觉的沙城的老百姓喜欢听你讲这些情情爱爱死死活活的东西吗?”   卓婉喝下一口水,“我知道你想取悦我才讲的这些。你讲的很精彩,我确实听了进去。但说实话,我更喜欢积极向上的故事。不是避而不见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是因为这些事儿太多随处可见,那些好的积极向上的事儿太少,才需要多听听。”   “你既然舍下驿站,不辞辛苦的来到沙城,想来也不是图钱图安逸,你心中自有一番抱负。”卓婉递给他一个糖果,“既然这样,你就不能只看我这一个人,要看到整个沙城,看到人看到环境看到他们的喜怒哀乐。”   卓婉眯眼一笑,把茶壶和茶杯收到了竹篮中,“所以,这一套东西还不能给你,我给你留着,等你找到了,我再给你。”   迎着小掌柜暗沉的眼神,卓婉明朗道:“给你个建议,你就要不要做无用功了。你喜欢说故事又擅长说故事,你为什么不用它来达到你的抱负呢?”   再过几日,卓婉又来到大树下,小掌柜已经摆开了石桌,慷慨激昂地讲着故事,周围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伙计,围着他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听到激动的地方,禁不住地叫上一声好。   卓婉被红衣抱到了树上,听完了整个故事,把竹篮中的石茶壶给了他。   小院书房中,秀衣在书桌旁卷眉笔,卓婉翻腾着书箱。   “沙城终于有一项娱乐项目了。”卓婉在沙城发展计划中打了一个勾,“秀衣,小掌柜可难忽悠了,为了忽悠他,我都把我娘给我的书信全部看了一遍,找到了感觉才敢自由发挥。”   “累呢。”卓婉还是觉直接甩银子比较爽,但大毛说,要想让沙城种田模式真人版实时游戏玩起来,就必须先搞好精神文明建设。   卓婉算计了下她的存粮,决定在她的十年内解决吃喝问题的游戏强制性任务前,先搞好沙城地精神文明。   毕竟十年呢,她种下的果树也要在沙城长个两三年才知道行不行,万一不行,再启动她的B路线。所有人都知道她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法,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才有了这个十年强制时间。   二哥看了她画在宣纸上的游戏流程,十分感兴趣地在里面加上了一些游戏规则。   她觉的更有趣了。   十年解决基本吃喝问题,在别人看来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国师和军师看见了,也是认为不可能。   卓婉习惯了这个不可能,十年对她来说,只是个有些紧迫有些挑战的时间。她老祖宗早就养了一批擅农田的老农,他们解决了卓府买来的盐咸地和旱地,沙城不太肥沃干旱的土地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更何况,她老爹收集了各地的种子,她的出海商队得到的各种作物种子已经运往了沙城。   有老农,有种子,有她试种的果树。   真人版沙城种田游戏,可以正式上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赶上加更,先欠着。 第81章 商队   随着卓府的带动,来往沙城的商人越来越多,正在卓婉的预料中。   卓府在北方商行中是个标杆般的存在,很多小商家也喜欢跟风,一般跟着跟着就成了卓府的大掌柜,卓府大掌柜中有七成是这么来的。   也不知道哪个小商家发现了这个规律,总结到,想要担任卓府的大掌柜,先追上卓府的步子,追的年头长了也就成了卓府的人。   如此,跟风的人越发的多了。   卓府走的是四面八方的生意,越是艰难的路途,所得利润越多。卓府大当家卓正走冰河的生意,小商家也想跟上去,考虑到其中的危险,他们便会选择性地放弃这个,把眼光放在卓府其他生意上。   在卓府的商队开始来往沙城之时,他们就知道了沙城有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正大光明地跟在卓府的商队后面,蹭着他们闯出来路向沙城出发。   负责卓府商队运输的老郑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子,年轻的时候当了一段时间的绿林好汉,熟悉沙匪山匪的套路,在载着粮食走这条道前,他就带着人提前走了一圈,打好了招呼。   同行业的,虽恶名昭著,但也有这个行业的规矩。不出格的就坐下来谈谈,出格的就动真家伙。   从京都出发时的四十辆小车队渐渐地变成了百余辆马车的大商队。   老郑喝着烧酒,大笑了一声,他全罩着。   路上遇见了几次野路子的山匪来抢货,老郑手痒,想直接端了,正准备拔刀,看到大刀上的卓府木牌,逼着自己坐在马上,根据山匪的表现评级。   很好,这丫的不仅想抢货还想抢女人,他可以不留情了。   老郑连马都没下,一刀一个人头,干净利索。   跟在后面的商队看老郑的眼神,畏惧中带着讨好。   接近沙城的时候,抱团取暖的小商家们推出来一嘴甜的小伙子跟老郑套交情,想再搭上他的商队回去。   老郑甩了甩刀上的木牌,豪爽道:“你们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我儿子的小主子说了,以后通往京都和沙城的路,她来给我佣金负责你们这些小商队的安全,这条路上但凡出现人为的货物损失,她来补偿。”   老郑突然想起儿子特意的叮嘱,又道:“你们也不用感谢我,我也是拿钱办事。你们要谢就谢太子,要不是太子体恤咱们这些走生意的,咱们也没这机会。你们就多跑几趟沙城,给沙城城门守将多交点货税就行。”   老郑觉得他已经把儿子交代给他的话都说完了,转身准备离开。   小伙子追问道:“太子跟咱家小主子是什么关系嘞?”   老郑扭头,面色凶狠,“什么咱家的!小主子是我儿子家的,等你混出个名堂来再说咱,现在你连我儿子一个指甲盖都比不上,还想跟我儿子抢小主子,嗤。”   一提这事儿,老郑心里就极其不爽,他可喜欢胖滚滚的小小姐,他让儿子打小努力读书考功名,就是盼着儿子有出息了后把小胖娃娶回家。   丫的,这兔崽子没出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咋配的上小小姐。兔崽子只配给小小姐跑腿。   好赖兔崽子还知道怎么做生意,挣钱速度也不比其他老掌柜们差,他这才还承认这兔崽子是他儿子,否则他早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至于其他人,没比他儿子挣钱少的,别想靠近他家胖娃半步。   小伙子紧跟两步,小心翼翼道:“您家小主子与太子的关系是?”   老郑还没从兔崽子不争气胖儿媳飞了的悲愤中缓过来,气冲冲道:“想那有的没的有啥子用!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   小伙子摸摸鼻子回去了,他还是好好做生意争取有一天做到卓府的大掌柜,想那有的没的确实没用。   他表姐都已经有了卓府绣娘编制,他连进卓府当小掌柜的基本门槛都还没满足。   早知道如此,他花那么多年读什么书呀。秀才,秀才没考出来,还耽搁了他进卓府的年龄,这一耽搁可让他悔死了肠子,不仅错过了当学徒的机会,连入编大潮流也错过了,现在再入卓府再入编制,难死他了。   小伙子唉声叹气地催着仆人把粮食拉到前面,先走完这趟生意就回家问问表姐,卓府在南方的生意缺不缺人,他孑然一身,完全可以背井离乡。哪里需要去哪里,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他回去就问!即使南方不缺人,其他环境恶劣的地方总缺人吧,他也可以跟着大当家走冰河的,他皮糙肉厚,抗寒抗旱。   他自己走生意,赚钱是赚了不少,但心累,操心各种各样的意外,势单力薄下还要顾好自己的小命,一旦装了货就要开始担惊受怕了。   他羡慕死卓府在京都的大掌柜,各有分工,只干他们擅长的,缺货就让卓府在外行走的商队捎带过来,缺人就让卓府管家招人,缺技术就跟其他掌柜讨教。   他干了三年,操不完的心,头发都冒出了两根白丝。   瞧人家卓府的掌柜们,每日乐呵呵的,三年下来,红光满面健步如飞,瞧着愣是比三年前的样子小了好几岁。   他越琢磨越想攀上卓府这棵大树。   自从秀衣允许红衣和青衣带着小姐在沙城遛圈后,她就不着家了,一觉醒来,匆匆地吃了早饭,就让青衣带她去看她的试验田。   她出海商队搜集的各种种子都已经被老郑送到了沙城。   种子被一一种在了试验田上。   卓婉盯着这批种子,恨不得住在试验田中。   这一日,卓婉刚准备出门,被矮墩子堵在了门口。   “我都十多天没看见你的人影了!祖父让你督促我的学业,你督促了吗。”矮墩子气的有些语无伦次,“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学习进度!”   卓婉眨巴眨巴眼,一把抱住矮墩子,“我每天都问国师你的学习情况,知道你最近特别努力。我这不想给你准备个让你惊喜的礼物,才没打扰你奋发学习的好时光。”   矮墩子不为所动,仍扭头不看她,一副气哄哄的样子。   卓婉走回来,抱着他坐到石凳上,食指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   “青蛙。”卓婉无良地笑话着他。   矮蹾子更气了,凶着一张脸瞪她。   卓婉上前就亲了他两口,“好可爱。”   矮蹾子抿抿嘴,心里已经被亲的雀跃起来。   大毛手上拿着腌萝卜条,嘴上叼着白面馒头,乐滋滋地坐在石凳上。   卓婉看向矮蹾子,“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再生气,我有点饿了。”   矮蹾子想了想,从她身上下来,“我给你拿,我昨天都吃了一遍,知道哪个口味最好吃。”   “好。”卓婉可乖地点点头,“要两个馒头,一个吃不饱。”   矮蹾子听到这里,转身摇了摇头,认真道:“姑姑给我写信,让我看好你,不能再吃胖了。你要是穿不上姑姑亲自绣的及笄礼服,我也会被罚。”   卓婉认真解释道:“早饭很重要,吃不饱一天都没力气,人没力气就会影响情绪。”   矮蹾子觉的她说的有理,便给她拿了两个馒头,还把昨天他留给她的熏肉拿了出来。   石桌上,三个人一口馒头一口咸菜,吃的着实欢快。   一模一样的动作,看的小老太太大笑不止,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赶着时间在厨房里给他们煮了一锅菜汤。   卓婉还剩下半个馒头的时候,小老太太把菜汤端给了他们。   卓婉看着手上的半个馒头,纠结了半晌,又想吃饱好去试验田干活,又不想辜负了她娘给她亲手绣及笄礼服的心意,忍痛放下了手上的馒头,端起菜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金猊从开始习武后,饭量一日比一日大,便接过了她剩下的半个馒头,就着菜汤吃的干干净净。   卓婉惊叹地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金猊骄傲地挺了挺小肚子,“我很快就能锻炼出肌肉了。”   卓婉呱唧呱唧鼓掌,“真棒。”   金猊瞟了她一眼,“虚伪。”   “用词不精确。”卓婉纠正,“这是敷衍。”   矮墩子又被气的喘着粗气瞪她。   卓婉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我去试验田看出芽的情况,你在家好好读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野果。”   矮墩子一把抱住她的腿,“不行,我要你陪我。”   “从哪里学的?”卓婉稀奇地捧住了他的脸,“会撒泼了。”   金猊得意,“无师自通。”   大毛喝完锅里的最后一勺汤,打了个饱嗝,“狗关久了会疯,人关久了会傻。带太子出去随便看看,也比我在书房里跟他叨叨强。”   “墩子不学帝王心术吗?”卓婉抱起矮墩子,问了个她好奇已久的问题,“帝王心术是谁写的?”她写十二小兵传记的时候就把费尽了脑子,能写出帝王心术的人该是多么了不起的人。   迎着卓婉闪亮亮的眼神,大毛捂嘴清了下嗓子,“帝王心术乃历届帝王心得所著,有帝王亲自撰写,亦有史官。”   卓婉点头,低头看看矮墩子,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深奥的大毛,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她觉得帝王心术是一本关于怎么当皇帝的专业技术书,里面可能涵盖了部分心理学,比如官员微表情识别,以及如何控制表情等,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可对外说的国家机密。   大毛正了正衣襟,问道:“你从何处得知有帝王心术这本书?”   “话本里都这么写的。”卓婉能一口气说出十本这样写的话本。   大毛看她眼神一言难尽,“以后多用功读好书。”   “说的你好像不读话本似的。”卓婉鄙视了他一眼。   “我的话本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大毛强调道:“我读的都是孤本史书,讲的都是真人真事。”   “我的不是真人真事。”卓婉承认,“但,艺术取自生活而高于生活。”   “唯女子与小人难教也。”大毛瞥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卓婉颠颠自己胳膊上矮蹾子,“他把你也带进去了,我是女子,你是小人。”   金猊捧住她的脸,揉了揉,叹息道:“你不要曲解他的意思,你即是女子也是小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卓婉咬他。   金猊笑着躲开。   “还有,姐姐,他刚才骗你,根本就没有帝王心术这本书。”   “没有?”卓婉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要是这玩意管用,那些改朝换代的都是咋回事?”   “没好好学习。”卓婉已提前认定了这本书的存在价值,现在有点难以接收现实。   金猊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拍着她的头,“我的话你都不信?”   卓婉勉强地点了下头,“先信着?”   “我是太子,以后的皇帝,君无戏言,懂不!”金猊可操心不断冒傻气的卓婉,幸亏他胸襟大气量大不跟她计较,要碰见小鸡肚肠的肯定会记仇。要不是他是太子,还能护住她,就她这笨头笨脑的样子,不得被人欺负死。   卓婉抱着矮墩子向外走,争辩道:“做木匠的有手工书,做绣娘的有手法传承,做官的有县衙志,皇帝也不过是个责任大权利大的职位,其他的职位都有对口的半保密的专业技巧书,就皇帝没有?”   卓婉同情道:“做皇帝全靠自个摸索?”   “别人家做太子的时候还有正当政的皇帝交他怎么做皇帝。上皇死的不是时候,你即没人教,又没有参考书。”   卓婉摸了摸矮墩子的头,“我觉的你有点可怜。”   这么想着,金猊也觉的自己这个太子当的着实辛苦,当皇帝还要自个摸索。   跟随两人身后的大毛也觉有理。   卓婉语重心长:“所以,有一本关于怎么做皇帝的书很重要。每个皇帝的治国理念不同,可以没有这些东西,起码能告诉你如何克服早朝时的困意,以及遇见没眼力见的臣子该如何保持微笑。”   “比如,我家老祖宗们写了很多本关于如何做生意的书,我看过后就知道了该如何在掌柜们唠叨中找到关键信息,如何在走生意回来后哄媳……哄人开心,以及遇见假货做生意赔钱后如何调节心理状态。”   “可别小看这个心理状态的调节,很多商人做生意赔钱后心灰意冷,有的抛妻弃子有的开始嗜酒,一步错后步步错,这就是没调节好心理状态。”   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大毛决定回到皇宫后再去上皇的私库里看看有没有手记什么的,起码能给小太子一个参考。   待民安论写完,他就着手写帝王心术。   卓婉用余光看到了大毛沉思的模样,眯眼一笑,心满意足地向试验田走去。   呐,又忽悠成功了。 第82章 巫六   一望无际的沙田中,有一片绿荣荣的田地,国师的眼睛在接触到这一片田地时猛然严肃了起来。   国师疾步向前,看着地上的绿苗,蹲下来,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般,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   他仰头看向卓婉,声音带着些颤抖的沙哑,“它们长在沙田?”   “嗯。”卓婉点头,奶萌奶萌的。   “它们是什么?”   “不知道,粗壮的根茎能吃,口味甘甜,产量大喜沙地,在海盗岛上发现的。”   海盗岛?矮墩子被晒萎的眼睛突地闪亮起来,拽了拽卓婉的衣摆。   卓婉与矮墩子心有灵犀,他一拽衣角,她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当初她也是拉着二哥的手,让他给她讲了好几遍的海上历险记,她回头就讲给了小掌柜,小掌柜已经记住并写下来润了色,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在大树下讲了。   “忙完这片试验田,咱就去听海上历险记。”卓婉带着矮墩子走到草棚下,“过一会来的一些人是咱们的技术骨干,你坐在这里想一想怎么鼓励他们死心塌地地为你干活。”   “威逼利诱?”金猊最近在读史书,获取人才的途径不外乎这四个字。   “我觉的不是上上策。”卓婉给矮墩子分析她的想法,“他们是大字不识的老农,拖家带口的,胆子本身就小,再吓唬他们,很容易吓坏他们,这会直接影响他们工作的积极性。”   “我一般使用威胁手段时,针对的都是大毛这种死皮赖脸的人,这种人胆子足够大,脸皮足够后,能屈能伸。”   “再着,稳定的收入能让他们更安心,我已经固定每个月给他们发放劳动费,因为他们是出差性质的,我又多给了一些,他们节省惯了,把这些钱全存了下来,给再多的话,他们该慌了。”   “考虑到前因后果的话,你觉的该如何做?”卓婉又把问题抛给了矮墩子。   金猊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起来,想起了前些日子商队过来送货时姐姐的做法,当时他很诧异她既没有打赏也没有多招待,只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就让他们欢心雀跃地离开,他当时以为是姐姐给了他们承诺,国师却说不是,继续追问,国师和姐姐都让他自己好好地想这件事。   这个问题和现在的一样。   金猊还是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后,撒娇地踩在石凳上楼住了卓婉的脖子。   “这样,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卓婉思忖了片刻,“这件事有点类似你昨天帮师叔洗菜,你当时怎么想的?你明明是太子,身份高贵,应有众多小厮照顾。”   矮墩子扁嘴,“我也想要小厮,摄政王不让。我当时什么都没想,看你在洗菜我就跟着干了,我怕你洗不干净。”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呀。”卓婉气的敲了下他的脑门,“我也是个爱干净的姑娘,怎么可能洗不干净。”   “你上回洗菜就没洗干净,上面的黑点点都没扣掉,我是怕你难过才没说。”   “什么黑点点,我怎么不记得了。”卓婉装傻。   国师咳嗽了两声。   卓婉瞥了他一眼,言归正传,“你再想想,你早晨帮我拿馒头后最想得到什么?”   金猊回忆了下早晨他最开心的时候,“想让你亲亲我。”   卓婉眉开眼笑,挠着他的痒痒肉,低头亲他的胖脸蛋。   矮墩子笑的的看不见眼睛,躲开她的手后,捧着她的脸蛋,亲了好几口。   两个人,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玩的笑声四起。   国师又是咳嗽了两声,声音被刚才的更大了。   卓婉撇嘴,把矮墩子放到石桌上,不绕弯子了,直接道:“咱们继续言传身教,你干活了想让我亲亲,那他们干活了也会想让你亲亲,但你身为国君,需要注意个人形象,不能随便亲人。所以,你要换个方式,比如夸赞,来鼓舞士气。你喜欢我所以你想要听我夸奖的话,他们爱戴敬畏你所以也喜欢听你夸奖。他们敬畏的是你太子的这个身份,爱戴的你这个人,当国君是件痛并快乐着的游戏,且行且珍惜。”   卓婉以往常两倍的语速秃噜完,终于松了口气,眨巴着眼睛看向国师,她完成了他昨晚布置给她的任务,她现在口干舌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青衣忍笑,向前给她端了一杯水。   卓婉拿着杯子让矮墩子喝了小半,剩下的全喝干净还给青衣。   卓婉背对着国师,小声地询问着青衣,“昨天交代的任务,我是不是全完成了,有遗漏没?”   青衣忍着笑摇摇头。   “呼,可以放心地去玩了。”   卓婉浑身轻松,扔下矮墩子欢快地跑向试验田,她移栽来的一小撮野花已经开始开花了。   金猊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国师给姐姐的任务,他站在石桌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国师,“以后有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借她的嘴,你看你把姐姐给累的。她本来就笨,还要时刻惦记着你的任务,人看起来更傻了。难怪一路上都跟有心事似的,整张脸都皱巴着。早晨,她那么早出门,就是为了躲你。”   大毛受教地认同地他的看法,她就是个笨的。   他看着她生意越来越大,运到沙城军营中的粮食越来越多,看似不经意的一步在最后都恰恰好地扭转了乾坤。   抛开她幼时救了他的命,他身为国师的职责会让他把她视作眼中钉,她铺开的局面已能动摇国本。   看的近了,他就觉察出来了他之前的阴谋论是多么的可笑。   她一如幼时,纯粹透明的像水珠,一眼望尽她的所思所想,简单的让他自惭形秽。   他以为她本性善良仁义,又有一个铁骨铮铮的祖母和清正家族出身的母亲,才有了如今的一举一动。   直到今日,他彻底地明白了,什么仁义什么举重若轻,她就是个没脑子的球,全靠本能做事,好不容易长了点本事,又被美色迷晕了脑瓜子,人家摄政王想要啥就给啥。最可气的是,他长的也好看呀,凭啥他要一车甜瓜就不行,人家摄政王还没开口要,她个球的就送上了二十车甜瓜,没给他留一个瓜,生气。   卓婉跑到了试验田中心的小花园中,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花开的正是娇艳,蜜蜂嗡嗡地穿梭其中。   最开始,卓婉是被蜂王赶到这里被逼着撒下了花籽,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蜂王就把她赶到这里种不同的花籽。   这群野花就这么地在这里自由生长了起来。   卓婉是对这片野花园是这么定义的,养花的是蜜蜂,她是它们用蜂蜜雇佣的工人,所以这片花的拥有者是它们,想要采摘野花需要经过它们的同意。   蜂王挑选了几颗看起来很艳丽的花儿送给了她,蜂王的口味在蜜蜂圈里比较小众,喜欢颜色清淡的小碎花,把它不喜欢的送给了卓婉。   卓婉接过青衣的花盆,拿着小铲子挖花,这片小花园已经成了它们的地盘,除了卓婉谁都不让靠近,就是与它们交流颇多的青衣也不例外。   来这片试验田的老农都避着它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处融洽。   太阳渐渐升起来,卓婉满脸的汗,矮墩子站在花园外给她递手帕擦汗。   挖完大花,卓婉又在蜂王的监督下洒下了花种,堵在篱笆门口的蜜蜂门才排成一队整整齐齐地离开。   金猊看的目瞪口呆,“它们成精了吗?”   卓婉一脸惆怅,“快了。”   她觉的她需要跟蜂王商量商量,让它多雇两个人,她本打算挖两朵花送给巫六的,结果,挖了整整三十盆花,挖完了不算还要洒上种再填平。   累,死累,累的没力气说话。   勒安谦带着暗部到试验田,来到跟从水池中捞出来一样的卓婉面前,用袖子给她胡乱擦了下脸,从怀中掏出一青白玉石贴在她脖子上。   卓婉一缩脖子,这玉石凉到骨子里了。   勒安谦看她实在怕凉,把玉石扔给了青衣。   卓婉的眼睛追逐着玉石,她一点都不嫌它凉,可稀罕了。   青衣放到荷包中,用布包裹成大棉团让她抱在怀里。   卓婉抱着冰石与矮墩子坐在草棚下,凉爽惬意地看着其他人挥汗如雨。   “不道义。”卓婉自我评价。   “好逸恶劳。”矮墩子追加评论。   忏悔结束,两人依然坐在草棚下乐滋滋地看着其他人干活。   卓婉完全意识不到试验田的重要性 ,她学农学那会,试验田都直接在马路牙旁,别说不让人看了,就是路人过来掰玉米棒子,老师和学生都是集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粮食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卓婉还是比别人浅了三分,如果是等价的粮食和银子,别人会毫不犹豫地要粮食,而卓婉会毫不犹豫地拿银子。这种潜意识的价值差异让她只要有足够的粮便会慷慨地送到军营,她送的一点都不心疼,如果是定期送银子,她就会心疼的不要不要的了。   军师是最早发现这个的,每次军营断粮,小财神给粮给的甚是痛快,军营挖野菜掺泥饼熬的时间稍长一点,小财神就会主动找他做思想工作,什么再苦也不能苦肚子,面子哪有肚子重要等等。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面子这玩意。不说让北军的三万兵吃饱穿暖,只要能保证饿不死一个兵,杀了他都行。   将士们叫她小菩萨,是在心里叫的,她给的粮,救的是他们的命,北方诸城旱涝天灾,饿死之人枯骨累累,往年最易死的军队却无一人饿死。   军师能发现这个现象,拿了一回银子的王老早发现了这个问题。   拿银子时,小丫头依依不舍的小表情看的他满心的罪恶感。   他带着银子走到门口,小丫头跟着他走到门口。   小丫头拽着他的宽袖袍,可怜兮兮道:“能用粮食换回银子不?”   当时,他有点怔愣,回过神来,问:“粮食不是给了军营吗?你还有?”   小丫头又乖又可爱地用手比划着,“还有很多很多,冬麦刚收割完,堆满仓库了,就是从南方运到沙城,路上太麻烦,要不是这个原因,我能把咱整个军队喂饱。”   小丫头吹完了牛皮还期待地看着他,继续道:“要不,你修水道的时候,顺便把南方通往沙城的路也修一修?俗话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   小丫头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听的他想笑。   无粮也罢,别管怎样,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黑眼睛,这钱他是拿不动了,水道的事儿,他再想想办法。   小丫头请他出山时给的钱尚未用完,再去军师那里借点粮,水道也就妥了。   卓婉乐癫癫地抱回了银子,回头就让商队运了值两倍价的粮食给王老。   这个道理就像,家里卖水果的孩子不见得比其他孩子零花钱多,但吃的水果绝对比别家孩子多;家里烤鸭的孩子,更容易吃到烤鸭。这些家长的想法是一样的,钱不舍得给,自家的东西还不让孩子吃个够呀,还能处理一下剩下的东西,别浪费了。   卓婉心思与其相差无几。   待王老收到这笔粮食时,签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有了这些粮,通水道还需何愁。   正是这几十车的粮招来了与王老一同治水的巫六。   卓婉啃着红果,在小院门口看见了巫六,对这个披着乌黑床单脏兮兮的陌生人保持了该有的警惕,一扔水果,撒腿就向墨衣的屋子里跑。   巫六瞧着她的反应愣了愣,在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绑到了巫族居地入口。   卓婉试图跟他谈判,“你浑身是不是想针扎了一样,嘴巴苦,舌头麻。不用怀疑,你已经中毒了。”   “给做个详细的说明,你中的毒是武林第一毒王给我的,只有毒王有解药,你现在需要紧张的不是我家墨衣和红衣来救我,而是如何抱住小命。”   卓婉坐地起价,“你要是把我原样送回去,并赔偿我精神损失费,我就让毒王给你解药。”   巫六内心惊慌,他有传承的巫术,他能知道他的生机在以极其快的速度消散。   卓婉看着他突然惊变的眼神,半真半假道:“我只洒了一半,要是全洒完,你会立马没命。我身上还有其他你闻所未闻的□□。”   巫六乖觉地把她送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卓婉胆子就来了,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你个熊孩子!才多大就不走正路!”   巫六任打任骂,弱弱地提醒道:“解药。”   卓婉瞪了他一眼,“青衣。”   一直跟随在后的青衣走出来,把解药洒在他的身上,笑道:“做错事情,不受点疼不张记性。”   巫六忍着浑身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弱弱道:“解毒比中毒更疼。”   “嗯。”卓婉帮青衣解释,“本着人文关怀。”   青衣笑着点了点头。   巫六一个晃神,人文关怀是指死的不会太痛苦?中毒=死,也就是说,他刚才是真的离死不远?   卓婉继续吓唬他:“幸亏你及时悔悟,再慢半盏茶,你就没命了。”   巫六后怕地连连点头,跟回流的生机相比,身体上的这点疼不着急。   卓婉捡起她扔在地上的红果,洗了洗继续吃,含糊不清道:“王老说你亦正亦邪,没说错,好好一孩子差一点就走歪了。”   “以后不敢了。”巫六已充分认识到他的错误,他完全没想到绑人会这么的危险,还不如他睁开天眼安全呢。睁开天眼也只是慢慢地消耗他的生机,回头行大善也能把流失的生机很快补回来。绑人中毒,一下子就伤了生机根本,想补回来,不仅要熬一年还要忍受一年的皮肉之痛。   回头他回到族里就跟族长告状,巫三骗他,鬼的绑人简单!   国师磕着瓜子从厨房走出来,肯定道:“巫三跟着惠王在宁阳作乱,他指使你绑的人吧。”   巫六点头,心里骂巫三个瘪犊子。   国师分给一半瓜子,继续问道:“他许你什么好处?”   “一年生机。”   “他在宁阳城干的缺德事数不胜数,哪儿有生机给你,他空手套白狼,专门骗你这种脑子当摆设的。”   国师跟巫六一来一往,一个问的快一个答的更快,卓婉插不上嘴,专心地磕瓜子,等两人吵架完了,问了她没琢磨明白的,“生机还能送?”   被吵醒的矮墩子从书房走出来,揉着眼睛挤到卓婉的怀里,坐到她的腿上,给她解释道:“生机也指巫师的寿命,有传承巫术的族人能看见并能改变生机。”   卓婉惊叹了一声,摸着矮墩子的脑门夸他,“你懂的真多。”   金猊叹了口气,“你要肯好好地看你书箱里的孤本,你会懂的比我还多。”   卓婉平静地“哦”了一声。   一般情况下,她的耐心只够她扣懂孤本的第一段话,就没有然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还了。   等营养液攒够一千,再加更。 第83章 粮种   巫六善风水,试验田是他拿着个随身携带的罗盘,盘算了整整一天,才在沙城找到的勉强算的上风水宝地的一大片沙地。   “等了一天。”卓婉跟矮墩子一起打了个哈欠,两眼挂着困出来的泪花,软软糯糯地问道:“盘算的时间有点长,跟话本里的不一样。还是说,你看风水需要等天机?”   巫六抱在怀里的罗盘指针晃了晃,眼神飘忽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行。”   卓婉忍着困意点头,权当他说的都是对的,矮蹾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隔日,卓婉跟着他到了风水宝地,耐心询问,“是土壤好,是风向好,还是有地下水?”   巫六被问的有点懵神,他师傅也没跟他讲过这些。   “明白了。”卓婉了然,巫六跟她一样,学业不精。   卓婉前头在罗盘指定的地方种下了一朵野花,后头蜂王循着香味找到了这里,并看中了这片地。   卓婉被一群蜜蜂关在篱笆里种花,也只能歇息的时候跟听篱笆外的老农讲他们试种的效果。   十个上了岁数的老农显然是种不下这三车的粮种,卓婉本打算对外招人,被紧急赶来的军师给拦了下来。   军师甚至不放心使用北军,为防止探子混在兵营把这批粮种毁掉,他装着胆子让主子亲自上阵。   这便有了勒安谦带着一众暗卫在大太阳地下干农活。   此时,军师看着沙地上冒出来的一颗颗小苗苗,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这些小苗可是命根子,要好好地护着。”   国师也撸着袖子,亲自上手,给小苗铺干草防晒,提醒道:“绿葱葱的一片,人饿的狠了,什么都不会管。”   “已派重兵把守,方圆百里无人敢擅闯。”   军师对这些小苗苗的慎重程度比收复北方诸城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草棚中,矮蹾子对自家傻姐特别操心,加重语气强调道:“姐,这些试验田很重要,比玉玺都重要。”   “嗯嗯,重要。”卓婉可乖可乖地连连点头,她对试验田的归属划分的很明确,小花园是她的,粮种田是矮蹾子的。   金猊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长叹一口气,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去田里帮忙。   就连他都看的出来他家傻姐对小花园的用心程度远远多过试验田,早在军师一脸热忱地扑到试验田的时候,她就欢快的彻底撒手不管了。   他家傻姐还捧着个花朵脸,笑嘻嘻地说她是勒安谦的小娇花,不适合在外面风吹雨打,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更适合粗人。   粗人·摄政王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浃背地干活。   娇花·卓婉抱着冰玉撑着下巴,悠哉哉地看着。   墨衣驾着马车过来时,卓婉盯着勒安谦的背影看了半个多时辰,越看越觉的不愧是她看上的人,不仅长的好看,气质也好,穿上华服是个翩翩贵公子,,换上盔甲,是刚硬铁血的战神,套上粗布麻衣就成了粗莽热烈的农家汗。   追根究底,还是她养的好,他要还是那两斤肉,早承受不住这大太阳中暑了。   她的心底,甚是得意。   这么个好看又气质好的人是她的~   墨衣把三十多盆娇艳开放的花儿端到马车中,一手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扔了进去。   金猊自个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卓婉从车厢中找出个精致秀气的小剪刀,嘴里哼着小调给绽放的花朵修剪枯叶。   金猊靠在她的身上,半眯着眼睛打盹。   回到小院,巫六也不知从小老太太那里知道了什么,谄媚地围着卓婉转。   卓婉从车厢中抱出提前答应给他的花盆,一回头看见他还粘在她的后面,对着马车的方向喊道:“墩子,巫六要抢你的娇花姐姐。”   金猊一听这话,立马放下手上的农事书,跳下马车,推开巫六,厉声道:“离我姐远点,我姐只能有我一个弟弟。”   “对!”卓婉帮腔,巫六贼眉鼠眼的,不知准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姐姐,你不用怕。”金猊掏出来镶金缀玉的钝剑横在身前,“我来保护你!”   卓婉煞有其事地指着巫六,捏着嗓子唱道:“贼子安敢靠近。”   巫六踩着戏步稍稍退后,弯着腰弓着身,做出低眉顺目的模样,拖着嗓子擦着眼角垂泪唱道:“何来贼子?家道败落,小女子如那浮萍,辗转流离,无家可归。初见襄王,襄王神采所惑。小女子伺候左右,为襄王的忠肝义胆垂泪。妾愿自荐枕席,为襄王解一时之忧。”   卓婉和矮蹾子就静静地看着他演,等唱完了,两人呱唧呱唧地鼓掌。   小老太太端着菜篮从厨房出来,看完这一幕,笑的前俯后仰,对着卓婉招招手,“小花,不用理他,过来帮师叔洗洗菜。”   卓婉一把抱起矮蹾子,欢喜地奔向小老太太,“师叔,你要做大餐了?”   小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苗小子给大家做佛跳墙,等炖上后,把其他人都叫来家里吃饭。”   “还有暗卫。”卓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人,“二三回京都了,十一他们都还在,加起来,二十八个人。”   小老太太想了想,“二十多个人的话,这些菜怕是不够。”   “我去拿。”卓婉自告奋勇,一手抱着矮蹾子,一手提着菜篮,向后院冲去。   昨晚商队刚送来瓜果蔬菜,苗落风趁着蔬菜新鲜想给大家改善下伙食,听到有二十多个人,直接把前几日卓婉买的大石锅从库房搬了出来,架在院子上开火。   “多拿点蘑菇。”苗落风对着后院大声地喊着。   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回应。   苗落风随便用一跟粗绳子把头发固定住,把衣摆扎起来,撸起袖子开始刷锅。   从锅中的水中看到他现在粗糙的样子,愣了愣,又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巫六想要融入这个暖意融融的小家族,殷勤地给石锅中倒水,看到苗落风突然笑了起来,疑惑地看向他。   苗落风擦着锅,缓缓地笑道:“你信吗?有人能彻底地改变你,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你不但不会羞恼,反而有些庆幸和感激。”   “信。”巫六谄媚地点头,尽管他心中不以为然,但是他还要讨好这个小院中的每个人,这个时候必须点头。   苗落风嘴角的笑落了下来,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巫六浑身一僵,默默地蹲到了一边。   一大一小抱着大菜篮从后院走出来,把已经洗好的菜放到石桌上。   卓婉从小老太太手中接过毛巾擦她和矮蹾子的手,“还缺别的菜不?”   苗落风头都不抬,“不缺。”   “那我切个水果拼盘。”卓婉拉着矮墩子兴冲冲地说着。   苗落风抬头,“我来切。”   卓婉和矮墩子一起摇头,“你切的好看到不舍得吃。”   想了想,卓婉又加了一句,“沙城条件艰苦,不能浪费。”   矮墩子连连点头,“你切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浪费。”   小老太太也是笑看着他。   苗落风耍了个刀花,“有不浪费的花样。”之前的也都没浪费,切剩下的,他都做成果酱吃了。   “好。”卓婉把水果洗干净放在了石桌上。   苗落风用一把刀,把水果切成了一个个拇指大的小荷花。   卓婉和矮墩子眼花缭乱,看苗落风的眼神像是在看神。   苗落风衣带飘飘地站在台阶上,低头俯视着两个矮瓜。   他面色清冷,心里早就乐的波涛汹涌。   “厨神。”卓婉赞叹着。   “术业有专攻。”矮墩子总结着。   卓婉琢磨了会,“皇帝也叫天子。你要是成了万民爱戴的皇帝,就是天神了,统管厨神、武神等,你更厉害。”   “嗯!”矮墩子肯定地点了点头,不是皇帝那是他不稀罕做,他要做皇帝那就是万民敬畏爱戴的明君。   角落里,巫六沮丧的蹲着,脏兮兮的黑袍裹着他,像个灰黑色的毒蘑菇。   卓婉啃着苗落风切剩下的果核,搬着小板凳坐到他的对面。   矮墩子也有模学样地坐到了她的旁边,抱着秀衣给他切成块的瓜果,美滋滋地吃着,时不时地从碗里找出来一块大的递给她。   卓婉吃着水灵灵的甜瓜,看着他的头顶,“你穿这么多,捂这么严实,不热吗?”   “不热!”巫六闷声闷气地说着。   卓婉和矮墩子对视一眼,两人俱是一张惊慌脸。   “诶。”卓婉搬着小板凳凑近他,戳戳他的胳膊,“咱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呀。”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矮墩子一脸严肃地训斥着。   巫六的哭声更大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卓婉默默地看向矮墩子,“怎么办?”   矮墩子皱眉,踢了他一脚,“哭什么哭!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我闭嘴。”   哽咽声从脏兮兮的黑袍子里传出来,听起来更可怜了。   卓婉把矮墩子抱到她腿上,这事儿还得让她来。   卓婉回忆着她娘哄她时的语气,温柔细声道:“你擦擦脸,给我讲讲,你受了什么委屈?”   巫六抬头,满脸的泪,眼睛里的泪还在哗啦啦地留着,“我快死了。”   “嗯?”卓婉眼神中全是鼓励,柔和地问道:“为什么?”   “我把巫三从狼窝里救了出来,他做坏事连累我,我刚才开天眼想看你和其他人的命力时发现我的生机源快成透明了。”巫六的声音里全是害怕。   卓婉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下去了。   “他也快死了。”巫六用袖子急慌慌地擦泪,还是擦不干。   卓婉想起秀衣给她讲的,巫族和白氏曾是受神眷顾的氏族。   卓婉纠结地皱着小眉头,迟疑道:“你生机源透明了,还能活几年?”   巫六抽抽噎噎地拿出罗盘算了算,“还能活十年。”   卓婉面无表情,“那你现在还能活几年?”   “六七十年。”巫六的眼泪流的更急了。   “哦。”卓婉站起身,抱起矮墩子,“你继续哭,我们不打扰你。”   小老太太忍着笑给她嘴里塞了一块肉粒。   卓婉嘴里嚼着肉粒,脸上笑出了一个小太阳。   矮墩子张大嘴巴。   小老太太好笑地也在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肉粒。   矮墩子嚼着肉,跟他傻姐讲巫族的那点事儿。   “巫族的族人不出去折腾,好好地隐居山林,差不多能活个四五百岁。”   “哇呜。”卓婉配合地露出吃惊的模样。   矮墩子满意,继续道:“咱不用羡慕他们,树木能活上千年,比他们都多。他们巫族一但走入山林,加入纷争或者享受物欲,就会因各种意外损伤他们的生机源,没有例外。好点的,巫六这样的,能活到七八十岁。坏的,巫三那样的,大概还能活个十来年。”   “不羡慕。”卓婉很是认同他的这个想法,自信道:“好好对待身体,咱们能活过一百岁。”   笑笑闹闹中,石锅中的香气弥散在院落的每个角落,巫六已自觉地搬了个板凳,坐到了饭桌前面,眼神时不时地扫向苗落风。   卓婉给他盛了一碗汤,“你怕他?”   巫六缩着肩膀,点头,“他不喜欢我。”   “你笑的开心点,他就不讨厌你了。”卓婉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我这样。”   巫六挤出了个假惺惺的笑。   小老太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锅里还有你最喜欢的小香菇,再不吃就被小太子抢光了。”   卓婉捧着碗,跑向石锅。   小老太太递给巫六一个馒头,“你太藏着你自个,在这里不用这样。”   巫六低头吃着馒头,半晌没有说话。   “难道告诉他们,我亲手把巫三杀了?”阴冷的声音让小老太太看向了他。   巫六嗤笑了一声,“你看,我露出真性情,你们就会害怕。”   小老太太拾起掉落在地的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小看他们了。”   石锅旁,卓婉捞完香菇就捞肉,把肉全放到了勒安谦的碗里。   “今天干活累,多吃点。”卓婉又给他加了一个馒头。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勒安谦淡定自若地就着肉吃馒头。   他把碗里的小香菇捡出来给她。   卓婉眯眼一笑,有来有往地把萝卜块挑给了他。   大毛端着碗跟在老军师身后离开这个腻歪地。   别想骗他娶媳妇,他的志气是走遍大好河山,娶媳妇不在他的人生规划内。   吃饱喝足,勒安谦亲亲了卓婉的额头,带着暗卫又去试验田种最后一车粮种。   卓婉摸摸额头,笑声明朗地与他挥手,“早点回来,给你做超好吃的炸酱面。”   暗卫们齐刷刷地看向小主子,满脸期待。   “不行。”卓婉有原则地摇头,“我只给我喜欢的人做饭。”   矮墩子拽拽她的衣摆,仰头看她。   卓婉摸摸他的头,“有你的。”   暗卫们:所以,他们是不被喜欢的?   心情瞬间灰暗了。   卓婉遵守诺言,带着矮墩子听了小掌柜的海上历险记第一回 ,再矮墩子依依不舍的拉拽中回到了家。   卓婉在盆中和面,对拽着她的衣摆央求她透剧情的矮墩子,道:“我也不知道,小沚在二哥给我讲的故事里加了许多其他商船遇见的惊险故事,第一回 里的故事,我没听过。”   “那你给我讲你知道的。”金猊执着地要求着。   “我讲的太乏味。”卓婉从他手里抽出来衣摆,去拿老面。   金猊怀疑地看向她,“你是忘了?”   “没忘。”卓婉回答的特别坚定,“记的不太清而已。”   金猊拍拍衣摆,背着手离开厨房,他就不为难她了,祖父对他叮嘱过,对待姐姐要仁慈,毕竟脑子笨也不是她的错。   卓婉的财气充分体现在了她的炸酱面上,一碗的面中半碗的肉糜。   勒安谦挑眉看了她一眼,拿来四个馒头就着肉糜吃完,才搅了搅面条,把面吃完。   “口味怎么样?”卓婉两眼闪亮亮地问着。   “尚可。”勒安谦喝了一口凉茶,道:“等种完粮种,我给你做焖肉。”   卓婉凑上前,亲了口他的脸颊。   继好看、气质好,他有多了一个好,上的厅堂下的厨房。   刚吃完饭,勒安谦就被急报叫去了军营,卓婉把剩下的肉糜和馒头打包让他全部带走。   忙完这些,正准备给二叔写信,巫六站在书房外,透过打开的窗户问她怎么看兄弟残杀。   卓婉头都不抬,继续整理宣纸和五颜六色的眉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心里一乐,她终于有机会拽诗词了。   “我二堂姐会这么说。”卓婉支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我觉的吧,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母螳螂还会把崽子它爹给吃了呢,你把你哥给吃了?”   “没……”巫六被她的问题给吓住了。   “哦,别多想,我就简单地问一句。”卓婉手指点了点桌子,“外面易子而食的很多,所以,多看风水多种粮,你还很有用,五十年已经足够了,别有事没事伤春悲秋,有空就去帮国师多看两块田。”   巫六傻傻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去吧。”   送走巫六,卓婉沧桑地摸了下眼角,一个个的,心理承受能力亟待提高。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 第84章 糖果   卓婉把二哥送粮种时捎带来的信铺在书桌上,挑选出深蓝色的眉笔认真地给老祖宗回信。她老祖宗的眼睛已经有些昏花,看不太清字了,但又喜欢鲜亮的颜色,她便让青衣帮她配了不同颜色的眉笔,她祖母喜欢且能看清深蓝色的字。   给祖母讲了她在沙城的开心事儿后,卓婉首先回复二叔的信。   二叔在信里写到二堂姐做了一首诗,被京都才子追捧传颂,他仔仔细细地读了又读,还是没读出来这期期艾艾的闺中愁怨的诗作好在哪里。   他挺生气的,他又没有关着她,她想去哪里就可以去那里,她想要啥,他也给买,哪来这么大的愁怨。   气死他了。   日常想念喜庆的小侄女。   卓婉提笔。   【二堂姐对您没怨,她是天上的小小仙女,本就是下凡来普度众生的,与其他闺中女子共情是小仙女的仙术,一般人也做不出来这样引为传唱的诗作。】   卓婉写到这里,怕她自己忘了,先把卓曦的信给挑了出来回复。   【二堂姐,国师说你的诗太小家子气没有大的胸襟和意境,读着也只是一杯加了糖的水,能满足一时口味,却无法像酒一样绵延悠长。】   【我读的诗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秀衣、青衣、墨衣,还有红衣都不太爱读这样的诗。红衣说,等你走出了京都来到了沙城,就不会再做这种矫情的诗。】   【二堂姐,你来的话,会发现活着的韧性。】   卓婉写完,又看了一眼二堂姐写的诗,她觉的写的挺好的,把闺中女子被未婚夫欺瞒的哀怨表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这样迤逦的诗作如果放在盛世,想来二叔也能欣赏三分。可放在如今的大环境下,追捧这种诗的也只是安逸地长在富贵家族中的风流才子。   在京都外的很多地方,有很多人在经历他们难以想象的折磨,也依然挣扎地活着。   卓婉给二堂姐回复完,把信折叠在书箱中,继续给二叔回信。   【二叔,您天天没事干,就盯着二堂姐的事儿,难怪老祖宗说您越来越心胸狭隘了。】   卓婉嘴角一翘,笑着继续写。   【您可以来沙城逛一逛,这里有最漂亮的天然石沙,也有雕刻的最精致的石头艺术品,很适合您收藏。】   【十二小兵传记的卡通漫画和唯美画卷都已完成。还有二哥参与的海上历险记也整理补充完善。国师的民安论等您来的时候也能成型了。这么多旷世巨作都需要您来让世人所知。】   【我暂时居住的小院中有一个大厨,厨技出神入化。伙食定能满足您的口腹之欲。虽然沙城的天气对怕热的您来说可以算的上炎热难耐了,但我居住的小院挨着溪流又有苍天大树遮挡,十分的凉爽,您定会喜欢。】   卓婉写到这里,眯眼笑了笑,二叔看到这里,肯定会来的。   卓婉托着下巴看了看外面被风摇动的树叶,站起身从厨房端来甜糕,小口地吃了两块,打开二婶的信,咯咯地笑了起来。   挑出杏红色眉笔,欢乐地回信。   【老祖宗说二叔心胸狭窄,二婶又说二叔爱斤斤计较,二叔在家里岂不是人见人烦。】   【我想让二叔帮我管管书铺的生意。书铺进展的速度有些慢,需要二叔来把这滩水搅活。】   【大堂兄大了就不愿意听话了,您不搭理他,他就知道好坏了。老祖宗让大堂姐推迟一年再结婚可能跟二堂姐的诗有关,您带着大堂姐来沙城玩吧。不是怕大堂姐像诗中的那样自怨自艾,而是趁着结婚前先潇洒一把。】   卓婉给其他人都回完了信,在书箱中翻找了一番后撇了撇嘴。   她依然没找到她娘写给她的信,她敢保证她娘一定沉醉在她美如天仙的未来二儿媳怀抱里,已经顾不上她这个小女儿了。   【爹,痴痴盼望,望眼欲穿,竟然没有娘的来信,难过,伤心。你告诉娘,我今天不爱她了。爹,你今天有我两份的爱。爱你~爱你~】   写完所有的回信,天还亮着,小老太太和苗落风处理着后院中的蔬菜,青衣和墨衣在屋顶上翻晒药草,秀衣正给她搬回来的三十多盆大花修剪。   秀衣修剪的比她漂亮多了。   卓婉走到秀衣旁边,弯腰闻了闻花香,四周看了看,“红衣呢?”   秀衣剪下一朵大红花插在卓婉高高扎起的头发上,笑道:“红衣去试验田帮忙。”   卓婉摸了摸头上花,“好看吗?”   “好看。”秀衣笑着点了点,“我给做的百花裙只剩下最后一点针线,明天就能穿上。”   卓婉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秀衣话中的潜在意思是她明天睡不了懒觉了。   在她的价值观里,睡到自然醒的幸福值>拥有新衣服的幸福值。   在秀衣的罗列重要性对比图中,梳妆打扮穿新衣>睡觉。   太阳落下再升起的时候,卓婉趴在床上起不来。   “秀衣,我昨天挖了三十盆的花,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体力。”   秀衣好笑地用湿毛巾擦她的脸,“还困吗?”   被凉水一擦,卓婉立马精神了,乖乖地坐起来。   青衣笑声清脆地走了过来,“小姐,我看找到了染发的合适染料,今天给你染个绚烂的彩虹色。”   卓婉抱着头发摇头,她更喜欢黑黝黝的自然色。   一如既往的,她在妆扮上没有话语权,秀她们两个直接敲定了。   卓婉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满手沾满染料的青衣给她头发一缕一缕地染上色。   秀衣也用手指沾着染料在脸上润染勾勒。   就连她的脖颈也不放过,画上了半个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   染发的时间是个细致的耐心活,青衣慢慢地给她染色,青衣亦在她身上各处画上了细细碎碎的小蝴蝶翅膀。   卓婉早已趴在梳妆台前睡了个回笼觉。   千呼万唤下,卓婉惆怅地仰头自怜了片刻,缓缓地走出来。   小院的喧闹戛然而止。卓婉自觉地张开手臂转了一个圈,全方位无四角地展示秀衣和青衣的劳动成果。   矮墩子直接扑了过来,抱住她的腿仰头认真道:“姐姐,你现在特别像糖果。”   卓婉指指身上的蝴蝶翅膀和百花裙,“不是糖果,是花神。”   矮墩子坚持自己的审美,“糖果,好吃的糖果。”   小老太太上前摸了摸浮在她眉间的祭印,直至隐没。   秀衣疑惑地看了过来。   小老太太看向了巫六。   巫六依然盯着卓婉看,目不转睛。   卓婉循着秀衣的目光看向巫六,伸手在这个看傻了的人眼前晃了晃。   巫六连连退后三步,结巴道:“巫、巫婆。”   糖果,可以理解,矮墩子还小,眼里只有这个。   巫婆……   卓婉默默地看向秀衣,说好的花神呢。   她需要点解释来增加一下她这样一身装束继续在外行走的勇气。   小老太太看到巫六的反应怔了怔,扭头仔细看着小花被细碎翅膀点缀的小脸蛋,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白氏祭司的浮影。   小老太太缓缓地笑了起来,缘分妙不可言。   卓婉眯眯眼,拽了拽秀衣的袖子,暗暗地指了指笑的有些不正常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擦掉眼角的泪花,道:“巫族供奉巫婆。”   卓婉连连点头,她明白,巫六嘴里的巫婆也是神这一波的,跟花神一样,都是神。巫族供奉巫婆,在不断的崇拜心理作用下,对美的定义便成了巫婆。这就像她看两个相同的红果,甜的那个永远是最好看的,这就是她在心理作用下得出的不理智结论。   所以,她还是美的。   卓婉心满意足地带着矮墩子去吃真正的糖果。   秀衣仍留在院中,疑惑地看着小老太太,密语问道:“小姐眉间的印记是白氏祝福还是巫族诅咒?”   “巫族巫婆,白氏祭司,也许是同一个人。”小老太太继续道:“祝福也罢,诅咒也罢,都对小花无碍。”   随着小老太太和秀衣的离开,院落中渐渐地只剩下了巫六。   巫六自言自语着,“难怪我看不到她的生机,原来如此。”   率先离开院落的卓婉正跟矮墩子分享她积攒的糖果。   透明的水果糖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金猊得意地指着色彩,“我说你是糖果没错吧,你看,跟你的头发有一样的颜色。”   卓婉一本正经,“这个头发有专业的术语,彩虹发。”   金猊让着她,“对,彩虹糖。”   卓婉顶着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吃过了早饭,等她拿着话本看了小半个时辰后,她就彻底忘了她的彩虹糖妆扮,兴冲冲地与矮墩子一块去试验田看她的小花园是不是又有了新的花骨朵。   她昨晚才听红衣说,她小花园里的很多花都能结出酸酸甜甜的小果实。 第85章 紫花   “站住,不准过来。”   卓婉紧急止步,疾声厉色,与庞大的蜜蜂大军对峙着。   青衣站在一侧,忍着笑,静观其变。   嗡嗡声不断的蜜蜂大军缓缓地从中间让开一条道。   蜂王姗姗来迟。   卓婉气势汹汹地瞪向蜂王,甭想扑倒她。   蜂王悠悠地绕着她飞了一圈,徐徐地落在她的百花裙上,挑了个它最喜欢的粉白小碎花,送上了它给小仆人赏赐的花汁。   蜂王有了这番举动,其他蜜蜂也不顾卓婉挡在前面的手,一拥而上,生猛地扑倒了她。   待蜂王领走了庞大的蜜蜂大军,卓婉委屈着一张肉嘟嘟的胖脸,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秀衣绣在百花裙上的每一朵小花都被蜜蜂大队的花汁临幸了一遭。   一个个小小圆圆的彩色小点点在绣花上安家落户。   青衣忍着笑给她拍粘在后背的沙粒,语气轻缓的安慰道:“它们只在百花裙上留下了花汁,没有在的彩虹发上调皮。”   卓婉摸摸了头发,又开心了起来,庆幸道:“幸好没沾到我的头发上,有些花汁颜色特别难洗掉,要费好大的功夫。”   青衣笑道:“我来给你洗百花裙。”   卓婉摸了摸衣裙,惆怅道:“不用了,我自己洗,还能多运动运动。秀衣说,最近我的脸又圆了。”   青衣捏了捏她软嫩嫩的脸,瞧着她发愁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不给我写信,给秀衣写信。说,做体力活能瘦身,卓府里干活越多的人长的越苗条。秀衣已经替我求情了,如果能保持住现在的身形,还可以得到美人娘温柔的嘘寒问暖,要是超出了美人娘承受的范围,后果不堪设想。”   青衣想起大夫人每次看见小姐又吃胖时眼神中的不可思议,笑的前俯后仰。   “我都这样悲伤了,你还笑成这样。”卓婉摇了摇头,学老军师瞅见她与勒安谦亲昵时的语气,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青衣捶了捶胸,极尽所能地忍住笑,安抚道:“你是大夫人的掌上明珠,即使超出了承受范围,也不会舍得罚你的。”   “你不了解我娘。”卓婉一副看遍世间的沧桑样,“我娘会亲自制定菜谱,然后派琴姑姑来监督我的执行情况。”   “琴姑姑可怕,一点油水都没有的菜谱更恐怖。”   青衣忍着笑,摸摸她的头,“小姐胖胖的更可爱,大夫人的审美被京都风气带歪了。”   卓婉赞同地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的,老祖宗和二叔二婶他们都觉的我最好看,就连我爹也说我最漂亮,只我娘固执地认为二堂姐那样的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我娘也不反思一下,二堂姐是仙女下凡,我是她肚子里蹦出来,天生的起点不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   青衣忍笑忍的肚子疼,沙哑道:“小姐说的是,小姐刚生下还比二小姐重三斤,要怪只能怪大夫人梦中抱住了胖娃娃没有拽住小仙女。”   “对。”卓婉点头,点的铿锵有力,“就是这么个道理。”   青衣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稀罕地捧着卓婉嫩溜溜的脸蛋,连连咬了好几口。   在路上被摇晃入睡地金猊揉着眼睛从车厢中走出来,看见青衣在调戏姐姐,扁着嘴,站在车厢上张开胳膊,要她抱他。   卓婉疾步上前,把矮墩子抱了起来。   “姐姐。”矮墩子用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用他肉墩墩的脸蛋蹭了蹭她粉扑扑的脸颊,不放心地叮嘱道:“女孩子要矜持,不能让人随便亲。不经你同意就要硬亲你的,不要怕,揍他。揍坏了,我担着。”   矮墩子可操心他脑袋不够用但长的还算标致的姐姐被人给骗了。   卓婉乖乖点头,“不让别人亲。”   矮墩子用余光扫了一眼笑意连连的青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算了,以后他多看管着点姐姐,姑姑在给他的信里说了,姐姐记吃不记打,要牢牢地看住了。   卓婉抱着矮墩子来到草棚中,把草垫摞起来,她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数了数她小花园中的花骨朵,欢快对矮墩子说道:“有二百三十六个紫色的花骨朵,红衣说,这些紫色的花骨朵在沙城很罕见,里面藏着紫色的小果实能治病,而且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每年一到紫花绽放的时候,沙城的孩子就会窜东窜西地找。”   矮墩子自认为他是太子未来的明君,不能跟她一样只想吃的,“能治什么病?”   “不知道。”卓婉看向青衣,“青衣,能治什么病?”   青衣言简意赅道:“解热解毒。”   卓婉听罢,眉开眼笑地点点头,欢乐地去给她的紫骨朵浇花。   矮墩子挺着小肚子,背着手示意青衣继续说下去。   青衣平静道:“在大军破入沙城前,沙城只可进不可出,尸骨无法及时掩埋,便会滋生尸虫。凡被尸虫叮咬的人会持续地低烧,年轻力壮的能扛过去,孩子和老人抗不过去便只能慢慢地腐烂下去。灵寻花的果实是唯一能解尸虫毒的药,只生长于沙城。其本身的生长就需要极其苛刻的环境,再加上无恰当媒介来传播花粉,以至于在沙城中罕不可见,即使有幸找到了,也多是有花无果。”   金猊思忖了片刻,遗憾道:“那姐姐不白高兴了?她数了二百三十六朵花,她还以为里面藏着二百三十六个果实。”   青衣看着小姐欢快洒花种的背影,笑道:“有蜂王在,灵寻花都能开花结果。”   金猊似乎找到了原因所在,迟疑道:“沙城以前没有蜜蜂?”   青衣轻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去帮她家小姐拿水桶。   金猊紧跟而上,他心中满是疑惑。   国师给他看过沙城记载,书卷中讲的多是进入沙城的犯人来历,以及衙门对沙城的管理方法,以及沙城中发生的骚动因由和处理方法。书卷中并没有讲到这些细节,而这些细节又至关重要。   青衣仿若已知晓金猊的疑惑,淡淡地解释道:“这里的环境不适合蜜蜂。花园里的蜜蜂本存在于阴郁的野林中,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小姐,粘着小姐从野林迁徙到了沙城。”   金猊了然,无论是人还是蜜蜂都在努力适应着沙城糟糕的自然环境。   青衣和金猊走近花园时,卓婉已洒完了花种,被蜂王指挥着把金边垂叶草从葡萄架下移栽到紫花下。   金猊被蜜蜂大军拦在篱笆外,蹲下下,透过篱笆缝隙看她移栽,“为什么放在紫花下?它们不竞争养料吗?还是说,金边垂叶草与灵寻花是相互伴生的。”   卓婉坐在彩石铺的小花道上,把种花手册放在膝盖上,从荷包中掏出眉笔,详细地记下移栽金边垂叶草的注意事项。   “大概是伴生的,我一直按照蜂王的指使来照顾它们,都长的好好的,突然移栽金垂草可能是紫花喜欢它的味道。”   “味道?”矮墩子仰着鼻子使劲地吸了吸,“闻不见。”   卓婉起身,又挖出一棵金垂草发放到矮墩子的鼻下,“咸咸的大海的味道。”   矮墩子拧了拧鼻子,再次嗅闻,依然没有闻见她说的大海味道,摇头道:“没有任何的味道。”   “有呀。”卓婉低头闻了下,“味道挺大的。”   两人一起看向青衣。   青衣弯腰闻了闻,“有大海的味道,很浅很淡,寻常人难以闻见。”   卓婉揉了揉鼻子,蜂王天天给她蜂蜜和花汁,她难道慢慢地被蜂王给驯化了,有了跟它们一样的嗅觉,然后凭借这个外挂进入香水界,经历种种挫折,最终走向巅峰,成为香水界的大佬。   她脑子里联想了一部有始有终的大戏。   卓婉两眼黝黑无神,撒欢地沉浸在传奇大戏中。   青衣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轻柔道:“蜜蜂每日扑在你脸上的花汁和蜂蜜有药性,可使五官敏锐。”   卓婉眼神一亮,灿烂道:“千里眼,顺风耳。”   青衣大笑着点了点头。   卓婉进行了下自我分析,她除了鼻子闻到的味道多了些,也没觉察到耳朵和眼睛有什么改变。   耳边的声音依旧熟悉,没有更清晰也没有更复杂。她的眼睛本来就能看那么远的距离,现在依然是这个距离,啥也没变。   看来,蜜蜂的敷脸面膜仍旧任重而道远。   卓婉把小花园的每一朵小娇花都照顾了妥当后,看了看长势疯狂的葡萄藤,想着这个葡萄架太小了,需要勒安谦再给她做个大的。   蜂王也许会看在她给它帮工的份上,允许她把大架子挪进来,说不定还一并照顾好她的葡萄。   要是不行,她还可以讨好它,比如,多扎几根篱笆,扩大它们的小花园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儿们的地雷,以及投送了营养液的小花们。   以后地雷满12,以及营养液满1000,花儿们就可以掐着小蛮腰甩着鞭子等加更了。对,作者会很自觉。   然后,其他时间,正常日更3000,作者放假时会加更。 第86章 糖豆   脚下的彩砂犹如柔软的地毯,暖暖的,踩在上面,有沙沙的声响。   卓婉光着脚丫子,捏着裙摆踩在上面,撒欢地跳着小老太太教她的祭春舞。   远远望去,像一颗晃动摇摆的糖豆。   勒安谦笑咳了一声,胡乱地擦了把汗,撑着锄头,看着远处的糖豆不停地蹦跳,她看起来欢快极了。   青衣手上提着她的缀珠纱花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满眼的笑意。   在卓婉一看见蜿蜒绵长的彩砂小路,兴奋地邀请矮墩子一块脱鞋玩沙子的时候,金猊矜持地拒绝了,在外面光膀露脚不合规矩。   卓婉自娱自乐,彻底玩开了,笑出了一脸灿烂的小太阳时,矮墩子的脚趾头蜷缩了下。   卓婉跳完一支不甚熟练的小舞蹈,小跑到青衣的面前。   青衣把水递给她,趁着她小口喝水的功夫,给她擦了擦汗,把她跳乱的头发给彻底散开。   细软卷曲的长发随着此时温柔的清风飞舞出一道道的彩带。   金猊被眼前的这一幕美的张长大了嘴巴。   他现如今只穿深色的略显厚重的衣服,心里还是更喜欢鲜亮的颜色,看到他最喜欢的人这样的明艳,眼睛更是闪出明亮的光芒。   “姐姐好漂亮。”此时,在矮墩子眼里,谁都比不上他姐姐好看。   “嗯~”卓婉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青衣还有颜料,回去后,我给你也染上,你也会像我一样漂亮。”   金猊猛然回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脱掉鞋试一试,很舒服。”卓婉喝完水,鼓动着矮墩子跟她一块玩,“反正现在没有外人,即使你脱鞋玩沙子了也没人知道的。”   金猊挺着小肚子,摇了摇头,遗憾又艳羡地看了下她的脚。   卓婉歪着头想了想,豁然开朗道:“我问问暗卫,看他们能不能闭一会眼睛。”   金猊的嘴角扯了扯,又迅速地收敛了起来,继续一脸的严肃。   卓婉四处看了看,对着有些失真的沙地道:“外面有重兵把守,这里又有我和青衣,很安全。你们可以稍微闭目养神一会吗?”   安静的只能听见彩砂流动的沙沙声。   卓婉看向青衣,求救的可怜小眼神。   青衣忍着笑上前道:“小姐要是让我咬一口,我就能保证他们一个时辰内都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卓婉仰头歪着,主动把软软的脸蛋送到青衣的嘴下。   青衣大笑着狠狠地咬了一口。   卓婉顶着脸蛋上的牙印,可认真地对着伪装技能还需继续提高的沙地提醒道:“虽然我家青衣没说用啥手段能让你们闭眼一个时辰,但我觉的青衣会用毒。你们再考虑考虑,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卓婉话刚落,从她眼前的沙地中传出一个干涩的声音,“半个时辰。”   “好。”卓婉眯眼笑着,她本来就打算只带矮墩子玩一会,她是个有正经事要做的人,不能玩物丧志。   青衣看到她这幅使坏得逞的小表情,大笑着又是稀罕地咬了她一口。   卓婉已经习惯了青衣这时不时的情感外漏,不在意地擦擦脸蛋,一脸小兴奋地去找矮墩子表功。   在矮墩子隐隐期待的眼神下,卓婉笑容烂漫地点了点头。   矮墩子嘴角的弧度放大,一屁股蹲地坐到沙地上,掰着脚脱鞋。   卓婉蹲下来,帮着矮墩子脱鞋,对着失真的沙地喊道:“你可以去喝点水再来,你嗓子干的都快失声了。”   青衣笑看了一眼略有起伏的沙地。   卓婉提着矮墩子的鞋靴,在彩砂上蹦跳着小老太太教给她的其他小舞蹈,动作太随心,与小老太太的动作相差深远,她却觉的自己跳很标准,还在心里自得着。   金猊拽着她的裙角,围着她跑着转着,笑出了他平日里刻意压着的小奶声。   两个人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等玩够了,再停下时,卓婉已经累的走不动路了,坐在地上,干巴巴地看着远方。   矮墩子喘着粗气穿上鞋,又走到青衣旁边接过鞋子,给累的瘫在地上的卓婉穿上。   青衣轻笑着一手提着金猊的后衣领,一手搂着卓婉的腰,飞快地送到了粮田外延。   青衣把矮墩子扔给国师,又把小姐丢给了勒安谦,一身轻松地离开,去周围布置迷毒阵。   前些日子,白将军在粮田外看到一支精于隐匿的队伍,被拦截时更是技高一筹地躲过了重重守卫悄悄摸摸地进入了粮田,如若不是擅闯入了小花园,被众多的蜜蜂团团围住进出不得,粮田的消息恐会穿入南方。   一旦如此,南方几个家族定会集中兵力攻入沙城破坏粮田,届时,摄政王的杀意上来,军师和国师联袂劝解,恐怕也难以劝下他,后果不堪设想。   红衣和秀衣已连续多日守在这处布置迷阵,阵势已起,只剩下她最后的一把力。   被青衣丢下的卓婉俏生生地站在勒安谦面前,笑容明媚。   勒安谦被她的笑容勾起了嘴角,伸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蛋。   “热吗?”勒安谦从头上摘下草帽,压到她的头上。   “有冰玉,不热。”卓婉从荷包中掏出冰玉放在他的手里,又顺势从荷包中掏出一颗糖果放到他的嘴里,羡慕地看着他道:“我最近在忌口,糖都给你。”   勒安谦含着糖就像心里裹着她,甜的让人愉悦不已。   卓婉踮脚,看了看比小花园旁的草棚更大更精致版的草屋,彩砂正从小花园一路通往这个草屋。   勒安谦放下手中农具,拉着她走向草屋,笑道:“他们知晓你喜欢这些,从城外挖来彩砂铺成了这样。”   卓婉笑逐颜开,跟充当农夫的暗卫们一一打招呼,“好看,很喜欢。”   即使大热天依然带着面具的暗卫统领点了点头。   卓婉心里暖暖的,去往草屋的一路上,脸上的笑容不断。   “他们超可爱,你最可爱。”卓婉用脸蛋蹭了蹭他粗糙变形的大手,“红衣说,你去过宁阳城了。”   勒安谦任由她抱着他受伤变形的手,淡然自若地笑道:“宁阳城危机已破,朝廷再无威胁。”   “老祖宗说,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卓婉脸上挤出来一个笑,“会越来越好的,一切都向好的方向走。”   勒安谦满眼温柔地摸索着她暖软的脖颈。   “你要好好养伤,现在你不在意,到老了就会受罪了。”卓婉为增加说服力,举例道:“我老祖宗就是这样,年轻时翻山越岭摸爬滚打,一身胆气刀枪不怕,避过了大伤,身上的小伤却没断过。被敌人踩断的膝盖,军医刚接上骨,她转眼又上战场了。结果,老了就开始疼了,疼的那么厉害的人彻夜彻夜地睡不着。”   “我找到青衣后,老祖宗才渐渐地好起来。青衣说,如果老祖宗当年就让她来治或者好好地养,也不会受这份罪。”   “年轻的时候,只用几十天就能完全养好的伤,到老了疼的时候再治就需要用上千天了。先不说其他的,单是从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上核算都可以看的出来,受伤了不好好养,傻呀。”   卓婉说罢,抿着小嘴,定定地看着他。   勒安谦无奈地笑了一声,“一定好好养。”   卓婉一脸的不信任,“你上次也说好好养,结果就是每天记得换药,该干啥还干啥。”   勒安谦揉着额头,苦恼地看着她。   “我问军师和国师了,现在军队和朝廷都稳定了下来,没啥他们解决不了的大事儿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儿,一个是粮食,一个是水道,剩下的就是南方。”   卓婉心里门清,继续摆事实道:“粮食现在有国师操心,他已经开始编撰沙城农业手记,他跟着老农们的这几天已经把种田试粮种的事儿全部搞清,比我和你都精通。他现在吃住在这里,还带出了佃户出身的小五。所以,粮食这一片,完全不用操心。”   “在水道这边,有军师和王老在盯着。王老最头疼的资金问题,我已经给他搞来粮食解决了。军师最头疼的是工具问题,墩子现在正慢慢插手,大哥和二哥都在帮墩子。当然,我这个被小太子亲封的朝廷重臣也会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所以,水道这边也没你啥事。”   “再有就是南方的事儿了,这关乎到两方面。”   “一是咱们的军队实力,军队中有祖宗八代都是良将出身的白将军和吓死过敌人的红衣在,更何况现在是休养蛰伏期,军师与我一块分析过了,军队里有你无你都一样。”   “二是南方的军队实力了,我的商队在快速地渗透进去,事实证明,你府中那些幕僚出的馊主意都没啥用,牵制南方还得靠着我的商队,这一块,你之前不擅长也就没插手,之后你也不用插手,墩子擅长,让他来。更何况,我快把二叔骗过来,等他过来帮忙后,南方的事儿也就有了新的突破。”   卓婉直接拍板决定,“综上所述说明,你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闲人状态。你跟着我回小院,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地养伤。把你上次胳膊上的伤,还有这一次手骨上的伤以及你晚上总咳嗽的老毛病都给治彻底了。”   勒安谦缓缓地展开了笑颜,“好。”   “乖。”卓婉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日,不用加班,开心,加更。 第87章 画册   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卓婉被墨衣关在了书房中,不准她出去添乱,叮嘱小太子要牢牢地看住了她。   卓婉趴在窗沿,透过模模糊糊的窗纸看到青衣和秀衣忙碌地收拾药材,小老太太和印择天也在不停地把院落中的大红花盆搬至屋中,苗落风正手忙脚乱地把吹的东倒西歪的晾衣杆给□□整理到杂货房中。   金猊忧心地看着肆虐的黄沙,“粮田新种下的粮种会不会被吹走?”   “不会。”卓婉一脸的高深莫测。   金猊听到这个答案,放心了,他对卓婉足够信任,她说无事便是真的无事,定然是之前打听好了沙尘多狂风黄沙,提前让巫六选了能避开狂风的位置来种粮。   想通这个,他眼疾手快地把她蠢蠢欲动的手给了压了回去。   “我只出去把院子中的小草垫抱回来,这个小草垫是军师送给我的,被风吹跑了,他会哭的。”   金猊不为所动,铿锵有力道:“让他哭。”   卓婉正准备描述老军师哭起来的可怕模样,小草垫也被收拾好草药的秀衣给拿进了书房。   卓婉接过小草垫,殷勤地围着秀衣转,端茶倒水拍沙子,极尽讨好之所能。   秀衣好笑地把她的袖口和裤口都给扎起来,又揉了揉她的头用密实的纱布把她的头发包裹住,“出去玩吧。”   卓婉一声欢呼,眼睛闪着星光,抱起矮墩子就要出去玩闹。   矮墩子紧急抱住了勒安谦的腿,不撒手。   躺在摇椅上悠哉看书的勒安谦低头扫了一眼矮墩子,继续看糖豆找给他的话本,这些话本都挺有意思的,一看进去就能让人忘了时间,他不曾想过他也有痴迷与话本的一天,他到底是被糖豆宠惯成了一个闲逸之人。   勒安谦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捞到怀里,亲了亲她的眼睛。   继习惯了青衣和红衣时不时的偷袭后,她又习惯了勒安谦时不时的亲昵,被亲了眼睛,她也不客气地捧住他的脸,咬了口他的脸蛋,双手撑着他的胸,站了起来。   矮墩子捂着眼睛,“你们太过分了,这里还有孩子呢。”   卓婉眯眼一笑,蹲下来,抱住他的脸蛋,狠狠地连连亲了好几口。   矮墩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手往外走,耳后根通红。   卓婉欢快地跟在他身后,待房门一开,兴奋地跑向院落中间。   果然如她所想,大风下,她浑身都轻如飞燕。   勒安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从货架上的盒子中拿出散发着隐隐金光的三十余米长带,又缓缓地坐回摇椅,拿起话本,晃了晃长带。   长带宛若长了眼睛,钻过微开的窗户缠到了卓婉的腰上。   矮墩子抱着柱子,看着缠着姐姐腰上的金带,哼了一声,艰难地走回房间,打开窗户,看她玩。   他是金贵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不能像她一样玩的脏兮兮的。   卓婉笑着摸了摸腰上的长带,玩的更是投入了,一阵狂风来,她踩在石桌上往下跳,比她之前跳的远上了许多。   清脆的笑声把小老太太从厨房引了出来,慈笑道:“小花,跳一跳祭风舞。”   卓婉从石桌上跳下来,大笑着回复,“好,我现在跳的可熟练了。”   勒安谦合上书,缓缓地走到风铃下,揣着手,看她。   卓婉觉的跳舞依赖的是动作记忆而不是头脑记忆,然后,她脑袋空空只顾得开心地跳,跳到一半就彻底地往freestyle上狂奔了。   小老太太笑的前俯后仰,她前几日刚教的这曲祭风舞,本就只图她跳的开心就好,没想到她老老实实地记住了前半段,到了后半段也不放弃,想到哪个动作就跳那个动作,笨拙且认真的小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小老太太擦着笑出来的泪花,从厨房拿出来画册,把此场景加入到《小花日常》画册中。   画册厚厚的一摞,早成了小老太太最喜欢的东西,每天都要添加上几张小花的日常场景,可爱的,委屈的,使坏的,撒娇的。   往往,她深夜不经意地想起往事心涩嘴苦之时,就从枕头下拿出来来画册一页一页地看着,不需多长的功夫,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婉也知道小老太太每日都在画她,她看过,没看出有啥可乐的,偏偏小老太太和秀衣她们都喜欢的不得了,偶尔秀衣、青衣还有红衣墨衣她们也会画上一两幅夹到画册中。   她仔细研究过,小老太太画的最多,跟写日记似的,平平淡淡的日常。   秀衣画的都是她每一次装扮后的模样,秀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每一次都把她画的特别漂亮。   青衣画的都是每一次咬她得逞的前因后果,堪称咬人花样大总结。   墨衣的与众不同体现在了独特的审美,把她画成了一个圈四根棍,简单而言,就是这个圈忽胖忽瘦的经验教训。   红衣最好,画下她努力上进的练武姿势,帅气,有范儿。   卓婉任由小老太太画她,跳完了祭风舞就开始跳祭春舞,蹦跳了两下,感觉脚下更轻了,兴奋地对着屋顶的喊道:“青衣,你帮我唱一下祭春曲。”   青衣大笑着把药草胡乱地扔到杂货房,拍拍手,来到院子中,给她唱祭春曲。   这个祭春曲,卓婉已经跳过了许多遍,跳的谈不上好看,可她脸上那股子投入、欢乐的样子让人不由的会心一笑。   秀衣被卓婉笑声里的快乐劲儿感染,也跟着她跳了起来。   卓婉被秀衣的动作惊艳的合不拢嘴,拉着秀衣跳了一首又一首,她起个头,然后就两眼冒狼光地欣赏美人舞姿。   小花脸上那副猥琐的想要调戏美人的模样,看的小老太太笑的停不下来。   她年轻的时候舞动京城,如果那个时候,她碰见了这么朵小可爱花,也许也会像秀衣一样守着她,只跳给她看。   巫六托着罗盘,晃悠悠地小院中,把罗盘摆在歇息的卓婉面前。   卓婉带着人到厨房,从蒸笼中挑出个大包子让他吃,她对着罗盘研究了半晌。   “看出点什么没有?”   卓婉眨巴眨巴眼,“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一般人都能看出点什么。”   卓婉对着罗盘,使劲看,“一只鹰?”   巫六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说她是他们巫族的小巫婆才不是那什么小菩萨,一般人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只有他们巫族之人才能看到盘旋在罗盘上的飞鹰。   巫六丝毫没有藏私的想法,对着卓婉讲罗盘的用法,“来到沙城后,罗盘上显示的飞鹰,能让飞鹰落下歇息为休养生息之地,若能让飞鹰更加雄壮的为滋润之地,若飞鹰翅膀半垂则为不祥之地。”   卓婉问道:“你们巫族是不是养了很多动物?”   巫六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卓婉懂了,只要了解动物就你能看懂罗盘。   “你继续。”卓婉就静静地听他讲动物世界。   “京都是龙,如果蛟龙腾云驾雾,则为清明盛世,若被困于沼泽,则为混沌浊世。”   卓婉摸着下巴,大仙儿范儿道:“罗盘上显示的京都定是小龙刚脱困于沼泽,正飞向高空。”   巫六把罗盘转入京都,正是一条脱困的小飞龙。   卓婉了然地点了点头,“炼制这个罗盘的大能估计擅长饲养。”   巫六从没想过这件事儿,现在被她这么一提醒,他想起了传下这个罗盘的大巫,默默地点了点头。   卓婉建议道:“你多观察观察动物,跟它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也许你就在某一天就突然顿悟了,更能熟练地应用罗盘。”   矮墩子走过来,挤到她的怀里,戳了戳她的脸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又忽悠巫六了?”   “嗯。”卓婉萌萌地点了点头。   矮墩子怜悯地看一眼巫六,他姐脑子不好使,能被他姐忽悠住的人,确实可怜。   巫六抽空晃悠悠地来到小院打算蹭吃蹭喝,吃了一个包子后,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卓婉对着小老太太招招手,“他走了,不用再煮面了,炖肉分量刚刚好。”   小老太太笑着把面粉重新放入粮缸中,拿着扫把清扫落在厨房台阶上的黄沙。   狂风黄沙来的急,走的也快。   卓婉跟矮墩子一人拿着一个大木板,弯着腰把落在院子中三指厚的黄沙都推到角落中,擦擦汗,又拿着扫把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秀衣奖励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果脯。   摇椅摆放在小院中,勒安谦合着眼躺在上面,悠悠地晃着。   卓婉双手捧着他被青衣重新打碎接连的手,左右地仔细地看着。   勒安谦睁开眼,好笑道:“绷带绑的这么严实,能看出什么?”   卓婉一本正经,“能通过绷带的干净程度以及绷带的松散程度,能看出你有没有乖乖听话,不动这只手。”   勒安谦挑眉,“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卓婉肯定道:“你今天很乖,没有动这只手。”   勒安大笑着点头,“对,没有动这只手。”   卓婉黑灵灵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那你能一只手做木架吗?”   勒安谦捏了把她的小脸蛋,“能。”   卓婉和矮墩子齐力把一根根的长木条从厨房搬到马车上,运往小花园。   卓婉刚到小花园就被蜜蜂簇拥着去修它们被风吹毁的沙屋。   这个沙屋本就是她给它们堆粘的玩具,很快就修好了,活动了下腿道:“已经给你们定制了一个迷宫石头屋,你们肯定喜欢。”   勒安谦从马车下来看了眼安然无恙的粮田,缓缓地走入小花园中,矮墩子可怜兮兮地被蜜蜂拦在了篱笆外,眼巴巴地看着卓婉。   卓婉隔着篱笆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它们欺软怕硬,不跟它们一般计较。我先把它们的蜜给拿出来,回去后给你蒸蜜糕。”   “它们为什么喜欢你,不喜欢我?”矮墩子踮着脚尖,把大脸蛋搁在篱笆上,撑着手,哀伤地问着,他也想进去看看。   “这个问题比较难以回答。”卓婉撩着头发潇洒道:“也许它们被我的美貌迷惑了。”   说完这个最不可能的猜测,她自己都笑了起来,认真比较的话,她觉得青衣、秀衣还有红衣墨衣她们都比她好看,她娘也是这么认为的。   “它们也不让秀衣和老军师他们进去。勒安谦能进去,是因为蜜蜂们怂,被他的威压吓怕了,你看,它们都在躲着他。”   金猊接受了这个解释,坐在篱笆外等他们。   卓婉哄好了矮墩子,抓紧时间把小老太太特意嘱咐的蜂蜜从木制蜂窝下刮了下来。   把蜂蜜交给矮墩子保管,坐在勒安谦面前,给他帮忙。   勒安谦有条有序地架起一个个的葡萄架,卓婉从始至终起的作用就是给他递东西。   葡萄架占据了小碎花的地盘,蜜蜂们不敢惹勒安谦,嗡嗡地围着卓婉,虎视眈眈。   卓婉比划了半天,还是没有达到友好交流的目的。   它们不会攻击她,但也不会轻易地放她走。   等蜂王从百忙中脱身来到卓婉面前时,勒安谦早已安插好了木架,抱着手臂,笑看着被团团围着的糖豆。   蜂王落在卓婉的头上,跟着她回到了小院。   青衣熟稔地蜂王打了个招呼。   卓婉拽拽青衣的袖子,“青衣,你跟它结束一下,再过四五天,粮田的第一批粮种结子成熟后,就把它的小花园扩建成大花园。”   青衣笑着用手指在她的肩膀上敲击着。   蜂王从她的头上飞起来,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   青衣好笑地翻译道:“它看在你是它小仆人的份上,答应了。”   卓婉叹息一声,她欠下大债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大章节还差一千多字,明天大章节补上。 第88章 高产   由一米长一米宽的大石头雕刻而成的迷宫石头屋已完工,卓婉把剩余的钱结算给石匠后,红衣一手举着石头屋轻轻松松地运送到了小院。   卓婉捏着裙角,颠儿颠儿地跑在红衣身后,满眼的艳羡。   这石头屋乍一眼看过去,只有大大小小的洞。   矮墩子给了一个公正的评价,“丑。”   卓婉认同地点了点头,托着肉嘟嘟的想了想,满面笑容地跑去药房找青衣。   青衣正在配药,顾不上她,她就乖乖地坐在不碍事的地方等青衣。   青衣忙完最后一道工序,回头一看小姐这幅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可爱小模样,心里一乐,一把抱住她,上前就是一口。   又被咬了。   卓婉甚是淡定地擦擦脸,推开青衣黑乎乎的沾满了粘稠药膏的手。   “秀衣给我做的新衣服。”卓婉仔细地用手帕把裙子上沾上的一滴药膏擦掉,“不能弄脏了。”   青衣洗干净手,上下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暗绣碎花裙,“很好看。”   “秀衣做的衣服都很漂亮。”卓婉继续甜言蜜语,“你化的妆容也很漂亮。”   青衣挑眉,摸了摸她软嫩嫩的小脸蛋道:“既然漂亮,那我现在就给你上妆。”   卓婉捂着脸,连连摇头,语重心长地劝诫青衣,“经常化妆对皮肤不好,皮肤也是需要休息休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   青衣被逗笑,从药草架上取下木盒打开,“给你做的不长肉的糖。”   卓婉眼睛唰地闪出了亮光,还矜持地坐在凳子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急切。   青衣忍着笑,打开木盒,取出一颗青绿色的糖球放到她的嘴里。   清爽酸甜的味道让卓婉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也是甜滋滋的。   秀衣走进来看见小姐脸上幸福的不得了的笑,捂嘴轻笑着从青衣手上接过放糖的木盒。   卓婉的眼睛随着木盒移动,仰头期待地看着秀衣。   秀衣无动于衷地把木盒收起来,笑道:“明日若能与小太子一样早起背会国师的一篇文章,就能有十颗糖。”   卓婉的眼珠子骨碌碌得转了一会,讨价还价,“二十颗。秀衣,这个不长肉不坏牙。”   秀衣笑着摇头。   “十颗不够,跟墩子分一半后,还要给师叔、勒安谦、印择天、苗落风分一颗,只剩下一颗糖了。十五颗糖,好不好~”   秀衣被她这软糯糯的撒娇声泡的心头软了三分,“十二颗,再多可就不行了。”   “好。”卓婉连连的点头,矮蹾子两颗,勒安谦两颗,师叔两颗,印择天不吃糖,苗落风更喜欢新鲜的水果,她还能剩下六颗糖,够了。   卓婉想到这六颗糖,顿时动力无限,满脑子都是糖果,早就忘了她来药房找的染料,捏着长裙摆,跑向书房。   “要找一篇大毛写的朗朗上口的文章。”卓婉对着勒安谦加重语气强调道:“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短,只两三句话的那种。”   勒安谦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从中找出一篇文章递给她。   卓婉摇头,“太长了,贪多不烂。”   勒安谦把书递给她,让她自己去找。   卓婉翻看了一遍,果断地合上了书,“我找大毛问一问,还有没有更适合的文章,你去粮田吗?”   勒安谦悠悠地从摇椅上站起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卓婉踮着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的没精神。”   勒安谦拂拂袖子,拉住她的手慢悠悠地想外走,“躺着很是舒服,不想动。”   “对。”卓婉想起每天早晨能多赖在床上一会的幸福感。   勒安谦笑咳了一声。   墨衣站在书房外,淡淡地看着她。   卓婉且认真地对勒安谦道:“一直躺着是不对的,如果你感觉现在活的很舒服,那说明你没有进步,只有感到艰难了才能说明你在进步。这就像早晨起床,你赖床很舒服,但是如果一直维持着舒服的状态,其实也不错。”   墨衣扭头,两眼凉凉地盯着她,“蜜糕。”   “但是!”卓婉吧唧下嘴巴,坦然自若地强扭了过来:“你一直不起床,就不能吃到好吃的了。”   勒安谦闷笑,搂住她的腰,轻点了下地,一个闪身带到了车厢中,捂着她的眼睛,含住了她粉红润亮的唇瓣,克制地咬磨着。   在失控前,勒安谦喘着粗气放开了她。   卓婉两眼水润润地看着他,眼中全是小兴奋,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学着他的模样咬住了他的唇瓣。   勒安谦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让她感受到他身体的滚烫。   卓婉眨巴眨巴眼,轻轻地推开他,整理整理衣衫,镇定的走出车厢,找墨衣要蜜糕。   勒安谦撑着头,低沉地笑着。   怂包。   卓婉跑到厨房,墨衣给她的竹篮中放进去蜜糕和蔬果汁,“蔬果汁可以全部喝完,蜜糕只能吃一块,剩下的送给别人。”   “好。”卓婉乖顺地点头。   墨衣清冷冷地盖上蒸笼,道:“没有多吃的话,明天给你做果奶冻。”   卓婉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不多吃,只吃一小块。”   墨衣扫了她一眼,并不太相信她的保证。   卓婉抱着竹篮走到厨房门口,踩在门槛上扶着门柱扭头再次强调道:“我一定不会多吃的。”   墨衣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卓婉抱着竹篮回到车厢,把果蔬汁和一小块蜜糕拿出来,把竹篮塞到勒安谦的手里,“你看好了,咱们明天就能吃上果奶冻。”   勒安谦笑着捏了把她粉扑扑的脸蛋,把竹篮放到她看不见的角落中。   黄灿灿的麦田中,国师戴着草帽像一座石像一样坐在田垄上,定定地看着这片麦田,周围的老农也是这么一幅被定住的模样。   扛着锄头的暗卫彻底地与农田融为一体,身上再无一丝暗卫那种暴露在别人眼前浑身紧绷谨慎,格格不入的感觉。   常年躲在暗处过于苍白的皮肤也有了黝黑的光泽。   就连暗卫统领也摘下了常年挂在脸上的黑色面具,站在田垄上看着随风起伏的麦田嘶哑地大笑着。   卓婉被勒安谦抱到田垄旁,戳了戳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老军师,“他们怎么了?”   老军师双手颤抖地搓了一把麦穗,声音抖的说不成一句话。   勒安谦脸色慎重起来,弯腰拽下麦穗,饱满的颗粒证实着这片麦田的产量不仅追上了土地肥沃气候适宜的南方,更是翻了一番。   勒安谦背着手,也如暗卫统领一般对着麦田大笑着,笑声疏朗。   卓婉看着他们一个个不正常的模样,一脸莫名奇妙地坐到地上,拿着果蔬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等她喝完果蔬汁又小口抿了半个蜜糕,他们还在对着麦田发傻。   卓婉一巴掌拍在大毛的背上,“醒醒神,给你蜜糕吃。”   大毛猛回头,眼睛烁亮地看着她,激动道:“这些粮种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麦穗这么饱满?沙地上就能得到这么高的产量,那肥沃的土地上是不是更多?”   卓婉坦然地点点头,“更多呀,差不多是这里的十多倍吧。你们种的太稀了,我的商队一般会密密麻麻地种一片,然后在里面再想法子种点别的豆子。不过,这个沙地的营养不够,大概也种不了那么稠。”   卓婉慢悠悠地说着,时不时地抿上一小口蜜糕含在嘴里品品甜味。   所有人都悄默默得围了过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所以我的商队能一直持续地供应给你们军队粮草呀,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卓婉同样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军师。   老军师一脸复杂地摇摇头。   卓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去一眼,“你就不好奇为啥有那么多粮?”   老军师迟疑道:“难道不是从南方粮商手上买的?”   卓婉生气地想拍桌子,低头看地上太脏,直接在勒安谦的小腿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气咻咻道:“你就这么小看我的商队!买粮那是因为你们突然缺粮,我们没做好准备。我们只买了两回,就开始自己产粮了!”   “我们商队每次来送粮都有参与种粮的大伙计跟着,你们就不知道好奇地问一问?”   齐刷刷地摇头,每次看到送粮商队,他们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哪还会想到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   卓婉更生气了,一扭头,不想跟他们这群蠢蛋说话。   亏得她还以为他们是读书人,聪明,有些话不必多说。结果,一个比一个傻。   老军师此时已经顾不上傻乐,迅速明白过来以后,他的肠子都悔的绞痛了,“我们吃的粮都跟这些种子一样?”   卓婉瞥了他一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老军师的两行泪说来就来,大哭道:“我要是知道我们吃下去的粮是这样高产量的种子,就是饿死也不能吃呀。”   这悲伤欲绝的哭声,卓婉都惊呆了,默默地窝进勒安谦的怀里,小声辩白道:“是他自己要哭的,不是我欺负的。”   勒安谦搂紧她,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头顶。   卓婉软绵绵地蹭了蹭他的胸。   国师与她通信多年,自然更了解她那深不可测又稀奇古怪的商队。   他摘下草帽撸了撸头上的汗道:“后来的几拨粮种产量大概是多少?”   卓婉使劲地回忆了一下八掌柜给她讲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话,总结概要道:“第二拨种子大概能比这一拨多出一半吧,他们在暖谷里试验的时候,是多出来一半的。第三拨种子比较少,是小棚培育出来的抗风抗旱的麦苗,小规模试验效果挺好的,大规模的还没有试验,你们多观察观察,看看效果,八掌柜还跟我要大规模试验结果报告,你们多写点,写的详细点。说不定八掌柜一高兴就帮你们培育其他特殊土质的粮种了。”   老军师掉着泪抽泣着,暗暗地把这件事牢记心里,打算安排去年的状元亲自观察书写试验报告,务必详细无误。   “这才三拨,后面的几拨呢?”国师继续问道。   卓婉一脸的春光灿烂,“不知道呀。”   勒安谦敲了下她的小脑瓜,“不要调皮。”   卓婉甜笑着用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   勒安谦满眼的温柔。   卓婉接过暗卫统领递给她的水,甜甜地道了一声谢,对国师笑道:“刚才逗你们玩呢。”   “这批种子是卓府很早之前在沿海边发现的,老祖宗们找人一代又一代地优选了许久,大概四五十年。”   “我商队发现暖谷后,就把这些优选的种子种了下来。暖谷的温度适宜,短短的三个月就长出了麦穗。”   “头三拨便是这批出来的麦粒。如果直接告诉你们,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不如直接让你们看效果。虽没有主动告诉你们,但心里还是期待你们能更细心一些主动来问,结果你们一个人都没发现。”   “不是我训你们,在这一方面,你们真不如我商队里的大伙计们,这第三拨的抗风抗旱种子就是他们一看你们落脚沙城后就开始琢磨着培育起来了。这叫未雨绸缪、高瞻远瞩。他们在想办法得到更高产量的种子的时候,你们还在想怎么更省吃俭用的问题。这是眼光高度的区别。就这个问题,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   “言归正传,前三拨种子已经能保证基本温饱需求了,这里贫瘠的沙地就不再适合试验产量更高的粮种,要想发展起来,就需要发现适合沙城特殊土地和气候的作物,或者蔬菜果木一类的。后来的几拨都在试这个。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那就需要从别的方面入手。一旦找到了,沙城的腰板也就硬了。”   卓婉一口气把八掌柜要求她转述的话委婉地说完。   当时,八掌柜可是吹胡子瞪眼地骂他们是一群还不如驴崽子的蠢猪。   驴崽子指的就是跟着他在暖谷种田的大小伙计们。   卓婉把震惊中的老军师抛到一边,蹲到国师旁边,谄媚道:“大毛,拜托你件事儿。能不能创作一篇我一读就能背会的文章?如果这个要求太抽象,咱换个具体的,创作一篇只有两行字的文章?”   国师摇着草帽,大方道:“没问题,傍晚回去就写给你。”   卓婉心花怒放。   十二颗糖,尽在掌控。 第89章 城主   潺潺小溪从一只肉嘟嘟的白胖脚丫子间流过。   铺在岸边防水布上的彩砂闪动着细碎的光束。   卓婉一心创作她的艺术品石屋,被热烈的阳光拥抱出了满脸的红润。   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画水流图的矮墩子,满头的大汗。   勒安谦一手撑着后脑勺躺在厚实的皮毯上,悠哉哉地听水看她,自得其乐。   渐渐的,一个丑巴巴的迷宫石头屋在染料的覆盖和彩砂的点缀下成了光彩琉璃的小城堡。   天沉,寒意骤起。   勒安谦把她的脚丫子从溪水中拿出来攥到手心里。   卓婉蹬了蹬腿,想要再钻入凉丝丝的溪水中。   勒安谦双眼微眯地瞟了她一眼。   卓婉安静下来,乖乖地任由他抓着。   红衣远远地走过来,一手举起华丽的石头屋,往小院中走。   卓婉左手拉着矮墩子,右手拉着勒安谦,紧跟在红衣的身后。   “红衣,你帮我的石头屋安上门和窗户吧。”   “好。”   卓婉松开两人的手,疾步上前,殷勤地围着红衣转,甜美地告白着:“红衣,最爱你了~”   勒安谦低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凉飕飕的。   矮墩子也是撅起了嘴巴。   只红衣得意地大笑着,迅速地侧头亲了一口她红嫩嫩的脸蛋。   踩着饭点从试验田回来的国师,吃完饭开始查看太子的功课,趁着这个珍贵的时间来教给小太子一些踏踏实实的东西。   卓婉拿着一本话本靠在勒安谦旁边,安静地等着大毛和矮墩子。   安逸的气氛下,她看着看着,头一歪,睡着了。   勒安谦放下书,两眼含笑地抱起她送到卧室。   在秀衣给她擦脸擦脚时,她稍稍地清醒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要墨衣明日早早叫她起床,她要吃果奶冻。   秀衣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哄她入睡。   秀衣轻轻地关上门窗,留下红衣守夜,与墨衣一起回屋休息。   “明日的果奶冻多做一些,送一些给统领。”秀衣仔细地叮嘱着墨衣。   墨衣冷笑了一声,“一看小姐飘着的心虚小眼神,就知道她吃了不止一块的蜜糕。”   秀衣忍笑道:“起码小姐没说吃了一块,是主子偏护着说她只吃了一块。如果没猜错,定然是主子看不得小姐那副想吃又忍着不吃的可怜模样,哄着她多吃了一块。”   墨衣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都宠着她吧,等她胖成个大球,看你还怎么给她绣衣裙。”   秀衣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大夫人不容置喙地坚持着,我倒也喜欢小姐胖乎乎的可爱小模样。衣裙不要紧,胖有胖的穿法,也很好看。”   “难怪小姐总瘦不下来,有个青衣扯后腿不算,你也不声不响地扯着后腿。”   秀衣笑着点了点头,“小姐现在的样子都已经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墨衣抱着剑,翻了个白眼,秀衣也学会了青衣那套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就小姐这幅软绵圆滚滚的模样,搁在京都排不上号。   沙城的白昼格外的长,卓婉被墨衣一催再催地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天早已大亮。   卓婉一身雪白的寝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软软糯糯的样子像一块糖心白糍糕。   墨衣的心又被这一股甜水泡的柔软了下来。   “墨衣,墩子起来了吗?”卓婉的声音黏黏糊糊的。   墨衣捏了一把她白软的脸蛋,清咳了一声,给她倒了一杯水。   秀衣笑看了一眼墨衣,用丝带稍稍梳拢住她的长发,沾湿脸巾,轻柔地给她擦了擦脸。   卓婉仰头看向秀衣。   秀衣揉了下她的头,柔声道:“时间还早,不急。”   卓婉放心,不紧不慢地喝水梳妆。   矮墩子昨晚就已知晓他姐会跟他一块早读,兴奋地早早起床,胡乱地收拾好后,就站在门外不停地催促着。   “姐姐,你快点。”   正被秀衣编小辫的卓婉稳稳地坐在板凳上,微微扭头对着门的方向,大声道:“男孩子不可以进女孩子的闺房,你耐心地等一等。”   “女人真是麻烦。”矮墩子自言自语地叹息了一声。   卓婉想着背文章的任务,催促着秀衣,“头发不碍事就行,不用很复杂。”   秀衣不受影响,按照本来的速度,慢条斯理地把她的头发编织成一朵朵的花骨朵,从珠宝盒中捡出一颗颗的小珍珠缀上。   墨衣从衣箱中拿出清爽素净的纱裙给她,又从鞋柜中拎起一双串珠鞋。   “光着脚穿这个鞋子特别凉快,秀衣,今天可不可以不穿袜子,外面很热。”卓婉可喜欢这凉快的串珠鞋。   秀衣摇了摇头,给她穿上了袜子。   “做女人真难。”卓婉弯着腰穿上鞋,遗憾地翘了翘脚趾头。   秀衣好笑道:“你看看别人,谁会光着脚丫子在外面走。”   “我理解,这是大风气,我需要入乡随俗。”卓婉还是心疼自个常年闷在袜子里的脚丫子。   墨衣低头瞅了眼她的脚,凉凉道:“你要是真的心疼脚,就少吃点,给脚减轻点负担。”   “呀,白纱裙很漂亮。”卓婉生硬地转了话题。   秀衣忍着笑迅速地在她眼角画了几个简单的亮点后放过了她。   卓婉抱起守在门口的矮墩子快步走向书房。   矮墩子用手碰了碰她用头发编制成的花骨朵,赞美道:“很牢实。”   “秀衣用珍珠夹卡着,不剧烈蹦跳就不会散开。”卓婉把矮墩子放到凳子上,拆下来头上一根珍珠夹给他看。   “我在珠宝阁中没有看见这样的夹子。”他对女人的这些头饰很有研究,这归功于他有个爱美的姑姑和长相让人操心的姐姐,买漂亮的珠宝能把姑姑哄高兴,给他这个姐姐买珠宝,就是期待着珠宝能让她看起来贵气点,总比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强。   所以,井行街中的珠宝阁是他常常造访的店铺之一,反正他的小金库基本上都用来买这些珠宝了。   卓婉把珍珠夹又固定住头发,“这是红衣做给我的,珍珠是红衣从冰河中捞出来的,这个是白色的,还有粉丝的,紫色的,蓝色的,黑色的。”   “红衣对你真好。”金猊已经跟着国师学过了地质地貌,心中很是清楚冰河的寒冷和入水时需要承受的自然威胁。   凡是跳入冰河的,百不存一。   “秀衣、青衣还有墨衣对我也很好。”卓婉自豪地对着矮墩子炫耀着。   金猊低下头翻开书,没搭腔。他心里很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对她这样好,就像他一样,总想把好东西全给了她。   她值得。   虽然她的脑瓜子不太好使。   “我觉的我背不会。”卓婉愁眉苦脸地看着大毛写给她的两行诗歌。   金猊看了一眼,“很好背。”   “对你来说很容易就能背会,对我来说不是的,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异的。”卓婉很有自知之明。   “你先背着试一试。”矮墩子拍拍她的头哄着。   卓婉乖生生地坐到他的旁边,开始反复地读,这一招还是她被撵去书堂时发现的适合她的记忆方法,就是一遍一遍地走心地读,读的多了就不知不觉地背会了。   半个时辰后,金猊已经完成了他的功课,放下课本,满眼怜惜地看了一眼卓婉。   就这么个二三十个字的诗歌,他只看一遍便能记住,再读一遍便能倒背如流。   “背会了吗?”金猊怜爱地问着。   卓婉可认真地点点头,一脸自信道:“会了,我还用师叔教我的方法给诗谱了曲。”   卓婉清清嗓子,开始欢快地唱起来。   金猊听完,礼貌性质地呱唧呱唧得鼓了两下掌,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家傻姐,这首诗是首悲壮的战场生死诀别诗。   “姐,你读懂这首诗的意思了吗?”   卓婉点头。“大概意思能懂。”   金猊稳重道:“你来说说你理解的。”   “两军打仗,我们打赢了,然后大毛以对方角度写了这首诗,劝解我们要仁慈。其实,大毛的观念是有点狭隘的。红衣说,在战场上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我估摸着,也是因为大毛没上过战场,才写出来了这首酸溜溜的诗。要是让军师或者白将军红衣他们来写,那就豪气万丈了。”   金猊沉默,唯恐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打开纸卷重新看了起来,发现他姐这样理解也没错。他站在了盔甲掉落东奔西顾的败军立场上看到了生死无常,她站在了以头骨盛酒举杯同贺的胜利一方。   “姐,这首诗比较刁钻,你别背了,我让国师再写一篇文章给你。”金猊觉的这么有歧义的诗不适合他家蠢哒哒的姐姐。   “好。”卓婉点点头,她也不喜欢这首诗。   “我的诗怎么了!”国师不接受退稿。   “太酸,写的没有豪气。”卓婉一顿饭的功夫就忘光了她早读时背的内容,但不耽误她记住那股酸溜溜的字眼。   “你个孤陋寡闻,愚昧无知的人没有资格评价我的诗。”国师一拍桌子,火冒三丈。   “你眼界狭隘小鸡肚肠还让人说不得了。”卓婉一拍桌子,站到凳子上,居高临下,鄙视他。   两人皆气势汹汹,其他人笑的前俯后仰。   卓婉扭头瞪眼,“不要笑,我们在认真地吵架。”   国师也是一脸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笑的更大声了。   气势被这此起彼伏的笑声给搅散了,卓婉撇嘴,擦了擦凳子,又坐了下来,她还没享受够这种争锋相对、互不想让的刚硬酷帅范儿。   “下次,咱们找他们不在的时候吵架,有他们在,总搅局。”   国师赞同地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茶,平和道:“你不喜欢这首诗?”   “嗯。”卓婉点点头,“你不用纠结,我不喜欢的诗超多。比如,有的诗人的人品不好,他写的诗再好,我也不会喜欢的。我这人,缺乏就事论事的理智。”   国师看向太子。   金猊把早读时她对这首诗的理解说了出来。   国师听罢,把这首诗撕碎了,“写的确实一塌糊涂。”   卓婉看向秀衣,是大毛自己撕的,能给糖吗?   秀衣笑着摇了摇头。   卓婉看向国师,“大毛,你再写个平易近人的接地气的诗,用最少的最简单的字写出最美最朴实的意境。”   国师摆摆手,“知道了,复杂了你也看不懂。”   “对。”卓婉连连点头,“你这样的才子太小众,我这样的人代表着大众,我能读懂了,其他人也就读懂了。”   卓婉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能再敷衍了事,你这次得好好地认认真真地写一首,字数不限,格式不限。”   国师诧异地看向她,“不嫌我之前的文章字数多了?”   “我今早读你诗的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字少不代表容易背会。”卓婉一副大气的样子,继续道:“况且,我已经想开了,不能为了几颗糖就耽误了一部伟大作品的诞生。”   “有觉悟。”国师被恭维的身心舒畅。   卓婉眨巴眨巴眼,突然一脸期待地看向秀衣,“秀衣,我想了个好主意,咱们比赛作诗吧,评选出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一等奖二十颗糖,二等奖十颗糖,三等奖五颗糖。”   秀衣好笑地点了点头。   矮墩子和卓婉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咱们的试验田中的麦田快要收割了,这是件具有重大意义的喜庆事,咱们的主题就是这个,怎么样?”卓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所有人都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书房,勒安谦一手搂住她的腰,捏了捏她的手,“笑的这么开心,又有了什么小主意?”   卓婉眯着眼睛笑的可得意,“我突然发现,我聪明的无与伦比。”   勒安谦忍笑。   “先不告诉你,等有结果了,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卓婉老神在在地卖着官司。   勒安谦挑眉。   卓婉还是没忍住雀跃的小心情,大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我的沙城游戏的种田模式要开启下一关了,大毛将要写出来的诗会帮我省下一大笔宣传费,说不定还能加快我的通关速度。这是我刚刚灵机一动想到的捷径。”   勒安谦把她放在腿上,缓缓地问道:“沙城游戏?”   “嗯~”卓婉从书箱中找出大哥给她的调令,得意道:“我是沙城的城主,全权负责沙城的未来发展规划。”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就在作者专栏中,花儿们可以去瞅瞅,感兴趣就点个收藏,收藏的越多,作者开文时间越早,对,作者现在已经开始存稿了,争取入V后日六千。   预收文简介:   崇德十年,国泰民安,皇室死亡率却居高不下。   崇德皇帝亲自上山,请回了身份尊贵的寿穂长公主,担当   ——镇山石!   ******《皇姑软绵绵》******   (一句话简介:皇侄儿不听话,愁。) 第90章 幕僚   “给你看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伟大的沙城十年发展规划图。”卓婉乐颠颠地小跑到书架旁,把她的沙城游戏时间布局图抱到石桌上,郑重其事地铺展开。   “你看。”卓婉指着游戏图上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图形,“这一路上的波浪线和小图形是秀衣帮我画的,代表着在来沙城的路上做的准备,小圆点代表能吃的小种子,有毛刺的球是小牙给我的坚果,我在野林中发现了一大片,青衣和墨衣帮我摘回来的,已经种到试验田了,这个先放一边,这个坚果树大概需要四五年才能长成结果。”   “这一排的雪花糖是青衣帮我画的,我每完成一小关,秀衣和青衣就会奖励我二十颗雪花糖。本来我攒了很多,都给了小牙和黑熊。”卓婉从她的藏宝箱中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镶玉金银盒,笑颜如花地打开。   “我现在攒了三颗。给你一颗。”卓婉自个没舍得吃,捏出了一颗放在他的嘴里,“是不是超级好吃。这个是青衣和秀衣一块做的限量版糖果,制作工序特别复杂,原材料也很珍贵。青衣说,雪花糖是专门为沙城游戏制作的,只有按照游戏规则通关了才给,平日里,她和秀衣不会给也不会去做雪花糖,只做其他普通的果糖和奶糖。”   卓婉又把盒子合上,放到她藏宝箱的最底层。   勒安谦捏着她的下巴,勾着她的小舌头,把糖送入了她的嘴中。   卓婉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脖颈,泛起一片粉色涟漪。   勒安谦的眼睛暗沉下来,含住了她脖颈上的小嫩肉,细细地咬磨着。   卓婉推开他的头,用衣领把脖颈捂严实,用手给他扇了扇风,“你冷静冷静。”   勒安谦闭上眼,静了下心,再睁开眼,就见糖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   勒安谦满眼笑意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坐到摇椅上把她抱到怀里,展开图纸,缓声道:“继续说。”   “好。”卓婉奶萌奶萌地点点头,指着波浪线后面的大小火焰道:“这个指的是沙城的治安,秀衣说,沙城是能浇灭人所有意志的熊熊烈火,骚动不安,一片乱象。青衣就帮我画了一个大火焰。后面渐渐变小的火焰是红衣画上的,代表沙城的治安危机渐渐解除。”   卓婉扭身摸了摸他的脸,“这些要多亏了你们,大军打开城门,在城内驻扎给了他们盼头。再加上水道招工和工艺品买卖,他们就有了自我约束。现在还剩下这一点点的小火苗。红衣评判,可以通关了。”   “这些小绿苗代表咱们的种田模式,我比照着大哥画的麦田图中的麦苗画的,是不是特别的可爱?”卓婉自我欣赏着。   勒安谦笑着,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一大片空白都需要种上小绿苗才算通关,我现在才种下了这么一棵小绿苗,初步启动了种田模式的第一关。下一关就是复制这些小绿苗,把这一片给填满,到时候,这一模块就会变的很漂亮。”卓婉喜滋滋地比划着。   勒安谦认真地听着,她对沙城的格局布置比他与幕僚商议的更让人憧憬。   卓婉指着种田模式后面的蜘蛛网模式道:“这个代表驿站和交通布局,等沙城的粮食问题解决了,就需要考虑运输了。如果沙城能够四通八达,就可以用来交换商品,提高生活质量。这个暂时还启动不起来,资金不够。”   卓婉想到她空荡荡的小财库,心有点痛,她现在完全信了王老的话,建水道是个烧钱的事儿,前头掌柜们刚给了她盈利的银票,放在手里还没暖热乎就又被水道烧没了。   没有大型机械化工具,这等大工程要不烧钱要不烧命,本着积善积德平平安安大岁数的目的,一路烧钱不能停。   “钱全撒到水道上了。”卓婉极力安慰自已要淡定,“等水道建成,不用再撒钱了,就可以把钱撒在路上了。”   勒安谦揉了揉她的头,“以后让墩子把钱还给你。”   “不用还。”卓婉豪气冲天道:“老祖宗说了,人活着的意义就那么几个,年轻的时候都做到了,死的时候也就甘心了。”   “再说了,修路这个事儿不急,慢慢来,先用零碎钱修出来一两条大路来满足基本需求就行,”   卓婉说的有点累,趴到他的胸口上,安安静静地歇息。   勒安谦拿着沙城游戏图看着,有了刚才的解释,图上的布局,他能很轻易地看明白,“这是教育模式?”   他指着画成了不同书卷模样的独立模块,这个模块有区别于其他递进式的模块,思忖片刻,便也能明白为何这个模块会贯穿在整个沙城游戏中。   “嗯,你真聪明。”卓婉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敷衍着夸了一句。   勒安谦好笑地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拂起宽袖罩在她的身上,“睡吧。”   卓婉粉扑扑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衣领,呼吸渐渐轻缓。   勒安谦拿着图卷想了很多,最后揉着眉头,用下巴压了压她的头顶,无奈地笑了起来。   勒安谦抱着她从摇椅上站起来,打开房门,把她交给了守在门口的秀衣,回身,在宣纸上又画了一份她的沙城游戏图。   黑白图少了她图卷上的那份色彩趣味,他没画那些旁人难以理解的图形,只言简意赅地做了些说明。   勒安谦把图卷交给了暗卫送去军营幕僚手中,让他们配合着这副图卷重新调整弃沙城夺南城的谋略。   如若沙城如她所安排的那般发展起来,弃之可惜。   军营中,幕僚长看到图卷,只觉异想天开,脸露不满,“这是朝廷哪个酒囊饭袋强塞给主子的?口气可真大,也不怕被人笑话!白日做梦!”   暗卫抬眼,“小菩萨。”   幕僚长手脚一顿,脸上迅速地乐开了花,连连追问道:“小菩萨规划的?这是小菩萨的图卷?小菩萨有没有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   暗卫一声不吭地闪身离开。   幕僚长追出门,大声道:“你帮我们转告小菩萨,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我们时刻待命!”   暗卫眼角抽了抽,张师爷在王府里摆了十年的高深莫测,一朝分崩离析。   暗卫不动声色地藏于小院角落中,把路上采摘的野果放到了小主子的门口。   秀衣开门,看到脚下的野果,扫了一眼荫蔽的角落,弯腰捡起,笑着放入屋中。   卓婉朦朦胧胧地听见了笑声,脸蛋蹭了蹭枕头,像猫儿一样弓着背,慢慢地跪坐下来。   秀衣把床幔打开。   “秀衣?”卓婉疑惑地看向秀衣。   秀衣抬起眼帘,看见小姐歪着头脸蛋红嘟嘟的可爱小模样,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暗三给你摘了野果。”   一时间,卓婉笑靥如花。   秀衣给她披上纱衣,把散乱的头发拆开,给她简单地编成了两股松松的麻花辫,缠上了朵朵蓝白小碎花。   卓婉晃着小腿,乐滋滋地吃着铜钱大的野果,吃到特别甜的,便把剩下的大半个野果喂给秀衣。   秀衣吃了几颗,笑着摇了摇头。   看见秀衣不喜欢吃,卓婉不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开吃,直接一个一个地丢到嘴里嚼。   秀衣揉了揉她的头,满心的甜暖。   书房中,卓婉抓着眉笔,很费劲地创作着关于麦田的诗。   “姐姐,我的写好了,你写好了没?”金猊放下毛笔,伸着头看向卓婉笔下的字。   “好了。”卓婉像模像样地捧着纸吹了吹,抒情地吟诵道:“麦田如歌,风唱人舞。”   金猊把他的诗给她看。   卓婉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写的比我好,你的押韵。”   金猊也有来有往地夸道:“你写的也很好,有画面有声音。”   小老太太笑看着这两个小人彼此间恭维,用手指沾着墨汁写下了白氏祈求丰收的诗歌,慈笑道:“小花,我写下曲谱,你来唱。”   祈求丰收是白氏最为隆重的祭祀之一,吟唱的有十个大祭司,曲调各有不同,小老太太只写下了其中一人的曲调。   卓婉放下她和墩子的诗,拿着师叔的曲谱哼唱了一遍,对着诗词又琢磨着小声唱了一遍。   “师叔,中间的空白是随便唱吗?”   “你喜欢怎么唱?”小老太太笑问着她。   卓婉思忖了下师叔以往教给她的小调,随着这个悠远轻灵的风格添加曲谱,试唱了一遍,感觉很好。   小老太太跟唱,很是喜欢。   等人都集齐,都相互看了一遍诗后,开始匿名投票,为了让气势看起来更宏大一些,每人可以投两票。   为了糖果,卓婉面不改色地把这两票全投给了她自己,并暗暗地用眼神威胁着勒安谦把票投给她。   勒安谦大笑着把票全投给了他自己。   其他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哄着她,除了勒安谦的那两票,她竟然得到了全部的票数。   卓婉受宠若惊,再看一眼她写的这八字诗,感觉更优美、更贴切、更有意境、更有文采了。   其实,她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诗仙?   墨衣收起所有的诗卷,瞥了一眼她,清冷道:“别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有花儿问新文开文时间。   时间不定,根据预收的情况。   —by花式求收的作者。 第91章 罗盘   白滚滚的糖球捧在手心中,卓婉脸上笑出了太阳花。   小老太太瞧着她这幅容易满足的开心小模样,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对卓婉来说,这些糖球是意外的惊喜,捧着糖球就想藏到她的糖盒中。   矮墩子鼓着脸掐着腰,气咻咻地把她拦在路上。   卓婉眼神真挚地解释道:“有我的就有你的,我先帮你放起来。”   矮墩子涉世未深,轻易地让开路。   卓婉欢快地蹦向书房。   墨衣抱着手臂,靠在门柱上,阴沉沉地咳嗽了两声。   卓婉身形一顿,脸上挤出来一个烂漫的笑容,特别乖萌地把糖果交给了秀衣。   秀衣忍着笑,把糖放入了荷包中保管。   卓婉失落地回到石凳上,眼巴巴地看向给她发糖的青衣。   青衣被这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的心头直冒甜水。   挤开碍事的国师,青衣坐到卓婉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地哄道:“我还有很多,等她们不在的时候,我偷偷给你。”   卓婉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墨衣,看墨衣正与军师说话顾不上这里,冲着青衣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主动伸出了半个白嫩嫩的胖脸蛋。   青衣大笑着抱住她的脸蛋,狠狠地咬了一口。   红衣心痒,闪身到她的旁边,弯腰连咬了两三口。   红衣咬完,稀罕道:“小姐越来越香甜了。”   “嗯。”卓婉想了想,认真道:“秀衣给我擦了花膏,香香甜甜的,我也喜欢。”   秀衣瞪了红衣和青衣一眼,把她们两个从小姐身边赶开,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好笑道:“花膏是用来擦脸的,不是用来吃的。”   “红衣吃了。”卓婉指了指脸蛋。   “红衣不怕肚子疼。”秀衣笑道:“青衣在里面放了药草,谁不小心沾到的话,会痛不欲生。”   卓婉幽幽地看向躺在摇椅上一身闲适的勒安谦。   勒安谦取下盖在脸上的话本,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轻缓道:“无碍。”   卓婉又幽幽地看向矮墩子。   矮墩子无所谓地一挥手,“无碍,我贵为龙子,怎会被这点药草伤到。”   国师友好解释道:“太子与摄政王百毒不侵。”   卓婉满眼期待地看向青衣,“青衣,我是不是也百毒不侵?”   “你不用。”青衣看了一眼小太子道:“太子从出生起就被喂食□□,一点点地熬成了百毒不侵。”   卓婉怜惜地把矮墩子抱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矮墩子心里一涩,眼眶湿润了起来,他还记着遇见姐姐前每日承受的折磨。   “乖呀。”卓婉抱紧他,微微地摇晃着,“给你一块雪花糖就不疼了。”   一听雪花糖,矮墩子瞬间雨过天晴了。   他清楚地知道她对雪花糖的珍惜程度,她越是珍惜,他越觉的好吃。   墨衣与军师聊过试验田的收割时间,转身从地下深井中捞出冰凉的果奶冻切开。   卓婉殷勤地在厨房和井水之间跑来跑去,又是递碗筷又是递糖粉。   秀衣帮着墨衣把三十碗果奶冻叠放到竹篮中,把竹篮放到马车上,又唤着红衣把五彩斑斓的石头屋搬到车上。   卓婉抱着矮墩子,乐颠颠地跟在墨衣身后,带着果奶冻和石头屋来到试验田。   巫六竟也在粮田中,一脸恍惚的样子。   卓婉端着墨衣给她的果奶冻,与矮墩子一块蹲坐在巫六面前。   金猊狼吞虎咽地把果冻奶塞到嘴里,腮帮子鼓绷绷地指了指巫六,“他怎么了?”   卓婉一脸享受地抿了一小口果冻奶,高深莫测道:“他在种蘑菇。”   金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瞅了瞅戴着大草帽蜷缩成一团的巫六,确实像个蘑菇。   金猊舔舔嘴巴,还想吃果冻奶,眼神直直地盯着卓婉的碗。   卓婉挖了一小勺,放到他嘴里,道:“好吃的要慢慢得品,不能急,着急的话,来不及享受就一下子吃没了。”   金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仍盯着她的碗。   卓婉吃一小口就喂他一小口,两个人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认认真真地吃完了一碗的果冻奶。   卓婉和金猊把自己的碗洗干净还给墨衣,又把草垫从草棚中拖到巫六的面前。   卓婉盘着腿坐到草垫上,看看已经斜下来的太阳,把巫六头上的草帽给摘了下来。   “你太苍白,需要多晒晒太阳。”   巫六低垂着头,仍是一声不吭。   卓婉晃了晃脚丫子,探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巫六磨磨蹭蹭地抬起头,把罗盘从怀里掏出来,哭丧着脸道:“我看不见罗盘的指引了。”   “哦。”卓婉看了眼罗盘上生龙活虎的热闹相,平静道:“罗盘坏了。”   巫六心稍安,继续道:“我也看不见我身上的生命力了。”   “看不见才是正常的。”卓婉强行解释道:“你的巫力是借助罗盘来实现的,你罗盘坏了也就是说你的巫力没了媒介,没有媒介还怎么施展?你当然会看不见你的生命力。”   巫六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卓婉给矮墩子脱掉鞋子让他闷在皮靴中的脚透透气,扭头对着巫六问道:“你最近干啥去了?王老还说一直没见到你的人影。”   “我去内城野林看动物的喜怒哀乐。”   卓婉的眼睛亮了亮,“你看见小牙和黑熊没?”   巫六低落道:“我还没走到内城就发现了罗盘的异象,跟着罗盘指示又回到了这里。”   “我明白了。”卓婉一脸的高深莫测,“解决百姓的饥饿是大善事,这些粮食代表着福气和阴德。是天道指引着你来到了这里,天道在提醒你,要兢兢业业不能玩忽职守。”   巫六想着罗盘非同寻常的指引,醍醐灌顶般彻底相信了她所有的话。   卓婉看到巫六的眼睛重新有了活气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地靠到草垫上,懒洋洋道:“不依赖罗盘,你还擅长什么?如果什么都不擅长也没关系,跟在王老后面,多多少少都能学点东西。王老要是能好好教你,你学了一身治水的本领,比这罗盘管事儿多了。”   “我还会推算星象。”   “不错,有了这个,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比王老更德高望重的治水大臣。”   巫六的心被卓婉这一鼓劲儿的话给点热了,眼神烁烁发光。   “小巫婆,在此之前我一直被钱驱使着,钱越多,心里却越觉空虚。”巫六激动诉说道:“我现在才知道,空虚的是我没有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巫婆刚才的一番话点醒了我。”   巫六脸上肃穆道:“我想要成为名垂千古的治水大臣,让天下所有的人不再为水所困为水所怖。”   卓婉坐直腰,郑重道:“我相信你可以。”   巫六踌躇满志地起身离开。   “你的罗盘?”   “罗盘还给小巫婆,我不需要了。”   巫六两手空空,连随身不离的黑袍都被他扔了下来,一身简便短衣地渐渐走远。   卓婉盘着腿,托着下巴,目送宛若新生的巫六。   “姐姐,我觉的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儿。”   “好好学,劝人是一门专业技术。我这个只能算刚刚入门,你姑父才是真正地高手。”   矮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六岁半,我娘和老祖宗没掰过老爹,同意我陪着老爹去南方走一趟生意。那个时候,南方的商行看不起北方的商队,不允许南方的商户卖货给北方。北方的商队千里迢迢运来的货物也被搁置在了船头,走不甘心走,卖又卖不出去货,买又买不到货。”   “我老爹当机立断,直接抱着我买了两套衣服,充当了沿海小岛的大商户。对着北方商队的货物,老爹什么话都没说,只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时不时地停下来用手摸一摸,然后再点点头。”   “回头,老爹就对着南方的商行开始谦虚含蓄地说起海岛的珍珠和珊瑚遍地都是,十来句话的功夫,南方商行的老狐狸们就完全相信了老爹的话。老爹不仅空手套白狼地让老狐狸们帮忙买下北方的货物帮他暂时保管一下,还套走了南方商行的十几车上等绸缎。”   卓婉拉着矮墩子站起身,“我老爹说,在生意场上,聪明容易被聪明误。做生意能一直不吃亏的,不会是精明人,也不会是聪明人,而是坚持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硬道理的人。而吃亏是福,在做生意的时候最常见,这些人不会为巨大的利润打破原则,短时间内看起来是吃亏了,但是从长远来看,是在树立他们的规矩。”   “在说话上,要先明白对方不自信的地方,还有对面想要的是什么。搞清了这两个就能很愉快地达到目的了。”   “不过,这两点比较难,天赋受限,至今我也没能掌握。我不掌握也没关系,我还有我娘硬逼着我背的说话规矩,就是对不同的人在不同场景说不同话所需要的基本表情和基本词汇。我觉的你以后可能会需要我老爹的那一套。”   “对巫六这样单纯天真缺爱的小萌新,啥都不用,只要摸摸他的头,给他鼓鼓劲儿,他就能治愈。”   卓婉抱起罗盘归为己有。   呐,这是巫六付给她的心理咨询费。 第92章 桃花   斜下的夕阳,蜿蜒的彩砂。   卓婉拉着金猊不紧不慢地走到暗卫统领的身前,蹲下来,垂落在地的裙摆被风轻撩,衬的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暗卫统领并未抬头,她身上的气息像她这个人一样甜甜糯糯,是他们这种混在刀尖的人最难以招架的。   卓婉托着肉嘟嘟的下巴,困倦地等着忙于栽树的墨衣。   统领放下手上打磨的巴掌大石头,低着头带上面具再抬头。   卓婉困顿的差点摔了一跤,她拉着矮墩子直接坐到地上,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下。   金猊最近跟着国师在了解刑狱的种种演变和手段,在统领低头磨石头时,他就想要问他的脸是烧伤还是刀伤。   统领能感觉到太子对他脸的过度关注,看了一眼打盹中的软团子,摘下面具让他看明白。   金猊点点头,这是见骨的刀伤后又被熨烫成如今的可怖面容。   统领重新戴上面具,又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软团子,继续磨石头。   她没被吓到。   墨衣恭敬地朝统领抱了下拳,用脚碰了碰卓婉的脚尖,清凌凌道:“他们出任务回来给你搜罗了许多鲜果。”   卓婉一下子清醒了,仰着头,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墨衣,“脚麻了。”   墨衣脸色平静无波,显然早已猜到她家小姐刚睡醒时会娇气地赖上她。   墨衣背着她大步走向草屋。   矮墩子气喘吁吁地跟着跑在后面。   走到草屋里面,墨衣把她背上的娇气包给扔到了草垫子上。   卓婉脸朝下撞到柔软的毛皮上,毛皮下的草垫陷下去一个坑,又很快地弹了起来。   卓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爬起来蹦了蹦,草垫子陷下去又弹上来。   呀!蹦蹦床。   卓婉撒了欢地大蹦大跳着。   金猊张着嘴,满脸震惊地看着疯了的姐姐,脖子僵硬地扭向墨衣,“她一直这样?”   墨衣习以为常,脸色淡然地点点头,“等她玩累了就安静下来了,耐心地等一等就好。”   金猊仰着头看她上上下下地大笑着,始终不明白这么简单普通的草垫子好玩在哪里,能把她乐成了这样。   清脆欢快的笑声持续了半晌,金猊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终于知道了姑姑和秀衣为何给她制定各种各样看起来明明不需明说的规矩。   这些关于言行举止的规范,对她来说,很有必要。   卓婉玩累了从草垫上爬下来,很自觉地整理好衣摆,乖生生地站到墨衣的面前。   墨衣熟练地从怀中掏小梳子和发钗,把她的头发给梳拢妥当。   卓婉擦擦汗,等脸上的红润慢慢褪成粉嫩,像完全不存在刚才的疯癫似的,又是一个乖顺的小家碧玉。   “墨衣,把这个拿回家好不好?”卓婉抱住草垫,甜腻腻地询问着墨衣。   墨衣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卓婉心花怒放,力大无穷地拽着草垫往外拖。   “姐姐就是这么让你们给宠坏的。”矮墩子叹息着摇摇头,帮着她推草垫。   墨衣等这两个人把草垫挪到门口,一手拎起草垫扛到肩上,大刀阔斧地搬到马车上。   卓婉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脸上笑出了一朵太阳花。   矮墩子扯了扯卓婉的衣角,“姐姐,收敛点,小心别人看你可爱把你偷走了。”   墨衣闻声,侧头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小姐,接过统领递过来的宽大草帽,直接盖在她的头上,把她的小脸蛋遮挡的严严实实。   矮墩子安心了。   “没有其他人,没人看我的。”卓婉想要摘下闷热的草帽。   “一颗糖。”   墨衣凉凉的声音打断了她摘草帽的动作。   卓婉两手立马安分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矮墩子,伸出两根白嫩嫩的手指,“两颗?”   墨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三颗?”卓婉顺着杆子往上爬,又多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墨衣冷飕飕地瞟了她一眼。   卓婉乖觉,抱起矮墩子挡在前面。   金猊拍拍她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姐姐,以后见好就收,得寸进尺都没有好结果。”   卓婉惆怅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战略性失策,如果直接说三颗,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墨衣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掐着她的腰把她举到草垫上。   卓婉眉眼弯弯地蹭着两条小粗腿,坐稳。   金猊不放心地抓住她的腿,唯恐她一不小心从草垫上摔下来。   “墨衣,这个草垫是谁的?这个雪白雪白的狐狸皮很贵,要给钱。”   “不用,暗一专门猎给你的。统领在悬崖深谷找到了树胶,让青衣给凝制了后,扎了这个草垫给你歇息用。”   卓婉想了想,从草垫上滑下来,“那把它还放到草屋里,等我想玩了再来这里玩。”   墨衣两眼泛起了笑意,把草垫放回了原位。   金猊不明所以地看看草垫再看看卓婉。   “姐姐,你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带回去?”   “谁让我貌美如花呢,他们都被我的外表所迷惑,想要我常来试验田。”卓婉花朵状捧脸。   墨衣嗤笑了一声。   卓婉自个也笑了起来。   半真半假的话很快就点醒了金猊,金猊四周看了看,“这里更安全,咱们可以把家搬到这里。”   卓婉抱出罗盘,眯着眼睛,神秘莫测。   “目测星盘,掐指一算,此地乃雄鹰展翅之地,人类不易居住打扰。”   墨衣看着她家小姐怀里的罗盘,脸上清冷的表情顿时崩裂,一言难尽。   她家小姐又骗走了别人的宝贝玩意?   回到院子里,金猊好奇地抱着罗盘翻来覆去地看着。   “不要摔坏了,我去找秀衣。”卓婉兴奋地跳下车,跑向后院找秀衣要糖果。   巫六紧抓着罗盘不放的时候,金猊有些眼红地想要。等罗盘到了卓婉手里,金猊的心思就活跃了起来。   等卓婉这么轻易地把罗盘给他,那股子想要据为己有的劲儿一下子就散了。   金猊对罗盘没了兴趣,跑去后院找卓婉。   “姐姐,我想要这个罗盘。”   “哦,那你拿走吧。”卓婉头都不抬,继续坐在台阶上搓线,“别挡光。”   金猊拍了下她的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说要你就给呀。”   卓婉又搓断了一根线,抬起头,委屈道:“你要想,我又正好有,不给你,留着长毛吗。”   金猊心一暖,不知该怎么接话了,直接把罗盘塞到她的怀里,道:“姐姐想要的,我也都会给你。”   卓婉不在意地点点头,低头,用出全身的劲儿来搓线。   金猊被她这敷衍的态度气到,两手捧住她的脸蛋转向他,往中间挤出了个瓜子脸。   卓婉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着矮墩子。   金猊控诉道:“你是不是又忘了祖父的叮嘱?你都不管我。”   “没有呀。我每天都带着你。”   “身为一国太子,怎么可以这么霸道,看见什么就想要占有。”   “可你还是个孩子。”卓婉语气坚定,“这是孩子的天性。等你长大了,就自然而然地内敛有分寸了。”   对这句话,金猊心中稍有疑惑,不过本着对于她的信任,他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她。   卓婉回头,把线团子放到一边,从针线篮中挑出紫色的丝线进行分丝,断了一根又一根。   金猊看不过眼,从她手里夺过来,利利索索地分成功了。   卓婉眼神闪亮亮地看着矮墩子,满脸的崇拜。   “你好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太笨吧,别人家的姑娘都会分丝绣花。”   卓婉据理力争,掰着手指头细数,“青衣就不会,墨衣和红衣也不会。还有蒙蒙、西西、桃花、杏花、东子等等,很多人都不会。”   “除了你的丫鬟,其他人都是什么来头?”   “跟大毛一样,都是小时候被绑的时候认识的。”   金猊抿了抿嘴不追问了,祖父曾跟他讲过,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魂儿是被姑姑给哭回来的。   “放心。”卓婉托着腮笑道:“我们都没有忌讳这件事,虽然过程很糟糕,但也认识了彼此,都活了下来。”   “其他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东子和西西的腿那个时候被打断,不能走路了。她们不想留在家里被媒婆挑三拣四,直接搬到了山上,散养鹅。”   卓婉得意道:“我给她们出的主意,散养的鹅可挣钱了。我的商队每隔一个月上山收蛋收鸭,互利互惠。”   “东子做的咸鸭肝超好吃,西西裹的霉蛋也超好吃。”   卓婉想起这些,心里就开始琢磨着商队的路程,她从卓府出发时就叮嘱东子多养点鸡鸭,在新城的时候,她也让三掌柜运了些粮食给她们,前些日子她写信让商队把东子和西西的鸡鸭运到沙城,不知道商队能运过来几车鸡鸭。   “大概十来天,东子和西西养的鸡鸭   就能运到沙城,还有咸鸭肝和霉蛋。”   刚说完了东子和西西的境况,大毛啃着沾了酱的馒头坐到卓婉的旁边。   当年被绑的有三十三个孩子,八个有父母,二十五个是无父无母的弃儿。   如今,他们隐隐地以卓婉为中心了解着彼此的境况。   大毛只与卓婉联系,她与所有的人都有联系。   大毛沉闷了半晌,馒头是越吃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桃花怎么样了?”   桃花是蒙蒙背出来的,没了手没了脚。   “挺好的。”卓婉眉眼弯弯道:“她来卓府找我玩过好几回,等她把手头上的话本写完了就来沙城找我。”   大毛重新啃起了馒头。   “桃花写的话本都被编成戏,特别受欢迎,你肯定听过,骨头书生。”   大毛被馒头噎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卓婉递过去水,笑眯眯地看着他。   矮墩子挤到卓婉的怀里,小声道:“我觉的,姐姐写的十二小兵传记最好看。”   卓婉笑出了小酒窝,“你真有眼光,姐姐可是桃花的师傅,当然要略胜一筹。”   被馒头噎住后,大毛又被水给呛到了,咳的声嘶力竭。   等缓过了这阵咳嗽,大毛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吓模样,“婉徒大师是桃花?”   “嗯~”卓婉甜蜜蜜道:“婉徒,卓婉的徒弟,当然就是桃花了。”   大毛看着她,欲言又止。   “桃花非要叫我师傅的。”卓婉看他张口结舌的模样,晃了两下小粗腿。   “你帮了她什么?”   以她的高傲,她宁愿死也不会苟延残喘地活着,正因为他看透了这一点,才迟迟不敢问起她。他更想不到那么倔的人会认一个比她小的人为师傅。   “没帮啥。”卓婉笑容灿烂道:“玩了一个游戏,我三个月不用手不用脚。”   “完全适应良好,我还咬着笔把夫子布置的功课都写完了,夫子说我嘴叼出来的字都比我手写出来的好看。”   “我一得意,课堂上的其他人都不服气了,都叼着笔写了一首诗让夫子评断。”   卓婉掐着腰,得瑟地笑了起来,现在想起来,心里依然觉得美。   “我赢了!课堂上所有的人都输掉了他们最喜欢的砚台和毛笔,夫子也把他珍藏的毛笔奖给了我。”   “老祖宗知道后,给了我一个金锁,二叔二婶,奖给了我一个金椅,我老爹送给了我一个书铺。”   “不过。”卓婉扁下了嘴,“我还没来的及让青衣入库,就被桃花给抢走了。”   “夫子的毛笔不能被抢走!我都想好了,我要是用夫子的毛笔写字,写的字再难看,夫子也不会说我的,因为这是他的毛笔写出来的字,写不好是他毛笔的错,我用眉笔就能写的很好看。”   “我一着急,就崩开了缠在手上的丝带。然后,桃花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归到了她的奖励里。我说再比一次,桃花不同意,秀衣也不同意。”   “都同样懒懒的啥都让人伺候,桃花瘦五斤,我却胖了十斤,秀衣说,不能再惯着我了,从明天起必须早起锻炼。唉……”卓婉忧伤地叹了口气。   当年为了减下那多出来的十斤肉,她忍饥挨饿,还要被二哥拉着跑山,没良心的桃花还坐在终点,品着香茶,幸灾乐祸。   似乎从那时起,桃花开始接受自己,开始咬着毛笔写她最喜欢读的话本,也开始喊她小师傅。 第93章 丰收   隐隐约约的嗡嗡声从前院传来,卓婉慢吞吞地眨巴了下眼睛,猛然站起,撒腿就跑。   逃命似地跑到后门,蜂王领着一群蜜蜂大军从后扑倒了她。   肉嘟嘟的胖脸硬生生地砸在了泥沙中。   被密密麻麻的蜜蜂缠成蛹的卓婉,嘤嘤地哭着捶地。   紧跟而来的青衣和秀衣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被小花的软糯耨的可怜哽咽声引来的勒安谦和小老太太看到她现在的惨样,也跟着笑出了声。   此起彼伏的笑声让卓婉更加伤心了。   他们一点良心都没有。   勒安谦揣着手慢吞吞地走过来,慢吞吞地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唯一没被蜜蜂着落的小耳垂。   “不要动呦,会压到它们。”勒安谦笑意连连。   卓婉一动不敢动了,僵硬的宛如一座石雕。   待蜂王满意地领走手下,勒安谦忍着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她。   卓婉浑身上下都是黏黏的液体,连秀衣都不愿意去碰她。   卓婉扁着嘴,两眼湿润,欲哭不哭地看着青衣,可怜极了。   青衣忍笑上前,拿起汤勺和面盆,一点点地刮她身上的蜂王浆。   “青衣,脸疼。”卓婉粘粘糯糯的声音里全是委屈。   墨衣上前把她脸上的泥沙擦干净,清凌凌道:“脸很结实,没一点事。”   “不会说话,怎么能用结实来形容我们小花的脸。”小老太太笑着拍了一下墨衣的背,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我们小花的脸是棉花糖,又软又甜。”   “棉花糖被砸扁了,疼。”卓婉眼眶中小水珠眼见着就要掉下来。   墨衣冷飕飕地瞪着她,“别装了,一颗糖。”   “十颗。”   墨衣看了眼她红彤彤的鼻子尖,“五颗。”   “好~”   卓婉一瞬间的生龙活虎了。   卓婉吃着秀衣放在她嘴里的糖果,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出了光芒。   秀衣点了点她通红的鼻尖,轻笑道:“还疼吗?”   卓婉硬气十足地粗声道:“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青衣直接笑趴在了地上,直不起腰来。   卓婉捡起面盆里的汤勺,自力更生地在自个身上刮蜜浆。   自从试验田的种子开始开花后,蜜蜂数量梯度式剧增,最后自动自地稳定到一定的数量后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卓婉在被蜂王压着给花园中的小碎花施肥的时候,她还根据单位面积的密度估算了下了蜜蜂的数量。   蜜蜂数量增加的倍数,正好是试验田与小花园的倍数。   卓婉由内而发地敬佩蜂王的管理能力,这么只蜜蜂大军,还能井井有序地展开采蜜的工作。   蜜蜂数量急剧增多的后果就是,以前的护脸面膜,成了如今厚厚的一层蜜浆,每次都能从她身上刮下来一大面盆的蜜浆。   卓婉把她手能碰到的地方都刮到了面盆中,把勺子递给一直围着她转的矮墩子,让他刮她背后的蜜浆。   “要刮到面盆里,不要甩到地上了。这些蜜浆很珍贵,不能浪费了。青衣说,这些蜜浆做成了蜜丸能救很多孩子的命,跟你一样大的孩子。”卓婉郑重其事地把面盆搬到他的面前,背对着他。   矮墩子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刮着,他知道这些蜜浆的价值,他曾亲眼见过青衣用熬制的蜜丸救了一个藏在商队货箱中从南方逃到沙城的人。   他的手都在哆嗦,只觉这一勺就是一条人命。   被秀衣彻彻底底刷了一遍的卓婉,浑身红彤彤地钻到被窝中,脸蛋埋在枕头上,累的不想说话。   青衣撞开门,一脸兴奋地捧着凝成胶状蜜片的面盆跑了过来。   青衣用手指沾了一点蜜,塞到卓婉嘴里,“小姐,你尝尝。”   卓婉的舌头舔了舔嘴巴,仔细地品了品,“有点苦,有点麻。”   青衣大笑道:“蜂王给了你它们最好的东西。”   “嗯。”卓婉平静地点点头,“它们要是不那么的生猛彪悍就更好了。”   秀衣端着暗卫们摘给她的野果进屋,接过她手上的毛巾给她擦头,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青衣,笑道:“看来它们很喜欢小姐亲手装饰的石头屋。”   头发都已经擦干了,青衣仍处在兴奋激动的痴狂中。   卓婉踩在床上,垂手揉了揉青衣的头,“高兴傻了?”   青衣伸手抓住她的小胖爪咬了一口,“有很多难得的药材熬制后,很短时间内就会失去药性。还有很多病人等不起这个熬制的时间,就像中了毒蛇,如果一时半刻吃不下解□□,会直接咽气,连求救的时间都没有。”   秀衣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灰暗,破城中的探路将士很多都因此丧命。   “找到能保住药性的糖衣很重要,我找了近十年也没找到一个能保住药性而不冲突的糖衣。”青衣激动地把她拉下来,又咬了一口她的脸蛋,“这一次的蜜浆配制的糖衣做到了!”   卓婉和秀衣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青衣一脸期待地看着卓婉,“小姐,你去把蜂王的花园扩大吧,我需要更多的蜜浆。”   “好。”卓婉点点头,甜蜜蜜地笑着。   这乖甜的小模样,看的青衣心里甜,捧着她的脸蛋使劲咬了两口。   就连秀衣也被她这小模样暖出了满眼的温柔笑意。   卓婉被秀衣打扮的漂漂亮亮地来到书房,拿着眉笔给蜂王的小花园设计造型。   金猊把板凳搬到她的旁边,挨着她看她设计的小花园。   “姐姐,你可以跟蜂王商量一下,别把蜜浆弄到身上,直接弄到面盆中。”   “商量过了。”卓婉皱着一张粉扑扑的脸,愁苦道:“它们奔放不羁爱自由,一点都不听话。”   矮墩子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那下一次,你直接张开怀抱迎接,宁愿后背着地也别脸着地,摔坏了这张脸可不行。”   “背后着地,万一磕到了脑子怎么办?会变傻的。”   “无碍。”勒安谦点着脚尖悠悠地晃着摇椅,惬意道:“本就不聪明。”   矮墩子认可地点了点头,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蛋,“再傻也傻不到哪里去了,我们不嫌弃就是了。”   卓婉拽了拽矮墩子的小辫子,站起身,抱着胳膊,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勒安谦的面前。   勒安谦身下的摇椅吱扭吱扭地响着,他悠然自得地等着她靠近。   卓婉两眼一眯,心底的坏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矮墩子同情又责备地看了一眼勒安谦,利索地拿着书本离开。   他小,还可以童言无忌。摄政王这么大个人了还口无遮拦,姐姐面子上多挂不住。   卓婉斜着嘴角,眯着眼睛,一副很努力使坏的小表情,逗的勒安谦暗笑不已。   卓婉小碎步退后,站到门前,扎起裙摆,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勒安谦,狠扑了上去。   摇椅嘎吱了一声,坚强地挺过了这次劫难。   勒安谦抱紧这个主动跳到怀里的软团子,闷笑出声,缓缓地亲了下她的小脑瓜,喜爱的想要把她揉进骨肉里。   卓婉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的这个速度这个吨位,他的脸上竟然没露出一点异常,蜜蜂要是扑他多好,他肯定还能承受十倍的蜜蜂大军。   “看在你是我扩建花园的主要劳动力,饶过你了。”卓婉撑着胳膊站起身,拉着他的手用力把他从摇椅上拽起来,推到书桌前,“不要躲懒,好好琢磨一下这个设计。”   勒安谦把她搂到他的腿上,仔细地看了看图纸,“能做到。”   “那我就放心了。”卓婉从他腿上跳下来,颠儿颠儿地跑出去抱回来一盘紫红色的野果,炫耀,“暗卫出任务带回来给我的,我比你这个主子更招他们待见,你该反思反思了。我的大掌柜大伙计们都特别崇拜爱戴我。”   勒安谦好笑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卓婉抓住他的手,可认真地说道:“打仗的时候,你这样的性子没啥问题,手下怕你,敌人更怕你。但打完了仗,你要还是这么个脾气,不太好。你可以适当地对手□□贴一下。”   勒安谦懒洋洋地看着她的侧脸,道:“谁又委托这番话给你了?”   卓婉眉眼一弯,把大毛给卖了,“国师。”   勒安谦缓缓道,“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枕头风。”卓婉重重地点了下小脑瓜,“管用。”   勒安谦被逗乐。   沙城干热的天气迅速地催熟了试验田中的第一批粮食,黄灿灿的,让人心喜。   卓婉抱着罗盘站在地头,看了眼罗盘上的取食的雄鹰,又看向老农确认,“熟了?”   “熟了。”老农从地头搓了两把粮,给她看浅黄色的颗粒,“收割后脱了皮,可以直接做种子再种下一批,也可以晒干做储粮。”   卓婉连连点头,抱着罗盘迎风站在高处,一身仙风道骨的范儿,高声道:“良辰已到,起。”   暗卫和老农们配合着吆喝了一声,风风火火地收割起来。   卓婉欢快地从高处跑下来。   秀衣笑着擦了擦她脸上的汗,“过瘾了?”   “嗯~”   试验田丰收的画像和庆丰收的诗歌早已传遍了沙城的每一个角落。   沙尘本就是罪犯押送之地,里面能人辈出,素来都隐姓埋名在沙城不知名的角落中。   在这些逼真的画像和诗歌从军营中唱出后,他们就行动了起来。   军师和国师正有此意,便不动声色地让巡逻军放松警惕,让他们看个明白。   在沙城收割的这一日,沙城的人虽被戒备森严的军队拦着看不到粮田,他们依然等在外面,兴奋地大唱着庆丰收的诗歌。   小老太太看着这一副万民同乐的盛况,满面笑容地画到了《小花日常》中,想到小花抱着罗盘迎风站在高处的小神婆模样,大笑着又画到了旁边。   两幅画,相互交映,让人感动的同时又点想笑。   从日升到日落,沙城的人似乎怕这些粮食不翼而飞,仍然固执地守在外围。   在几近天黑,火把燃起后,粮车慢慢地被将士们推了过来。   尖叫声,欢呼声,响彻天地。   红衣穿着黑色的铠甲,一身血煞之气站在粮车前,无人敢闯。   卓婉和金猊被墨衣扔到了粮车上。   金猊紧紧地拉着卓婉的手,面对这数不清的人群,有些胆怯。   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软团子和一个三头身小娃娃的组合。   一群强悍凶野的大小爷们和娘们看的有点傻眼。   嘈杂声停了下来。   卓婉严肃着一张脸,唯恐他们听不见,扯着嗓子宣布道:“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城主。”   怕他们不相信,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了调令给他们看。   一群人被她这可爱的举动逗的大笑,再荒唐的城主,他们也见过,他们很轻易地接收了这么个白团子是他们的城主。   稍稍聪明的人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么个白团子就是将士嘴里的小菩萨和他们供奉的石神。   “严肃点,现在要宣布城主重大决策,等宣布完了再开心。”卓婉一本正色地训斥着。   哄笑声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看着她。   “很好。”卓婉满意地点头夸奖了一句,在袖子里悄默默地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总共有十项决策,一,要遵纪守法,不要闹事。二,要讲文明讲礼貌,暴脾气发作前先数十秒。三,要讲文化,自个不喜欢读书也能能让孩子去读书。四,……”   卓婉忘词了,低头求助地看向矮墩子。她早就说了,她记性不好,让红衣捧着圣旨、布告一类的照着宣读就行,可国师和勒安谦偏偏不给她写政令,其他人也不站在她这一边,非要让她自己站在这里用她自己的大白话说政令。   对着姐姐求助的眼神,矮墩子摇了摇头,他紧张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嗯……”卓婉看向底下的人,粉红一张脸蛋,不好意思道:“我忘词了,要不,你们明天去看看政令?”   善意的大笑声轰然而起,墨衣的嘴角也扯了起来,仰头看着她害臊的小表情。   卓婉委屈地看向了勒安谦,为啥不给她写政令?   她努力保持住的城主威严形象垮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大概在十一点左右。 第94章 二叔   欢闹声此起彼伏,面带善意的一双双眼睛仰头看着她。   卓婉强撑着场子,背着手深沉地总结道:“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一阵粗狂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我听咱城主的话,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呼应声一下子炸开了,一声比一声大,每个人似乎都在说着自己的承诺。   卓婉□□住最后的一点严肃,“很好,大家都是好样的。”   终于完成了秀衣强调的很重要的城主政令公布,卓婉浑身放松,转头乖萌乖萌地看向秀衣。   秀衣笑着点了点头,从荷包中取出来三颗雪花糖给她看。   卓婉粉嫩嫩的小脸蛋瞬间笑开了花,比她预想的多了一颗。   站在粮田外暗处的人即使没有随着大家大声应和、大声笑,对着小城主这么个纯粹明朗的笑容,也被感染的翘起了嘴角。   不知不觉间,看见粮车而起的急躁慢慢散去,所有人都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卓婉看了一眼勒安谦,继续完成他安排给她的任务,“现在大家也大概知道了咱们这批粮的产量还算可以,总共收了三十七车 。根据沙城的人口,每个人能分到一捆,回去后可以直接搓出来粮种。”   “咱沙城人杰地灵。”卓婉的语气太自豪,底下的人都不愿提醒她,沙城的土地干旱贫瘠,也不愿承认他们是押送来的罪犯。   卓婉丝毫意识不到她的成语用的多不恰当,仍然得意地炫耀道:“别的地方还要分个一年四季,咱们不用,虽然温度略有起伏,但对种田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卓婉加重语气,慷慨激昂道:“这意味着咱们一年四季都可以收粮食。”   “土地贫瘠,咱们可以施肥,土地干燥,咱们可以浇水。等水道修建成功后,水将不再成为问题。”   “咱们这里自然气候是别的城镇再努力也追赶不上的,咱们拥有如此优渥的自然条件,如果还超不过别的城镇,良心过的去吗?”   卓婉激情澎湃地自问自答道:“过不去!所以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解决温饱问题,更是成为粮食基地成为别人的救命稻草!”   片刻的寂静后,仿佛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失控的哭吼声响彻了整个沙城。   墨衣清幽幽地看向国师,国师急摇头。   秀衣和青衣也笑着摇了摇头。   勒安谦笑咳了一声,“我只叮嘱她说一下粮食的分配。”   国师一脸感慨地对金猊道:“沙城在她这里也成了风水宝地。太子以后可不能再说她傻了,你要是有她半成的新奇多样的想法,以后这天下也就无忧了。”   卓婉被墨衣抱下粮车时,浑身都是镇定自若的大气,只秀衣看见了她眼神中的不解。   秀衣笑着低着头听她说话。   “我以为他们会被我的讲话激出所有的势气,他们怎么就哭了?”卓婉心里有点小惊悚,那么一群衣衫褴褛的大老爷们哭成这种悲痛欲绝的模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忐忑,“秀衣,我是不是闯祸了?”   秀衣眉眼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不是,小姐做任何事都不是闯祸,别人不理解而已。”   “他们哭是高兴的。”   卓婉摇摇头,“看着不像,他们哭的可伤心了。”   “不是伤心。”秀衣拉着她回到车厢,继续道:“沙城中很多人都需要哭出他们心中无法说出的怨气。”   卓婉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被秀衣的手轻柔地按摩了下头顶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秀衣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卓婉爱娇地蹭了蹭秀衣的手心,安心地进入梦田。   这一夜,沙城热闹非凡,即使领回了种子,也没一人入睡,连夜把种子埋在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沙地上。   他们完全模仿着试验田的种粮方式,沙地上铺的干草厚度与试验田分毫不差。   甚至连小路都一丝不苟地铺成了彩砂。   卓婉迷迷糊糊地被青衣和秀衣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后塞入了车厢。   迷蒙着眼睛,卓婉蜷缩到勒安谦的怀里,继续入睡。   勒安谦看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拉上车窗帘挡住阳光,把她托在怀里轻拍了两下,等她睡稳,他才拿出金猊批阅的奏折翻看着。   金猊的进步有目共睹,在卓婉不经意间的引导和他自己的努力下,勒安谦已开始让他开始接触奏折。   国师和军师也开始把朝廷和军队的近况说给他听。   他的成长速度快的让所有吃惊。反倒是一直崇拜矮墩子智商的卓婉最为平静,天才的世界不是她这种凡人可以理解的。能有这样的天才当皇帝,她更安心。   卓婉起早贪黑地在试验田陪了勒安谦好些天,小花园才扩建成了巨大的花园。   卓婉正哀伤着她在未来被蜂王奴役的日子,二叔已到沙城的消息更快一步地传了过来。   卓婉兴奋地转了个圈。   她的书铺和书院小计划不用她再操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短,明日长章节来补。 第95章 小乖   手上的粉白小花朵,也不及他小侄女万分之一的可爱。   卓良毫无形象可言地奔向他的小乖,掐起她的胳膊窝,把她举着转了一圈。   卓婉兴奋的笑出了小酒窝。   卓良放下她,揉了揉她的头,满意道:“长高了也长肉了。”   “嗯~”卓婉奶萌奶萌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别听你娘的话,圆嘟嘟的更好看,像你二姐这样瘦成皮包骨的不招人待见。”卓良越看他的小乖越觉好看,“婉婉,南方那片叫叔叔都喊小爹。”   卓婉摇头,“老爹在你来之前就给我写信了,不能喊你小爹。老爹让我转告你几句话。”   卓婉学他老爹横眉立目的模样,粗声呵斥道:“兔崽子!再骗我女儿喊你爹,小心你的腿!”   卓婉耸耸肩,她爹怕她被抢走,时刻提防着二叔,她爱莫能助。   卓良遗憾地摇头叹了口气,他还以为大哥不在,他能如愿地把小侄女骗到身边当一段时间的小女儿。   大哥忒的小心眼,在府里不让,在外面也不放,他又不是不让他闺女喊大哥爹,管的忒宽。   “听哥哥的话,惹哥哥生气了打你的话,没人拦的住。”卓婉把老祖宗看戏打趣的神态和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卓良佯怒地敲了下她的头,无奈道:“只能等着你堂哥生个小肉团给我了,我亲自来养,就不行养不出来了肉丸子。”   “养不出来。”卓婉实事求是,道:“你跟二婶怎么吃都不胖,堂哥和堂姐也是这样,我估摸着是遗传的事儿,按概率来说,我未来的小侄女也是个小仙女。”   卓良两眼溢满了悲伤,使劲地瞅着小侄女的肉嘟嘟完全符合他审美的小脸蛋。   卓婉踮着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安慰道:“只要堂哥能娶上个胖胖的嫂子,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即使堂嫂不胖,如果她有家人是胖的,也是有可能的。”   卓良的八字胡须翘了起来,“还是我家小乖聪明。”   卓婉面带微笑,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在二叔心里,她比大堂姐二堂姐都聪明。   卓良不顾休息,让卓婉把她信上提起的话本给他看。   他收到信很久后才知道他大哥把小乖寄过来的书给扣了。他求了好些天都没见着这些书,就连嫂子都不知道他大哥藏到了哪里。   他大哥说小乖的话本精彩的让人废寝忘食,就是大哥的这一句把他勾的再也等不及其他人,提前骑马赶到了这里。   来信之时,他正百无聊赖地与京都的好友们喝酒斗鸡,他直接拆了信看,不仅是他对小侄女信里提到的话本感兴趣,他的好友们更是争相询问国师的民安论。   对好友们激烈讨论的民安论,他不屑一顾,想着,这劳什子民安论哪有他家小乖画的十二小兵传记好看。   他敢保证,等小侄女的十二小兵传记印出来了,他们绝对瞟都不瞟一眼民安论。   他家小乖从小就会讲故事,课堂上的小子们为了听故事,自个的作业不写也要先替她写了。   依他来说,这是他家小乖的真本事,也就嫂子舍得凶着脸把他小侄女关祠堂里反省。   这事儿,他小乖没错,错也错在那群蠢小子们不会模仿他家小乖的字迹。   书房中,卓良翻了两下民安论,就扔到了桌子上,花里胡哨的东西,他看不进去。   等他拿到十二小兵传记后,一口气从口看到尾了,满心的爱国情怀无法言表,他整个身体的血液都随着画面沸腾。   “当兵不易。”卓良感慨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现在不为他们做点什么,心里有些惭愧不安。”   “有。”卓婉语气郑重道:“让天下所有百姓知晓他们的故事,知道他们所代表的士兵们为了保家卫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让天下的诸侯将相知道咱们拥有怎样的不可撼动的虎狼之师;让天下所有莽汉野夫文人武士皆知晓北方大军攻无不克。”   把老祖宗鼓励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套用给二叔后,卓婉心满意足的眯眼一笑,“简而言之,吓唬他们!”   卓良摸着八字须,爽朗地大笑起来,“我就喜欢小乖的这份简单直接,放心地交给二叔,二叔誓让天下皆知此书。”   卓婉深信不疑,她二叔从不说大话。幼时,她二叔因被她绑前的一句稀松平常的家常话,大半年不着家地为让她寻找祛除背后刀疤的一味草药。   如今,她二叔说出了承诺,她便知,他能做到也会做到。   吃完饭的时候,卓良热情地与所有的人都打招呼,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自来熟地与所有人相谈甚欢了。   小老太太笑着把《小花日常》交给了他。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小花的一些影子,爱屋及乌地很是喜欢这个心里住着个大孩子的人。   大嫂提过一句《小花日常》,他没在意,小老太太把书交给他后,他回到屋中顺手把厚厚的一本书放在了床头。   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与所有人坐在一起吃饭。   极其自然地融入了这份轻松随意不讲规矩的氛围。   卓良一放松下来,就露出来了卓府把他惯出来的霸道,盯着着桌上唯一的一盘肉,手长眼快地端了起来,往他小乖碗里扒拉了一大半才重新放回原位。   卓婉偷摸摸地瞅了一眼秀衣,她最近长了一点点肉,秀衣平日只许她吃三块肉。   秀衣进屋端汤,没看见!   卓婉紧张地把肉埋在饭底下,余光盯着秀衣,快速而准确地往嘴里一口一口地塞着。   小老太太看的心里乐,帮着她打掩护。   卓良低垂着头,小声地问道:“又被秀衣发现长肉了?”   “嗯。”卓婉以同样的姿势,垂头小声道:“秀衣天天守着我,藏不住。”   “这一次会被管多长时间?”卓良十分熟悉整套流程,每次在卓府的这个时候,大嫂就会管住大厨房,不让他们有偷偷给她吃肉的机会。   他能在外面买点熟肉藏在袖笼里塞给小乖,被大嫂发现了一回。他大哥被撵到了书房清醒清醒脑子,他也被大哥绕着卓府追打了一圈,他大哥揍他技术不熟练连累了他。   自此后,他大哥就亲手教了他如何避人耳目偷喂小乖。   偷喂时,时间要分散,不能待的太长引起大嫂的注意;喂的肉要提前剁成块,不然小乖嚼的慢容易被丫鬟们察觉;最好是小乖喜欢又没有强烈味道的,不留证据。   他和大哥相互扶持着,才让小乖保持住了可爱模样,这里有他一半的功劳。   “要管到及笄。”卓婉戳了戳肉,“娘已经做好了及笄的绣衣,到时候穿不上,我就会像这块肉一样只有咸的没有甜的。”   “那要抓紧了。”卓良捏着八字须无能为力道:“这个有明确的目标,先忍着跨过去,等过了及笄,二叔带你去吃南头的海鲜大闸蟹。”   卓婉连连点头,美滋滋地吃完了藏在碗底的最后一块肉,把吃不下的饭递给勒安谦。   勒安谦瞥了一眼她的撑起来的肚子,三口两下地吃完了她的饭。   卓良看到这个,心里有种小侄女被抢走的酸涩,放下碗筷跟她一块来到书房。   “他就是你信里说的特别好看的人?长的也不怎么样。”卓良的语气酸溜溜的。   “别太挑了,我能找到这么个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的人已经够艰难了。”卓婉一脸沧桑地无奈道:“现在的小年轻人只喜欢我大堂姐和二堂姐这样的,我也不容易。”   卓良想了想京都那群没眼光的公子哥,摸了摸八字须,“现在的小年轻,大多有眼无珠,他还算不错,能发现宝。”   卓婉脸皮厚实地点了点头。   卓婉把她关于书铺和书院的安排细说了一遍,卓良提了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后,一手揽过了这个听起来就有趣的活儿。   卓婉轻松地摊在了摇椅上,晃了晃,掰着手指算了算日期,“现在马上启程回家,还能赶上及笈。”   “国师和军师说现在是沙城的关键时期,为了稳定人心,每天都要我带着墩子坐在马车上绕着沙城遛一圈。”   “我都想他们了,老祖宗和我娘还不让我回去,说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大局呀?不就是让沙城的百姓每天都能看见我。我可以亲自跟沙城的百姓商量商量请一个月的假。”   卓婉惆怅地摇了摇躺椅,她总是想不明白,为啥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国师和军师就觉的困难重重似的。   卓良提笔画着书铺布局图,一心二用道:“你老祖宗和你娘很快就到沙城了。”   卓婉噌地跑到二叔面前,惊喜道:“我爹和二婶呢?”   “都来。”卓良放下笔,朗声笑道:“咱家小乖在信里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能不来吗。”   卓婉眉开眼笑。   卓婉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带着矮墩子把空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又雇佣着石匠们在小院旁边盖了精致别样的巨石屋。   矮墩子更喜欢这些石头屋,直接住到了里面。   这些忙完,卓婉发现二叔的黑眼圈有点严重,“二叔,你失眠了?”   卓良打着哈欠,“看了一夜的画本,《小花日常》太好看了,忍不住看了三遍。”   “我觉的十二小兵自传更好看。”   “都一样好看,主要是我家小乖太招人疼了。”卓良又是遗憾地瞅了眼他最稀罕的圆脸蛋,小乖咋就不是他女儿呢,这样他也能捏一捏亲一亲她的胖脸蛋,而不是要时刻注意分寸。   卓良对《小花日常》的喜爱直接反应到了他对小老太太的殷勤态度上。   小老太太笑看着在她面前耍宝的人,逗够了才同意一直连载这个画本。   时刻注意小院安全的印择天听到小老太太的这句话,捶打铁器的动作慢了一些,很快又恢复了速度,捶打的动作更轻快了。   他想着,师叔一直形影不离跟着胖花也挺好,每天都嘻嘻哈哈的,过的很有意思。   自打卓良来到沙城,时不时地偷渡吃食后,秀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小姐像一只偷粮的小雀似的,那幅警惕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的她和青衣几次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卓婉很是自觉地加大了平日里的活动量,在接近红衣再一次举起她量体重的日子时,她痛定思痛地决定弃掉马车,走着绕沙城转圈。   金猊跟着印择天和墨衣练武已初有小成,绕着沙城走一圈自是没有问题,他更担心他姐姐那双比他还嫩的脚能不能顶住这么长的路。   听了矮墩子的担心,卓婉自信十足,“这么点路,小意思。”   这么个小意思她也没坚持下来,还没走完一半的路,就央着勒安谦背了回来。   沙城的百姓看到走不动被背回来的小城主,纷纷大笑着跟她打招呼。   卓婉笑着跟他们挥手,并叮嘱到她的家人和朋友马上就要到沙城了,要保持好卫生留个好印象。   隔日,卓婉牵着矮墩子的手,再一次信誓旦旦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发现整个沙城都来了一次大变样。   “咱们沙城的人勤劳,办事效率高。”卓婉对着矮墩子夸赞着沙城这种让人惊叹的能力。   金猊翻过城志和罪犯记载,自是清楚沙城是卧虎藏龙之地。   一路上,卓婉颠儿颠儿地跑到这家看看沙地上露出的小绿苗,正儿八经地指导护苗的方法,过一会,又撒欢地跑到野果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树顶的野果。   暗卫也是惯着她。   她只仰头看一会,就有野果从树上掉下来,怕熟透的果子摔坏,他们用内力托着果子慢慢地飘到她的面前。   “小心点。”卓婉啃着野果,仰头看着高空擦洗城墙的人。   “晓得,躲到城门下,可别晒伤了。”一脚支着城墙身体半空飘着的大娘大笑着撵人。   卓婉听话地躲到城门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大娘飘来飘去的身影。   “大娘好厉害。”卓婉语气里全是敬仰。   金猊操心地拍了拍她的脑瓜,他姐都不看城志和入城记载,她现在正看着的人是武林排行十七的黑蜘蛛,顾名思义,用蛛丝取人命。   当年她武功全废地主动进入沙城,现在看她的样子,应该已经恢复了武功。   在沙城,黑蜘蛛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有这一个个的威胁存在,他姐还傻乎乎地蹲在这里看人飞来飞去,不知忧虑,竟还满眼的崇拜。 第96章 坏水   强烈的光线下,有细细的银丝在闪动。   卓婉踩着小碎步,左看看右看看,满身都是压不住的小雀跃。   金猊苦恼地揉揉额头,不用问,他就知道她在想啥。   布满了整个城墙的蛛丝网,她现在才发现。   黑蜘蛛真能平白无故地飞起来?不过是借力而已。如摄政王这般内力深不可测之人才无需借力。   他姐姐到底对武功缺多少的常识性认知,现在补的话,还能不能补的过来?   算了,他姐又不只对武功缺乏认知,其他方面的常识,她更缺。就这么着吧,没人嫌弃就是了。   金猊的无奈,卓婉不懂,她觉的踩在银丝网上的大娘更厉害了。   即使矮墩子拽着她的手拉她离开,她也挪不动脚,抱着城门柱,眼巴巴地看着高空中的网丝。   “我不要走。”卓婉扭脸,使出浑身的力气抱住门柱。   金猊头疼,“这才走了多久,剩下的路你不走了?”   “不走了。”卓婉坚定地摇摇头,“我要等大娘下来。”   金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国师要是训你,我不帮你。”   “大毛不敢训我,我有谦哥哥~”   卓婉拖着婉转的小声调,脸上全是小得意。   矮墩子背着手,严肃道:“没人管你,你也不能玩忽职守。作为沙城城主,你要做到分内之事。”   卓婉一本正经地反驳:“正是因为我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城主,我才耐心地在这里等着,深入地了解民生民情民意。”   瞧着她大义凛然浩浩正气的模样,矮墩子糟心地背着身蹲了下来。   卓婉松开门柱,笑嘻嘻地一把抱起矮墩子,上上下下地颠着逗他。   矮墩子绷着脸忍了一会,被她亲了一口后,抱着她的脖子,嘎嘎地笑了起来。   两个团子笑闹着玩累了,一起托着肉嘟嘟的下巴仰头看蛛网。   黑蜘蛛低头看着这两个糯米团排排坐的模样,朗声大笑着跳跃下来。   卓婉拍拍屁股,乐颠儿颠儿地绕着黑蜘蛛转了一圈,又一脸疑惑地看向空荡荡地高空。   银光闪闪的网线呢?   小城主脸上这副纯粹的好奇,把高月影看的心软。   卓婉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她的手背,看她没躲开,便两手捧住打开她的手,看她是不是藏在了手心里。   被这一双软软嫩嫩没有骨头似的小胖手捧着,高月影反手抓住胖手捏了捏,舒朗地大笑着故意问道:“在找什么?”   卓婉指了指高空,“在那里,闪闪发光的线。”   高月影笑着从口中吐出蛛丝。   卓婉吃惊地看看她的嘴巴,再低头看看丝线,感觉又碰见了她无法理解的绝技。   卓婉自发地忽略掉大娘藏丝线的位置,半蹲着仔细看大娘手中的线。   “这是什么线?又细又结实。我家针线铺里没有这种材质的线,我也没在别的地方看见过。线是硬的还是软的?”   高月影笑道:“你碰碰不就知道了。”   卓婉纠结地摇了摇头,伸出胖爪给她看,“我刚才抱柱子了,脏了。”她碰脏了还得洗一下才能重新放进嘴里。   高月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捧腹大笑。这小城主竟以为她会把这蛛丝一直藏在嘴里。   高月影笑着从头发中抽出蛛丝给她看,把手上的蛛丝塞到她的手里,“这是新蛛丝,送给你,见面礼。”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三颗糖和一个玉镶小金猪塞进高月影的手里,“这是我的见面礼。”   卓婉摸着只剩了一颗糖的荷包,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塞在大娘手里的三颗糖,心有点痛,“这个糖,特别好吃,市面上没有卖的。”   矮墩子也是艳羡地看了一眼黑蜘蛛手中的糖果,拉了拉姐姐的衣角。   卓婉低头看到矮墩子渴望的眼神,磨磨蹭蹭地从荷包中掏出了最后一颗糖递给他。   矮墩子咬开,一人一半。   卓婉嘴里含着半块糖,脸上开出了一朵向阳花。   高月影把三颗糖放入怀中,早被小城主甜出了蜜水,嘴里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矮墩子看他姐姐还在翻来覆去地琢磨她手上的材质,直接道:“这是蛛丝,蜘蛛吐出来的丝揉成成的丝线。”   卓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黑蜘蛛,“婶儿,我可以去看看你养的大蜘蛛吗?”   高月影笑道:“小姑娘们一般都会怕它们。你不怕?”   卓婉逞英雄,铿锵有力道:“不怕,我是城主,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城主有勇有谋,啥都不怕。”   金猊抬头看了她一眼,且等着她的牛皮被吹破。   卓婉跟着黑蜘蛛走了良久,即将进入阴凉的暗巷时,矮墩子抓紧了她的手,不肯进去。   “姐姐,又黑又阴森,危险。”   卓婉从怀里掏出罗盘,神叨叨道:“罗盘显示雄鹰戏水之相,此乃风水宝地,咱们定然大吉大利。”   矮墩子戳穿道:“所有的地方在你嘴里都是风水宝地。”   “好吧。”卓婉把罗盘放进怀里,继续道:“虽然墨衣和青衣没有跟着咱们,但是有那么多的暗卫,他们的武功很高。况且,我是沙城的城主,整个的沙城都是我的地盘,在自个的家里没啥危险的。”   矮墩子想了想,也觉自己太小心谨慎了,黑蜘蛛这类的武林中人惯来与官府中人井水不犯河水,这里不是京都,他和姐姐没有碍着别的眼,自然没有人会来暗杀。   见矮墩子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卓婉一把抱起他,小跑着跟上高月影。   对小孩子的害怕,高月影习以为常,沙城自有它相安无事的规矩,这条暗巷,外人进得来出不去。只不过这些规矩随着军队的驻扎和小城主的讲话,慢慢地变的可有可无,比以前多了人情味。   走过暗巷,豁然开朗,里面别有洞天。   “哎呦,小城主来了。”打招呼的是一磨刀的老汉,他一说话便露出了熏黑的牙齿,脖子上的骷髅随着沙城的风叮叮咚咚地响着。   这一副恶人的模样把矮墩子吓的抓紧了她的衣领,把头埋了下来。   卓婉满脸新奇地看着他的坏人造型,想着,等桃花来了,她带着桃花来看他,说不定桃花能灵感爆发。   话说回来,桃花以没灵感为理由已经偷懒了大半年,书铺掌柜携着一家老小都哭到了她商队大掌柜这里。   权贵家的小姐夫人们天天来书铺催婉徒大师的新作,掌柜压力大的着急上火,可也奈何不了大师,只能哭到大掌柜这里。   大掌柜不耐烦这个天天在他店里假哭的糟老头,躲了几次没躲过,只好亲自押送来十几车的粮种让她催一下桃花。   大毛看新粮种的眼睛都透着绿光,她就担起了催稿的重任。   想到这里,卓婉顿感责任重大。   卓婉不急着进屋,自来熟地搬来个小板凳坐到老汉的面前,帮他洒水,道:“伯,咱们沙城还有像你这么有个性的人没?”   老汉就着她洒的水磨刀,听到卓婉的问话,笑的有些意味不明,语无波澜地问道:“很多,小城主找他们有事?”   “有。”卓婉可诚实地点了点头。   老汉的手一顿,刀在他的手上切出了一层皮。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青衣给她做的摔伤药,熟练地在他伤口上撒了药粉,又指挥着矮墩子在他的伤口上贴了药贴,医师范儿十足地认真告诫道:“虽然伤口没有流血,但也不能碰凉水,溃脓了很疼。”   高月影戏谑地看了一眼失手的赤刹。   赤刹把刀扔掉一旁,学她的样子搬来一块石头坐在她的面前。   “我好友桃花要来沙城参加我的及笄礼了,她是写话本的大师,但最近大半年都缺灵感,一个字都没写,书铺掌柜都愁哭了。”   “咱们沙城第二批发的粮种是书铺掌柜掏钱买的,就是为了让咱们催稿。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联想到了话本中特立独行的武林中人。”   高月影听到这里,看了一眼赤刹,喷笑出声,平日里他们都没注意过,小城主这么一说,再仔细看看,还真的很有特色。   高月影吆喝道:“小城主,不用给他面子,说实话就行。”   卓婉眨巴眨巴眼,软软糯糯道:“像话本中写的恶人谷血煞。”   高月影笑容一僵,怔愣了片刻,赤刹在入沙城前便是恶人谷血煞。   赤刹素来行踪不定,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成了他脖子上的串珠,见过他的人只有恶人谷的其他五人。   赤刹面无异样,与刚才同样的平静语气问道:“话本?我未曾听说过恶人谷血煞。”   “嗯,正常的,是我笔友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孤本,外面没有卖的。”卓婉暗暗地小得意了一把,她看过的话本多得很。   赤刹想起了笔鬼八弟,难怪八弟总是偷偷摸摸的写字,也是因为他会杀着杀着人突然抽笔沾血写字,才有了笔鬼这个称呼。想来,他经常挂在嘴边的灵感确有此事。   “我想着,桃花见到你们,也许会灵感乍现。咱们也算还了书铺掌柜十几车粮种的债。”   赤刹想到他已成为了话本中的一员,其他人也别想躲过,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到时候,我邀请他们来这里的,你们尽情看。”   高月影不怀好意地笑道:“他们身上发生过的事情都能单独写出一本书了,小城主可以让你好友好好地追问他们。”   卓婉认真地点了下头,秀衣说过,沙城不比其他的城镇,沙城中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赤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话本里,恶人谷血煞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婉思忖了片刻,托着腮,皱着小眉头,斟酌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这个人比较复杂。”   赤刹语气平平,不在乎道:“反正我也没看过,你随意说。”   “话本只简单地罗列了他做过的事儿,只看表象的话,他有些血腥暴力不分善恶滥杀无辜。”卓婉眉头锁的有些紧,叹息道:“旁人的确会如此评价此人。”   “如果把眼光放的长远一些,会发现他无意间救下的似乎都是有用之人,杀掉的人似乎都是阻碍之人。”   “如果把眼光放的更远,你会理解并敬佩这个人。”   “他当坏人当的淋漓尽致,背后是被误解和猜疑,他强硬地用杀戮来堵住其他人的嘴。”   卓婉歪头支着胖脸蛋,软绵道:“认真讲来,他有点笨。不过没关系,一般话本里的配角都不太聪明,话本还是很好看的。”   “笨?”赤刹怎么都想不到他个大恶之人还会被贴上这个词。   “笨!”卓婉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自信道:“我要是有他那么强的武功,我有一百种方法,既能不杀人地达到目的,还能让所有的人崇拜我。”   高月影嘲笑地看了赤刹一眼,上前把小城主拉起来。   卓婉弯着腰跟在高月影的身后进入低矮的石头屋中。   赤刹一脸欲言又止地跟在后面。   一只毛绒绒的白斑点黑蜘蛛悠悠地爬到了卓婉的脚上。   卓婉吓的整个人都在哆嗦,紧紧地抱着高月影的胳膊,颤抖道:“你把这个小可爱拿走好不好?”   高月影忍着笑,弯腰提着蜘蛛的脚扔远,模仿着她的话道:“里面还有很多小可爱,要不要看?”   “不了。”卓婉极力让自个的语气听起来镇定自若,“墩子还小,怕这些小可爱。”   听到这句话,金猊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没想到这里的蜘蛛比人的头都大。   走出低矮的石头屋,卓婉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与高月影约定好明日城墙下见面,到时,她带上染料和胶水,高月影带上彩砂。   回去的路上,卓婉抱起矮墩子,负重走路锻炼。   矮墩子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想起刚才的对话,直起腰捏了捏她的脸,“姐姐,你刚才跟那个脖子上挂骨头的人说话时,整个人都怪怪的。”   “嗯。”卓婉一脸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的,“这就是商场上的套近乎。”   矮墩子不太明白,继续道:“我能看一看你跟他说的那个话本吗?”   卓婉眯眼一笑,“没有话本。”   无风,路旁的灌木却颤动了起来,隐隐的闷笑声从中传了出来。   卓婉看矮墩子震惊的模样,解释道:“我虽没看沙城志和罪犯记载,但是秀衣和红衣都给我讲了沙城的很多人很多事。我知道婶儿是黑蜘蛛,大伯是血煞。”   “姐姐。”   “嗯?”   “我能听见你咕嘟咕嘟往外冒的坏水。”   “嗯~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大概会写到明天上午了。花儿们可以洗洗睡了。 第97章 树苗   葱香味传出小院,游荡在幽静的小路上。   卓婉眼睛烁亮,抱着矮墩子,脸蛋红润地跑回小院,直冲厨房的方向。   墨衣拦在半路,一手提起她,扔给了秀衣。   矮墩子丢下她,率先跑向厨房。   “墩子,让师叔多给我撒点葱花,多放点鸡蛋,也多抹点酱。我马上就能洗漱干净。”   卓婉叮嘱完,乖萌乖萌地跟在秀衣身后去洗澡。   饭桌上,卓婉手上捧着葱油饼,全神贯注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看葱油饼的小眼神甚是虔诚。   小老太太和秀衣胃口小,很快就放下了碗筷,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吃饭。   待她吃完,小老太太笑问道:“走了多长的路,累不累?”   卓婉悄默默地抓住了勒安谦的手捏了捏,眼睛偷瞟了国师一眼,正襟危坐,铿锵有力道:“为了了解沙城百姓的生活状况,我与他们进行了深入的沟通。路不在远,有心才是最重要的。”   小花心虚又强自镇定的小模样,把小老太太逗的笑不拢嘴。   国师慢条斯理地擦擦手,看向太子。   金猊坦然自若,道:“走的挺累,长了很多的见识。”   国师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书房,拿着一本书去往试验田。   等人离开,卓婉探身越过勒安谦,狠狠地亲了一口矮墩子。   勒安谦掐着她的腰稳住她的上半身,看着两人脸上的官司,笑而不语。   一回到书房,矮墩子就像跟家里的大家长告状似的,把他姐姐上午干过的傻事儿坏事儿全说给了勒安谦。   勒安谦躺在摇椅上静静地听完,悠悠地笑看了他一眼,拿起话本懒懒散散地看着。   卓婉抱着果盘蹦跶着进来,小步子轻快地要飞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开心。   勒安谦扔掉书,接过她手上的果盘,给她捏开坚硬的果壳。   卓婉搬来凳子坐到他对面,又把矮墩子抱到旁边的桌子上,三个人轮流吃着脆生生的果仁。   “好吃不?”卓婉笑问着两人,脸上全是明知故问的小得意。   矮墩子连连点头,咯嘣咯嘣地吃着,新鲜的口感让他停不下来。   勒安谦也是缓缓地点了下头,笑着她。   “三掌柜加急送过来的。”卓婉的语调都兴奋地上扬了三分,“都快十年了,我以为它们只会长成苍天大树,没想到它们结出了这些硬壳果实。产量特别大,一棵树,小伙计们摘了五车还没摘完。”   “三掌柜不知道这是什么就送了过来,我让青衣看过了,没有毒,用盐水泡一泡再晾晒后翻炒一遍,香喷喷~”   卓婉可劲儿地吹捧她的果仁,这里面有她幼时亲手栽种的情分在,意义非凡。   勒安谦拿书轻轻地敲了下她的头,悠悠地调侃道:“尾巴都翘起来了。”   卓婉抓住他的手,甜甜糯糯地笑着。   勒安谦不多问,被她的胖爪握着,闲散优雅的宛如一只树上打盹儿的野豹。   最近国师痴迷于种地,兴趣所致,抛开了文章辞藻,讲给太子的全是农事。   金猊在从京前往沙城的一路上,见过了各种饥荒灾难。   正如他姐姐要求国师把教授于他的琴棋书画时间改为农事桑田一样,他亦明白,摄政王在他掌管玉玺前会帮他平定天下,他要做的便是守住这个天下。   如何守住这个天下?依赖的不是帝王心术和朝政谋略,靠的是老百姓,只要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暖,他们不会在乎坐在皇位上是谁。   用姐姐的玩笑似的话来说,文章写的再好,诗作的再千古绝唱,放在老百姓眼里,都不及一捧米来的珍贵。才华艳艳的君王会亡国,亡国的却没有操心民生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事的国君,即使不聪明也没关系,只要抓住了军事权力,再看朝廷上的勾心斗角,只是小孩嬉闹罢了,听一听笑一笑就过去了。   “从历史的现有阶段看来,要想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圣君,其实挺简单的。让天下所有人吃饱,即使有天灾也不会有饥荒,就能被后人铭记。”卓婉画着十二小兵传记,漫不经心地说着。   他牢牢地记住了姐姐所有的看似不经意的话,他有时候会说与国师听,国师不说姐姐的话是对是错,只说他虽被天下读书人尊崇却也跳脱不了思想的局限。   他说,他与姐姐接触的深了,他曾经的清高和傲慢便被慢慢地打散了,现如今回想起来,他姐姐曾经写在信里的话竟都是对的,他被捧的太高,看到的只有漂浮的云雾,反而看不见地下孕育生命的土地,所以,他的文章即使是翻译成大白话,她也是不喜欢看的,硬邦邦的没有生命的张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来到沙城,见到了军队士兵们对个人生死的淡漠和胜利的执着,也看到了沙城罪犯与其他城镇中的人,不同的、无规矩可言的生活方式,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生命的张力。   国师当时的表情很是复杂,他说,他在巫六说姐姐是巫族供奉的巫神时,他的第一念头就是果然如此。这就是她与其他人最为不同的也是被秀衣不舍破坏只能想尽方法隐藏的。她仿若神明,跳脱了时间和空间的局限,看到了过去看到了未来,正因此,她当下的行为举止和想法理解与旁人格格不入又意味深远。   国师让他记住姐姐的每一句话,越是她心不在焉不经意间的话,越要记住。   虽然要尊师重道,但,当国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特别想鄙视地看国师一眼,姐姐那么甜那么美,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   正是粮食和军事在金猊心中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其他的事情,他猛然听到卓婉话里的产量大,眼睛砰地闪出了光。   矮墩子放下手上的果仁,顾不上干净地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伸出胳膊抱住她的头,激动地询问道:“姐姐有多少这样的大树?树苗是哪里得来的?好养活吗?”   卓婉把矮墩子抱到勒安谦的腿上,摸着下巴,回忆着买树苗的过程,讲故事似地细细阐述道:“我陪同老爹去南方走生意的时候,碰见了来南方买瓷器的黑皮肤海岛人,他们不知行情,飘洋越海的,只带了他们认为最昂贵的树苗。”   “他们说这种树苗很快就能长大,很高很粗很结实,能造船能盖房。一来语言不通,二来没人对这些树苗感兴趣。他们守在码头一个多月,我们都准备启程回北方了,他们还枯守着,说拿不出瓷器就会被酋长祭杀。”   “我老爹看他们实在可怜,就用自家产的瓷器跟他们换了树苗。走的时候,我老爹还是不放心,怕他们路上只吃海里的生鱼身体出问题,给他们的船上放了些吃食,他们很感激,还要送我老爹他们这一个月晾晒的鱼干。我老爹没要,拜托他们按照他们的习俗给我一个祝福。”   卓婉幸福道:“他们给了我祝福,老爹在回来的路上跟我说,海岛人能横过波涛汹涌的大海,还能无一人伤亡地渡过诡异危险的三角洞,便是被海神保护着族群。无论是不是他想的这样,只要能给我求到平安,他就更心安一些。”   卓婉眉眼弯弯地提起裙摆,露出脚腕上的一棵树的图腾,“他们给我画的,说有大树之母的保护,再无生命之忧。”   矮墩子从勒安谦腿上滑下来,好奇地用手指摸了摸这个图腾。   “这个擦不掉,沾上水会变色。”卓婉洒了点水到图腾上,图腾慢吞吞地变幻着不同的颜色。   她根据自己的理解从科学的角度解释道:“这个染料是一种藤蔓的汁液,能够渗入到皮肤里,接触到水后,因水珠大小而引起的折光效果不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矮墩子看着慢慢地从绿色变成蓝色的图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卓婉瞅着矮墩子这幅没见识的样子,摸索了一会下巴,站起身从她的百宝箱中掏出二婶送给她的透明水晶,来到阳光下,调整着角度,很快就在地上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彩带。   矮墩子看看她手上的水晶,又看看地上的色彩,满眼的惊奇。   卓婉心中升出一种为人师表的光荣感,把水晶放到他的手里,让他亲自变出彩光,语重心长道:“读书使人明智,科学使人进步。”   矮墩子一脸郑重地点头,蹲在地上,不停地转动着水晶。   矮墩子这个认真慎重的样子,让卓婉的小脸蛋羞红了起来,眼神飘忽着,心里有些小心虚。   勒安谦满眼笑意地把她搂到身上,亲了下她的眼帘。   卓婉看了一眼仍全身心沉浸在彩光中的矮墩子,偎到他的怀中,枕着他的颈窝,小声道:“我刚才有没有误人子弟的话?墩子还小,还没有明确的是非,我要是把他教坏了,就糟糕了。”   勒安谦揉着她的背,轻声笑道:“原来我的糖包还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有那么一点点,墩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又那么信任我。”卓婉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外祖父来信说,不能再像之前的井行街那样教坏了他。”   勒安谦忍住笑,故意问道:“井行街哪样?”   “嗯……我建议墩子组建个童子军,万一闯祸了,风险分担,落到身上的就少了。”卓婉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她这样教墩子有什么不妥,反正外祖父知道这件事是她出的主意后,就逮住她一顿之乎者也地训话。   外祖父拽的诗词太多,她没听懂,问外祖母,外祖母笑着摇头,也不跟她解释,只说让她随心做事即可,不用听外祖父的话。   虽然外祖母这样说,但是老祖宗说她外祖父是睿智的胸有沟壑的人,要多听听外祖父的话。   这就矛盾了,她极力去听外祖父的话,可外祖父明明就知道她读不懂还总是在训她的时候全程用诗词歌赋,以至于,她只听懂了外祖父不让她教坏矮墩子这个训话总结句,没听懂过程。   有时候,她觉的外祖父是故意的,可她美人娘说,要怪只能怪她没文化。   贴近事实,她不敢反驳。   勒安谦被这幅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的无辜样,逗的大笑出声。   卓婉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脸,每次她努力记住外祖父训她的诗词,然后转述给最有文化的大哥给她解释时,大哥也是这样突然笑起来。   也许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人之间的区别?   有文化的人精神世界比较丰富?能发现寻常人发现不了的笑点?   卓婉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以一种严肃的充满求学精神的眼神看着勒安谦。   勒安谦捏了捏她的白皙柔软的小耳垂,才忍住了笑,柔声道:“教坏了也不要紧,有我给他撑着。”   卓婉甜甜地一笑,把脸蛋贴在他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金猊转动水晶的手晃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想着,他不像皇伯那样悲哀,他有很多人不为名不为利地护着他。   他很安全,他很幸运。   金猊咧嘴一笑,捂着眼睛转向两人方向,“给你们分开的时间。”   卓婉利索地站起身,扬着小甜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金猊放下手,绕着她走了一圈,背着手劝诫道:“小姑娘在外注意形象,别动不动地亲亲抱抱,招人说闲话。”   卓婉乖生生地点头,指着勒安谦道:“他先动的手。”   金猊绷着一张脸,深沉道:“摄政王,你这样容易毁掉一个小姑娘的清白。”   勒安谦挑眉,缓缓道:“我本来就是她的。”   卓婉眉开眼笑。   金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姑父的委托,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矮墩子把卓婉拉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又自力更生地爬到勒安谦的腿上坐下来,“姐姐,不要玩了,继续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卓婉慢吞吞地眨巴了下眼睛,“什么问题?”   矮墩子扶额叹息了一声,他一点都不能高估他姐姐的记性。   卓婉鼓励道:“我记的你问了好些问题,你一个个问,我一个个答,咱们争取合作愉快。”   矮墩子同情地看了一眼勒安谦,感觉他一直不嫌弃她也是不容易。   “树苗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说了呀,从海岛人手里用瓷器换来的。”卓婉含蓄地看了矮墩子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是幸福的眼神,原来还有和我一样不太擅长记忆的人。”   金猊气的敲了下她的头,“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哦。”卓婉点点头,软糯地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还问这个问题?”   金猊被问的哑口无言。   矮墩子假咳了两声,压着小奶声努力深沉道:“不要闹,严肃点,这是关系到百姓温饱的大事。”   “好。我不问了,你继续问。”卓婉奶萌奶萌地配合着。   “这些树你有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少?”   “一座山?”   金猊忍住像掐她的冲动,“这些树到底有多少棵?”   “不知道,我只亲手栽了一棵。”   金猊板着一张脸,从勒安谦的腿上跳下来,走出书房。   他需要在外面平静平静,透一口气。   卓婉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勒安谦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   矮墩子一回来,卓婉迅速地收敛,一脸认真等待的模样。   金猊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些树苗好养活吗?”   这一次卓婉不逗他了,详细道:“不好养活,不知道是不是树苗长时间离土的原因,刚开始栽种的时候,树苗总是烂根。三掌柜找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这些树缺了营养,只能在土地很肥沃的地方养的活。在沙城这里,是不合适的。”   “你把树种在了山上?山上的土地很肥沃?”金猊有些疑惑。   “不肥沃。”卓婉继续道:“六掌柜和八掌柜说,这些树苗如果只挑肥沃的地方长,遇见稍稍不肥沃的地方就烂根,这也太娇气了,不能惯着。”   这个时候,金猊顽强地保持住了镇定,安静地等她继续说完。   “三掌柜也说,又不是美美的花儿,他要不是为了解开为啥烂根的原因,他才不愿意伺候这些娇气又丑的树苗,别的树虽然丑,但丑的顽强,让人敬佩。”卓婉看了一眼果盘中的果仁,有些小抱歉,要是知道它们能结出这么多的果仁,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只要能吃、实用,再丑再娇气,他们也会当成宝的。   “树苗全部被种到山上后,三掌柜就任它们适者生存自由生长了。”   卓婉怜惜地摸了摸果盘中的果仁,它活的不易。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   灌溉液满2000了,明天继续二合一。 第98章 平八   夜宁谧安详,似乎从小城主开始绕着沙城转圈开始,沙城的晚上就没了凄厉的哀嚎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沙城的人忙着照顾粮苗,忙着修整房屋打扫卫生,忙的没了趁夜抢掠的劲儿,一沾枕头就会鼾声如雷。   卓婉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在黑蜘蛛家中吃了太多的凉果,半夜,半睡不醒地干咳着。   守夜的墨衣轻轻地推门进屋,泡上了一杯药茶,待药茶稍凉,打开床幔,把她给拽了起来。   卓婉闭着眼睛喝完,头一歪,坐着睡着了。   墨衣手指轻轻一戳,卓婉顺势倒了下来,她蹭了两下枕头,脸蛋潮红地进入深眠。   熟睡后粗重的呼吸声让墨衣皱了皱眉头。   清晨,卓婉浑身疲软地醒来,随便套上件宽松简单的蓝花棉布晨练服,又低着头随意地扎了个蓬松的马尾辫。   走出卧室,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等早饭,期待着美味的早饭能她的精神振作一下。   直到她趴在桌子睡了回笼觉再精神奕奕地醒来时,她被这一桌子的菜给幻灭了。   “墨衣。”卓婉认真严肃道:“我没有长肉。”   墨衣凉凉地瞟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她碗里。   卓婉眼巴巴地看向秀衣,“可以不吃吗?”   秀衣轻笑着摇了摇头。   卓婉哀伤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把菜吃进嘴里,才发现这些菜全是苦的。   矮墩子只吃了一口菜,就再也不肯吃第二口了,从厨房中拿出葱酱,就着馒头吃的喷香。   国师忍着苦腥味吃了三口,看见太子拿来的葱酱,没有丝毫犹豫地挖了一大勺夹到馒头中。   卓婉艳羡地看着他们手上的大白馒头,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墨衣夹过来的菜。   在她打了嗝后,墨衣才放过了她。   一顿早饭,碗里的菜不断,除了苦兮兮的菜,她没吃别的。   晨阳笼罩的土路。   勒安谦提着染料大桶,缓缓地走在后面。   卓婉抱着矮墩子慢吞吞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停下来捡起地上漂亮圆滑的小石子放到勒安谦的空桶中。   三个人悠哉哉的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走到城墙下,出门时的空桶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小石头,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不及指甲盖。   路上正巧碰上购买石艺品的商队,卓婉自来熟地跟商队押货的大伙计聊了几句后,大伙计一脸热情地邀请三人坐上了马车。   大伙计看了眼染料桶,又看了眼白白胖胖的卓婉,带着一股你不必解释我全知道的自信,道:“跟着父母来沙城做生意的吧。”   “不是。”卓婉庄严道:“我来这里当官的。”   大伙计瞅了眼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又根据她的个头猜了个大概的年龄,肯定道:“还没有及笈吧。”   卓婉点头,嘴甜道:“你看的真准。我再过几天就及笈了。”   大伙计仗着年龄比她大十多岁更有阅历,恳切地教育道:“有当官的念头是好的,这个沙城的军营里就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但是,做为一名行商的生意人,要诚实,不能撒谎。一旦在商行中没了诚信,就吃不了这口饭了。”   卓婉顿了顿,一脸真挚道:“你说的都对,我来这里是为了玩游戏的,家里大哥说沙城远离京都,没啥规矩,可以尽兴地折腾,还不用被人用异样眼光看。”   “确实。”大伙计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诗兴大发道:“沙城的风都是自由的。”   “对,这里百废待兴。”卓婉瞅了眼他身后乌压压的货物,学着他坚定的说话方式道:“你是南方人吧,我在北方的商行里没见过你。”   大伙计一脸赞赏道:“看对了,我南方沿海的,与老父做鱼肉珠宝生意。”   “南方的生意不好做,大氏族组成了排外的商行,对你们的生意有打压吧。”卓婉与他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满脸都写着我了解你不用多解释。   大伙计沉重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被挤压的越来越活不下去,捞了鱼运到城里去卖,进个城门就被剥走了一半,刚摆到街上,衙门的人又开始收税,俺们村的人捕到的鱼宁愿烂了也不去城里卖,赔钱。”   “还是咱们沙城好吧。”卓婉与有荣焉道:“没有城门税,货物还很抢手。”   大伙计看了眼身后的货物,不太认同道:“不太好做,花光了所有的银钱才买了这么些货物,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都说要给沙城的小城主留着。本想着比他们嘴里的小城主多一倍的价格买下,结果被石雕大师给扔了出去。这里的人,脾气都太差了,一点耐心都没有。”   卓婉眯眼笑了笑,道:“咱沙城的人虽然脾气暴了点,但都是真性情,不会给你耍贱取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更不会给你耍心眼。”   大伙计承认道:“你说的实在,这是我做生意以来,走的最快最省心的一趟,沙城人做生意就是直。等我把这批石艺品卖了钱后,会再来沙城做生意的,说不定我以后就要靠这些石头养家糊口了。”   卓婉藏在袖笼里的手指点了下矮墩子的手心,对着大伙计道:“我在沙城待的时间长,比你多了解那么一点点。同是做生意的,咱们相见就是有缘,我给你指条路,你要是能带着你村子发家致富了,也是我的造化。”   矮墩子紧跟而上:“姐姐,你这样做,外祖父会不会训你呀?”   “不会,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卓婉身上都带着普济众生的光芒。   矮墩子一脸稚嫩地对着大伙计傲娇道:“我姐姐是我们家最聪明的,跟你指路,你好好听着。”   卓婉适时地展露一番自己的财力,故意从荷包掏出糖块,手一抖撒了几个红玉花骨朵。   大伙计眼神闪烁着看向她,他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买不起她的这个雕琢精湛到以假乱真的花玉。   他猜测着,她定是大商家的小姐,她的话绝对可信。   “你让你村子里的人尽情地捞鱼,晒成鱼干,或者腌制成鱼酱等等,把这些全卖到沙城,只要你卖了这一次,再精致的石艺品都能得到,沙城的人就稀罕这个。”   大伙计愁苦地皱起了眉头,“我也想过把鱼卖到沙城,但运不过来,况且一路上的山匪数不胜数,前年我试图绕过城镇走山路运到北方卖鱼干,还没出南河就被抢劫一空了。”   卓婉手指粘着染料在马车板上画了一个简陋的地图,道:“你回去的时候走这个路,这个路已经被踩平了。”   卓婉看大伙计激动不已地连连点头,继续道:“你收完鱼肉后,你找有这个图标的店铺,说你找平八去沙城押货。平八能平平安安地把货给运到沙城,一路上,你不用操一点的心。”   卓婉在地上画了她商队的图标,开始谈雇佣费,“他们武功高强且细心体贴,保证你的货物不出一点问题。相对的,押送的费用就要高一些。第一次押送时平八会等你卖完货后根据你盈利情况收收雇佣费,如果你觉的合适,他们还会押送第二次,依然是根据盈利情况收费;如果你觉的要价太高不合适,他们不会收取这次的雇佣费,就当免费交个朋友,但不会再押送第二次,除非把上一次的雇佣费给了。平八走的是良心镖,适合你们这种走小生意的。”   如此仁义的押镖方式让大伙计眼前一亮。   卓婉继续透漏道:“平八粗狂豪气讲义气的侠士,如果你把你村子里的艰难境况讲给他听,他确认无误后,很有可能对你的货物分文不取。”   大伙计想到村子的鱼肉从沙城换回石艺品后再转头出海卖掉后的巨大利润,兴奋地傻笑了起来。   在他的傻笑中,马车到了城门,卓婉抱着矮墩子跳下马车,挥挥手跟大伙计告别。   大伙计站起身,突然间地泪眼婆娑起来,“也不知这一别,今生还能否相见,若俺们村子真被救了回来,你的大恩大德,俺没齿难忘。”   这半句戏词半句方言的话把矮墩子别扭的捂住了耳朵。   卓婉很是配合地瞬间入戏,眼眶湿润道:“若是有缘,今生定能再相见。小女子非施恩望报之人,只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若此微薄之力救尔村于水火,小女子死无遗憾了。”   两人泪眼朦胧地相互告别。   城门一关,卓婉眯眼一笑,又皱了皱眉头,从荷包中掏出一颗糖放嘴里,嘴里的苦味经久不散。   矮墩子拍了拍她的头,“他唱戏你凑什么热闹。”   “得把昨日大毛教的话说出来,加深一下印象。”卓婉含着糖,被水润过的眼睛亮晶晶的。   卓婉吃完了糖,拽拽矮墩子的小辫子,撒娇道:“嘴巴好苦,糖压不住。”   矮墩子回忆起早晨的一口菜,同情地揉了揉她的脸,“这么苦,还傻兮兮的吃。”   卓婉惆怅道:“上火了,被墨衣发现了。”   她每次有点小不舒服,墨衣就用这种恐怖的食疗方式,每次都能立竿见影。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现在嗓子不干涩了脸也肿疼了。   “你这是活该。”矮墩子训斥道:“昨天高月影都告诉你凉果火性大,让你不要贪吃,你还非要吃完。”   “我都咬开了,要是不吃完,浪费。”卓婉回想起昨日的凉果,眉眼都沾上了甜,“凉果超好吃,扔掉太可惜了。”   矮墩子扭头不搭理她,凉果火性太大,年龄小的吃了,嘴上容易长泡,他便忍着没吃。   过了一会,矮墩子闷声闷气道:“天下那么多好东西,不能都非要得到手里,要节制。”   卓婉手臂用力,颠了颠他,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有觉悟。”   矮墩子高傲地哼了一声。   “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皇帝。”卓断定着,她对他总是很有信心。   “别想用甜言蜜语灌晕我。”矮墩子很是沉着冷静地指挥道:“把这些黏胶收起来,不准祸祸。”   卓婉的脚搓了搓地,用着狼外婆的口气诱惑道:“我有一个伟大的创意。”   矮墩子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抱着胳膊高冷道:“说。”   “咱们用胶水把这些小石头站在墙上怎么样?”   “不好。”   “这些石子都有不同的颜色,可以粘出来一幅画,铺在地上,人走在上面,还可以按摩脚底,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卓婉充分抓住了美观和实用这两点来劝说矮墩子。   矮墩子的心有些晃动了。   “到时候这就是咱们沙城的地方特色了。”   矮墩子被说服了。   高月影和赤刹到的时候,这两人正盘腿坐在地上完成他们的伟大创意。   高月影不打扰这全神贯注的两人,按照昨日一块想的主意,把城墙擦洗干净后,开始粘彩砂。   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了小城主在城墙这片玩,沙城中的人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儿来看看小城主。   半大的孩子们看见了她铺的小石头后,就开始四处疯跑着找这些圆溜溜的小石头。   卓婉的身边的漂亮小石头越堆越多,围在她周围的孩子也越来越多。   矮墩子拽了拽她的袖口。   卓婉抬起头,两眼迷茫,她手上重复地粘着小石子,脑海里想着书院的事儿,想的过于投入,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群捡了最好的衣服穿上却依然布满破洞的孩子们齐刷刷地看着卓婉,怯怯的不敢上前。   躺在树上的勒安谦淡淡地瞥可一眼这群孩子。   能杀掉毒龙和他的亲信,稳稳守住地盘的孩子,从真正意义上,已不再是个孩子。   “你们要一起吗?”对着孩子,卓婉的语气不自觉地柔软了三份。   一群孩子看向他们的老大骨头。   骨头上前,指着她已经粘在地上的小石头道:“你在玩这个吗?”   “嗯。”卓婉在地上画了她喜欢的叮当猫,“我想粘出来这个,还有,谢谢你的石头,我捡的正不够用。”   骨头抿了抿嘴,放松了手,“有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卓婉连连点头,“有,有。”   卓婉看了眼他身后安静无声的小弟们,拽了拽矮墩子的小辫子,“你看看他们,这才是有纪律有组织的童子军。”   矮墩子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被震了一下,他们比军营中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更严明警惕。   卓婉思忖了下,问道:“雇佣你们的酬劳是多少?”   骨头看了眼后头的兄弟,“三个白面馒头。”   “成交。”卓婉利索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们,抱着矮墩子蹲在墙角阴凉处,看他们敏捷有序的动作。   卓婉眼睛闪动着亮光,握拳激昂道:“墩子,这是一群人才,用你的人格魅力,去征服他们吧。”   矮墩子掐了一把她的脸。   有孩子给她帮忙,她坐了一会,就拉着矮墩子的手在城墙上画画。   她拿着勒安谦带过来的染料把她的十二小兵卡通人物画在了墙上。   矮墩子从怀中掏出毛笔,在墙上画下了深深留在他脑子中的一幕,他姐飞逃却被蜜蜂大军扑倒的悲壮画面。   勒安谦看见矮墩子的画,笑着伸了个懒腰,捡起一根枯枝,在两人中间画了个胖娃。   卓婉看了眼他的画,更加深刻地佩服他充满逻辑的想象力,画的竟与她小时候有八分相似,撇掉的二分,是他画的太胖了,她小时候可是个可爱的小软团,不是这么胖的球。   卓婉强调了下他的错误之处,勒安谦笑而不语。   三人的这一动作引来了一群人的跟风,跟小城主打过招呼后,纷纷沾着染料在城墙上画了起来。   黑蜘蛛率先踩着蛛丝在高处画了蜘蛛。   其他人也有模学样地飞到高处胡乱图画着。   卓婉仰头看了眼他们,挤出小酒窝,甜甜软软地拉着勒安谦的手晃了晃。   勒安谦笑着拍了下她的头,箍着她的腰把她带到高处。   卓婉悬在半空,画了个大太阳。   底下的矮墩子仰着头看清她的太阳,嫌弃地撇了撇嘴。   矮墩子拿着毛笔在丑巴巴的大太阳底下,画了两个背影,矮的那个手臂上托着一个更小的背影。   画完了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一群孩子还在铺小石头,卓婉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添了不少乱的卓婉被看不过去的矮墩子强拉到了一边。   “他们都有自己的节奏,你一来,他们全乱了。”   卓婉眨巴了下眼睛,眼神纯粹道:“我加入后,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开心。”   矮墩子糟心,“那你继续。”   卓婉颠儿颠儿地又去帮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 第99章 骨头   秀衣提着竹篮,踩着轻盈的莲花步缓缓走来,优雅美妙的让人移不开眼。   卓婉盘着腿坐在石子上,满眼的贼光。   秀衣走近,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弯腰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坐在石头上不难受吗?”   卓婉一把抱住秀衣的大腿,不起来,“可舒服了。”   矮墩子接过秀衣手中的竹篮,“不用管她,皮糙肉厚不怕硌。”   卓婉站起身,率先打开竹篮,一篮子的苦菜。   卓婉幽幽地看向秀衣。   这幽怨的小眼神把秀衣逗的捂嘴笑个不停,道:“青衣不在,墨衣不放心。”   卓婉对着她自己的手腕展示她精湛的把脉技巧,斩钉截铁道:“脉相沉稳有力,已无大碍。”   秀衣轻笑着摇了摇头。   卓婉拽拽矮墩子的小辫。   矮墩无奈地拍拍她的手,只能用眼神安慰,他爱莫能助。   卓婉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抱着竹篮啃苦菜叶子。   骨头用余光看到她竹篮中的苦菜,同情地站直腰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吃吗?”卓婉热情地先要分享。   骨头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们只有在受伤生病的时候吃这个苦腥草。   “你生病了吗?”骨头上下扫了她一眼,没发现伤口,疑惑地问着。   “不是生病。”卓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火了,晚上咳嗽。”   骨头沉默了片刻,半天后憋出了一句话,“那你多吃点。”   卓婉哀叹一声,又闷着头吃了一大口,对骨头道:“秀衣只带了苦菜没带馒头,等干完了,你跟着我回家,我给拿。”   卓婉把苦菜想象成热腾腾的大白馒头,狠狠地吃了一大口,推荐道:“我家师叔做的酱也超好吃,回家后给你装点。馒头掰开放上酱,他一顿能吃一个大馒头。”卓婉指了指矮墩子。   “你们不要急,先让你们尝尝馒头的滋味。咱沙城温度适宜,发给你们的粮种催发三天,四个月不到就能成熟。到时候你们会有更多的粮种。”   卓婉很欣赏沙城百姓的吃苦耐劳的忍劲儿,发给他们粮种后,没一个人头脑发昏、冲动地拿来吃,甚至为了早些种下这些粮种,她见过好多户都三四天的不合眼。   卓婉摸索着下巴,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如果咱沙城不出乱子的话,差不多一年后就能顿顿吃上大馒头了。”   算到这个结果,卓婉抿嘴,自言自语道:“这一年吃不上粮还要不停地开耕种粮,身体好像会吃不消。”   卓婉皱着眉头思忖着如何让沙城的百姓熬过这一年。   她商队种在暖谷的粮是给军队以备不时之需的,在与南方互相对敌的情况下,这些粮不能动。   骨头沉默地看着她,在她眉头皱起来的时候,突然道:“一年而已,不吃粮也能活。”   卓婉看向他,歪歪头,“吃啥?”   “很多都能吃。”骨头看了一眼啥都不懂的小城主,耐着性子继续道:“只要城门不关,就饿不死人。”   卓婉条件反射地看看城外无边无际的黄沙,诚恳地说道:“都是沙子,啥都没有。”   “有。”骨头看了眼躺在树上的勒安谦,“藏在沙子下。”   卓婉的眼睛噌地亮了。   矮墩子看他姐眼冒星光的样子,心里就叫了一声糟糕,等她不再磨蹭,风卷残云地吞完苦菜,他已经基本肯定了他的猜测。   不等她开头央求勒安谦和秀衣,矮墩子就率先摇头,严厉道:“不可以。”   卓婉被噎了下,蹲下身,托着腮,卖乖。   “不行。”金猊又强调了一遍。   卓婉拖着小甜嗓,软声细语道:“你不好奇吗?”   矮墩子摸摸她的脸,“已经被晒了半天,我答应青衣要好好地保护好你的脸。”   “啥标准才算保护好了?”卓婉决定根据答案找空子钻。   “保持住原样。”矮墩子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大白馒头,又软又白又香。”   卓婉花朵状捧脸,特别认真道:“我变黑也会很好吃,紫米团还有黑芝麻糖都好吃的不得了。”   勒安谦被她的话逗的闷笑不已,分出一股劲气捏了捏她的脸。   脸蛋被凭空捏了。   卓婉盯着前面,一脸的惊悚。   鬼?   鬼……   勒安谦笑咳了一声,继续用劲气摸了摸她的脖颈。   这熟悉的感觉。   卓婉慢吞吞地看向勒安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树下,一脚踹了上去。   树晃动着,人还稳稳地躺在上面。   好生气!   卓婉掐着腰,睁大眼睛瞪向树上的鬼。   勒安谦侧身支着头懒懒散散地问道:“不是第一回 ,怎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不一样!”卓婉气咻咻道:“之前像风,现在是手,跟人的手一模一样的,能不吓人?”   勒安谦忍住笑,满脸歉意道:“我没意识到这一点。”   “嗯。”卓婉放下胳膊,气势滔天道:“以后不准这样了。”   勒安谦缓缓地点了点,眼睛泄露了心里的遗憾。   卓婉满意地回身继续劝说矮墩子。   金猊坚持的立场被卓婉劝说的开始晃动时,她突然不劝了。   “差点忘了你们还没吃饭,等回家吃了饭再说。”   矮墩子想了想,妥协道:“明天早晨太阳不大的时候可以去城外。”   卓婉连连点头,转头对骨头叮嘱道:“明天记的来找我哟,还给你们三个大白馒头。”   骨头沉默不语。   卓婉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好。”   一群孩子随着卓婉来到小巷,其他孩子都站在石神前不再上前,骨头警惕地跟着卓婉来到小院。   卓婉能看出他的不适,直接小跑到厨房给他在竹篮中装了三个大馒头和满满的一罐酱。   卓婉挎着竹篮把骨头送到石神下。   “竹篮是红衣专门编给我的,还刻着我的名字。”卓婉给骨头看了下篮底的一排小字,“不能给你。”   骨头看了眼小字,沉默着接过了三个馒头和一罐酱。   卓婉挥挥手,转身,正准备跑回小院,骨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沙城不出乱子就能一年后顿顿吃粮,乱子是什么?”   卓婉转回身,遮在袖子中的手苦恼地扣了扣,一脸大义道:“乱子无非天灾人祸。咱们沙城的天气热情如火,常年不变。剩下的便只是人祸了,只要没人闯祸就行。”   卓婉套用了一句外祖父点着她的额头训斥她时的诗句,她美人娘是这么翻译成大白话的,原句是,“只要你安安生生地不惹乱子,我就能舒舒服服地管好卓府。”   回地盘的路上,牙骨满脸垂涎地看了眼馒头和酱,吞了吞口水,问道:“头儿,那一行字写的是什么?一看小城主的表情就知道她以为你不认识字。”   牙骨嘿嘿笑了一声。   骨头沉默着,他在想也许城主不太认识官字,那一行外形神似城主名字的一行字的真正意思是一句威胁:敢碰,杀无赦。   “以后盯着点手骨他们,不要惹麻烦。”   牙骨挠了挠头,“不杀了?”   “以后在城外找吃的。”骨头想着城主的话:“忍过了一年便能天天吃上馒头。”   “骗人的吧,哪能种一年粮就能天天吃上饭?新来的说他们村都是一群一群地饿死。”牙骨龇牙嬉笑,“不过,忍一年而已,既然已经吃恶心了,清清肠换个口味呗。”   骨头脚步放慢了些,“不管是不是真的,城主分本意是好的。”   “我知道。”牙骨龇牙咧嘴道:“被养在大房子里的小姐都傻。”   “馒头和酱是她给的。”骨头想起她被战神的劲气吓的一动不动的可怜样,“她胆小。”   牙骨用拳头捶了下胸,“放心,一定不吓她。小城主怎么着都给了咱们粮食,咱们是讲道义的人,绝对把她哄高兴了。更何况,黑蜘蛛和血煞已经放了话,谁都不敢动小城主的。到夜里了,我也让指骨放个话,谁该动小城主一根头发丝,就是跟咱人骨作对。”   “好。”   卓婉送走骨头回到小院,其他人已经快速地吃完了饭,早晨被她那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的时候就心软的想给,要是再来一回,他们肯定顾不上墨衣的冷气了。   卓婉快步走进厨房,翻开被吃的干干净净的蒸笼,终于死心地回屋洗漱午休。   铺石子对她来说是个体力活,秀衣正按摩她的脸涂上药膏时,她就枕着秀衣的腿睡着了。   秀衣轻轻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继续给她按摩,只动作更加的轻柔了。   赵蒙坐在马车上,读着城门上丑唧唧的一行字:城门不重,自己推开。   赵蒙嘲笑道:“这么丑的字,也只有那丑丫头写的出来。她还好意思写在城门上,也不怕丢人现眼。”   边西撩开车帘看向城门,看清城门上熟悉的字,笑出了声。 第100章 指骨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卓婉抱着罗盘,言之凿凿:今日定无风无沙,乃晒被晒药的大好时机。   一阵连日来最为强烈的狂风卷沙后,她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草药堆里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捡草药。   弥补过失的态度甚是诚恳。   矮墩子瞅了眼被她擦的乌黑油亮的罗盘,“学业不精?”   卓婉抬头看看周围巨大的劳动量,忧伤地叹了口气,“我理解错罗盘的意思了。鹰一动不动地垂着翅膀闭着眼,我以为它舒舒服服地在打盹。”   身为同样受害者的矮墩子指了指沾满黄沙的被子,“怎么办?”   卓婉自认罪孽深重,大包大揽道:“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墨衣把草药从房顶背下来倒在她周围,凉凉道:“有什么办法?捡了半晌才分拣出一篓,房顶还有九篓,明日青衣就从新城回来,你要熬夜?”   卓婉默默地站起身,到厨房数了下馒头的个数,不多不少正好九个,“师叔,没有多出来的馒头了吗?”   小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没有面了,明日才能运来。”   卓婉回到药草堆,像只被晒萎的花骨朵,蜷缩成一团捡药草。   矮墩子戳戳她的手。   卓婉背过身,“我现在很忧伤,不想说话。”   矮墩子跑到她的面前,挤到她的怀里,“不去城外玩了吗?”   卓婉的眼睛闪了闪,“这些药草和被子还没处理完。”   矮墩子拍拍她的头,“这就对了,做人要有担当,责无旁贷。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干活。”   卓婉抱住他使劲地揉了揉,小声道:“你说,我不出去,用那三个馒头换成今天的捡药材,骨头他们会不会同意?”   矮墩子的语气坚定道,“不会同意的。”   卓婉摇了摇头,“不行的话,我还可以赊账,回头再让他们带我去城外玩的时候补给他们。”   矮墩子糟心,昨夜问过了摄政王,他才知晓骨头他们的底细。   骨头他们在沙城出生,在沙城的城志中没有名字。对于只进不出的沙城,城外看守城门的守将更不会知晓他们的存在。   在沙城中生下的婴儿不知凡几,他们能在惨无人道的沙城中活下来,甚至整个沙城就剩下他们这二十几个孩子。   他们的存活方式,让他听的彻夜噩梦连连。   现在如果再看见他们的话,他可能会失态。   瞧着矮墩子紧绷的脸,卓婉好奇地摸了摸,“你害怕他们?”   这一软绵绵的问话把矮墩子的胆气全部散尽,坐到她的膝盖上,抱着她的肩膀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中。   卓婉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矮墩子闷声闷气道:“他们没有人性。”   卓婉的手轻颤了一下,把矮墩子拉出来,搓揉了下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道:“墩子,你知道咱们走生意的人忌讳什么?”   “道听途说,胡言乱语。”   “你回想一下他们昨日的一举一动,他们按照我画的图,一丝不苟地铺石子。因为估算错误而出现图形扭曲时,他们没有任何怨言地重新从地上扣出来,再次铺上。有的孩子把手指甲扣裂了,依然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   “这说明他们不把这些疼放在眼里,他们长大的过程中可能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疼痛,或者比这个疼十倍百倍。”   “十指连心,他们真正的疼可能是咱们无法想象到的。”   “如果说这里面有错,错的也不是他们,他们只是为了活着。在被完全封闭无外物输入的沙城,只需要适者生存。王老是有他曾救过的人护着,他也可以只靠泥饼活着,但这些孩子不一样,他们必须补充其他的营养才能正常长大。王老的小孙女小孙子也是如此。”   “在我去厨房拿馒头时,骨头看见了蒸笼中的其他馒头,他的眼神只落在我手上的三个馒头上。”   “他没有贪念。”   “墩子,评价一个人的时候要很慎重,不能因为一两件事就全部否定或者全部肯定。你以后是一国之君,更要当心,你的一句话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   “以上,一半编纂,一般借用老祖宗原话。”卓婉同情捏了捏矮墩子的脸,感慨道:“幸亏我不是你,说话前还要反复地想,当皇帝真不容易。”   “老祖宗说的这些话都是讲给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的,像我这种善解人意体贴心美的人只要凭着本能走就可以了~”卓婉捧脸,感觉此刻的自己美哒哒。   矮墩子还没来的及回应她话,就被她的最后一句话闹的没了情绪。   “姐姐,与其相信你善良心美,我更相信你是脑子小,存不下那么多的事儿。”   “遗忘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项能力,我的此项技能更强悍一些罢了。节省出来的脑存量才更容易接受新的事务。”   卓婉从被美人娘撵到课堂上读书起,她就羡慕班里读一遍就会背的同窗们。当时还只是羡慕,毕竟这样的人在课堂里也只是那么三四个,其他人还是跟她一样需要多读几遍才能背会的。虽然其他人都比她背的快,但相差不大。关键是,在老夫子面前,他们紧张,她不紧张,每次她都能超常发挥,比他们背的更自信更流利。   等到她的身边多出来四个贴身丫鬟后,她就开始怀疑自个的智商了,她的四个丫鬟各个过目不忘。   在为期三天的长久思考后,她就突然醒悟了,得出了这些结论,她的遗忘能力更强一点而已。   矮墩子被她脸上的自豪给唬弄的愣了愣,想明白了她的思维方式,就突然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他尽管知道这个说法很是牵强,但他心里竟然觉的她说的有点对。   “姐姐,如果你混在朝廷中了,真的能达到指鹿为马的成就。”   “所以说,别让我入朝为官,会败坏朝廷风气的。”   就着一方面,卓婉特别的有自知之明,她的小伙伴们都跟她玩着玩着就不正常了。   比如国师,不好好教学写治世文章,现在天天泡在试验田里种地,整个人看起来又黑又傻,没了一点刚来沙城时的潇洒风流样。   浓烈的负罪感。   她把千万读书人追崇的大文豪给毁了。   深入地想一想改变的规程,她发现她的良心快没了,她心底竟然有点小骄傲。   呐,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把大道理说的这么地顺其自然的。   矮墩子在认真地考虑,他封她大将军后,是不是别让她上朝。   他喜欢在朝廷上有她给他撑胆气,但他又隐隐地觉的有他姐的朝廷会更不容易控制。   卓婉抱着矮墩子来到了骨头他们的地盘。   墨衣守在她的身边,不言不语,任她闹腾。   卓婉走到小巷口就学着骨头手下的那群孩子一样,不再上前。   卓婉气沉丹田,冲着小巷大声地喊骨头的名字。   骨头从后面走到她的前面,沉默地看着她,他一直在城门等,没想到她找到了这里。   “今天我推算天气,出现了点小失误,需要你们帮帮忙,今天就不去城外了。”   骨头看了眼她怀里的矮墩子,平淡道:“什么忙?”   “药材被风沙给吹散了,需要从沙堆子里捡出来,然后分类放好。”   骨头沉默着。   卓婉熟练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好。”   卓婉带着五个孩子回到小院。   不用催促,他们立即分拣起来,似乎不用特意说明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明确的分工让卓婉能迅速地判断出了每个孩子的个性。   卓婉正与能说会道的指骨唠嗑,一阵嗡嗡声传来。   骨头和孩子们迅速站起身退后,在分发粮种时,他们就被白将军告知了蜜蜂的重要性,这是他们粮食能否成熟的关键。   他们,包括沙城的其他人,见到它们都会让路。   卓婉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异常敏捷地一把拽过光滑的防水布把自个捂的严严实实。   蜜蜂大军一拥而上,送了她厚厚的一层蜂蜜。   它们感谢她给它们制作的石头蜂窝。蜂窝十分地牢实。大风大沙对石头蜂窝没有任何的影响。   卓婉解开防水布,熟练地把防水布上的蜂蜜挂下来留给青衣做保护药丸的糖衣。   最后的一点蜂蜜,卓婉配成了一大桶的蜂蜜水,一人给他们一杯。   指骨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后,突然像鬓狗抢食一般,急促地喝到肚子里占为己有。   卓婉看见后,捡起盆子中的防水布,把它放在比木桶更大的水缸中泡了泡后又捞了出来。   卓婉用手指沾了一点水缸中的水尝了尝,比桶中的更甜。   “这个水你们可以带回去。”卓婉抱着水缸用力抬,纹丝不动。   指骨嘿嘿一笑,很轻松地抬起了比他高的大水缸。   “你真厉害。”卓婉看着他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胳膊。   他撸起袖子来,骨头节节分明,瘦的吓人。   指骨瞧了眼她软趴趴的胳膊腿,嫌弃道:“我一般,你太弱。” 第101章 牙骨   卓婉的一双黑亮的眼睛快瞪成了圆珠子,自认特有气势特有范儿特凶蛮地大声道:“我不弱,我两只手能提起两大桶水。”   她真觉自个挺强的,相比较她二堂姐的弱不禁风,她长的可瓷实。   而且,自从她跟着小老太太练甩鞭后,她的力气在稳步上升,她现在能平举两大木桶的水站半柱香,这就是踏踏实实的实力。   矮墩子早在他姐给他说完那番话后,他就没了对骨头他们的害怕和厌恶。   瞧见他姐这副据理力争的模样,背对着她对骨头使了个眼色。   他姐有个大将军的梦,对武功和力气有着强烈的崇拜,每次甩鞭时那认真的眼神都让他们不忍打击她。   说实话,他姐真不适合练武,脑子不开窍,四肢不协调。   但,他们愿意哄着她,每次都是一个眼神下去,就心有灵犀地知道了夸她的主题词。   有一次实在找不到新词了,他一个不慎就说了她的力气眼见着变大了,她真的用水桶去测她的力气。   要不是摄政王用劲气托着桶底让她稍稍艰难地平举起了两桶水,他姐不知准就枯成了一朵干花。   骨头避开城主的视线范围,与指骨打了个手语。   指骨心领神会,对着眼前软趴趴的小城主,一脸认真反思后的恍然大悟,歉意道:“我忘记你是普通人,不能与我们练武功的人一块比较。你一下子能提起两桶水,已经很厉害了。”   卓婉眼里亮出了彩光,还矜持且谦虚地点了点头道:“我也一般,只是比其他姑娘们更壮实一点而已。”   小老太太回到厨房,无声地大笑着,整个的背影都在不停地颤抖。   她的小花有个霸气的食人花梦。   勒安谦躺在书房的摇椅上,一本被糖包极力推荐的话本盖在他的脸上,话本下传来低沉的闷笑声。   摇椅悠悠地晃动着,遮住了低笑声。   “秀衣,即使在沙城,用壮实来形容一个姑娘也不是很合适,这一点你跟小姐讲过吗?”红衣笑问着,她刚从军营回来就听到小姐暗藏自豪的谦话,可爱的让她心痒痒,想咬一口在阳光下发光的白软脸蛋。   “这个形容词是她最新开发的,我也没想到小姐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她自己。”秀衣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在小姐心里,壮实是个很好的词。”红衣忍笑道。   “这里不是京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没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小姐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吧 。”秀衣不打算阻止她继续这样形容自己。   红衣暗笑着点点头,心里了然,秀衣这书不舍得把小姐拘在一个框架里。   秀衣跟着小姐的时间最长,在她们四个丫鬟里也是最了解最宠着小姐的人。   在分工明确的高效率药草分拣过程中,卓婉迅速地与能说会道的指骨成了知己。   骨肉带头离开的时候,卓婉依依不舍地与指骨挥手告别。   “你们有时间了记得来找我玩,我还没跟着你们去城外找吃的。”   指骨很熟悉沙城风沙暴的规律,无意识地挠了挠头道:“最近月亮发红,接下来还会连续有三四场大风沙,等这波风沙平静了再带你去城外。你收好药草和被子,别在这节骨眼拿出来晒。”   卓婉连连点头,看指骨不停地挠头,问:“头发痒?”   “嗯。”指骨又挠了挠。   “我给你刮个光头?”卓婉满眼都是贼光,把矮墩子抱起来,指着他小辫子下的后脑勺道:“这就是我刮的,技术已经很熟练了,而且青衣给我做了软发泡沫,刮的时候一点都不疼。”   五个孩子看向骨头,骨头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指骨笑咧咧地顶着一头泡沫第一个坐在她前面的石凳上。   她这么弱,他瞬间就能取到她的命,由她站在他的背后碰他的头,他无需警惕。   更何况,小城主又傻又笨,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那门子的心计。   卓婉甚是认真,比她看话本的时候还专注,在剪掉了脏兮兮的头发后,道:墩子的发型是我以前给他设计的,他一直喜欢到现在。你喜欢啥,我给你头顶也设计一个。”   指骨双眼一亮,兴奋道:“大白馒头。”   卓婉在他头顶小心翼翼地刮了个冒着热气的大馒头。   指骨满意地摸着头,把石凳让给了骨头。   “小城主,头儿喜欢你送的酱。”   骨头沉默着,没有拒绝。   卓婉利落地在他头上刮了个竹筒。   其他孩子看看指骨的造型再看看竹筒,觉的冒着热气的大馒头更有吸引力,审美一致地全选择了馒头造型。   嫌弃了一把城门丑字的赵蒙背着边西,看着信上用眉笔画的地图,找到了小院。   推开院门,就见一手丑字的胖妞身前站着一串的光头。   赵蒙的心咯噔了一下,胖妞又在祸祸了。   卓婉紧随着门声抬头,看清门前的人,尖叫一声,疯狂地跑了过去,大笑着跳到赵蒙的身上。   背后一个,身前一个,被夹成饼馅儿的赵蒙黑脸,“下来!别逼我生气。”   卓婉偏不下来,抱着她的肩膀跟她背后的边西亲昵地蹭额头。   赵走到石凳前,小心地让边西坐到石凳上,用空出来的两只手把身前的肥崽子给拽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到了边西怀里。   卓婉欢快地从边西腿上站起来,“西西,你怎么来了?东子呢?来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我让平八来送你。”   边西把她拉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语气轻缓道:“不要急,慢慢说。东子还在山上,小鸭子还在孵化离不开人,我先来找你,等她把鸭子孵化好再拜托给九掌柜暂时照看后,会赶在你及笈的时候到这里。”   边西说到这里,看向赵蒙。   赵蒙接话,言简意赅,“搭个伴。”   卓婉兴奋地围着边西和赵蒙团团转,被刮了一半的牙骨摸了摸头,扭头喊话道:“小城主,这么还有半个头没刮,过一会就没泡沫了。”   卓婉这才想起她还没刮完,拿着刮刀走了过去。   牙骨龇牙咧嘴道:“给我来个大光头,凉快。”   卓婉把牙骨的头刮的干干净净,“你头顶上刺了个字,夏?”她不太肯定这个华丽的字是不是夏,看外形有点像。   甭管怎样,她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夏国皇子流落民间的苦难剧。   “我娘给我刺的。”   卓婉又脑补了一出慈母刺字精忠报国的热血剧。   “她说,如果我哪天消失了,还能根据字找到我的骨头稍微埋一下,她这个母亲也就做的仁至义尽了。”牙骨得意地呲呲牙,“小瞧我了吧,我可比她活的长。”   卓婉拍了下他的大光头,道:“你这字比我给他们刮的馒头更有型。”   牙骨摸头,咧嘴笑。   六个人正准备离开,赵蒙突然道:“商队在城门。”   卓婉嘴角一翘,问骨头道:“你们喜欢鸡鸭肉,还是馒头?”   骨头毫不犹豫道:“馒头。”   卓婉跑回厨房,给蒙蒙和西西留下两个馒头后全部打包给了骨头。   “今天的活儿,你们干的很细致,还帮师叔编了篱笆,超额完成,四个馒头。剩下的是定金。”   骨头沉默着,他本想只拿三个馒头,想起石洞中奄奄一息的小妹和小弟,接过了全部的馒头。   牙骨撞了撞指骨。   指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红着一张脸道:“城主,你有那种很长时间没吃饭后的药吗?咱们沙城的神医有这个药,听说神医住在这里。 ”   卓婉托着下巴,使劲地想着,她隐隐约约地听青衣说过这件事情,指了指他们抱着的木桶和大缸道:“这个就是药,每天都多喝一口,等一下子能喝下两大碗的时候,人就好了。”   卓婉再次仔细地回忆青衣的话,叮嘱道:“第一次喝,只能喂十小口,渐渐地增多,饿了多少天就要用双倍的时间来补回来,急不得。这些水直接喂,不要加热。神医说过了,咱沙城的地下水干净,直接喝没事。”   “这些水你们尽快喝完,别舍不得喝,放三天以上就没用了。到三天后,你们来这里找我,我给你们再泡点水。”   牙骨脑子活泛,听完她的话,很快就想明白了。   “城主,蜜蜂喜欢什么呀?”   “喜欢大红花。”   牙骨咧嘴笑着,他知道蜜蜂住在试验田,他不闯,他就多种点花让它们多留一会认识认识他。   说不定哪一天,他也能有小城主的待遇。   没有也没关系,他多瞅它们两眼也高兴。   送走骨肉他们,卓婉激动地跑到后院,在小溪旁找到正洗菜的小老太太。   “师叔,我把馒头送人了,今天咱们吃大家都喜欢的烤鸭肉,吃肉吃到饱。”   “秀衣同意了?”   卓婉安静,其实她已经先斩后奏了。   馒头哪有鸭肉好吃。 第102章 边西   哇哦!   矮墩子长大嘴巴,惊呆了一双眼。   这浩浩荡荡的货车超出了他的想象。   活鸡活鸭的叫声参杂在一块,让人又是烦躁又是欣喜。   沙城的城门围满了百姓,全是被这些鸡鸭的叫声引来的。   不只金猊,沙城的百姓也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切身走过的炼狱绝望,在漫漫无际的鸡鸭面前,修炼出的镇静都不管用。   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勒安谦内心平静,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早在糖包询问他沙城和军队人数的时候,他便早已猜到眼前这一幕。   能让糖包惦记着并挂在嘴边的货物定然非比寻常。   果真。   卓婉拽拽勒安谦的手,等他把她带到城墙上,望着看不见尾巴的车队,对赵蒙道:“你也带吃的了?”   赵蒙点了下头,爽利道:“你在信里念叨着螃蟹和大虾,就给你带了点。”   矮墩子听到这里,央着摄政王也把他抱到城墙上。   勒安谦站在城墙上,使出劲气把他提了上来。   姿势不雅地被扔了上来,矮墩子不在意地整整衣领,他心里清楚的很,在摄政王面前,他连他姐姐的一个指甲盖都比不上,能听到他的央求把他弄上来已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了。   太子这个身份在别人面前好用,在摄政王面前没用。   不过没关系,摄政王在他心里的地位连姐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要不是他姐姐稀罕摄政王,他才不会去跟他亲近。   他也是个有脸面的人。   他对摄政王亲近全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矮墩子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有明显标志的货车,努力佯装镇静道:“姐姐,这都是你买的?”   “嗯。”卓婉想到了外祖父的嘱托,又趁此机会语重心长地套用外祖父的原话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提前给东子和西西申请了,她们才能提前雇佣山民一块养了这么多只鸡鸭,如果我不提前说一声,这就没这么多的鸡鸭了。”   矮墩子觉的他姐没找到他震惊的重点,又问道:“姐,这么多鸡鸭需要很多钱吧?”   卓婉脸上纠结了片刻,念着外祖父答应她只要把他安排给她的几句话教导给墩子就会给亲手她酿果子酒,她忍住想要马上下去吃烤鸭的心,耐心道:“还是那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为了凑出这笔钱,九掌柜都忍着心痛把他店里珍藏的古董卖给了赵家人。”   “赵氏?”金猊从国师那里已知南方的强势家族,赵氏为最。   “嗯。”卓婉有点想念赵留燕了,“九掌柜说,赵家人钱多人傻,一坑一个准,先把他的宝贝古董放他们家,还能得到专业的护养,等他忙完手头上的急活后,他再坑过来。所以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要是能提前准备还流动资金,他也不用卖掉他的心肝儿了。”   矮墩子无奈地挥了挥手,对她三番两次刻意提起的话,想不注意都难,“我知晓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用再生硬地强调了,你说的难受我听的别扭。”   “你记住了就好。”卓婉终于完成了她外祖父布置给她的这一阶段的教学任务,可算松了一口气,脸上瞬间开出了一朵开心花。   矮墩子拍拍他姐的手,祖父可把他姐给愁到了。   为了记住祖父写给她的句子,他姐在国师给她讲这些话的读音和解释时,他姐竟拿着眉笔认真地做笔记。   他和国师当时的感觉,唯有受宠若惊来形容,要知道,只有在关乎到吃喝玩乐的时候,他姐才会这么的认真。   他姐还真没在读书上认真过,这难遇的表现让国师激动坏了,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愣生生地把简单的几句话讲出了一篇治世论的场面。   他姐异常耐心地坐在板凳上,乖生生地听了三个时辰。他都坐不住跑去外面看月亮透气,他姐还一直坚持到墨衣踹开书房把她拖走睡觉。   过后,他姐把外祖父的话贴在饭桌上,想着法儿地找着事儿地给他讲这些话在她在这里的理解。   与国师不同的,他姐总能在看似不相关的事情上对上这些句子,让人新奇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反思。   几次这样让人惊叹的惊喜后,他理解了祖父让她教导他的最根本的原因。   正如国师所说,她的话能打开他的另一种思考方式,或者说,能让他发现另一个视线角度。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也不是仰望敬畏的乞怜,而是中间的那种平视,国师甚至是所有人都无法从细枝末节间做到的平视。   国师说这点难能可贵,但他姐姐倒是无知无觉,还否认地强调道,她有丫鬟,丫鬟还特别的听她的话,她还特别的懂规矩,见到尊贵有身份的大人物,她跪的心甘情愿干脆利落。   听到她铿锵有力的辩论,他心如止水,一如既往的,他姐笨的没有找到他话里的重点。   矮墩子对着浩浩荡荡的货车感慨他姐的不易。   卓婉已经一身小雀跃地指挥着车队慢慢地进城。   这些仍然活着的鸡鸭需要抓紧时间处理,虽然叫声嘈杂,这也是数量大,打开车上罩着的防水布,一个个都无精打采,被沙城的干燥风沙吹的生无可恋。   卓婉简单粗暴地按人头分鸡鸭,一人一只鸡一只鸭,剩下的全是她的,不用担心吃不完,小老太太可以用来做肉酱,苗落风也可以用来做风干肉,在沙城这种天气的先天优势下,简单容易,没问题。   “你就这么发下去?”矮墩子觉的这么慷慨无私的行为不像他姐能做出来的,他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卓婉惊讶,恨铁不成钢地低头拽了下矮墩子的小辫子,转头点名勒安谦,道:“你来说一下,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勒安谦笑咳了一声,缓缓道:“身为商人,要有商人的职业素养,不能做亏本买卖。”   “就是这句话。”卓婉奖励给了他一颗糖。   勒安谦笑着接过糖果,含在嘴里,一如她般香甜。   转眼间,矮墩子被同样的手法扔下了城墙。   仰头看着城墙,他总觉,摄政王对他姐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时期事情。   姑父要是再不来阻止一下,他姐等不了多长时间就被抢走了。   矮墩子叹息着女大不中留,看见刚赶来的红衣和老军师默契地打开提前准备的欠条,让领鸡鸭的人压指印。   一天八个小时的劳动强度,十天换一只鸡,十二天换一只鸭。   这是赵蒙按照她们养大鸡鸭所需的劳动成计算出的合理劳动量。   沙城的老百姓早在石雕生意刚开始时就熟悉了士兵们的欠条,二话不问地按下了手印。   习惯了士兵们排队取货的秩序,老百姓也排着队,一个一个地来,不是免费的东西,拿的心安理得,也犯不着哄抢。   小院中,苗落风手腕翻飞,一片的一片烤鸭肉飞到了卓婉的碗里。   卓婉美滋滋地吃了一半,突然想起她现在是关键时候。   卓婉默默地放下碗筷,可怜兮兮地看向秀衣。   秀衣轻笑着,无奈地点了下头,即使知道小姐是装的,还是有心软。   卓婉暗戳戳地小兴奋了一下,抓住这次机会把鸭肉吃过瘾了,她心里明白的很,吃过了这顿,在及笈前,她绝对没有第二顿了。   她娘要是跟西西和蒙蒙一样提前来沙城,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估计会气的把错全推到她老爹身上。最近,她老爹总抱怨她美人娘不爱他了,竟然把他独自留在卓府看家,老爹要是不来沙城,没了当事人的辩解,就有点冤了。   为了老爹的幸福生活,她得控制住自己。   从下一顿开始努力。   边西坐在卓婉的身边,在苗落风来不及分给卓婉的时候,她就给卓婉削肉切块。   常年坐着,边西的食欲早就败坏了下来,在山上的日子里,她和东子只喝粥一天两碗。   坐到卓婉身边后,她不知不觉地喝了三碗粥,又吃了五片鸭肉。   即使吃撑了,看着卓婉的吃相,嘴又馋了。   撑的实在受不了了,放下碗筷,把肉喂到她嘴里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卓婉吃鸭肉的动作虽快却不见狼狈,与勒安谦相处的时间长了,被他的优雅矜贵影响着,她一举一动也是赏心悦目。   赵蒙的胃口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像小仙女一样沾了沾筷子,就不肯再吃了。   卓婉看看左边给她切肉块的西西,再瞅瞅早已放下碗筷的蒙蒙,找到了她们瘦的直接原因。   “西西,你多吃点,你太瘦了,今早的大风能把你刮跑。”   “吃不下。”   “吃不下是缺乏运动,明早开始跟着我锻炼身体。”   边西垂眼,扫了眼她两条没有知觉的腿。 第103章 风沙   夜里又来一阵狂沙,卓婉有些心忧的睡不着,便披着外袍,顶着风沙,艰难地走到了书房。   她打开沙城的布局图,紧紧地盯着,像一副静止的画面。   勒安谦随便披着一件长衫,揣着手,晃悠悠地走入书房,半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一手侧支着脸,慵懒地看着糖包。   他用劲气挡开了风沙,浑身没有沾上一粒沙,即便衣衫不整,看起来也比满脸土沙的卓婉更体面。   糖包现在的样子是真得有点脏。   秀衣轻轻打开书房门,看见小姐这样全身心投入的画面,微微一笑,从书箱中取出三颗月明珠安置在她的周围。   也许是土沙粘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卓婉无意识地挠了挠脸。   秀衣上前,用湿巾把她的脸和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卓婉从漫无边际的天马行空中醒过神来,两眼闪亮地看向勒安谦,佯装出一脸的高深莫测:“老道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沙城危机的破解之法唯有种树。”   勒安谦看着她,缓缓地展开了笑。   卓婉眼睛都看直了。   “早些睡,明日再说。”   勒安谦拉着她的手,一步一停,闲闲散散地把她送回卧室,等她熟睡后,才悠悠地走回书房,如她刚才那般,盘着腿看着沙城详尽的地理分布图。   他看到的是易守难攻的必胜之地,也能找到让对地方陷入进退两难的虎狼之地。   她看到的想到的定然与他不同,他心里对明日的解释多了些许的好奇。   卓婉醒来,院落已整理的不见昨夜的狼狈。   她站在小院中间,跟在矮墩子后面,嘿哈嘿哈地练着武功,只是她的动作软绵无力,完完全全的花拳绣腿。   就是这样无力的几个动作,矮墩子都还没有热身完,她已经练的满脸大汗。   走廊的尽头,边西坐在轮椅上,文静娴雅地看着她,眼中带着点点的笑意。   卓婉随意擦了下汗,对着边西招手。   边西滑着轮椅从走廊来到小院中间。   早在卓婉刚到沙城的时候,她就与矮墩子把小院的每一处都进行了精心的改善。   矮墩子当时还不懂那些看似多余无用的改造,现如今看着边西不需人照顾就能行动自如,便明白了他姐姐的用心之处。   他想着,难怪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姐姐,给再多的钱再多的权也夺不走这些人才,这些人的心被狠狠地暖过了就不舍得放弃这个滋味了。   他也不例外。   边西正看着她。   卓婉神情严肃,有模有样地甩鞭,把她认为姿势潇洒好看的全来了一遍,尽管她累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如何?”卓婉貌似不经意般顺口问了一句。   边西瞧着她眼睛中掩藏不住的小期待,笑着点了点头,捏着手帕给主动凑过来的小脸蛋擦了擦汗。   小脸蛋细腻白软,如那刚出笼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想让人捏上一捏试一试它是否一如想想的弹软。   卓婉只觉自己的脸蛋被两根手指轻轻地掐了掐,动作轻柔的让她以为是错觉。   “好捏吗?”矮墩子一脸美味共享后的亲昵,“我姐看着不好看,但看起来很好吃,跟奶糖似的。”   “确实好吃,我觉的像白面馒头。”边西笑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矮墩子根据他长久的经验推断道:“你更喜欢吃馒头,不喜欢吃糖吧。”   边西脸上的笑更明显了,“小时候吃糖坏了牙齿,现在稍碰点糖,牙就疼的受不了。”   “嗯。”矮墩子老成持重道:“我会吸取的经验教训的。我现在还好,姐姐说我乳牙还没掉,即使吃坏了还有补救的机会。不过,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会节制一点的,不能学姐姐的臭毛病。”   边西想起婉婉幼时抱着肉包子死活不放手,宁愿慷慨就义的英勇表情,终于笑开了怀。   “婉婉从小就这样,长大了也没学会遮掩。”   矮墩子一挥手,大气道:“我姐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要求再多,她也做不到。”   卓婉被轻轻掐了一下脸后,她就不在意地摸摸脸,跑到印择天的火炉房找她提前订制的长鞭了。   等她找到长鞭,再回到小院,就见矮墩子和边西相谈甚欢的样子。   卓婉上前把长鞭递给边西后,抱起矮墩子亲了亲。   矮墩子抿抿嘴,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小兴奋,咯咯地笑了起来。   藏不住的小奶嗓也随着无忧无虑的笑声泄露了出来。   边西暗笑着摇了摇头,刚才的对话几乎让她忽略了他的年龄。   赵蒙与墨衣对练,试出彼此的身手后,把剑还给了墨衣。   墨衣清冷道:“小姐给你找的,拿着。”   墨衣把剑又扔了过去。   赵蒙接过剑,走至前院,就看着太子抱着卓婉脖子蹭来蹭去的撒娇模样。   赵蒙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树上打盹的勒安谦,“他就是你们国家的太子?”   勒安谦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爱搭不理。   墨衣冷冰道:“太子天资聪慧敏而好学,比你们蒙新国的启明太子强太多。”   赵蒙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拧着眉头看卓婉,不欲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蒙新国与金国隔海对望,彼此互不侵犯上百年,无所谓对比。   金猊只跟卓婉撒娇,在被逼无奈的时候也会跟勒安谦撒娇,对其他人,即使是祖父祖母,他也不曾撒过娇。   也许是因为卓婉和勒安谦都在他无能为力的救了他的命,也许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个孩子。   卓婉自个学业不精,还逞强着给边西设计了一套鞭法。   小老太太看到小花设计的鞭法后,笑的前俯后仰。   卓婉自认为她的这套鞭法简直是天才之作,“第一个招式的重点是让鞭子尖回到手里,这个学会了,你就能自个从树上摘果实了。第二招,要凶要猛,把打出声音和火花,你想想,你要是一鞭下去有了火花,再添加些干柴,这火就着了,你一个人在山上赶鸭子的时候也能烧火取暖……”   卓婉巴拉巴拉,把她设计的每一招式都详细地做了使用说明。   边西听的心里暖甜。   “这些招式想了很久吧。”边西温柔地揉着她的头。   卓婉席地坐在边西的身旁,头枕在边西的腿上,让边西给她按揉头发。   坐在暖暖的沙地上,卓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矮墩子挤到他姐姐的怀里,玩着地上被昨夜大风刮来的细沙,回应着边西的话,“姐姐刚开始学鞭子的时候就开始设计这些能在生活里用到的招式。”   卓婉最推崇教她鞭法的小老太太的话,接话道:“鞭子就是人的第二双长胳膊,能做到第一双胳膊做不到的事情。”   边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着直白道:“恰好能代替我这双无用的腿。”   卓婉拍拍她好无知觉的腿,不赞成道:“还是很有用的,起码整个人囫囵个的,看着好看。”   边西承了她不似劝诫的劝诫。   小老太太知晓小花的苦心,笑呵呵地守在她们的一侧指导她们的施力方向和大小。   边西对这套鞭法很上心,有小老太太的指导,再加上她本身有一些武学底子在,很快就上了手。   卓婉吭哧吭哧地跟着边西练习,边西已经能把走廊沿上的石铃卷下来,卓婉还在琢磨她想不明白的地方,甩鞭的时候只让鞭子尖卷起来,这样的操作听着就不符事务的客观发展规律。   在边西又让鞭子尖缠上药材从房顶上取下来的时候,卓婉有点懵了。   边西为什么学的这么快?为什么同样没有内力的边西能卷起鞭子尖?鞭子尖卷起来完全不符合力学定律呀?   叹息着,卓婉拿着夹有咸鸡蛋的馒头走进书房。   “武术是一门神秘的学科,有一点就透的学霸便会有学不会的学渣。”卓婉啃了口馒头,又看了看在外面迅速掌握招式的边西,不自主地开始怜惜自己,“是学霸,还是学渣,得看老天爷打不打算给你就这口饭吃,给了就好好珍惜,不给就得想开点。”   勒安谦笑着点了点她放在书桌上的沙城布局图,“解释下你昨夜想说的话。”   卓婉喂了他一口后,她也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回忆昨夜的事情。   “沙城的风沙太厉害了,如果照着现在的速度,不出十年,沙城这个在沙漠中的唯一绿洲便会消失,到时,被沙城护在风沙外的城市便会成为第二个沙城。”   “沙城有它独特的文明和生存方式,若被这些风沙给掩埋了,太过可惜。”   卓婉正儿八经地把她来到沙城后最为忧虑的事情说给了勒安谦听后,霸气道:“既然风沙侵占绿洲的地盘,咱们也可以侵占沙漠的地盘,不就是种树造林,简单!” 第104章 算数   卓婉踩在石桌上,激扬澎湃,挥斥方遒。   唯一的观众,矮墩子抱着甜瓜一大口一大口的地吃着,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姐发疯。   卓婉把自己说的热血沸腾,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也冒出了一层汗。   矮墩子吃完最后一口甜瓜,举手提问,“姐姐,我有问题。”   卓婉站在石桌上背着手,一身学富五车的高华气派,“请说,为师定为你慷慨解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矮墩子看在她用甜瓜交换他听她疯言疯语的份上,机灵道:“老师,沙城内有水流环绕,粮食尚能勉强生长,沙城外全是沙子,一阵大风便能轻易地连根拔起。”   “这个问题很好。”卓婉思忖道:“打仗也不是一下子攻到对方的老窝中,而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收复。即使精力不济拿不下对方的老窝,那已经收复的城池也是功绩。道理是一样的。”   矮墩子并没有听懂,大风吹飞树苗与收复失地有什么关系。   矮墩子坦率地摇了摇头,“没听懂。”   “就是稳扎稳打的策略。”卓婉把她的大型真人秀沙城游戏布局图展开,“我用十年的时间来还这里一片绿色。”   “我给你算一算。”卓婉蹲在石桌上,拿出眉笔,在宣纸上极其兴奋地阐述她这个绿植工程的可行性,“咱们沙城是圆的,大小约452平方公里,周长差不多76公里,如果绕着沙城种树,每棵树间隔一米,需要76千棵树,十年是三千多天,抛去节假日,每天只需要种三十颗树,十年后,咱们沙城的绿植面积就扩大了整整78平方公里,往少了算,也是沙城六分之一的面积。”   卓婉情绪激动,在宣纸上计算出了一串的数字。   矮墩子大张着嘴巴,定定地看着她,有些受惊过度。   半晌后,矮墩子从她手中夺过宣纸和布局图,折叠着放到怀里。   卓婉坐在石桌上,晃着小粗腿,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矮墩子用手压了压怀中的图纸,郑重其事道:“我去书房,有事儿,你在这里自己玩一会,等我忙完了再来陪你玩,你不要闹腾,乖乖的,等他们都从外面回来了,我会好好地夸夸你。”   卓婉可乖可萌地连连点头。   矮墩子回到书房,迅速地把他从一开始认为的疯言疯语完完整整地写下来,写到后面,他拿出宣纸,皱着眉头,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她的计算过程。   就在他姐姐在宣纸上计算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他姐姐不是在空想也不是在说故事,她确确实实地认真想过了这个事情,她对这件事情的意愿比任何时候更为强烈。是以,她讲的时候会激动到脸蛋通红,她甚至会花心思避开别人,单独找他提前讲述一遍。   他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在他姐姐这里,可以。   卓婉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抱着矮墩子吃剩下的甜瓜,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时不时地看一眼书房,不吵不闹。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地回来,金猊才从书房走出。   卓婉从石桌上跳下来,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矮墩子走到她身前,拉拉她的衣袖让她弯下腰来,小声道:“姐姐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计算方法?特别厉害。”   “不算厉害,我还需要拿着笔在纸上计算,二掌柜看一眼数就能直接给出结果,他脑子自带算盘。还有九掌柜,那是真正的高手,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数。”   卓婉的语气中的敬佩太明显,矮墩子原本想要询问的事情被拐跑了。   “九掌柜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数,那岂不是很痛苦?”   矮墩子想起了他还未曾遇见他姐的时候,他在皇宫外遇见过一个在地上不停写数字的人,别人都说他是不会说话的傻子,等他再次来到那个地方时候,他听说这个人死了,自杀死的,他想不明白家中殷实吃穿不愁的人为什么会自杀。   后来,他被姐姐救出府,让青衣给他易容,偷偷地藏在李府时,他曾问过祖父这个他疑惑了很久地问题。祖父说,不被理解和接纳的孤独会逼死人。   这个九掌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卓婉托着下巴,回忆了片刻,“不知道,可能刚开始的时候是痛苦的吧。二哥把他从河里捡回卓府的时候,他啥都不会,他又不喜欢说话,就闷着头在地上不停地写数字。”   矮墩子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期待地看着她姐。   卓婉看他感兴趣,便搬着小板凳坐下,尽量给他讲的详细一点。   “我二哥把他捡回来后,就交给了老管家。老管家的媳妇是府里的老厨娘,她跟二哥说,这傻孩子挺乖的,不捣乱也不乱叫,给吃的就吃,给枕头就睡觉。”   “老厨娘年龄大了,爱唠叨,可算找到个不打断她说话能让她尽兴的人。二哥看她待见这个小伙子,就把他交给老管家老厨娘这对老夫妻来照顾。”   “老管家忙,顾不上他,就把他放到厨房让老厨娘看着,老厨娘炖汤有一绝,府里的炖汤常年不断,每次炖汤剩下的肉渣都顺手给他吃了。”   “喂着喂着,就把他给喂胖了。这下子,就招所有管家和下人们稀罕了,他们跟府里的主子一样,再怎么吃也吃不胖,就羡慕这种一吃就胖的人。”   “他们稀罕,就往厨房跑的勤。他们都学过算数,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他写在地上的数字都是有逻辑的,便把他们算过的账本给他检查,别人会不耐烦,但是他不会,一传十十传百,来找他复查账本的人越来越多,连外面走生意的掌柜也来让他看。”   卓婉叹了一口气,“看账本很痛苦的,我就想着我也可以来找他。没想到,其他人让他看账本会在外面给他买零食吃。我没有……”   想起当时的窘况,她现在还心疼那个时候的自己:“我娘有言在前,其他人都不敢帮我买。他看完账本,没有收到零食,就拽着我的裙角不让我走了。”   “我也没有办法呀。”卓婉突然想到她还肩负着外祖父交予她的重任,认真地教育矮墩子道:“所以,人不能贪小便宜,会吃大亏。”   金猊:……   卓婉且严肃地看着他。   矮墩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人不能贪小便宜,我知道了,姐,你继续说。”   卓婉安心地继续说下去,“当时二掌柜还是老爹的小厮,没有外出走生意,他跟我说这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是个算数天才。我就想着,他再厌世也还算个不停,应该会对书房里的孤本感兴趣,我就承诺给他看孤本。”   矮墩子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用孤本换取了自由。”   “没有……”卓婉惆怅道:“他压根不识字,看不懂算数孤本。”   “我娘说,人要日行一善。我老爹说,做人要讲信誉,一个合格的商人不仅要把东西卖给对方,还要最好的售后服务,让对方来买第二次。”   “然后,秀衣给我念算术孤本上的官字,我换成数字和图形给他看。”   “老爹的话果然有道理,我把孤本的内容都给他转换成了数字和图形后,他开始跟我主动要账本看了。我们合作的很愉快,他帮我整理账本,我找孤本给他看。一直愉快地合作到现在。”   卓婉觉的自己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很是轻松愉快地跑去厨房找小老太太要吃的。   矮墩子紧追在她的后面,压了一肚子的问题。   “姐姐,九掌柜的眉角是不是有颗黑痣。”   “嗯。”卓婉眉眼弯弯地接过小老太太递给她的葱油饼,坐到厨房门槛上,对着挤在身边的矮墩子问道:“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见过一面。”矮墩子手上也拿着个葱油饼,吃了一大口后,继续问道:“他会说话?”   “会呀。”卓婉奇怪地看了矮墩子一眼,“他只是不太喜欢说话,即使在他跟我要孤本前,府里其他人没听他说过话,也都知道他会说话。会说话不愿意说话与不会说话的人很不同,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了。”   卓婉想到矮墩子只见过他一面,侧身拍了拍矮墩子的头,道:“三人成虎。”   矮墩子安静地吃着葱油饼,吃完后,擦了擦手,“九掌柜现在做什么生意?”   “零食店。”   矮墩子顿了顿,“你不是说他是天才吗?”   “是呀,可是他更喜欢吃零食,算数是他的爱好而已。”   矮墩子不信他姐会大方到把这么个天才扔在零食店里过日子,“他还有其他工作吗?”   “有,他吃零食吃的太多,要不努力赚钱,他就吃不起了。”   她开在南方的零食店里零食是用来坑老贵族的钱,九掌柜在店里吃零食都是按市场价给的,这家零食店不温不火的大半原因就在他身上,进来的稀罕好吃的零食,还没摆出来售卖就被他藏起来留着日后吃了,摆在店铺中的都是他吃腻的。   “他兼职的挺多,高楼承力设计,工具模具弧度边角计算,地形立体绘制等。关乎到大量计算的,他得心应手。”   矮墩子现在不关心这个九掌柜了,他只想知道,九掌柜兼职这么多还吃不起零食,这零食到底有多贵? 第105章 心算   绵软的糖丝裹在玲珑剔透的咸香坚果外,好看到让人舍不得碰。   矮墩子狠狠心,捏起直接放入嘴里。他本以为这会是又甜又咸的的奇怪口感,没想到竟是意外的好吃。   吃完这一个,矮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卓婉。   “没有了。”卓婉打开藏宝箱给他看,“里面的坚果要雕刻,外面的糖丝也需要均匀一致的拉丝技术,这都是成本。”   矮墩子天真道:“那如果不要雕刻,不要糖丝,直接把坚果放到糖液中沾一下,成本就能降下来了。”   “不可以的。”卓婉摇摇头,“如果这样的话,价格就上不去了,那些老贵族也不是纯粹的傻子,看不出来值钱不值钱。”   “价格不上不下,就没有了明确的购买群。货物只有两条路通往盈利,走价格或者走销量。”   “糖坚果的价格下来了,但是购买的人还是那几家的老贵族,其他普通百姓虽然买的起却也不会奢侈到买这样的糖坚果,他们宁愿买一大袋子实实在在的细粮、一块肉或者价格更便宜的麦芽糖。”   “在南方这样大环境下,越是奢侈和昂贵,越会盈利。所以,零食也要做出比珠宝更细腻的美感。”   卓婉分析的头头是道,矮墩子听的连连点头。   “最重要的是。”卓婉眯眼一笑,“九掌柜坐镇零食铺,要是不好看,他不吃也不让在他店里摆放。”   “我手下的店铺都是各自掌柜说了算,比较省心。”   金猊最近跟着国师学历代政令的实施和宫廷斗争,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往最糟糕的方向上想,此时听了她的话,阴谋论道:“你不怕他们做假账欺上瞒下?姐姐,人心险恶。”   卓婉颇为欣慰地拽了拽他的小辫子,学着大哥教育她时的深沉严肃的模样道:“你能想到这个,说明你的思想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   矮墩子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好说话,现在讨论的是正经事。”   “嗯?”卓婉愣了愣,“我以为咱们一直在进行一个轻松休闲的话题。”   矮墩子头疼,“行,这不是正经事,你继续说,为什么要让掌管们说了算?”   “省心呀。”卓婉加强了下语气继续道:“那么多好玩的事情我还没有来的及做,一直盯着那些已经成熟的有了盈利规律的店铺干啥。”   卓婉说完,不觉自己这样管理方式有任何问题,反问道:“你觉的呢?”   “我觉的,你的掌柜们全凭良心做事。”矮墩子就突然想起了书上的那句“人以群分在,物以类聚”。   “姐姐,别人家都是这么开了店后派一个掌柜过去就不管不顾了吗?”   卓婉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金猊想要弄明白他姐清奇的脑回路。   “我就想着,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就不用闷在卓府长霉了。”   卓婉实话实说,最开始跟着她的大掌柜就是这么来的。   当时她藏在后院后门口啃着老厨娘偷偷塞给她的卤猪蹄,大掌柜坐在隔壁院门口发呆,看她吃的香,也从他家里端出来了一盘瓜子。   她啃完了猪蹄,就被大掌柜的邀请磕瓜子。   实在是盛情难却,她就跟着大掌柜坐在台阶上磕了一个下午的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下午的嗑。   聊着聊着就熟悉了,他就说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老了也闲不住,一闲下来就觉的自己到了蹬腿入棺材的时候。   她有满脑子的想法,又正好缺一个有执行力的人。她一说,他一拍大腿,就合作开了家幼童玩具店铺。   她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大哥说她在瞎折腾。大掌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她的那些看起来异想天开神经兮兮的想法都一个一个地去实现。   她也是第一次自己亲自参与开店,大掌柜又配合着她玩,虽在京都闹了不少的笑话,但,这个店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火了。   在这之前,店铺都是入不敷出。她老祖宗和二哥偷偷塞给她的零花钱多,她不缺钱,大掌柜给她要钱,她就痛快的给。   后来盈利了,大掌柜还把成本翻了十番来还她。   她就觉的吧,她干的是风险投资的行当,她提供资金创业,创业失败了,钱就打水漂了,创业成功了,她就会有相当可观的回报。   既然收益已经到手了,她心里就已经认定这个幼童玩具店铺是大掌柜的,她跟大掌柜提过这个事儿,说去衙门走一下手续,把这个店铺转给他。   那个时候,大掌柜哭的那叫个老泪纵横,质问她,是不是嫌他老了不中用了,不想要他了……   然后,这个事儿她就再也不敢提了。   大掌柜每隔一个月就来找她送钱唠嗑,顺便把生意情况说一说。   她只要乖乖听着就行。   在卓也成为二掌柜前,他曾在大掌柜送账本的时候,认认真真的翻阅了一遍,特意背着大掌柜跟她说,这个账本没有一点遮掩,坦率的让人一看就明白所有的细枝末节。   她当时正忙着学刺绣,一直没顾上看账本,听二掌柜这么一说,她感兴趣地翻看了两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一直没给大掌柜发工资。   她匆忙地派人把还没走远的大掌柜喊回来,单独给大掌柜下罗列了一系列工资福利,她能想到的都罗列了下来,包括养老医疗节假日福利等等,其实这些她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就是看着雇佣合同上空荡荡的不好看就全加了进去。   他们两个像模像样地写合同然后签字画押,卓也瞧了个全程,回头就掏出私房钱把他的卖身契从她老爹手里要了回来,死皮赖脸地要跟她签雇佣合同。   为了说服她,把她老爹从百忙中求了回来帮他说道说道。   她老爹说了他一大堆的优点,她还是有点犹豫,按照卓府墨守成规的小规矩,她还没到走生意的年龄,她最近又被美人娘压着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她有点犯懒,暂时不想折腾生意。   卓也展示了他一直隐藏着的心算能力,把她老爹震惊的两眼瞪成了铜铃。   她老爹不但没有因为卓也的隐瞒生气,反而稀罕地直接行使家长权利,替她决定了。   呐,她老爹很顽固地认为,在她没有及笈前,她都是个孩子,得听他的。   幸亏,这个时候不多,偶尔的几次,全家都会顺着他,卓婉最甚。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的顽固劲儿上来了,她就惯着她老爹,干脆利落地签了这个雇佣合同。   卓也成了二掌柜。   有了他这个例子,再后面的掌柜一个比一个有强,个个有让人瞠目结舌的绝技。   现在掌柜已经排到了十二,每次一齐过来唠嗑的时候,卓婉都觉她是凡人,坐在她对面的人是光环外挂齐飞的天选之人。   “也有可能是,他们觉的有我这样的主子进行总指挥,他们更有安全感。”卓婉美滋滋地说着。   “姐姐,你想多了。”矮墩子拍了拍她的头。   “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了。”卓婉一脸的神秘莫测。   矮墩子无奈地配合着问道:“什么原因?”   “我太有个人魅力了,用读书人的话来说,我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矮墩子甩甩腿,从她的怀里跳下来,揉着额头,叹着气离开。   小老太太忍着笑,又给她手上塞了一块芝麻糖饼。   “小花,又惹小太子生气了?”   “没有,他是头疼,回去睡一觉。”卓婉急摇头,满眼都写着我是无辜的。   小老太太刚刚还不肯定,现在瞧着她这副极力掩饰的模样,大笑着肯定了她使坏了。   “师叔,你不要误会。”卓婉正经八百地解释道:“墩子是听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心里有了点小自卑,回房间修复修复心情。”   小老太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心里明白。   国师昨晚避着小太子跟小花说了很多关于小太子的话。   小太子早慧又多智,最近有了高傲看不起别人的苗头。   小花在用着她的方式引导着他,润物无声。   沙城的天气在这接连的两次大风沙中变的干热,卓婉早早地被秀衣从书房中唤回卧室收拾。   所谓的收拾就是泡药澡,泡完后浑身还要再抹上一层又一层黑乎乎的药膏。   卓婉任由着秀衣把她折腾来折腾去,忠实地做个听话的模特。   直到睡觉,她脸上还糊着一层薄薄的药糊,在睡觉的时候补充水分。   卓婉用手指戳了下脸上凝固分药糊,坚硬有弹性,不会在手上粘上脏。   “秀衣,你给我抹的药膏都有延迟衰老的功效。我觉的,勒安谦更需要。”   书房中看心算书卷的勒安谦挑了挑眉眼,食指拨弄了下绑在手腕上的细软发丝。 第106章 武功   卓婉从梦中悠悠地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躺在她床上紧抱着她不撒手的勒安谦,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软软糯糯地哄道:“乖,好好睡觉,不要闹。”   勒安谦翻身压到她的身上,厮磨着她的软嫩的脸蛋,嘴里含着她的小耳垂,用舌头拨弄着。   卓婉的脸蛋和脖颈迅速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卓婉想着,她不该在药膏干硬后从脸上撕下来。   现在,感受他身体的燥热,她觉的他快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以及,她已经控制不住她自己了。   勒安谦喘着粗气,两眼赤红,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发丝间。   他支起胳膊,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块甜糖,“延迟衰老,我需要?”   卓婉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心被一上一下的潮热勾的心痒难安。   “你老当益壮,不需要!”卓婉搂住他的脖颈,软绵绵地摸索着他的耳根。   “老当益壮?”勒安谦低头,含住她脖颈下的软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什么痒,什么热,什么暧昧,全成了疼!   疼的她两眼冒火,一口咬向他的脖子,不撒口。   这凶狠的小奶狗样,把勒安谦逗的笑个不停,搂着她翻了身,让她压在自己的身上,笑看着她的头顶。   卓婉本就困顿,他安静了下来,她也就慢慢地睡了过去,嘴里还叼着他的脖子。   勒安谦听着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合上眼睛小憩片刻才抽身离开。   把她从身上放下时,心中竟有着不舍,想让她睡醒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   勒安谦捏了捏她粉扑扑的脸,满眼笑意地放下床幔。   随后,卓婉发现勒安谦开始注意保养了,以往粗糙直接暴晒在大太阳底下打盹,现在他会挑地方了,不仅要阴凉还要没风。   “谦哥哥~”卓婉摸了把他的脸。   勒安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享受闲适的小时光。   卓婉黑溜溜的眼珠子闪着贼光,颠儿颠儿地跑回卧室拿出她的全套保养品。   “不要动,会很舒服的。”卓婉把药膏一层一层地往他脸上抹,她看的多了,也就知道秀衣制作的这些药膏都是什么用途了。   勒安谦闭着眼睛,任她在他脸上折腾。   她正玩的不亦乐乎,小院的门被打开。   大叶子推着轮椅进来,坐在轮椅上的人真是她这几日念念不忘的桃花。   桃花一眼就看见那个蹲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师傅。   “半年不见,你怎么丑成这样了。”桃花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卓婉闻声转头,满脸都是灿如艳阳的笑容。   桃花冷冷地瞟了一眼躺在摇椅上的人,对着卓婉招了招手,“小师傅,你过来。”   卓婉欢快地从台阶上跳下来,盘着团坐在地上,仰着头,眉眼弯弯地看着桃花,标准的听故事姿势。   在讲故事之前,桃花问道:“他是谁?”她曾在卓府住了很长时间,清楚她小师傅身边的每一个人,瞧着他们两个刚才亲昵的举动,心里已经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卓婉满脸的小得意,“我追到手的大美人。”   桃花不搭理她,等秀衣解释。   秀衣笑着弯腰从卓婉的脖颈上抽出黑曜石给桃花看了一眼,又重新戴回她的脖颈上。   “吃了狗屎运。”   这话,桃花也不知在说谁,卓婉自动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从京都到沙城,我看到的那么多人里,勒安谦是最好看的最有气质的,身材也是最好的,而且武功高脾气好,这么好的人是我的了。想想就开心~”   桃花嗤笑了一声。   勒安谦放下手上的话本,懒洋洋地托着腮,满眼温柔地看着糖包。   桃花眼神的余光扫见了这个眼神,心安,不再多言。   桃花仰头对大叶子点了点头,大叶子从轮椅下拖出一路上收集来的话本。   “还算有用的话本,你能看。”   卓婉接过来,脸上笑成了一颗糖,甜的粘腻。   “收敛点。”桃花最受不了小师傅这样的笑,每次都会打乱原本的想法,当初打乱了她想咬舌自尽的想法,其后又打乱了她浑浑噩噩度日的想法,现在又打乱了她原本孑然一身的想法,闹的她想收一个像小师傅这样甜软的小徒弟。   卓婉两手捧在脸蛋上,花朵状,歪头,眨眼,奶萌道:“师叔说我笑起来像一个灿烂的小太阳,普照大地,给人光辉。”   “要脸不?”   “不要。”   国师踩着午饭点回到小院,看见桃花,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桃花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把全部的神思放在她小师傅的身上。   卓婉正吹捧她来到沙城后的伟大壮举,“城墙上的画是我组织大家画的,是不是充满了艺术,集结了全城的审美。”   “你看见地上的鹅卵石图画没有?这是我率领一群神童完成的,鹅卵石上洒满了我们辛勤的汗水。”卓婉说到最后,用上了咏叹调。   桃花凉凉地瞟了她一眼。   卓婉认真且仔细地想了想,她来带沙城后也就进行了这两项有创意的大工程。试验田不算,她只带了头,剩下的都是军师和国师在操心。水道不算,都是王老和巫六在摸着石头过河。其他的,没了……   突然感觉,她来沙城这么久,只顾的吃和玩了,没干啥正经事。   有点惭愧。   卓婉心虚地埋头吃饭,逮住空了就往桃花嘴里喂她觉的好吃的。   桃花被喂了一口肉,一口菜还没吃完又是一口肉。   “吃你自己的!”桃花虎着脸,吼了她一句。   “凶你师傅,大不敬!”卓婉瞪过去。   “呵。”桃花给了她一个白眼。   “我在沙城认识了很多有故事的高人,本来想带你去认识一下他们,听一听他们的故事。”卓婉一仰头,傲气道:“现在我犹豫了,不带你去了。”   “切。”桃花扭头给她留个后脑勺。   “哼。”卓婉也扭头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所有人都忍着笑,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们两个吵架。   眼神相互交流着,小花这一次能坚持住多长时间。   印择天不动声色地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苗落风打赌是两盏茶功夫,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最是熟悉她们两个交流方式的秀衣,摇了摇头。   剩下的人还没想清楚压谁的注,桃花率先扭回头,像不存在刚才的事儿一般,问道:“什么高人?”   “武林高人。”卓婉像条没有记忆的鱼,回答的甚是爽朗,回答完还继续瞎掰道:“他们经历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排除万难,才来到了沙城。”   “吃完饭,带我去认识一下。”   “正好我也想给咱沙城的老百姓开个会。”   矮墩子看向她,满脑子都在想,他姐又想折腾什么?   比如铺鹅卵石这样的伟大的具有历史记载价值的伟大创举?   还是试验田这样的关乎到民生的大事?   每次看他姐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就头疼。   现在他姐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定然是她以为不重要其他人认为很重要的大事了。   唉……头疼。   国师放下碗筷,看向太子。   金猊揉揉额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他姐无奈道:“已经通知百姓了?”   卓婉摇了摇头。   “那你跟谁开会!”矮墩子每次问他姐这类追根究底的问题时,他姐的眼神里都会露出“你好笨”的怜惜,这个时候是他觉的他这个太子之位最艰难的时候。   如果他不是太子,他就不用去了解他姐那种奇怪的脑回路。不用追问他姐各种细节,他就不会闹心了。   卓婉满是怜爱的揉了揉矮墩子的头,指着印择天道:“你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不是你笨,是你没有掌握现有的基本情况。他的声音很大,用上内力能穿透整个沙城的那种。”   印择天放下碗筷,看向卓婉,“萝卜头,你想干什么?”   “借师兄的嗓子一用。”   “不借。”印择天拒绝的干脆利落。   “我商队出海,在扇贝岛上发现了大量陨石。”   “需要做什么?”   “开一嗓子,告诉沙城所有的人,有空的话,在傍晚来城门一趟,城主有大事宣布。”   印择天点头,对他如此轻易地被收买很是坦然。   卓婉回头对着惊诧中的矮墩子开导道:“学了武功就是拿来方便生活的,如果不在生活中用到,迟早要被挤压成少数人。”   矮墩子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总觉的哪里不对,又觉的他姐说的都挺对的。   别管印择天是不是曾经的武林盟主,他的声音大就可以用来传消息,如果不用,还干啥子要这么大的内力。   他姐姐的话,在逻辑上,没毛病。 第107章 三姨   卓婉与矮墩子皆是一身竹青色的长衫,端的是儒雅清秀的范儿。   两人背着手,迈着八字步,一步一顿地走在前面,私以为自个稳重大气,殊不知后面的一行人已忍笑忍到腹痛。   秀衣紧走两步,忍着笑给她身上罩上了泛着银白的外袍,哄她道:“外面太阳大,皮肤容易失水,遮一下。”   卓婉乖巧地戴上外袍上的帽子,遮挡住了大半个脸蛋。   秀衣细心地给她整理帽沿,轻笑道:“这次怎么这么乖?”   卓婉摸了摸自个的脸,叹气道:“桃花说我变丑了。我不能再变黑了,现在还可以一白遮三丑,要是变黑了就更丑了。及笄的时候,我美人娘来沙城,要是看见我又丑又黑,不要我了怎么办?”   秀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没有变丑,是脸蛋长开了。”   “我知道的,你看我时,跟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一样的,怎么看我都好看。我也一样,就觉的没有人比你更好看更温柔了。”卓婉自怜地捏了捏自个的肥脸蛋,“事实是残酷的。”   秀衣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夫人喜欢你都来不及。”   红衣上前,打趣道:“如果不要你了,还有很多人抢着要你。二当家和二夫人不就心心念念地把你拐到他们二房。戚夫人还千里迢迢地给夫人来信,让你去他们戚国当小圣女。”   卓婉一听“圣女”,瞬间正经了起来,“二叔二婶有堂姐了,不予考虑。小圣女哪有大将军威武。”   别怪她紧张,她娘把她从鬼门关哭回来后,就开始信这个了,真真切切地考虑过把她送到戚夫人那里当小圣女来积福。   更让她紧张的是,她爹和老祖宗都赞同她娘的想法。   她费了牛九二虎之力,给他们深入地解释了科学的重要性,并写下一系列的保证书才打消了她娘的主意。   要不是她足够机智,她现在已经在戚国当那劳什子圣女了。   圣女跟仙女没差的,都是喝露水吃菜叶长大的。   她觉的她的身体素质没那么强大,她会营养不良的。   圣女只适合她二堂姐这种只靠仙气就能活下去的高人。   当然,以上的这些也不足以让她紧张这么多年。   让她提心吊胆的是,戚夫人说神奴算出来的圣女只有她,她不来就任,戚国就空置了近十年的这个位置。   现如今,戚国百姓和官员逼国君说出圣女身份,戚夫人和她儿子已经快顶不住了。   红衣和墨衣时刻担心着一个不慎,她被他们给偷走。   她们两个人的分工特别的明确,墨衣白天守着她,红衣晚上守着她,如果两人有任务没办法盯住了她,就委托给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她刚开始以为是青衣或者秀衣,后来才知道是暗卫统领。   她认为大材小用了,不过参考到暗卫统领都被用来在试验田中种粮了,她也就啥都不说了。   每次她的藏宝盒中又多了有趣的小玩意,她就知道暗卫统领又来替班了。   “姐姐,戚夫人是戚国的那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吗?”   “嗯。”卓婉点了点头,继续道:“戚夫人是我娘的好姐妹,年纪轻轻就被上皇赐给了戚国使者,然后当上了皇后,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可以享清福了,结果儿子只喜欢画画不上早朝,她只能垂帘听政做做样子了,她心里可急着要小孙子了,越多越好。她给我娘的信里,一半骗我去戚国,一半念叨小孙子。”   “等等。”矮墩子扒拉着他姐的袖子,让她抱了起来,捧着她的脸,一脸发现精彩故事的小兴奋,“戚夫人是怎么从戚国使者的媳妇变成皇后的?”   卓婉想起戚夫人的故事,两眼也是闪着小兴奋“这是个漫长的故事。”她可是连续听她美人娘读了六年的信。   这些信里真实发生的事情能写成一本一代女皇奋斗史——搞笑版的。   她这个三姨走到现在全是阴差阳错,她自个都稀里糊涂的。她美人娘说,她的这几个姐妹中,三姨是天然憨。   当年戚国使者掉到水坑里,没人去救,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能猜到这里面肯定有特殊原因的。   三姨一看有人掉水坑,也不多想想,直接撸起袖子跳到水坑里,把人救了上来。   让上皇下不了台而不得不把她嫁过去的是,她怕救人的时候他不配合或者趁机占她便宜,一下水就一拳头砸了过去,把人砸晕后拖上来的。拳头的力道没掌握好,把人给毁容了。   更让上皇几度崩溃到想要杀掉三姨的真相是,戚国与上皇有个秘密协议,为维护两国长久友谊,派来与上皇友好交流的是戚国的太子。   “三姨一拳头把太子的鼻子打歪了,三姨坚持是他自个的鼻子长的不结实,她英勇救人没错,为了怕出现意外而采取一些有效措施也没错。”   “戚国太子又急又气,恨三姨恨的说不出话来。我娘给我描述,当时三姨那理直气壮的不怕天不怕地的样子真的很扎眼,太子被气的脖子上全是青筋。”   矮墩子摸了摸他姐的脸,深沉道:“姐姐,你问问姑姑,你是不是亲身的?姑父老实稳重,姑姑温柔聪慧,两个人生不出你这样的。我突然觉得戚夫人可能是你的亲娘,狸猫换太子。”   卓婉指指她自己的脸蛋,“那我这结合了我娘和爹长相的脸怎么解释?”   矮墩子从她脸上轻易地找到了姑父和姑姑的影子,实在是完美地继承了两人所有的鲜明特征,跟姑父如出一辙的圆鼻头和圆滚滚的额头,跟姑姑一模一样的黑亮的葡萄眼还有微微有些自然卷的鬓发,就连发丝也与祖母一样,过分的细软。   矮墩子鉴定完毕,“姑姑,姑父,亲生的。”   “虽然我是最该被怀疑的那个,但卓府里没有一个人怀疑我不是亲生的,我一露面,大哥二哥才是捡来的。”   卓婉对自己的长相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她的长相充分证明了基因的强大性,她大哥和二哥这种模糊了爹娘长相特征的孩子可不招人疼。   她的堂姐和堂兄也跟她大哥二哥一样,模糊了二叔二婶的长相,她这个小侄女反而与二叔长的更像一些。她觉的这是二叔想把她从他亲哥手里骗走的一个根本原因。把她带出去说是亲闺女,没人怀疑,鼻子七分像,额头一个样,铁打的亲闺女。   矮墩子两手往中间挤着她的脸,催促道:“戚夫人后来怎么样了?”   “上皇气的没办法,三姨是戚将军唯一的闺女,戚将军又为了上皇牺牲了性命,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让跟随他的人安心,上皇是不能把三姨怎么着的。”   矮墩子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从国师那里听过戚将军的生平事迹,实在敬佩他的忠义之心、勇猛之胆。   “三姨傻咧咧地说道,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想干啥她就奉陪到底。”   “傻。”矮墩子有点明白为什么他身为太子却没有听国师说过戚国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了。   “对,我娘也这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卓婉其实理解她三姨的那些做法的,当时,她娘都已经嫁给了她爹生下了大哥、二哥和她,她三姨虽比她娘小五岁,却始终没有嫁出去。不是没人求娶,而是三姨始终看不上这些为了戚家军而蝇营狗苟之人。就如她娘叹息的那样,像她爹这样纯粹的人太少了,她娘能逮住是费劲了心思和手段的。三姨这种一直没找到目标的,要不将就,要不继续蹉跎下去。   好在,三姨把人的鼻子砸歪后,认认真真地亲手检查了一遍他的鼻子,顺便看了一眼他的脸。   “三姨看上了戚国的太子。这事仔细想想是有原因的,戚将军本身就是戚国人,只不过从小长在京都。三姨在京都只有我娘这几个姐妹,我娘和其他人又都要忙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三姨孤身一人的,她估计早就想去戚国看一看了。又突然发现这个戚国使者挺好看的,就冒出了直接嫁给他的冲动。”   卓婉摸索着下巴继续道:“我估摸着那个时候的三姨夫已经被三姨的厚颜无耻给气傻了,竟然答应了。”   矮墩子眼睛都瞪大了,“后来相敬如宾,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没呢,三姨夫在回去戚国的路上还想报复三姨,被我三姨用武力镇压了。三姨怕夜长梦多,直接在路上举办了婚礼,回到戚国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孕。”   矮墩子惊呆了,“真快。”戚国太子真弱。   “戚国皇帝本就对愚笨的太子没期待,看他毁了容,只同情地听了个前因后果,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他的第一个大孙子身上了。”   “戚国皇帝时兴早登基早退位的优良传统,皇帝不等他大孙子娶媳妇,直接跳过了他儿子,把皇位给了他大孙子。”   矮墩子激动道:“他儿子逼宫了没有?”   “没有,他儿子本来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三姨夫当太子期间就被各种不得不解决的大事压的神经衰弱,在发现别人不把他当储君看待后,他一下子解脱了,每天过着悠闲自在想睡懒觉就睡懒觉的小日子,再也不想回去当国君了。” 第108章 登记   矮墩子的心情有些复杂,突然间的,他也觉的这皇帝当的没意思,每天有着愁不完的事儿,还要起早贪黑地上朝、批奏折,更别提那些让人心力交瘁的阴谋诡计。   所以,上皇和那些皇子们自相残杀地争夺这个皇位到底为了什么?为了跟自己过不去?   矮墩子忧愁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国家的安定,我也不想当太子。”   “嗯。”卓婉爱怜地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皇室里只剩下你和勒安谦是名正言顺的了。别看勒安谦这个战神把咱们的北方给稳了下来,但他脑字笨,连个生意也不会做。要是让他来当这个皇帝,南北也许很快就能统一,但他只会破坏不会治理国家。”   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摄政王在一年的时间用残忍的手段强硬地把南北统一,落得个暴戾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名声。别说他冤枉,他一点也不冤枉,他统一南北方后,像是终于完成了别人逼他完成的任务一样,彻底撒手不管了。等他陷入疯魔自我残杀后,国家再次陷入更加糟糕的四分五裂。   “名声很重要呢。”卓婉感慨了下,“当皇帝其实还是有优点的,听说人一旦享受到了权利的魅力就放不下手了,戚国的老皇帝和太子是个意外,等你当上了皇帝,说不定就喜欢上了。”   “但愿如此吧。”矮墩子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感觉他的发际线跟国师的一样,日渐后退,“幸亏我天资聪慧又懂事善良,要是一般的孩子,学那么多吃力枯燥的东西,肯定会心生逆反。”   “主要是你有一颗拯救百姓于危难的宽阔胸怀。”   矮墩子忍住爆开的心花儿,肃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蛋。   卓婉亲亲他的脸蛋,鼓劲道:“好好学习,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圣君。”   矮墩子使劲地点了点头,“我是圣君,姐姐是圣女。”   “别。”卓婉的脸皱成了白面大包子,“你知道圣女是干啥的不?”   矮墩子摇摇头,眼睛全是求知好学的亮光。   “我查看戚国的历史,进行了一下归类,戚国圣女分两种,一种是精神支柱,一种是高级技术工程师。”   “第一种被戚国百姓捧的高高在上,然后圣女要保证高洁无暇,是不能与凡人结婚生子的。这个不成,我还想要个长的像勒安谦的小闺女,肯定漂亮的不得了。”卓婉在脑海中勾勒着小闺女的长相,嘴角都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勒安谦摸索了下手腕上的细软发丝,手心滚烫。   矮墩子看了眼摄政王又看了眼姐姐,不得不承认,他小外甥女长的更像摄政王比较好,起码没有让人想要咬一口试一试是不是又软又甜的冲动。   他姐这个长相比较危险,容易被吃。   “第二种呢?”矮墩子听说到的是,圣女在戚国的身份很高,在百姓中的心中的地位,甚至高过了国君。戚国历史上,曾有皇帝看不得圣女在百姓中的呼声比他高,秘密处死了圣女,神殿中的神奴连夜逃走,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百姓狂怒,不惜生死地攻入皇宫,让这个小心眼的皇帝为圣女陪葬了。   他是不太理解戚国百姓这种把圣女看的比命还重要的行为,但不耽误他看清圣女在戚国百姓心中有怎样的份量。   “第二种,走的是才华和专业技巧。圣女需要保持神秘,然后呼风唤雨解决一切的自然灾害。难度系数太高了,我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些圣女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我做不到。”   卓婉对自己的本事太了解了,这些神乎其神的事情,她解释不通也理解不聊,但她仍拥有一颗坚定的科学心,她现在用科学解释不了,是因为她学识浅薄知识面狭窄。   矮墩子对他姐的自知之明高看了一眼,不走心地随意道:“你还是很聪明的。”   “我确实挺聪明的。”卓婉认真地夸了夸自个,继续道:“这得看跟谁比了,跟二堂姐比作诗作词,我不如她,要是比美食品鉴二堂姐肯定不如我,术业有专攻而已,只要在擅长的领域,人就会显的很聪慧。”   矮墩子又一次被说服了,连带着国师也跟着点了点头。   秀衣和墨衣对视了一眼,忍笑不语。   “你以后别一直拿二堂姐举例子,换一个人,其他人也是很厉害的。”矮墩子已经从他姐嘴里听了不下十次的二堂姐,出现的频次远远高于其他人,而且都是被用来对比的。   “我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卓婉惆怅地深呼了一口气。   矮墩子拍拍她的头,一身的雀跃,“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忙解决。”   “别人家孩子系列,你不懂。”   “祖父总拿你的事来告诫我,要是不好好掌握握笔姿势,写出来的字就会像你一样丑,要是不好好读书,就会像你一样考试不及格被夫子叫家长。”矮墩子看了眼他姐的脸色,拔老虎胡须,“别人家孩子系列?”   “你信不信我把你摔下来埋到粪堆里。”卓婉作势把他扔过去。   矮墩子搂紧她的脖子,笑嘻嘻地蹭着。   说着话,卓婉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平坦的沙地上。   小掌柜正站在方形石块上讲十二小兵传奇,气氛相当热血沸腾。   他身后的大树下挂着一个黑石片,上面零零星星的几个简单的字可以看出来,他已经给沙城的这几个孩子认识了故事里总是出现的字,皆是一些宝剑和武功招式的名称,孩子们玩闹的时候都会用到。   卓婉等小掌柜讲完,给他招了招手。   小掌柜满脸惊喜地跑过来,“小主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傍晚的时候要给咱全城开个会,顺便带着桃花去认识一下人。”   卓婉本打算速战速决地把话本留下然后走人,还是晚了一步,桃花已经逮住小掌柜,把他讲的故事骂了个彻底。   “你念书呢?知道跌宕起伏不?表情呢?被狗吃了!你讲成这样也有人来听,是同情你。你揣着过人物心思不?你这一脸三姑六婆说碎话的语气来讲英雄的对白,没揍你是他们不计较,……”   卓婉瞧着小掌柜快哭了的表情,默默地躲到了勒安谦的背后。   桃花训斥了个痛快后,被大叶子推着轮椅离开。   小掌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两眼湿润,“小主子,她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原来了我讲的这么差劲。”   “她看你有潜力,在提点你,要是你实在差劲,她早就不屑地离开了。你琢磨琢磨她说的话,琢磨透了,你讲故事的本领会突飞猛进。她就是你娘最崇拜的婉徒大师。”   小掌柜捂住脸,震惊的失控尖声道:“婉徒大师!”   卓婉沉稳地点点头离开。   桃花已经嘴下留情了,当年她写的第一本话本要被摆在戏台上时,她亲自监督,把人家戏班的台柱子训的痛哭流涕。   桃花的严厉吓走了好几拨的人,台柱子憋着一股劲儿琢磨着桃花刁钻的话,完全改掉上台的一些表演习惯,一天被骂哭三回地撑到了最后。   这场戏一开演,轰动了整个南方。   台柱子堪称完美的表演让所有茶客眼前一亮,迅速地走红。   台柱子从一个被茶客看不起的玩物成了被他们承认的大师。   自此,桃花再骂人,戏班的人也会洗耳恭听。   桃花骂人有原则,对事不对人。   也有例外,对卓婉不这样,她只会对人不对事。   桃花每次的无理取闹,卓婉左耳进右耳出,有时候还能杠回去   桃花在卓府住的日子里,两人没一天是安安静静地相处不互怼的。   卓婉在小掌柜狂热又羞怯的扭捏中带着桃花横过平坦的沙地。   一行人跟在矮墩子的后面穿过阴森的小巷来到黑蜘蛛的地盘。   卓婉提前让指骨给这里传了信,这里积满了各种穿着和打扮怪异的人。   在黑蜘蛛的组织下,这些人一本正经地开讲他们身上的事儿。   他们的话简单干脆,桃花却听的入了神。   卓婉伸出手在桃花眼前晃了晃。   桃花的眼睛没有眨动,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   卓婉知道桃花这是开始构思新话本了。   完成大掌柜委托的任务,卓婉拿出眉笔和本子,眉眼弯弯道:“现在我来负责记录素材,顺便登记一下咱沙城的人才结构。”   卓婉说完指了指头发全白的年轻人,“你先来讲。”   “杀过三十七个人,挖了三十个人的肝。”   卓婉敲敲桌子,严肃道:“不能敷衍了事,把姓名、年龄、个人特长说出来。这关系到,以后沙城大工程建设时的人员安排,比如,力气大的可以去干搬运的活,会飞的能完成高空作业。”   “你们要好好想想,要是没个特长,到时候怎么在沙城挣钱养家糊口。” 第109章 道长   卓婉办公的木桌从黑蜘蛛的地盘搬到了凉爽的城门下。   她一本正经地拿着眉笔在小本子上录入沙城人口基本信息。   在武林中最被忌讳的事情,在她这里却顺利到不可思议。   小老太太带着印择天来,也是为了防止这件事引来的暴动吓坏她的小花。   显然,他们都想错了。   “萝卜头在沙城这些恶徒心里的地位恐怕连德高望重的空言和尚也比不过了。”   印择天抱着胳膊对小老太太说完,与错肩而过的坡脚道长点了点头。   坡脚道长死气沉沉地看了印择天一眼,住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卓婉面前。   卓婉整理完上一个人的信息,抬头看向来人,手指头戳了下挤在她旁边的矮墩子。   “姐姐?”矮墩子从登记册上抬头,他笔下记下的信息比他姐在本子上胡乱写的两三句话详细了许多。   “咱们沙城有道馆吗?”   卓婉每到一个地方,职业习惯是先观察了解货币和物价,然后就是当地的店铺和生活质量,再来就是有效劳动力和人才,她正在进行的就是这最后一项。   至于和尚和道长这种关乎到百姓信仰的,她没怎么特意关注过,不太清楚。最近也是因为巫六给她的罗盘才让她稍稍触碰到一些神乎其神的她无法解释的通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不能深想的,需要保持一定的糊涂精神,比如她穿书这件事,她可以不要脸地说她是天选之人,是神派她来拯救苍生了;她还可以认为,她被外星人选中抹去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后投放入他们制造的观察地球人日常活动游戏中;还有一种解释是,未来科学家制作的时光机跳跃到她所在时代的节点时出现了问题,她这个无辜人被卷入了时光机中,为了保证时光机按时返程,他们把她扔到这个时代,那本书的作者说这书是依照野史写的,这个野史说不定就跟玛雅人似的在历史上真实存在却不为人所知的一段历史。   所以说,她深想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浪费这个脑细胞了。   其他事还是需要,求真、务实、讲科学。   “没有。”   矮墩子冷眼瞅着他姐不停地冒傻气的眼,糟心道:“沙城里的人连活着都难,怎么会有道馆。”   卓婉欲言又止,她暂时还不舍得把矮墩子给气坏了,还是不顶嘴了。   “说!”矮墩子就看着他姐还能胡扯出什么大道理。   “那个……”卓婉仔细观察着矮墩子的脸色,指了指坐在对面的坡脚道长,软糯道:“我觉的吧,道长住的地方可能就是道馆。”   坡脚道长手上的拐杖敲了敲地上的鹅卵石,语气平缓道:“小城主说的对,有道长的地方就是道馆。”   卓婉笑逐颜开。   “既然这样说,你刚才为什么还要问我!”矮墩子被两人一唱一和噎的心塞,气咻咻地转身背对两人。   坡脚道长看向卓婉,卓婉仍然一副眉眼弯弯的欢乐样。   身为睿智的城主,在她的城民面前,她是不会承认那句“有道长就是道馆”的话是她随机应变瞎掰出来的。   在她问“有没有道馆”的时候,矮墩子的语气和表情不太美好,会让她的城民以为她又傻又笨。   她也是有城主包袱的人,需要时刻注意城主的外在形象。   矮墩子拖的后腿,她硬凹了回来。   “我在考察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卓婉做了最后的收尾。   矮墩子仍背对着她“哼”了一声。   卓婉把他从旁边抱到膝盖上,亲了亲他的脸蛋。   矮墩子决定胸怀大量不跟她计较了。   卓婉哄好了矮墩子,又把他放回凳子上记录。   卓婉按照固定流程,一本正经地问道:“姓名。”   “坡脚道长。”   卓婉无奈地放下笔,认真解释道:“这是别人给你起的外号,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你看我,师叔叫我小花,印择天喊我萝卜,你们唤我小城主,其实我的名字是卓婉。”   卓婉翻开她小本子的第一页给他看,第一页写着她的信息。   坡脚道长看着她的特长,“挣钱?”   “对。”卓婉欣慰他的无师自通,“我的特长就是挣钱,你的呢?”   坡脚道长翻看了一眼其他人的特长,总结道:“他们会的,我都会。”   卓婉眼睛一亮,“你会写字?会做饭?会飞?会爬树?会钻地?会游泳?力气大?耳朵和眼睛都异于常人?”   坡脚道长被问的顿了顿,“我武功高强,在武林排名第二。”   卓婉看他,认真道:“武功高这个说法太笼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个高法,是动作快还是力气大?如果不弄清楚,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   这一问,坡脚道长有些发愁了,“我与人比武,彼此间多用内力试探,以快取胜的是剑门和无影门,一指顶千斤的力道是重刀门。”   卓婉听到内力,想到勒安谦用内力隔空取物的本事,夸赞道:“如果能用内力隔空取物也是一门很了不起的技能。”   坡脚道长摇了摇头道:“用内力取物只是个传说,即使是武林排名第一的随心老怪也做不到。”   卓婉看了眼躺在树上懒洋洋的勒安谦,心里给他鼓掌,他真棒。   勒安谦侧身,一手支着头,笑看着她黑亮的眼睛。   卓婉收回视线,继续办公,“你还会什么?其他方面的。”   坡脚道长低头沉默。   “你会基本的木工活儿不?”   坡脚道长沉默。   “你会打铁不?”   坡脚道长沉默。   “杀猪呢?”   坡脚道长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沉默。   卓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心沧桑,“你们可愁死我了。”   印择天看着曾在武林无所不能的坡脚道长被萝卜精如此嫌弃的样子,走到不显眼的树背后,胸膛不停振动地闷笑着。   卓婉思量到沙城的未来,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等你看见亲戚家的孩子,可得以身作则地劝诫着点,咱们身为遵纪守法的良民,不能走邪门歪道来谋财,咱们得有一技之长,这一技之长为的是赚钱吃饱肚子后继续提高生活质量,最起码能做到安身立命。”   “这武功是可以学的,毕竟武功也是很有用的,比如走镖或者侍卫护院一类的,但是在咱沙城,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这些。除此之外,再多学一门养家糊口的常规手艺,然后把武功当作兴趣爱好来学,艺多不压身。”   坡脚道长受教地连连点头,“小城主,那我现在怎么办?”   卓婉抿抿嘴,“你现在还年轻,再学一门手艺还不晚,等咱们技能培训班办起来了,你要好好学习。你想学什么技能?”   被夸年轻的坡脚道长浑身充满了干劲,两眼满是渴望地看向卓婉,道:“我学做素菜。”   “没问题。”卓婉答应的豪气冲天。   等坡脚道长走了,印择天拿起卓婉的本子看他的信息。   “王铁蛋,四十三岁,特长做素菜。”印择天甩了甩本子,调侃卓婉道:“萝卜头,你知道不,四十三的人,有的已经有曾孙了,还年轻?”   “如果活到九十岁的话,四十三岁还没过完人生的一半呢,当然年轻。”卓婉随口说着,满脑子都在计划着沙城的技能培训。   印择天听着她脱口而出的话,心暖了,不再逗她,转身回去小院。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现在整个沙城的人都在护着萝卜精,她在沙城比在任何一个其他地方更安全。   卓婉在脑海里计划培训的事儿,对着还懒在树上的勒安谦招招手,等他走了过来,问道:“驻扎在沙城的那些士兵们要不要也来学一下,他们也有娶老婆养孩子的一天。”   勒安谦把矮墩子拎起来放到他的膝盖上,与卓婉一块挤在石凳上,翻看着矮墩子的记录,缓缓道:“你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军师和国师,他们会很乐意地把这一切繁琐事都办妥。”   “士兵的部分都交给他们来做,沙城的还得由我来做,顺便多交流交流感情,亲民是一个合格的城主应该有的基本素质。”卓婉正经八百地说着,还不忘教育矮墩子道:“一个好的国君也需要亲民。”   矮墩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坐在摄政王色怀里,浑身都僵硬着。   卓婉顾不上无聊中的勒安谦和尴尬别扭中的矮墩子,忙豁豁地把本子上记录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整理成表格形式画到长皮卷上。   等忙完这一切,天已经不早了。   卓婉扭头问挨着城墙坐的桃花,“桃花,他们的故事你都记住了没有?”   桃花只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卓婉放心了,桃花这凉飕飕的眼神代表着她早就记住而且不耐烦了。   桃花的下一部大作品指日可待了。 第110章 皇庙   沙城中每个来录入信息的都会坐在木桌前跟卓婉唠嗑,有时话头上来,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   卓婉只乖乖地听着。   对面的大婶们看着这么乖静圆乎的小城主,心肝被萌的一颤一颤,平日里的冷肃寡言全扔掉了,握着小城主的胖爪,把一年的话都说尽了。   大婶们回去的路上,还嘀嘀咕咕地交流着小城主的胖手软乎乎的,像新鲜白嫩的豆腐,摸着捏着都舒服极了。   “姐姐,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她们是绝情宫出来的人。”他对武林的认识在不断地刷新,总觉的几代皇帝都难以解决的武林忧患在他姐姐这里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真心的。”矮墩子挤到她的怀里,两手捧住她的脸,凑近,小声道:“姐姐,你来当皇帝吧,你更适合,等我名正言顺地登基后,我再退位让贤,亲自读诏书,到时候,你也能名正言顺地做皇帝了。”   “不要。”卓婉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皇帝太累了。”   矮墩子劝慰,“当皇帝不累,把活儿都交代给手下就行。”   卓婉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更喜欢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将军有什么好的,还得听皇帝的话。”矮墩子耐心地给她分析利弊,“你想呀,受制于人不如站在制高点上控制人,皇帝看一个将军不顺眼,是不是就能很容易地收回他的兵权。”   “不是。”卓婉可认真地摇了摇头,“皇帝要是看将军不顺眼,得憋着。还需要养精蓄锐好多年,抓到大将军不利证据了才能出手,出手的时候还要顾及着大将军手上的兵权,万一逼急了逼宫就糟糕了。要是大将军忠君爱国,有点分寸的皇帝还得憋一辈子。”   “还是大将军这个职位好。”卓婉肯定地点了点头,“大将军要是看不惯皇帝,可以直接卸甲归田,别人还会夸他急流勇退不慕名利。要是皇帝看不惯大将军,为了有个好名声,只能憋着,多难受。”   “你看南破将军和重德皇帝,他们的关系没有外面说的那么铁,重德皇帝好几次差点被南破将军气死。但是,他还是忍了小半辈子,直到南破将军落叶归根回老家养老。重德皇帝要是一个冲动杀了南破将军,坏了名声,他政绩再好,死后也进不了皇庙。”   “你好好当皇帝,说不定也能进皇庙,享受皇室子孙后代的跪拜。”   矮墩子浑身的精神气降了三分,“进皇庙太难了,已经空置了百余年,上皇为了进入皇庙,临死前撑着一口气把史官和礼部官员全换成了只忠于他的死士,还是没进入皇庙。”   “那是他知道自己中年昏庸进不了皇庙才走邪门歪道。凡是名符其实的,不用提醒,百官自会送入皇庙。”   矮墩子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他对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很自信,但他还没自傲到能够进入皇庙,进入皇庙的八个圣君皆是开国皇帝。   “姐姐,进入皇庙的都是开国皇帝,我不是。”   “这个,老祖宗跟我讲过,我知道。”卓婉心里有点小得意,开国皇帝的故事她都记得。   她小时候跟老祖宗一块睡觉的时候,老祖宗天天给她讲开国皇帝的故事哄她睡觉,她为了这些精彩的故事,愣生生地把生物钟调的与老祖宗一模一样,老祖宗午休,她也午休,老祖宗早起早睡,她也早起早睡,生活方式提前进入养老模式,一直保持到现在。   坡脚道长刚走,一披着破旧袈裟的和尚来到卓婉的面前。   “阿弥陀佛。”和尚手上缠着禅珠,双手合十,低头与卓婉施礼。   卓婉也是双手合十,低头还礼。   “施主无需在意贫僧,小施主正等施主解惑。”和尚声音温润,慈眉善目。   卓婉不客气道:“那你先坐这里等一等,我一会就能说完。”   卓婉再次把矮墩子抱到膝盖上,翻开本子的最后一页,写下进入皇庙中的八个圣君的尊号。   “开国皇帝那么多,却只有这八个开国皇帝进入皇庙,这说明开国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共同因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因素。”   “第一个进入皇庙的皇帝没有参考性,毕竟他是第一个,进入皇庙的要求也不高。咱看最后进入皇庙的三个皇帝,分析他们政绩,然后达到他们政绩的基础上再多做点利民的实事儿也就妥了。”   卓婉说道这里,皱着小眉头开始用劲儿回想这三个皇帝做过的事儿。   有点忘记了……   矮墩子瞧见他姐使劲想还想不出来的难受样,探身从旁边拿起比普通毛笔更小的毛笔在她的本子上按照她的方式罗列圣皇的政绩。   卓婉看着矮墩子,两眼闪亮,满是崇拜。   “你好棒~”   “嗯。”   矮墩子面色平静,他不认为记得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是件很厉害的事儿,京都里凡是上了官学的孩子都能倒背如流。   不能说他姐不学无术,他姐是真的勤勤恳恳地学了,只是人有点不开窍,没记住而已。   “你这么厉害,入皇庙就更简单了。”卓婉说的铿锵有力,信心十足。   矮墩子双眼黑幽幽地看着他姐,静静地听着他姐给吹牛皮。   卓婉在写满字的本子上开始针对这三位圣皇的政绩进行勾画分类。   “看起来很复杂,其实挺简单的。”卓婉指着勾画出的一大类,解释道:“这块代表军事,他们都手握兵权,能够让军队令行禁止,打下天下后,四方外族无人敢惹。”   “你虽然没有开国,但是你经历了国家的四分五裂,等南北统一后,你在这方面的功绩可能只比他们稍弱一些。他们打天下肯定死伤无数,如果咱们军队在进行南北统一的时候无大规模死伤,那将是一件更了不起的事情,届时,即使百官们以此为难,武官们不会坐视不管的,百姓们也会有呼声。”   “红衣说,咱们大军从京都打到沙城,死伤人数只占军师在京都预估的死伤人数的一个末尾数,这个数字对战争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了。所以,在这一方面,你已经成功一半了,只要在收复南方的时候咱们的大军再多给点力,军事这块妥妥的了。”   矮墩子思忖了良久,郑重严肃地点了点头。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只需要士兵们的身手更加的高强。如果每个士兵都有红衣的身手,分分钟就能把南军吓哭。”   卓婉拍拍矮墩子的肩膀,“需要你去做的就是经常去军营,跟他们鼓鼓劲,精神上的鼓励跟物质上的奖励同等重要。”   “在物质上,有我这个朝廷命官在,你不用操心。”卓婉豪气万丈,“有专门供应给他们的粮食来保证他们每个人都饿不着。等再过一点时间,出海和探山的商队回来,人手运转开来,咱们威武精悍的大北军就能吃饱了。再过一年,等我商队放养在无人岛上的猪崽子长大了,咱们大军还能改善伙食,完成一素一荤一汤的阶段性目标。”   矮墩子连连点头,他跟在他姐身边的这些日子,已经知晓了他姐大半的生意商队。   他姐说的话不是大话,反而都是保守的估算结果。   他姐很会挣钱,他姐的商队很能折腾。   当时,他姐的探海商队发现这个无人岛的时候,这个小岛杂草丛生无下脚的地方。   探海商队的大管事来他姐这里求个主意,他姐托着下巴发呆了一上午,只说了四个字,“种草养猪。”   大管事等了一上午,只听了这四个字就一脸兴奋难耐地走了,走前还给他姐一布袋探海时收集到的珍珠和珊瑚。   后来,大管事跟他姐来信,猪崽子也吃无人岛上的这些杂草,他们随意洒上些提前准备好的草籽后就把上千头猪崽子扔到了无人岛上,商队偶尔路过查看,猪崽子都长的很好很快。   卓婉把军事这一块划掉,“去掉军事后就更简单了,什么减轻税务,什么重整狱罚,什么修编词典,等等。”   “你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能强过他们所做的一切。”   矮墩子心有灵犀,明朗道:“让所有人吃饱饭。”   “对!”   卓婉问道:“你现在还觉得进皇庙难吗?”   矮墩子春光灿烂地摇了摇头,自信道:“我能进入皇庙。”   “这就对了。”卓婉揉了揉他的头。   “姐,我还是觉得皇帝比大将军好,你真不考虑做皇帝?”矮墩子是真想看看他姐做皇帝后会把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定然是与众不同的。   “不了,我还有那么多的游戏没来的及玩,没空当皇帝。”   和尚恭敬地对着卓婉鞠了一躬,“苍生之福,善哉善哉。”   哐当一声,卓婉起身太急,凳子被碰到了地上。   卓婉慌慌张张地对着老和尚还了一礼。   她刚才说的太投入,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和尚等着登记,心里有些愧意。   “抱歉,让您久等了。”   老和尚笑了起来,解下了手上的禅珠,递给了卓婉。   “贫僧身无旁物,这跟随贫僧多年的禅珠已有灵性,赠予城主,护城主岁岁平安。”   卓婉摸摸荷包,路上已经让矮墩子吃掉了最后一颗果脯,只剩下银票了。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银票,“糖果吃完了,没有其他好吃的了,这个给你,能去别的城镇买很多好吃的,也能买到很多的袈裟。”   老和尚接过银票放入袖中,仿佛一下子褪掉了外面的一层温吞的表皮,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异常的爽朗。   矮墩子安静地看着,他姐姐骗来一个罗盘后又引来了一串禅珠。   装备齐全,他姐可以转职做神婆了。 第111章 佛心   矮墩子双手压在卓婉的膝盖上,踮着脚尖努力凑近桌面,看放在桌子上的禅珠。   卓婉一把把他捞到木桌上,让他正对着她坐在木桌上。   矮墩子晃了晃两条小短腿,一个不小心,在卓婉的衣服上踩出了一个脚印。   “姐姐,这些禅珠跟你的眼睛一样好看。”   “都是黑的,的确像。”   卓婉不在意地拍掉身上的脚印,一手抓着眉笔在本子上画表格,一手凭着感觉脱掉了矮墩子的鞋。   “姐姐,不能脱鞋,不合礼数。”矮墩子光溜溜的胖脚丫子踩在卓婉的膝盖上,蜷缩成了一团。   卓婉把毛笔和本子递给和尚,对着矮墩子问道:“舒服吗?”   矮墩子两只胖脚相互蹭了蹭,腼腆地点了点头。   “入乡随俗,你看骨头他们都没有穿鞋。现在这么热,你一直让脚丫子闷在这么厚的鞋子里,脚丫子多受委屈。”   卓婉笑着把他的脚丫子抓到木桌上,“你的脚跟你的手不是一个颜色。”   矮墩子抱起脚仔细的跟手背对比了一下,“我晒黑了。”   “黑点好,健康。”卓婉不走心地安慰了一下,从和尚手上接过本子。   矮墩子放下脚丫子,抱住他姐躲在纱帽后的脸,笑嘻嘻地亲了一口。   卓婉眉开眼笑,也亲了亲他的晒成小麦色的脸蛋。   卓婉和矮墩子亲昵完,翻开本子。   “空言和尚?”   卓婉耐心地提醒道:“要写具体的姓名,然后在称号这一栏上,可以选择性地写上称号。”   空言和尚摸着白色的胡须,大笑道:“贫僧自记事起便已住在寺中,无名无姓,只此法号。”   “哦。”卓婉恍然大悟。   卓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站起身对着大树的方向,大声问道:“师兄,武林中人在官府中有记录吗?比如户籍和土地分配什么的。”   小老太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师兄回去了。”   卓婉坐下来,看向矮墩子,虚心请教道:“武林在衙门中有名册吗?”   “让你好好听国师讲课,你睡懒觉不肯起来,一遇到不懂的问题就来问我,羞不羞?”   “不羞。”卓婉指着躺在树上的悠闲自在的勒安谦,“他也有很多不懂的,他打仗厉害,我挣钱厉害,他武功高,我点子多,我跟他的水平差不多。你是要继承皇位的人,肯定懂的比我多,这还有什么要羞愧的?”   矮墩子再一次嫌弃了一下这个皇位,每次涉及到皇位的争辩,他都赢不了。   如果上皇还是皇子的时候,身边多一位他姐姐这样的人,上皇争夺皇位的决心绝对会动摇,说不定跟他一样,时刻处在嫌弃皇位的临界点。   其实,在来沙城前,他知道他能够继承皇位时,他无法否认,他的心底深处有着隐隐的兴奋,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恨意猛然觉醒,他想把皇宫中的所有人杀掉来给他的母亲和父亲陪葬。   他知他一旦登基,杀掉皇宫中这些袖手旁观的太监和宫女易如反掌。   从京都逃往沙城的路上,他屡屡与死亡擦肩而过,摄政王救了他也让他认清了他的弱小无能和他们的强大和放肆,一直掩埋着的恨意从后宫延伸到前朝众臣。   他在进入沙城前换下身上布满血渍的衣服时,他对自己说,不要急,天真无邪能降低所有人的警觉,等慢慢地收回兵权后,他就能让所有人都尝一尝骨肉分离濒临死亡的绝望。   现在想起来,他那时候的想法简直跟他姐姐话本中的那个大反派一样,用姐姐的话来说,重度神经病患者。   他爹娘的死全是老妖婆造的孽,老妖婆早就被五马分尸,宫中知晓此事的太监宫女也被上皇逼着陪葬。更何况宫中又经历了一次摄政王的血洗,现在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人,还都是进宫不到半年的新人,可怜巴巴的。   至于路上追杀他的人,无非就是朝廷中那些痴心妄想的乱臣贼子。现如今,他父皇留给他的人慢慢地在朝中扎根,再加上摄政王所有势力的提拔和退让,朝中的情况,他已心中有数。   他从他姐姐这里学到了理直气壮站在正义一方的重要性,这个道理同样适应在这些乱臣贼子身上。   他已经想好了,等他回到京都后,拿着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甩在他们的脸上,感受着他们被万民唾骂的痛快。   想法一点一点地改变,逐渐的成熟,越是想的明白看的明白,他越是理解了国师只愿游荡在田野间而不愿入朝为官的不羁,也懂了摄政王不愿称王的懒散悠闲。   至于他从京都一路谋划到沙城的兵权,他只跟他姐去了一趟军营,军师就把剩下的半块虎符给他了,那另一半虎符一直在他姐的藏宝箱中待着。   士兵听令的不是虎符,而是摄政王和将军们的命令。   所以,他若想拥有兵权踏踏实实地坐在皇位上,就必须真正地在军营里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就如他姐姐说的那样,他太小,所能做的事情有限,能让士兵们高看一眼的也只有太子这个身份,多来军营刷刷脸,然后跟着士兵上几次战场就能成老铁了。   想的太透的后果就是,他开始觉察到皇帝独|裁的坏处远远大于好处,他看他姐不停地完善和修改店铺制度,他也开始深思皇位最好的走向。   然后,他把这个说给他姐后,他姐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神。   接收到这个眼神时,他的心,用他姐姐的词来形容,迅速地膨胀了。   正是这个时候,他肯定了他太子的身份。后来,他跟着姐姐,看到了她眼里的这个国家,美好的让人不舍随意放弃。   试验田给百姓发粮时,他的心受到了剧烈的震荡。他有了值得一生去完成的目标。无论用怎样的一个身份,让所有的人都有吃饱,不管旱涝。   皇帝这个身份只是能他的目标完成的更快一些而已。   武林问题始终是个忧患,矮墩子在听国师侃侃而谈时,就已把衙门关于武林中人的记载翻过了一遍,听他姐问起,言简意赅道:“大多数人在衙门中没有真实的记录。衙门中的人武功不济,对武林之事也插不上手,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林中的人不愿惹麻烦,对衙门中的人都是隔开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武林中有一套自己的规矩。”   卓婉眨巴眨巴眼,“听起来就感觉武林中的水很深。”   矮墩子无奈地拍了拍他姐的头,要是她脸上的表情再严肃一些,这句话听起来更真挚。   卓婉翻看了一下她记录在本子上的沙城人员信息,果断道:“那咱们沙城的人都不是武林中人了。”   矮墩子再一次地沉默着,静静地看他姐给她自个一个完美的解释。   “他们来这里登记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方便被安排就业。你是太子,我是城主,他们服从咱们的安排,亲自来这里登记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这个解释,矮墩子认可了。   空言和尚看着这两个孩子一唱一和,笑容满面。   “城主有时间可来清石听我讲禅。”   他已几十年没有讲禅,两人的对话让他又有了讲禅的佛心。   卓婉连连点头,笑容灿烂道:“你是不是看我骨骼清奇有慧根才邀请我的?”   空言和尚慈笑道:“正是如此。”   卓婉顿觉自己的身价翻了一番。   空言和尚与小城主告别,在人骨巷正碰见去登记的一群孩子。   骨头警惕地把弟弟妹妹拉到身后。   空言和尚双手合十,面相严正道:“记入名册便为重新来过,此前种种再无计较。若再有残忍无心之事,贫僧亲自出手。谨记。”   骨头带着弟弟妹妹跪下磕了一个头离开。   卓婉与矮墩子在木桌上玩石子,骨头和指骨他们哗啦啦全来了。   指骨在来的路上已经跟登记过的人打听清楚,知晓要写真实姓名和年龄特长。   “小城主,我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怎么办?”指骨问了他们这一群人共同的难题。   “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也可以是以前的称呼。年龄的话……”卓婉比划了下他们的身高,“你们按照什么排老大老二的?”   “谁打架最厉害谁就是老大?”   “这个不靠谱。”卓婉干脆道:“我给你们一个年龄和身高大概的对应范围,你们看一看,自己选个合理又喜欢的年龄。”   指骨上前,把他们攒了很久的野豆给她,嘿嘿地笑道:“小城主,我们都跟着你的姓氏,行不?”   “姓卓?可以呀。”   指骨激动地蹦了下,指着骨头身旁的两个孩子道:“姐,骨头的弟弟妹妹是用你的蜂蜜水救活的,他们想来谢你。”   两个瘦的像个骷髅架子的孩子怯怯地,被骨头推到前面。   卓婉忍住心酸,把矮墩子从桌子上抱到他们面前,“跟你一样大的玩伴。” 第112章 兔子   矮墩子背着手,挺着鼓绷绷的小肚子,眼神锐利的与两人对视,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撑起身为老大的威严。   卓婉蹲下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初次对抗。   骨头的妹妹是个怯弱的孩子,不一会就败下阵来,躲到了骨头的身后。   骨头弟弟头发枯黄,脸色苍白发青,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矮墩子。   长久的对峙后,卓婉伸手把矮墩子捞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骨头弟弟侧抬头看向她,身体僵硬了一般固定在原地,头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卓婉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骨头弟弟的额头,“不可以吓唬墩子。”   矮墩子的脸埋在卓婉的颈窝,小奶声颤巍巍道:“姐姐,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卓婉抱紧矮墩子,弯腰凑近他的眼睛,惊喜道:“真的是红色,好漂亮,跟小兔子的一样。”   矮墩子的呼吸急促了下,抬头纠正道:“兔子的眼睛是黑色的。”   “小白兔,跳跳;短尾巴,翘翘;红眼睛红眼睛,眨眨;长耳朵,摇摇。”卓婉哼唱完她幼时学过的儿歌,理直气壮道:“你看,小兔子是红眼睛的吧。”   矮墩子坚持道:“我亲眼见过兔子,眼睛黑色的。”   “你小,你看错了。”   “你笨,记错歌词了。”   两人一齐看向躺在树枝上的勒安谦。   勒安谦懒洋洋地躺在树上,闭目听暗卫用秘语汇报朝中动静,察觉到糖包的视线,睁开眼睛,缓缓地侧支着头看向她。   “红色的。”   卓婉乐滋滋地看向矮墩子,“我说弟弟的眼睛像兔子,没错吧。”   矮墩子气咻咻地瞪了眼摄政王,看向坐在阴凉处的国师。他知晓摄政王故意偏袒他姐的,当年那只黑眼睛兔子,摄政王也在皇宫中见过。   国师到底担负着教导的职责,没像勒安谦那般一心偏袒她,“兔子分不同的品种,皮毛分白色黑色和灰色,眼睛的颜色也多种多样。”   经过这一闹腾,矮墩子受到的惊吓也消散干净了,窝在他姐姐的怀里,一块看骨头弟弟的眼睛。   卓婉伸出食指碰了碰骨头弟弟的眼睫毛,“眼睛好看,眼睫毛也长。”   矮墩子并没有看出那里好看了,他还是觉的他姐的眼睛最好看,但为了哄他姐开心,违心道:“还算好看。”   “你的审美终于有进步了。”   矮墩子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卓婉仔细地欣赏着他红宝石般眼睛,艳羡道:“墩子,你说,青衣能不能帮我做出这样好看的彩瞳?”   “有难度。”   “青衣很厉害的。”   矮墩子无奈地捧着她的脸,哄道:“乖,不要瞎折腾了,姑姑很快就来了,她发现你又干奇奇怪怪的事情后,会罚你的。”   “没事。”卓婉估算了下时间,“有事事讲究的堂哥拖后腿,我娘他们至少还得十天才能到沙城,足够青衣研究出来了。”   卓婉话刚落,青衣的笑声从城墙上传来。   卓婉放下矮墩子,兴奋地跑到城墙下,等着青衣像小仙女一样从城墙上飘下来。   青衣中规中矩地从城门走了进来,一米见方的大背篓中全是带着泥根的新鲜药草。   卓婉颠儿颠儿地小跑到青衣面前,帮青衣解开绑在背篓上的粗麻绳。   “青衣,我刚刚以为你会从城墙上美美地飘下来,落入我的怀中,我与你的眼神撞上,擦出炙热的火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就在她听见青衣的笑声时,她脑子里就已经有了这一场大戏,大戏没开始就结束了,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她想出来的唯美接人姿势没有机会展示了。   青衣放下背篓,拍拍身上的土,看着勒安谦,笑道:“让他陪你玩,我去看看红眼睛兔子。”   卓婉连连点头,满身雀跃地跳到树下,仰着头,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勒安谦。   勒安谦从树上下来,捏了把她的脸蛋,好笑道:“我来英雄救美,还是你来?”   “你来,你来。”卓婉把他拉到城墙下,比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你用这个姿势在半空中接住我,转着圈落下来,动作要满外袍的衣摆要飞扬起来,我的头发丝也要美美的飘起来。”   卓婉手脚并用地比划完,脸蛋红扑扑地看着他,“明白了吗?能想像出这个画面吗?”   勒安谦笑着敲了下她的脑瓜。   卓婉从城墙下悠悠地飘下来,被勒安谦抱住转着圈落下来,衣摆和发丝都按照要求飞扬着。   小老太太感受到浩瀚的劲气,看着被小花缠着再来一次的勒安谦,笑出了声。   能隔绝出无重小境并随心牵动出气流,整个卧虎藏龙的沙城恐怕只有勒安谦能做到了。   “再来一次,还不好~”卓婉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勒安谦忍住笑,看着糖包撒娇,软甜的想让人含在嘴里。   “最后一次。”卓婉伸出一根圆滚白皙的指头。   勒安谦掐着她的脸蛋,“说话算话?”   “算话。”卓婉欢笑着伸出胳膊,让他把她带到城墙上。   勒安谦带她又玩了一次,这一次让她待在他的隔绝出的无重小境中玩到喘气后才缓缓地放下她。   卓婉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蛋红润,眼睛里全是遮不住的开心。   矮墩子听到姐姐的欢快到极点的笑声,时不时地看过去一眼,又很快大军把视线转到了青衣这里。   青衣先处理完采摘回来的药材,才撑着白兔子的眼帘看了看,问了几个问题后松开了手。   骨头紧张地看着她。   “天生的,不是病,不用治。”   卓婉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听见青衣的话,蹲下来,兴致勃勃地对着骨头弟弟问道:“你眼睛的特异功能是什么?”   一群孩子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住了。   矮墩子捂着额头退后三步,他一看他姐这咔咔闪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要搞事儿了,头疼。   趁着姑姑还没来,他姐恨不得上天摘星。   卓婉带着骨头弟做了一系列的小测试后,彻底弄明白了他眼睛的独特之处,一身严谨学术范儿道:“视野开阔,能夜视,根据感知到的热量梯度差看待遮挡物后面的物体。”   骨头震惊地看着弟弟,他在小城主进行一系列小测试时才知晓弟弟有这等的本事。   骨头把妹妹从背后推到卓婉的面前,摘掉她左眼的眼罩,“两个人是双胞胎。”   卓婉又给妹妹做了几个小测试,把她的信息记录到本子上。   妹妹怯怯地挨着木桌站在卓婉的面前,想说话又胆怯的说不出来。   卓婉不着急,趴在木桌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眉眼弯弯地的等她鼓足勇气说话。   妹妹从破烂的口袋掏出三颗铜钱大小的红蛋,细细小小道:“送给你。”   卓婉看着红蛋上的磨痕便知,她藏了很长时间,心就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又暖又疼。   “你请我吃蛋,那我也要回请你吃蛋,西西做的卤蛋。”卓婉把妹妹抱到腿上,继续写她的信息,“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妹妹摇了摇头,一红一黑的眼睛看向骨头。   卓婉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向骨头。   骨头沉默着。   指骨嘻嘻哈哈地插话道:“姐,你给我们起名字吧。”   卓婉顿了顿,认真解释道:“名字不仅要朗朗上口还要有美好的寓意,我不太擅长。”   卓婉指了指大毛和矮墩子,“他们两个是专家。”   矮墩子挺了挺胸。   指骨最先转向矮墩子,其他的孩子紧跟而上。   矮墩子也有省事儿的办法,直接拽出一句寓意美好的诗词,让其他人从里面挑出喜欢的字。   写完所有孩子的信息,骨头带着人回去。   骨头弟弟抿嘴,站着不动,仰头看着被卓婉抱着的矮墩子。   卓婉以为他想跟矮墩子告别,便弯腰把矮墩子放了下来。   他仍然看着卓婉。   卓婉拍了拍额头,像抱矮墩子一样,笑着抱起他。   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轻轻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卓婉的心沉了沉,他的姿势与她当年救矮墩子时一样僵硬,也许从没有人抱过他。   还没有忙碌完,天已经快黑了下来,回到小院,卓婉饿了,吃饭吃的喷香。   矮墩子和其他人虽饿,却有些食不下咽,他们自认为更了解沙城,经过今日的连续登记后,他们才发现他们不了解沙城。   不了解住在沙城的人,不了解他们的困顿。   “你们容易想多,懊恼和难过是没有用的,多吃点饭长点力气才能一步一步地帮他们。”   小老太太最先端起碗吃饭,“魔怔了,还是小花心里亮堂看的通透。”   “对,所以我要多吃点补补。” 第113章 教皇   卓婉吃的量,超额了。   秀衣责备地瞪了一下一直给她夹肉吃的青衣,把她面前的甜点移到了墨衣面前。   甜点转眼即逝,卓婉拿着空勺子,两眼湿漉漉地看着秀衣。   “秀衣~”   秀衣轻笑着,温柔道:“一块绿豆糕,半个时辰小跑,墨衣亲自盯着。”   “今天挺累的。”卓婉自个给自个找台阶下,“我吃的也差不多了,就不吃绿豆糕了。”   小老太太忍着笑,对秀衣道:“你去后院看看绿豆出芽了没有,明天给你们包菜角。”   秀衣站起身,踩着优雅飘逸的莲花步,不紧不慢地去后院看豆芽。   小老太太掰下碗中的半个绿豆糕。   卓婉扭头看着秀衣走远了,回头张大嘴巴,就着小老太太的手一口吞下了半个绿豆糕。   她快速地咀嚼吞咽着,瞄着秀衣背影的小眼神可紧张。   卓婉紧张着秀衣的动静,忽略了更严厉的墨衣,被黑着脸的墨衣撵到了小河流旁跑步。   “墩子,我的心情很沉重。”卓婉惆怅着。   矮墩子拿着小鞭子走在旁边,“你跑快点,我走路都比你快。”   “这个速度叫有氧运动,更减脂。”卓婉觉的这个速度刚刚好,即满足了墨衣跑步的要求,又不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矮墩子甩了下鞭子,“姐姐,你要是再这么钻空子磨蹭下去,到时候姑姑罚你,我可不管你了。”   “一块糖。”卓婉忍痛割舍。   矮墩子背着手,看都不看她。   卓婉增加筹码,“两块,不能再多了。”   矮墩子把鞭子绑到腰上,“三块,不能再少了。”   “成交。”   脸蛋红扑扑地跑步回来,卓婉被秀衣上上下下刷了个彻底,漆黑粘稠的药膏把卓婉熏的昏昏沉沉。   秀衣擦掉她身上的药膏,又抹上了一层灰色的珍珠膏,待凝固后,秀衣一点一点敲掉,涂上油乎乎的褐色油膏。   卓婉被翻来覆去地倒腾了一遍又一遍。   “秀衣,你受刺激了吗?”   秀衣调制完下一步的水润液,轻缓道:“小姐,我们每天都守着你,看不见你的变化。”   “然后?”   “桃花说,小姐变丑了。”秀衣双手沾满油膏给她推拿身体。   “她瞎说,我正值青春,鲜嫩多汁,颜值巅峰期。”卓婉每天照着镜子,都想咬自己两口,白皙水灵的样子,看着就好吃。   秀衣笑了起来,把她垂在竹席上的发丝浸泡到药水中。   秀衣按摩的动作很轻柔,卓婉迷迷糊糊地昏昏欲睡。   待油膏全部挥发,秀衣给她用热水仔细擦干净,撒上补水的水润液。   “小姐。”秀衣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卓婉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的,坐了半晌才醒过神来。   “明天要出门吗?”秀衣给她准备明日要穿的衣服。   “嗯。”软糯的嗓音中带着点撒娇的绵甜,“今天没有来的及开全城大会,明天要开,要稳重庄严的衣服。”   秀衣摇了摇头,“衣服太厚。”   卓婉光着脚丫子踩过坐垫和桌椅,跳到衣箱中挑出一件浅绿色的纱裙,“秀衣,你刚给做的?”   秀衣轻笑着点了点头,“红衣从内萨国教皇殿拿来的丝线,织成了纱裙。”   “拿?确定不是抢?”卓婉参照红衣的脾气,觉得“抢”这个字会更符合。   秀衣被逗乐,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红衣与教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教皇殿中的所有物品,红衣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卓婉不困了,眼睛睁的大大的,闪着星光,期待地看着秀衣。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面有一个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   秀衣但笑不语,关上衣箱,折叠浅绿纱裙,放置床头。   卓婉颠儿颠儿地光着脚丫子紧跟在秀衣的身后,秀衣叠衣服的时候,她就坐到床头,曲着腿用毛巾擦脚丫子。   秀衣看了看红衣放在梳妆台上的沙漏,给她放下床幔。   卓婉晃着小腿,精神烁烁,把小脑瓜露在床幔外,对着秀衣眨巴眨巴眼睛,见秀衣没有反应,又在脸上挤出了小酒窝,可着劲儿地卖乖。   秀衣抬头,被她这幅可爱的小模样迷的没了原则,笑着给她重新挂上床幔。   卓婉利索地爬到床头,斜靠在枕头上,抱着毛毯,乖生生地看着秀衣。   秀衣给她调整了下枕头,让她困的时候能舒舒服服地入睡。   “红衣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卓婉连连点头,她偶尔能听到青衣和墨衣谈小时候的事情,始终没有听过红衣的,她猜测着红衣可能不愿意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每次看见红衣,她都会避开关于这些的话题。   “大掌柜与你商量书铺购置各个国家的经典书籍时,大掌柜带来了内萨国教皇书写的普世语录。”   卓婉对这个有印象,当初她刚接过大掌柜递过来的宗教书时,她踌躇满志地想着终于到了她展示才华的时刻,虽不是专精,但她还是懂点外国语的,即使蒙,她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打开后,她回归现实了。   卓婉一脸认真地跟秀衣讲道:“普世语录中用的不是内萨国的文字,他们宗教自成一套语言系统,除了世代教皇,没有人懂这套语言,就连教徒都不懂。”   秀衣笑着点了点头。   卓婉盘起腿坐直腰,侃侃而谈道:“他们这样封闭的阶级分明的教化方式,不好。”   秀衣顺着她的话,笑问道:“为什么不好?”   “更深刻的,得让大毛来。”卓婉只能隐隐感觉到这样不好,还不能像大毛一样从政治和教化角度深入透彻地阐述出来,但她还是能从另一个角度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他们上一届教皇亲自教授下一届教皇,万一他们这两个人都出意外了,这套语言系统所涉及的宗教文化不就遗失了。”卓婉摸索着下巴,“也许他们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紧急预案。”   秀衣揉了揉她的头,“与戚国一样,主君的地位低于教皇,在教皇殿中主教对教皇地位的争夺早就失了人性。”   卓婉脑补了长达三个小时无硝烟的争名夺利大战,“老祖宗跟我讲,最残酷的战争从来都是看不见的。说不定,主君看着他们内斗,心里偷着乐。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秀衣看她想的明白,便不再细说内萨国的纷争,“红衣看的懂普世语录。”   卓婉眼睛睁的溜圆,“红衣好厉害。”   在她眼里,红衣和青衣一样无所不能,听见秀衣说红衣能看懂普世语录,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想红衣可能是教皇继承人,她首先想到的是红衣破解了普世语录。   秀衣看着她崇拜的小眼神就知道了她想错了,错的让人心尖暖甜。   秀衣没有解释,反而笑着岔开话题道:“红衣守在沙城威慑着内萨国不敢轻举妄动,刺杀红衣的人有来无回了几次,他们也意识到有红衣在的一天,他们就不能踏入沙城一步,不再派人刺杀。在攻与守中,红衣为了更了解内萨国的一举一动,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卓婉把所有的脉络全连贯起来推理出了真相,“墨衣既会他们的语言又破解了教皇的普世语录,然后,红衣去教皇殿挑衅。在任教皇为了保住他的权威,主教为了攀上教皇的地位,都默默地承受着红衣的威胁。”   秀衣忍着笑,轻缓地点了点头。   卓婉听完了故事,安心地躺了下来,对着起身的秀衣总结道:“他们想要的太多就会人轻易地掐住咽喉,人无欲则刚。”   秀衣笑着把她压在身下的头发梳拢到床头。   卓婉打了个哈欠,把毛毯盖在肚子上,道:“明天记的提醒师叔多炸一些菜角,我邀请了骨头妹妹来家里吃饭。”   “骨头他们来吗?”   “我没有问。”卓婉发困地揉了揉眼睛,“问了他们也不会来,他们总觉的欠我很多东西,如果我再无缘无故地然让他们来家里吃饭,他们会不舒服。小孩子的自尊心要好好呵护,这样他们才能好好地长大。”   “小姐懂的真的。”   “话本上写的。”卓婉闭着眼睛道:“主人公小时候被欺负,自尊心被践踏,长大后开始报复……”   秀衣放下床幔,想着难怪主子开始看话本,她听着小姐大大小小的歪理,也有了想看话本的念头。   走出卧室,强劲的风沙扑面而来,秀衣看了看已关严实的门窗,为她刚才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   有趣的不是话本,是小姐脑瓜里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想法。   一觉醒来,卓婉趴在床头上,透过打开的窗缝看外面的天气。   “第五场大风沙了,绿色行动势在必行!”   卓婉对着窗户中气十足地吼着给自己鼓劲。   矮墩子扎着马步,满头大汗地看了他姐一眼。   他姐又间歇性发疯了。 第114章 打滚   细细小小的沙粒从趾缝间流出,两只白白胖胖的脚丫子正光溜溜地踩在晨阳下的金色沙子上。   卓婉坐到小板凳上,弯着腰陪小老太太一块拌馅儿,不老实的脚丫子在厚厚的沙粒中钻进去又钻出来。   小老太太看着这豆腐似的白嫩小脚丫,慈爱地叮嘱道:“凉气容易从脚底入身,玩一会后回去穿上鞋子。”   卓婉翘了翘脚丫子,把脚丫子伸到阳光下,赖皮道:“这样就不怕凉了。”   小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吓唬她道:“墨衣在后院洗豆芽,要是看见你没穿鞋,她会凶你的。”   卓婉气弱,乖乖地回去穿上了鞋子。   “师叔,这么热的天气,把脚闷在这么厚的鞋子里,特别的不人性。你看咱沙城的人都是光着脚的,王老也光脚,最多穿个草鞋。”   卓婉想把小老太太拉拢到她这一边,轻声细语道:“在京都里不能光脚,这是规矩,在咱们大沙城没有外人,没有这个规矩。咱们也可以与时俱进地试着脱掉鞋子走路。满地都是软软的沙子,光脚踩在上面特别的舒服。您来试一试?”   小老太太被她的话诱的心痒。   小老太太本是白氏后人,年轻时就对那些不近人情的规矩嗤之以鼻,老了看透世事了对这些规矩不反感也不看重。   小老太太在小花亮晶晶的眼神鼓励下,脱了鞋子,学着小花的样子,把脚伸入沙粒中。   身为资深过来人,卓婉主动承担起动作指导,把她偷偷玩过的花样全教授给了小老太太。   墨衣提着菜篮回到前院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大一小把馅儿扔在一边不管,用脚丫子在地上堆小房子。   墨衣沉住气,把菜篮字放到厨房,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就看这个屡教不改的人什么时候能静下来。   秀衣和红衣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们的小姐拉着小老太太在沙地上打滚,小老太太跟个孩子似的在小姐身上洒沙子。   她家小姐从头发丝到脚底都沾满了沙子。   而墨衣正黑气沉沉地站在一旁。   红衣一下子笑出了声,定然是墨衣一个不慎没有看住小姐,小姐彻底撒欢了,还拉了个小老太太来帮她撑腰。   墨衣知晓小老太太的过去,对小老太太是打心眼里敬佩的,甚至带着点崇拜。   小姐吃透了这一点,就爱拉着小老太太一块使坏。   她家小姐看着傻,却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狐假虎威的人精。   卓婉听见红衣的笑声,抬起头,笑容灿烂道:“你们先回来了?其他人呢?”   秀衣上前放下手上的背篓,“他们忙不过来,等做好饭给他们送过去。”   “墩子也不回来了?”   “国师和军师把小太子带去了军营。”   卓婉趴在地上,曲着膝盖晃着小腿,胳膊肘支着脑袋,花朵状捧脸。   小老太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准备去厨房给他们做饭。   卓婉悄默默地拽住了她的裤角。   她早就在墨衣从后院回到前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那个时候她再挽救已经晚了,她酌情考虑了下,决定先陪小老太太玩开心了再说。   呐,不是她要玩的,是小老太太童心未泯,然后,她陪着。   小老太太低头看着她。   卓婉背对着墨衣,用手指头指了指墨衣的方向,不出声用嘴形道:“墨衣很生气。”   小老太太忍笑看了墨衣一眼,点了点头。   卓婉整张脸黯淡了了下来,在眼里逼出了点水花,慢吞吞地扭过身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墨衣,期待墨衣怜香惜玉。   墨衣冷冷地盯着她,脸色很黑。   卓婉更不放小老太太离开了,“师叔,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老太太忍着笑,很是配合地点了点。   卓婉收起脸上没起到作用的可怜模式,换上了英勇就义的浩然正气,“我先上,你垫后。”   小老太太一个没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卓婉强撑出来的气势被小老太太的笑声戳破。   卓婉觉得自己想让小老太太来给自己撑腰是战略上的错误。   关键时候,小老太太扯后腿。   “墨衣~”卓婉在脸上挤出甜腻腻地笑,看着墨衣无动于衷的模样,果断甩锅,“师叔想玩沙子又不好意思,我只好陪着她了。”   卓婉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到位,那无辜的小眼神看的墨衣糟心。   小老太太虽也被她带的玩起了沙子,可身上和头发上都是干干净净,她倒好,嫌站着玩不痛快,把沙子堆到一块,直接躺在上面,打了滚了还不算,钻到沙子里让小老太太把沙子往她身上埋。   墨衣闭眼运气,思忖着如何扯下小姐那亢奋的尾巴尖儿。   自从听从统领命令从暗处走到明处,墨衣在其他大家族中当丫鬟,无独有偶,因为这张脸遇见过各种肮脏狠毒的事儿。   那个时候她仍心静如水,遇见再糟糕的事情也不起波澜,她虽身处其中,心隔离在外,冷眼旁观。   在她因莫须有的祸乱家风的罪名被打出宅门时,遇见了与大老爷一块走生意回来的卓婉。   后来的发展,就开始脱离了她的预测,也脱离了统领的安排。   她见过了所有大家族的晦涩的内皮,再看卓府,卓府干净的让她和其他人都开始怀疑卓府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北方首富的。   按照统领的安排,她应成为大少爷身边的丫鬟,然后得到卓府在各个店铺的情况。   结果大少爷觉的她细心,做的甜点又好吃,这么好的丫鬟应该给了他那样样都学不会的妹妹撑面子。   这个操作,打破了她和统领计划的第一步。   等守在小姐身边后,她真正地体会到,她本以为不正常的大少爷才是卓府最接近正常的人,至于小姐,单看她区别与卓府其他人圆滚身材就该知道到她是卓府最大的意外。   事实正是如此,刚来到珍宝院做丫鬟的时候,她被这胖妞的天真劲儿给惊住了。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商人家子女与官家女子都是不同的。   待见到了胖妞的堂姐,她终于明白,这胖妞的天真劲儿全是府里宠出来的。   长辈们溺爱,同辈中本该与胖妞勾心斗角争夺家产的二房子女也宠这胖妞,就连府中的管家小厮丫鬟都一个个的把胖妞当眼珠子看,厨房里的厨娘和伙计们但凡碰见个好吃的好玩的,首先想到的就是胖妞,更是用尽法子把好吃的送到胖妞手里。   可以这样说,卓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在胖妞这里。   她跟统领汇报胖妞是卓府的中心时,统领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也许统领跟她有一样的疑惑。   她在疑惑的时候,秀衣笑着把她调到了胖妞的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她时刻守在胖妞身边,静静地看着胖妞,渐渐的被她看似不经意却暖到心底的一举一动解开疑团,也在心里多了这么个人。   她那个时候用她所有的功绩与统领换了一个承诺,若有一天卓府按照幕僚统一南北的计划被抄家,她仍守在小姐的身边,护她一生安稳。   在小姐再一次地因为跳到去莲池中捞鱼而着凉发烧的时候,大夫人把她们叫了过去,一句为难的话都没有说,只给她们说了小姐没人管就撒欢上天的性子,她们四个丫鬟中选出来一个做黑脸,把小姐给压住了,省的小姐玩的时候把自个名声和小命都给玩没了。   “你们该给她紧紧皮的时候就紧紧皮,不用顾及她小姐的身份。”   李氏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你们浑身的气度都不一般,想来身份都不一般,你们来卓府的目的也不外乎那几个理由。卓府行的正坐的直又是泥腿子来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想要什么悄摸摸地拿走就行。”   李氏扣了扣指甲,轻缓道:“该瞒着的就瞒着婉婉。”   “你们都是有本领的人,窝在卓府当丫鬟可能是忍辱负重,在婉婉身边,你们会自在一些,小混蛋压根就记不住规矩。”李氏想起小女儿苦背规矩的委屈样,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你们在婉婉身边照顾了一段时间,也看出了,婉婉把你们装在心里了。她没把你们当丫鬟,你们也无需把她当小姐。”   “你们就把她当作妹妹来看待,照顾着点她,然后管着点她。”   谈到必须有人不受小姐撒娇的影响,能端住表情唬住她,其他三人全看向了墨衣。   墨衣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大夫人的委托。   很多时候,她心无波澜,并不认为小姐有错却仍然要摆出冷沉的表情,让小姐自觉地找她错在哪里。   就像这一次,她觉的小姐玩的开心就好,却要黑着脸让小姐清清脑。   大夫人在她们离开卓府去往沙城时,特意叮嘱她,在看见小姐玩到亢奋的尖叫时就需要给她浇盆凉水了。 第115章 朝服   卓婉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微微翘着,努力地诠释着乖萌的最高境界。   背在身后的白胖小手急促地对着红衣和秀衣做手势   ——SOS,江湖救急!   红衣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很是直接地忽略掉墨衣的脸色,一手扛起卓婉往浴室中走去。   秀衣捂着嘴笑个不停,莲步走至小老太太的身边,帮忙拍了下裤腿上的沙粒。   小老太太满眼笑意地看着小花异常乖顺地被红衣扛走,对秀衣笑道:“这是沙城今年的最后一波风沙,小花玩尽兴了,即使今年回去京都了,也不会留下遗憾。”   秀衣轻笑着问道,“您玩尽兴了吗?”   小老太太顺着卓婉刚才的机灵话,大笑道:“有小花陪着玩,哪能不尽兴。”   秀衣好笑地把放在厨房门口的鞋子拿给小老太太,“师叔玩的开心,小姐也理直气壮了。 ”   小老太太扭头看向墨衣,看懂了她眼中的无奈,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秀衣对墨衣点了点头,走入浴室,看着卓婉,满眼的温柔。   师叔这一生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她幼年亲眼看着白氏被天道谴责,一夜之间,白氏族人百不存一。为了留下白氏血脉,白氏的十个长老以血祭祀,换得了白氏的一线生机。   族长把襁褓中的婴儿送入各个有福之家以瞒过天道,她却要在族中亲眼看着族人一个个地死亡,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为所有人埋葬。   她用白氏族人的亡魂咒为每个族人祈福来世,她一个人在族中祈福了两年,直到安葬了最后一个族人,她走出了白林,这一年她只有八岁。   天道似乎在斩草除根,其后的磨难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触目惊心。   直至她丧子后走入白林。   所有人不知她在白林中做了什么,她再出白林时满头青丝成了白发,似乎丧失了人的正常情绪,长达十年的时间行尸走肉。   过了十年后,她有了正常人的浮在表面的情绪,后来模仿的越来越像,可以以假乱真。   今日,师叔在给小姐扬沙子的时候,她在师叔眼中看出了一丝缅怀。   这对选择刻意遗忘却彻夜难以入睡的师叔来说已是一种施舍。   秀衣从红衣手中接过水桶。   卓婉看着水桶被温柔的秀衣取走,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红衣一桶接着一桶的强大水压,她难以承受,她□□地接住了前几桶,要是再继续下去,她会被压趴下。   秀衣给她慢慢地洒水,轻声道:“小姐,你今天做了一件让我很感激的事情。”   “很正常。”卓婉真心实意道:“咱们每天相处,你和我一样,是懂得感激的人,很容易被彼此感动到。比如,你刚才就做了一件让我很感激的事情。”   笑意溢满了秀衣的眼睛,慢慢地牵动了嘴角。   “秀衣。”卓婉看了眼门口,她猜测着墨衣正守在门口,“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忐忑。”   秀衣把她的头发重新清洗干净,笑着安慰道:“师叔说,她要求你陪她玩,你才舍命陪君子。墨衣听了后,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卓婉湿漉漉的小脸蛋立马春光灿烂了,心里暗戳戳地想着,她以后还带着小老太太一块玩。   “秀衣,我今天会乖乖的,不搞事,努力平复墨衣的心情。”   秀衣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墨衣有事出门,今日红衣和青衣来守着你。”   卓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小贼光忽悠悠地闪着。   秀衣忍着笑,把她清洗干净。   走入卧室,墨衣正如秀衣所言,早已不见踪迹,青衣和红衣正给她挑选配饰。   卓婉安心地坐到梳妆台前,据她多年经验,墨衣气量很大,只要它躲过了这一天,墨衣就直接翻篇了。   墨衣不在,春暖花开。   卓婉晃着小腿,浑身都透着一股家长不在家的欢快劲儿。   秀衣和红衣对视了一眼,笑出来声。   青衣刚从药房中出来,她全身心地沉浸在药草中,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儿,听到秀衣和红衣的笑声,不在意地继续在梳妆盒中挑选合适的耳饰。   “青衣,耳饰容易掉。”卓婉瞧着兴致勃勃的青衣,有些忧心青衣一个激动给她扎了耳洞,青衣似乎对耳饰情有独钟。   青衣遗憾地放下手上的耳饰,“小姐的耳朵小巧又可爱,不带耳饰,可惜了。”   为了挽救她的耳垂,卓婉认真建议道:“你可以在我耳朵上画一个耳饰,两全其美。”   “真聪明。”青衣撩起她的头发,看着她的耳朵构思。   清新的浅绿纱裙,白色针织碎花带缠在腰间,右侧脖颈上的细碎小花苞,鲜嫩欲滴,与眉角的大牡丹分庭抗礼,颈链被发丝勾在头上,青绿色的片片翡翠叶在发间若隐若现。   卓婉站在梳妆镜前,深沉地托着下巴。   日常的,因为妆扮不想出门。   小老太太站在厨房中,手上掂着锅铲忙活,翻炒完对着卧室的方向,中气十足地喊道:“小花,吃饭了,有你最喜欢的肉酱炒馍。”   这一嗓子下来,卓婉满脑子只剩下了肉酱炒馍,哪还顾得上其他,捏着拖在地上的裙摆,欢实地跑向厨房。   沙城门旁,有一个由巨石打磨堆叠起来的两米高台,这个是卓婉委托给骨头的,她本以为建造这个高台需要个两三天,没想到,只一夜的时间,这个高台就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搭建完成,甚至比她预期的更好。   骨头似乎预料到这个高台以后会成为小城主讲话的地方,在高台的后侧竖了三块扁长的巨石,像一堵严实的墙一样挡住来自后面的大风。   卓婉像模像样地绕着高台走了一圈,又踩着打磨的石头阶梯登上高台,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平整的地面。   “很不错,超额完成,速度快,帮我节省了时间,这五个馒头是奖金。”卓婉给了骨头五张馒头条。   昨日骨头带领着全部的孩子以三十个馒头从卓婉这里承包了这个高台大工程。   骨头他们上一次得到的几个馒头,每天只吃一个,把馒头泡在水里与城外挖到的沙鼠一块煮,掺点小城主送的酱,然后再喝上一碗蜂蜜水,这明显优越于之前的伙食,让他们迅速地养回了力气。   只要不再有人饿死,骨头就已经满足了,馒头不能多吃,每天只吃一个,剩下的埋在沙子中放在太阳底下,这样不会坏掉。   卓婉看到了他们保存馒头的方式,沉默了很长时间后,便准备了很多馒头条,一个馒头条代表一个馒头,可以每天拿着馒头条来小院中换馒头。   这样的一种方式,骨头他们很是兴奋地接收了。   卓婉很有商人职业操守地跟骨头讨价还价,骨头愣半晌后,开始学着她的样子和方式商议价格。   卓婉以对方是孩子力气不足可能会延误时间为谈判点,从三十五个馒头还价到三十个馒头,她这还是憋着真正实力随便说了两句,就让骨头不受任何刺激地主动降了价,她的成就感爆棚。   卓婉与骨头妹妹玩着石子等矮墩子从军营了回来。   矮墩子一到,还没歇口气,就被他姐指挥着在大纸上作画。   矮墩子连续画了十张图,除了其中的两幅图有明显的区别,其他八张图背景都一模一样,只绿色树木的数量有所不同。   矮墩子完成了他姐的任务,看着他姐把他短短时间内画出的粗糙画卷粘在巨石上,头疼。   “姐姐,画画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揣摩才能画出好的作品,我这十副画摆不到台面上。”   卓婉把自己写在纸上的计算过程也粘在了墙上,大气道:“贴在石壁上的目的不是为了追求艺术,而是为了实用。你的画和我的字都是为了给我接下来的宣传进行辅助,既然实用,那就能粘在这里。”   矮墩子背过身,站到阴凉处,不想再看这些丑东西第二眼。   卓婉贴好,保证所有人都看清楚,对着印则天点了点头,把阴凉处的矮墩子抱到高台上。   矮墩子扑腾着两条小短腿,不肯上台,“姐姐,你是城主,你进行全城宣传,干嘛还要拉上我。 ”   “壮胆。”   矮墩子甩了甩衣摆,背着手,威风凛凛地站在前面,面色庄重道:“我站在你前面,你不用怕。”   卓婉蹲下来,抱住矮墩子的脸蛋,使劲儿啃了两口。   矮墩子抿抿嘴,余光扫见陆陆续续过来的人,看了看姐姐装扮精致的脸蛋,忍住了。   卓婉站在高台上,等着沙城的人来齐,距离城门近的人都到齐了,住的远的还没晃悠过来,坡脚道长正慢吞吞地走过来。   “墩子,你们当皇帝的有统一的龙袍制服,我觉的我们城主也该有正式场合下的制服。”   “朝服。”   “我没有。”   “你让秀衣给你设计一套。”   “上朝的话,可以穿自己设计的朝服?”   “如果我是皇帝,你就可以。”   “你今天特别的霸气帅气。”   “恩。你今天也特别漂亮。” 第116章 丹青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个人玩沙城游戏,不如大家一起来玩游戏热闹有趣。   卓婉等人都陆陆续续地到来,才谨而慎之地把巨幅沙城游戏图展开。   这幅长三米宽两米的巨幅沙尘游戏图是她请丹青娘子画的,丹青娘子正是她在记录沙城人员信息的时候认识的,她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这个鼓舞城民精神气的宣讲计划,知晓丹青娘子擅书画,用五块糖的代价换来这样一幅巨画。   五块糖。   对卓婉来说,代价很沉重。   沙城游戏图=五块糖,它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当初丹青娘子来到小院时,赵蒙满是震惊地看着胖妞欢快地拿出提前准备的颜料和纸,绕着在小院石桌上作画的丹青娘子转着圈,不时地递颜料进行指挥。   赵蒙在书画一行有所涉猎,她对丹青娘子的赫赫威名早有耳闻。可以说,在书画界无人不识丹青娘子。   丹青娘子在书画界的造诣无人企及,却也臭名昭著。   丹青娘子的画作让人神往,却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癖,她所有的画作染料皆由人血和骨粉调制。   作品虽让人惊叹,却因这难以掩盖的颜料味道让人心生恐惧,以及厌恶。   所以,她们的胖妞是怎么做到让丹青娘子放弃怪癖,来听从她的指挥作画的?   “五块糖呢。”卓婉数着她只剩下了一颗雪花糖的糖果盒,心痛难耐,“这幅画好贵。”   赵蒙想打她,这胖妞不知道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丹青娘子这样的一副画作放到南方会卖出天价。   这张沙城游戏图中用了丹青娘子独属的刮笔勾线的手法,这个手法难就难在对色彩渐变的一种敏锐和整体色彩叠加,这是她自创手法,他人无法模仿,正是这个原因,书画嗜好者虽厌恶丹青娘子的怪癖,却也会忍着心中的不适来看她的画作,再看着她把旁人视作神迹的画作烧成灰。   丹青娘子虽有让他人惊艳的作品,却也没有一副保存下来的作品,全成了一把灰。   赵蒙看着沙城游戏图心情复杂,看着胖妞一脸的好贵,气的像小时候一样拧着她的耳朵,教训道:“你知道丹青娘子是谁吗?你就敢让她来作画。”   卓婉捂着耳朵,看着蒙蒙气炸了的模样,点点头又摇摇头。   秀衣、青衣、红衣还有墨衣都给她一遍一遍地讲押送到沙城的人身上的故事,勒安谦还不放心地把所有鹰部收集到的沙城人员消息给她,逼着她读一遍,虽然读的磕磕绊绊,好歹她也过了一遍脑子,以及沙城的人真的不多,这么三番五次的,她早就记牢了。   更何况,跟着她的十二个掌柜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沙城玩,从他们的路子上收集沙城所有人的消息,每次来沙城送货,总会跑到她面前,跟她唠着嗑把这些消息当成八卦说给她听。   她琢磨琢磨,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有她知道的多的。   但是,蒙蒙都已经气成了河豚,她还是不要说她知道了吧。   卓婉眨巴眨巴眼,歪着头笑看着蒙蒙,奶萌奶萌的。   赵蒙酝酿了半天,也无法对着这么一双清澈水灵的眼睛说出丹青娘子的怪癖。   赵蒙又看了一眼画作,一句话都没说,揉着太阳穴回了房间。   卓婉看向一直安静绣花的秀衣,“我是不是要哄哄她,我觉的蒙蒙的心受到了摧残。”   秀衣放下了绣篮,看了一眼色彩鲜亮引人注目的沙城游戏图,轻柔道:“小姐不怕丹青娘子?”   卓婉托着下巴蹲在秀衣的面前,深沉道:“不怕,丹青娘子比其他人都善良,其他人害怕她是不了解她。”   秀衣轻笑着,让她转过身,用绣篮中的蝴蝶绣绳把她散在身后的细软长发松松散散地梳拢起来。   绑好后,卓婉晃了晃头,把秀衣刻意留在耳前的一缕头发撩了起来,“秀衣,这一缕没绑住。”   秀衣好笑地摇了摇头,“留在前面好看。”   “吃饭总容易吃到嘴里。”卓婉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她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她二堂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在脸颊旁留头发,   偶尔秀衣给她把长头发留在脸颊旁,她吃饭的时候为了不让头发落到汤中,要么不能低头,要么压着头发,不爽快。   “小姐,你是怎么劝丹青娘子作画的?”秀衣笑着对打开房门的桃花和边西点了点头,把留在她脸颊上的发丝编在身后。   卓婉任秀衣给她编小辫,抱着绣篮研究秀衣绣的蝴蝶戏花,一心两用地直白道:“没有劝。”   秀衣跟随小姐多年,不用多问便能猜出些许原因,看着仍在等着听因由的桃花和边西,秀衣耐心地等她看够了蝴蝶戏花手帕,给她按摩着头上的穴道,柔声道:“江湖上和书画界盛传,丹青娘子无人伦常情,作画残忍不堪。”   秀衣按摩的动作很是轻柔,卓婉舒服地把头枕在秀衣的腿上,听到秀衣委婉的话,笑颜道:“你说她用人血骨来作画吗?”   秀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皱眉轻声道:“谁与小姐说的?”她和红衣遇见这些血腥的事情,只跟小姐委婉地避开说一些笼统的话,免得吓住了小姐让她惊觉。   “我小时候陪着老爹去南方走生意的时候就在茶馆里听说了这些事儿。”   卓婉被太阳晒的浑身暖融融的,又被秀衣的手按摩的浑身犯懒,歇了浑身的力气瘫在地上,软糯道:“我请丹青娘子帮我画画,然后她就问我为啥不怕她的作品,跟你问的一样。”   “其实吧,我觉的丹青娘子是个很有信仰的人,只是她的方式比较另类,别人理解不了。她不杀人,这些人血和骨粉是她在亲人死后取的,用此作画再烧掉,也许就是盼着亲人死后住在她所画的景色中。这些跟其他人烧纸钱的性质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她的这个祭奠的方法太小众。人呢,容易少见多怪。”   “商队的大管事第一次去探海的时候在一座岛上碰见了原始部落,人死后,他的家人会把他的骨肉拆下来洗干净放在家中,也会吃一片他的肉,表示他永远在他们身边。很多人家里有一堆的骨头。”   “然后,我就把这些说给了丹青娘子。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已经走光了,就没有必要用人血和骨粉了。”   “她想了想,觉得我太善解人意了,一直不被理解的人突然遇见了明白她做此事意义的人,她感动了,要无偿给我作画。”   “我多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做白工。她说她喜欢吃糖,她从黑蜘蛛那里吃过我送给黑蜘蛛的半块糖,她吃了以后一直馋到现在。”   “我现在特别的后悔,她想做白工,我应该支持的。”   “五块糖不是个小数目了。”   卓婉惆怅地后悔着,她积极表现不赖床,积极锻炼不偷懒,积极读书练毛笔,才攒了六块糖,一下子没了五块。   她的心痛,秀衣是不会明白的。   秀衣不了解她心中的哀伤,却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丹青娘子的画作皆是亲人之物,这些小道消息怕是掌柜们说给她听的。   小道消息受局限,小姐怕还不知道丹青娘子与亲人的关系恶劣。   而丹青娘子那些被人知晓的画作皆是亲人之物恐怕也只是个巧合,即使不是巧合,也不会是小姐认为的带着美好意愿的祭祀,诅咒或许更准确一些。   小姐的误解给了丹青娘子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机会就摆在眼前,丹青面子抓住了。   五块糖换来的巨画被彻底展开后,台下顿时静如深夜的沙城,只能听见蜂过沙地的声音。   卓婉学着矮墩子的样子,背着手,低咳了一声润润喉,开始拿着印择天赞助的细铁棍,细细地阐述着她对沙城进行的十年计划,每个游戏模式的终极目标。   在所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时,指骨早已提前得到了一张馒头条,馒头条的交换任务就是在小城主冷场的时候及时暖场。   尽管现在鸦雀无声,但指骨仍是扯着嗓子按照提前排练好大声问道:“沙城土地贫瘠,如何实现的目标?别是在说大话吧。”   卓婉特别满意这指骨的配合,顺着他的话,把能结出大量淀粉果实的树,以及喂猪的草,已经初有成效的试验田,等等。   台下一阵喧闹,卓婉不受打扰地继续讲着沙城绿化的都必要性。   卓婉演讲完,收拾收拾各种道具,欢快地抱着矮墩子回家了。   整个沙城的人仍站在高台下,无法从小城主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卓婉回到小院中,亲自动手用白面揉着,馒头要大,大大的,最好一个能吃一整天。 第117章 小黑   指骨敲敲门,没人开门。   “姐!”   指骨的声音穿过小院直透厨房。   卓婉从面盆中伸出手,举着沾满了面粉的手,颠儿颠儿地跑到门口。   “手上有面,自己开门。”卓婉大声地对着门外喊。   指骨闻声,轻轻地推开门,就怕他姐站在门后面把她给撞了。   卓婉探着头看向门外,“只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都去排队领粮种了,我来看看姐这里还有别的需要帮忙的不。”   “需要。”卓婉连连点头,她在面盆中放的面粉有点多,面硬,揉了半天也没揉开。   指骨觉得院子有点过于安静,“神医她们呢?”   “青衣她们都去试验田帮忙收粮了,这是种在试验田外围的第二波粮食,量多,他们让我别给他们添乱。”卓婉沮丧了一下下,又气愤道:“我怎么会是添乱呢,试验田里的活儿,我都会。”   指骨瞧着他姐软趴趴的样子,觉得他们说的对。   指骨手上拿着个几个仙人球,他手上的茧子比仙人球上刺更硬,觉得这个会开花又能吃的仙人球上的小软刺摸起来很舒。   在他眼里,这些仙人球是沙城最可爱的植物,跟他的城主姐姐一样可爱。   “姐,你弯一下腰,我给你头上别上仙人球。”   卓婉看着他手上的仙人球迟疑着,她在想,这个仙人球会不会扎疼她头皮。   “指骨,女孩子比较娇气,这个仙人球上的刺会把女孩子扎哭。”   指骨两只手搓了搓,仙人球上的刺全搓掉了,留下个光溜溜的绿球。   卓婉拿着绿球球,也觉可爱,她脑子还记着苗落风在来沙城的路上给她做的醋拌凉菜,超好吃,其中就有这个绿球切成的片。   “好看。”卓婉的审美与指骨达成了一致,乐颠颠地蹲下来,让指骨给她带在头上。   指骨给她带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拔了刺的绿球没办法固定在头上。   “姐,没刺没办法挂在头发上。”指骨有些为难。   卓婉出主意,“你把刺的尖尖掐掉,留下来下半截,这样就能挂上了。”   指骨看了眼他姐跟白馒头似的手,“不掐完,会把你扎疼不?”   “我试试。”卓婉也不确定,捡起指骨搓下来的刺掐了尖在手上试了试,留下了一个红印。   “有点疼……”   卓婉蹲在地上,直直地伸着手,看着指骨手中的仙人球思考。   片刻后,卓婉脸上突然笑出了一朵太阳花,也忘了手上有面粉的事儿,直接推门进屋,从梳妆盒中找出绣带。   高高梳起的马尾辫上绑着用绣带缠着的绿球,五个大小不一的绿球围着她的马尾辫绕了一个圈。   卓婉美美地晃了晃马尾辫,虽然她绑的马尾辫有点乱,但瑕不掩瑜,小绿球还是很可爱的。   卓婉和指骨一块在厨房里揉面,卓婉看指骨揉面揉的好,便向他请教方法。   “姐,你用力的角度不对。”   指骨纠正了半晌,卓婉仍然一脸的都蒙圈。   在弟弟面前,不能落了她身为姐姐的面儿。   卓婉实在做不到指骨所说的借助骨节之力,开始一本正经地阐述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用骨节来施力是不对的,骨头关节是负责转动的,你把一个以技巧取胜的部位来进行力量担当,对骨节不公平。骨节那么脆弱,年轻的时候不好好对它,到老了它就不会好好对你。一旦受点凉受点潮就会来折腾你。”   卓婉怜惜地摸摸了自己的手指头,对着指骨可认真地叮嘱道:“你要好好对它。”   机灵好动的指骨难得地安静了,他本能地觉得他姐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仔细想,越想越觉得他姐说的也没毛病。   他脑子现在有点卡壳。   指骨即使不用技巧,他的力气也不是卓婉用力就能追上的。   卓婉乖觉,把揉面的伙计全交给了指骨来。   卓婉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找了半晌,终于找出来一块看起来很像老面的褐色面团,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小老太太和墨衣发面时加的老面。   “这个,要不就是墨衣做糕点时增添香味的油面,要不就是做馒头时的老面,我不太确定。”卓婉把一团面放在指骨面前。   指骨挠挠长了一层毛刺的光头,他没见也没听说过,只知道大白馒头是他们种的粮变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变的。   “油面和老面放进去的话,能吃吗?”指骨问了他最关心的,他不在乎好吃不好吃,只要能吃就行。   “老面的话,这一大盆面能变大,蒸出来的话,是白馒头。如果是油面的话,没变化,可以用来下面条,很好吃。”卓婉觉得她手上的这团面不重要了,如果是油面,更好呢,她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都面条了。   指骨没有犹豫地把面团放进了面盆中揉合到一块,尽管他没有吃过面条,但他听骨头的娘没死前说过这个,肯定跟大白馒头一样好吃。   揉好后,面盆被卓婉搭上了一块干净的布,放在被阳光直射的院落石桌上。   卓婉和指骨安安静静地数着时间,等答案揭晓。   在卓婉教会了指骨十个字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面盆中的面团没有任何的变化。   卓婉也不管本来都是意图,兴奋道:“咱们吃面条。”   卓婉站在后面,来来回回地指挥着,指骨用刀片飞速地削着面团,削下来的面片以抛物线飞到大锅中,卓婉不时地从大锅中捞出煮熟的面片。   本来她就用了苗落风在印择天那里定制的大面盆,直接拆开了一大袋子商队拉来的细面来做大馒头。   指骨削完后,手都开始发酸。   煮完后的面片整个石桌都放不下。   卓婉觉得,她好像闯祸了。   不要慌,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三弟,青衣和国师他们在试验田干体力活,现在肯定又累又饿,咱们炒点酱然后跟这些面片搅一下送到试验田慰劳慰劳他们。这个大缸足够他们三十号人吃了,这个大盆子里的,你带回去给骨头他们。”   指骨想着这个大盆里的面片足够他们吃十天了。   “那这个给你。”指骨从怀中掏出他帮忙宣讲配合得到的一个馒头条,“我身上只有这一个,等我回去了让骨头来。”   卓婉把馒头条还了回去,“我每次帮师叔洗菜都能得到一块甜糕,墩子帮我提水,我也给他糖果。你帮我揉面削面,这一盆是你的劳务费。 ”   指骨嘿嘿地笑着那馒头条重新藏进了怀里,心里暗暗记下了他姐费劲儿找借口给他们吃食的这份用心。   卓婉把小老太太酿的一大罐酱用鸡蛋和其他杂七杂八他们两个能找到的菜炒了一遍后,倒在了面片上。   卓婉撸起袖子,洗干净手和胳膊,直接在大缸中下手搅匀。   卓婉满头大汗地完成了搅面的活儿。   指骨在厨房中把煮面用掉的木柴全部劈开补齐,又把煮面用光的水提满,忙完这些,正好与完成搅面的卓婉在厨房门口碰头。   卓婉喂了小黑马她剩下的最后一块糖,它才同意亲自带着伙伴去试验田。   卓婉把它们从后门外带到前院,指骨利索地把大缸放到车板上。   “姐,你不用缰绳真的没事?”指骨不放心地看着桀骜不驯的三匹大马。   “我跟小黑谈过,它同意了,不会出事的。”   指骨更不放心了,她让一匹马来指挥其他两匹马送货,听着就不靠谱。   “我家小黑是妖精变的,很聪明。”   卓婉自豪地摸了下它的尾巴。   小黑尾巴拍打了下她的胳膊,翘起前蹄,高亢地嘶鸣了一声。   它身后的两匹马高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马车跟在小黑身后离开小院。   “姐,我去看着。”   指骨端起大盆,飞快地跑着跟在马车后面,去往试验田的大路上会经过人骨巷,把大盆放到巷口就行,他还能继续跟着马车跑,这么一大缸的吃食不能洒了。   指骨吃惊地看着三匹马灵活多变的姿势和速度。   在平坦的地面上,它们跑的飞快,大缸在车板上稳稳的,没有一丝晃动。   遇见不平地,它们就像散步一般慢吞吞地挪过去,大缸宛若粘在了车板善后,仍然一动不动。   指骨亲眼看着他们趾高气扬地走入试验田。   指骨风风火火地跑走后,卓婉托着腮,干巴巴地坐在台阶上。   现在没有人陪她,她就有些想她美人娘了,反反复复地计算着,她娘和老祖宗也就这两天到了。   在家里枯等着,心里容易焦躁,她明天就去城门口等他们。   试验田中,暗卫们看着像士兵排队走路一样整齐的三匹马,倒吸来口气。   秀衣看完大缸下压着的信 ,笑着招呼其他人一块来吃饭。 第118章 统领   青衣从哄小姐跑圈的荷包中掏出一块糖喂到小黑嘴边。   小黑喷了一口气,高傲地走开。   一旁的红衣大笑出声,“它性子野,警惕心强,只听小姐的话,也只吃小姐喂的食,何必讨嫌。”   青衣气的打了一下它的头,在它蹄子踢过来前迅速闪开。   “无情无义,也不看看它生病的时候是谁给它看病的。”   红衣知,青衣相中了这匹马的灵性,想让它随着她去采药,嗅觉灵敏的小黑也许能发现她忽略的药草,结果这马只愿守在小姐身边,被青衣强拉出沙城,青衣一不留神,它就趁机跑了回来,那个速度不愧它母亲给它的身板,惊呆了在沙城巡逻的士兵。   红衣把试验田大花园中熟透了的小甜瓜放到马车板,拍了下小黑的背,“它分的清,你给它看的病,即使你强拉它出沙城,它也不会攻击你。但它生病的时候,是小姐一直在马厩里陪着它。”   青衣想起小姐盘着腿坐在马厩里给它讲故事的场景,嘴角不由自如地翘了起来,“小姐把它当成玩伴了。”   提起小姐,红衣的眼神也如青衣一般柔和了下来。   小老太太岁数虽大,身板比苗落风都结实,收割粮食忙活到现在,仍然脸不红气不喘,听见秀衣的声音,站起身走到草棚中,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大缸。   这个大缸是她不久前掺着彩沙一块做的,上面印了一圈小花的手印。   小老太太疑惑地走过来,看清了里面的拌酱面,大笑了问道:“你让小花做的面片?”   秀衣看着的大缸里的面片,无奈地摇了摇头,“在送她回小院的路上,她就说蒸馒头给骨头他们吃,问她会不会蒸馒头,她自信满满的。现在看来,小姐这是做失败了,又怕闯祸挨罚,做成面条送过来讨乖。”   小老太太解开绑在大缸上的包裹,“小花这是把家里所有能装面片的碗碟和筷子都给带过来了。”   秀衣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上面画着了一大一小两个空罐子,好笑道:“这是主动认罪了,家里的面和酱被她用的一点都不剩了。”   小老太太尝了一口面,笑道:“小花做的面,果然好吃。”   墨衣走进来,“嘴刁,又用了现成的酱料,想不好吃都难。”   小老太太笑看了一眼口不对心的墨衣,小花即使嘴刁也是墨衣给惯出来的,为了给小花做出口味新奇多样的糕点,墨衣待在厨房的时间比她都多,嘴上说着不给小花吃糕点,每次都装作离开,让青衣和红衣偷偷拿给小花吃。   秀衣把所有在试验田干活的人叫来草棚吃面。   正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暗卫们担心他们吃的多,带过来的饭可能不够,他们已经想好了,带过来的饭让国师军师还有青衣他们先吃,吃饱了他们再吃,到时候垫个肚子不用饿的心慌就行。   这样想着,秀衣来让他们吃饭时,他们磨磨蹭蹭地说干完手头活再吃。   红衣在军队了混的久了,早看惯了他们一听见吃的就怕别人抢似的疯样,再看这些暗卫们不慌不忙的样子,便知他们这是忍着饿让其他人先吃。   “小姐做的多,每个人都能敞开了吃。”红衣简单地说了一声就回草棚了。   暗卫们拿不定注意,看向统领。   “一起吃。”统领把草帽摘下,露出被火烧变形的脸,自从卓婉看到他的脸平平淡淡一点受惊的迹象都没有后,他就不怎么带这些面具了。他彻底地把面具扔掉是在他无意间听到太子与国师的对话。   “沙城中的情况不易对外透漏,恐引起惊惧。”   “我姐个软趴趴的爱哭鬼都一点障碍都没有地接受了,还成了这些人的城主,其他人要是接受不了,只能说明他们矫情,没个心理承受能力。不用管这些人,你就在国志上前面写上我这些话,我到要看看哪个读书人连我姐这样一个软团子都比不上,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的人,活该受吓,更不配做官。”   暗卫统领就想着,小主子这么个又乖又甜的小可爱都不觉的他吓人,这面具着实没有非带不可的必要了,如果遇见胆小的孩子,他可以避让开,如果碰见被他吓着的其他人,用太子的话来说,活该被吓,没个见识。   他想的简单,但当他摘掉面具坦然地在沙城城门接老伴时,老伴摸着他的脸哭的不成样子。   “老头子,可舍的摘了,这样很好,很好。”   老伴强悍了一辈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了个孩子。   沙城有着奇形怪状的人,他这样一张烧的五官模糊的脸没有任何人用怪异受惊的眼光看他。   刚来沙城的老伴迅速地抛开了成见,也跟他一样,喜欢上了这座城池,还有给予了这座城池未来的小城主。   不是一盆,是一缸面皮!   暗卫们激动地相互看了一眼,看向秀衣。   秀衣笑道:“小姐亲手做的,有些多,能吃完的话就尽量吃完。”   暗卫们兴奋地连连点头,放心地交给他们,他们能吃完!以及,小主子最可爱!   秀衣惊讶地看着一缸面条被他们抢着吃光。   看着他们一改往日的寡言冷肃,笑闹着把缸和碗洗的干干净净。   红衣从地上拽了一把干草,手上编着给小姐玩的兔子,心不在焉地对秀衣解释道:“他们不舍得吃小姐送到军营里的粮食,军师做主把这些粮食留做了粮种在军营周围开了田,这些日子他们都没怎么吃东西。”   秀衣听到红衣的解释,道:“小姐不知道这件事。”   军师摸着胡子,道:“种下的粮种已经结粒了,再过不长时间就能收割了,能熬过去就不找小财神,实在熬不过再请小财神出马。”   秀衣更清楚卓婉的心思,笑道:“你不用觉得愧疚,在小姐看来,她与你在做生意。小姐提供粮食,你提供劳力,只要你拿着劳力交换条,小姐就会很乐意跟你换。小姐说过,她是沙城的城主,她就要玩好沙城的所有建设。建设过程中,要想按照她的想法来,就需要别的城主不需要的大量的劳力,这些多了的劳动力是她祸祸的,得她自己负责,用粮食换劳动力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玩转沙城。”   墨衣冷脸道:“你们认为难如登天的事情,在小姐这里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小姐既然开了口让你们吃饱,你们就不用操心粮食不够的问题,小姐自有她的办法。”   暗卫们看看不言不语的统领,眼巴巴地看向墨衣。   墨衣以前也跟他们一样是暗卫,应该最明白他们暗卫都是苦。   别人都以为他们不愁吃不愁穿,瞎说,他们已经好久没发月俸了,穷的都养不起媳妇让媳妇在老家自力更生了。   士兵们能用劳力换粮,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毕竟他们武功比士兵高,力气也比他们大。   三二与秀衣最熟,应着兄弟们的心声,腆着一张被晒的黝黑的脸,笑嘻嘻道:“秀衣,我们能不能打欠条,我们各有所长,用小主子的话来说,我们是一流的人才。”   秀衣不替卓婉做决定,直接道:“你们的身份特殊,小姐刻意把你们的信息略过去,没有写在她的小册子上。写在她册子上的人就是她的城民,可以跟骨肉他们一样,用劳力换馒头条或者写欠条。”   秀衣的话让国师和军师忧虑了多日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小主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着沙城在第一批发下的粮种收获前不会有人饿死了。   三二遗憾了一下,但也没有从暗处走到明处的想法,虽然大主子不需要他们了,但小主子还需要他们,在没有训练出比他更厉害的接班人前,他得守着点小主子,毕竟小主子那么可爱,容易被老天抢走。   小黑领着它的两个兄弟平平稳稳地回到了小院,车板上全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暗卫们出任务时收集晾晒的野果干,也有骨头他们用彩砂做的头饰,还有其他人看见马车就认出来是小城主马车后,往上面扔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卓婉等车板被它们放下来,跳到里面,欢快地玩这些新奇的东西。   小黑带着他兄弟重新回到马厩,满意地躺在铺了新干草的窝里打盹,它小主人还算懂事,知道趁着它外出把马厩打扫一下。   卓婉在稀奇古怪的东西中一眼就看到了黑蜘蛛送给她的粉白色蛛丝布。   用红果喂养出来的蜘蛛是浅红色的,吐出来的粉白蛛丝有奇异的果香味。   蛛丝布柔软清凉,在南方能卖出天价,被黑蜘蛛随意地送给了她。   片刻后,卓婉兴致勃勃地把所有礼物就整理收藏了起来,抱着蛛丝布蹭脸。   其他人回来,一进门,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到了她的头上。   这是,仙人球? 第119章 蛮族   苗落风一扫浑身的疲惫,精神奕奕地上前抓她头上的仙人球。   卓婉紧张地捂住头,从台阶上站起来,麻溜地跳到石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个高度让她觉得自己的小仙人球很安全,便放下了手,转身晃了晃长辫,炫耀道:“好看吧,这是指骨送给我的。”   苗落风知道她紧张这些被拔光刺的仙人球,故意逗她道:“好看,更好吃,这五个切成片也能摆出一盘菜了。”   卓婉摸摸头上的仙人球,掐着腰瞪大眼睛,努力散发出彪悍凶蛮的气势,“这是头饰,不是吃的。你再敢打主意,我让指骨打你。”   卓婉警惕苗落风是因为这事有前车之鉴。   前些日子,她从试验田大花园中摘了好多小花朵,想让秀衣帮她修剪后放到彩沙罐中,这样她就可以捧着彩花罐去跟勒安谦说甜言蜜语了。   她美人娘跟她说过,培养感情需要用点心思。她觉的,时不时地给勒安谦点浪漫的小惊喜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他接了花也会摆放在书房中,她能时刻欣赏着。   她想的很美好,但架不住有个搞破坏的。她前头去后院储物房中找好看轻巧的彩沙罐,只一会会,她捧着合适的彩沙罐兴高采烈地回到前院时,她的花已经成了一盘蒸菜。   苗落风就是这个罪魁祸首。   虽然蒸菜加了鲜艳的花瓣后,颜色更怡人,多了清香味,口感也润润的了,但这些加起来也不足以弥补她失落的心。   “看把你厉害的,还指使指骨打人,你怎么不亲自动手。”墨衣嘲讽着把她从石桌上下来。   “打不过。”卓婉很是认真地回答墨衣的这个问题。   小老太太伸手把她头上的仙人球给摆正,笑道:“我给你看着,谁也不敢动咱家小花的头饰。”   卓婉放心地放下手,指着苗落风道:“师叔,你多注意他的动静,他居心叵测,上一次他就趁我不在,把我摘的花儿都做成吃的了。”   苗落风衣摆翩跹气质清凌,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控诉。   秀衣把采摘回来的野菜放入厨房,两眼含笑地看着她头上的仙人球,道:“沉不沉?头发被拽疼了吧。”   “沉,疼。”卓婉不在意地摆摆手,“身为女人,爱美是天性,这点痛不用在意。”   秀衣和小老太太对视一眼,笑出了声。这个时候,她倒是没了娇气劲儿,以前,头饰稍稍重点她就爱娇地不肯戴,非得墨衣承诺了糕点才肯忍忍。   “指骨不舍得吃,专门摘给我的,还怕扎疼我把刺全部搓光了,我头上带的是指骨金灿灿的心意。”卓婉拔高她这个仙人球头饰的高度给它附加了内涵。   “更何况,这个头饰还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红衣从卧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只管听卓婉嘴里的疼,也不顾她什么女人的天性什么金灿灿的心意,直接把仙人球从她头上摘了下来,道:“再和谐,这玩意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头去南方给小姐买珠花。”   矮墩子想了想上皇留给他的私库,尽管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他仍记的库房檀木架上有很多的名贵珠宝首饰。   “姐姐,过会我就给摄政王写信,让他路过京都的时候去一趟皇宫,帮我捎带些珠宝首饰给你戴。”   “你们不觉的这个很可爱吗?”卓婉看着红衣手上的小仙人球,越看越觉的可爱,雀跃道:“在头上别一根小绿草也超可爱。”   卓婉甚是自信地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就在这里戴上一根小绿草发卡。你们不懂的话,就说明这是时尚前沿,说不定能引领潮流呢。”   小老太太随着小花的比划,想象了下她头戴小草一晃一晃的小模样,确实非常可爱。   小老太太想着,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把小花头戴小草的可爱模样画下来,顺便把这几日的《小花日常》画完。小花二叔正盼着看连载,在内城等的急,昨日来信,也不多问小花情况,只催促《小花日常》接下来的内容。她画下来的本就小花每一天的暖心的好笑的大小事,看了这个确实不用多问小花情况了。   苗落风不需要像小太子和国师一样晚上也有很多的功课需要去做,他的时间大把大把的,除了琢磨吃的就是琢磨雕工,现在国师去写《国志》,小太子也去读书了,他坐在卓婉旁边消磨时间。   卓婉还在跟红衣撒娇,想要个小草的发卡。   红衣故意拿乔,一口一口地啃着卓婉白嫩嫩的脸蛋。   苗落风看了眼她的脸蛋,想着明天就做汤圆吃,碍于名声,他不能跟红衣一样咬这个看起来就香甜软绵的脸蛋,吃汤圆能稍稍弥补这个遗憾,起码看起来,她的脸蛋和汤圆是有一样口感的。   放在石桌上的仙人球被晒成了皱巴巴的样子。   苗落风从他的房间拿来巴掌大的刀,一个眨眼的功夫,五个萎焉的仙人球被雕刻成了五朵水灵灵的小绿花。   苗落风收起刀,余光扫到汤圆眼里的崇拜。即使心中得意,也没忘记保持住他清隽雅致的外在形象,把小绿花放到石桌上后,他甩开衣袖,翩翩而去。   卓婉手捧着精致的小绿花,放到白色瓷碗中,倒入透灵的果汁,再点缀上青衣给她做的果粒,好看又好吃。   卓婉舍不得吃,给秀衣她们看了后,有跑到小老太太的房间给她看,一老一小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墨衣无声无息地进屋,对着小老太太点头示意了一下,轻轻地把卓婉抱了起来。   抱回房间,秀衣已整理好床铺,拿着毛巾沾了些热水,给她简单地擦了擦,放下了床幔。   墨衣端着红汁绿花瓷碗,“留不到明日便会坏掉。”   这些放了蜂蜜的果汁最受小孩子喜欢,小太子一个月前的衣服就已穿不上,甜食还是少吃为妙。   秀衣思忖了片刻,道:“小姐最近一直担心骨头他们,你把这个送到人骨巷,顺便再把红衣从篱笆缝里挂下来的蜂蜜给了他们。这些蜂蜜在篱笆上沾了好些时间,已经没了药性,只能甜甜嘴,你给骨头说一声。”   青衣走进屋里给卓婉把了下脉,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关了房门出来,看见墨衣要去人骨巷,让她稍等,从药房里拿出了十粒蜜蜂丸。   “这个给骨头,让他弟弟一天吃一粒,妹妹三天吃一粒。吃完后,让他避开小姐带着双胞胎来找我。”   墨衣接过,问:“双胞胎怎么了?”   “身体里有胎毒,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青衣看到骨头弟弟的眼睛时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她还没见过在胎里中了寻芳毒还能熬到现在的。   她看骨头的神色,应是不知他弟弟从出生起就时时被胎毒折磨,这寻芳毒阴狠,不会要命,身体却被这毒一点一点地侵蚀,解毒也一样,需要慢慢的解,几乎所有的人都疼的熬不到解毒干净,自尽。   骨头的妹妹运气好,身体里只带了她双胞胎哥哥不足十分之一的毒,只影响了一只眼睛的发育,身体只会在夜路有针扎麻疼感,不足她哥哥的百分之一。   青衣问墨衣道:“你主子什么时候回来?能赶上小姐的及笈吗?”   墨衣摇头,“主子只带了暗一,我们都不知主子的去向。”   青衣皱了皱眉。   秀衣给墨衣招手,让她先把这些东西送到人骨巷,对着青衣道:“主子走前跟小姐说过了,我们知晓的没有小姐多,你可以问问小姐,你找主子有事?”   青衣点了下头,“蛮族边界毒障开始消散,他们可能如往年那般在河水和封风口洒毒粉来御敌。今年风大雨大,在河水和风口下游的村落恐怕死伤无数。”   秀衣慎重道:“他们更换了药粉?”   “他们被摄政王打怕了,怕摄政王率部队趁毒障消散的时候攻打他们部落。”青衣带着秀衣来到药房,撕开密封的蜡罐,倒出药粉,“我在隐山抓毒蝎时碰见蛮族人收集这些药草,我跟着他们采摘了这些药草后尝试了几次,制成这个药粉,如果他们做的药粉是我手上的这份,后患无穷。”   “解药难觅?”   “不。”青衣把蜡烛火苗塞入蜡罐中,闷住盖子,待毒性全被火烧灭,解释道:“解药简单,我我手上已有大量解药。但,这个毒跟蛇毒一样,来的霸道急促,能通过皮肤很快地进入关节缝隙处,膝盖会疼痛难耐走不了路,胳膊肘也会僵硬无知觉。喝了解药,人是死不了,但人也差不多废了,除非我亲自动手刮骨。”   秀衣沉默片刻,“你前些日子出门就是调查这件事情?”   “找了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试用了下这个毒药。”青衣应小姐的要求要多积善德,再三确定这些人作恶多端后,她才动手,耽搁的时间便长了些。   秀衣思忖了很久,轻缓道:“这件事说给小姐听,听她的安排。”   “正有此意。”青衣笑了起来。   双胞胎的胎毒不必说给小姐听,小姐听了只会难过,对过去的事情也无能为力。   蛮族的毒尚未发生,说给小姐听,一来让小姐提高警惕,二来,小姐总能解决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满3000了,加更,第二更11点左右。 第120章 借鉴   卓婉睡的满足,在床上打了个滚,起床时脸上带着笑。   “秀衣~你今天好漂亮。”   软软糯糯的小嗓音里像是含着糖。   秀衣好笑地拍了下她的头,“嘴巴甜的擦了蜜似的。”   卓婉眉眼弯弯,笑的更甜了。   青衣端着洗漱用的热水进来,又给卓婉倒了一杯水,“睡饱了就这么开心?”   “嗯~”卓婉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青衣,抓紧一切阐述内心真实想法的机会,“睡到自然醒是人生最幸福事情之一。”   卓婉看向秀衣,眨巴眨巴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秀衣笑着摇头。   卓婉叹气,七天只能享受一次的自然醒,美人娘定下来的规矩,没有通融的余地了。   不过,想想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的大哥和看账本的二哥,她还是很幸福的。   红衣天不亮就收拾好行李去南方的盯着以赵家为首的军队实力。   离开前,把她做好的小草发卡放在石桌上,让青衣转交给卓婉。   青衣把小草发卡别在卓婉的头上,“红衣昨夜给你做的,确实可爱。”   卓婉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戳了戳用银丝缠成的小草,三指高的小草颤巍巍地晃了晃。   卓婉看着这根小可怜,笑的贼兮兮。   秀衣随着这根小草来打扮卓婉,从衣柜中找出简朴的棉裙给她穿,没有在她脸上进行刻意的妆扮,只抹了一层滋润皮肤的花膏。   青衣站在她的身后,慢慢地给她打理长发。   “小姐,摄政王什么时候回来沙城?”   “他说,我及笈的前一天晚上能赶回来。”   卓婉以为青衣在考虑及笈时的流程安排,继续道:“他还惦记着亲手给我梳发,我觉的这事儿悬,老爹肯定会看他不顺眼百般阻挠的。”   卓婉想着老爹在信里提到的女婿要求,勒安谦基本都满足了,就一条还不满足,追根究底,勒安谦没钱,即使她帮他攒着,也还差好多。   娶个她,差不多得有半个国库的彩礼。   青衣看向秀衣,秀衣点了点头。   “小姐,蛮族毒障逐渐消散,他们有可能在水里和风里洒毒,下游的老百姓会遭大罪。”   卓婉仰头看向青衣和秀衣,“需要我来解决?”   秀衣脸色严肃地看着她,“摄政王不在,这事儿需要小姐用城主这个身份出面。”   卓婉有点小兴奋,这等国家大事她还是第一次办。   卓婉压住这股即将喷发的小亢奋,谦虚道:“我第一次处理朝廷大事,业务不熟练,你们多提拔提拔我。”   秀衣和青衣都没想到小姐听到这些事儿后不仅不忧心还一脸兴奋蠢蠢欲动的模样。   卓婉矜持道:“有固定的办事流程吗?我能全部做主吗?”   “小姐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去做。”   卓婉回忆着在商场上产生利益冲突时那一整套流程,借鉴一下。   “青衣,我需要跟蛮族首领谈谈话,你有办法把我带过去吗?”   “能。”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明天二更弥补。 第121章 学堂   仗着今个有国家大事要解决,卓婉顶着墨衣黑气沉沉的目光,比平时多吃了一半,吃饱了,才冒出点心虚,对着墨衣挤笑。   秀衣忍着笑,对墨衣道:“多吃些无碍。”   话罢,笑意从秀衣的眼中溢了出来,套用了一句卓婉的话,继续道:“小姐今日要解决国家大事。”   卓婉连连点头,头上的一根银丝小草也跟着不停上下晃动。   墨衣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小草,糟心不已,小姐到底是戴上了这根草。   “小姐,你知道头上插根草是什么意思不?”墨衣扫了眼其他人,其他人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卓婉奶萌奶萌地摇头。   “自卖自身。”墨衣凉凉地看着她。   卓婉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她隐隐记得有这个说法,但她跟着大哥二哥巡查店铺的时候,都没看见头上插草自卖自身的。   卓婉本着求真务实的学术精神,追问道:“京都为什么只有牙婆,没有插草自卖自身的?”   墨衣被问的一愣,在京都确实没有自卖自身的,即使从京都走到沙城,他们也没碰见这种事儿。   秀衣揉了把卓婉的头,解释道:“京都戒备森严,活不下去来京都谋生的,在城门处就被牙婆子带走了。在京都里的人都知道没有营生没有手艺活不下去的,可以去卓府店铺找活儿,不可能逼到自卖自身的地步。”   在京都,如果路上有了这样插草自卖自身的,路上巡逻的官兵会告诉他们可以去卓府店铺找活计暂时养活自己。如果不听,那说明这个人可能别有居心的人,官兵便会抓起来调查审问清楚了再放人。   这几年下来,好巧不巧的,凡是被官兵抓起来的都是有问题的人,或者是逃窜的流贼,或者是靠谋杀主家盗走钱财的惯犯等等,渐渐的,京都就没了自卖自身的。   居住在京都,却活的穷苦的,没了心的直接把孩子扔给牙婆子得到一大笔银子,有心却养不起的就把孩子放到卓府店铺让孩子去做些跑腿轻巧的活儿,虽没有银子,却管饱还能学点手艺,跑到十岁,还能根据本事领工钱。   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卓府在京都的名声胜过了其他所有的权贵之家。也因这层原因,卓府虽是商户,官家小姐举办诗会或者其他丧娶之事,会送一份请柬到卓府。   这些请柬在别的家族可能是非去不可了,在卓府却有所不同,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给份礼。   卓府的当家人都看的明白,虽给了请柬,官宦出身的也是看不起卓府这种商户。   就如卓府的姑娘们参加诗会,轻的会碰上冷遇或者忽视,重的则会被嘲讽。   卓婉的二堂姐要强,越是这样,越要参加诗会,乐此不疲得在才华上碾压他们。   还是小团子的卓婉跟在二堂姐身后,递上千金难买的雪狼笔,再送上卓府生产的有价无市的飞香纸,等着二堂姐作诗把她们的暗讽诗讽刺了回去。   卓婉尽管看不懂这些诗,但她起码会察言观色,这个时候,她就一副萌哒哒的样子给二堂姐鼓掌助威,把一群官家小姐看的眼红气的脸红。   卓府老祖宗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卓曦每次在诗会上都会与其他官家小姐闹的不欢而散,同样的,卓府的小子们也不爱去跟那些没本事却趾高气昂的公子哥一块玩。   老祖宗嘴上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李氏闹心小女儿一天到晚只知道贪玩贪吃时,把卓婉送去了官学,跟其他官家子女一齐学正儿八经的文章。   对于老祖宗的这个决定,卓婉只觉晴天霹雳,在老祖宗和了李氏应诺不限制她吃甜食后,她欢欢喜喜地背着小书包提着一篮子的甜点去官学了。   初到官学,夫子对这个仰头笑看他的雪团还算狠的下心,没有完成学业任务,该罚的时候罚,该打掌心的时候就打掌心,真正地做到了一视同仁。   夫子虽是严厉,耐不住卓婉是真的没有一点基础,一上来就背那些她连字都认不准的官学文章,她死命刻苦了两天,认清了现实。   “我知道自己即使熬一夜也不会记住夫子要求的文章。”   “其他人都提前在家学里启蒙过,我在他们辛苦认字背书的时候还满院子玩,背不会也只能认了。”   “但我还是孩子,只有好的睡眠才有长个子的希望,所以不能耽误睡觉时间。”   在矮墩子刚到李府,受惊发烧躺在床上时,卓婉跟他讲她在官学的光辉岁月。   “被打了两天的掌心,手肿成了猪蹄。我美人娘抱着我哭的天崩地裂。”   卓婉想起她娘掉不完的泪,无奈道:“你可能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哭起来很吓人。”   “美人娘哭的再凶,我也不能答应她从官学里退学,不限量的甜点就是我的梦想,为了梦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病恹恹的矮墩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扭过头来看着她,无声地催促着她。   卓婉趁机塞进他嘴里一勺药,语气甚是活泼道:“我老祖宗看到我的手,敲着拐杖要找夫子麻烦,不过被我劝住了。又不是只有我被打,丞相家的大孙子也照样被打,能有个视金钱如粪土、视权贵如无物的夫子是福分,要好好宝贝着。”   矮墩子被她有异于其他人的语气吸引,整个身子都扭了过来的,正对着她。   “我继续跟你讲,你自己喝药,我端的有点手酸。”卓婉把药给他。   矮墩子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看着卓婉,不再喝第二口。   卓婉也不催促,知晓他在等她讲她在学堂中的事儿。   卓婉盘着腿坐到他的床尾,表情和动作一起用上,“我懂事不代表丞相大孙子懂事,他竟然让自己的小厮套了夫子的麻袋打了夫子,夫子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鼻青脸肿的。”   “夫子上课的时候也不抽查了,面无表情地讲了一节课后,就说要回老家侍奉父母了。”   “夫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没泪,却是真的在难过。”   “所以,你以后成为了咱们李府的小主子,淘气没关系,但要学会尊重人,特别是想对你好的人。”   矮墩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继续喝了一口药。   “然后,为了哄夫子,我当着夫子的面,把皮蛋揍了一顿,让他亲自给夫子道了歉,才把这么好的夫子留下来。”   矮墩子亮晶晶地看着她,连喝了两大口药。   “揍人,尤其是揍有身份的人,需要讲究谋略。”卓婉得意地讲述揍人的前因后果。   “我问过老祖宗,丞相这人不错,清正廉明,就是不会教孩子。即使我闯祸了,那也没事,老祖宗能帮我摆平。既然这样,我底气就足了。”   卓文追加了一句,“你以后伸张正义的时候有要先审时度势。”   矮墩子轻轻地“嗯”了一声,细软的小奶声把卓婉萌的心肝颤。   “皮蛋喜欢玩弹弓,可他的弹弓技术都是被他的小厮吹捧起来的。我的弹弓技术是训练出来,我觉我能赢过他。”   卓婉想起当时的场景,心塞了下。   “我输了……”   “他的弹弓很厉害,一下子射穿了靶点,而且是两个石子。”   “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一个激动忘了初衷,把他夸了一通。”   矮墩子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我夸完了,发现场面有点安静,才想起来我跟他不是一波的。”   卓婉说到这里,指了指矮墩子碗里的药,“快凉了,一口气喝完,喝完有糖。”   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一块麦芽糖,在他听话地喝完后,把麦芽糖塞入了他的嘴中。   矮墩子喝完药含着糖躺在床上,用脚蹬了下卓婉的膝盖。   “发现夸错人后,心里有点尴尬,其他的倒没啥,愿赌服输,我就把我的水晶琉璃球都给了他。”   “皮蛋可能发现跟我比赛有成就感,赢了弹弓还不算,还要比第二场,摔跤。”   “我输了就做他的小弟,天天夸他把哄开心。他输了就做我的小弟,我说啥他就做啥。”   “皮蛋的个子比我高,但是没有我壮实,我们两个都没学过摔跤,起点是一样的,而且,即使输了也没啥,反正夸人很简单。综合考虑后,我答应了。”   “我以为我们势均力敌,怎么着也会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他忒的弱,他一个男孩子竟然还没我一个女孩子有力气。他把我压下去后,我一下子就把他掀翻了,我压住了他,他吭哧吭哧憋的脸都红了也一动不动的。”   “他说他要讲承诺,非要认我当老大。但是吧,他想当我小弟,我不太想当他老大。”   卓婉停了下来,下床去喝水,喝完水被矮墩子连踢了两脚催促。   “我明天还要回去卓府,你在这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矮墩子不耐烦地瞪她。   “好吧,你是病人,你最大。”卓婉把被子盖他身上,把她的事情讲完。   “我当皮蛋的老大,罩着他,也行。前提条件就是我打他,他不能还手,还要听我话。”   “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想不开没有丝毫犹豫地同意了。”   “同意了就好办了。我带着他拦住夫子回老家的马车,把夫子请下车,把皮蛋狠狠地揍了一顿。”   “夫子说,他是看在我的情面上才留了下来。”卓婉自豪了下。   “我把夫子留了下来,可夫子还是铁面无私。在我手掌心又肿了三天后,我决定曲线救国,跟夫子进行一下谈判。”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我帮他管理班级,提高整个班级的学习成绩,他睁一只眼闭一站不再打我的手掌心。”   卓婉讲完,矮墩子也撑不住药性,闭眼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外祖母和外祖父都在门外站着,外祖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亲了亲她的脸蛋,外祖父吹胡子瞪眼。   “难怪上了官学,还是学的一塌糊涂。”   “呀,天黑了,我该回家了。”卓婉硬生生地避开外祖父地这个话茬,拎起裙摆,颠儿颠儿地跑向卓府的马车。   “吓唬婉婉做什么?”   “写个文章,先不提格式,错别字就一大堆。”   “婉婉竟然写了文章,内容如何?”   “尚可。”   “那就是很好了。”   “全毁在一纸的狗爬字上。”   小院里,卓婉摸摸头上的小草,对墨衣道:“沙城跟京都一样,没有自卖自身的,可以戴。”   墨衣一言不发,只低头吃饭,不想搭理她。   卓婉看向秀衣,她这是又把墨衣给气着了?   秀衣好笑地看了墨衣一眼,摇了摇头。   小老太太听秀衣说小花要去蛮族的地盘,便在腰上缠上了软鞭,打算跟着。   蛮族藏在毒障中,外人对之知之甚少,她不放心小花去这样的地方,有她护着才万无一失。   小老太太要跟着小花去蛮族隐地,印择天没阻止,只把炉房中炉火熄灭一同前往。   苗落风即使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也固执地打包了行李,要跟着卓婉。   他总觉的自己貌比潘安惊艳绝伦,孤身一人太过危险,有个白白胖胖的汤圆在前面挡着,打他主意的人就少了。   跟着她更安全。   陆陆续续的,知道小城主要穿过毒障进入蛮族隐地后,城门站了一群人打算与她一块去蛮族。   他们现在很喜欢这个小城主,小城主要是出点意外,比砍他们一刀都疼。   挨一刀还能长回来,这小城主要是没了,谁能赔的起。   卓婉还在小院中准备上门拜访的礼物,青衣提前赶到城门,只挑了空言和尚和无影婆,其他人看青衣选了这两人,便放心地离开了。   卓婉看见空言和尚,又回屋把她的罗盘和禅珠抱了出来,想着,要是城主这个身份不好用,她就用风水大师这个身份。   无影婆一直在孤岛上悟心,收到挚友的消息,才来到沙城,看看让挚友念着的小城主。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挚友说的沙城十年计划以及刻在石山上的沙城大型游戏图恐怕是这个孩子背后的家族想出来的,这些宏大的格局不是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能有的。   卓婉把禅珠戴在手腕上,跑到空言和尚身边说悄悄话,“我不认识她,她是你的朋友吗?”   空言和尚慈眉善目地笑着摇了摇头,学着她的样子,轻声轻气道:“她是雀娘的挚友,住在无影岛,被雀娘邀请来沙城做客。”   卓婉眼睛锃亮,“我听说过无影岛,里面有黑晶果,超级好吃。”   空言和尚笑问:“你吃过?”   卓婉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老爹说,无影岛中有一个神秘的武林帮派,在海上摆了迷阵,其他人看不着无影岛,他年轻的时候在拍卖会上见过黑晶果。”   空言和尚道:“我有缘见过一次黑晶果。”   卓婉偷摸摸地看了一眼无影婆,对着空言和尚咨询道:“无影岛的人对黑晶果避讳吗?”   “这是他们岛上的常见野果,不会避讳。”   卓婉放心了,她以为黑晶果是无影岛里百年难遇的圣果一类的,既然是无影岛稀松平常的野果,那就可以谈生意了。   去往蛮族隐地的一路上,卓婉一直走在无影婆的身边,王婆卖瓜似地把她的商队夸了又夸。   无影婆早在卓婉与空言和尚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的话。黑晶果在无影岛随处可见,她想看看这个卓府出身的小城主有什么想法。   卓婉给自家商队打了广告,开始谈独家代理无影岛黑晶果的生意,他们商队忠厚老实,包摘果,包货运,包售卖。   等走了一个时辰来到毒障处,卓婉不但谈妥了这件事,还跟无影婆成了忘年交,从各地美食聊到武功绝学,有代沟不要紧,代沟正是彼此新奇的地方。   一停下来,卓婉走不动了,奶萌奶萌地看向墨衣。   墨衣凉飕飕地看过来,一把拎起她,扔到背后。   “墨衣,我坚持了一个时辰。”   “重。”   “我这几天都有乖乖锻炼身体。”   “仍胖。”   “我觉的我们成不了好朋友了。”   “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 第122章 蛮大   隐山的毒障,伸手不见五指。   有青衣提前准备的药包,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蛮族隐地。   一群光溜溜的小屁孩正玩着蛐蛐,听见脚步声,仰头,怔愣地看着外人。   卓婉从墨衣背上下来,走到最前面,对着一群泥疙瘩,突地做了个鬼脸。   “幼稚!”   为首的大孩子翻了个白眼,掐腰阻拦在一群人前面。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是怎么闯过毒障的?”   大孩子警惕着来人,虽然站在最前面的那只蠢兮兮的,她后面的这些人身上都戴着兵器。   卓婉转身给他看了一眼她的背包,“我们是你们的邻居,最近有点疑惑,过来串个门,沟通沟通,我带了上门的礼物。”   “我看看。”蛮大不客气地指着她的背包。   卓婉把背包拿到身前,打开,一个一个地解释给他,“这个是蜜丸,有神奇的疗养效果。这个罐头里的是鸡蛋酱,凉拌、炒菜、打卤,怎么做都好吃。小盒子里的是珍珠粉,养颜美容,青春常驻。还有这本《十二小兵传记》,读时欲罢不能,读后回味无穷。”   秀衣用绣帕捂嘴,两眼含笑地看了卓婉一眼。   墨衣嘴角翘了翘,又压了下来。   蛮大眼睛黏在话本上,撕不开了。   他跟着父亲走出毒障起外面换东西时,最羡慕外面的孩子看小人书,他趁父亲卖货时去书铺问了价格,贵的让他不再有一丝的念头。   现在一本小人书正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卓婉爽快地把《十二小兵传记》递了过去,“给你,这个话本是我画的,我还有很多。”   蛮大听到是她画的话本,警惕心骤降,仰慕地看了她一眼。   虽很想接过这个小人书,但不可以。   蛮大摇了摇头。   卓婉等我脚还有点疼,想着,等蛮族管事的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便直接坐到了地上。   墨衣脸黑了下来,抱着胳膊,用脚尖踢了下她的大腿。   “起来。”   “脚疼~”   “我背你。”   “我心疼你累。”   墨衣嗤笑了一声,“你少吃点就不累了。”   “你别总往吃的上面想,这样不好,这么浪漫的气氛就被你一句话给打碎了。”   秀衣笑着把墨衣拉到身后,戳了下卓婉头上的银丝小草,“你再把墨衣气坏了,可没人给你做甜点了。”   卓婉一下子清醒了,扭着身子,对着墨衣笑,笑出了个太阳花。   她还怕用力不够,对着墨衣表白,“墨衣,爱你呦~”   墨衣哼了一声,转身靠在树上,背对着她的脸上浮出了笑容,美如昙花。   “矜持点。”青衣弹了下她头上的草。   “哦。”卓婉乖萌点头,支起身子秀衣铺上干草和绣帕后,再重新坐下来。   身后的一行人笑看着她,熟悉了她的外放的性子后,便不会被她无拘无束的大胆言辞惊住。   无影婆刚来小院时,就一眼认出了小老太太,一路上都没机会说话,现在休息下来,走到了小老太太的身边。   “没想到你会来到沙城,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归隐。”   小老太太慈笑着,眼神不离卓婉,“小花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心静了,到哪儿都是归隐。”   无影婆笑了起来,声音粗哑,“看来,你是把小城主当亲孙女了。”   “不是当做亲孙女。”小老太太摇头,声音稍稍放大道:“小花是我的小心肝。”   卓婉脸蛋羞红起来,眼神亮晶晶地对着不远处的小老太太甜言蜜语,“师叔,你是我的保护神。”   小老太太笑容满面。   印择天及时封闭了听觉,这一老一小的,每天都要说上一堆腻歪的话。   无影婆对两人的一唱一和,只觉好笑,“一大把年纪了还逗个孩子,为老不尊。”   小老太太开怀道:“你不懂,这是小花在逗我开心。等你跟小花相处久了,你就知道这种让人想起来她就想笑的感觉了。”   无影婆笑着点了点头,她不急,只要小城主还想要无影岛中的黑晶果,就有很多相处的机会。   “你什么时候回无影岛?”   “本打算在这一日回去,现在不急着回去了。”   “挺好,沙城接下来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儿,你不亲身经历会留遗憾。”   “巧了,你的话与雀娘的一模一样。”   “那雀娘对你说过没有,你如果待在沙城一段时间,你就不再舍得回去了。”   粗哑的笑声响起,“这话也有。”   蛮大派了三个孩子去叫族长,他坐在卓婉的对面,身后的一群孩子地防御的姿势站着,凶辣辣地盯着对面。   卓婉不在意这些不善的眼光,问蛮大,“你们族长大概什么时候到?”   “需要很长时间。”提起族长,蛮大警觉地给了个含糊的时间。   “闲着无聊,你又不好意思接这个话本,那我给你讲这个话本里的故事吧。”卓婉把话本打开,   “你们要是觉的好听,等我离开你们的地盘时,给我送点你们这里的特产,野果,鱼虾,蘑菇,都可以。”   蛮大同意,交易成功。   卓婉翻开书,模仿着小掌柜的语气和神态,专业范儿说书。   声音洪亮,口齿清晰,说演评博,样样俱全。   瞧着对面激动热情的小眼神,卓婉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一群孩子听的入了迷,一个个地坐了下来。   沐浴在崇拜殷切的眼神下,卓婉越说越澎湃,说到激动处,忘记了脚疼,站起身,慷慨激昂,挥斥方遒。   蛮族族长来到的时候,卓婉的眼神都顾不上瞟他第二眼。轻重疾徐,抑扬顿挫,不受一点干扰。   心情沉重了一路的老族长对着这全神贯注说书的城主舒了一口气。   讲完第一回 合,卓婉从秀衣手中接过酸甜果汁,喝下一大口,“你们族长到了,不讲了。你们要是想听,可以去沙城的巨树下,那里有比我讲的更好的人。沙城离这里不远,你们走的快的话,大概一个时辰,如果有马或者牛车一类的话,更快,不过,要翻山,只能走着来。等以后修路了,就方便了。”   蛮大转身看到族长,跪下去磕了个头,带着小伙伴一哄而散。   “您坐。”卓婉把草垫让给了族长,只拿走了绣帕垫着。   一个照面,老族长心里便有了底,没有推拒地坐了下来。   “等了这么半天,这里也没来个壮点的战士,你们这是遇到什么麻烦?”卓婉开门见山地问着,她老祖宗告诉过她,她的脑筋是直的,再憋坏也瞒不过有阅历的老狐狸,不需管其他的,坦率些便可。   老族长被这直白的话问的,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你们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就是麻烦。”卓婉叹了口气,这老族长跟老军师一个性子,明明都能想的清清楚楚的,还非得让她再来分析一遍利弊,让他们干脆点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卓婉盘着腿,挺直腰,摆开架势,开始劝诫。   “族长诶,往前推个百来年,咱们都是一家子,即使到后来发生了点小摩擦,那也是亲兄弟打架,伤筋动骨。”   卓婉也知道这些话没啥说服力,但这个作为开场是十分的和谐的。   “你知道我们这里出了个战神,很凶,唯一的优点就是讲义气。”卓婉睁着眼说瞎话,在她看来,她家勒安谦文武双全,全身都是优点没一点缺点。   “要是做兄弟,战神两肋插刀,要是做敌人,杀无赦。”   “你应该知道战神的脾性,那是斩草除根的人,但为啥追你们到毒障就不追了?”   那是因为他百毒不侵,但其他人无法从毒障中全身而退,那个时候还没有蜂蜜糖衣,青衣制备的毒障解药药性无法保障。   “那是因为他在心里把你们看成了一家人,不想赶尽杀绝。他心有家国,更有大爱。”   “你们是不是也以为战神怕毒障才不敢进入?你们大错特错,我无丝毫武功,却能毫发无损地毒障中走出来,就证明了阻拦我们的不是毒障,是我们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情。”   “说到这里,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泱泱大国人才济济,早就破解了毒障的毒性,只要我们想,我们完全可以把山下的百姓迁到别处,这隐山一把火也就烧没了,这毒烟我们也有解药的。”   蛮族族长平淡的眼神中露出了惊慌。   “放心,我们不会这么做的。”   打击程度已就位,卓婉开始进行安抚。   “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用这样狠毒的方法。”   “唉,我是个做生意的,也不太懂什么,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这就像,一家两兄弟,成亲后闹矛盾各过各的,弟弟想抢哥哥的存款,结果被打了出来。”   “这个时候,有人趁乱跑进了弟弟家,想抢东西。弟弟没人家高,又没人家长的壮。这个时候,弟弟还倔什么倔,赶紧抱住哥哥大腿,认错。哥哥往家里一站,谁也不敢抢。”   “我就不懂,你们这些个掌握整个族人大半命运的人为啥都把问题搞复杂。” 第123章 奖励   卓婉表情甚是沉痛地说道:“再糊涂的人也要明白,面子没有命重要。”   “你别说名族气节,咱们亲兄弟之间还谈不上这个高度。”   “您再想想,我等您想清楚。”   说罢,卓婉悄悄地松了一大口气。   要编出这么一大堆话,可把她累着了,她跟掌柜们开启一个挣钱的大项目也没这么累过。   果然,她二哥不去科考当官是对的。   凡事一跟国家大事扯上关系,说话都要三思又三思,不适合她和他二哥这种潇洒不羁的侠士。   卓婉把自己美化成侠士,满脸梦幻地畅想着执剑走天涯的绝美场景。   墨衣一个冷眼过去,卓婉被冻清醒了,捧着脸笑嘻嘻地看着墨衣。   墨衣闭眼,眼不见为净。   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来,卓婉体谅族长年老,走的慢,说话慢,可能想事情也慢。   卓婉也不走进蛮族隐地,感觉这里的环境就很好,直接解开背包的几个纽扣成了一块平整的布。   这个书包是卓婉亲自设计的,设计的初衷就是希望在此种环境中派上用场。   卓婉把书包解开成布,铺在地上,从青衣的背篓中掏出馒头、鸡蛋酱和果汁,甚至还备上了印择天每顿必喝的果酒,还有昨日剩下的炒花生豆和试验田刚收割的黄豆做成的蜜豆糕。   墨衣一言难尽地看向秀衣,“小姐背包里和青衣背篓里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你和青衣给小姐准备的?”   秀衣失笑道:“小姐自己翻腾着厨房和药房找出来的,我和青衣也不知道她的背包和背篓里会装这些。”   卓婉估摸着她把该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不用过夜,也没必要留吃食了,便把所有的吃食摆到了布上,还很用心地摆了造型。   不舍了片刻,卓婉把青衣奖励她独自爬隐山的糖块从荷包中拿了出来,放在最中间。   卓婉舒服地坐下来,招呼着其他人都坐过来吃饭。   无影婆挨着小老太太坐下来,直接捏起布中间的糖块。   夹心奶糖的酸甜让她惊艳了一下,没忍住,想要再伸手去捏其他的糖块时,糖块被眼明手快的小老太太全部拿走。   小老太太把糖块又装到小花的荷包中。   “尝尝就行了,哪儿能真吃完,你收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吃,其他人想吃糖会跟秀衣要的。”   无影婆手转了个方向去拿馒头。   卓婉刚才正低着头认真地在馒头里夹鸡蛋酱,还没完成这项工作,糖块又回到了荷包中。   卓婉眉开眼笑,接过荷包,把夹好鸡蛋酱的馒头递给小老太太。   小院中,卓婉美滋滋地数着石桌上的雪花糖,这一次她完美地解决了国家大事,青衣回来后,直接从药房中拿了一盒雪花糖给她。   整整十二颗,前所未有的十二颗。   她再努力攒也攒不到的巅峰数量。   心花怒放。   军师和国师早在沙城所有蛇龙虎豹全部出笼守在城门,打算与小城主同入毒障时,就有了些疑惑。   但试验田中新粮种正进入最关键的收割称量算产量时候,他们两个紧张的已经好几天睡不踏实,脑子一时糊涂,没想太多。   等两人忙完了这些,盯着所有的新粮种进入地下粮库,歇了一口气后去处理其他事情。   两人在桌上看到了蛮族的动静,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国师把严峻形势讲给了留在军营大帐中的太子,国师与白将军商讨突袭蛮族的胜率。   已经与蛮族族长进行了友好会晤的卓婉捧着雪花糖,心里美的冒泡。   卓婉把雪花糖藏到她的糖盒中,扭头对秀衣道:“你们回来的时候都开心的不成样子,我还不明白,看到这十二块雪花糖,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秀衣笑着把糖盒放在藏宝箱中。   “我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   “小姐做到了历代君王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   卓婉眼睛亮了亮后又懊恼了起来,“我没想到这是件值十二颗雪花糖的大事,早知道带着墩子就好了。”   她还记得矮墩子当皇帝的目标是进入皇庙,这件其他君王想做却没做到的事儿能给他增添筹码。   等卓婉熟睡后,秀衣退出房间,问墨衣,“与军师和主子说了吗?”   墨衣脸上的冷凝荡然无存,笑着点了点头。   当时,军师与白将军正商量进攻隐山的最佳线路,墨衣抱剑进帐房。   “无需进攻。”   军师和白将军齐齐地看向墨衣。   “小姐已解决。”   军师和白将军静等墨衣接下来的话。   “蛮族以少数民族方式并入沙城,在小姐担任城主期间,蛮族听从她的政令。”   军师腿脚一软,跪了下来。白将军手中的笔滚落在地。   墨衣的心已经在蛮族隐地受过震动,现在他们有这样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军师跪趴在地,哭出声了。   国师的手颤抖了片刻,在墨衣点头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高兴就在这里高兴,别在小姐面前露出来了。”   “小姐只以为她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们别吓着她。”   墨衣在从隐山回沙城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小姐进入隐地后,面对蛮族族长的态度没有故意放高姿态,也没有故意放低姿态,像对待沙城中每一个人,平平淡淡。   说谈判不恰当,更像聊天。说真诚也不算,话里的都真真假假,她们这些贴身照顾了她多年的丫鬟一眼即能辨出。   小姐和蛮族的交流过程,不是在说这等重要的大事儿,而是在说一件很轻松的小事。   似乎在小姐的意识里,这件小事就应该这样轻轻松松地解决,没啥值得特别开心的。   青衣从一开始就掌管着卓婉的小金库,比其他人更了解小姐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你们想想小姐经手的店铺数量和规模,再想想不断发现孤岛的探海商队,还有走南闯北做生意到国外的商队。”   “蛮族隐地的这点地方在小姐眼里只不过是她在南方置办的粮食基地的一半。”   “其实站在小姐的角度想就很明白了。小姐自始至终都是可怜蛮族穷苦的生活状态,想带着他们和沙城一块活下去。”   “蛮族族长是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才有了小姐担任沙城城主,他们听从政令的协议。”   青衣笑了起来:“小姐怕要一辈子都挂着沙城城主的名头了。”   勒安谦与朝中大臣见过面,把需要由他出面解决的事情有条有理地快速做完,行至半路,听闻蛮族采药之事,皱眉,快马加鞭赶回沙城。   刚进入沙城,他便知晓了糖包轻而易举地把北军最难缠的蛮族解决了。   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该钦佩糖包这种玩闹间打破僵局的本事,还是该责备他手下的无能?   勒安谦趁夜进入了卓婉的房间,抓住她露在外面的胖脚丫子捏揉了半晌,才满眼笑意地挠着她的脚心把她闹醒。   卓婉蹬蹬脚,揉着眼睛看见坐在她床上的人,困顿地抱着他的肩膀坐了起来。   她的头埋在他的脖颈上,爱娇地蹭来蹭去。   勒安谦浑身一紧,把她从床上抱到腿上,用毛毯把她裹的严严实实。   “快及笄了。”   “嗯。”卓婉半睡不醒的声音中含着绵绵的软甜。   “红衣说,你能赶在及笄前一夜回来就已经很困难了。”   “所有事情已办妥,听到蛮族的消息后抓紧时间赶了回来。”   提到蛮族,卓婉的精神头上来了,讲她从族长那里得来的消息。   “青衣按照他们采回来的药草制备出来了剧毒,其实,他们的制作出来的不是剧毒,而是一种刺激神经的药物,他们制作出来的专门用来对付你。”   “你要是还如以往那般,他们做出来的药粉足够逼你发疯。不过,现在你身强体壮,这些东西只会让你多睡会而已,不会对身体造成压力。”   勒安谦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头含着她脖颈上的小软肉厮磨着。   卓婉浑身僵硬了片刻,满脸涨红地把他的头推开,裹紧被子跑到床上。   勒安谦两手撑在她的两侧,笑的有些邪气,扫了眼他鼓着的地方,意味不明道:“都懂?”   卓婉点头,“有点懂,不是很懂。”   勒安谦闷笑出声,稀罕地亲了下她红润的嘴唇。   隔日一大早,不用秀衣催促,卓婉就自动自发地起床,简单地吃了两口早饭,把她的沙城信息册重新拿了出来。   卓婉整理完自己该带东西,撒腿就向城门跑去,墨衣一把拽住她的领口,把她给拖了回来。   秀衣把卓婉按压在梳妆台前,“打扮一番后再出门玩。”   “我跟老族长说好了,在这个点去城门正好能够赶上他们进沙城。”   “不急,我快一些。”秀衣仍不紧不慢地给她把头发绑了起来。 第124章 小双   秀衣不欲让小姐失信,把她简单地打扮妥帖后,便让青衣和墨衣跟着她出门。   卓婉走到门口,习惯性地想了想她遗落的东西,“青衣,我感觉我落下了什么东西,但是现在想不起来。”   “城门离家不远,想起来了,我和墨衣都可以回来拿。”   “那太折腾了,我再想想。”卓婉抓起落在身前的发丝,无意识地缠在手指上。   墨衣冷脸道:“与预定时间不足半柱香。”   卓婉不训练自己的记忆力了,从荷包中掏出她昨夜入睡前写下的纸条,一样一样地对照着,“水杯、糕点、草帽、草垫……都带来,给骨头的蜜块也带了,小双的头花、头绳带了,给小信的美瞳带了。”   卓婉对着背篓中的东西一一对照,最后终于发现她忘记带的东西。   卓婉放下背篓,倒腾着两条小粗腿,颠儿颠儿地跑向书房,抱了十本话本,又从抽屉中拿出盖了她城主令的馒头条,数了二十张,硬塞入她已经鼓绷绷的荷包中。   墨衣看了眼挂在她腰间撑的变形的荷包,闭闭眼,忍住了脾气。   卓婉拍拍自己的背篓和荷包,“万无一失,出发。”   她自个也知道她是三人中拖后腿的,把背篓给青衣背着,率先走向城门。   墨衣看着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再看她时不时小跑两步,随着晃动的金丝麋鹿发卡,糟心。   院里的人惯她惯的没边儿了,她想要小草发卡,红衣不歇息也给她做完银丝小草发卡才急匆匆地离开,这也就罢了,印择天和小老太太也凑热闹,熬着夜给她用金丝缠了个麋鹿。她跑着跳着,她头上的麋鹿也跟着一蹦一跳。   扎眼。   “规矩都白学了,等大夫人来到沙城看到她撒欢的样子,要闹心了。”墨衣冷言冷语地说着,心里已经想着大夫人来后的应对之策。   青衣虽觉小姐是完美无缺的,但京都里的乱七八糟的规矩比较不符人性,且京都的审美扭曲,小姐再回京都定然是不适应的。   “小姐,这两天要不要捡一捡规矩,等大夫人来的时候,也好撑一撑。”   卓婉脸上的小灿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以一种学术讨论的严肃劲儿道:“青衣,你更了解人的骨骼结构,我现在的样子是最舒服最自然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我能长命百岁。那些个训练身形的,咱就不要了吧,健康最重要。”   青衣笑着摇头,“端着身形,时间长了,可能对身体不利。小姐训练的程度,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强度。   卓婉惆怅地看了青衣一眼,心里到底也怕她美人娘被她现在潇洒不羁的侠气风范气到失去理智,无奈道:“我还记得规矩,等娘来了,我会努力超常发挥的。”   青衣被她这难过的小模样逗的失笑,“小姐在想什么?”   她在计算美人娘留在沙城的时间,这段时间意味着甜点和美食都离她而去,美人娘的爱心餐将一日三餐地上场。   想想就难过的无以复加。   卓婉憋了半晌,也没找到一句诗词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随即想起她昨夜瞒着秀衣,偷偷在被窝里看的话本,套用了一句能展现她忧郁文艺气息的话。   “京都是个华丽的牢笼,再威风桀骜的苍鹰也要束缚住翅膀。”   墨衣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样,昨夜秀衣守夜回来,满脸笑意地拿着一个话本翻看,里面恰巧有这一句话。   卓婉看着青衣和墨衣沉默的样子,察觉到她的忧郁气质没到位。   她现在的真实心情还是十分美丽的,便舍弃了忧郁文艺气,背着手高仰头豪气万丈道:“我就是那翱翔天空俯瞰大地的苍鹰。”   卓婉等着青衣和墨衣的配合,墨衣和青衣配合了,她才好顺其自然地提出养鹰的想法。   她昨天抱着罗盘到蛮族隐地,跟在族长身后绕着隐地走了一圈后,看到了罗盘上千变万化的雄鹰,她啥话都没说,因为她遇到了与巫六一样的技术瓶颈,她没看懂罗盘上雄鹰的不同姿势所代表的意思。   她手上也没有技术手册,只能全靠摸索,至于摸索出来的都对不对,她现在需要养头鹰来验证。   她尚未听说有人养鹰,她也没有养鹰的经验,到时,抓来鹰养的过程中肯定会遇见各种问题,大半问题估计还是墨衣和青衣来解决,得提前给她们提一提,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卓婉想的面面俱到,就等着墨衣和青衣提一句关于鹰的任何话题。   忽闪忽闪的眼睛,不断扇动的眼睫毛,都说着她的翘首以盼。   青衣心中有所猜测,她昨日看见小姐画了一只鹰,小姐大概想吃鹰肉了。   墨衣跟青衣想到了一块,黑着脸在她殷勤都是眼神下道:“物种不符,麻雀。”   卓婉听懂了墨衣的潜台词,分析着鹰和麻雀的秉性,“我确实更像麻雀,苍鹰攻击力太强,不适合形容我这样的娇美人。”   “呵,娇美人?”墨衣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娇气鬼。”   卓婉停下脚步,可认真地关心着墨衣,“墨衣,你是不是快来月事?你的内分泌估计有些失调。”   青衣看到墨衣黑沉的脸色,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   确如小姐所说,墨衣的月事快来了,内分泌紊乱。   卓婉来到城门下,等到约定时间,蛮族族长和他的族人仍未来到城门下。   其他人皱着眉头,焦躁不安。   卓婉跟小双一人一口地吃着骨头去很远地方采摘回来的甜果,吃的开心极了。   “这是你哥走了一晚上的路,摘回来的甜果,得好好珍惜。”卓婉感慨着。   骨头为了喂她发给他们的十几只鸡鸭,用石头挖出了比他们洞穴更漂亮的鸡鸭舍。鸡鸭舍每天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骨头还带着一群孩子隔三差五地走一夜的路去更远的地方找到足够十几只鸡鸭吃的虫子。   这十几鸡鸭被他们这几个小的养的膘肥体壮,早早地熬过了沙城干热的天气。   指骨昨天在鸡窝里一下子捡到了五颗蛋,把一群孩子兴奋的尖叫连连。   有这样的惊喜在,一群孩子连夜去给这些鸡补充营养很容易理解。   小双的脸瘦的只剩皮包骨,两只眼睛显的尤为的大,往日里黑洞洞的麻木中夹杂了些许的亮光。   “城主姐姐,今天早晨,哥哥去收蛋,有八个。”   卓婉满脸的惊喜,“你们养的真好,其他人的鸡鸭还奄奄一息没有适应沙城的天气,你们的鸡已经开始下鸡蛋了。你们的鸭子现在开始下蛋了吗?”   “没有,鸭子刚开始从窝里走出来,哥哥说,沙城天太热,鸭子的毛比鸡的毛更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习惯这个热天气。”   这是卓婉认识小双以来,小双说的最多的一次。   卓婉从背包中掏出头绳学着秀衣给她绑她头发的样子,给小双绑头发,失败了多次后,她放弃了姐妹发型,老老实实地给小双扎了个马尾辫。   “你吃鸡蛋了吗?”   “没有,雀娘说,如果母鸡抱窝的话,这些鸡蛋能变成小鸡。哥哥想让这些鸡蛋变成小鸡。不过指骨哥哥藏了个鸡蛋,煮熟后喂给了小哥哥。”   “小信生病了?”   “没有,他没有精神。指骨说小哥哥是最瘦的要多补补才能追上他们长壮实的速度。”   小双说完,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卓婉的手,满脸欢喜道:“指骨说,我们都太瘦,长的壮实了才好看,等我长到姐姐这么壮实的样子,也会跟姐姐一样漂亮。”   墨衣转身,肩膀不停地颤动着。   卓婉脸皮甚厚,面不红气不喘道:“你要非常努力,我这是天赋,一般人不容易又壮实又漂亮。”   小双脸蛋红红,腼腆地笑着点点头。   吃完了野果,卓婉拿出了糕点,跟小双分着吃。   小双刚开始羞怯地不肯吃这些精致的糕点,被卓婉强塞给她一块后,她抿抿嘴,吃了小小的一个角。   “剩下的你带回去,慢慢吃。”   小双高兴的眯起了眼睛,慢慢抿完了她吃到嘴里的唯一一块糕点,不再拿第二块,把剩下的全装入了石碗中,准备带回去让小哥哥吃。   在小双离开前,卓婉把彩瞳从背包中拿出来,“这两幅是黑色的彩瞳,你和你的小哥哥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戴上黑色的彩瞳成普通人。”   小双眼中的亮光挤满了她的整双眼睛。   青衣看到双胞胎妹妹的反应,才意识到小姐坚持让她做的彩瞳对双胞胎的意义有多大。   能让遍体鳞伤的孩子重新看到希望。   卓婉把她背包中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小双的背篓中塞,一边塞着一边跟小双解说着每一样东西的用途和吃法。   小双空洞的眼睛渐渐地被这些东西塞满。   拍拍手送走小双,卓婉满意地坐在木桌后面,进行义诊。   她跟青衣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医术,看个简单的头痛脑热,还是可以的。   蛮族族长迟迟不来,墨衣的眼睛黑的能滴出墨水。   青衣看了眼按捺不住的墨衣,笑问卓婉道:“蛮族族长要失约吗?”   “不会。”卓婉回答的掷地有声,“他肯定忙着处理其他事。” 第125章 管他   熟知蛮族计划的人都忧心不已。   青衣艺高人胆大,别管蛮族出什么幺蛾子,她都能把小姐护的严严实实的,其他的,她不关心。   不同于青衣的满不在乎,素来清傲洒脱的国师满脸的忧虑。   他熟知蛮族由来,在给卓婉讲蛮族的种种事件中,他都有所保留。   蛮族对整个平原的威胁并不是那么的浅显。如果蛮族不顾人性,强自攻入沙城,即使沙城卧虎藏龙,也不是他们整个蛮族族人的对手。   沙城虽高手云集,但各自武学自成一派,而蛮族武学出自一宗,如果蛮族族人齐心合力,其杀伤力不下于摄政王亲自指挥训练的铁骑。   如若摄政王带领北军攻入蛮族隐地,他们只能惨胜。两败俱伤下,谁也说不准伤亡几何,南方又会不会趁机而入。   这便是军师和白将军在帐篷中对着隐山举棋不定的原因。   这百年来,几代君王宁愿如鲠在喉,也不敢轻而易举地派兵攻入隐山。   国师的犹豫,军师和白将军更甚,他们从墨衣的得知蛮族族长与小城主的协议后,十分的忧心。尽管他们信服小城主,但这个口头上的协议在他们看来,是蛮族族长为了拖延时间,故意使计骗他们单纯可爱的小城主。   蛮族不可能走出隐山,甚至来到沙城居住。   隐山阴潮,在毒障的弥漫下,隐山的毒虫毒草等毒物数不胜数,蛮族擅用这些毒物,这座山对他们来说是他们的保护壳,让他们放下保护壳来到沙城,在王府幕僚和军中将士们听来,异想天开。   在国师的心里,卓婉不仅仅是沙城的小城主,他们的小主子,更是军营将士们的救赎,他有了这些疑惑和忧虑,便坦然地说与了她听。   卓婉眨巴眨巴眼,觉的他们的想法都拧巴了。   她想着,她要不要把昨天私下劝蛮族族长的话再跟国师说一遍。   昨天,蛮族族长非得搞神秘,不让青衣和墨衣他们靠近,拉着她在他们蛮族的密室里叨咕了好长时间。她看在墨衣应诺给她做黑雪团的份上,耐心地听了下去,要不是她想念黑雪团的美味,她早就甩胳膊走人了。这密室不透气不透风不透光,闷的她满头大汗还要忍耐着老族长没完没了的抱怨。她都敬佩她吃苦耐劳的高尚品格。   但是,蛮族族长叨叨的太多,她劝说的也太多,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很累。   不想说。   她还想节省点力气给她的蛮族小伙伴们讲故事。   他们在她回沙城的时候,送给了她好多吃的,还有他们烤的紫根,绵软香甜,分给小老太太他们后,她就只吃到了一口。   小伙伴答应她,今早来沙城的时候给她带更多的紫根,她早晨出门的时候,在背篓中放了十本《十二小兵传记》,就等着他们来,讲给他们听。   墨衣瞧着小姐这幅贼兮兮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想偷懒,想着昨日小姐和蛮族族长在密室中秘密交谈,道:“小姐能够说一下口头协议的过程吗?”   “嘴巴会累。”卓婉眼睛亮晶晶得看着墨衣,她心里有点小雀跃了。   墨衣迎着她冒着小泡泡的眼神,心静如水,“那就算了。”   嗯?不是这个套路。   “墨衣,如果你能够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一点点的甜点。”卓婉用手捧出这一点点代表的大小,“我就事无巨细的叙述出来。”   墨衣淡淡地瞟过去一眼,“只是顺嘴问一句,并不是太想知道。”   “军师想知道。”卓婉两手仍然捧着糕点的大小,扭头找支援,“是不?军师。”   在墨衣冰凉的眼神下,老军师还是顶住了凉气点了点头,相较于对墨衣的信任,他还是更欢喜小城主。   有军师的支持,卓婉的腰板都直的,“墨衣,你看,我说一遍,你们两个人都能听见,这就相当于,一个老师只收一份的钱却允许两个学生来听课,这么心善的老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勒安谦悠闲地躺在树上闭目养神,听到糖包的话,睁开眼睛,支着侧脸,笑看着她。   卓婉可担心勒安谦睡着后从树下摔下来,她惦记着他脚上的冻伤,怕他摔下来的时候把脚上的伤口扯裂,便一直留意着他这边的动静。   勒安谦一侧身,她便察觉到,对上他的目光,眉眼弯弯地笑着。   笑容暖甜入心。   卓婉看他已经醒来了,放心地收回视线,眼神烁亮地看着墨衣,仰着甜腻腻的小脸蛋撒娇地拽了拽墨衣的衣角。   墨衣抽回衣角,拍了拍上面的泥沙,嫌弃地瞥了眼她脏兮兮的肥爪子。   “说吧,一块黑雪团。”   卓婉伸出两根脏兮兮的滚圆滚圆的手指,“两块。”   墨衣凉凉地瞅着她。   “一块也很好。”卓婉自己跟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至于昨天跟蛮族族长的交谈内容,卓婉自个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只要说出来她的想法就对了。   “追根究底,你们的想法都是不对的。你们就怕蛮族不归顺,然后起冲突。你们这是不自信的表现,咱们沙城这么好,他们要是不来这里生活,是不是傻。”   卓婉现在看沙城就像当娘的人看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虽然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改过了就是了。   他们的沙城就在慢慢地改好。   “我跟族长分析了他们蛮族的最大的两处隐患,一,他们跟咱们沙城隔着一座隐山,咱们束手无策,但是隐山只能护住他们的背面,他们的前面怎么办,现在他们对面小国开始挑衅他们想要吞并了他们,就是看他们势单力薄。二,封闭使人落后,他蛮族孩子的教育会跟不上。他们蛮族的问题忒多,现在不一一列举了。”   “咱们沙城不愁吃不愁穿,孩子教育也要步入正规,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必会让人趋之若鹜。”   “蛮族族长虽然有点唠叨,但人还是很精明的,一下子就看到了沙城的光明未来。”   “族长率领族人追求更好的生活,很正常的事儿,你们太大惊小怪了。”   墨衣抱着胳膊,凉飕飕地看着她,“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教育?”   “对呢,沙城十年计划里有这三样。”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的小城主已经厉害到空手套白狼一套一个准儿了。   卓婉说完,把她提前准备的一套行头拿了出来,“不要多问了,要多动动脑筋,对咱们沙城多点自信。咱们沙城最难的粮食问题都解决了,其他的更不成问题。”   “现在是义诊时间,不要再问这些无用的事情了。”   卓婉那青衣拉到她的旁边坐下,有青衣做后盾,她这个半生不熟的郎中就算不上庸医了。   她是实习医生。   卓婉刚坐稳,黑蜘蛛抱着她的鸡急慌慌地跑了过来。   “神医,你快看看我的鸡怎么了?”   卓婉看向青衣,“兼职兽医?”   青衣“嗯”了一声,只简单地看了两眼鸡挣扎的样子,“消化不良。”   卓婉问黑蜘蛛,“你喂它吃什么了?”   “喂它们吃蜘蛛。”黑蜘蛛脸蛋浮了一层羞红,“有问题吗?”   “有。”卓婉也是有养鸡鸭经验的,当初还是她带着西西和东子把鸡鸭养起来的,在这方面她是专业技术人才。   “鸡不能只吃蜘蛛,还要饲喂其他的东西,你可以跟骨头学学或者把你的鸡鸭让他们帮忙养,人骨巷的鸡都已经开始下蛋了。”   卓婉想了想,决定晚上回去的时候跟西西商量一下,看西西方便不方便在城门下开一个养鸡技术公开课。   黑蜘蛛听了卓婉的话,直接抱起她的鸡和鸭走向人骨巷。   指骨机灵,听到黑蜘蛛的请求后就知道城主姐姐让他们接养鸡养鸭活儿了。   黑蜘蛛讨价还价,最后以三个铜板的价格,把鸡鸭委托给了他暂时照顾,等鸡鸭开始下蛋后,她会把剩下的七个铜板   给他。   笑容可掬地送走黑蜘蛛,指骨一蹦三跳地跑去找骨头,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谈拢这么大一笔生意。   城门下的卓婉巧遇了一只看病的鸡后,再也没碰见第二个找她看病的人。   卓婉叹气,对着靠在树上看话本的勒安谦招招手。   勒安谦闷笑了一身,任由糖包弯着腰给他的脚换药。   从京都回沙城的路上,他拐到冰河中给糖包捞了一些深海冰鱼和冰虾,回到岸上才想起他在闯荆棘地时脚下被勾破了一个小伤口。   本不在意的小伤口,经他进入冰河深处的这一折腾,成了他严重冻伤的诱因。   鱼和虾越新鲜越好吃,为了让她吃上这些新鲜的鱼虾,他快马加鞭回到沙城,脚上的伤还没有处理。   他不得不跟发现他伤口的糖包解释,待她知道这些冻伤的来历后,她就开始管他了。 第126章 崽子   国师心急如焚,卓婉慢条斯理地给勒安谦换药。   军师火急火燎地不断进出城门,卓婉安安静静地趴在勒安谦的腿上打了盹儿。   白将军耐不住心中的焦躁,跑到城门外眺望着隐山方向,卓婉揉着眼睛醒来,想着,蛮族族长竟然不讲信用,没有遵守约定时间。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阵吵闹声中,蛮族的一群孩子乌压压欢笑着奔向卓婉。   卓婉扭身,背对着他们运气中。   蛮大知道他们理亏,让小伙伴们上前哄她。   他昨晚偷听到族长和他父亲说要故意推迟到达沙城的时间来摆高姿态。   他气愤,却拗不过大腿,只能在族长发了进出毒障的解药后,率领小伙伴先来给小城主通信,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在约定的时间。   只一眨眼的功夫,卓婉就被一块烤紫根哄好了。   老族长带着一群族人到达城门。   蛮族凶神恶煞模样的战士们就看见他们蛮族中恨不得把天捅破的狼崽子们已经被沙城弱唧唧的小城主给驯服了,乖乖顺顺地坐在地上听故事。   蛮族的战士们沉默了,心塞了。   说好的下马威,在一群狼崽子们凶巴巴的“安静点”的眼神下,破碎了。   蛮族常年生活在阴潮毒物遍布的隐地,每一个小崽子都来之不易,再加上护崽的天性,围着卓婉团团坐的小崽子们就是蛮族最大的软肋,小崽子恃宠而骄,没一刻安生的时候。   以至于,在进入城门,看到崽子安静美好的样子,陌生,以及感动。   总算找到了能让这群狼崽子安静下来的人了。   “城主姐姐。”蛮大随着指骨的叫法,不亏孩子头,小小年纪就抓住了卓婉的喜好以及哄她开心的方法。   “你要是再讲一章,这包新鲜的蘑菇就是你的了,这些蘑菇是我们一路上采摘回来,你看这些蘑菇根上的土都是湿的,趁着新鲜还能生吃。”   卓婉被哄动了,又开始给他们讲《十二小兵传记》。   墨衣揉揉了额头,糟心。   一个孩子都开始把她当孩子哄了,她还坦坦荡荡的。   在崽子没听够故事要求他们安静时,蛮族的一群虎背熊腰的战士们是不敢吆五喝六的。   万一他们打扰了崽子们听故事的兴致,这群崽子会闹翻天。   蛮族席地而坐,安静地等兴致勃勃的崽子听完故事。   白将军与蛮族蛮虎交过手,以前是敌人,现在进了沙城的城门,那就是朋友。   他正上前与蛮虎打招呼,被蛮虎凶狠地瞪了一眼,食指贴在嘴前。   嘘!闭嘴。   白将军眉眼滞顿了片刻,反瞪过去一眼,走到卓婉身后,坐了下来。   稀罕!他有小城主。   在卓婉口干舌燥地停下来后,国师与军师联袂招呼蛮族族长,一时间的嘈杂声四起。   蛮族的崽子们不肯跟着父母和族人去住处,反而粘在小城主的身后不肯离开城门口。   在蛮族族人看来,没有比战神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崽子在城门口玩,他们很放心。   国师和军师领着一大批蛮族人走了,城门处一下子安静看下来,卓婉指挥着一群崽子排在她的后面坐着,不要耽误她义诊。   桃花从委托鸡鸭归来的黑蜘蛛这里知道卓婉在城门义诊,带着她的笔墨来到城门,坐在卓婉不远处写话本。   卓婉写话本随心不讲究。桃花写话本时讲究很多,旁人不敢轻易打扰。   边西和赵蒙也不知从谁嘴里知道了黑蜘蛛的鸡鸭半死不活的事儿,也与桃花一样来到城门下,坐在不远处,看卓婉分享给她们的话本,悠哉悠哉。   沙尘人的身体素质太强悍了,卓婉的等来了桃花,等来了西西和蒙蒙,也没等来一和看病。   卓婉失落,抓住勒安谦的手腕练手感。   勒安谦能控制脉相的强弱,逗着她玩了半晌。   作者有话要说:困……   明天多写点来补。 第127章 古籍   很长时间的无人问津后,卓婉进行了深刻的思考。   “青衣,咱们沙城的人讳疾忌医。”   “嗯。”青衣知小姐只需要个配合,便配合地在她停顿的时候应和一声。   “争争抢抢那么多年,哪能没个隐疾。”卓婉看向勒安谦,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青衣帮你调理得当,就你身上大大小小的隐疾,老了要受大罪。”   所有人沉默地看向摄政王。   勒安谦抓住落在他肩膀上的胖爪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眼含笑意。   卓婉认为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在表示支持,豪迈道:“明日全城进行健康体检。”   墨衣黑气沉沉地盯着卓婉。   沙城实乃罪城,形形色色的人有太多的秘密,她前些日子记录的人员信息多有杜撰,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们四个没有阻止。   武学大多行走于脉络中,甚至可从脉象中探查其弱点,越是武学有所造诣之人越是忌讳被人摸脉,这也是他们非不得已不求医的原因。   她家小姐就这样贸然地要求这些人进行体检,简直了,蠢的冒泡。   “小姐。”墨衣幽幽地看着她,“人的生命很脆弱,尤其那种娇滴滴的白白胖胖的。”   卓婉缩了缩脖子,冲着墨衣挤笑,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墨衣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嗯……她在使劲地琢磨,墨衣这么黑压压的原因。   想不明白。   卓婉悄默默地拽了拽青衣的衣角。   青衣看了看墨衣,明白墨衣的担心,笑着摇了摇头。   卓婉看看青衣,再看看墨衣,不知她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青衣,你们在眉目传情?”   墨衣给了卓婉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转身离开,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这个糟心的蠢蛋。   卓婉很有自知之明,托着下巴,斩钉截铁道:“墨衣被我气着了。”   青衣挑眉,瞅着她沉思的小表情,笑问道:“知道墨衣为什么生气?”   卓婉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你对我生气了,我却不知道你为啥生气。”   这深沉的模样,把一旁的人逗的全都背过了身憋笑。   青衣忍着笑,诱哄道:“小姐想知道的话,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卓婉摸了摸自个的脸蛋,受了刺激的秀衣每天都要折腾一遍她的脸,现在确实很引人食欲。   “那你轻点。”卓婉主动把白白软软的脸蛋伸到了青衣的嘴边,墨衣答应她的黑雪团还没来的及做,她得抓紧时间把墨衣哄高兴了。   青衣心中一喜,对着眼前的白面团一口咬了下去,还用牙齿试了试这个面团的弹性。   心满意足的青衣耐心地跟卓婉解释:“习武之人不喜陌生人近身。”   “不是陌生人,他们都认识我,我也都认识了他们,是江湖兄弟。”   “在外行走的人,有江湖经验,不会允许任何人碰他们的死穴 ”   “我懂了,就是说,他们的戒备心比较强。”卓婉恍然大悟地继续道:“在体检前需要先信任彼此。”   青衣点了下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懂墨衣生气原因了。”卓婉认真地分析道:“墨衣不是在生我的气,她在伤心这个缺乏信任的世道,连最起码的善意也被揣测。”   青衣忍着笑,如卓婉的表情一般,深沉地严肃地点了点头。   卓婉感慨着,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到墨衣的面前,安抚地拍了拍墨衣的手,“信任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人与人都是慢慢地熟悉,渐渐地信任。你放心,咱们沙城是与众不同的。其他地方,我不敢说,在咱们沙城,全城都会愉快地进行健康体检的。”   墨衣淡淡地瞅着她,“说吧,又想吃什么了?”   卓婉浑身的细胞瞬间跳跃了起来,眼神晶亮地看着墨衣,“黑雪团,鱼丸子,三鲜汤面。”   墨衣面无表情,眼神凉凉的。   卓婉反省了一下,节制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个黑雪团,一碗鱼丸。”   墨衣无动于衷,抱着胳膊,低着头看她,“三鲜鱼丸汤面。”   卓婉眉眼弯弯地连连点头,黑雪团可以攒到下次吃。   墨衣回小院做三鲜鱼丸汤面。   卓婉看着墨衣回来的方向望眼欲穿。   青衣全身心投入在古籍的钻研中。   这本古籍是卓婉的探海商队在沉船中找到的。   探海商队无意间发现这艘沉船时,这艘船已经沉了百余年,多数物品已毁,唯有这本古籍被树胶密封在瓷器中。   商队唯恐这些看起来就神神秘秘的瓷器中出来什么吓人的东西,本着主子千叮嘱万嘱咐的安全第一,探海商队原封不动地把沉船唯一留存下来的瓷器送到了沙城。   卓婉觉得这个瓷器能卖给南方的世勋家族里,便把所有人都号召到了小院中想办法处理瓷瓶上的树胶。   “这个树胶上的图案有点慎人。”卓婉把目光看向巫六,在这方面,巫六是专业的。   巫六仔细地研究下图案,就一普通的图腾,“没什么可怕的。”   “封妖印,养蛊瓶,养小鬼。”卓婉联想了几种话本中最常见的。   听到这些,巫六也不确定这个图案的意义了,不敢再碰这个瓷瓶。他学业不精,只通风水,他也怕这些玩意。   青衣昨日就已研究了一番树胶,道:“树胶中混有蛇毒。”   “那就把这个瓷瓶埋了吧。”卓婉一听有毒,便觉这个瓷瓶的价格不值当的他们冒险了,不知准被这么密实封印的里面有啥东西。青衣几乎所有的□□都放在瓷瓶中,用的是橡木进行密封,为了不知情的人冒冒失失地打开,她帮着青衣在瓷瓶上画了很多骷髅头危险标志。   道理都一样的,这个树胶上的图案就告诫着他们不许打开。   在卓婉的话刚落,刚从军营回来的红衣,直接从石桌上提起瓷瓶,用手扣开了树胶,把瓷瓶里的东西倒在石桌上。   卓婉沉默了,他们刚才一群人围着这个瓶子嘀嘀咕咕的举步不前的样子,与红衣干脆利落的一系列动作比起来,略怂。   她忘了红衣和青衣都百毒不侵。   这本古籍,卓婉只翻看了一眼,便给了青衣,她虽然看不懂字,但也能从插画上看出来这是本医术,既然青衣喜欢,就不卖了。   青衣痴迷地研究着这本古籍,废寝忘食。   卓婉吃一口丸子,便喂青衣一口。   吃罢饭,墨衣收回碗筷回小院,城门下只剩下痴迷古籍中的青衣和打盹中的卓婉。   其他人都已各自忙各自的。   坚持义诊的卓婉又看了几只适应不良的鸡鸭,并推荐了边西的公开课。   天未亮透,寂静的沙城除了风声多了公鸡的打鸣声。   卓婉在此起彼伏的打鸣声中扑腾起来,团成一团趴在床上,捶枕头。   她为什么要在沙城中引进鸡!胖嘟嘟的大白鹅明明更可爱更安静。   打鸣声的催促下,沙城提前进入嘈杂中。   卓婉被秀衣的一颗蜜饯从床上诱到梳妆台前,接受了秀衣昨夜突发奇想的星月妆。   秀衣为了尽早呈现她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用她的千手无针绣做了星月衣后,又开始做香水和胭脂,一夜未睡仍精神奕奕。   卓婉嘴里含蜜饯,闭着眼睛任秀衣折腾。   自从她在录入沙城人员信息发现了很多奇装异服的大美女后,她就坦然接受了秀衣给她设计的任何造型。   “秀衣,你是天赋性设计师,要不是我的长相和身材限制了你的发挥,你的作品能惊艳绝世,我二堂姐要不要考虑一下?”卓婉觉得秀衣逮她一只羊毛薅,不道德。   这梳妆的时间严重地占据了她的睡眠时间,要是让青衣和红衣来给她打扮,只需要她一个哈欠的时间。   秀衣用手指在她的眉眼下涂抹着深蓝色的染料,轻缓道:“除了小姐,谁也没有资格让我妆扮,我也只给小姐一人妆扮。”   卓婉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她的这四个丫鬟骨子里都有股清傲,她美人娘也很意外这四人最后成了伺候她的丫鬟。   最开始,她们四个本事太高,她娘把她们当作女夫子,想让她们来教导和看管着她。   当初她以为是因为她的魅力太大,她们才心甘情愿地来伺候她。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吸引她们的不是她浑然天成的个人魅力,是她的这张好吃的脸蛋。   秀衣长时间的童心未泯,每日想着怎么妆扮她,她扮演的角色就是真人版洋娃娃。   “秀衣,要是我以后有小闺女了,你给她打扮吗?”   “当然,小姐的小闺女便是小小姐。”   “那平时在家的时候能饶了我去折腾她吗?”   这里“不可以,一块妆扮,我会有双倍的快乐。”   没希望摆脱模特这个兼职职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补上,先欠着。 第128章 喜庆   卓婉用了两块雪花糖才让印择天同意在城门下大声地念健康体检宣传稿。   瞧着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一块雪花糖的糖盒,卓婉心痛难耐。   “师兄,宣传稿只有一张纸,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念完。”卓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两块糖的要价实在超出我的预支,一块,行不?”   “没的商量。”印择天坚持自己的要价,雪花糖恰当的清甜韵香让人惦记,他这个不喜吃甜的人也能吃上一两颗,更何况,也得让这只萝卜头知道,使唤他是会掏空家底的。   讨价还价没成功,憋出来的泫然欲泣没起作用。   卓婉眼神清亮地看向小老太太,告状。   “师叔,跟师兄做生意都没有亲情折扣价。”   小老太太满手面糊地从厨房出来,三步并两步地一巴掌糊在印择天的头上。   “欺负我小花,是吧!”小老太太直接从他手上夺走雪花糖,“就让你说几句话,能费多大事儿,还要小花的糖,有你这么当师兄的吗。”   卓婉乐滋滋地回收了一块雪花糖放到糖盒中,剩下的一块雪花糖又还给印择天,离开前还语重心长地劝诫道:“知道有师叔给我撑腰,还漫天要价,被师叔打了吧,以后可长点心吧。”   这掩不住的小得意把小老太太逗的笑个不停。   印择天黑沉着脸,等她进屋后,也如小老太太一般,闷笑了起来。   小老太太笑道:“这么大个人,还逗小花玩,下一次真把她逗哭了,看秀衣和墨衣她们会不会轻易饶了你。”   “萝卜头鬼精鬼精的,要是被逗两句就哭了,那也是装的,就是仗着有人心疼她。没人理她的话,就跟刚才一样,眼珠子一转,泪花立马没了。”印择天想着萝卜头刚才抖机灵的调皮样,笑声更大了。   “别管真哭还是假哭,要是让我小花掉泪了,看我不收拾你。”   小老太太捶了印择天一拳,满脸笑容地回厨房洗手揉面。   印择天把身上和头上沾上的面粉拍下来,看了眼萝卜头的书房,大笑着等她收拾妥当一块去城门下。   书房中,卓婉把雪花糖放到藏宝箱中,又从藏宝箱中抱出了她的大糖盒,里面全是她攒下来的果糖,没有雪花糖怡人,但也酸酸甜甜的足够让她舍不得。   青衣昨日对她说的话,也让她意识到,让沙城城民进行体检的困难度堪比孩子打针,得哄着点来。   蛮族的人好解决,只要把蛮大他们用果糖哄好了,这些宠崽子宠到不行的大人,肯定也会被蛮大他们缠到接受体检。   所以,提前备上果糖很有必要,到时候无论孩子还是大人,一人一颗。   至于沙城本地人,这就需要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帮忙点穴什么的了,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是无效的。   其实点穴还是很麻烦的,只要她家勒安谦放开威压,整个沙城的人就会被压的动不了,可是,勒安谦还是摄政王以及收复北方诸城的战神,身份上有点敏感,要是因为这个不小心引起了他们的叛逆,那就不好了。   再就是,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心里有数,要是武林中人实在不接受体检,他们两个也不会强人所难。   勒安谦比较霸道,容不得别人违背他的命令,除了她。   这个不奇怪,身为以后要成一家子生活在一块的人,总得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只是,她攒的果糖有限,不够。   秀衣从手上拿着两个包子从厨房中走出来,笑看了一眼印择天。   她在厨房无需内力就把外面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她一听小姐的语气就知,小姐自始至终都知道师兄在逗她,小姐只是没有打断师兄的玩心,陪着师兄玩。   “秀衣,糖不够。”卓婉打开她的大糖盒给秀衣看,“我想给接受体检的人一人一颗糖果。”   “最近青衣沉迷在古医书上,没有做糖果,就连蜂蜜也被她随意地用陶罐密封了起来。”   卓婉眼睛一亮,她想起药房中还有很多剩余下来的蜂蜜,青衣废寝忘食地看书,顾不上的制作药丸,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蜂蜜会更多。   印择天按照萝卜头的要求,穿上黑长袍,站在城墙上用内力低沉地读着宣传稿。   风呼啸而来,黑长袍随风后扬,气势恢宏。   城门下渐渐地热闹起来,整个沙城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幸运的是,沙城地广人稀,即使所有的人聚集到了这里,也不足万人。   也不知是情深意重的宣传稿起了作用,还是她的蜂蜜让他们心心念念,所有的人都坦然地接受了体检这件事。   卓婉默默地看向青衣,又默默地看向墨衣。   她们两天昨日跟她说的,和现在的,不一样。   秀衣用绣帕捂着嘴轻笑了一下。   卓婉发现,明明她和青衣这个神医都坐在义诊桌前,但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排在她的桌前。   望着一眼瞧不见头的长龙,卓婉愁的一张脸都皱出了包子褶。   他们这么信任她这个城主的医术让她的压力有点大。   秀衣笑着在她嘴里塞了一个蜜饯,偎到她耳边,小声道:“他们来城门下,主要来看看你,近距离接触一下,体检是其次。”   卓婉懂了,这个心态她特别理解,她前辈子在国家重点实验室干活的时候,她运气大爆发,身为实验室一群男人中的唯一一个软妹子,在国家领导人前来参观慰问他们的时候,她有幸排在了第一排,并恰恰好地与领导人握了手。   然后,她炫耀了三年。   这一次,国师和军师似乎都怕挑动了武林中人的那根敏感忌讳的神经,都没有出现在城门下,还把矮墩子带走了。   所以,卓婉现在很缺少人手。   卓婉退开凳子,蹲在木桌下,进行深入思考。   络腮胡大汉瞅着小城主躲在了桌子底下,也跟着坐在地上等着。   后面的长龙窝坐了下来。   卓婉拽拽青衣的衣摆。   青衣把古籍小心翼翼地放到书箱中,也学着卓婉的样子蹲了下来。   “青衣,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这么些人,你需要多长时间能诊断完?”   “很快,看一眼既可。”   卓婉托着下巴,满眼的崇拜。   青衣被这小眼神看的心生豪迈,笑着捏了把她的脸蛋,“小姐,我跟你炫一下我的真本事。”   卓婉颠儿颠儿地跟在青衣的身后。   青衣拉着她的手从龙头开始一个一个地看过来,“幼时体弱,虚不受补,现气血两虚,寿命三十年。”   面色苍白的执笔书生眼露惊喜,他这副样子已经熬了十年,来到沙城的这几年,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他以为他最多能活一两年,现在都在糊弄着过日子,粮种和鸡鸭也被他送给了义兄。   神医说他能活三十年,三十年!足够他娶个媳妇养大娃了。   “内脏曾受挤压,膝盖错骨。”青衣走向下一个人。   卓婉拉了拉青衣的衣袖,从背包中掏出前几天录入的沙城人员信息,翻找到他的个人信息,用眉笔速记下他的身体状况,“青衣,能顺便说一下需要注意事项和从事的劳动强度吗?”   青衣点头,看了眼卓婉对劳动强度的划分。   “平躺着睡觉,把骨头掰正,轻度。”   青衣说的言简意赅,卓婉根据他录入的信息,给他进行详细详细解释,“要悠着点干活,不能干搬大石头这样的重活,可以种田,可以做木雕这样安静的手工艺活。”   “中毒,三种毒并存,能活着,不能生孩子。可解毒,解毒期间轻度劳动,解毒后任何强度皆可。”   蝎子摸着肚子怔愣了片刻,看着神医和小城主走向了下一个人,与执笔书生一块坐到了城墙下等小城主。   她求了十年,没能求出来个孩子,为此她被夫家毒杀给外室让位,她的怨恨让她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逃回娘家,却被浸猪笼。   那个男人死了,她咬断了绳子从河中爬了出来,从此她也没了家人。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容的下她的地方,她便来到了沙尘这个被称为罪恶之城的地方,她来这里是为了赎罪。   她想,如果她在这辈子赎了罪,是不是就能在下辈子有个自己的孩子了,尽管她不明白她到底错在了哪里。   现在,神医告诉告诉她,她这辈子也可以有个自己的孩子。   蝎子的脸一如既往的木讷死寂,两眼中的泪却不停地流了下来 。   “这是高兴的事情,哭什么哭?”执笔书生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挪到一旁,“一天一天的苦瓜脸,也不学学小城主,看咱小城主笑的多喜庆。”   蝎子的泪慢慢地停了下来,对着阳光露出了个像哭一样的笑。   小老太太和秀衣相互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跟在青衣身后的卓婉走到小双面前,被小双拉住了衣袖,“姐姐,那个婶婶哭了。”   小双指着缩在城墙阴影处的蝎子。   卓婉的步子顿了顿,从书包中摸出来两颗糖,“你一颗,给婶婶一颗。”   小双认识蝎子,接过糖果后就跑到了城墙下,把糖果塞到了蝎子手中,“城主姐姐给的。” 第129章 树苗   只看一眼,青衣能找到身体的隐疾。   卓婉惊叹地看着她家神乎其神的青衣,总感觉话本中依靠医术踏破虚空修仙成圣是有科学依据的。   现在青衣这等看一眼就能知晓所有病症的本事,跟仙术没区别。   忙至傍晚,声势浩大的沙城健康体检结束,城墙脚下蹲了一串需要再就诊的人。   秀衣心疼卓婉,让墨衣把她带回家,留下青衣再细致地跟他们治疗。   卓婉忙活了一天,手酸,脚累,赖着坐在地上,不肯走回去。   墨衣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扔到了背上。   卓婉笑嘻嘻地抱住墨衣的脖子,低头蹭蹭墨衣的脸。   墨衣嘴角微微翘起,又迅速地落了下来。   待青衣赶着夜色回来,卓婉趴在青衣的床榻上,晃着两条腿,抓着眉笔在沙城游戏图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画着。   青衣脱下沾满风沙的外袍,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趁卓婉不注意,咬了她一口。   卓婉擦擦脸,抬头把眉笔和游戏图收拾起来,准备从床榻上下来回自己的屋子。   “外面风沙大,别又弄脏了脚,我背你回去。”青衣用外袍把她裹严实,提起她的鞋子,出门。   卓婉乖乖地被青衣背了回去。   “你看见厨房热着的鸡蛋面了吗?”   “看见了。”青衣满脸的笑意。   “我做的。”语气中全是小得意,“师叔说我做的比苗落风的更好吃,我给你和秀衣留了三碗,够吃了吗?”   “够了。”   “我还给你在蒸笼里留了四个包子,你半夜饿了就拿出来吃,里面是肉馅的,要热一下再吃。”卓婉仔细地叮嘱着,不久前她偷摸摸地啃了一个凉肉包想要验证一下她肠胃的耐受性,结果就是她遭受了惨痛的教训。   这额外的叮嘱让青衣想起了小姐遭的大罪,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婉待在青衣房间,就是为了等青衣回来,现在青衣回来了,她也不再忍着困了,跟青衣说着悄悄话就睡着了。   青衣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床上,解开裹在她身上的外袍,揉了揉她的头,放下了床幔。   秀衣推门而入,与青衣轻笑着点了点头,打开床幔看卓婉睡的酣甜,又放下了床幔。   “最近这几天,小姐快累坏了,把安神香点上,让她睡踏实一点。”   青衣点头,从药房拿来下安神香点上,坐到秀衣身旁一块看小姐在沙城游戏图上的勾勒。   秀衣指着游戏图绿化模块上涂抹的颜色,好笑道:“小姐不声不响的,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又掌握了沙城中的所有情况。小姐今晚把这块染上了色,她明天是消停不下来了。”   “小姐想赶在夫人来沙城前,多做些事情来讨乖。”青衣十分清楚卓婉的小心思。   秀衣无声地笑着,“小姐折腾起来就对自个不管不顾了,这些日子,你跟紧了她,多注意点她的身体,别折腾出病来了。”   “采摘回来的药草和应急的药丸都已准备足够,在小姐及笄前,我都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青衣早就做好了安排,探海商队发现的古医术稍稍扰乱了她的安排,现在她已研究明白了古医书的基本文字,也就不会再出现前几日的恍惚了。   不出秀衣所料,卓婉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了甜美的觉,一睁眼又在书房折腾了许久,甚至来不及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就背着她的背包向城门跑去。   秀衣和青衣对视一眼,无奈地把早饭和乘凉的东西放入背篓中,让青衣背着跟上去。   “青衣,你昨天太耗神,今天多休息会,不用操心我,我只去城门口接一下三掌柜送到沙城的货物。”   青衣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右侧,把背篓中的芝麻卷饼递给她,“昨日的都是些简单的小毛病,不累。走慢点,把早饭吃了。”   卓婉连连点头,把卷饼塞在嘴里嚼着。   卓婉走到城门时正是时候,三掌柜商队与另一个简陋的商队一同进了城门。   三掌柜摘下柳枝帽,从马车上跳下来,大笑着走到卓婉面前,用柳枝帽拍了拍她的头,“这才几日没见,更加的漂亮了。”   卓婉脸皮甚厚,脸不红面不羞地点头赞同三掌柜的评价,解释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些老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普遍适用。”   三掌柜打趣道:“别人家的姑娘咱不知道,咱只知道咱们的主子是越变越好看了。”   卓婉谦虚且矜持,简单地点了点头。她心里已经美的要飞起来了。   开心地打过招呼后,三掌柜直接蹲在城墙角的阴凉地儿,从怀里拿出一本《植物研究日志》递给卓婉,说正事。   “后面的全是你要的树苗。”   “自你几个月前给我写信说这事,我就专门来沙城看了下土质,沙城的土质特殊,跟别的城池千差万别。”   “别的地方的植物在这里活不下来,能在这路活下来的植物在别的地方也活不下来。这样看得话,有利也有弊。主子说的地方特色很适合这里,如果主子的想法都一一实现后,其他城池想模仿也模仿不了。”   “我很在之前就就在琢磨这不同天气不同土质树苗生长情况,主子的绿化计划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契机,那我以前琢磨的东西都拿到了台面上。”   “这几个月里,我琢磨出了很多的东西,都在这本《植物研究日志》中。”   卓婉捧着书,翻看。书中的文字简单易懂,插画丰富形象,内容全是关于如何种树展开的,包括如何增加种苗存活率,如何避免和治疗病虫害,不同树木对应的土质和生长环境。   “三掌柜,我记的,你不会写字来着。”   三掌柜直爽道:“写字太难,不会!我掏了半个家底才请动了书画大师明心居士。我来描述解释,他来看实物书画,合作了小两月。这本书总结了我琢磨明白的所有关于种树的知识。”   “做的对。”卓婉给予三掌柜肯定的态度,这三个字便代表着她看好这件事。   虽然她完全支持,但她还是不知道不会写字的三掌柜怎么有这么大的执念和毅力。   “我们这几个掌柜都看了主子在书铺中印发的《十二小兵传记》。便琢磨着学主子也出一本书留给后人。我的本事最小,做了打头的。如果主子看着还行,他们紧接着写书。”   卓婉慎重地把这本《植物研究日志》从头看到尾,思忖看片刻道:“《十二小兵传记》算是话本,图的是,看这本书的人能在乐呵中被这本书中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所影响。你的这本书更像专业书,看书的人会按照你写的去做。这本书的正确性精确性就要很高,以免造成百姓的损失。”   三掌柜把柳枝帽盖在卓婉的头上,挡住了斜过来的阳光,详细地解释道:“农户按照我的这本书去做,会不会出错,我也保证不了。我能保证的是,里面的每一个做法和办法都是我具体用过的而且有效的。”   “那就可以了。”卓婉把这本书交给墨衣保管,对三掌柜感慨道:“大掌柜在建书院和书铺的时候就把咱们南北的书铺全部看了一遍,里面全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一类的高雅之物,适合百姓和孩子看的书竟没有一本。”   “正是因此,咱们书铺的初衷便是给普通百姓和孩子们接触书本并从书本中受益的机会。你写的这本书恰好是咱们书铺寻找和需要的。”   “你写的书被农户使用和解惑,是积福积德的善事。”   “不仅仅是其他掌柜们,甚至是你手下那些有真本事的人也可以把自己经验全部写下来。如果不会写,请书画先生的地位钱可以从店铺的帐房先生这里直接拿走。”   三掌柜蹲的脚麻,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被卓婉扶住。   “主子心中有大天地,不是我能匹及的。凡是主子吩咐的,我定会全力以赴。”   卓婉看他站稳,送开了胳膊,对他这种表衷心的话没有任何感动的反应,“你一打官腔,说话的音色就会跟着变。”   三掌柜把下一句话咽了回去。   卓婉跟三掌柜聊完其他掌柜的近况,走到另一个商队的掌柜面前。   “小城主,还记得我不?我委托平八把我们村的鱼全部拉了过来,还有一车我们山上长的甘蔗,送给你吃。”   卓婉用柳枝帽扇了扇风,不紧不慢道:“我还记的你。”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运了过来,算算日子和距离,平八怕是日夜赶路了。   卓婉看过一车一车的鱼干,最后十车竟是用泥水养着的活鱼。   按照原本谈好的价格,卓婉把探海商队送回来的金银给了掌柜。   卓婉低着头,在心里估算了下军营的余粮和沙城百姓忍饥挨饿的次数。   这些鱼能解一时之忧。 第130章 试菜   卓婉把鱼干分出来一部分,让墨衣送到了军营里,剩下的全分给了沙城中的居民。   在昨天的健康体检后,她就开始担心沙城的这些人会不会饿出大毛病。   青衣和红衣不说,她也能够隐隐地猜测到沙城的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如果她没猜错,在沙城的大门被北军打开后,生存方式仍如以前,直到她进入了沙城,开始拨粮修水道。   在这之前,秀衣不让她出门,大概也是怕她看见。   昨夜,她统计了下沙城居民健康情况,身体素质都很好,却都有着大大小小的问题,追根究底,全都是饿出来的。   她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如果现在就给他们补充营养,他们还能缓过劲儿来,如果等到粮食收获后再补就落下病根了。   现在的蜂蜜水勉强能让他们撑下去。   墨衣听到卓婉的解决办法后,讲道:“骨头他们跟定罪入沙城的人不一样。”   墨衣不擅长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跟小姐解释这其中的关键,便把她的疑惑交给秀衣来解释。   秀衣递给卓婉一杯水让她润润干涩的嘴唇,给她摇着蒲扇,轻缓地解释道:“有自愿走入沙城的,也有被押送到沙城的。自愿入沙城这个大牢笼可能为了躲避仇家或者已存死志,即使沙城城门大开,他们也不会出城。在武林中有规矩,罪大恶极者入沙城,不扰不杀,若出沙城,必杀。”   卓婉了然,桃花在黑蜘蛛地盘听他们讲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和他们的亲身经历,虽有夸大事态严重性以及王婆卖瓜的嫌疑,但桃花也从他们粗话和大话中抓住了真相。桃花没有瞒着她,事无巨细地把他们可能做过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当初秀衣和红衣,以及勒安谦讲给她的关于沙城情况时,她心里就有了很多的疑惑,而这些由他们亲口讲出的事情,解开了她所有的疑惑。   她对这些人的了解,比所有人都多。   不能说他们无辜,也不能说他们罪大恶极,他们恰恰都站在灰色的地带,非黑非白,不惹正义侠士非杀不可。   正如青衣所调侃的话,该死等不到入沙城就死了,被押送过来的臭虫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清理掉,毕竟,是个人都希望住在自己周围的人有良心。   秀衣简简单单的解释让卓婉想明白了,简而言之,沙城的人在沙城便是行动自如的普通人,若出沙城,便是官府通缉之人。   所以,自始至终,能自由出入城门的只有这群出生在沙城的孩子,其他人也不愿再次失去了清清白白的普通人这个身份。   有这样一个限制条件,卓婉的琢磨出来的一些解决办法只能舍弃。   卖鱼干的掌柜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怀里揣着实实在在的金银,心情如艳阳,不嫌麻烦地按照卓婉的嘱咐,把所有鱼干按照斤两平分给前来取鱼干的人。   等分发完成后,掌柜背后全湿透了,扇着帽子感叹道:“你辛辛苦苦挣的钱买了鱼肉,转头又全分给了他们,这跟撒钱也没区别了。”   “有区别的,比撒钱更有意义。”卓婉撕下来一块苗落风处理后的鱼干,用牙齿一点点地磨着,吞下一口后,铿锵有力道:“我从来都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送货归来的墨衣听到这句话,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卓婉把鱼干递给墨衣,又品尝了一口苗落风的下一道试验菜品,对着仍然蹲坐在她旁边的掌柜,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人生短暂,转眼即逝,时间短暂的来不及做完有意义的事情,要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内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掌柜收拾着他的行李,唠嗑道:“别家家施粥做善事拿出来的钱都不看在眼里,你倒好,把家底都拿出来救济。”   “什么家底,没有的事儿,我家底丰厚的很,这些都是小意思。”卓婉背着手,大气道。   “我在熔金房里做了五年的杂工,这金子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用金手镯金簪子熔的。”   卓婉不得不承认她最近确实穷,但还没穷到这个份上。   前些天,她和秀衣整理梳妆盒,她嫌弃这些金镯子和金簪子太沉,秀衣嫌弃这些金镯子和金簪子做工粗糙,用墨衣凉飕飕的都话来说,把这些东西当年礼送给卓府的人居心叵测,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给无底蕴无品味的爆发户戴的,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不会戴这些粗糙的东西。   这几个大金镯子和大金簪子,是二叔随手给她赏人用的,放在梳妆盒中太占地方,她给秀衣和青衣,嫌丑不要,给墨衣,墨衣直接拿出来木手镯,比这大金镯子精致了不知多少倍,不用多说,一下字就把大金镯子比了下来。   四个贴身丫鬟都嫌丑不要,卓婉琢磨了琢磨就把一匣子的大金簪子和大金镯子给了印择天去熔剑柄卖给京都的那群公子哥。   剑柄还没来得及熔,鱼干就提前到了沙城,她刚从探海商队拿到的钱全给了王老去修水道,她手头上一时拮据,就从炉房把这些熔了的金块拿了出来,再从她的藏宝库中翻出来了几块银珠,这才凑够了钱。   在掌柜同情怜悯的眼神下,卓婉从荷包中掏出换取鱼干的欠条。   “我是商人,我也接受过专业训练,拥有商人的基本职业素养。我这不是施舍,我这是投资。”卓婉从荷包中掏出欠条,“看见没,他们用劳动力换取吃食。”   卓婉不藏私,热情地传授给他大商人的头脑思维模式,“你别看不起这些欠条,你知道这一把欠条真正的意义吗?”   “这些欠条意味着,整个沙城的人都会帮我完成一个项目,在这么多人的帮助下,任何一个项目都不会完不成。”   “你正好赶上了好时候,三掌柜运来的这些树需要马上栽下来,我等会就会召集沙城的人去种树,你近距离地感受一下。 ”   “现在,你稍安勿躁,让我品尝完所有的鱼肉盛宴再干活。”   卓婉最先询问了青衣营养最丰富的处理方式,让印择天大声地告诉沙城所有的人。   卓婉忙完了这一切,在苗落风期待的眼神下,勉强给看四十分,有八分看在面子上,剩余的六十分是罚他的粗心。   “你说说那里不好了?”苗落风看着她给的四十分,不满意地追问着。   “站在我的立场上,都好吃,一百分。如果站在饭馆掌柜的立场上,二十分都不少。四十是折中的分数。”   在不停的眼神示意下,苗落风很有眼色地端来一杯解暑水给她。   卓婉开始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八掌柜训手下的话,“首先,你的鱼刺都没有拔掉,这就落了下乘。其次,你的刀工很有亮点,但你没有展示给客官,埋没看你的才华。最后,这几道菜虽好吃,却没有人情味,你在做饭时的状态,吃饭的人都能感受到。”   苗落风连连点头,认同。   卓婉只看过八掌柜一次发飙,只记得这些台词,剩下更深层次的,她听不懂,也没费劲去记。   看苗落风连连点头的样子,这些台词已经够了,不用再编了。   卓婉热情地邀请掌柜们一起吃苗落风试验的新菜品。   饭饱后,卓婉开始与三掌柜一块组织人种树。   印择天一嗓子下来,呼啦啦的一群人出来帮忙干活。   似乎透过这些小树苗看到绿茵茵的希望,来帮忙干活的人越干越起劲,干到最后,吆喝着唱起山歌。   卓婉眼珠子一骨碌,拿着眉笔和本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桌上,只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做出一首澎湃激昂的沙城城歌。   卓婉兴致勃勃地把印择天喊了过来,她曾听过他吹笛,知晓他擅韵律。   “师兄,你的嗓音雄厚响亮,这是我专门为你这样优越的嗓音条件创作的一首歌。”卓婉尽你所能地拍马屁。   印择天被她的话取悦了,接收了她的这个委托。   闷声磕磕绊绊地唱了几遍,印择天直接站在了城墙上,豪迈地唱了起来。   大笑大唱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所有的小树苗都栽了下来。   卖鱼掌柜震惊在卓婉清奇的搞事手段中,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沙城。   三掌柜留了下来照看小树苗,等确保这些小树苗成活后再离开沙城。   为了加快种树的进程,让这些树苗在天黑前全部种下来,卓婉用掉了一大堆的欠条。   回到小院后,卓婉数了数剩下来的欠条和以前攒下来的欠条,心满意足地重新放入藏宝箱中。   卓婉想着明天还要早起去背书,早早地爬上床上准备入睡,外面传来嘈杂声。   卓婉穿上大外袍,把全身上上下下全捂住,没有露出一点缝隙。   推开门,看情况。 第131章 贵女   李氏坐在石凳上,面色平静地听着秀衣的汇报。   她身上的服饰干净妥帖,不见丝毫狼狈,一派底蕴深厚的世家贵女气韵。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李氏品着清茶,漫不经心地侧头看那只软绵的团子。   眼神锐利。   卓婉心肝一颤。   深呼吸,沉住气。   李氏优雅地招了招手。   卓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脸上挤出来一朵灿烂的太阳花,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   李氏轻缓地喝下一口清茶,压住心中腾腾燃烧的火气,柔声道:“见到母亲不开心?”   卓婉迎着美人娘冒着火气的眼睛,艰难地摇了摇头,尝试着自救,道:“只要看到娘就很开心,如果娘能心平气和温温柔柔的话,会更开心。”   李氏不紧不慢喝完一杯茶,解了口渴,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一把掐住了她的白软的圆脸蛋,斥责道:“出门前,你怎么跟娘保证的?”   “瘦十斤。”   李氏心里气的恨不得亲手揍这胖团子一顿,“现在呢?”   卓婉眨巴眨巴眼,乖萌地实话道:“胖了十斤。”   李氏被气笑,捏着胖脸蛋的手多了三分的力道,“卓府里人第一次出门走生意,哪一个不是瘦的脱形。你倒好,胖十斤。”   针对此,卓婉觉得自个挺冤枉的,争辩道:“不能怪我呀,他们从小就吃不胖。况且,他们走生意瘦下来,是因为从奢入俭难,他们太娇生惯养了。我不挑食,不娇气,不嫌脏,任劳任怨,不怕吃苦。这些优秀的品质是应该被夸赞了。”   “不挑食?不娇气?不怕吃苦?”李氏从包裹中拿出她的起居饮食表,“吃肉不吃菜是不挑食?多走两步就撒娇着让红衣和墨衣背你,是不娇气?让你跳舞健身,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怕吃苦?”   卓婉耍赖不成,抱住李氏的腰,撒娇地蹭来蹭去。   李氏被娇滴滴的小女儿蹭的慢慢消了火。   她这么长时间没看见小女儿,每天都想着念着,做梦都梦见小女儿赖在她的怀里讨点心,一睁眼,又想起小女儿不在家,心里空的钻凉风。   见到女儿,被女儿一抱,心满了。   卓婉哄好了美人娘,又欢欢喜喜地从马车上扶下来老祖宗,被二婶和堂姐们搂着抱着稀罕地揉捏了一会,就困的站不稳了。   她白天里又是帮着整理鱼干,又是捣腾着栽树浇水,还费尽心力地创作了一首《沙城》城曲。   刚才全凭着一股兴奋劲儿在撑着,待她每日入睡的生物钟一到,她站着也开始打盹了。   李氏好笑地掐了把小女儿的脸蛋,把小女儿交给秀衣抱回房间。   李氏服侍着老祖宗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番,吹灯,让老祖宗歇息。   伺候妥当了老祖宗,李氏又匆匆忙忙地带着墨衣把其他人都安置妥当。   随着他们来的车队太长,没有进入沙城,停在城门外,由卓正坐镇看管着。   随行的保镖都在京都听说过沙城的恶名,紧紧地盯着货物,唯恐被恶徒抢走,不敢松懈。   跟着卓府众多主子来沙城的小厮丫鬟们都是领着高月俸的十项全能。   在墨衣说完小院的布局以及允许他们活动的区域后,迅速有效地整理起来,比墨衣和秀衣更专业的职业技能让两人没了任何帮忙的机会。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丫鬟和小厮们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完善。   为了打扰到主子们的清静,他们全程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墨衣和秀衣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本事。   只有没去过卓府的苗落风和国师叹为观止。   “他们会武功?”   苗落风怀疑地看着他们敏捷熟练的工作。   国师惊叹地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配合,这种不用言语的默契在皇宫中都难以见到。   “他们不会武功。”秀衣笑着回答苗落风的问题。   苗落风更感到惊讶了,“他们如何做到不发出任何声音的?”   秀衣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又是如何做到一眨眼就把食材切的细如发丝?”   苗落风不在追问了,感叹道:“我现在理解汤圆为啥总把‘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挂在嘴边了。”   秀衣含笑不语。   这些丫鬟小厮,她和青衣都很熟悉。   小姐曾心血来潮地举办技能大赛,顾名思义,根据技能的高低分出个名次来,获得名次的便能获得小姐亲手做的糕点。   小厮和丫鬟们本就爱围着小姐奉承,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夫人和大当家的也任由小姐闹着玩。   本以为嬉嬉闹闹着就过去了,没想为了这些糕点,丫鬟和小厮们认真了起来,那努力训练技能的坚持劲儿把主子们的兴趣都勾了起来。   渐渐的,这就成了卓府每月一次的固定项目,丫鬟小厮们的这些技能越发的厉害了。   青衣和墨衣刚开始还能靠内力就赢得头筹,后来就比不过了。   这样半玩耍的技能比拼让主子们更熟悉了卓府最底层的丫鬟和小厮。   柴火房里的傻妞就是这么被主子们发现的。   这傻妞是门房的养女,是大当家的商队在海外捡到的。捡到时已经六七岁了,呆呆笨笨的。   门房曾求到小姐这里,青衣领命去仔细看了一眼。   这孩子是吃了毒草变傻的,时间太长,毒性已经入了脑子,救是就能救醒,但救醒后人也活不久了,如果一直吃药慢慢排解毒性,人也能慢慢地醒过来了。   这傻妞被门房好好地教养到十岁,自己会慢慢地照顾自己后,门房就让她在柴房中帮忙捡柴。   这傻妞懵懵懂懂地知道如果砍柴比赛赢的话,她就能吃到糕点。   傻妞用了两年竟然真就练出来个砍柴的好功夫。   先不提这两年多到不得不让门房去卖的柴火,单就这让人看花眼的砍柴速度,负责砍柴的两个伙夫主动退出柴火房去管家那里领了别的活儿。   傻妞一个人承包了整个卓府的柴火供应,那月俸也是卓府独一份,再加上每个月的糕点,这傻妞每天都笑的不见眼睛。   以前操心她以后日子的门房也放下了心,每次提起傻妞都满满的自豪。   别的家族中,傻子都是遭人欺凌的,他们卓府的傻子都是被人崇拜的。   秀衣看了眼厨房,傻妞果然也在。   傻妞只用一把斧头,劈柴厉害,劈人更不在话下。   如遇危险,能护住自个。   苗落风跟着秀衣的目光看向厨房,看到一个比汤圆还小的孩子正轮着斧头砍柴。   动作太快,几乎看不见斧头的影子,宛若默剧般没有任何劈柴的声音,如若不是越来越多的碎柴,这仿佛就是一个静止的画面。   苗落风和国师看的眼睛都直了。   无声的忙活后,所有的人都抓紧时间进入了睡眠。   洗漱后的李氏待头发彻底晾干,走进卓婉的房间里,抱住小女儿,舒心地合上了眼睛。   暖暖的软软的小女儿在怀里,心踏实了。   卓婉一睁眼就看见了美人娘,兴奋地捧着美人娘的脸亲了好几口。   李氏睡眠浅,小女儿亲她第一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清醒,闭着眼睛享受小女儿的亲近。   卓婉亲完,抱住美人娘的腰,爱娇地用脸蛋蹭着她的胳膊。   李氏笑着睁开眼睛,满眼温柔地把她细软的长发拢在身后,柔声道:“不睡了?”   卓婉眉眼弯弯地摇摇头,“想跟娘说说话。”   李氏轻拍着小女儿的背,“想跟娘说什么?”   卓婉仰着粉嫩嫩的脸蛋,羞赧地勾了勾李氏的手指,悄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氏看着害羞的小女儿,她早已知晓,仍笑着问道:“我家婉婉看上谁了?”   “勒安谦。”卓婉想起他,两眼都是春意,“长的超级好看。”   李氏被这句话逗笑,道:“比你爹刮了胡子后更好看?”   “那没有可比性。”卓婉真情实意地告白着,“在我心里,娘是最美的,爹是最帅的。”   李氏止不住地笑着,疼爱地去亲她的额头。   卓婉欢快地跟着美人娘洗完脸,来不及打扮就裹着外袍散着头发跑到小老太太的房间。   “师叔,你让师兄跟沙城的人说一声,我家里人来了,暂时注意点形象,尽量不要光膀子光身子地溜达。”   小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她昨夜已与小花家人见了面,不愧是培养出小花天真烂漫性子的家人,在话语间就能感受到对小花的宠溺。   最让她意外的是,小花母亲浑身内外的气度,不比闻名朝野的前朝皇后差。   难怪小花装腔作势的时候也能把人唬住,从小就耳闻目睹,不刻意学,也会被潜移默化的影响着。   她现在好奇小花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娶到如此美艳的贵女,又养出了这样一朵可爱灿烂的小太阳花。 第132章 仙宠   卓婉赖在小老太太的房间,想等她娘梳妆完了再回去,小老太太这里有藏给她的果脯和枣糖,在床上打着滚吃着糖,幸福的冒泡泡。   卓婉幸福地快飘起来的时候,被她娘给拽了下来。   她美人娘亲手给她梳妆。   她美人娘的技术不佳,还偏偏有个给小女儿打扮成小公主的梦。   她这个变身小公主的过程,真心的痛苦。   头皮往上提拉时,她眼睛就快扯成丹凤眼了。   “疼、疼、疼。”卓婉呼呼地喘着气,按住她的头发。   低头看,果不其然,地下有肉眼可见的一片发丝。   “秀衣……”卓婉两眼湿润,可怜巴巴地看着进屋的秀衣。   秀衣瞧着她的这幅疼的冒眼花的模样,有些心疼,不动声色地抢过李氏放在梳妆台上的木梳,“夫人,我来吧。”   李氏掐了把胖团子的脸,“京都里的大家小姐们梳仙云髻的时候都是把头发绷紧吊住头皮,你说说你,只绑个比仙云髻还松散的落花髻,你就呀呀地叫着疼,你说你娇气不娇气?”   卓婉美滋滋地享受着秀衣在她头上的按摩,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美的眯成了两条缝,对着美人娘,娇娇软软道:“不娇气。青衣说了,这是正常人的生理反应,如果疼还感觉不到就说明这人可能有神经末梢方面的病,如果感觉到疼还不说出来,那这人对自己忒狠得下心,一般这种人是存在某些方面的心理缺陷的,或者是没有人关心疼爱他,才忍着不说,多可怜。”   “娘,我疼就说出来,你该感到欣慰的,你有个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的小闺女。”   “至于京都里的那些小姐姐们,她们跟我二堂姐一样,都是小仙女,有仙术,不怕疼。”   正推门而入的卓曦恰恰听到这最后的一句话,气质清灵地笑了起来,宛若沾满了清晨露珠的水上白莲。   “没有道理的事情,婉婉也能说出道理来。”卓曦缓步走至卓婉身后,揉了揉她的头,柔声轻笑道:“这么机灵的小脑瓜就是不肯用在读书上。”   卓婉晃着头,蹭蹭了卓曦的手心,甜言蜜语道:“仙女姐姐可算舍得下凡了,天宫里是不是发生了好玩的事情?”   卓曦站在秀衣一侧,与秀衣一起给小堂妹挽发。   “天宫中又来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教育了一通,打入凡间。”   卓婉安静,她二堂姐的战斗力一如既往地骇人,这刚进入京都权贵社交圈的新贵估计已经被她二姐奚落的夹着尾巴做人了。   “二姐,尽管生气,也要保持住仙女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清傲,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计较哈。”卓婉就怕她二堂姐再写出个来讽刺的诗词。   去年有个姑娘写诗,指桑骂槐地说她痴蠢如彘,说实话,她没看出来讽刺,她心理还觉的小姑娘说话刻薄点长的尖耳猴腮点,文采还是挺不错的,那种她看不懂的不错。   这诗把她二堂姐惹暴了,冷着一张脸,大笔一会,一首惊艳了整个京都诗坛的讽刺诗就此诞生了。   如今,这首诗广为流传。她刚到沙城去请王老治水修水道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对夫妻用这首诗互骂着,当时的心情,略复杂。   她在想,她二堂姐这样一个白莲花属性的小仙女该有多生气,才写出这样一首把人讽刺到尘埃里的诗。   果然,她二堂姐喜欢她喜欢到心尖上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男友力max。   仙女不跟凡人谈恋爱,仙女还是可以收个仙宠什么的。   她二堂姐冷待了二婶二叔,冷待了亲姐亲弟,冷待了祖母堂弟,只对她温柔似水,就是因为她长的圆润软绵,让她二姐有养小宠物的美妙感觉。   也许,她该给宏德大哥写封信,给他指导一下追求她二堂姐的正确姿势。   冰冷刚硬风,在她二堂姐这里不管用。她二堂姐拒绝不了软萌风。   他应该学她,躺平,露肚子,任撸毛。   现在,她就可以好好想想怎么跟他写信了,一方面是为了他每年讨好她送过来的一盒子一盒子的糕点,另一方面,她也是时候劝劝他这个族长了。   他的家族也是让人一言难尽,为了什么忠君思想,整个家族都不肯从仕,一撮的人才就这么被浪费着。   朝廷人手不够,她家勒安谦三天两头地去京都处理朝事,回到沙城还要忍着不耐烦,处理一叠又一叠的奏折。   宏德大哥的家族要是从仕了,她家勒安谦就能如愿地黏在她身边悠哉哉地被投喂了。   前途是光明的,只缺一股劝服他们的力量。   “二姐,我觉的有些读书人的思想就是顽固的让人想打他,这前朝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因为忠君让整个家族的子孙不得入朝为官,他们觉的自己忠心耿耿无愧天地。”   卓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仔细地听着小堂妹的话,她的诗作之所以被读书人追捧,文采其次,最主要的诗中的灵魂,小堂妹的话总能让她耳目一新后深思感慨。   卓婉晃着小腿,从铜镜中看了眼她二堂姐的神色,心痛难耐地叹息道:“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思想都被前朝皇室驯化了,忠于君王固然可赞,可他们难道没有拯救苍生于灾难的大义大爱吗?他们施粥捐献,只解一时之忧,就如授人以鱼。如若他们修整天下治理混沌,造福的是一方百姓的父子孙三代,就如授人以渔。”   “如果他们读书的初衷就是为了给他们权利富贵的君王,君王死,不从仕,谁也无话可说。如果他们想要施展他们的一身才华,想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他们应该责无旁贷地出来效力,无论坐在皇位的是谁,他们只为民效力。”   卓曦皱着眉头,恍恍惚惚地离开。   卓婉抿着小嘴,笑的犹如藏坚果入洞的胖松鼠。   李氏好笑地听她小女儿胡扯一通,待卓曦离开,戳着她的额头,笑骂道:“又糊弄你二堂姐,歪点子一套一套的,就不知道用在正途上。”   “娘,我这就是正途,讲的是君与民,忠与义,话题要深度有深度要厚度有厚度。”卓婉洋洋得意着,国师在她耳边总是叨叨这些还是有用的,她一下子就用到了,以后不嫌弃大毛啰嗦了。   “你也就仗着你二堂姐宠你,明目张胆地耍着小心思。”   卓婉更是得意了,“对呀,这要明谋,二堂姐喜欢,这是我们的小游戏,就像娘管着我吃喝,跟我斗智斗勇,您也乐在其中呀。”   李氏被逗的笑开了花,“脸皮真厚,谁乐在其中了。”   “不用否认了,我已经看透你们了。”卓婉仰着小下巴,傲娇道:“我就是你们眼中的白月光,心中的朱砂痣。”   李氏笑的整个手都颤抖了起来,把珠簪歪歪斜斜地插到了束发中。   片刻后,李氏忍住笑,抽出簪子,压了压被勾出来的发丝,对秀衣道:“我出去看看,你给她重新梳妆。”   秀衣接过珠簪,轻笑着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卓婉仰头看着秀衣,道:“重掌大权的感觉是不是巨爽?”   秀衣满眼的笑意,“那小姐是不是很安心?”   “没有。”卓婉诚实地摇摇头,自顾自地担忧道:“我看见你端过来的木盘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秀衣忍笑,“小姐的预感一向都是准确的。”   “老祖宗就在外面,别吓住她老人家,咱们保守点比较好。”   秀衣含笑不语。   小院中,丫鬟和小厮早早醒来,在小院中装模作样地忙碌着,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眼睛烁亮地看过来,看见是大夫人,又失望地低下了头。   李氏看的好笑不已,挥挥手招过来傻妞,“怎么不去吃早饭,干巴巴地坐在走廊上?”   傻妞不太懂李氏的话,只傻笑着把捂在手里的荷包给她看,结结巴巴道:“给小姐,给小姐。”   李氏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刷地掏出来他们给小小姐的礼物。   李氏笑着摇了摇头。   她也知道小女儿乖柔又暖心,很招人喜欢,她每次看见小女儿暖甜的小举动都喜爱的恨不得把她揉在怀里随身带着。   她掌管卓府,自然知晓仆人们很是喜欢她的小女儿,她以为的喜欢是如一般主仆间的情谊,这一次来沙城,她才发现,卓府的那些掌柜们管家们是把她小女儿塞心里的那种疼爱,跟小女儿年龄不相上下的也都是喜爱的入了心。   他们为了争取这次来沙城的机会,都五花八门各显神通了。   跟着他们来的车队中,有一半是他们攒了几个月让捎带过来的东西,唯恐他们的小小姐在沙城苦着了饿着了比他们这些当家长的还操心。   快到沙城的时候,她才知道大管家包裹里的银子全是丫鬟小厮们让捎带给他们小小姐的,有的丫鬟甚至把攒了好几年的嫁妆钱都拿了出来,还写信给他们的小小姐,让他们的小小姐用这些钱买好吃好喝的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千万别饿瘦了自己。   看的她又气又笑。 第133章 蛛丝   卓婉瞧着秀衣满眼笑意的模样,认命了,乖生生地以淑女的标准姿势坐在梳妆台前,秀衣让抬头就抬腿,让嘟嘴就嘟嘴,配合的天衣无缝。   秀衣给她梳妆本就追求精致和完美,这一次卓府的其他人来到了沙城,秀衣不愿小姐的样貌被二小姐的清灵遮盖,更是认真地给小姐打扮。   打扮的时间太漫长,卓婉眼神迷蒙地睡了个囫囵觉。   青衣撑着她的小脑门,没有乱了妆。   卓婉尚未来的及从梳妆镜中看自己一眼,就迷迷糊糊地被青衣牵着去开门吃饭。   只觉她睡的晕晕乎乎,梦游似的换上的衣裙轻盈又凉爽。   卓婉低头看了一眼透明的无风自动的裙摆,好看还是很好看的,她只担心一个问题。   “青衣,这裙子没有垂感,轻飘飘的,很容易走光。”   青衣低头看了眼她的裙摆,又看了眼怔愣的秀衣,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最终还是在秀衣遗憾的眼神下换了下来。   秀衣到底是不甘心的,用一颗糖哄了卓婉再等一刻钟,从针线篮中拿出设计了大半的蛛丝衣,这些蛛丝韧性极强,烧不断砍不断,只能想尽办法把蛛丝一根一根地针织成密实的蛛丝布,然后把蛛丝布用黏胶一点一点地拼粘成一件外衣,这也难怪黑蜘蛛只用蛛丝织网却从未做过衣裳。   无法剪裁,只能做成一件束手腕拢脚腕的武衣,但因不合秀衣的审美,迟迟未动。   卓婉一身寝衣,嘴里含着一颗糖,手上捧着一个话本,晃着小粗腿,可逍遥自在。   青衣和秀衣对着蛛丝衣和升仙裙反复斟酌后,各自说出想法,一拍即合,迅速地开始进行拼接。   轻盈的薄纱飘在光滑艳丽的蛛丝布上,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增添了薄纱的烟火气也抹去了艳色的媚俗。   脑海中想象出的效果也不及实际的惊艳,青衣和秀衣满意地对视而笑,迫不及待地让卓婉穿上这件坠仙裙。   卓婉费劲地穿上,顺着秀衣的力道左转转右转转。   说实话,她再一次钦佩了秀衣和青衣的时尚感,她身上这件秀衣起名为坠仙裙的衣服就是裤裙的升级版。   “如果不动的话,就是一条漂亮的裙子,如果跑起来,也不怕走光,关键是不用在裙子里再穿裤子,凉快、方便、好看。”   “秀衣,我过一会跟我娘说一声,在京都给你开一件衣铺,以后你设计的衣服都在里面卖,肯定能挣大钱,说不定还能引领潮流,成为时尚先锋!”   卓婉握着拳头,说的慷慨激昂。   秀衣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些衣裙都是为小姐设计的,我不喜欢别人穿着与小姐一样的衣裳。”   卓婉消停了。   这件衣服太舒服了,尽管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梳妆,卓婉的心情依然十分的美丽。   秀衣从衣柜中找出前些日子扎的千层底小布靴,给她穿上,遮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脚踝。   卓婉蹦蹦跳跳地打开门,一双双乌亮亮的眼睛黏在她的身上。   “你们都在呢,我去找老祖宗吃饭,你们要不要一块?”卓婉的小甜嗓里带着欢喜,来的小厮丫鬟全是陪着她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   一群小厮丫鬟想都不想,连连点头。夫人说了,来到了沙城,京都的那一套规矩先放到一边,跟着小小姐的规矩走。   乌压压的一群人跟着卓婉来到厨房,蹲成一个圈,一块吃鸡蛋大饼。   看着小小姐消瘦的小脸蛋,再看看小姐吃个粗面大饼都这样幸福的表情,他们的心酸涩的厉害,他们从小哄着长大的小明珠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吃苦了。   “小姐,咱们回京都吧,回去后,我给你做最好吃的酥肉锅贴,咱们不再这里受这份罪了。 ”   说这话的胖小子是卓府二厨娘的三儿子,跟卓婉同岁,从小就跟她结了盟,冒着被管家爷爷揍屁股的风险帮她偷渡了一个又一个的鸡腿。   他们的友谊是长达十多年的鸡腿累计起来的,坚固,牢靠。   卓婉摇摇头,大义凛然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怎能贪图安逸一世无为呢?”   小厮丫鬟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卓婉,无关谄媚和讨好。   卓婉起身,挨个拍了拍了他们的头,豪气万丈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死于鸿毛。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我们有生之年多做事,做好事,在死后我们的墓碑上密密麻麻地写满我们的功绩。”   小厮丫鬟齐齐仰头,眼睛中全是闪亮的光芒。   国师站在厨房门外,无声地大笑着,笑的浑身发软地趴在墙上。   这些话,他太熟悉了,与话本中的一字不差。   难怪这胖妞捧着话本的反复地看。   小老太太满眼笑意地把国师撵走,留给小花玩闹的空间。   卓婉沐浴在崇拜的眼神中,觉的自个义薄云天,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给他们进行了深层次的灵魂洗涤。   守在门外的墨衣一看她这陶醉的小眼神,就知道她又飘了,从袖笼中随手掏出一块糖冲着她的脑门砸了过去。   卓婉揉揉脑门,清醒了。   三丫从地上捡起糖果,“小小姐,吃吗?”   卓婉瞅见墨衣凶巴巴的眼神,乖觉地摇了摇头。   在这个墨衣随时可能暴走的关键时刻,她不能为了块糖掉链子。   ……美人娘在,她们告状更方便了。   人生不易呀。   在卓婉伤春悲秋地四十五度忧郁脸时,三丫剥开糖皮,直接扔进了嘴里,以她在厨房烧火十五年的味蕾点评道:“没有圭爷熬的好吃。”   胖小子余光偷瞄着墨衣,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夹心糖,剥开糖皮捏在手里,趁着墨衣不注意,迅速地塞入卓婉嘴里。   卓婉闭紧嘴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墨衣,慢慢地含着,让糖水盈满整个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咬糖的声音。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背对着他们的墨衣眼里含着笑,“哼”了一声。   卓婉听见墨衣轻轻的一声“哼”,晓得墨衣已经知道她偷吃糖了,只是宽宏大量地放过了她。   嘴巴里的这块糖吃完后,卓婉乖觉地没有要第二块。   胖小子有无数次的偷喂经验,察觉到墨衣发现后,很是机灵地把口袋扎紧,不敢再喂。   如果被发现了,要不罚钱要不被安排去干脏累的活儿,这些他都无所谓,反正被罚的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回。   但小姐要一错再错地被发现,结果比较凄惨。   小厮丫鬟们不务正业地围着卓婉转,李氏看了两眼便也任由他们玩去了。   在京都时,她就从秀衣的来信中,知晓了小女儿的一举一动和沙城的情况。   一路上,她和老祖宗也商定了到沙城后让其他人学小女儿,没有丫鬟小厮的时候,也能体体面面的,自己照顾好自己。   既然小厮丫鬟宁愿玩忽职守地被罚钱也要粘着她小女儿玩,那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自己照顾自己吧。   二房王氏昨夜初到陌生的地方,一时认床,翻来覆去到天蒙蒙亮时才清醒,醒来看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便想起了老祖宗在马车上说的话。   来到沙城后,老祖宗说的自己照顾自己,对她而言再容易不过了,对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二女儿来说怕是最难的。   想起从小就矫情的二女儿,再一次地想要抢走婉婉到他们二房。   王氏利索地收拾好自个,去看了眼二女儿,她二女儿又是一身白衣地坐在书桌前埋头写诗。   二女儿在写诗的时候最是厌恶有人打扰看她。   这件事怪家里人在她小时候纵着她的性子,等家里人都意识到她废寝忘食地熬成了纸片,也管不住她了。   王氏心里叹了口气,轻轻地关上门。   走到大女儿房间,她大女儿坐在梳妆台前梳发。   其他的都能妥帖地做完,只这及地的长发,她无可奈何。   “母亲,散着头发总归是不好的,您来帮我随意地梳拢一个发髻。”   王氏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白玉梳,慢慢地给她打理,难得地静下心来,与大女儿亲近。   “女儿,你有事别闷在心里,事如果闷在心里,闷着闷着就把人闷出毛病了。自在京都起,你就开始闷闷不乐,我和地父亲也能大概猜出个几份,该做的最坏的打算也都准备好力气,你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你要是不想跟我们说,你也别跟你二妹说,你二妹没用,看着是个会吟诗作对的才女,其实就是个不切实际过于天真的书呆子。”   “你跟婉婉说一下,让她开导一下你。”   “咱卓府这么多孩子里,还是婉婉活的最开心,也最让人放心。” 第134章 卓馨   不待卓馨收拾妥当,卓婉就兔子跳跃式蹦跶着敲门进来了。   “大姐,我临危受命,主动承担起逗你开心的重任。”   卓婉扑到大堂姐的怀里,爱娇地蹭来蹭去。   卓馨搂着她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是下的命令?”   “我娘!”卓婉眉眼弯弯道:“逗你开心了就既往不咎了。”   有小堂妹在,卓馨不再着急出门,从行李箱中拿出她在京都给小堂妹打的脚链,看了一眼小堂妹的装束,便把几条脚链合成一条腰链,缠到她的腰上。   腰链有些紧。   卓婉挺胸、抬头、深呼吸。   她还是有点小蛮腰的。   卓馨笑着捏了把小堂妹腰上的小软肉,又加了一条脚链,松松散散地落在胯上,别有一番韵味。   卓婉松气。   卓婉看大堂姐还没有把床铺全部收拾起来,便脱掉鞋子,在床褥上打了一个滚,盘着腿坐下来。   “姐,我娘说你瘦了好几斤。”卓婉惆怅地摸摸自己锁骨,虽然很好摸,但是看起来就胖胖嘟嘟的,想学那白莲花病西施来惹娘怜惜地多给点甜点都不行。   她要瘦了,她美人娘还不得心疼坏了,一心疼肯定会变着花样的哄她吃饭,然后她故作拒绝,她美人娘就抱抱她哄哄她喂她吃饭。   想一想这个画面,心痛。   她娘现在觉的她很壮实,三四顿不吃饭也没关系。   卓馨的眼睛中终于少了几分深藏地哀愁,染上了一层笑意。   在她看来,妹妹和小堂妹到是投错了胎,如若小堂妹是她母亲所出,这软乎乎的样子定会诱的母亲天天抱着这小棉团睡觉。   母亲和父亲不知多少次地叹息小堂妹不是他们的亲闺女,要是亲闺女,他们就会扔掉儿子跟着小闺女,小闺女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时不时地看一眼小棉团,再抱一抱亲一亲小棉团,此生足矣。   卓馨想到父亲的遗憾,弯腰亲了亲小棉团的脸,心中升起一股欢喜,父亲和弟弟不可以做的事情,她和妹妹还有母亲都可以。   每次看见他们艳羡又控制住自己不要冲动的样子,就想笑。   小棉团的脸,如她所想的那般软绵。   卓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偷袭。   看在她娘委托她哄大堂姐的目的上,她绅士地亲了亲大堂姐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劝诫道:“姐,你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不能随便亲,也不能随便被亲,被误会了就不好了。”   卓馨的眼神一瞬间的暗淡下来,低头不欲影响到小棉团的情绪。   卓婉眨巴眨巴眼,若有所思地在床上慢吞吞地打了个滚。   联系着她同窗皮蛋给她写的信,她大概猜到了点原因。   与大姐定婚的那人在庙会上认识一姑娘,那姑娘的哥哥是京府通判,那人已是秀才,这些年一直在考举人,今年托二叔的人脉进了凌山学院,夫子看好他,断定他今年定中举。   怕是,他起了别的心思。   她大堂姐定婚的时候,她也曾见过他,朗朗清风般的俊秀书生,不是狠人,却也是个渴求实现满身抱负的人。   他清寒出身,如若中举入朝为官必然孤立无援,联姻是他打破这种孤立,快速实现这个抱负的捷径。   她曾仗着年幼,爬出墙与他攀谈,短短几句话,她知晓了他的为人,为人处世很通透甚至有些圆滑,对亲情和情爱不看重,可有可无。   她美人娘告诉她,这样的人,也非嫁不得,只要娘家人一直高他一头,他便能做好一个女婿,不会另攀高枝。在这样一个对女人不公甚至残忍的世道里,这样的一个人亦是可遇不可求。   老祖宗和二叔比她看的更明白,挑来挑去,定婚的还是他。   “姐,我现在是沙城的城主了,有调令,能戴官帽上早朝的那种,正儿八经的。”卓婉强调了下她的底气,“对外面,我是最能撑住面子的人。”   “在咱卓府,我这个城主也是能有一点话语权了。”卓婉又强调了下她的家庭地位,她现在不是曾经不仅仅是吉祥物了,她已经升级为护国神兽了。   “现在咱们卓府的名声还没有打出去,我的官职也没有宣传出去,难免会遇见小看咱们的人。”卓婉看着大堂姐的眼睛道:“姐,咱们卓府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就是京都的一些蠢蛋看不明白,消息闭塞而已。”   “你说我在沙城这么努力为了啥,不就是为让你们活的幸福。你现在憔悴的样子,就是在挖我的心呀。”卓婉为了更贴近戏本中的凄哀语境,声音哽咽,还挤出来了两滴泪。   卓馨心中的一股郁气被卓婉作妖的样子生生地打散,这熟悉的一出戏让她想起御史家鸡飞狗跳的家事,笑意重染眼中。   经过卓婉插科打诨的一番话,蕙质兰心的卓馨自然知晓小堂妹已经猜到了她郁郁寡欢的原因,苦笑道:“婚事怕是要取消了。”   “姐,他要是知晓咱们卓府有人是沙城得城主和北军的大将军,他就不退婚了。”卓婉给大堂姐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想了想,又皱着一张脸问道:“他跟别人好了?”   卓馨望着空荡荡的手腕,道:“他有愧父亲托人推荐凌山学院的恩情,在与那姑娘私会前已告知我,或取消婚约,或为妾。若取消婚约,他会用退还卓府前些年资助他的费用。”   卓婉纠结地扣着手指甲,她不擅长处理感情纠纷,如果照着她和爹娘的脾气,直接狮子大张口,掏空他的家底外还要他借钱还,然后,他们卓府的所有店铺把他家族中的人全部写入黑名单,见缝插针地去坑他们钱,穷死他。这些不行,还有其他很多法子,他们卓府玩不转科举,但玩的转钱。   “姐,你什么想法?婶儿和二叔知道这件事吗?”   卓馨摇摇头,眼神有些恍惚。   卓婉愁,愁的掰着脚扣脚趾甲。   瞧她大堂姐着眼神,明显对那人还有感情。   “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咱的条件,能找出比他好一百倍的男的。”卓婉脑补了一场生死虐恋后,补充道:“你要是实在喜欢他,我就让大毛找他说说话,他以后就是你的了。”   “不了,不要他了。 ”卓馨从卓婉手腕上取下来墨绿镯子戴到手上,“我也出身卓府,也是天南地北走过生意的人,不能为了喜欢就受这个窝囊。”   卓婉的眼睛亮了亮,她就说,她大堂姐藏在温柔贤惠壳子里的是个放的下的洒脱人。从另一种形式上来说,她大堂姐是被甩了,难过个一段时间很正常,自个就能慢慢消解掉。   “时间能让人淡忘所有的感情。”卓婉套用了一句青春伤痛系列话本中的一句文艺句。   “婉婉,以后少看些话本和戏本。”   卓馨来沙城,也是为了排解一下心情,现在被小堂妹说开了,闷在心里的一根针被拔了出来。等她习惯了另一种的生活方式,她也就能像陌生人一样无悲无喜地面对他了。   卓婉确定大堂姐眉目间的哀愁散了,穿上鞋,跑去找美人娘复命。   她又一次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不佩服自己都不行。   王氏正在李氏屋中说话,看见卓婉乐颠颠地跑过来,松了一口气。   她大闺女本性安静恬淡,从没让她操过心,这一次大闺女眉眼间的难过让她心里疼了疼,一路上都提着一颗心,问又问不出来,查又无从查起。   卓婉言简意赅地把大堂姐的事情说给二婶。   她套取情报与哄大堂姐开心的工作完成,剩下的就用不上她。   王氏沉着一张脸,与李氏说了几句话后匆匆地去找老祖宗拿主意。   那白眼狼把她大闺女当白菜任挑任选了?没高枝的时候就占着一枝,有高枝了就扔掉了?他以为他们武府高卓府一头,还是怎么地!   欺负她大闺女还欺负的这么理直气壮,她大闺女不计较,不代表她这个当娘的都能咽下这口气。   别说白眼狼现在还没考上,即使考上看,她也会把他的名声给折腾掉。   王氏走后,卓婉可乖地站在美人娘前面,挤出小酒窝,眼神讨好,等投喂。   李氏好笑都看着她小女儿,她小女儿为了口甜点,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卓婉抱着美人娘的手摇了摇。   李氏没有忍受住这直甜心头的撒娇,给了她半碟山楂糕。   卓婉欢快地亲了口美人娘的脸,满脸幸福地一口一口地吃着山楂糕。   李氏看着小女儿这副欢乐的模样,心里比什么时候都甜。   不过,她喜欢小闺女,这是天性。别人喜不喜欢她小闺女是另一回事。   想到王氏嘴里的白眼狼,她也该会一会摄政王,看一看他的人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三次元熬夜加班,没来的及更新,欠的周六周日补。 第135章 追随   天刚蒙蒙亮,城门大开,出来一群衣衫褴褛却神采奕奕的壮汉,他们过来强制帮忙搬货。   卓正走的生意多了,有一套识人的眼睛,即便不知前来帮忙卸货的人是什么底细,也能从别的他们的一举一动中猜测出个大概。   猜测越是接近真相,他的心越是发颤。   这些人,都是他走生意时避之不及的,身手高,没有寻常人的是非,亦正亦邪,难以打交道。   但是——   江湖中出来的高手,夸人都带着浓重鲜明的武林风。   “我家的城主肌肉扎实,骨头铁硬,只要站在那里,就是顶天立地的豪侠。”   “城主胸怀天下,劫富济贫,让我等自愧不如。”   “你是城主爹吧,我前几天就收到我兄弟传过来的消息了,我让兄弟们盯了一路。你跟城主会面后,提提我铁六的名号,问问能城主能不能跟我拜把子。你让她放心,只要她跟我拜了把子,天南地北,就没有敢惹她的人,她要是不肯,你再问问为啥不跟我拜把子,我掂量掂量我还能不能改过来。 ”   卓正为了不给闺女丢脸,保持住了他大当家的气度和风范,面无表情,步履稳重,沉默寡言。   他终于体会到了他媳妇的心塞,他们口中的城主是他香香软软的小女儿,不是莽汉。这些话要是说他或者他的儿子,他定会高兴地撒银子一起开心开心,现在这样说他漂亮小闺女。   生气!   尽管生气,他也知道这些人是在恭维他,他们就是单纯的不会说话而已。   还是好生气。   生气,还得忍着。   他憋屈的慌,只有小女儿亲亲他才能消解这种憋屈。   此时,卓婉在小院里跟她的一群迷弟迷妹们慷慨激昂地畅谈她的沙城大型真人游戏,把一群迷弟迷妹霍霍的忘了正经工作,围着她崇拜地看着她。   为了度过沙尘一个个游戏模块的资金关卡,恨不得把他们自个再卖给大夫人一回,得到的银钱给他们小小姐。   他们光棍地想着,反正他们已经卖过一回,也不怕第二回 ,攒给几年钱再赎回来就是了,其实赎不赎也没关系,他们在卓府待的好好的,也没打算在外面饱一顿饥一顿地拼命,万一以后他们有孩子了,孩子读书好想要科考了,大夫人也会把卖身契给他们的,卓府里有孩子的管事都是这么个流程。   不是他们自夸,他们在京都里都是高技术的人才。   卓府里任何一个丫鬟小厮都是外人想要用重金收买。说实话,说的都挺有诱惑力的,但是他们不想被挖。   如果大夫人和小小姐手上有他们的卖身契,他们只用这一个理由拒绝就行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搜肠刮肚地去想一个不伤情面又不落俗套的理由,毕竟来请他们的多多少少都跟卓府有生意往来,所谓和气生财,不能拉大当家生意的后腿。   他们暂时还没有巴结上小小姐,还靠大当家养着,要是大当家亏钱了,他们就没月钱了,这个因果关系,他们还是看的清的。   现如今,最通用的一个理由就是,卓府救了他们性命,他们已经发誓要对卓府衷心耿耿一辈子。   这个理由以大管家为主的上了岁数的或者是真被卓府救了命的来使用。他们这种刚开始因为相中卓府的月钱而进去的京都本地人是无法使用了,一听就是谎话。   不用能忠心耿耿这个理由,为了月钱而进入卓府的更不能用,如果这样说了,挖他们墙角的人直接用十倍的钱来砸人怎么办?   他们刚开始是奔着月钱来的,可是来到卓府后,就有点视金钱如粪土了。   他们为了赖在卓府,精益求精地学一个又一个的技能,完全是因为他们迷恋卓府的生活。   用同样与他们一起赖在卓府据他自个说是避世大家族出生的贾世来说,他们在卓府享受着的是一种普济众生的众生平等的信仰,虽然外表上跟其他的家族是一样,但跟随的主子不一样,其信仰就有着千差万别。   这都是屁话,他们想在卓府赖着都是为了小小姐,有小小姐在的地方,就代表着好玩、有趣。   从长远考虑,他们不能离开卓府,吃糠受苦也不能离开。当然,最好不要吃糠受苦。要想不吃糠受苦,还是要靠大当家挣钱的养他们的。   他们最想让小小姐养他们,但是在小小姐走生意来沙城前,小小姐虽然有点小钱,但是不够养他们,他们年纪也小,攒的钱也不够养小小姐,只能看着青衣和秀衣跟着小小姐走生意,羡慕的快要心生嫉妒了。   现在小小姐已经在沙城当上城主了,又有了伟大的计划,他们也在对小小姐思念的鞭策下攒够了养活自己的钱,虽然还养不起小小姐,起码能养活自己了,可以自由地离开卓府来跟小小姐玩了。   来沙城之前,他们都跟家里人说好了,他们未婚未娶的,以后都跟着小小姐过日子,小小姐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家里人要是想他们了,就来找他们,小小姐能展翅高飞,他们在小小姐的庇佑下也能离开舒适窝在外面走一圈,就像大管事的说的,人需要折腾折腾,才能知道为啥要活着。   他们好好想一下措辞,怎么跟大夫人集体辞职。   卓婉还在对他们洗脑沙城未来的美丽画面。   墨衣不耐烦地提着她衣领往城门走。   卓婉晃着两条小粗腿,对着她的迷弟迷妹们依依不舍,她的迷弟迷妹们也对他们的小小姐依依不舍。   墨衣黑着脸,只想把她手上的这一团给扔掉。   “叨叨了两个时辰,还没够。”墨衣把手上的这一团扔到背后,背着她快步走向城门。   卓婉搂着墨衣的脖子,趴在墨衣的背上,委屈道:“我这不是唠叨,我这是在思考,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如果不同模块安排合理的话,能节省好多钱,省下来的钱就能加快沙城游戏的速度,提前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哎……一句话,还是缺钱,我太穷了。”   墨衣沉默了片刻,放慢了速度,“很缺钱?”   “缺呢。”卓婉跟墨衣讲她在南方展开的商铺的现状,“现在商队在南方扎根了,商队中的人都是咱们卓府出来的人,还有后来进去的。现在收入和支出慢慢地稳定下来,挣钱的还是那几个店铺,这些钱也一直往我这里送。送到我这里的钱,我要分出来银钱给书店和书院这两个不挣钱纯花钱的进行建设,再分出一部分给水道这个无底洞,还要养活咱们沙城和北军。最近,三掌柜受粮食树的启发,想要和海上商队合作,研究海外植物,把海外植物都试种一遍。”   “三掌柜之前管理的那片暖谷和大山都闲置了下来,给他的海外作物腾地方。这是三掌柜的爱好,而且这从长远来看时间好事。但是,没了暖谷和大山的粮食接济,咱们北军和沙城要忍饥挨饿了。我本来的安排是提供至少半年的粮食,现在计划打乱了。”   墨衣嗓音清凉道:“可以让三掌柜推后研究,再坚持半年。”   “不了,还是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卓婉对墨衣解释道:“三掌柜已经做很多的事情,他有儿有女有家产,不是为了赚钱。三掌柜跟大掌柜一样,闲的无聊,怕没了精神头,做点有趣又开心的事情来丰富生活。既然这样,我对待他们就要保持初衷,他们想去做什么,我就去支持。他们去做他们喜欢的,赚不赚钱就是我的事儿,要是不赚钱,那也是我的问题。”   墨衣沉浸片刻,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糖塞她嘴里,“想的比国师都多。”   “我这是小操心,大毛和军师想的才多,他们的心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你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们这类人比别人老的快 ”卓婉嘴里被塞了一块糖,脸上都乐开了花。   “南北分割,蛮族暂时落脚沙城,隐山对面的拜国如果有野心也会趁着隐山毒障消下来的时候出动。还有对咱们边境虎视眈眈的其他国家,更何况,京都里还有拉后腿的世族。”   墨衣眉头皱了起来,她只关心她被安排的任务,她去试验田的时候才知统领和暗一不在沙城,再加上红衣,她隐隐地觉察到平静下的暗流,“小姐,你觉的应该最先动一动谁?”   “京都的世族。”卓婉老神在在道:“在京都的时候,你也知道那些世族的吃穿用度奢侈浪费。这一方面说明了他们这些世代为官的家族底蕴,更说明了他们的财力。商队的几个掌柜来找我唠嗑的时候对这些事儿挺感兴趣的,八掌柜负责暗地里调查,九掌柜和二掌柜负责默算,保守估计,京都的八大世族,掌握着咱们北方百分之九十三的流动资金。”   “虽说咱们卓府被称为北方首富,那是以商铺计算了,咱卓府有点钱就去搞店铺和修路什么的,说是有钱,其实都是固定资产,也就是说,把这些店铺全部卖掉了,就是京都老大了。如果看家族库房的珍宝、古董、收藏还有其他的话,咱们卓府就会被他们比到缝隙里。”   “沙城的北军有我们卓府在供应着,不用多忧心。但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大军队也得吃喝呀,国库空虚,只能从世族出手把国库补上。”   墨衣摇了摇头,“朝廷有一半出自八大世族,如果对他们动手,朝廷会动荡不安。”   “不是动手。”卓婉思忖了下用词,“是晃一下他们,让他们心乱起来,乱起来了,就会用钱买平安。”   卓婉把掌柜们跟她说的话,以及她从笔友们信里得到信息,有所取舍地解释给了墨衣。   这就是她老祖宗们在册子里总结的做生意的最基本素质之一,了解国家趋势,预判,确定生意大方向。   勒安谦说他的摄政王府有十多个幕僚跟着出谋划策。   她有一百多个笔友帮她想点子。   一百PK十。   KO!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元的工作项目启动了,除了加班还是加班,我以为加班了一周会有个周末,天真了……   在我暴躁前,领导说双倍工资,嗯,我还可以再战五百年。   下一周如果还断更,相信我,我会记下来,慢慢地补上。 第136章 王氏   卓婉眨巴眨巴眼,浓密微翘的眼睫毛垂落在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上。   美人娘在沙城,她得绷紧了皮,不能在外面抱抱亲亲。   只能辜负老爹殷切的期望了。   卓正看着他最贴心的小棉袄故作无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心都碎成了沙粒。   “婉婉~”   卓婉无奈地停下来,踮着脚尖拍拍她老爹又消瘦了三分的肩膀,安慰他。   “爹,娘在,咱要讲规矩,保持住外在形象。”   卓正一瞬间地端正起来,一张长满了络腮胡的脸严肃正经,身为卓府大当家的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   卓婉一身温婉贤淑地站在城门下,面带微笑,温柔闲静。   墨衣嗤笑了一声,这一团也就演给大夫人看,沙城中的人一个比一个的阅历深,怎会不了解她这恨不得戳破天的捣蛋劲儿。   卓婉用优雅且标准的姿势站了片刻,悠悠地看向气宇轩昂的老爹。   卓正察觉到小棉袄的眼神,步履从容地走过来,“怎么了?”   卓婉蹭了蹭脚,“这样的站姿有点辛苦。”   卓正揉揉她的头,吩咐了平八一声,带着卓婉回小院。   两人尚未走远,一声响亮的“小花”在城门外回荡着。   卓婉回头。   城门外,卓二叔坐在牛背上,后面二十多只牛拉着十几辆木板车。   卓婉亮晶晶地看向墨衣。   墨衣揉揉额头,嫌弃地提起她的后衣领,飞身至城门外,把她扔到牛背上。   卓婉不嫌脏地趴在牛背上。   牛喷了一口气,继续稳稳当当地向前走。   “二叔,我可想你了。”卓婉眉眼弯弯地说着甜言蜜语。   卓二叔最受用小侄女的这份甜甜软软。小侄女这样一说,被沙城的炙热闷出来的烦躁一下子就消散了,心情清凉舒畅。   他就说,要是他闺女能有小侄女的这份甜,别说什么稀世珍宝,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他也舍得全给了闺女,儿子什么的滚蛋。   第四百三十次地想把小侄女抢到二房。   卓二叔遗憾地瞅着小侄女,对站在不远处的大哥,看都不想看一眼,嫉妒使他不想认他当大哥。   卓正对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对着小女儿温声道:“既然傻蛋来了,婉婉就跟着回去玩,我看着他们整理妥货物再回去。”   卓婉乖乖地点头,从墨衣提着的背包中拿出热乎乎的鸡蛋饼给他,又把她自己的水杯留下来,水杯中装着清清淡淡酸甜味的果汁。   “爹,你饿了就吃这些,鸡蛋饼是我专门给你烙的,放了两个鸡蛋。”卓婉指了指城门下的一个位置,“沙城太热,刚来的不能一直站在太阳下,会种中暑。爹,你别站在这里,去那里。那处是风口,凉快。”   卓婉又把她的草帽给卓正戴上。   卓正笑容满面,得意地瞥了傻蛋一眼。   看见没?这是他的小闺女,想着的念着的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有他这个当爹的在,叔叔算个毛。   卓婉一路上面色平静地听着二叔的豪言壮语,心中已经忧伤的溢出黑水。   《十二小兵传记》在南方的平民中悄默默地盛行起来,南方的平民普遍比北方富裕,完全买的起这本身要价就低的话本,销售额很可观。   可观的销售额并没有用来宣传,并没有用来建设书铺和书院,全凭着二叔的爱好,把这笔钱用在了买牛以及印刷《小花日常》。   买牛也就算了,牛能干活,还能吃,总之物有所值。   可这十多车的《小花日常》是闹哪样!不抓紧热潮印刷《十二小兵传记》,反而印刷这本温温吞吞的流水式的话本是干啥。   “二叔,沙城现在急缺钱。”卓婉指着后面的十多车的话本,幽怨道:“这些都是钱,被烧掉的钱。”   卓二叔刚从南方回来,学了点南方学子的风流潇洒,摇着绸缎扇,压低嗓门,悠长轻喃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且等着二叔帮你把钱翻上百倍。”   “我娘最注重女儿家的生活隐私,这个话本都是师叔围着我的生活日常来画的,当初画下来,是师叔留着作纪念,后来给你看,是因为二叔是亲人。”   卓婉琢磨了下二叔要是不经过美人娘通过的严重后果,“惹我娘生气后,我爹会打你的。”   摇扇子的动作僵住了,他没顾虑到这一层,他做生意一向都是踩着边缘,大胆肆意,做生意的手段也是荤素不济,这些年下来,虽没大哥做正派生意赚钱多,但他也懒懒散散地挣出了一份看的过去的家产。   这一次卖话本这等有文化的生意,他头次做,貌似冲动了点。   卓婉瞅着二叔慢慢僵硬的脸,独自长叹了一口气,这钱怕是捞不回来了。   “二叔,放宽心,咱就当买个教训,以后三思而后行。不过,咱牛买的好,现在咱沙城正缺粮食,北军每天都训练又只吃粗粮,人人都瘦的都只有咱沙城蛮族块头的一半。这些牛正好跟他们补充点营养,节省点吃,这二十头牛也能熬到咱们沙城的粮食大丰收。”   卓二叔失落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牛车队,他喜欢《小花日常》喜欢的不得了,每次翻看,再糟糕的的心情也能欢喜起来,他都反反复复地看了几十遍,他敢用他的家产保证,绝对有很多人喜欢这个话本。   “话本,我再求求嫂子,这些牛是帮我拉话本的,不能吃。更何况,这些老牛都这么的忠厚老实,小仙女是不会打它们主意的。”   继卓二叔失落的眼神后,卓婉又遗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二十多头牛。   苗落风有上百种牛肉菜谱,他说他自创的苗式牛肉天下无敌。   她就想尝一尝这个无敌。   卓二叔问跟在牛车一侧的墨衣,“你们跟小花讲过杀牛犯法的事儿没?”   墨衣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讲过。”   卓二叔操心地扭头看向小花,“小花,咱们做生意的,不能被人抓住小辫子,你想吃牛肉的话,就提前跟二叔说一声,二叔想办法给你弄点。你这样直接杀牛吃肉,在外人看来,是罔顾国法。”   卓婉不好意思地假笑了两声,“忘记这个了。”   卓二叔更不放心了,想着小侄女在学堂中的成绩,对着墨衣叮嘱道:“墨衣,以后再碰见这种事儿,多提醒提醒小花。”   卓婉赞同地点点头,对着墨衣重复二叔的叮嘱,“多提醒提醒我,咱们是良民,不做那些犯法的事儿。”   墨衣黑沉着一张脸,并不想搭理她,关于这些事情,秀衣花费了很多的心血,也没让这一团记到脑子里。   墨衣只对卓二叔客气地点点头,瞪了卓婉一眼,转身走到牛车队最后面。   卓二叔看着车队后面的身影,对着小侄女同情道:“你又惹墨衣生气了。”   他知晓,小侄女惹怒墨衣的后果便是甜点的持续性缺货。   卓婉眯眼,笑嘻嘻道:“大堂姐说她刚从宫里出来的嬷嬷那里学了几样甜点,让我每天帮她品尝一下口味,看滋味正宗不正宗。 ”   卓二叔笑了起来,“小鬼头。”   “嗯~”   回到小院,卓良跑到王氏房间,又是央求又是耍赖地让他媳妇帮他去说服大嫂。   王氏不解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背,“你就胡闹吧,我只帮你在大嫂面前提一提,剩下的你自己上,我不跟着你胡闹。”   “可以,可以。大嫂脾气好,不会生气的。”   王氏气道:“大嫂是气量大。气量再大也有底线,这事儿要是碰到大嫂的底线,看大嫂会不会亲手削你。”   “《小花日常》是真的好看,我保证,你看一遍后会想再看第二遍。这么好的一本话本,埋没在我的手里,我良心不安。”   王氏横瞪了一眼,“得了吧,你良心早被你自个吃了。”   “媳妇,看在我在外走生意好些日子没烦你的份上,对我好点呗。”卓良委屈着一张脸。   “一见面就给我添麻烦,我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听你说话,已经对你够好了。”   “对,对,对,媳妇最棒最好最善良。”   王氏被这赖皮子逗笑,“行了,我先看看《小花日常》,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好看的话,我跟大嫂说说。”   “媳妇你快点看,小花现在缺钱。”   “婉婉缺钱,你给呀,平日都小乖小乖地喊的亲昵,一涉及到钱就不舍得了?抠门。”王氏戏谑着他,从上锁铁盒中拿出一半的银票,“这些钱本来给馨儿做嫁妆的,想来暂时用不到了,给婉婉花。馨儿厌恶京都的乌烟瘴气,想要留在沙城,跟着婉婉一块住。”   提起大女儿,卓良脸上的嬉皮笑脸落了下来,“馨儿现在怎么样?想开了吗?”   “想开了,被婉婉哄好了。跟咱们想的一样,就是那条白眼狼在作祟。”王氏一提起这事,心里就冒火。   “怪我有眼无珠,没听大哥和娘的话,养出来条狗。”卓良慢慢地撑开绸缎扇,“我能养出一条狗,也有办法打断他的腿。”   “馨儿不想计较。”王氏只提女儿的意思,不说她的打算。   “咱们也是良善之辈,不多计较,只不过让他从咱们卓府得到东西全部还回来而已。”   “行,他要是不知羞耻地敢抗拒,你跟我说,我亲自出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卓良浑身抖了抖,别看他媳妇长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清纯脸,手段狠辣刁钻的,他都害怕。   当初他挑媳妇的时候,他老娘不容拒绝地把他现在的媳妇强塞给了他,说他太混蛋,得有个压制住他的媳妇。   他为了抗议老娘的独断专横,在新婚夜去了戏楼听小曲,然后见识到了一个女人的手段,特别是一个聪明女人的手段。   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他媳妇设计出来的这一套一套的陷阱,是如何做到不留痕迹的。   虽然不明白这个过程,但他也总结出了一条经验教训。   要想有个美满的生活,要想有个健康的身体,要想有个零花钱,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特别是像他媳妇这样的聪明女人。   得罪了,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且无人知晓。   还好,他年轻的时候,自我调节能力很强,自己劝诫着自己,安全地度过了叛逆期。 第137章 果脯   书房的东南角,铺着一层厚实的草垫,草垫上又放置着几个硕大的塞满绒毛的软垫,卓婉窝在软垫中,睡的酣甜。   李氏放下手上的沙城布局图,纤纤玉手揉了揉眼角,看了一眼她本想娇养的小女儿,满腹心思地走出书房。   她在京都的时候,从秀衣和金猊的书信中就知,小女儿已不是她捧在手心中的家燕,小女儿所思所想所乐与京都世家女子皆不同。   以前,她不想用世家女的规矩来禁锢住小女儿的灵气,现在,她也不能阻了小女儿的路,小女儿走的路太大胆,可能会遇见很多的艰难险阻,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能不帮她。   她还记的小女儿幼时领着一群达官显贵家族中的公子小姐们在学院上蹿下跳地疯玩,每次都一样的玩,别的孩子都能考出个好成绩,只她小女儿每次都成绩不合格地被夫子点名批评。   “娘,你女儿身为上天的宠儿,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此番下凡,不是为了与别家女子争奇斗艳或者沽名钓誉的,是为了拯救苍生于饥寒交迫中。”又因为考试不及格被夫子罚站的卓婉言辞凿凿。   李氏被这小混蛋的话逗乐,“我是不指望你能学出来点东西了,你要是能拯救苍生于饥寒交迫中,被夫子叫来学院领你回去再多次,我也愿意。”   “放心吧,娘就等着你女儿光宗耀祖吧。”卓婉为了哄她娘开心,漫无边际地说着大话。   如今,看到小女儿对沙城的布局安排,她心中隐隐地感到,也许,她小女儿能够实现幼时的戏言,如果这样,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又能如何,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   边疆有李家将满门死伤亦要守住城池,卓府也能为了大善,弃名声与生死不顾。   李氏少年时期埋在心底的情怀在看到小女儿为沙城做的准备后全面爆发,热血上头。   一阵风从小溪上飞过,染上了凉意,吹醒了李氏的理智。   李氏捏着绣帕捂嘴轻笑了两声。   卓良目送着媳妇进入大嫂的房间,双手合十,祈祷他媳妇威震八方拿下大嫂。   一回头,吓了一个哆嗦。   卓婉学着二叔的模样,双手合十,祈祷着铺满她整张脸的蜜蜂们能够另结新欢。   她脸皮现在已经足够白嫩了,再多的花汁和药蜜就浪费了。   “小乖,你这是怎么了?”卓良躲的远远的,这些个泛着绿幽幽亮光的小飞虫看起来挺吓人的,“这是些什么东西?用不用喊青衣过来?”   “蜜蜂,给我蜂蜜和花汁。”卓婉言简意赅地闷声闷气地解释着。   她说话的时候,嘴巴也只能微微张开,以减少面部肌肉的活动,实在是,动作大了,它们会兴奋地在她脸上跳舞。   卓良知晓这些小飞虫无害后,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凑过来,仔细地观察着他小侄女脸上的蜜蜂。   “我本以为《小花日常》里有部分的夸张编纂,如今看来,这《小花日常》是真实的日常啊。”卓二叔心里冒出了点小兴奋。   在他认为《小花日常》最不可思议的部分确定是真的存在后,他就明白了《小花日常》里画的就是他小侄女的日常生活。   他宣传的时候就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别人这里面的都是真人真事。   只要跟真人真事有关的,铁定吸人眼球。   “小乖,《小花日常》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二叔,先等一等。”卓婉给了卓二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卓良看着落在小侄女脸上迟迟不愿意飞走的小蜜蜂,“这些小蜜蜂对你情有独钟。”   卓婉安静地等着对她情有独钟的蜜蜂大军离开。   青衣听到蜜蜂飞走的声音,从药房中走出来,忍着笑把卓婉脸上的蜂蜜一点一点地刮到玉瓶中,剩下透明的薄薄一层的蜂蜜,撒上她提前准备的药粉。   卓婉伸出白皙圆润的食指,碰了碰洒在脸上药粉,与面粉一样的触感。   青衣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不要碰,等药粉全部吸收了蜂蜜后再轻轻地撕下来。”   卓婉两只手放在背后,“我不碰。”   “乖。”青衣笑着奖励了她一块果脯,回药房准备药粉撕下来后需要喷抹的花汁水。   卓婉嘴里含着果脯,乖生生地坐在石凳上,把手压在腿下。   她觉的,她乖乖听话的话,青衣还会奖励她一颗果脯。   呐,要听话,不能扣。   卓良看着小侄女幸福的小模样,从他的荷包中掏出糖果塞给她。   卓婉眉眼弯弯地把这些糖果全部装到荷包中,打算给蛮大和骨头他们分一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和平相处。   “青衣给的果脯和糖果是用很多花和果实炮制和提炼的,是秘制配方,制作过程很复杂,需要精准地把握各种用量和火候,我商队中的九掌柜和十一掌柜比照着做了半年,虽然比市面上的其他果脯和糖果好吃,仍远远跟不上青衣的。”   卓婉得意地晃着小脑瓜,品味着果脯的滋味,“果脯比果糖更复杂,需要把采摘的香醉草和其他药材一块捣碎然后用不同的火候熬成浅绿色的粘稠药汁,把用糖腌制后的果脯再用药汁涂抹均匀,在阴凉处风干,最后倒入酸叶汁中泡起来。”   “酸叶汁是上一回留下的汁液再加入一半新的汁液,酸叶汁使用次数越多,出来的果脯越好吃。”   卓婉吃完果脯外层的果肉,含了一会果核后从嘴里拿出来,用铁夹子把果核夹开,吃里面的果仁,咸香入味,带着淡淡的鲜甜。   卓良艳羡地看着敲碎在石桌上的果核,即使他没开过药房也知道香醉草和酸叶汁喜生长在悬崖峭壁上,采摘不易而价格昂贵。   小侄女不用来换钱,却为了一口吃的用掉这么多珍贵的药草。   奢侈,浪费。   活该缺钱。   卓婉吃完果仁,半仰着一张面粉脸,颠儿颠儿地跑到书房中,翻出自己的藏宝箱,从木质小方盒中捏出来一个果脯,这个精雕细琢的小方盒中已经走攒满了二十个果脯。   卓婉锁好藏宝箱,捏着果脯又跑回小院中,把果脯放到卓良的手心里。   “这是我教墩子数字的时候,秀衣奖励给我的。”卓婉炫耀着,她的这些果脯都有正正当当的来路。   卓良像盯着稀世珍宝似的看着果脯,撕下来一小块放入嘴里。   好吃。   但也没达到他期待的好吃。   如果这果脯浪费的香醉草和酸叶卖了钱,能买一桌的山珍海味。   卓婉瞅见二叔这一脸的痛心疾首,慢悠悠道:“这些果脯不是简单的果脯,也可以说是药丸,能治病以及延年益寿。”   卓良顿了顿。   “你的风热病是不是拖了很长时间,今晚多吃点饭,明天就全好了。”卓婉笑嘻嘻地说完,跑药房找青衣撕面膜。   卓良看着吐在地上的果核,感觉自己错过长生不老的机会。   王氏从大嫂房间中走出来就见卓良从地上捡果核。   “你在干什么,脏不脏!”王氏嫌弃地把果核踩在脚下。   “媳妇,你脚下踩着长生不老药。”   王氏嗤笑了一声,又用脚撵了撵,她现在憋着一肚子的气,正逮住了撒气的机会。   卓良瞅着媳妇气的涨红的脸,眼神突地放亮了,他媳妇生气成这样就代表着他拜托媳妇去做的事情成了!   卓良洗干净果核,敲开,把果仁强塞进王氏的嘴里,“这是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你赶紧吃掉,争取比我多活两年。”   到底是卓良亲自洗干净砸开放她嘴里的,没嫌脏地吃了下去,没好气道:“你别烦我,我就能多活两年。”   “那就好,我就喜欢走在你前面,这样就能在奈何桥上堵住你,你要是先走了不等我,咋办。”   “花言巧语。”王氏捶了他一下,笑了起来。   如果她先上了奈何桥,她会等他的。   她出自王氏,在二十年前,王氏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族,让虽为嫡女,却在幼时眼睁睁地看着嚣张的宠妾害死怀孕的母亲。   她告知父亲,却被训骂挨打,她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从嫡女到庶女,只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被磋磨,她也没有做那无意义的哭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们遗忘。   一步一步地设局,慢慢地等待着,他们蠢笨的可笑。   她只轻轻地推了推,王氏一夜间分崩离析。   她笑着成了王氏这个所谓的名门里唯一存活下来的孤女。   在卓府老祖宗亲自上门之时,她敬佩这位铁骨铮铮的女将军,不愿欺瞒。   “王氏的今天是我一手设计的,我也不愿污了您的耳朵,具体手段就不说给您听了。”   “不是你,是他们的贪得无厌。 ”   “我这人心狠手辣,您就不怕您儿子得罪我后,我把您儿子给弄没了?”   “不怕,我儿子看着混,心眼是纯的,你会喜欢的。”   “那好,我尊敬您的为人,如若他触及我了底线,我会直接和离,留他一条命。”   “拭目以待。”   她知晓男人的劣根,在新婚夜,她想着这人应该在青楼醉生梦死,在卓府小厮的领路下,她却看见这人在空荡荡的戏楼里,喝着黄酒,醉醺醺地吚吚哑哑地处唱着不成调的戏。   她缓了缓,上前与还是个孩子的小厮一起扶他,即使醉的不清醒,他还是把她推开了,躲在矮他两个头的小厮身后保护自己的贞操。   “你谁!休想染指冰清玉洁的我,我的身体只给我媳妇摸。”   她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他可爱到让她心软,她想她遇到了可以过一辈子的人。   不急,她有办法让他乖乖地认栽。   她有些期待以后的日子了。   她生了三个孩子,孩子太独立,她还是觉的他最可爱。   直到婉婉出生,她才知道一个软糯甜暖的小娃娃是怎样的一种恨不得把星星摘给她的可爱。   他,连婉婉的一只可爱的胖脚丫都比不上。 第138章 葡萄   小院安静的有些尴尬。   卓婉明智地与勒安谦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一个不让老爹感到委屈的距离。   她老爹此时像一朵衰败的黄花。   需要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要不?吃个饭,喝个酒,交流交流感情?”卓婉建议着,她觉的她老爹以敌视的眼光盯着勒安谦,稍稍有些落了下风。   勒安谦云淡风轻,似乎不被任何的眼光影响,浑身都在抒写着优雅和雍容。   卓婉看了眼他的手,正摸索着手腕。   看来也是紧张的。   库房里有在内城酿的好酒,两个性情强硬的人在石桌上拼酒,周边一群呐喊助威的小厮。   三丫给卓婉塞了一把的炒花生豆,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道:“男孩子都是一头精力使不完的斗牛,这种势均力敌的比拼,让他们热血沸腾。等比赛完了,他们就知道玩忽职守的下场了。”   卓婉连连点头,吃着花生豆,问道:“你觉的谁会赢?”   “大当家的走生意应酬多,练出来了海量,至于咱家骁勇善战的战神,大概是没问题的,听大管事说,有内力的人都千杯不醉,咱卓府的平一就是千杯不醉。”   平一是守在卓府的护院,与平八堂兄弟,腿脚先天的一长一短,武功不高,胆大心细,把卓府护的严严实实的,即使八年前拜访了整个京都大户之家的夜游贼也在卓府失了手,被平一轻而易举地逮住,没有惊动任何人,现在的夜游贼正跟着三管事在井行街做珠宝店铺的跑堂。   卓婉吃完一把用芝麻盐滚过的花生豆,洗干净手回到小院,她老爹已经喝的眼睛赤红,勒安谦仍面色如常,闲散舒适。   卓婉帮着美人娘把老爹扶到房间中。   她老爹醉的厉害,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呼噜声震天。   卓婉把老爹的鞋子脱下来,戳了下老爹的肚子,“娘,爹瘦了好多。”   李氏用湿巾擦着他的脸,道:“为了尽早赶到沙城,把手上的生意都提前走完了,累的。”   卓婉乖巧安静,极力减少存在感。   李氏没放过她,点着她的额头,小声训斥道:“你看看,现在外面饥荒闹的那么厉害,哪一个不是瘦成了骷髅,就是温饱不愁的京都,也都因为炎热干燥的天气瘦了下来,整个京都,我都没见过一个胖姑娘。”   “你说说你,沙城贫瘠,环境艰苦,你不但没瘦还重了两斤,好意思不?”   卓婉双腿使劲,抓着李氏的手按向她的小腿,“娘,你捏一捏,是不是特别瓷实?这是健康的象征,胖瘦无所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李氏反手又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肚子,戏谑道:“这也是健康的象征?”   卓婉乖觉,垂头,一副娇羞淑女的模样。   李氏强忍笑,用秀帕压了压翘起来的嘴角,小女儿乖静下来,如莹莹发光的月明珠,她心喜。   只不过这颗月明珠虽美入人心,却不能夸,一夸就这颗圆滚的珠子就敢与太阳比光。   “婉婉,跟他在一块开心吗?”李氏看了一眼坐在外面的勒安谦。   “开心。”卓婉眉眼弯弯地甜笑着。   李氏揉了揉她的头,“咱们与他有很大的差距,你不爱与装腔作势的官家小姐来往,我们宠着你,不逼着。如果你嫁给他了,需要去做很多你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婚娶讲究门当户对,不仅仅是防止落人口实或者家族利益,更是为了能够更舒适地生活在一起。”   卓婉摸了摸脖子上的黑曜石和扳指,想了想,把黑曜石继续放在内衣里,抽出来扳指给美人娘看。   “他把这个给我了。”卓婉严肃且认真地解释道:“他心里住着一个凶兽,我要是不养他,就没人养他了,到时候,凶兽要是跑出来了,那就生灵涂炭了。在这样一个危难时刻,舍我其谁。”   李氏捏了下她的小肚子,眉眼间泄露了她的忧心。   “娘,你忘了你女儿是天选之人吗?”卓婉掰着手指头跟她美人娘细数她的丰功伟绩,“当初老祖宗送我去学院的时候,你是不是比现在还忧心,结果嘞,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小弟,夫子前段时间还给我写信,要来沙城参加我的及笄礼。”   “二姐带着我去参加诗社,你忧心地让我死记硬背了十首诗,结果呢,我一首诗都不需要背就混到了结束回家。”   “大哥店铺有人闹事,大哥都愁的掉头发了,我一出手就利利索索地解决了。”   “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这些都说明了,你小闺女有强悍的办事能力,能很快地适应环境,还能把不喜欢的环境变成喜欢的环境。”   “你看,沙城条件苦,我不喜欢,然后我让商队研发了高产粮食,又铺路种树,以及养鸡养鸭。沙城慢慢在变好,我玩的也很开心,不存在辛苦难过这回事。”   李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一扫忧愁,心里敞亮地笑了起来。   卓婉安抚完了美人娘,拽了拽昏睡老爹的胡子,欢快地蹦哒到小院。   “你醉了没?”   勒安谦支着下巴,侧头笑看着她,“有些醉。”   卓婉花朵状捧脸,“被我迷醉了。”   勒安谦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   勒安谦运转内力,把酒从汗腺中挥发出来,满身呛鼻子的酒味被黑马嫌弃地喷了口气,躲远。   勒安谦只能回书房休息。   他以前的房间被用来放各种吃食了,一屋子的吃食,她二婶带过来的,她老爹和老祖宗花钱买的带过来的粮食和肉都太实在,小院里装不下,都搬到了城门处的一个空置的大石屋中。   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轮流着看守,其他人也时不时地过来看两眼,看着就感觉还能熬过第二茬儿粮种收获。   卓婉深觉她老爹和老祖宗老谋深邃,画饼充饥这个套路用的炉火纯青。   勒安谦简单地用毛巾擦了下身体,扯开布帘,抱起糖包,坐到铺在地上的软垫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日夜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卓婉扭身面对着他,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比较了一番,凭借着她每次测量体重的经验,断定道:“你瘦了至少五斤。”   勒安谦闷笑。   “笑什么笑!”卓婉有些生气,“你知道我为了把你养出来点肉有多辛苦吗!”   “给你吃了多少好东西,才把脸蛋养的俊俏了点,现在又瘦的只剩下骨头了。”卓婉说完,又把他的衣袖往上卷,看到他胳膊上已经只剩下疤痕的刀伤,稍稍消气。   勒安谦把她的手放入衣襟内,舔着她的耳垂,轻声道:“你摸一摸就知道,我有好好吃饭。”   卓婉禁不住这种让人心痒痒的诱惑,顺从心意地摸着他的胸和腹,肌肉匀实,如硬石。   勒安谦的气息渐渐变粗。   卓婉收回手,笑嘻嘻地亲了下他的眼睛。   醉意涌入眼中,勒安谦紧紧箍着她,唇齿相连。   小老太太与卓府老祖宗一见如故,坐在走廊的风铃下说话,话题始终围绕着卓婉,笑声不断。   作为话题主角的卓婉,已经习惯了。   当年他老爹抱着她去南方做生意,碰见了他老爹的挚友,硬是拉着对方,吹了他闺女一个时辰,对方几次想要拐到另一个话题,他老爹都生生的掐断,他要让他挚友知道他闺女有多乖多好。   羞涩着,忍耐着,她就坦然自若了。   这是她心理世界的进化。   厨房中,忙的热火朝天,专管颠勺的六生从大厨那里学了一手的厨艺,就等着这个机会炫给小小姐看。   卓婉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六生跳着舞耍着花样做饭。   三丫看着火洗着菜,还不耽误从火堆中抛出来泥封的焖肉粒投喂给卓婉。   卓婉膝盖上的大碗中,不一会就填满了吃食,三丫的焖肉粒,六生挑出来的卤肉,星子蒸的莲子甜饼。   卓婉乐颠颠地吃着,整个人都冒着欢快的小泡泡。   墨衣走进厨房,黑沉着一张脸,不容拒绝地把碗给她收了起来。   卓婉精乖地知道墨衣会偷袭,早就把碗里的肉先吃完了,剩下的面食留到下一顿吃也不遗憾了。   青衣背着药篓回来,她出门去看诊,不久前的体检让她发现了几个稀少有趣的病历。   “青衣~”卓婉跑到青衣面前,看青衣的背篓。   青衣笑着从背篓了拿出三串紫葡萄。   卓婉惊喜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葡萄了。   “蛮大知晓大夫人们来了沙城,从隐山里摘的,托我转给大夫人吃。”   卓婉沉默,眼巴巴地看着青衣把紫葡萄递给墨衣,墨衣洗干净后送入她美人娘的房间里。   她貌似失宠了…… 第139章 发病   惦记了许久的紫葡萄从眼前溜走,卓婉心痛难耐,颠儿颠儿地跑到美人娘房间中撒娇。   李氏听墨衣说了这些紫葡萄的来历,愣了一愣,舒心地笑了起来。   沙城不是京都,情感的表达都直白纯粹的让人感到的沙城的热情。   沙城对她小女儿的感激和喜爱比她以为多很多。   爱屋及乌以至此。   李氏把葡萄给老祖宗和二房都分了分,小厮和丫鬟们也有幸分到一粒小葡萄,尝了尝隐山紫葡萄的酸甜。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比京都的葡萄小了许多的隐山紫葡萄是沙城蛮族孩子送来给他们的,然后不顾卓婉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把分到自个手上的小葡萄吃了个干净。   卓婉一粒葡萄都没有吃到,忧伤的在床上打滚。   秀衣忍着笑把她的头发拆散细心地打理着。   “人有一种劣根性,就是越吃不到的东西越是惦记。”卓婉深刻地剖析着她此刻的心理状态:“明天我去找蛮大带我去隐山玩。”   秀衣问道:“如果隐山的紫葡萄已经被全部采摘了呢?”   “那就狠狠心吃一块雪花糖来弥补我受伤的心。”卓婉深觉她这样的安排甚是合理。   秀衣笑着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她乖的没有让人走向绝望悬崖的执念。   在京都里被视为重中之重甚至决定女子将来进入夫家后的家庭地位的及笄,被卓婉推迟了。   她收到厚厚一摞的来信,责怪她不提前通知他们,待他们从旁人那里知道她及笄的时候,紧赶着来沙城也追不上她及笄的时间。   卓婉为了平息众怒,把及笄礼往后退了小半个月,老祖宗和李氏任由她做主,笑着把及笄的一干事项往后推迟小半个月。   这悠闲的小半个月,足够他们领略沙城的人土风情,等及笄后,他们再安排回京都的事情。   “城主姐姐,我问了哥哥,你家人来沙城就是为了给你举行及笄礼。”小双拽了拽卓婉的衣摆,仰着头说话,两眼亮晶晶的。   卓婉满头细汗地点点头,她尽量不说话,保存爬山的体力,这才爬了一小半的山,她就感觉她的体力接近枯竭了。   “举办了及笄礼,城主姐姐就可以嫁人了。”蛮大早就跟族长打听了什么是及笄礼,他们蛮族没有这个及笄礼。   小双看看跟在后面捡野果的骨头哥哥,再看看城主姐姐,眼睛越来越亮,“姐姐,你能不能嫁给我哥哥,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能。”卓婉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我有结婚对象了,不能脚踏两只船,这是原则问题。”   小双失落地垂下了头。   “再说了,咱们都住在沙城,沙城就是个屋子比较多的大院子,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卓婉一本正经地糊弄着小双,继续道:“在其他繁华的城镇,大家族就是这样的。”   小双的异色眼瞳中又重新布满了亮光,开心地一前一后地晃着小信的手。   卓婉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她只用两句话就哄好了小双。   矮墩子瞧了眼傻兮兮的小双,翻了白眼,想让他姐嫁给她哥,白日梦,她哥有摄政王好看吗!   卓婉在一群孩子里,体力最渣,就连以前体质最弱的小双和小信也比她强。   青衣沉迷在隐山深处不知名的植物中,把卓婉忘的干干净净。   卓婉自力更生,吭哧吭哧地爬到半山腰,累的像一只耕地的老牛,慢吞吞地向前挪动。   蛮族天生的力气大,蛮大也不例外,更何况他的父亲是蛮族的勇士,他一出生就被父亲训练力气,在蛮族的同龄孩子中,他的力气就是最大的,他能一口气托起千斤巨石走百米。   卓婉这种不足他训练时所承重量十分之一的体重,对他来说不是个事儿。   蛮大一只手把卓婉拽到了隐山顶附近的洞穴中。   穿过洞穴就是隐山浅谷,长满了蛮族种的花果。   卓婉和青衣的眼睛中都一瞬间地落满了小星星。   青衣看的是浅谷中稀世毒草,卓婉看的是树上挂满的熟果。   “难怪隐山毒障风吹不散雨打不落,毒障源自这些生生不息的毒草。”青衣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她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发现兴奋的有些迷了心智的痴狂。   卓婉熟练地抓起青衣的胳膊,牙齿一合,狠狠地咬了下去。   青衣醒神,笑着回咬了口她的脸蛋。   其他人都惊诧地看看刚才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青衣,再看看咬了青衣一口又被回咬了一口的城主姐姐。   从小生活在生死边缘的骨头他们很敏锐地感觉就在刚才似乎发生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被城主及时制止了。   矮墩子见怪不怪地继续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向前走,他见过摄政王杀人时的样子后,看啥其他人觉的可怕的事情他都觉的小清新,除却巫山不是云呀。   云淡风轻的除了矮墩子就剩下了卓婉,青衣当年发病时那种浑身青黑眼睛赤红脑子混沌的时候,青衣也没伤害她,只不过像抱娃娃似地抱了她两天,除了上厕所不方便,她照常吃照常睡,什么都没耽误。   她家里人在青衣第一次发病的时候还担心地对她嘘寒问暖怕她受伤什么的,经过了两三遭,她美人娘就连一个眼神就懒的瞥过来了,还让她在青衣发病的时候少吃点少喝点,正好趁此机会让肠胃休息休息。   当然,有外人在的时候,青衣还是不能发病的,她没事,但是在场的其他人都会出事。   青衣经了刚才神志迷失一事,对这些毒草失了兴趣,专心给卓婉挑树上最甜的果实。   最甜的都果实未必是熟透的,熟透的也未必是最甜的,蛮大和骨头爬树摘下来的果实有甜有涩,唯独青衣摘下的果实全是甜的。   卓婉小尾巴似地跟在青衣身后吃果实。   卓婉的沙城绿化模块启动后,就迅速地成了规模,刚运来树苗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哄抢着种了下去。   卓正在小院无所事事,想要稀罕稀罕小女儿,就被媳妇和二房给抢走了,看的着却抱不着,郁结的脸上长痘,在痘子失控前,他拉着笨蛋一块去走树苗生意,小半月足够他们倒腾个小生意。   卓良被大哥强绑走的时候,心里特别不乐意,在老祖宗这里告状没起效后,又找媳妇出谋划策。   王氏没搭理他,与李氏一起兴致勃勃地做衣裳。   她们两人早在怀孕的时候就畅想着给软软的甜甜的小女儿穿各种漂亮的衣服。   可惜在京都,规矩严,姑娘家要是穿的太另类了会招人闲话被认作轻浮女子,是以,她们两人只看着青衣花尽心思地给小乖打扮,她们却不能轻易动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遗憾的。   在他们走过内城,路过新城,来到沙城后,就适应了延边女子大胆无拘无束的奇装异服。   她们在马车上枯坐着没意思,便一起设计了八套服装,等着来到沙城做。   带来沙城的除了吃食外还有很多的布料,她们知晓沙城的贫瘠,设计衣服便考虑到了这一点,用的全部是现成布料,做起来很快,她们两人现在   及笈礼前把时八套衣服全部做完。   时间很紧,王氏没时间例会他的无病呻吟,就盼着他赶紧出去,少打扰她们清静。   被两个女人嫌弃的卓良找他最爱的小花主持公道。   卓婉给卓良塞了一把她晒的果干,在心里计算了路程和时间,“二叔,你如果现在就出发的话,回来的路上大概能在能在能在内城附近碰见我的同窗,你认识皮蛋,就是小时候被我压哭的那个,现在长的人模狗样了,跟年轻版军师有点像。他们钱多的没处使,嗯,如果二叔能全部骗走的话就好了,没钱了他们也就没办法回去了,正好留在沙城进行劳动改造,少给他们家族拉后腿。”   卓婉拿着笔在宣纸上算了几个数字,道:“如果不出意外,你们能在新城碰见我的掌柜们以及跟着他们来的商队骨干,他们都是我放在心窝窝上的人才,要好好照顾,他们本事很大,二叔以后碰见解决不了的难事就可以找他们。”   “还有,如果路上碰见了奇奇怪怪的赶路人,不要惊慌,有可能是我的笔友和书友,他们的思维比较开阔,想法有有些超前,所以审美就出了点问题,又有些怪癖,不要害怕,他们很善良,不会滥杀无辜的。”   “如果你碰见他们又跟他们闹矛盾了,你就先认怂,他们就心高气傲地不计较了,他们一到沙城,咱们城门一关,我帮你教训他们,没事,我是他们帮主,他们都怕我。”   帮主?   卓良沉默,感觉他和大哥这一路会很坎坷。 第140章 收粮   沙城的高产量种粮在一双双殷切的眼睛下长成了一片麦浪。   卓府老祖宗拄着拐杖,站在高处看着不远处收获的场景,听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唱激昂的《沙城》歌,把他们兴奋激动的心全部唱出来。   一个只剩下两根手指头的手套在拐杖上,颤抖了片刻后又回归了平静。   卓婉对麦田的产量还是有点不满意,这些还达不到她让沙城成为全国产粮基地的目标,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她的粮食模块就拿不到五颗星了,这一波收成下来,勒安谦给她划定为了三颗星,青衣奖励了她三十颗雪花糖和三十个果脯。   如果她能达到五颗星,青衣说给她一百五十颗雪花糖和三百个果脯。   一百五十……   三百……   够她吃一年!   必须摘到五颗星!   卓婉翻着她收录的沙城人员信息,把有养殖经验和种植经验的老手召集到城门下开沙城第一届粮食模块会议。   其他无关人士忙完收割麦种后,也跑到城门下,围着坐在地上参与,想着,万一他们也能帮上忙呢。   “勤劳能致富!”卓婉开场就是一个响亮的口号,这是青衣帮她挑选的第一句开场白。   坐在下面的一群大老爷们学着卓婉的样子,振臂呼应,“要想富,先种树。”   卓婉沉默了片刻,“这句话有点跑偏,咱们今天讨论的话题不是种树,是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提到粮食,一群大老爷们“唰”地直起了腰板,眼睛像一群盯着猎物的狼眼。   在试验田给他们提供种粮的时候,他们只看见了一串串的麦穗,没看见种粮的生长过程,心中还有很多的怀疑和不确定。   太过于渴望粮食,即使心底还有很多的不确定,他们也将信将疑地把种粮种了下来,每日都殷切地伺候着。   直到今日,他们真正地收割了粮食。   白天兴奋后,晚上看着屋子里满满的麦粒,恍恍惚惚地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真的有存粮了,亲手在沙城种出来的麦粮,只用了三个多月。   关于如果提高粮食产量这个话题,他们认为这批麦粮的产量已经足够高了,高到让他们外地的生死好友们笑话他们在说大话。   但现在听小城主现在的这个意思,粮食产量还能再提高?   别管是不是真的,小城主有这个想法,就是威武!霸气!   卓婉像模像样地背包中掏出三掌柜给她的试验报告,尽管三掌柜懒省事地只给写了八个数字,她也能编出一大段话,这个完全难不倒她。   “咱们都知道种粮是沙城的试验田给咱们提供的,而咱们现在种出来的产量只有试验田的三分之一。而提供给沙城试验田的种子是我商队在南方暖谷中种出来了,沙城试验田的产量只占暖谷产量的七分之一。这也就意味着,同样数量的种子,咱们收获的粮食还能提高二十一倍!”卓婉依然使用了她鼓舞士气的基本方式,用数字说话。   二十一倍!   坐在地上的人想象了下他们屋子里藏起来的粮食饭翻二十一倍后的样子,血气澎湃的再也坐不下来,纷纷站起来,像闷在瓶子中的苍蝇,没有方向地胡乱走着,最后逼着自己坐下来,仰头看着小城主,把脸上的血气使劲压下来,努力慈爱地看着小城主,时刻警惕着,别吓着了他们的小城主。   卓婉吃了一个果脯,喝了半杯水,等他们坐下来安静后,继续道:“咱们的种子是没问题,差就差在咱们的土缺营养,不肥沃。如果咱们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咱们沙城就有望成为全国粮食基地了。”   卓婉从荷包中取出二十颗果脯,放到木桌上,鼓劲道:“谁有解决办法,或者有好的想法,就能获得一颗果脯。”   沙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小城主有两样她看的最重的宝贝,一个是雪花糖,一个就是黑色果脯。   能让小城主掏出来果脯当奖赏,他们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堆肥,施肥。”   “去土地肥沃的地方挖土,铺咱们沙城。”   “风大,一吹就跑了。”   “多种点树呗,把风给挡住,小城主说,种树能防风固沙。”   “对,要想富,先种树。”   杂七杂八的意见,卓婉都认认真真地记录了下来,打算等三掌柜来到沙城后,让他帮忙看一看,指导一下。   三掌柜在种粮上面是万能的,如果他解决不了,那她就只能从别的地方运土,然后慢慢养地了。   办完了正事,卓婉不着急回小院,坐到城门阴凉处,跟他们坐成一堆,唠嗑。   一群在沙城外叱咤风云的人围着卓婉,从家长里短讲到童年趣事,从童年趣事讲到江湖里的笨蛋。   卓婉听的可开心,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里缀满了星星。   从南方赶回来的红衣看到这一群逗小姐开心的人,没有打扰,强忍着笑,先去复命。   如果没猜错,他们说的菜鸟,正是南方世族官宦惧怕的阴阳无常。   一个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被他们称之为笨蛋,被外面的人知道了怕会认为他们胡言乱语。   不过,如果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外面的人估计就会脸色苍白地闭嘴了。江湖有门派,围着小姐坐的这些人每一个人能成为一个门派中的宗师。   只不过这些宗师现在痴迷于种粮,以及种树致富。   在南方探查敌军信息时,她顺便了解了下江湖中的那点事,南阳宫正疯狂地寻找他们的宫主,复山派正急慌慌地找他们的老掌门,暗匠门正佯装镇定暗摸摸地探查他们一代匠师的去向。   而这些被挖地三尺找的人正围着她们家小姐,唾沫星子满天飞地骂江湖上不懂事的狗崽子。   一直到墨衣黑着脸过来喊回家吃饭,卓婉才意犹未尽地与他们挥手告别,还约好了下一次继续讲狗剩学武下山后的事儿。   从军营复命回来的红衣,闷着声,笑的浑身都在抖。   要不是听到狗剩手背上有一个痣被他嫌丑挖掉刻了一朵花,她还不知道那个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万花门门主小名叫狗剩。   笑死她了。   “小姐。”   卓婉停下,看红衣。   红衣闷笑着走到她身前,背对着,微微弯下膝盖。   卓婉欢快地跳到红衣的背上。   “小姐,以后你碰见手背上刻着一朵花的人,你提我的名字,他就不敢动你了。如果你需要他帮忙,但是他想拒绝的时候,你就用狗剩这个小名去要挟他了。”   卓婉笑嘻嘻地连连点头。   她在城门下已经被她的城民仔细地叮嘱过江湖保命方法,她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现在把她一个人扔到外面,她就能迅速地找到各个门派的驻点,被他们保护起来。   回到小院,卓婉被美人娘抓到老祖宗的屋中,美人娘脸上的严肃让她也跟着紧张起来,急速地回忆着她最近犯了什么家规。   太多,一时不知道到底是哪件事被美人娘和老祖宗逮住了。   沉住气,根据具体情况,有选择地狡赖,以及积极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半,以及周六日还要继续上班的作者已经摊在地上了,关于补更,且等我再忙八天的三次元,八天里尽量日更,八天后补。我记着呢,加上满千的营养液和断更的章节,我欠了六章。 第141章 诺言   宛若精致的白瓷,安安静静地摆在角落里孤芳自赏。   卓婉拿出了她当年身姿考核时的认真劲儿,乖乖的,美美的,静静的。   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上一次有这种诡异气氛时,是她初进学堂,把皮蛋揍的肿成鸵鸟蛋的时候。   时隔多年,她貌似又闯了大祸。   沉重的气氛也蔓延到了小院,丫鬟和小厮们都缩着脖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空荡荡的院落中只剩风声。   一身正装坐在红木椅上的老祖宗睁开眼睛看向卓婉,良久。   “拿来吧。”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回忆残留下来的嘶哑,年轻时的最后一场战争,每每回忆都痛苦不堪。   李氏凝着眉,迟疑半晌,不肯起身。   “拿来!”声音中多了不容拒绝的压迫。   卓婉浑身抖了下,她在想,老祖宗是不是让她美人娘拿戒尺,难道是她的小错误积少成多,量变产生质变,老祖宗准备对她来一次狠的让她铭记于心,以后再也不敢触犯?   要不,她让青衣搬搬救兵?她老爹和二叔不行,在老祖宗面前太怂。   勒安谦可以,那种为了爱人奋不顾身地代替受罚是话本上的常有桥段,老祖宗一举起戒尺,他立马扑到她身上,弱不禁风的她两眼垂泪默默哭泣地靠在他的怀里。   如此兼并故事戏剧性和唯美画面性的情景,想想就刺激。   卓婉脑海里的一场大戏把自个给逗开心了,两眼闪亮亮地看向美人娘。   “娘,你乖,听老祖宗话,把东西拿过来。”   卓婉已经决定舍生取义了,到时候,秀衣和青衣如果能心疼地再给她几颗糖就再好不过了,现在的重点是先让老祖宗揍两下消消气。   李氏瞥了一眼傻兮兮的闺女,微微叹了口气,扭开手镯,取出里面的钥匙。   老祖宗拿来钥匙打开了不离手的拐杖,抽出里面的羊皮纸与一枚紫黑玉牌。   这一波操作,让卓婉长见识了,又学到藏东西的一招,她以为她对藏宝技术的研究已足够深入,没想到她老祖宗和美人娘更技高一筹,她那点藏珍宝的小癖好说不定是遗传基因决定的。   李氏从老祖宗手中接过羊皮纸和紫黑玉牌递给小女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离开。   卓婉拿着紫黑玉牌看了看,感觉跟她脖子上的黑曜石有点像,花纹也像是出自一个雕刻师的审美,从头到尾一笔线条下来的藤蔓花枝,以及被围在中间的奇形怪状的象形文字。   卓婉又把牛皮纸拿出来,仍是她看不懂的象形文字,也不能说完全看不懂,猜着蒙着也是能看出里面的“山”和“火”,其他的无能为力了。   即使她只看懂了两个字,也不耽误她颠儿颠儿地蹭到老祖宗的怀里,炫耀她的智商,“我看懂了两个字~”   老祖宗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中带这些疲倦,“婉婉,老祖宗接下来讲的事情,你仔细听着,如果不能做到,你就当听了一个故事然后忘掉不要打扰他们,如果你能做到,老祖宗……,我就能走的安心了。”   卓婉看了看老祖宗泛着红丝的眼睛,散去脸上的嬉笑,沉稳地点了点头。   入夜,秀衣放下了床幔,离开。   卓婉躺着床上,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半晌后睁开眼睛,哼唧唧地打了几个滚,趴着把脸埋在枕头上。   清浅的笑声从床幔外传来,卓婉眼睛一亮,把头伸出床幔。   勒安谦喝着水,笑看着她。   卓婉看着他手上的保温水杯,道:“秀衣留给我半夜渴的时候喝的,里面放了补血补气的糖丸,是不是甜甜的?”   勒安谦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全部喝完。   卓婉斟酌着词汇,“这是补血补气的,不太适合你们男人喝。”   勒安谦放下她惯常用的保温杯。   卓婉满眼怜惜地看着他,“会上火。流鼻血,长痘,牙疼,体质不用,表现症状也会不同。”   “无碍。”勒安谦知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这些日子奔波多虑,这杯加了糖丸的水能恰恰好地补了他身体上的亏损。   勒安谦撩开床幔,坐到床头,捏了下她的耳垂。   卓婉笑眯眯地从床上爬起来,扑到勒安谦的怀里,脸蛋蹭着他的脖颈。   勒安谦两眼含笑地搂紧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老祖宗给了我一块紫黑玉牌和羊皮卷,紫黑玉牌与黑曜石上的花纹一样,老祖宗说它们是同出一宗,分为暗影和明阳两部。你给我的黑曜石为神出鬼没的暗影部,明阳部听令于紫黑玉牌。”   卓婉吧啦吧啦地把老祖宗委托给她的事儿说给勒安谦。   “当年小人怂恿和军师背叛,明阳部死伤惨重,又因为当初昏君无道,明阳部逃入戚国,而暗影部时刻处在暗处,实力保存至今为皇室所用。但是,暗影部和明阳部是不能彼此分开的。你既然有黑曜石,那说明你身上既有皇室血统,又出自暗影部。”   勒安谦的下巴搁置在她的头上,低沉道:“我是皇祖十六子。”   卓婉了然地点点头,她笔友都能猜到摄政王身上有皇室血统,上皇太信任摄政王了,临死托孤正说明了这一点。   笔友说,猜不到摄政王真实身份的人都是猪,朝廷只是个养猪场。   然后她琢磨,等矮墩子掌政后,她把笔友推荐过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因内力□□而迷失神智是有原因的。你学的是暗影部的无影功,进入第九重后期,如果想要练第十重,就需要练明阳部的有实功进行辅助。当初卫将军为了防小人作乱,把有实功分散给了部下。”   卓婉眨巴眨巴眼,觉的他能够意会到她的未尽之言。   勒安谦笑着摇了摇头,“已度过十二重,内力收放自如,无需有实功。”   卓婉长叹了一口气,他变聪明了,避开了她挖的坑。   卓婉无奈地从藏宝箱中取出羊皮纸,直白道:“我需要去戚国找到羊皮纸上写的人。死了的,把他们的骨灰带过来供奉,活着的,把他们接过来一块玩沙城游戏。”   “这是当年卫将军为了逼走明阳部,亲口答应他们的,死有哀荣落叶归根,生能见太平盛世。”   卓婉的声音暗沉了下来,“卫将军死不瞑目,死前还盯着活下来的人。”   她看得见老祖宗说起此事时眼中的伤痛,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矮墩子能缔造太平盛世,太平由勒安谦负责,盛世由她商队来实现。   卓婉捧着勒安谦的脸,认真道:“等及笄后,我就去戚国一趟,我可是戚国有封地的郡主。”   勒安谦眉骨挑起,“不是圣女?”   卓婉惆怅。   “圣女只能穿他们神殿里规定的白麻圣女服,青衣和秀衣嫌弃衣服太难看,只允许客串。” 第142章 海雕   秀衣看了一眼保温水杯的位置,轻笑了一声。   掀开床幔,只见床上的糯米团子睡的酣甜,白如玉的小肚皮露在外面,一上一下地跳动着。   秀衣把手放在她的小肚皮上摸了摸,有些凉,用热毛巾捂了片刻,又给她盖上了毛毯。   卓婉在睡梦中感受到肚皮上湿漉漉的感觉,软软糯糯地嘤嘤了两声,半睁开眼睛,睡的粉扑扑的脸蛋蹭着秀衣的手腕,蜷缩成了一个虾米。   秀衣满眼的笑意,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多睡一会。   白头海雕在沙城上空盘旋。   卓婉吃着美人娘亲自给她烙的手抓饼,听到丫鬟小厮们的惊呼声,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向碧蓝的天空。   隐隐约约地看到画圈的飞行黑点,卓婉吃饼的动作顿了顿,站起身走入书房,从她的背包中拿出笔友邮寄给她的细长口哨。   笔友刚邮寄给她的时候,她尝试着吹了吹,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脑袋晕乎乎的,她推断着,要不就是她吹口哨太用力脑子缺氧眩晕,要不就是这个口哨能发出超过人耳接收频率的声音。   按照笔友在信上叮嘱的口哨节奏,卓婉将信将疑地吹着。   笔友也在信里特意提醒了一句,她养的这只白头海雕从小任性,即使全部按照节奏吹对了,它也不见得会听话。   所幸,这头雕此刻没有任性,听到哨声,直冲而下。   卓婉一个机灵,躲到红衣的身后。   红衣一脚把这只坠下速度能砸死人的傻雕重新踢回了空中。   海雕被这一脚收拾老实了,慢悠悠地晃了下来,拘谨地落在石桌上,爪子似有若无地碰着卓婉没来得及吃完的手抓饼。   卓婉虽与海雕第一次见面,但,通过来往书信和包裹,他们是神交已久的好友。她送它果糖和坚果,它送她药材和干果。   卓婉确保自个的小命安全无误后,欢快地跑到海雕面前,从荷包中掏出一颗果脯喂给它。   海雕委屈屈巴巴地扭头,翅膀捂着自个的肚子,这个部位正是红衣一脚踢过去的位置。   卓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它的肚子,从荷包中又掏出了两颗果脯。   海雕快速地叼走三颗果脯,循着平日里的训练,直接飞向饲主的肩膀上。   卓婉整个人都被这只超重的成年海雕压的晃了晃。   “你,下来!”   海雕吃着果脯,任性地拒绝服从命令。   卓婉伸手,把它从肩膀上拽下来。   红衣看着小姐肩膀上黑乎乎的爪子印,皱着眉头上前了一步。   海雕一个哆嗦,被吓的一动不动,可怜兮兮地看向卓婉。   卓婉摸摸它的头,吓唬:“你要是不听话,红衣把你的毛拔了,炖肉吃。”   海雕急促地飞到屋檐上,安静的像一个石雕。   三丫捧着刚炸出来的小麻花,趁着热乎塞到卓婉手上,仰头看了两眼海雕,“小姐,这是谁家的?”   “大海彼岸的笔友家的,她怀孕不能奔波来沙城,就把她宠物派过来了。”   三丫根据以往的经验,问了一个最可能的后果,“它要是赖上你不走了怎么办?”   “不会,笔友把从小拉扯到大,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小姐,你忘了御史家小姐养的白猫了吗?白猫现在还赖在咱卓府的墙头上。”   “这是猫这个物种的特性,潇洒不羁,不受拘束,它不愿意被圈养,只喜欢自由的天地。”   “那,小姐,赖在门房处的大黑呢?”   “齐伯对它好,它感激齐伯,陪着齐伯一块看门。”   三丫沉默了片刻,“小姐,我越想越清晰地认识到,这只海雕回不去了。您跟那位养雕的笔友,关系怎么样?别让人家以为咱们抢了人家的宠物。”   红衣从地上捡起石子,扔向海雕。   胖海雕灵活地闪开,怒气冲冲地盯着红衣。   红衣笑了一声,从地上扫起一堆的石子,密密麻麻地射向海雕。   海雕花样闪躲。   卓婉看着单方面的欺压,回复三丫刚才的话,“有红衣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三丫瞅着敢怒不敢攻击的傻雕,再看着玩石子的红衣,认同地点了点头。   有海雕打头,沙城城门外陆陆续续地来了八只野兽。   沙城城民都在刀口中舔过血,对这些本应生活在深林中的野兽没有任何的惧怕,知晓是小城主的笔友派来参加及笄的,便打开城门任由它们进入沙城。   卓婉站在城门处,看着围着她乖乖坐下来的野兽,愁成了包子。   海雕,她还可以理解,这些老虎、狮子、大猩猩、熊是闹什么鬼?   以及,笔友们都是怎么教育它们的,让它们如此地亲民。   “你们乖乖的住在这里,少吼少叫不要扰民,还有不要去小院里找我,我堂姐怕你们,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们的。”卓婉自言自语,进行单方面的沟通。   一群野兽被这温温软软的声音催眠的趴在地上打盹。   卓婉用药蜜换得骨头带着他的小弟们看住这些野兽。   “我也不太清楚它们的攻击性,你们都小心点,如果有危险,先保证自身安全。”卓婉叮嘱了一番,打算回去。   刚走了十米,吼声开始此起彼伏。   卓婉无奈地停下来,退后一米,嘶吼声停了下来。   卓婉一回头,八只野兽集体歪头卖萌。   “卖萌没用!”卓婉发愁地拽了拽自个的小辫,“你们得讲点道理,我还要回去吃饭睡觉,总不能一整天都陪着你们吧。”   事实证明,跟野兽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八只野兽最终从城门附近搬到了小院外。   只要卓婉出门,她去哪里,它们就黏到那里。   从组队成分上来看,卓婉相当的……威风凛凛。   只有卓婉时,它们无赖的跟痞子没差,嘶吼威胁,打滚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有勒安谦和四衣陪着她时,它们就能战胜本能,乖的像布偶,安安静静地耸拉着耳朵趴在地上,不制造一点噪音。   这八只野兽把看碟子下菜运用的淋漓尽致。   卓婉盘腿坐在沙地上,低着头,把蹭过来的虎头推开,又踢开试图压在她腿上的熊头,认真地统计着沙城第二批种粮规模。   浑身松软长毛的雄狮收起利爪,无声地走到卓婉背后,用脚掌心的软垫拍拍她的肩膀。   卓婉不理会,继续安排沙城接下来半年的每一步工作,具体到每一天每一个数字,详细到即使她不在,勒安谦手下的幕僚能看着她写的东西,让沙城游戏按照正常速度安稳前进。   这个安排必不可少,她及笄后就去戚国,完成卫将军临死前的誓言,把明阳部的每一个人都带回来了。三十四个人,也不知道分布在戚国的哪个地方,寻找的过程也不知准会遇到什么麻烦。半年,是秀衣估算的最短时间。   迟迟得不到回应,恼羞盛怒后,一声凶横的狮吼在沙城回荡。   卓婉回头,一巴掌拍开的它,把耳朵里的耳塞往里摁牢。   她忙着呢,没空惯它的玻璃心。 第143章 大虎   卓婉站在城墙上,伴随着冽冽沙风和凄厉的嘶吼声,努力地酝酿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城墙下捣乱的太多,气氛没有酝酿成功。   “雕儿,你就不要叫了,你长的精悍,但声音太娇嫩,不符合咱们彪悍凶猛的整体形象。”   白头海雕固执地叫着,它才不怕对面的白软团子,它一爪子就能把她撕裂,要不是看在她是它饲主的份上,它早就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卓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修炼了半晌的忍功,从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乖哈,回去给你果糖吃哦。”   白头海雕居高临下,轻蔑地俯视了她一眼,叫声更高昂了。   凭啥一群只会跑不会飞的傻蛋能吼能叫,就它不能叫,物种歧视!   卓婉默默地蹲下来,埋脸,捂头。   这一群混蛋!   它们一大早地就想从小巷跑出去玩,而她只想睡个懒觉到自然醒。   在她看来,这两件事儿没有任何的冲突,她睡觉,它们出去玩,多和谐。   不!   它们非要吼着嗓子把她叫过来陪它们出去玩。   她定力强,可以捂住耳朵不受它们吼声影响地继续睡的香甜。   千算万算,她高估了其他人的定力,直接被暴躁中的美人娘和堂姐撵出了小院。   妥妥地,被这八只混蛋连累了。   卓婉在城墙上缩成一个球,深入地思考着跟笔友绝交把它们赶出去的可行性。   真的,它们的捣蛋程度比矮墩子横霸街头的时候更过分,起码矮墩子不拆房子,而这八只混蛋已经把它们的窝拆了,现在恨不得把城墙都拆掉。   看不见软团子,八只野兽此起彼伏的吼声更刺耳了。   卓婉站起身,爬到海雕身上,让它把她带到城墙下。   自从有了这八只不受控又粘人的混蛋,墨衣和青衣都各忙各的去了。   秀衣说,有这专门经过捕杀训练的八只野兽在她身边,她安全无虞。   她觉的秀衣只说对了一半,之前她安全无虞的时候,青衣也爱粘在她身边,现在却避之不及。   青衣绝对是嫌弃这八只混蛋太吵。   她也嫌弃,但她避不开。   卓婉心力交瘁地跟在它们身后绕着沙城溜达。   不跟着不行,她一停下来,它们就龇牙吼叫。   即使她镇定地撑过了这一轮威胁,接下来就会被海雕抓着衣领飞,被猴子尾巴卷住腰拖着走,被熊掌推着走。   更难受了。   她这几天走的路比她一个月走的路都多。   脚疼,腰疼,心疼。   心疼自个。   “娘,我的心里装满了心酸的泪水,”卓婉偎到美人娘怀里,咏叹调悲伤。   李氏摸摸她的脸,温柔地笑道:“都是值得的,苗条了,漂亮了。”   卓婉心里欢喜了一下,仍装模作样地倒苦水,“它们逼我绕着沙城走了整整三大圈占地盘,还不让我睡好觉。”   李氏知晓小女儿只是想跟她撒娇,无需劝慰,便亲了亲小女儿的脸颊,轻笑着问道:“明日早起的话,娘给你做饭。”   卓婉眼睛炸亮,“它们臭烘烘的,明天我带它们去野林洗澡,一个来回就需要一天多,娘多做点好吃的让我带路上吃。”   李氏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   回到自个的寝室,卓婉被秀衣压着做一整套的护肤,没熬到最后,敷着药膏睡着了。   秀衣轻手轻脚地给她做到最后,想到她明日又会出门撒一天的欢儿,又给她敷了一层青衣调制后的蜜霜。   隔日,有美人娘的美食勾着她,卓婉不用它们的吼声吵醒她,自觉地醒来梳头穿衣。   秀衣帮着李氏一起蒸点心,看了眼卓婉的发型,洗洗手,把她拉回房间重新梳发。   背包中装着美人娘给她打包的咸口菜饼和甜口糕点,还有一大杯的热水。   有点重。   卓婉把背包递给了大猩,大猩拎着晃了晃,挂到了脖子上。   卓婉熟练地爬到大熊背上。   出发。   玩闹了一天,太阳渐渐落下。   “大虎,咱谈谈。”卓婉把草垫铺在小溪旁,对着泡在水里不肯起来的赖皮虎进行思想教育。   “咱们说好了要在天黑前赶回沙城,现在已经推迟了一个时辰,再不赶回去,咱们就要在野林里过夜了。”   一声怒气冲冲的虎啸惊动整个野林,飞鸟走兽皆避让,不再靠近小溪。   卓婉抹了一把脸,抹掉被它甩尾巴溅在脸上的水,好脾气地哄道:“你乖哈,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把你安排在最后一个。”   准确来说,她给它们刷毛的时候,把它给忘了,但话不能这样子说,偶尔需要善意的谎言的。   可惜,话刚落,又是一尾巴的水珠。   卓婉无奈了,只能脱掉鞋,卷起裤腿,踩进及膝的溪水中,抱住虎头,给它顺毛按摩,让它独享了一轮VIP专人服务。   终于把它哄高兴了,卓婉也累的腰酸胳膊酸。   大虎背起卓婉,踩着月光,飞奔向沙城。   卓婉趴在虎背上,两眼慢慢地眨了两下,没撑住,直接在颠簸中睡着了。   青衣背着装满药材的背篓,轻松地紧跟着大虎,眼睛不离卓婉。   察觉到她睡了过去,从虎背上换到她的背上。   卓婉蹭蹭青衣的脖子,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青衣”。   青衣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使出了半成的内力,如无影的风一般,行向沙城。   速度太快,使出全力勉强跟上的八只野兽,累瘫在小院外。   难得的,卓婉睡到了自然醒。   “秀衣,青衣终于忍不住把它们毒哑了?”   卓婉眼神烁亮地看着坐在床尾绣荷包的秀衣,她不强求它们一天都不吼叫,只求它们在早晨的时候能哑上个一个时辰。   秀衣放下手上的绣针,笑道:“青衣昨夜有意教训它们,洒了止行散,行动会比往日重十倍,又要紧跟着青衣临近它们速度的极限,现在它们还没有恢复过来。”   卓婉连连点头,满脸欣喜。   小院中,静悄悄的,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太坐在走廊尽头的桌椅上,继续连载《小花日常》,手上画的正是面相凶狠的八只野兽闯沙城城门这一幕。   青衣坐在小老太太身边,画着卓婉在野林中发生的趣事。   青衣手上有一本《药典》,记录着就诊症状及药物习性,里面的植物形态和人脸上的病症表象都是她亲手所画,她写这本书的初衷就是给卓婉看着学,图画都很生动形象。   有这样的丹青水准,青衣连载《小花日常》最新一章毫无困难。   其他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小厮丫鬟,都人手一本《小花日常》,看的津津有味。   只卓婉全神贯注地进行头脑风暴。   她前几日已完成了及笄后半年内的沙城安排,现在需要对她的商队进行大概的方向性的计划。   商队有她的十二个掌柜在,经营上不需要多顾虑,只九掌柜最近扩建的零食铺还需要一些新口味零食来坐镇,三丫的坚果麻花可以来一套,星子的酱肉条也可以来一套,再加上苗落风的冷糕,妥了。   话说,她的薯片还遥遥无期。   十二根分支线条渐渐成形,卓婉把计划图锁到书箱中,防止成精的海雕进书房撕书玩。   把脑海中所有的安排都写到了纸上,卓婉浑身都跟着清空的大脑轻松了下来。   小院里的人都痴迷在漫画中,时不时地响起笑声和抽噎声,偶尔的寂静中,大门上的刺啦声变的尤为的响亮。   卓婉打开院门,果不其然,大门上的爪子刮挠的线条纵横交错。   “你们闯祸了,这个大门上的图案是红衣亲自雕刻的。”   落在院墙上的海雕幸灾乐祸地长叫了一声。   一群傻蛋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惹不得。   红衣听到海雕贱兮兮的叫声,手上拿着甜瓜从库房出来,看到门上的刮痕,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海雕抖了一下,静静的悄悄的躲到角落中。   在卓婉面前蛮横的不得了的八只野兽耷拉着耳朵,怂趴趴地扑在地上,五体投地。   红衣冷眼看着它们乞怜的模样,持续性地散发着杀气。   八只横行多年的野兽低垂着脑瓜,哆哆嗦嗦地从它们的石头洞里扒拉出它们的宝藏来供奉这个凶巴巴的女人。   面对着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卓婉保持了沉默,这地上的果糖和骨头,她可以理解,但这地上的金银玉簪是从哪里来的?   她记的它们来沙城的时候,口里只叼了个它们主人让捎带过来的包裹。   难道它们特意避开她跑出沙城外的那几次就是为了把这些金银玉簪给带过来?   它们怕她这个临时饲主抢它们的宝贝,便把东西先藏到沙城外,等确定落脚地方了,再一趟一趟地把东西含在嘴里偷运到石头洞里。   卓婉捡起地上的金元宝,可认真地问道:“你们攒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是为化形做准备?”   天大地大万物有灵,说不定她就能遇见一两个妖怪呢。   红衣本就没有很生气,这大门她也只是在练剑的时候,用剑气随意画了两朵牡丹,刚刚只是配合着小姐吓唬它们。   听到小姐甚是认真的问话,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红衣学着卓婉认真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哄骗道:“我曾在古老山洞中看见半人半兽骨骼,想来这些骨骼就是那没有化形成功的野兽。”   卓婉眼睛睁的溜圆。   军营的擂鼓声在沙城响起,红衣咬了口小姐的可爱脸蛋,大笑着离开。   红衣一走,八只野兽瞬间站起身来,甩甩浑身的毛,又一副趾高气扬的高傲样。   卓婉幽幽地看着它们,想着,它们这样的化形后,有很大几率成为那媚上欺下,恃强凌弱的奸诈之人。   “你们需要进行一下再教育,找寻人生的意义。”   卓婉在强烈的忧患意识促使下,开始正儿八经地在城门下给它们讲心灵鸡汤,务必让它们培养出一颗博爱的心。   心灵鸡汤灌了一桶又一桶,它们的性格依然的恶劣,屡屡地欺软怕硬。   在沙城,强硬的人太多,它们碰见的软团子只卓婉一个,逮住她就开始耍横,耍完横再表演一波霸道总裁爱上她。   卓婉生活在欺压与反抗的无限循环中。   旁人看的很是乐呵,小老太太为了把这一系列的趣事画下来,行踪轨迹与她同步,即使小老太太不在,一群成了《小花日常》书迷的小厮和丫鬟也默默地参与到《小花日常》连载中。   《小花日常》的唯一主角卓婉毫不知情,每天被八只混蛋气的炸毛后,就憋招再反击回去。   美女与一只野兽可能会是一场美妙的歌舞爱情剧。   软团子和八只野兽就只能是一场智商与火力齐飞的抗战剧了。   偶尔的,遇见外来威胁,八只野兽也会把软团子塞到肚子下紧紧地护着,毕竟软团子只属于它们,外人欺负不得。   卓婉估算着日期,在老爹和二叔差不多该回来的时候,背着装满吃食和温水的背包,左手拿着三本最新话本,右手拖着两米长两米宽的大草垫,固守在城门下。   听见点声响,她就从话本里抬起头,透过大开的城门看向远处。   八只野兽刨着爪子催促着卓婉去遛达,被卓婉屡次拒绝后,伸出舌头把她从上到下都舔了一遍。   宣示完所有权后,它们开始绕着沙城进行自我督促自我监控自我控制的体能跑步训练。   卓婉慢慢地沉迷到了话本中,不可自拔,一扫刚才的殷切期盼,别说抬头遥望来人,就是城门被风吹的合上了,她也不知晓。   八只兽绕着沙城飞奔了一圈又一圈,不等飞荡的沙土落下又被荡起。   它们被青衣的戏弄刺激住了,自发地训练自个的奔跑速度。   尤以黑斑雪豹最为刻苦,即使速度已经快的肉眼捕捉不到它的身形,依然不停地尝试着突破它的速度极限。   除了还在不停奔跑的黑斑雪豹,其他七只野兽开始在卓婉的不远处进行扑咬厮杀。   这一次,大虎没有争取到三连冠,被大熊和猴子联合击败,大猩猩又靠技巧碾压笨熊,获得绝对性胜利。   大猩猩骄傲地拍着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卓婉。   这七只打斗的地动山摇,卓婉想看进去话本都能,只能把话本放到一边,看着它们一嘴毛一爪子血丝地拼杀。   大猩猩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她的身前,龇牙,跺脚。   卓婉仰头,看着它的眼睛,摇头。   卓婉倔强地拒绝提供奖品,青衣奖励给她的雪花糖快被它们抢光了。   有大猩猩在前面吸引软团子的注意力,尾巴一簇金丝的猴子无声无息地跳到她的背后,灵活地摘走她腰上的荷包。   猴子甩着荷包,嘲笑地对着卓婉咧嘴。   卓婉两眼含泪地看向大虎。   大虎虎躯一震,一身侠肝义胆地扑向猴子,把荷包抢了回来,送到软团子手里,怜惜地舔了舔她的脸。   卓婉一秒收泪。   兵不厌诈,以及有效实用的美人计。   她保住了她仅存的六颗雪花糖。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卓婉迅速地从草垫上站起来,兴奋地打开城门,踮着脚尖看向远处。   小老太太踢了一脚在树下雕石模的印择天。   印择天放下手上的工具,一把抓住萝卜头的腰带,把她提溜到城墙上,他再下来继续雕石头。   一转眼就被提到城墙上的卓婉看着远处连成一线的队伍,兴奋地喊着老爹和二叔。   软团子欢喜的声音愉悦到了挡在城门中间的八只野兽,它们也跟着软团子的节奏吼,软团子喊一声,它们就吼一下,软团子喊两下,它们就吼两下,配合默契。   这一喊一吼的动静太大,在小院中帮忙研磨药材粉的墨衣黑着脸揉了揉额头。   青衣笑了起来。   三丫奇怪地看了青衣一眼,不懂青衣这突然的大笑是从何而来。   在石桌上泡花茶的李氏虽没让人耳聪目明的内力,也能猜到了青衣和墨衣突然的变脸是何因由。   定是她闺女又搞事了。   卓正率先骑马至城门下,看着他的小女儿,笑的豪爽。   卓良紧跟而上,看着城墙上越发美如星月的小侄女,艳羡地用余光瞅了眼他大哥。   卓良对着小花招手道:“给你带了好吃的甜果糕,快下来,趁着你娘不在,先吃个够。”   卓婉脸上的笑更灿烂了,被海雕抓下城墙后,颠儿颠儿地跑向二叔。   被女儿忽视过去的卓正,眯眼看向卓良,狠狠地踹过去一脚。   还敢抢他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先补一章。 第144章 茵茵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句话,在卓婉的这群笔友之间不存在,他们相互之前极其地看不对眼,恨不得打起来。   卓婉盘着腿坐在石墩上,抱着半个大甜瓜,边吃边看热闹。   为难,担心什么的,卓婉都没有,她觉的,来到了沙城,不痛痛快快地活动活动筋骨,有虚此行,赤手空拳地打一架也算运动,反正他们都有分寸。   卓婉鼓着劲儿让这群平日里只动嘴皮子的笔友们来一次肢体上的交流。   双方咬文嚼字地争执的脸红脖子粗,也没打起来。   这与他们的本性相差甚远。   卓婉总结着,他们初来乍到,整个人都拘谨收敛着,等熟悉自在了,也就放飞自我了,他们现在还装在套子里。   “压抑不?”卓婉用勺子挖了一口甜瓜,看向挤到她石墩上的诸葛茵。   “嗯!”诸葛茵撸起袖子,气咻咻地从卓婉手里抢过来勺子和甜瓜,恶狠狠地挖着吃,“那孙子,骗我是女人!”   卓婉默然,他说他是女人,打开书信扑面而来的都是糙汉子气息,怎么可能是女人,他的话只能信八成,明显的,关于他性别的这件事不在这八成里面,她一早就晓得他在开玩笑,茵茵竟然信了,没有怀疑地信了将近十年。   嗯……茵茵有点傻。   “我们都知道他是爷们。”   “我不知道!”茵茵气的眼睛都红起来了。   “他说他是部落首领。”   “我还夸他,能战胜那些臭男人成为部落首领,真给我们女人长脸!”茵茵眼睛红着红着就冒出了水花。   卓婉心里着慌,急火火地给她擦泪,“别哭,别哭。”   墨衣清冷冷地瞥了一眼惹祸精。   卓婉对着墨衣挤笑,她也没想到茵茵的小心灵如此地脆弱。   墨衣嗤笑了一声,从厨房中端出热腾腾的糕点。   卓婉把凉糕往诸葛茵的嘴里塞,“甜糕热气还在的时候最好吃,你再哭的话就凉了。”   诸葛茵对甜食的喜好与卓婉不相上下。   卓婉以己度人的哄人方法奏效了,诸葛茵一口甜糕一口甜瓜,顾不上哭了。   卓婉松了口气,再哄不好,远处侍候诸葛茵的宫女眼睛就要瞪歪了。   至夜,诸葛音非要跟卓婉挤一张床说悄悄话。   卓婉霸占住床,不给诸葛茵挤上去的机会,“你都有镶金豪华大车厢,干啥子还要跟我抢床位。”   诸葛茵指挥着宫女把枕头放到卓婉身上,刁蛮道:“我就是抢。”   “你不讲理。”卓婉四肢摊开地趴在床上。   诸葛茵掐着腰,趾高气昂地仰着下巴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讲过理。”   卓婉扭头憋笑,茵茵这副刁蛮的模样演的入木三分。   大宫女看不惯卓婉以这样随意的态度对待公主,脸露讥讽道:“卓小姐的床铺足够两人入睡。”   卓婉摇头,“不要,你主子晚上睡觉不安分爱蹬腿,苗苗跟你主子一块睡,早晨起来浑身疼。”   大宫女鲜少见卓婉这种不在乎诸葛茵长公主身份的人,被三番两次拒绝的有些恼羞成怒,刻薄道:“卓小姐如此的身材,自不怕地下凉气,可以打地铺。”   卓婉“哼”了一声,冲着门外大声道:“红衣,有人欺负我。”   红衣和墨衣皆走入屋内,冷冷地看向大宫女。   秀衣不紧不慢地端着洗脸水走入房间,沾湿毛巾给卓婉擦脸,声音轻缓温和道:“即使贵国皇太后来此,也不敢让我家小姐打地铺,你以何身份要求?”   大宫女脸气的涨红,心想着,不过是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商女,有何敢不敢的。   秀衣随意地扫了一眼大宫女的脸,轻柔地笑了一声,“墨衣,送客。”   墨衣本就暗影部出身,心肠狠硬,所有柔软的部分都留给了卓婉,外人的一举一动皆无法引起她的情绪波动,而大宫女神色和语气中的轻蔑让墨衣动了怒。   秀衣的话刚落,墨衣冷冷地看了一眼诸葛茵,嫌弃脏了手,直接把惯来捧高踩低鼻孔朝上的大宫女踹出了小院。   在小院收拾碗筷的小厮丫鬟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好久没看见墨衣如此生气了。   与墨衣最熟稔的三丫和星子看了一眼被踹在地上迟迟爬不起来的大宫女,走上前与墨衣说话。   能跟着李氏来沙城的小厮丫鬟都没一个笨的,三丫和星子三言两语就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才卧室中的事只是个引头,真正的原因是诸葛皇室里的那些晦涩事儿。   三丫和星子在大宫女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全是与卓婉同出一辙的坏笑。   小姐把沙城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们帮不上忙,也是很无聊的。   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着小姐演戏,搞事!   两人暗戳戳地合谋着如何不动声色地给大宫女以及随从洗脑。   他们卓府做生意这么多年,在京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有专业的经商手段,他们功力浅,没有掌柜的和管事的那套稳抓人心神的本事,起码的察言观色和诱导还是能做到的,一旦有漏洞就让大胖来救场。   大胖是大管事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虽然他兴趣所好以及不务正业地钻到马厩伺候马匹去了,但他逗弄人心的本事还在。   外面的小厮丫鬟兴奋地搓着手设计宫斗大戏。   里面的卓婉和诸葛茵击掌庆祝。   终于合情合理地赶走了皇太后派来盯着她的大宫女,诸葛茵浑身舒畅地扑倒了床上。   至于床上有没有人,她不在乎,有人更好,直接压在下面,更舒服。   卓婉灵活地闪开了她的飞扑。   两人一块挤到床上后,诸葛茵迫不及待地开始跟卓婉叨咕她身边最近发生的事儿。   “还皇太后呢,她都不配这个尊称。”   卓婉点头应和,诸葛皇室里这位皇太后真的让人一言难尽,算的上是深山老林中出来的老妖怪了。   “也不从镜子里数数自个脸上的褶子,脸上糊着一层白灰就去引诱锦衣卫长。”   卓婉想象了下这个冲击性的画面,瞎眼。   “锦衣卫长竟然从了,呵呵。”   卓婉的脑补着不可说画面,眼更瞎了,她只喜欢看唯美的酱酱酿酿。   “狼狈为奸,想要老蚌怀珠地再生个孩子来做个听话的傀儡皇帝,也得看满朝文武同意不同意,哼。”   诸葛茵想起那假惺惺的老女人,心里就直犯恶心,她没给婉婉说的是,这老女人怕一个锦衣卫长让她怀不上,还邀了御医入寝,呵。   诸葛茵翻身抱住卓婉的胳膊蹭蹭脸,洗涤一下被污黑的小心灵。   她可是爱哭爱撒娇的脆弱小公主,这个人设最好玩,她还没玩够,暂时不能崩。   卓婉掐了把诸葛茵的脸,把她的胳膊救回来,“想腻歪,找你家首领去。”   白天有跟随诸葛茵而来的宫女侍卫看着,她愿意配合着演,现在没人,诸葛茵就甭想占她便宜,她浑身白白嫩嫩的小软肉都是留给她家勒安谦的,偶尔可以留给红衣和青衣咬两口,其他人不行。   卓婉背对着诸葛茵,抓紧时间入睡,明日及笄,不出意外的话,秀衣会一大早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化妆,能多睡一会是一会。   诸葛茵还处在没宫女盯着放飞自我的兴奋中,一下子扑到卓婉的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婉婉,你抱起来暖暖的软软的,好舒服。”   “起开。”卓婉使劲推开她。   “你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嫁给我,我就能天天抱着你睡觉了。”诸葛茵异想天开地想要把这个她喜欢的不得了的好友塞荷包里随身带着。   卓婉被吵的睡不着了,可认真地解释道:“我有我家美人勒安谦,你有你家的部落首领,我要是嫁给你了,他们两个就没人要了,多惨。更何况,我要是嫁给你了,就没有小娃娃了。”   有人配合着她这些荒诞的言语,诸葛茵再一次兴奋地扑向卓婉。   卓婉机智地了翻了一个滚,让诸葛茵扑了个空。   “在信里,我就超喜欢你,现在见到你了,我更喜欢你了。”诸葛茵开心地像个得到心心念念糖果的孩子。   她太渴望有人能够有人理解她的那些跳脱的大胆的无拘无束的想法,曾经她也怀疑她那些与众不同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荒诞了,以至于让她最亲的人都说疯疯癫癫不知所云。   曾经,她一身落魄地站在街头的时候,她觉她大概正如他们所言的疯了,否则她也不会真如一个疯子一般不管不顾地从皇宫中逃出来,去乞讨为生。   偶然的机会,她碰见远行千里来这里做声音的卓府掌柜。   掌柜看着与他们小小姐一样年龄的小乞丐,爱屋及乌地让她跟在商队中帮忙,起码能管她吃喝不让人欺负她,否则一个小小的女孩在这样一种境况下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能帮一把是一把。   她跟着商队轻巧地避开了官兵搜寻,跟着商队见识了生意场上的争夺,卓府商队留情三分的生意手段与灵活多变的处事手段屡屡让她眼前一亮。   商队中的人都很有趣,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慢,也没有低人一等的奴颜婢膝,他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对任何的客户都是一样亲切有礼的熟稔态度,任何人都能很轻松地与他们谈话做事。   她偶尔的一些惊世骇俗的话语,他们也能够很轻易地接上话,就像稀松见惯了一般。   他们说他们来自卓府,他们的底气来自卓府,无论在外行走多长时间,卓府都惦记着他们,而他们也惦记着卓府的小小姐。   她很好奇他们的小小姐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让商队中的这些人记挂一路,看见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买上一份邮寄给他们的小小姐。   终于,第三次看见他们给他们的小小姐邮寄地方特产时,她也在他们的包裹中夹带了一份感谢信和她买的干酥脆骨。   她没想到她能够收到来信,她这才知道,商队每个人邮寄包裹后都会收到这个小小姐的来信,在信中,小小姐会像正儿八经的主子一样询问生意进展,会像朋友一样,追问路上碰见的趣事,也会像家人一样,催促赶紧回家。   她终于理解了他们的想法和做法,这种简单的贴心最是暖怀。   渐渐的,她写在信中的言语开始离经叛道,小小姐的回信也没了圈圈套套的客气话,直白而犀利地指出她的不妥和不善,让她羞愧又心服口服。   她没有走歪路,乖乖地回到了宫中。她没有任何不耐地做到了一个合格的公主该有的样子,天真娇贵,行为举止严遵礼数无一丝的不妥。   跟着商队的半年,她学到了很多,关于人心关于生存关于无奈。   和婉婉持续不断的信件来往,也让她有了纾解心事地渠道。每次她跟婉婉吐槽完皇室中的中的种种大事,婉婉就回信,严肃认真地分析她这种吐槽心态的由来,有关教育背景,有关时代背景,有关风土人情的。有些像是在胡扯,却又带着些道理让人反驳不得,有些很透彻,透彻的让人心生敬意。   来到沙城,看到的婉婉,与她现象中的一样,眼神清澈地含着一弯小溪,白白软软的让人升不起不任何的坏念头,只觉的放在心尖上当最亲的家人宠着才是应该。   “比我想象的略丑。”这是卓婉看到诸葛茵时的第一印象,她本不想打击诸葛茵,但诸葛茵大晚上不睡觉一直缠着她追问,她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艳压整个诸葛皇室的诸葛茵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丑,震惊,生气,“你眼瘸了吗?”   卓婉继续直率道:“你没有秀衣好看,没有青衣好看。红衣和墨衣也比你帅比你艳丽。然后,我美人娘说了,来沙城的所有人里,我最可爱。我美人娘从不说谎话。”   诸葛茵张了张嘴巴,没找到能够反驳的地方,不甘心,也只能承认婉婉确实耐看,越看越是让人心喜,单说她的四个丫鬟,不仅好看,浑身的气质也独一无二。   诸葛茵抿抿嘴,“睡吧。”   卓婉舒心,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145章 婚礼   卓婉理解了前世好友的那句拒绝,“我结婚时你别请假来,你来了我也忙的顾不上你,结完婚咱们姐妹们再小聚一场。”   现在的状态就是,她看起来好忙,昨日把同窗和笔友迎进城门,又跟被茵茵强拉着演了一场争夺自由的大戏,直到她入睡,她也没有挤出来时间与他们打招呼、唠嗑叙旧。   天才蒙蒙亮,她还没有睡饱,秀衣和美人娘就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进行梳妆打扮。   瞅着还霸占着她半个床呼呼睡大觉的诸葛茵,羡慕。   “娘,又不是嫁娶,这么精致华丽的大红长衣不合适。”卓婉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寝衣看着美人娘抱过来的及笄礼服,不想穿。   李氏从她珍藏多年的黑木珠宝箱中取出一件一件的配饰,听到小女儿的不乐意,头都不抬地独断专横道:“必须穿。”   卓婉试图运行青春期叛逆少女的倔强,“我不穿!”   李氏放下手中的配饰,看向卓婉,轻微地笑着,慈眉善目,一脸的温柔。   在极强的直觉下,卓婉眉眼一弯,挤出了一个甜腻腻的笑。   毫无骨气地怂了。   李氏用手帕擦了擦纤细白皙的手指,轻声细语道:“你乖点还能少受点罪。”   卓婉连连点头,模样可乖可萌。   在一旁调香的秀衣和配药膏的青衣闷声笑着。   卓婉大脑放空,任由青衣在她脸上糊上一层层的药膏,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着。   等脸被滋润成上等口感佳品,她美人娘都没忍住,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卓婉擦擦脸,惆怅着,她们就不怕她这看起来就好吃的不得了的脸蛋遭人觊觎被抢走吗   卓婉穿上大红礼服站在梳妆台前,做最后的挣扎,“娘,太高调了,大堂姐和二堂姐都没这样,我的小伙伴们也没这样的。看起来,像在嫁人。”   李氏站起身,捧住小女儿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缓声道:“这是老祖宗的意思也是我们几个家长的意思,咱们商贾之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及笄礼是从你大堂姐这里开始的,与你大堂姐订婚的那户人家有这个说法,你二堂姐在京都有盛誉,及笄礼也仅仅是全家人一块吃了一顿饭。”   卓婉眨巴眨巴眼,感觉美人娘有重锤要砸。   “别人看重及笄礼,咱们卓府是不看重的,如今千里迢迢的来沙城给你举行及笄礼,也有另一层的意思,看看摄政王是怎样的人,再看看他在你面前又是怎样的人,是身份高贵的摄政王,还是勒安谦这个人。”   “老祖宗与你父亲都藏着很多的忧虑,摄政王在京都虽被赞为护国战神,但其本性却遭人质疑的,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你喜欢,我们宁愿打破卓府走生意的规矩也不会同意你与他同行的。”   “现在,我们亲眼看到他在你面前的样子,放心了。”   “你心有苍生和大爱,把你困在京都是一种残忍。”   卓婉歪了歪头,美人娘的这个走向不对。   苍生和大爱,她还没修炼到这个境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有趣,这个有趣的前提还有精神上的成就感以及青衣秀衣给她的雪花糖奖励的督促。回到京都,她也能找到很多有趣事情的。   她美人娘以及老祖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娘,如果我说,我把沙城治理成了这样,是为了雪花糖,你信不信?”卓婉觉的她还是需要跟美人娘说点实话。   她美人娘没有玩过QQ农场以及养成类游戏,可能没办法理解她这种没有游戏可玩时枯燥无聊荒芜的内心世界,没有手机游戏可玩,她就用沙城模拟成养成游戏来过把瘾。   讲真,她就是觉的好玩,其他的种粮、植树造林、普及教育等等都是沙城游戏的不同模块,毕竟一个合格的游戏要含有升级流关卡。   青衣制作的独一无二的雪花糖是她的通关游戏奖励。每次拿到雪花糖都能触动她的兴奋点,刺激着她解锁新的模块。   她就图这个。   李氏看了一眼提起雪花糖就两眼发光的小女儿,心里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卓婉捂着额头,对她美人娘时不时恼羞成怒后的任性,无奈。   李氏也懒得再跟自家蠢闺女多解释了,言简意赅道:“这次及笄礼也可以说是你的婚礼,大红礼服正合适。”   卓婉两只眼睛都睁成铃铛,“娘,你在开玩笑吗?什么婚礼?”   李氏敲了下她的头,带了些暴躁道:“是谁在信里说想马上嫁给勒安谦了?又是谁说在及笄的时候让摄政王给你戴玉簪的?”   “不是,娘。”卓婉没意识到着她在信里写的这些有什么问题,“我说想要马上嫁人也只是说说,还有让摄政王给我戴玉簪,那是因为他身份最高最有面儿呀。你看,大堂姐和二堂姐及笄的时候,就请了有浩命在身的外祖母来戴玉簪,外祖母来不了沙城,沙城里身份最高的就剩下摄者王了。”   “要不是勒安谦不同意,我都让矮墩子给我束发戴玉簪了。”   李氏不加理会,继续整理手上的与玉簪,被小女儿的嘟嘟囔囔惹的不堪其扰,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道:“你见过谁会在及笄礼上邀请男子来盘发戴发簪的?”   “你给我写的及笄礼流程规则上也没写不能是男子呀?”   卓婉还纳闷呢,毕竟她外祖母的身份比她外祖父的身份高,外祖母给堂姐戴玉簪合情合理,更何况,其他男人又不是十项全能的勒安谦,她只督促了一回,勒安谦就能把她的头发盘的漂漂亮亮的,如果是她老爹那种给她扎个小揪都把她头皮扯的生疼的笨劲儿,她也不会让他来给她盘发戴玉簪的。   别家的不请男人盘发戴发簪,难道不是不会盘发这个原因?   李氏揉额头,被小闺女的蠢劲儿气的头疼,叩了下桌子道:“你让勒安谦给你盘发戴玉簪,在外人看来,你与他已成最亲近的人。如不出意外,你五年内也回不了京都,老祖宗的身子骨也熬不过这两年了。”   卓婉想起老祖宗这几日的气色,心情沉闷了下来。   “老祖宗想让你趁着这个及笄礼,彻底把摄政王与你的关系敲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李氏坐下来,拍了拍小女儿的背,放缓语气道:“这一次你的同窗好友们从京都赶来,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也代表他们背后的世家。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们,你与摄政王已牢牢地绑定到一起。无论是咱们卓府,还是你外祖父家李府,都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摄政王这一方。京都内的局势也能稍稍明朗一些。”   卓婉只关注沙城和她的商队商铺,对京都的政治层面的混乱还处在懵懵懂懂不太理解的状态,她就觉的京都里的世族大家都跟她的同窗好友们以前的脾气一个模样,有点傲有点怪异,想要个啥,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或者用钱砸到手,一盏茶就能解决的事儿,非要拐一百八十个弯去搞阴谋手段。   要她说,好好修理一顿,给他们看看效率与正直的重要性,就不搞这些惹人烦的小动作了,她的同窗好友现在就改造良好,干事直率利索,个顶个的实干家。   卓婉眼睛闪亮亮地分析出一个结论:“所以,我这次的及笄礼是带有政治层面的意义的?”   如此具有意义的及笄礼说不定还能写进史书里。   她也可以名垂青史什么的。   李氏被小女儿这幅灿烂的小模样逗笑,她知晓小女儿对政事不敢兴趣也不太懂世族大家的弯弯弯绕绕,用小女儿容易理解的话解释道:“南北商行分割数年,却有共同的心愿,提高商人地位,你以正妻地位嫁给摄者王后,以卓府为代表的北方商行定会竭尽全力地给与摄政王方便,同样的,你借助了摄政王的权势,再与南方商行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会很乐意让你三分。”   卓婉连连点头,虽然她听懂了,然后没太明白,她在南方的商队商铺也用不着南方商行照顾,但,起码听起来就感觉她跟勒安谦是特别有意义的政治联姻。   政治联姻,这种华丽丽的词汇首次出现在她身上,感觉倍儿棒。   当第一束阳光洒入小院,整个的及笄礼多了三分的温暖。   卓婉仰头看着他,微翘的睫毛下布满了星辰。   勒安谦缓缓地走至她的身后,为她盘发,为她戴上玉簪。   被人挤的满满的小院,安静中藏着温柔的祝福。   在沙城,如果看上谁了,直接搬到一个房间就完事儿了,再郑重点的就是跟左邻右舍吼一嗓子,简单直接,省时省力。   在京都,嫁娶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情,没个一年半载是显不出大门大户的气派,即使是小户之家,最快也要提前准备个把月。   而卓婉和勒安谦这场及笄礼后的婚礼现场,简陋,野蛮。   从京都同窗好友一个个地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这个不像样子的婚礼简直刷爆了他们对婚礼的认知,只觉儿戏,胡闹!   这几个僵了的人很快就被挤到了外围,一群奇装异服的笔友们兴奋地尖叫着挤到最前面,与沙城城民和将士们一块闹腾。   卓婉全程晕晕乎乎地被勒安谦牵着走,让干啥就干啥,什么感动的飙泪,没有,什么不舍和暧昧,没有。   在旁边加强版噪声下,她心无波澜稀里糊涂地就完成了整个流程。   看着她老爹笑哈哈的脸,感觉自个结了个假婚。   她想象中的老爹会哭成个泪人,她老爹现在美成这样的,勒安谦除了背着她把婚书办了后,又瞒着她跟她老爹说了啥?   终于忙完,有了空闲的时间,卓婉迎来同窗好友们的控诉。   “老大,你家人疯了吗。”皮蛋看着把自个就这么轻易嫁了的老大,痛心疾首。   卓婉摸摸头上的玉簪,道:“我现在也有点恍惚。”   “那你着啥急!”   “着急呀,老祖宗身体不太妥,要回京都养病。我要去戚国找人,找完人要回来沙城继续完成沙城建设,这中间不出任何意外也需要六七年呢,如果碰见别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十来年了。这一次来沙城,老祖宗本就康健的身体就在路上熬的不成样子,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沙城了。”   “你家人来不到沙城,你回京都呀!别告诉我们,你这十多年都要留在沙城。”   “对啊,我估摸着这头几年是没时间回京都了,即使回去了,我待再京都的时间也长不了。我家美人娘说了,回到京都,我就成了一只看着光鲜亮丽的孔雀,如果在外面,我就是一只有神力的孔雀王。”卓婉说的特自豪。   “你在信上怎么不说你要嫁人这件事?”   “我也是在早晨刚知道的。”   “你就这么接受了这么突然的婚姻大事?”   “没呀,我也用一个时辰消化了下这件事。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表明我的神思熟路了,你们不知道,我家勒安谦把命都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他,一定会嫁给他的。既然我们两个迟早会结婚,提前一两年也挺好。”   “好,这么突然的婚礼先不说。咱说说嫁妆和彩礼,你嫁的是战神摄政王,说好的十里红妆呢?”   “他穷。”   “……”   “我也穷。”   “……”   “你们能借点钱给我不?”   “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元忙完,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日更,欠的章节,我每天都多点字数,慢慢地补。 第146章 皮黑   南方赵家出了点小混乱,看似稳固的世族关系出现了裂缝,现在正是钻入裂缝彻底打破的关键时期。   红衣咬了卓婉一口后,带着青衣给她的具有千奇百怪功效的药粉,连夜赶往沙城。   刚参加举行了简陋版婚礼的勒安谦迟迟不肯动身,闷不吭声地发着脾气。   卓婉欢快地吃完一块葱饼,擦干净手,把藏宝箱中的所有宝贝全塞到勒安谦的包裹中,看见他闷闷不乐的小情绪,跳到他的怀里,捧住他的脸,亲亲他的嘴巴。   卓婉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勒安谦在她面前越来越孩子气,在外面保持一种淡漠矜持的冷贵气息,一来到她面前,孩子气的脾气就不断了。   就比如现在,他以为他加班加点地忙完京都里的政务后就能有大把的时间跟她度过一个懒懒散散悠悠闲闲的蜜月,结果南方又突然出现这个契机,他连一个晚上都休息不了就需要赶路,满心的烦躁。   待清楚干净勒安谦身上的余毒后,卓婉就清楚了他被脑海中不受控的残忍暴虐掩盖住的本性。   他出奇的懒。   他最享受的就是被喂饱后,懒懒洋洋地摊在摇椅上晒太阳,即使拿着一本书,也是装个样子,不必要时,他连个手指头都懒的动弹。   卓婉可以毫不犹疑地说,即使以后他功高盖主被圈养,那也是他故意的。   他待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他脸上幸福的小表情遮都遮不住。   面对勒安谦隐形式撒娇,卓婉拿出哄矮墩子的温柔语气哄他道:“等南北统一了,咱们就可以安安生生地在一起,现在你就趁着这个好机会去南方挑拨他们的关系,说不定南北就能提前一年统一,咱们也能提前一年退休养老。”   勒安谦把坐在自己腿上的糖包,揉到自己的怀里,浑身都沾满了糖包甜滋滋的香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她。   卓婉把她给他特别准备的荷包塞到他的怀里,叮嘱道:“这个荷包中是青衣做的药蜜,如果被困到绝路了,吃一颗药蜜就能给你多出十天半个月的活路,这里有二十颗,你放好。”   卓婉又打开桌子上的包裹给他说道:“这里面有雪花糖和果脯,想我了,或者烦躁了就吃一颗,忍住脾气,不要随便杀人,咱们要做给优雅的文化人。”   “你武功高,不怕千军万马,但追随你到南方办事的人在遇到兵马围困的时候也是逃不出来的。”   卓婉指着一个白色小瓷瓶道:“洒到空中,方圆千余米的人和马都会昏厥。不要太浪费,捏一撮就能达到效果,剩下的留着以后用。为了做这个,青衣在隐山整整收集了一个多月,相当不容易,省着点用。”   卓婉唠唠叨叨地把她所能想到的安全问题都布置的万无一失后,把包裹放到他手上,催他赶紧出城。   勒安谦从额头亲到脖颈,把她亲的浑身泛起了红晕,才驾马离开。   寂静无人的城墙下,卓婉看着人影一点点变小直到彻底消失,转身,背着手,满心怅惘地走回小院。   在她的概念里,她跟勒安谦谈的都是远距离恋爱,勒安谦在受伤或者空暇时间才能好好地联络一下感情。   现在他因为工作原因去南方出差,她很是习惯这种分别,关于不舍什么的,不多,毕竟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的笔友和同窗好友陪她玩。   她现在最怅惘的是,雪花糖和果脯都没有了。   她要是不给他雪花糖和果脯,他就赖在她屋里不走,而且,不给他雪花糖和果脯,就显的他没有雪花糖和果脯重要似的。   他当然比雪花糖和果脯重要。   这么浅显的事实,还非要她来证明。   她的雪花糖和果脯……   心痛的无以复加。   怀着对雪花糖的念想,睡了个不爱安稳的觉。   一早醒来,卓婉看着她空荡荡的藏宝箱,才不得不接受,她从京都攒到沙城的宝贝全被她昨日的一个冲动送给美人了。   所谓的红颜祸水,所谓的烽火戏诸侯。   身为一个深明大义的沙城城主,怎么就因为勒安谦一个委屈的表情就妥协了呢。   卓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皮蛋狼吞虎咽地风卷着苗落风亲自做的早饭,简简单单的鸡蛋饼,也让他吃出了顶级口感。   皮蛋等苗落风烙下一个鸡蛋饼的空挡,对无精打采的卓婉道:“你现在丧的跟一只落水狗似的。既然舍不得摄政王,你就跟过去呗,又不是保护不了你。”   “你不懂。”她正哀悼她空无一物的藏宝箱,这种奋斗十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怅然若失,他这个蛋不会懂的。   “我怎么就不懂了!”皮蛋鄙视地俯视着她,抱着胳膊道:“我虽学习不佳,也是通过了学堂考核,从学堂学成而归,你呢?”   “现在还没能从学堂毕业的人还说我不懂,也不知道是谁不懂装懂。”   打他从堂堂正正地通过学堂最终考核后,他在卓婉面前,腰板就挺直了,试图颠覆她老大的地位,称王称霸。   卓婉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扭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从始至终,她都安安静静地在学堂做一个尊师重道友爱同窗的乖学生,是他追在她后面,一直喊她老大。   皮蛋自认为他获得了胜利,傲气满满地准备去抓盘子上刚烙好了鸡蛋饼,被苗落风一个跨步抢走了鸡蛋饼。   皮蛋诧异地看向苗落风,他用一个金叶片买了五个鸡蛋饼,这才是第二个。   苗落风清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把金叶片扔了回去,把鸡蛋饼放到了卓婉的面前。   卓婉抓起鸡蛋饼,慢条斯理地吃着,问苗落风道:“鸡蛋还够吗?”   “够,骨头一大早就送过来了。”苗落风又摊了一个鸡蛋饼避开皮蛋伸过来的手,递给了皮黑,看都不看皮蛋一眼,对着卓婉的方向,道:“我做主,把大夫人从京都带来的干羊肉条换给了他们,一根干羊肉条扔到锅里就能炖出了一锅咸汤。”   卓婉摇头,“骨头他们不喜欢吃肉,他们更喜欢蔬菜,他们明天再来送鸡蛋的时候,把咱们的蔬菜干整理整理给他们。”   苗落风愣了一愣,这才想起他从旁处听到的关于沙城那些让人心惧的曾经。   对那些孩子,他到底是没有小花更用心。   卓婉挎着装满了从京都运过来的蔬果糕点的大篮子,费力地提到人骨巷,憋劲儿大吼了一声,把指骨和小双唤了过来,也把八只野兽从城门外吼了回来。   卓婉清了清嗓子,感觉跟在印择天身后练习的狮吼功已初见成效。   小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两条绑了金珠头绳的小辫前前后后地摇晃着,脸上已有了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欢笑。   指骨跑的速度比小双快,大笑着冲了过来,“姐,你啥时候就能有娃娃了?”   他昨日挤不进小院,就爬在院墙上看了全程,他最喜欢的小城主和他最敬仰的战神结了婚,他听黑蜘蛛说,小城主身体很健康,沙城很快就能迎来小娃娃了。   卓婉像模像样地捏着手指头,“我掐指一算,小娃正在天上偷吃蟠桃,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小娃太贪吃了,还不知吃到何年何月。”   小双笑着扑到卓婉腿上,抱住卓婉的腿,仰头道:“等娃娃吃饱从天上飞下来了,我就给她扎小辫。”   卓婉仔细地看了看小双头上的小编,明知故问道:“小辫真好看,你自己编的吗?”   “我自己编的。”小双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   “比我厉害。”卓婉真心夸赞了一句,她自个给自个扎小辫就没有小双这么灵活。   小双红色的眼瞳闪动着,像一个从工艺师手中渐渐成形的红珊瑚,流光溢彩。   回去小院的路上,皮黑吊儿郎当地走在卓婉的身后,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着他用一个粗粮馒头换来的沙城地鼠干肉。   知晓这些黑色肉块的来历后,皮蛋就离皮黑五米远的距离,这些讨厌吃肉的孩子和这些肥圆的地鼠让他有很多不好的联想,早晨吃在胃里的鸡蛋饼都被他吐了出来。   皮黑品味着地鼠的独特口感,看了一眼皮蛋,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卓婉身边,戏谑道:“你的这位小友在我们部落里最是被人看不起的,没姑娘愿意嫁给这样懦弱的男人。”   “话不能这样说。”卓婉以公平公正的态度对待同窗好友和笔友之间的观念差异。   “皮蛋涉世未深,没有出过京都,一直在求学练武,对这些打破他观念的事情,一时半刻难以接受很是正常。”   “皮蛋背景雄厚,人长的也俊朗,在京都算得上一表人才,有很多姑娘愿意嫁给他。”   “同样的,你这样蓬头垢面吊儿郎当的或者你隔壁部落首领那种虎背熊腰说一句话就跟在在吼人似的蛮汉在京都是娶不到媳妇的。”   “换句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人或者物,难免都有地方特色,部落里的男人在京都不吃香,京都的男人在部落里骗不到小姑娘,也算是浓重的物竞天择下的地方保护。”   皮黑听的晕晕乎乎,理解不了,也使劲地点头。   卓婉看了皮黑一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妥,用简单的话,重新解释道   :“狼喜欢母狼,兔子喜欢母兔子。道理都是一样的,部落里,姑娘喜欢首领这样的,京都里,姑娘们喜欢皮蛋这样的。”   在京都里,确实有很多姑娘制造各种意外去碰瓷皮蛋。   回小院的路上,卓婉每次都用最简单的话来给皮黑讲文化的重要性。   皮黑所在的部落尚未开化,很是野蛮落后,崇尚武力,虽不及沙城曾经的混乱无望,但抢掠厮杀也会无处不在。   她给皮黑写信,也含有国师的请托。   皮黑是部落长老的大儿子,说话很有分量,让他看到沙城的变化后,也许能够受点启发想开的,别为了抢边境的粮食,跟个傻子似的一个劲地往他们的刀口上送人头。   如果能归顺就再好不过了。   卓婉从文化和学习的重要性,讲到自力更生创造财富的必要性。   皮黑听的心头发热。   他都没这样想过,如果他们的部落变成她所说的样子,无论用什么交换都是值得的。   “等沙城走入正规后,我让我商队的技术骨干去你们部落进行一下技术指导,省着你们守着一片肥沃的黑土地还把自个饿的冒死抢粮食。你如果需要政治管理指导,可以去问大毛,这方面他懂的多。”   卓婉看着皮黑连连点头崇拜的不得了的眼神,判定她自个已经完成了国师的请求,可以功成身退了。   “回小院后,请你吃鸡蛋羹。”   完成任务的卓婉开始跟皮黑用吃的来加深彼此间的友情,待下一次再有有偿委托时,她还可以对他进行下一波的思想辅导。 第147章 方湖   皮黑陶醉在沙城美食中,在有幸尝了一颗青衣做的水果夹心奶糖后,直接派族人回去给他父亲带口信,他不回部落了,他要跟着小花走南闯北。   “你父亲会打死你。”皮蛋也想跟着小花流浪,但他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他偷偷摸摸地逃出京都来到沙城,也是他父亲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要是迟迟不归,他老爹会打断他的腿。   卓婉吃了一颗水果夹心奶糖,也被青衣安排了研磨药草的活儿,对着正剪药草根须的皮黑问道:“你不做长老了?”   “之前是我狭隘了。”皮黑坦言直抒道:“从部落走出来,才知道天大地大,部落连年冻死饿死无数,即使是部落长老也干看着无能为力,商人就不一样了,如果我能做到像你们卓府这样的大商人,我也能在冬日换粮来救助族人让他们活下来。”   卓婉安安静静地降低存在感。   皮蛋戳了下卓婉的胳膊肘,低声感慨道:“继方湖后,又一个被引入歧途的人。”   方湖是御史家唯一的嫡子,从小熟读经书,进入学堂后更是名列前茅,是学堂重点培养人才,是夫子和上皇赞不绝口的天才式读书人,如若不出意外,待他及冠后,就能进入朝廷,有他父亲给他铺路,又有上皇的赞誉,定能够平步青云,超过他父亲的成就。   可惜,有了卓婉这个意外。   说起这个意外,要追根到卓婉的幼时。   她幼时以商女的身份进入学堂,又没有太多的文采,每次背书都是夫子的反面教材,依仗圆滚身材把皮蛋压服气后,她所在的小甲班就没了那种惹人烦的声音,在她展现了她惊人的用嘴写字和算数的本领后,她就轻易地征服了小甲班的萝卜头们。   卓婉吃饭不挑食,只要在菜叶上浇上一勺肉汤,她就吃的喷香。她抱着大碗吃的太香,瘦巴巴弱唧唧不好好吃饭的萝卜头们就觉的她的饭菜香,本就不大的胃口,更是吃不下小厮和丫鬟带来的饭菜了。   在小厮和丫鬟涨红的脸色下,卓婉大方地跟其中最瘦最小的萝卜头换了饭菜,她照样吃的喷香,可萝卜头吃了两口卓府的饭菜,又觉的卓婉筷子下的饭菜最好吃。   卓婉也不用其他人出面了,直接把所有的饭菜一分两份,跟萝卜头吃一样饭。萝卜头挤到卓婉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自己吃饭,她吃菜他就吃菜,她吃米饭他有跟着吃米饭,她喝汤他端着碗大口喝汤。   萝卜头虽因动作不熟练把饭菜弄的到处都是,小厮和丫鬟也感动的两眼泪花。   自家小少爷终于多吃了两口饭。   这一顿饭后,其他家的萝卜头都不吃自己家的饭了,要跟卓婉吃一样的饭。卓婉收到萝卜头塞给她的金块银块,让自家大厨承包了这二十多个萝卜头的伙食。   当初,大厨从卓婉一身血地昏迷着被大当家抱回卓府后,他的一颗心就全落在小小姐这里。   他十岁进入卓府干活十多年,是看着小小姐从一个喜欢喝牛奶的小肉团长成一个嘴甜心暖的小可爱。   这一次被伤的几近鬼门关,不仅是主子们彻夜垂泪难眠,他们这些卓府的老人也心疼的跟被挖了一块似的。   在卓婉清醒后,他每次给她做饭都会用十二分的心思,甚至改变了之前做饭只图好吃的做法,开始跟在宫中担任御医的表叔讨教饭食营养。   大厨能把卓婉这个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重病伤人喂成如今活蹦乱跳的小团子,小甲班这些只是营养不良身体虚弱的小萝卜头更是不在话下。   小甲板的孩子以稳定的速度追上了卓婉的身形。   红扑扑的脸蛋,圆滚滚的身板,又蹦又跳的精神头,看起来就很喜人。   萝卜头的家人心中欢喜,又落不下面子亲自去卓府道谢,便让小厮丫鬟把伙食费交于卓婉,他们以为给的金块足够,在小厮和丫鬟回来叙述每道菜的样貌和讲究时,他们意识到他们给的这些金块哪儿够,任何一道菜放到外面都能卖出天价,无论是这份刀工,还是这份用心的程度。   过了个一年,他们也明白了,卓府不是为了挣这份钱,也不是为了跟他们攀交情,卓府只是单纯地想让那只小胖妞吃好,卓府的其他人以及他们家的孩子们都是顺带的。   还能怎样?只能随着孩子去跟在一个胖妞身边称小弟,管又管不过来。   卓婉在小甲班混的风生水起,人气居高不下,连带着其他班当哥哥姐姐的也愿意跟着这个特会玩的胖妞一块玩。   这种振臂一呼应着云集的盛况一直持续到两个学堂的合并。   以卓婉为代表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偶尔爬树捉蝉下田捕鱼的青山学堂,与以方湖为代表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凌云学堂,有了各式各样的矛盾。   矛盾的大爆发,就是凌云学堂中的学子嘲讽商人薄情寡义自该低人一等。   青山学堂的学子以卓婉为老大,而他们老大的家人正是行商的,是可忍恕不忍。   两个学堂迅速地分成了两派,乱糟糟地闹了起来。   卓婉从卓府晃悠到学堂就瞅见两方剑拔弩张的样子。   身为老大,总会遇见很多的身不由己的事儿,如果放在以前,她都不搭理满嘴荒唐话的人,跟他们计较掉份,真正有涵养的人,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   比如她外祖母和美人娘,即使看不惯一些人,也只是垂目,含笑不语。就是脾气偶尔刁钻的大毛,碰见他不屑的人,也仅仅清清淡淡地看过去一眼,就当没看见地抽身而走。   她老祖宗特意提醒过在外走生意的掌柜们,仗义执言或者拔刀相助,只可对事不对人,不可因个人憎恶或喜好而判断是非。   凌云学堂的学子从小接受到的观念都是书生意气,视商人为铜臭的化身,他们世族出身,未曾为钱财忧愁,自然看不起把利益当做根本的商人,他们可以为了一篇文章一杯酒挥金如土,而商人却在背后合计这些书本、这些酒是否能够盈利。   一高雅风趣,一世俗计较,因观念不同产生矛盾是必然的。   在北方,他们卓府挣的大部分钱都又花到百姓身上了,在京都中的口碑比那些清正廉明的官员还好,干实事赢来的口碑比那虚头巴脑的东西更实在也更容易获得百姓认可,所以,卓府在京都中地位就很微妙,有地位的人对卓府也会客气三分,卓府在官员面前也无需奴颜婢膝。   在南方,有世族靠山的大商人还能活出来个人样,如果是那挤进繁华街道的小商贩,隔三差五就被欺辱,拼的了脸面的就继续挣这份钱,忍不下这口气的也都搬离避让。   所以卓府想要在繁华地带,难上加难,最后勉强维持住了盈亏后退出了南方。   卓婉有了卓府失败的教训在,便让她的商队联合小商小贩从小县城和小村落里开店铺进行经营。   这条路,走的隐晦平顺,世族庇护的大商人的消费人群是上流贵族大家,对中下层的生意不看重,她的商队便闷声闷气地把这一层的生意做了起来,时不时地打个马虎眼,把服务几大氏族的南方商行给迷糊了过去。   卓婉和国师针对南方合谋的计策都是不是瞎比划的。   卓婉如此行事是为了以后南北统一迅速恢复经济夯实基础。   国师掺上一脚,为了验证他从卓婉这里感悟到的一些想法,是否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地从商行出发搅乱南方世族互助的局势。   如今,南方出现的裂缝正是证实了他的这个计谋起效了。   言归正传。   卓婉被小弟们拱到了前面,方湖也被他的追随者请到了前面。   为了不惹夫子和院长生气,他们采取文雅的舌战。   方湖咬文嚼字一大堆,文学考核常年不合格的卓婉理所当然的没怎么听懂。   有外祖父和二堂姐在她面前引经据典地教育她,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听不懂的状态。   反正懂的人也只是他们这些大才子,一般人不太听得懂,她敢保证,她身后的这些小弟们也是半懂不懂。   不必惊慌。   听不懂就不要去反驳,只把自己想要说的条理分明地讲出来就行。   她是吃了早饭来到学院的,力气很足,兴致上来了,她想说的话就有些多,再加上她说话惯来不紧不慢,待夫子来后,她仍没有说完,她扫一眼摆手示意不用在意的夫子,继续不慌不忙地叙述她的观点。   这种商人重要性的说法,她从老祖宗们写的日记中能够摘出来一大堆,她美人娘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两句诗词,她也能换着法子地说出来。   参考到她前世写论证文时必须的论点和论据,她又切实地列举出了很多的事例。   卓府中的很多人都走南闯北地走过生意,亲眼看见的亲身体会的永远比书本上诗词更有说服力,她听过很多行商路上的大事小事琐事,这些实例她张口就来。   整个讲话下来,她自认为言之有物,文采翩翩。   说的时间很长的好处就是,别人都忘记了方湖最开始说了什么,以及方湖想她说的这些话想的太投入,没了说话的兴致。   最让卓婉高兴的是,从凌云学院出来的夫子听了她的话后,给了她进入学堂以来第一个政论考核及格分。   自打这一次的讲话后,学堂中就额外加入了一些走商的学问,方湖也从高冷学神成了卓府商队中的一员。   他跟着商队走了五年的生意,也没有回京都入朝廷的打算。   所以,御史家的姑娘们看她尤其的不顺眼,碰见他们卓府的人就要刁难一下。   卓婉觉的这事儿不能怪她,方湖想要做商人走生意,喜欢这种游荡各地的生活方式,是他想要实现自身抱负的方式。   沙城小院里,卓婉认真反驳皮蛋道:“不能说我把他们引入歧途了,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他们选择了这种方式而已。”   说着话,她把捣成粉末的药草用黄纸包扎起来。   皮黑现如今正对做生意有着极大的兴趣,卓婉的话,他只管点头应和,不管对错,直白道:“只要能让我保护的族人能够度过严冬,我什么都可以去做,杀人或者死亡我都不怕,做生意是最好的。”   卓婉赞同地点点头,把皮黑剪下来的根须放入研钵中继续研磨。   皮黑的话让京都来的学子怔愣了许久。   房亲竹从怔愣中回神,合上纸扇,道:“老大,我想跟着你到处走一走,暂时不想回京都。”   “不行。”卓婉摇头,“去戚国,我一个人拖后腿就够了。你可以跟着我二叔去走生意,我二叔最近做书铺的生意,跟书本打交道,你跟着走这个生意,听起来有面儿,你家人应该不会阻止。”   “这个好。”房亲竹想到他连夜看的话本,展开纸扇急促地摇晃了几下,追问道:“是《十二小兵传记》和《小花日常》吗?”   随着卓婉的点头,其他人也跟着兴奋起来,吵吵嚷嚷地说着话本好看,在京都一定能大卖,他们想把话本邮寄给家里人,不知价格如何,他们大半人都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带的银子不多。   卓婉仔细地淹没着药粉,等青衣从屋顶下来检查妥药粉的粒度后,看了眼忙活着给美人娘烙饼路上吃的星子,慢悠悠道:“你们跟着我老祖宗一块回京都,有平八和平一在,我也不用担心你们的安全了。至于话本,你们不用急着买,二叔随着老祖宗回京都,这十车的书先运往京都卖,你们回到京都再买不迟。”   一群从京都来到沙城的公子哥连连点头,他们参加了老大的及笄礼,又顺带观看了老大不同寻常的婚礼,已经物超所值。   他们不想在沙城住着了。   不是他们吃不了苦,实在是沙城的条件太艰苦了,他们的身体适应不了这么干燥的环境,浑身都不舒坦。   隔日,李氏把能留下的东西全部留下,只带着几张烙饼和碎银子离开。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只有三辆马车,跟随而来的小厮和丫鬟都留在了刹车。   随行的马去拉话本,这些还没养熟的牛留给了下来。   小厮中有擅长养马的,就接手了养牛的活计,养不活也没关系,能摸索出养牛的方法就行,再不济,还可以吃肉。   “老祖宗,从小到大,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哪一次不是好好完成的?这一次也一样。你放宽心,好好调养,青衣说你努力的话,至少还能再活五年,到时候,你曾孙女都已经是个能蹦能跳的花骨朵了。”   “好,好。”   “二堂姐,我跟你说了啥,吃胖点,健康最重要,你看看,才来沙城几天就被风沙摧残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像让你在沙城多玩几天都不行,回去多吃点饭。大堂姐,不要笑,你也一样。我娘都没事儿,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就顶不住沙城的天气。”   卓馨轻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道:“回去后,我亲自监督曦儿,一定多吃饭。”   “爹,你照顾好老祖宗和我娘,回头,我有啥事给你写信。还有,二哥和大哥连我的及笄礼和婚礼都错过去了,他们回卓府后,你帮我揍他们两个。”   “好!”   “还有,你女婿跟你说了啥?你嫁女儿嫁的这么开心。”   “你以后的孩子跟着我和你娘过。”   “就这么个条件就能把你乐成这样?咱们直接住在一块不就好了。”   “我还确定了你嫁给他后,你吃不了亏,他会听你的话。况且他家里没有长辈,女儿还是我自己的女儿。”   卓婉摸索了下脖颈上的红绳,道:“你早知道这点了,也没见你以前说起来这个。”   “以前是没见到女婿这个人,等看见他这个人后就全部放心了,其他的嫁娶条件都可有可无,咱卓府不缺。”   卓婉送走了美人娘和老祖宗他们,又送走了同窗好友,剩下的笔友都是潇洒不羁之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用为他们特意安排。   只这剩下的八只野兽和白头海雕,应了三丫的预言,他们赖在她身边,送不走了。 第148章 小裙   海雕又在屋顶扑腾。   卓婉下意识地钻到毛毯里,用毛毯捂住耳朵。   她忍住了海雕制造的第一轮噪音,顽强地继续酣睡着。   与彪悍体型不符的小奶声嘤嘤地叫了两声后,大虎和大狮紧跟而上,用爪子挠着门,虎啸声,狮吼声,此起彼伏。   卓婉弓着背,从床上爬了起来,蹬腿捶被,生闷气。   自从有了这九只祸害,她就再也没睡过一个美美的懒觉了。   秀衣听见声响,打开床幔,看见小姐抿着小嘴瞪着大眼生闷气的小模样,笑出了声。   “这两日,小姐都没有陪它们玩,它们想小姐了。”   卓婉简单地洗了洗脸,坐在梳妆台前,道:“它们自己就能玩一块,现在扒门纯粹是无聊,玩腻了之前的游戏,想让我给它们再找一个好玩的游戏。”   秀衣轻笑着点了点头,想起小姐请骨头他们专门为这九只在城外设置的障碍赛道和游戏道具,就连青衣都兴致勃勃地散开内力,摸爬滚打了好几圈,更别这九只野兽了,撒欢地玩了好些天。   前日傍晚的一场风沙把赛道吹毁,惹的它们昨日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地趴着,呜呜地叫着。   现在听它们喊门的这个动静,显然已经恢复了精神头。   卓婉从镜子中看着秀衣给她盘发,手指纤细灵活,像跳舞的蝴蝶翅膀,灵动又迷人。   “秀衣,这个发型是新设计的?”   “嗯,小姐现在已经嫁人了,可以梳很多的发型,这个是青衣很早之前为小姐设计的。”   卓婉想想别人结婚前后的差别,琢磨了片刻道:“我的衣服是不是也要重新设计一下,走小性感风?”   秀衣被逗乐,“我给小姐另做几套寝衣,至于外穿的衣服,还是要把身上的小软肉捂严实。”   “我懂的。”卓婉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豪情壮志,“我天生丽质,就是不露肉也是满身的小性感。”   秀衣笑的停不下来,索性放下了梳子,一边笑着,一边捧着卓婉的小脸蛋,稀罕地揉了揉。   青衣大笑着进门,三步并两步,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就着秀衣捧住的嫩脸蛋,直接咬了两口,笑道:“小姐无论怎样,都最可爱。”   卓婉眼睛晶亮,脸蛋泛起一片羞红。   青衣稀罕地又咬了两口,就连秀衣也忍不住亲了两下她粉扑扑的小脸蛋。   拿着一匣子木簪的墨衣走进来,看着还陶醉在自己最性感的卓婉,淡淡地陈述着事实:“没有性感,只有肉感。”   卓婉一秒回归现实,忧愁地对着镜子捏了捏脸蛋。   她貌似真的被三丫和星子给喂回了原型,好不容易被九只兽折腾瘦的两斤肉又贴了回来。   秀衣和青衣忍住笑,抓紧时间给她梳妆,院门外的那九只还在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等吃完饭,给它们开点润喉药。”青衣自言自语着。   卓婉点头,想起大虎和大雕时不时掉泪的脆弱小心灵,叮嘱道:“给那种甜甜的润喉糖,或者泡水喝的润喉茶,太苦的话,它们不喝。”   青衣又是一阵笑地点了点头。   她们小姐对待这九只兽像在对待懵懵懂懂的孩子,这九只兽也没被小姐白白宠着,无论遇见什么事儿,都紧跟在小姐身后护着。   前日傍晚,狂风暴沙突入而至,这九只围成一个圈,把小姐牢牢地护在它们的身下,她与墨衣心纠地跑到城外找到小姐时,小姐身上没有沾到一颗砂砾。   秀衣也想到了这九只护着小姐的事情,她虽没有亲眼看见当时这九只战战兢兢地护着小姐的样子,但它们回到小巷时浑身落满砂砾的狼狈样和小姐干干净净的完好样对比鲜明。   不用青衣和墨衣多说,她也知晓了这九只在暴风沙卷起时,没有在第一时间跑入城墙角躲避,反而像对待幼崽一样,即使惊惧着,也跑到了小姐的身边把她护在了身下。   秀衣打开衣箱,从里面拿出十套相似的衣服,笑道:“小姐今日陪它们玩,穿这件可好?”   “不太想穿。”卓婉还热衷在那套舒适有弹性还方便的蛛丝衣,对这件给她穿的长裙不是那么的欢喜,而且,“大狮和金尾猴还有雪狼是男孩子,它们穿这些裙子不合适。”   青衣笑道:“它们不在乎这些,只要跟小姐穿一样的就行。蛛丝衣被黑蜘蛛拿去加蛛丝,戚国的天气严寒,蛛丝衣加厚后能更好地保暖。”   卓婉点点头,穿上樱草色印花长裙,再加上头发全部团起来的花苞,鲜亮活泼的宛若调皮坠入人间的小花精。   秀衣昨夜给她敷了药膏,小脸蛋白白嫩嫩,青衣看了又看,放下了画笔,没有在这张白净的小脸蛋上染上一点胭脂。   秀衣在她头上的花苞上缠了三圈的嫣红碎花带,又在她腰上和脚腕上缠了三圈的嫣红碎花带后,没有再给她身上戴多余的挂饰。   卓婉搬开木凳,捏起裙摆转了五圈,水灵灵地看向青衣。   青衣摸着下巴,真挚道:“小姐越来越漂亮了,如若不是京都的那些人眼睛有毛病,小姐担得起天下第一美人。”   墨衣嗤笑了一声。   卓婉笑嘻嘻地抱起其他九套衣裙向外走,青衣回药房打包药粉,墨衣和秀衣在房间中收拾去戚国的行李。   从京都来的小厮和丫鬟大多没有武功,继续留在沙城帮忙,苗落风死活不回家乡,也不想在沙城,自顾自地打包行李,要跟着卓婉去戚国。   “我被山匪绑了,还能凭着一手的厨艺好好地活了下来,还怕什么。”   卓婉想想老祖宗们走生意时遇见的生死困境,诚恳道:“很多情况,人都是无能为力的,本事再大再不甘心也无用。”   “大不了一死,我不怕死。”苗落风说此话时一身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卓婉淡淡地“哦”了一声,撑开海雕的翅膀,给它穿好小裙后,认真地想了想,道:“我挺怕死的。我要是出意外了,很多人会伤心,可能还会生不如死。”   苗落风想起他的家人,神色黯然。   “每个人都很重要,好好活着,为了吃到还未吃过的美食也得好好活着。”卓婉感慨道:“天下美食那么多,即使被逼到了尽头,也要喘上一口气活下来,苟延残喘的时候也要在脑海里过一圈美食,如果嘴巴馋了,就有劲儿活下来了。”   “你以后要是碰上个挎不过去的坎儿,就想想沙城里的这些人,想想骨肉他们,只要不比他们煎熬,就没脸死,要还是熬不住就给我写信,要是连写信的力气都没了,你就滴上一滴血,我踏着七彩祥云去救你。”   苗落风沉默着点点头。   墨衣抱着衣被到院落中间晾晒,听着卓婉大包大揽的话,轻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太重,祥云撑不住。”   “那就翻跟头,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卓婉随机应变的能力妥妥的。   墨衣嘴角扬了一下,又很快地落了下来。   苗落风的脸上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卓婉给这九只兽挨个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它们活动了两下,发现衣服并不妨碍它们跑跳,欢喜地扭着身子,摆各种是造型。   这一个个自恋又怪异的动作,把提笔作画的小老太太笑的直不起腰。   这几只也可能被前日傍晚的那场遮天蔽日的暴风沙吓着了,昨日萎焉了一天,今天虽然恢复了精神头,可还是黏在卓婉旁边,不肯出院门,也不让她出院门。   卓婉听着走廊上被风敲动的风铃声,道:“既然不想出门,就学一项生存技能吧,咱们万一沦落在外了,也能靠一项杂艺赚点饭钱。”   卓婉摆开教书育人的架势,让它们一个个地发出不同的声音,再一个音符一声吼地琢磨着。   对这九只兽分工明确后,她像模像样地按着指挥棒,让它们跟她的动作吼。   在肉条的激励下,只两个时辰,这九只就机灵地吼出了一只简单的小调。   一群坐在院墙上或者躺在屋顶上的笔友们刚开始还笑话卓婉的异想天开,待两个时辰后,他们站着围在周围,啧啧称奇。   “天才是能创造奇迹的。”卓婉背着手,脸色平静,正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然。   皮黑嘴里哼着小调,道:“这个有名字吗?”   “有。”卓婉眯眼一笑,“小毛驴。”   在小院玩尽兴的九只兽终于忘记了前日的惊惧,跑出了小院,这九只也不需要软团子指挥,一块吼着小调,甚是气派地走在路上,碰见好奇看过来的人,它们还会放慢脚步,表演一番。   这一次去戚国找人,卓婉笔友们出谋出策,一块设计着去戚国的路线。   卓婉听他们讲戚国的风土人情和美食佳肴,把最快路线换成了美食一条线。   她想着,老祖宗最喜欢琢磨着吃的,也最爱把各式各样的美食投喂给她,明部的这些人跟她老祖宗应该有同样的特质。   更何况,如果他们还在意当年的诺言或者还想落叶归根,他们会选择她能轻易找到的地方,这必然是繁华地带,而美食是判断繁华与否的一个方法,毕竟忍饥挨饿的穷困之地是没有心思追求吃食味道的。   近天黑,卓婉把敲定的路线图纸抱进书房,其他九只兽还委屈巴巴地在木盆中踩洗着它们的衣裙。   晚饭时,卓婉看到这九只回来时沾满泥沙的衣裙,掐着腰收了它们的吃食。   不洗干净不准吃饭。 第149章 情话   隐山半山腰,青衣在前面领路,卓婉和蛮大坐在中间,遇见陡坡,蛮大抓着藤蔓灵活地跳了上去,卓婉手脚并用,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   黑蜘蛛看着眼前笨拽拽的白面团,笑问墨衣道:“不上前帮忙吗?”   墨衣摇了摇头,看小姐又艰难地爬过了一个陡坡,嘴角翘了翘。   黑蜘蛛把她养的红头蜘蛛放养到隐山,这些红头蜘蛛也是她从隐山脚下找到的,她并不担心红头蜘蛛适应不了隐山的毒障。   抬头看见慢吞吞爬上去的团子,看了一紧紧盯着团子安危的墨衣,道:“你们真有意思,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   墨衣淡淡地看了黑蜘蛛一眼,飞身,借力从苍天大树上摘下几颗熟透的野果,上前给了歇脚的卓婉。   卓婉接过野果,对着墨衣,甜甜一笑。   卓婉分给青衣半个野果,语重心长道:“以后咱们就近养蝎子,这爬山的功夫,可以多耕两亩药田了。”   “蝎子养在毒障中心,药性最好。”青衣不怕折腾,她能为一株山参在深林枯守数日,现在只是爬座山,这对她来说,很是轻松。   卓婉捶捶腿,后悔听了皮蛋的起哄,跟着青衣来看蝎子,“散养的蝎子,太小,不好找。”   “有诱饵。”青衣幼时养过五毒,熟悉它们的习性,“只需在树根放下诱饵,三日后便会扎堆,届时黑蜘蛛来取即可。”   “你告诉黑蜘蛛怎么处理毒蝎子的毒素了吗?”提起这个,卓婉就想起早晨的事儿,心痛。   青衣和黑蜘蛛,一个养毒蝎子,一个养毒蜘蛛,两人比拼谁的毒性更大,让她来当裁判。   说实话,看久了,无论是蝎子还是蜘蛛,她都觉的挺可爱的,也无所谓去当这个裁判,但她们两人用活物去比较它们的毒性,刚开始是沙城的地鼠,随后是沙城的鸡鸭,今日早晨,她们竟然把魔爪伸向了牛。   她一觉醒来,看着躺在地上已无气息的牛,心里凉飕飕地泛着疼。   这两个败家娘们,毒死的牛不能吃!不能吃!!   “青衣,牛很宝贵,一头牛能耕地,还能让咱北军无粮的时候再多熬一天,以后咱不用牛做实验了哈。”   青衣从地上找出一棵甜根递给卓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早晨的时候刚从瓮里得到蝎王,太过激动,失了分寸。   卓婉嚼着甜根,安抚着青衣道:“现在沙城还处在种粮模式中期,等解锁到养殖模式后期的时候,你想用几头牛,我就给你几头牛,先耐心地等一等。”   又被小姐当成小孩子哄了,青衣忍笑,装作失落的样子点了点头。   看到青衣的失落,卓婉只觉嘴里的甜水都不甜了。   她的手沾了土有点脏,便用粉扑扑软嫩嫩的脸蛋层蹭了蹭青衣艳丽尖锐的脸蛋。   “你现在刚养出来蝎王,差一步就能成为蝎皇,等养出来蝎皇了还能更进一步地养出蝎圣,最后得到通人语的蝎子精,到时候,就是沙城没有解锁养殖模式,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买牛,乖。”   青衣低着头背过身,憋笑憋的脸色通红。   卓婉看着青衣低落的背影,支着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能再偷懒了,她连自家的青衣都快养不起了。   墨衣暗嗤了一声“傻子”,把刚刚采摘的野草莓塞到她怀里,让她抱着竹篓吃。   踉踉跄跄地,卓婉凭着自身实力爬到了隐山毒障中心。   卓婉用一根木棍,把又一只扒着她的脚往上爬的蝎子戳下去,“青衣,这些蝎子傻兮兮,不用放诱饵,就往人身上爬。”   青衣看着毒蝎的异常反应,绕着她转了两圈,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地问道:“小姐,你身上是不是带着小牙的毒牙和蜕皮?”   卓婉从荷包的夹缝里掏出小牙给她的尖牙,又撩起裤裙,把她绑在脚腕上的长鞭解开拿在手中。   摸摸索索地把这两样东西捧在手心里,卓婉对着青衣甜笑,模样可乖。   青衣笑着掐了把她的脸蛋。   蛮大惊奇地看着伸着食指与成片的毒蝎子玩数字游戏的小城主。   他去年跟着父亲和族长来过这里,无论是他父亲还是族长不怕毒障也不怕野兽,唯独怕这些毒蝎子,小心翼翼地不去惊扰它们。   父亲和族长的小心谨慎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他从不敢轻易跨入这片毒障中心,也不允许跟着他的小伙伴来这里玩。   一只小蝎子尾巴和头缠成一个圈,套在卓婉的食指上,像一个黑玉雕刻的精致扳指佩饰。   卓婉蹲在地上,用另一个手指头点它的小尾巴。   小尾巴动一动,便是一阵咯咯的欢笑声。   有毒牙和蛇鞭在,青衣放心她一个人跟蝎子玩,带着黑蜘蛛,讲接下来几个月需要如何处理可入药的毒蝎子。   蛮大来之前就被族长和父亲特意叮嘱,要认真地听青衣的话,好好地学。他心里虽然怕这些毒蝎子,还是忍着心中的恐惧,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蜘蛛的旁边一同听着。   清脆的笑声传过来,青衣抬头看了一眼卓婉的方向,波无澜的眼睛中再一次染上了笑意。   黑蜘蛛和蛮大也直起腰,看向坐在树根上的小城主,密密麻麻的毒蝎子被她拨弄着排成了大大小小的圆环。   蛮大忍不住看向青衣,问道:“你不怕这些蝎子蛰城主姐姐吗?”   “它们可舍不得。”青衣笑的神秘莫测。   蛮大挠挠头,不懂,使劲想了想,猜测道:“是因为牙和蛇鞭吗?”他们蛮族的战士如若有人杀了人便把骨头挂在腰间,其他人就不敢招惹了。   青衣笑着摇了摇头。   黑蜘蛛敲了下蛮大的脑瓜,“光有一身的力气 ,连骨头的半份聪明劲都没有。”   蛮大扁嘴,“骨头比我大,他更聪明是应该的,他还没我送力气大呢,我们蛮族只有力气大的才能成为战士。刚城主姐姐把牙和蛇鞭给我看了,除了这两样,城主姐姐身上没有别的了。不是这两样,还能是什么。”   黑蜘蛛道:“那两样东西都是用来威吓,让其他的东西不敢靠近,而不是亲近。你看那些蝎子粘在小城主身边,像是害怕的样子吗?”   蛮大皱皱鼻子,满是疑惑地看向墨衣,期盼着墨衣不像青衣和黑蜘蛛那样喜欢逗弄人。   墨衣抱着剑依靠在大树上看着远处渐落的夕阳,察觉到蛮大的求助的眼光,冷冷地扫了蛮大一眼,仍是一副冷漠如霜的模样。   蛮大低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认真地看青衣处理毒蝎子的手法。   夕阳落下山,一行人趁着天黑毒障遮路前下山。   青衣历经数月,呕心沥血养出来的蝎王成了卓婉的发饰。   卓婉一本正经地跟青衣解释,她头上的蝎王想出去见见世面,这样才更有力于它对蝎子群的统治。   青衣大笑着允了。   下山的路上,蛮大盯着小城主头上的蝎王,看了一眼又一眼。   蝎王忠实地扮演着发饰这个角色,一动不动,即使被飘飞的发簪细串珠碰到了身体,也以旁人察觉不到的慢动作,慢吞吞地挪到一旁。   待走到山下,卓婉累的气喘吁吁,额头上的细汗沾湿了头帘,发丝紧紧地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   卓婉左手把额前发丝卷成一条撩起来,右手捏起蝎王放到卷成条的发丝上,蝎王趴着固定发丝。   卓婉再一次做到了物尽其用。   蛮大看着把蝎王当发夹用的小城主,沉默着。   如果不是自始至终地看着蝎王爬到了她的头上,他只会认为她头上的发饰很是别致。   城门下,正与回城的骨头他们相遇,卓婉从墨衣提着的背篓中掏出她在隐山摘的野果分给他们吃。   骨头把野果让给偏爱甜食的小信,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发夹,眼神定了定,想起小院中的药蜂和虎豹们,瞬时绷紧的心神放松了下来。   “我后天出发去戚国。”卓婉把随身携带的行走路线地图给骨头看,“差不多半年。”   骨头仔细看了眼地图,又把地图还给她,“如果半年还没回来,我带着他们沿着条路找你。”   “好。”卓婉笑眯眯地点点头,交代道:“过两三个月,沙城的第二批粮收获,来沙城走货或者买粮种的人会跟着多起来,你带着指骨他们看好沙城,不要起乱子,碰见异常或者不怀好意的人,你派人盯紧了,抓住证据就告诉矮墩子,让矮墩子派兵来抓人。”   骨头郑重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小太子不与你同行?”   “他跟着国师和军师学治国策。”卓婉说的婉转,事实是,她好不容易把矮墩子的学习积极性调动起来,已完美地完成了外祖父布置的任务,她不想再跟着矮墩子起早贪黑地听国师讲她听也听不懂的之乎者也。   矮墩子智商高情商也高,国师讲的文章经纶,只需一遍,便能融会贯通。   而她则需要大毛掰碎了细分了再反复地讲上三遍,她才能稍稍理解。   至于矮墩子只读两遍便能倒背如流地文章,她需要认真地大读二十遍才将将背会第一段。   如此的强烈对比下,特别容易让人增生阴暗的情绪,比如矮墩子的小金珠都落到了她的手里,以前免费给他吃的果脯,如今也需要他用小金珠高价购买。   他跟美人娘告状,美人娘来到沙城后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   她痛定思痛地把不她劳而获的小金珠全还给了矮墩子,还认认真真地给他道了歉。   矮墩子本不想原谅她,在她一颗雪花糖和甜言蜜语下,被她哄好了。   他们就此事件达成了一条放过彼此的协议,他继续不怕苦不怕累地跟着国师和军师以及将军们学本事,她继续做生意给他攒钱。   她去戚国期间,十二掌柜会根据她的半年商铺规划进行实施,矮墩子可以参照她写的商铺规划书进行指导和总汇。   她在这半年里的商铺计划本身就是为了让他对民生和经济有更深入的认知,涵盖面甚广,赚钱是其次。   如果是她或者她老爹来跟着,还有可能盈利,矮墩子的话,可能会赔,如果她的十二个掌柜再奋斗奋斗,能不赔不赚地维持住正常运营。   她已与矮墩子和十二个掌柜说明了情况,无论盈亏都不用紧张,只当她尝试使用新运营模式必不可少的投资。   卓婉带着骨头他们到小院后扔下他们,与秀衣一起把美人娘从京都带来的衣服从库房中抱了出来。   卓婉啃着三丫削给她的甜瓜,问道:“这些是旧衣服,你们要吗?”   小信看到这些比他们身上衣服好了不知多少倍的衣服,小眼神兴奋地亮了起来,闪晶晶地仰头看着哥哥。   骨头点了点头,如果是旁的时候旁的人,他肯定不会去拿这些衣服,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宁愿蛮不讲理地去争去抢,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但这些衣服是小城主给的,并不是施舍,而且他也清楚,这些衣服是他帮她留意沙城异常的酬劳。   骨头一点头,小信欢呼着跟在卓婉身后抱衣服。   卓婉掰下来一块甜瓜塞到小信嘴里,指着背篓中的十套大红色衣服道:“我二婶子去庙里求的红布,辟邪保命,我大哥穿了后,我二哥穿,我二哥穿了后,我又穿了一波。衣服虽然洗的有些掉色了,还是又漂亮又有意义的,你跟小双身体不好,穿这个压压命。”   小信的小脑瓜像蹦跳的小麻雀,一顿一顿地点着头,迫不及待地把这十套红色衣服折叠到一块,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中,让哥哥帮他拿着。   卓婉指着摆在桌子上的衣服,跟骨头介绍道:“这些是我大哥和二哥小时候穿过一两次的衣服,指骨和手骨他们要是不嫌弃,你看着大小分给他们。”   “这一些是我二叔和堂哥的衣服,他们两个穿衣服讲究,家里绣娘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好了,结果没有他们想象的好看,或者又不喜欢这个样式和颜色了,他们就直接扔到卓府的库房中。”   “卓府其他人的衣服是我娘和堂姐亲自设计的统一服饰,好看又舒服,都相不中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所以这些衣服都在库房里一直放着,没人穿,全新的。”   “你们挑喜欢的过年过节的时候穿,剩下不喜欢的可以跟着商队去别的城镇卖掉,这些衣服,布料好,做工也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卖的时候,让指骨来,他脑子灵活会做生意。”   “这个最大的箱子里都是我小时候的衣服,很漂亮,很多是我娘和二婶与绣娘一块完成的,稍大一点的都是秀衣的手艺。这么多衣服,我娘都没舍得丢掉也没舍得给别人,我二婶说,我娘是嫌弃别家孩子长的太丑。小双长的好看,给小双穿,我小时候比较壮实,小双太瘦,你可以找三丫给小双再改一下,三丫喜欢紫果,你们让她帮忙的时候可以给她这个。”   骨头笑了一下,城主是第一个夸小双好看的人。   卓婉唠唠叨叨了许久,等骨头和小信他们背着装满衣服的背篓离开,她直接瘫在了大虎身上。   她美人娘把衣服从马车上卸下来的时候就让她把衣服给沙城里这群衣不蔽体的孩子,考虑到骨肉他们那种微妙的敏感心思,她一直等着这个大好时机。   这一次,她把美人娘从京都带来的旧衣服给了合适的人,又给了骨头他们注意沙城异象的雇佣费。   雇佣费就是这些可以卖钱的旧衣服。   她如此地机智。   明亮莹白的夜明珠照亮卧室的每一个角落,卓婉翘着的脚丫子悠悠地晃着,一手撑着白白软软的小下巴趴在床上,一手拿着眉笔在纸上写字。   为了防止她被旁人吸引走全部的心神忘了他,勒安谦要求她每日给他写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不能是流水账,要走心,要感人肺腑,要让他看出她对他的重视。   卓婉默默地合计了下他诸多的要求,总结出一条结论,他想让她给他写情书。   毕竟是她老公,这个小小的要求,她会满足的。   卓婉头一次写情书,不太了解情书基本格式和套路,便从书箱中翻出话本进行分析归纳,发现大部分情话,她都对她美人娘以及老爹说过,小部分情话,她都对青衣她们说过。   嗯……   她觉的写这些话本的作者,一定对情话有误解,这些话明明都是能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   她美人娘在她心里就是天上的明月,海中的明珠,心尖上的一束鲜花。   她老爹在她心里巍峨如山,每日看见他,就心生欢喜。   秀衣和青衣在她心里貌美怡人,宛若清灵朝露,宛若绚烂晚霞。   她在心里这么想的,当然这样跟他们说,他们听到后,笑的都很开心   卓婉把话本重新关进书箱中,进行自我创作。   【整个夜晚都在做梦,梦中全是你的音容相貌,想你的第六天,宛若六年,思念如影随形。】   【酥软的排骨肉刚用筷子夹起来,才想起你已不在身边,顿时恍然如梦,食不下咽,想你的第六天,人比黄花瘦。】   【我用思念在心中画下了你的一副画像,这幅画像越来越大,紧紧地包裹住了我的心房,想的第六天,我的世界只有你。】   墨衣抱着床褥走来,看了眼纸上的毫无筋骨的丑字,冷冰冰地把被子扔到卓婉的身上,这信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人比黄花瘦?食不下咽?你身上多出来的两斤肉是怎么长的?”   卓婉如丁香姑娘一般哀愁道:“这不是肉,这是化虚为实的浓烈思念。”   “墨衣呀,你没有谈过恋爱,不懂这种化思念为食欲的悲痛。”   墨衣的脸,布满了沉沉黑气。   正整理衣箱和首饰的秀衣和青衣,忍不住大笑出声。   需要准备的东西收拾妥当,蝎王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头上伪装发饰,白头海雕站在车厢顶,嘤嘤地哼着小调,其他八只兽,想要赖进车厢中跟它们的软团子粘到一到,被冷硬的墨衣一脚一只兽地踹出了车厢。   卓婉从车厢伸出头,笑眯眯地对着被踹懵的八只兽挥了挥手。   八只兽嗷嗷地叫着。   车队缓缓向前,没人理这八只愈发赖皮的兽。   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坐在最前面的拉货车上赶车,听见八只兽的吼叫声,摸着胡须大笑着回望了一眼。   八只兽垂头丧气满是委屈地跟在小城主的车厢两侧。   蛮大被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的大笑声吵醒,揉着眼睛从货箱上面醒过来,打个滚,趴在铺着草垫子的车厢上,看着后面的车队。   很多人,很热闹。   越往北,天气越是寒冷,从细细密密的雨雪,到片片鹅毛大雪,卓婉被秀衣包成了一颗彩球。   戴上皮黑送给她的黑皮长毛帽,缩住脖子和四肢,她就能毫发无伤地从坡上滚下来。   八只兽身上浓密的毛让它们精神抖擞,不怕严寒。尤其是雪狼,最是熟悉这片冰雪天地。   八只兽对着车厢不停地嗷嗷叫着,想让软团子下来陪它们玩。   秀衣给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确保不会冻着她,便让墨衣带她出去。   卓婉抱住青衣的胳膊,连连摇头,她不想出去,车厢内那么暖和,她不想出去受冻,而且雪狼它们把她当成了球,叼过来再踢过去。   青衣忍着笑拍拍她的头,“已经在车厢中窝了一天,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墨衣不等她摇头,直接提起她的腰带扔了出去。   大猩猩上前猛跑了两步,比大熊更快地接住了软团子。   它们皆知软团子比幼崽还弱,不能压不能扑,只可以小心地踢着或者叼着玩。   卓婉团成一个圈,被它们踢的滚了十圈后,迅速地站起来,捣腾着两条小短腿,向前跑的飞快。   后面的八只兽一看球开始自己滚了,吼叫着向前追。   球跑的更快了。   撩开窗帘看小姐玩的青衣,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眼看着快要脱离队伍的保护圈,墨衣一个闪身,一手拽住卓婉后衣领,把她提了回来。   还没玩尽兴的八只兽,追赶着墨衣,嗷嗷地叫着。   卓婉回到马车上休息了片刻,摸索着下巴想了想,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八只兽终于用它们在冻湖里捕捉到的三条鱼跟秀衣换得一次软团子陪它们玩的机会。   在八个味道一样的软团子出现后,它们惊呆了。   八个球向八个方向跑,八只兽分别向八个方向跑。   卓婉猛着劲儿地向前跑,一个急刹车,反身跳到了大虎身上,趴着抱紧它的脖子,止不住地大笑着。   大虎甩甩背,又不敢太用力怕摔伤软团子,只好背着她往回走。   李氏离开沙城前,叮嘱卓婉,即使跟这九只兽在一起,也不能光玩,要从它们身上学些东西,无论有用没用,要保持住一颗不断学习的心,这样才能多消耗点心神少长点肉。   美人娘的话很对,她最近跟着大狮学狮吼,跟着大虎学虎啸。   回车队的一路上,大虎很是认真地教着软团子它们虎群中幼崽的求救声,它认为这种声音最适合软团子。   软团子一叫,再凶猛的老虎也会本能地护住软团子。   显然,卓婉和大虎之间是没有心灵感应的,她一直以为她学的是两虎相争时的威吓声。   每次吼叫,她都极力地摆出相应的凶狠表情,努力地霸气侧漏,努力地把此山只容一虎的唯吾独尊王者气势彰显出来。   进山无数,熟知真相的一行人忍笑忍的浑身抖。   蒙在鼓里的卓婉跟勒安谦写日常情话。   【爱你很深,才会担忧你的安危,每一声的虎啸,都向众人宣示,你是我的所有,不容侵犯。】   【今生做人,愿与你共度余生,来生为虎,愿与你共享山林。】   卓婉又写着写着睡着,秀衣放下床幔,轻笑着把信递给墨衣。   墨衣把信直接装入防水信封中,这些腻歪的内容,看一眼,她都嫌眼疼。   偏偏小老太太稀罕不已,竟然被这糟心团子鼓吹的开始誊写编制《土味情话大宝典》。   主子也被小姐带歪了,她邮寄书信时必被催促下一封。   这通篇的腻腻歪歪没一句实在话的信有啥好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三次元工作进行人员调动,这两天都在忙这个了。今天终于调休了一天,稍微补点更新。明天如果不开会,继续补更。 第150章 雪狼   冰天雪地,一行人用雪堆了个巨大的雪屋,把马车赶进去,躲避晚上的冷风。   被秀衣捂成一个毛绒大团子的卓婉站在雪屋外,笨重的连掐腰都成了高难度的动作。   除了她,其他人都有内力,这样寒冷的天气正适合他们身体自行运转内力,反而一个比一个穿的清凉,就连拜在坡脚道长门下的蛮大都为了锻炼外体感知内力运转,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   “你什么时候有了内力?”卓婉看着一身单衫的苗落风,呼出了团团白气。   “路上跟老和尚学的。”苗落风耍着刀花,几近透明的生鱼片落在案板上,“越走越冷,学点内功,更方便处理食材。”   卓婉默默地走远,她和蛮大跟着道长学,蛮大有了一层内力,她还没弄懂内力的科学性。她路上跟着空言和尚读心法,青衣和秀衣悟道,武功更精进,她还没找到这些心法的连贯性,就连苗落风都学了内功来保暖,她还只能穿一层有一层的厚衣服。   卓婉抱着被青衣烤热的石头,看见八只兽雄赳赳地走过来,把石头塞到厚袍中,从口袋中掏出肉干喂给它们。   大猩猩掐着毛绒团子,把她放到大熊的背上。   金尾猴也爬上大熊的背,用尾巴缠住毛绒团子,四肢抓紧大熊的棕毛。   大狮冲着雪屋的方向吼了一声,青衣和秀衣从雪屋中走出来,对着它们点了点头。   雪狼仰头,兴奋地嗷了一声,率先跑向雪林。   大熊紧跟而上,其他的兽跟在大熊的身后,时不时地看一眼大熊背上的软团子有没有掉下来。   秀衣从马车上拿出保温盒,装入几块枣糕和蛋饼,从锅中捞出一勺的菜汤倒入保温盒中,再用厚毛皮包裹住装了吃食的保温盒和汤水的保温杯,递给墨衣。   青衣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白底玉瓶,“小姐要是出汗了,你用内力烫热湿帕再给她擦汗,干净后再给她抹上这个香膏。”   墨衣点下头,把玉瓶放入怀中,拿着剑,提上包裹,飞身追向卓婉。   雪林外,大猩猩把软团子塞到怀里,挡住后面的冷风,大熊站在前面,大狮和大虎也一左一右地站着。   雪狼从缝隙中钻进去一个头,用脖子上的银白色的长毛护住软团子的脸。   这阵卷着冰雪的冷风持续了一刻钟才渐渐地停歇,大虎抖落身上的雪花,把软团子叼出来,摔到大狮的背上。   八只兽继续向前跑,钻入雪林。   墨衣从树上落下来,看了一眼站岗叫哨的白头海雕,紧跟在八只兽后面。   白头海雕怕冷,有些不适应这个冰雪交加的天气,平日里就躲在温暖的车厢中,即使出去,也会让卓婉给它穿上厚厚的一层衣服。   穿的厚,飞行起来就有些不方便。   它就从之前冲锋陷阵的角色变成了望风盯梢的。   进入雪林后,速度放缓,队形开始改变,雪狼和大虎压尾,金尾猴松开尾巴,攀上树杈在前面带路。   被毛绒外袍捂的甚是严实的卓婉老老实实地趴在大熊的背上,脸埋在硕大的挡风厚皮帽中,钻不进丝毫的凉风。   外面冷寒,她整个人都热腾腾的,甚至被怀中的热石头暖的脸通红。   直到大熊停了下来,卓婉笨拽拽地摘下连着外袍的厚皮帽,露出一个浅黄和浅粉相间的条纹针织宽边帽。   缀了几颗小珍珠的针织帽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留出一双大眼睛。   金尾猴比手画脚地指着被雪压住的灌木丛吱吱地大叫着。   卓婉从大熊背上滚了下来,半条腿都埋在雪里,吭哧吭哧地往金尾猴指的灌木丛走。   拨开灌木丛,一股温热扑面而来,卓婉眨了眨眼,等热气散尽,低头仔细看热气的来源。   咕嘟嘟冒热气的,正是一口脸盆大小的——温泉?或者水坑?   “天材地宝?”卓婉水坑中的一根草,没有话本中所说的金光闪闪,也没有青衣跟她讲的奇形怪状,就像一根普通的杂草。   “难道说,这个天材地宝学会了伪装?”卓婉蹲在水坑前,对着这棵长相朴实的草,进行善意的猜测。   似是受冷,小草叶子开始慢慢地卷成一团,最后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绿球。   “进化版含羞草?”卓婉对着绿球哈气。   绿球动了动,慢慢地松散开,成一个拳头大的镂空球。   卓婉小心地把灌木丛回归原位,扬起雪花把灌木丛重新盖住,以保住水坑中冒出来的热气。   卓婉找到一个大石头,坐到上面,从外袍的口袋中拿出笔和纸,写下金尾猴发现的天材地宝模样,把纸条塞进荷包中,递给铜钱豹一根肉条零食,让它叼着荷包送给青衣。   铜钱豹叼着肉条和荷包,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卓婉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哈着热气,很是艺术感地摇晃着脑瓜把热气连成了一个螺旋。   大虎爬到大石上,窝在她的旁边,也学着她的样子哈热气,可惜嘴太大,白气始终不成形。   学的最快的还是大猩猩和金尾猴,大猩猩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吐圈。   有成功范例在前,卓婉一遍一遍地琢磨着吐圈。   金尾猴看看大猩猩,再看看软团子,轻而易举地呼出一个环。   再一次失败的卓婉放弃了这项专业性极强的技能表演。   人生艰难,她就不为难自己了。   墨衣面无表情,即使看多了她这种被八只兽碾压智商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冷风雪又起,卓婉一个翻身趴到石头上戴上帽子捂住脸。   大虎站起身,把软团子从石头上叼下来,还如刚才那般把她护在中间。   墨衣睁眼看了一眼,把包裹放在避风口,起身来到寒风口,运行内功心法。   这一次的寒风是这一天最后一场,来的迅疾,走的利索,短短的半盏茶,又万籁寂静。   卓婉等大虎推她,她才抬起头来,正看见青衣像漂浮的鬼影一般虚身落在石头上。   迎着崇拜的眼神,青衣大笑了俯身拍了拍她的头。   卓婉献宝地扒开灌木丛,“这是金尾发现的。”   青衣上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好笑地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   “这是普通的河草,因这个泉眼提供了合适的温度和水质,河草才能在冬季正常生长。”   卓婉幽幽地看向金尾猴。   金尾猴龇牙,一脸的怒相。   卓婉上前抓住它的尾巴,仰头道:“你下来,我们没找到。”   金尾猴最嫌弃软团子的笨劲儿,怎么教她都学不会它寻宝的本领。   金尾猴气咻咻地爬到高处,从树顶摘下一个硬果,教训地扔向屡教不会的笨蛋。   卓婉条件反射地一个闪身,没避开。   硬果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卓婉揉揉头,捡起地上的硬果,用力扔向猴子。   金尾猴连躲都不用躲,这个毫无准度的硬果砸在了树干上。   金尾猴咧嘴,嘲笑着弱唧唧的软团子。   卓婉对着金尾猴眯眼一笑,扭头跑向铜钱豹,撒娇地抱住它的脖颈蹭来蹭去,指指猴子,再指指她被砸的头。   铜钱豹优雅地爬上树顶,把金尾猴给抓了下来。   大猩猩把软团子当做幼崽护着,一等金尾猴落地,对着它的头捶了一拳。   大虎和大狮也威胁地对着它怒吼了一声。   金尾猴抱着尾巴对着树根面壁思过,等卓婉吃完了饭食,才结束它的自省。   卓婉每次受到惩罚都会不明原因地委屈,这时她美人娘就会给她两块糖,她的心情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   以己度猴,卓婉从口袋中掏出两条干香蕉片,偷偷地塞给了垂头丧气的金尾猴。   金尾猴避开爱抢食的雪狼,把香蕉片迅速地藏入嘴中,对着卓婉龇牙笑,蹦跳着来到灌木丛,四肢并用地刨土。   “千年人参。”青衣疾步上前,推开金尾猴,用手一点一点地拨土。   金尾猴翘着尾巴,得意地走到卓婉面前。   卓婉看了眼极度兴奋中的青衣,连肉条带荷包全给了它。   金尾猴举着荷包,吱吱地蹦跳着尖叫。大猩猩拍着胸,凶相毕露地冲着它吼了一声,它才乖觉地从树上下来,把荷包中的肉条分给它们。   这个千年人参是它发现的,但这个泉眼是它们一块发现的,如果没发现泉眼,它也闻不到人参的味道,所以,肉条也有它们的份儿。   更何况,它打不过它们。   青衣得到这个千年人参后,就开始制作最大化保住药性的蜜药丸,卓婉帮着取蜂蜜,并把蜂蜜抹在药丸的最外面。   车厢中,全是散不尽的药味。   一根千年人参揉成了百颗补气药丸。   青衣把药丸一颗颗地放入玉瓶中,十颗为一瓶,小心放入药箱中。   药箱抹了一层青衣的血,凡是触碰者,三步内必死。   药箱中全是不同功效的药丸,每一颗在南方都能卖出天价。   就如这个千年人参揉成的补气药丸,只需一颗,无论是病入膏肓的人,还是难产的孕妇,都能吊住最后一口气,病人能凭着这口气多活一年,孕妇能用这口气迅速恢复力气。   也就是说,这些药丸都是命。   卓婉眼巴巴地看着青衣的药箱,悠悠地晃了下青衣的衣角。   青衣心软,从药箱中拿出三颗雪花糖。   墨衣清咳了一声。   青衣只拿出了一颗雪花糖。   卓婉把雪花糖放入荷包中,笑成了一朵绚烂的太阳花。   月光下,亮如昼,一行人在至寒之地运行内功,事半功倍,但马儿受不住长久的寒冷,修整了半夜的马车又开始前行。   卓婉亲自接生色小黑马如今长成一头雄壮俊毅的领头马,聪明又任性。   它踢踢踏踏地走在最前面,威风凛凛,在卓婉果糖的伺候下,避开了许多危险的地段,顺顺利利平平坦坦地走过了冰雪覆盖之地,来到了热情好客的雪狼部落。   卓婉看着他们祭坛上的雪狼图腾,再看看藏在她车厢中的这只狼。   她拐走的貌似是他们部落供奉的狼神。   卓婉照着地图找到把雪狼当信差的笔友。   “快临盆了?”卓婉摸了摸她的肚子,根据大小猜测着。   雪晴忧心地摇了摇头,“只有七个月。”   “双胞胎?”   “巫医说有四个。”雪晴眉头紧紧地皱着,“我希望是两个,如果是四个,那他们就太瘦小了,体弱多病的孩子在雪狼部落不受欢迎。”   “多费点心,好好养,说不定就能养的壮实了,要是还是瘦弱,就教他轻功,正适合,再不行,就让孩子走出部落,来我们沙城谋生。有这么多条路可走,还有什么好忧心的。”   雪晴松开了眉头,绷紧的心神刚要放松下来,眉头又皱了起来。   “要生了。”   卓婉一顿,抖着手把她扶到床上。   接生婆和巫医进屋,卓婉这个未□□的姑娘被巫医赶出了产房。   卓婉坐到青衣的旁边,看着雪晴的丈夫火急火燎地走来走起,心里满意。   不枉雪晴担着风险给他生孩子。   身为雪狼部落首领,即使生孩子也不见她慌张,只皱着眉头,按照接生婆的话来用力。   她常年做活,身体素质极好,也有着一把力气,不到一个时辰,四个细小的哭声从产房传来。   片刻后,她闷哼出一声。   慌乱脚步声伴着惊呼声响起,她的丈夫脸色煞白地跑进产房。   青衣不慌不忙地放下他们雪狼部落的特色雪茶,扭头看向卓婉,问道:“救吗?”   卓婉连连点头,从荷包中掏出唯一的一颗雪花糖。   青衣笑着摇了下头,从药箱中拿出一颗药丸,“问题不大,把这个喂给她就能跨过鬼门关。”   卓婉手心里攥着药丸跑进产房,趁着他们着急止血的时候,把药丸偷摸摸地塞入了雪晴手里。   雪晴一句话都不问,撑住最后一点力气,把药丸吞入嘴中。   旁人没来的及询问,也没来的及阻止。   待雪晴的眉头渐渐松开,安安稳稳地进入睡梦中,她的丈夫才满脸后怕地移开视线,走出病房。   “您是否还有神药?”男人布满血丝地眼睛看着卓婉,“我愿意用五十匹雪狐皮换您一颗药。”   雪狐皮与雪茶一样,为雪狼部落特有,在外面有价无市。   六年前,在南方,赵家就是为了夺得一匹雪狐皮,暗杀了整个的一个刘姓家族。   也是这个时候,卓府看准了皮毛生意,组织着商队搜罗珍贵皮毛。   机缘巧合下,或者说有意寻找下,她老爹找到了这个部落。   她老爹跟部落首领做生意,也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了跟在首领身后学习处理族外事务的雪晴。   她们顺理成章地成了交换彼此所知信息的笔友。   这片雪地的地图便是雪晴提供给她的,同样的,雪晴手上也有一份沙城地图,只要照着地图闯过沙漠来到沙城 。   卓婉在脑中迅速分析了下五十匹雪狐皮所代表的意义,颠儿颠儿地跑出去找青衣。   言简意赅地把雪晴丈夫的意思讲给青衣后,卓婉乖生生地看着青衣,听她的意思。   青衣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换!”   按照行内规矩,卓婉这个中间人,能得到了五皮雪狐皮。   现如今,青衣有四十多匹雪狐皮,以及上千颗稀有药丸。   论个人固定资产,青衣最多。 第151章 湿地   在卓婉恋恋不舍泛着水光的眼神下,秀衣拿走了她的五匹雪狐皮。   一剪刀下去。   卓婉趴在软塌上,无精打采地蜷成了一团,宛若春日里枯萎的蔷薇。   秀衣裁剪雪狐皮,给她做过冬的厚外衣。   秀衣不管雪狐皮的昂贵,只管银白细绒毛的雪狐皮是所有皮毛中最保暖最舒适的毛皮。她想着,小姐还在京都卓府的时候,大夫人舍得给小姐穿,现在奔波在苦寒之地,更应该穿的舒适穿的暖。   卓婉翻过身,看着秀衣飞针走线,一件银白毛绒外衣快速成型,虽然看着就很暖和,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痛。   “秀衣,你可能不知道雪狐皮对南方世家的意义,不仅是极品皮毛,还是面子。”   “雪狐神出鬼没的,只有老死的雪狐才有最佳的皮毛。雪晴和她丈夫攒了三年才攒够五十匹。”   “我昨个带着雪狼四处聊了会天,我老爹自三年前来了一趟买走雪狐皮后,直到现在,三年下来,整个部落也只捡到了七十八匹雪狐皮,完好的仅仅五十匹。”   “咱们不用想多的,咱们只要在南方卖一件雪狐皮,下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青衣的雪狐皮多,拿她的去卖。”   秀衣心不在焉地说着,心里想着小姐被八只兽团团围住挤在一起的样子,灵感乍现。   她比拟着雪狐的模样,在成型的毛绒连体外衣帽上用浅粉的细布料和碎毛皮缝制了一对尖尖的耳朵,塞入蓬松的毛线团,尖耳朵支棱了起来,惟妙惟肖的能够以假乱真。   秀衣捏了捏软软的毛耳朵,想象了下小姐穿上这件衣服的可爱模样,手上的动作快的化成了虚影。   卓婉嘴里磨着硬如石头的肉条,眼睛盯着话本看了两眼,仰着头看向秀衣,“青衣跟我说,她师兄跟随翼军守在东南临海之处,天气湿寒,人烟稀少。现在没有问题,再过几年,他们的膝关节迟早要出问题。”   秀衣继续忙着手上的针线,静静地听她说话。   “这种湿寒之地,最适冰荷生长。青衣打算把雪狐皮给她师兄,让她师兄帮忙种冰荷。”卓婉小腿翘了翘,“青衣说她师兄擅长种草药,无论是怎样娇贵的药草,他都能种活。”   “秀衣,你说,他跟着军队担任军医,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秀衣满眼笑意地低头看她。   “翼军多灾多病,其实就是因为不适应湿寒之地,咱们沙城人才济济,正有这方面土生土长的专家,既能治标又能治根。”   “咱们沙城完全可以跟翼军进行人才交流,互利互惠。”   秀衣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手上的缝合,她家小姐在做生意和用人方面古灵精怪,总能冒出一个个看似天马行空却切实有效的主意。   小姐已经为沙城铺好了路,只要沙城按照小姐设计的游戏模式继续走下去,不出十年定能超过京都的繁华。   现在小姐开始想着与湿地进行人才交流,待小姐与湿地、与翼军接触的越来越深后,恐怕不久后,空无人烟的湿地会成为第二个沙城。   想到这里,秀衣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她与青衣也该开始制作新的零食来激励小姐了。   “小姐,湿地是陆地和海岛的关隘,军事必争之地。”   秀衣起身,从书箱中翻出讲述海怪的话本,“这个话本里老仆人生活的地方与湿地有诸多相同的地方,话本作者极有可能去过湿地。”   卓婉早就在马车上看过这个话本,没记住男主和女主,反而记住了那个既能杀海怪又会做饭管家的全能老仆人。   不可否认,当初在看这个话本的时候,她就暗自分析了沙城与湿地的区别,这两个地方皆人烟稀少、不易居住,而气候完全相反,一个常年炎热干燥,一个常年寒凉湿冷。   如果认真比较的话,沙城可以种麦粮,湿地可以种水稻,沙城养鸡养鸭,湿地可以养鱼养鹅。   沙城植被稀少,需种树造林。湿地植被丰富,完全可以找三掌柜手下的人来驯化能够食用的植物。   湿地,比沙城更具自然优势。   沙城能救活,湿地也能救活。   卓婉眼睛黑黝黝的,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能够生长在潮湿环境中的作物。   秀衣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轻笑着把剩下的两匹雪狐皮剪开,做成了袄裙。   两个时辰后,天上下起了雪,阵阵寒风透过缝隙钻入房间。   秀衣不容拒绝地给她穿上了连体雪狐衣。   青衣和小老太太端着饭菜进屋,就看见趴在地上翻话本的卓婉,身上正是一身白绒绒的雪狐连体衣。   青衣被这乖萌的模样迷的两眼发光,扔下蘑菇汤,迫不及待地扑到毛团子身上,抱着揉捏。   小老太太坐到秀衣的旁边,看着秀衣手下的雪狐裙,止不住地笑道:“你怎么不自己穿这些衣服,偏偏在小花身上作怪。”   秀衣笑道:“我没小姐好看,这些衣服穿我身上可就毁了。”   小老太太点了点头,大笑道:“你们确实穿不出小花的可爱。”   秀衣循着师叔的眼神,看向被青衣双手双脚缠住的卓婉。   卓婉奋力挣扎着,白里透粉的脸蛋憋的通红。   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卓婉躲来躲去,仍被青衣咬了一脸的牙印。   即使一脸的牙印,将将恢复自由的卓婉麻溜地从毛毯上爬起来,乖生生地坐到桌前摆饭吃饭。   她饿,顾不上生气,其他的等吃饱了再说。   入夜,雪仍在下着,无法赶路。   一行人全部借住在雪晴的家中,房屋有限,卓婉和秀衣、小老太太住在一间房里。   在房间中,小老太太和秀衣皆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但对卓婉来说,雪花落地是无声的。   在这万物无声的氛围里,适宜写情书。   质朴的圆木桌上摆放着一颗夜明珠,三人围着圆木桌坐在毛毯上,各忙各的。   小老太太眼里含着笑,继续更新着《小花日常》,她现在画的正是小花试穿雪狐裙时瞪着青衣时刻警惕的小表情。   秀衣在纸上罗列着一路上消耗的吃食,以及需要在下一个城镇采购的货物。   卓婉抿着小嘴,认认真真地琢磨她的情书。   她身上仍然穿着毛绒连体衣,雪狐毛很是舒适暖和,她没舍得脱下,充做睡衣穿着。   卓婉从梳妆盒中挑出大红色的胭脂粉,用手指沾着在纸上画了一朵小花。   【送你一朵花,代表我的心。】   【雪晴丈夫爱她,站在产房外焦急而慌乱。你受伤时,我也如此,恨不得把伤你之人千刀万剐。认识了你,爱上了你,才知晓,何为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小娃是上天对彼此相爱之人的馈赠,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如你,有着夜空般深邃的眼睛,有着刀剑般锐利的眉形,有着冬雪下寒梅般的唇色,有大海般的广阔胸怀,有不为名利的淡泊悠然,也有不屈世俗的铮铮铁骨。】   写罢,卓婉默默地通读了一下,被自己的文采深深地感动了。   在文学上,她是有潜力的。   下了一夜雪,天彻底地放晴,只露着一双眼睛的卓婉隔着窗户与雪晴挥手告别。   雪晴躺在床上,看着她摇摇晃晃的笨重背影,想起《小花日常》中的一个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笑声吵醒的大娃也不哭,睁着眼睛,无焦距地四处看着。   雪晴亲了口大娃,轻声道:“等你们长大,就可以去找你们小花姨玩了。”   告别了雪狼部落,坡脚道长看着小城主画的地图,驾车向西走去,一旁的空言和尚闭眼坐禅。   墨衣看了眼车队行进的方向,看向秀衣。   秀衣捂嘴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墨衣继续顶着冷风,运行内功心法。   车缓缓地行着,睡了个午觉醒来的卓婉撩开车窗,看着与来信描述完全不同的陌生景色,缓缓地眨了眨眼。   他们貌似走错路了。   错不在坡脚道长,图纸上标错了方向。   卓婉接过图纸,对着坡脚道长挤出了一个甜腻腻的笑。   一行人又原路返回到雪狼部落,重新出发。   雪狼站在祭坛上嗷了一声,跟着卓婉再一次告别它从小生活的地方。绑在它脚上的图腾布条已被雪晴亲自解开,卸下了保护部落的狼王头衔,自此以后,它完全自由。   卓婉靠着雪狼的背坐在车厢外,看着一路上的风景。   每看见一处美景,卓婉就喊秀衣出来看,雪狼也跟着嗷嗷地叫。   “你变了。”卓婉抱住它的头,“你还是狼王的时候,稳重刚毅硬朗,特别的迷人。”   雪狼舔了她一口。   “你现在越来越像哈士奇了,只要你现在学会了狗叫,就没人怀疑你是狼了。”   不幸的是,雪狼在卓婉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自学成才,听着村落中的狗叫声,学会了这门外语。   乍闻狗叫,卓婉惆怅了片刻,一脸严肃地拍拍它的头,认真道:“你这样做,不需要考虑一下其他狼的感受吗?”   雪狼呜呜了两声,一身骄傲,独自欢快。   在九只兽痴迷于学外语,并掌握了一两门外语后,他们到达了第二个目的地。   卓婉仰头对着爬在大熊头上的金尾猴道:“你赶紧回家。”   自从鬼精的金尾猴赖定了卓婉后,她就再也没吃到一整囫囵个的坚果。   秀衣最近才发现他们带在路上吃的坚果,都被它给偷吃光了。   在发现她用层层箱子藏起来的坚果零食也被它偷吃了后,卓婉就有了送它回家的迫切感。   笔友在信中描述过他的居所,寄给她的地图是他央求族长画的,他因为年幼并没有出过深林,只能靠她看着简单的地图摸索着来。即使如此,地图也只画到了这里,再往里,就需要金尾猴带路了。   但金尾猴似乎知晓软团子想把它丢回家,龇牙咧嘴地对着她吱吱叫了两声后,飞快地爬到树上,背对着她拒绝带路。   卓婉无奈地看向墨衣。   墨衣把缰绳绑在树上,看了眼青衣。   青衣点了点头,放下背篓,走到卓婉身后护其左右。   墨衣拿剑在前带路。   卓婉对着金尾猴的方向大声道:“你不跟着吗?我们要走了。”   八只兽也对着它吼了两声,落在大虎背上的白头海雕飞上树枝抓了抓它头上的毛。   金尾猴一手抱头,一手指着雪狼,怒气冲冲地对着卓婉尖锐地叫着。   凭什么笨头狼能跟着,它就必须回家!   “你们不一样。”卓婉脱掉外袍,掐着腰大声回复。   吱吱!   “你偷坚果,雪狼不偷。”卓婉一针见血。   金尾猴抓耳挠腮,这件事它理亏,反驳不得。   吱吱~   卓婉毫不心软,控诉道:“你上次就说不偷吃了,一转头,就把我坚果偷走了,还当着我的面吃,你说你过分不过分!”   吱吱……   “哼!”   小老太太看着小花像模像样地跟着金尾猴吵架,笑的前俯后仰。   空言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也带出了笑声。   初次吵赢了的卓婉,一身浩然正气,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金尾猴沮丧地蹦到大熊的背上,拿尾巴扫她的胳膊。   “在大是大非面前,撒娇没用。”卓婉说的铿锵有力。   跟在她身后的青衣看了眼僵硬了一瞬的墨衣,忍笑忍的浑身颤抖。   这么有力量的话,正是墨衣训斥小姐胡闹时的原话。   “婉婉,你真的来了。”生阳兴奋地围着卓婉又蹦又跳。   “嗯!”卓婉一把抓住金丝猴的尾巴,把尾巴塞进生阳的手里。   生阳似受到惊吓般跳开。   金尾猴龇牙,得意地笑着,除了软团子,没有人敢不经它同意碰它尾巴。   这弱唧唧的软团子不但不好好珍惜它的另眼相待,还想甩掉它,气死它了。   卓婉左看看气红眼的金尾猴,右看看明显被吓到的生阳,明白看一人一猴之间的关系。   金尾猴不是生阳的宠物,是他的主子。   现在金尾猴见异思迁,看上看她。   卓婉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声,她甩不掉它了。   卓婉跟着生阳见到族长。   族长给她倒上一碗羊奶道:“三年前,你父亲与我做的生意,用丝绸和瓷碗换了部落的小羊。”   “这个我有印象,很多小羊没熬过雪林,父亲很遗憾。”   族长皱起了眉头,“你父亲是因为赔钱了才三年不来这里走生意?”   “不是。”卓婉解释道:“父亲把这条线路的生意给了卓府的二当家,二当家年轻时被盗匪打断了腿,虽后来接上了骨,却受不得寒了,便暂时停下了这里的生意。”   族长眉头仍紧紧地锁着。   “现如今,卓府二当家已接手其他事务,这条线路的生意,我可以来走。”卓婉从背包中拿出防水布和保温杯,“这两样是我的商队最新研发的,其他地方都没有此物。”   卓婉演示了一遍防水布和保温杯的用途,族长的古井般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光线。   “如何交易?”   “我不需要您的小羊羔。”卓婉喝下一口羊奶,慢条斯理道:“我换你们的羊毛和熏干的羊肉。”   族长缓缓地笑了起来,“这些,我们部落有很多,只要您马车拉的动,你尽管拿。”   卓婉放下羊奶碗道:“无人来您这路买羊毛与羊肉吗?”   “路过的商人只要活的羊崽。羊毛做成的布料卖不出去。”   卓婉理解地点看点头,她跟着大哥去查衣铺的生意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有光滑绚丽的丝绸和柔软保暖的毛皮在前,羊毛纺织成的布料不受富贵人家青睐。   在县镇的衣铺中,粗布棉衣更低廉,做工复杂价格中上的羊毛布也不被普通人家所喜爱。   做生意,反其道而行之,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   低廉的羊毛成本已让她看到了盈利的空间。   如雪狼部落一般,卓婉与族长签了交易合同,族长有三个月的时间来攒货,三个月后,她的商队便会压送来保温壶和防水布。   从深林出来,一行人继续前行。   卓婉对着她老爹三年前走的线路沉思。   只行进了半天的功夫,就来到了提前说好的落脚点。   墨衣把信寄走,又拿到来自各地的信件。   彻底清洗了一番后的卓婉穿着宽松的白色棉裙盘着腿坐在美人塌上。   “秀衣,虎姐在催咱们去她的部落,她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肉。”   秀衣整理着衣柜,轻声道:“按照计划,我们在这里修整三天。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马儿需要好好地歇息几天,人也需要。即使身体上不需要,心理上也需要彻底地缓解一下疲惫。”   “对!”说完,卓婉又使劲地点了下头,“对!”   秀衣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卓婉给虎姐写完回信,把信塞入信封中密封,等墨衣明日送信。   忙完被虎姐标了加急的信,卓婉继续看其他人的信。   “二叔说,《小花日常》在京都里大卖。”   卓婉此时还闹不懂她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有什么可看的,只一目十行地看了一眼盈利,就把二叔满纸吹捧的信锁进了书箱中。   此时,京都中的贵妇小姐姑娘们几乎人手一本《小花日常》。   在半个月前,燕王府世子是她们为之春思痴迷的对象,如今,小花成了她们的心头爱。   小花乖乖听话的时候,可爱的想要捏一捏。小花认真逗人的时候,又让她们抛走了矜持大笑出声。   小花就想活在她们的面前,一点一点地钻进了心里。   卓府,李氏再次送走一波官夫人,揉着额头,哭笑不得。   以往看不起卓府的官夫人一个个地送帖,她不去,就送请帖亲自来拜访 。   来到她面前,又一口一个“我家小花”,眼里藏不住的骄傲,仿佛小花是她们的亲女儿与有荣焉似的。   甚至拐弯抹角地劝她,小花胖嘟嘟的更好看。   御史家,向来看不惯卓婉的方可赶走下人,偷摸摸地看着《小花日常》。   看到小花馋牛肉的样子,嘴角翘了翘。   “从小就爱吃,到沙城了还爱吃,猪。”   隔日,方可随大流地把牛肉粒放入运往沙城的马车中。 第152章 道九   烛光跳动,秀衣从包裹中取出夜明珠,昏黄的房间霎时变的莹白。   卓婉把来信一一打开,半数的信件在催《小花日常》的后续。   这些催更的信件,她全部整理出来,给了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看完信,满脸笑容地把一路上的画稿递给秀衣,厚厚的一摞。   秀衣装订成册,翻看着画册,在一幅幅熟悉的或温暖或感人或逗乐的场景中,她的小姐由沙城的白面包子变成了雪林中的毛绒团子。   秀衣用防水布把《小花日常》仔细地包裹严实,笑道:“可爱的让人心软,他们定然喜欢。”   小老太太揉了揉小花的头,继续忍着笑画深林中小花与金尾猴吵架时的一来一往。   小花与族长谈生意时,小老太太与秀衣帮忙做饭,只有墨衣和青衣跟着。青衣忙着整理深林中挖的药草,没有时间画。而秀衣也不知墨衣是什么时候画的,当他们刚落脚到客栈时,墨衣就把小花谈生意的场景画给了她。   想到这里,小老太太和秀衣笑了起来,为墨衣的口是心非,也为小花谈生意时的正经模样。   小老太太和墨衣她们对《小花日常》的喜爱,卓婉很是清楚。有时候,青衣或者秀衣只顾着帮小老太太给画册染色而忽略掉她时,她就自我调整。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跟自己玩。   对《小花日常》,卓婉很佛系,只当小老太太和四衣在帮她写日记。   莹白的光线下,卓婉低着头按信件紧急程度排序,握着眉笔一封一封地认真回复。   这些信件中,矮墩子寄来的信,最紧急,也最难回复。   矮墩子初步接触庞大的数据和店铺链条,无所适从。   国师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帮不上忙。十二个掌柜各司其职,只顾的上他们手上的商队生意。   中间的许多需要统筹解决的问题,需要她一点一点地教他如何解决。   生意经和帝王术有相似之处,而着不同处便是完全相反的思维方式。   卓婉不能简单地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而是教他为什么这样做。   但,很多的事情,她也是凭着直觉来,解释不清。比如,看到九掌柜给她整理的各个街道人口流量和消费情况后,她就能够在脑海里浮现出此街道的情况,在做决定的时候都以此为依托。   当矮墩子问起如何根据流量数据和消费判断货物的时候,她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两个词,脑补。   只有两个字的解释,看起来就敷衍,为了不辜负她夫子的身份,她强行解释了一通,矮墩子读明白了,却也是做不到的。   她琢磨着她能迅速地在脑海勾勒出相应场景,可能与幼时被她老爹抱着去南方做生意有关,也可能与长大后跟在大哥身后巡查店铺运营情况有关。   秀衣反而说,这些是她的一种本能,或者说是从懂事起就会敛财的天赋。   秀衣的话非空穴来风。   在卓府长房嫡子及冠那年,卓府按照传统对下一代进行试炼,长房中有她大哥、二哥和她,二房中有她堂哥、大堂姐和二堂姐,如若谁能胜出,谁将成为卓府这一代掌舵人。   老祖宗给了他们六个人一人一间店铺,皆处在繁华地带。   尽管卓婉这个时候,还是个在学堂上被迫成为老大的小团子,她也参加了这次试炼。   试炼的要求是,所有人都不能求助卓府中的人,无论是掌柜伙计还是产品货源,都需自己寻找。   其他人都选择了先确定货源和店铺货物再招掌柜伙计,而卓婉迟迟没有动静,反而带着下了学堂也要跟着她的小弟们慢悠悠地晃荡,有时候是茶楼,有时候是书院,有时候是城门口。   试炼的规定时间为一年。   其他人的效率很高,在试炼的第二个月就已开始盈利,她堂哥和二哥甚至因为做同样的当铺生意,打擂台打的红红火火。   卓婉的店铺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第四个月,其他五人的店铺盈利已有最高盈利和最低盈利,收入趋于稳定,卓婉的店铺还在落灰。   第六个月,所有人包括卓府的老祖宗都以为卓婉不想玩这个试炼游戏的时候,她从京都佛山上捡回来一个眉清目秀的还俗小和尚,把店铺交给了他来打理。   小和尚还了俗,心中还有佛,把店铺看做了小佛堂,每日念经打坐,引来一群信佛的人来听禅。   卓婉带着老祖宗也来听禅,听到后来,知晓了就是不信佛的人也爱来这里坐坐的原因,小和尚的声音轻柔温缓,心中的燥气随着念经声渐渐平息。   第七个月,佛山主持来山下看小和尚的生活情况,把佛山的一个无家可归的俗家小弟子交给了小和尚来看顾。   小弟子比卓婉大十一个月,六七岁的时候村落闹蝗虫,跟着村长一路来到了京都,村长把他送到佛山后就转身不见了。   他还记的爷爷的话,要好好活着,给老顾家传宗接代,便硬着头皮没有剃度,成了佛山的俗家弟子。   在佛山,除了念经,他什么都学,跟着主持下山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一点怕的。   他跟着武僧学了几年武,有了力气,他可以去码头搬货,也可以去山里猎山猪。他还跟着悟静和尚学了素斋,等搬货攒了个小钱的时候就可以开了买吃食的小摊位。   他去年,躲在佛山脚下的书院灌木丛里偷学了写字,他跑腿帮悟行和尚去医馆卖药草的时候,偷着学会了掌柜的算账方法。要是码头嫌他小不让搬货,他就去店铺里帮忙跑腿、算账。   跟着主持来到道九小师叔这里后,他之前的安排都行不通了。   只有他下山还好,但他还需要顾着主持的嘱咐,照顾好他这个单纯好骗的小师叔。   小师叔在这个空落落的店铺里落了根似的,每天都笑眯眯地享受着单一纯粹的小日子。   他只替这家店铺的主人担心,白白养了两个无用的人。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在佛山里可是学了怎么做人。   他小师叔没怎么下过山,不知道仅凭听禅人的几个铜板是养不住这个繁华地段的店铺,只单单这片地的小摊租费就贵的吓人。   他既然知道了周边店铺的昂贵租金,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这是咱家的店铺,不用租金。”小只的卓婉安抚看起来有些忧愁的小伙计。   “没有租金,也不能这样浪费了这个好地段。”顾天远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小的小团子,更忧心了,他感觉他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卓婉问着顾天远。   她曾曾祖父在手记上写到,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临老做不动生意的时候,才悟到无论什么时候,人比货重要。她在听掌柜们讲他们在走生意时所见所闻时就越发相信了曾曾祖父的这句话。   在老祖宗刚给了她这个繁华地段的店铺时,她就想要找到能撑起这个店铺的掌柜和伙计。只要找到了合适的人,她就任由他们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儿,只要不亏损,无论是否盈利,他们都可以随便折腾这个店铺。   她想着,只有他们在做喜欢的事情时,他们才会用出自身全部的积极性,她也能找到他们所长,等以后遇见她想要做的大事儿时,她才能更好地调配人才。   小和尚和小伙计都在她的人才储配之中,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的储备人才也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卓婉的思量,被询问了想法的顾天远只能把他想好的挣钱方法提前说了出来。   他心里也是无奈,被小团子如此信任着,他还能怎样?现在再讨价还价地仗着这些想法来提高工钱,他良心过不去,以大欺小似的。   卓婉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想起,她还没给他和小和尚雇佣合同。   顾天远疑惑地拿过合同,看着他的店铺分成和其他福利待遇,直接把想出来单干的心思扔的一干二净,满怀激动地想着如何让店铺赚钱。   在这份合同里,他从店铺中得到的分红比小团子的还高,这意味着,他在给自己干活。   卓婉把老祖宗给他们的试炼本金给了小伙计后,就彻底撒手不管了,在其他人跟老祖宗汇报盈利情况时,她才从美食堆里想起她还有一个试炼游戏没有通关。   顾天远接过卓婉合同和本金时,是试炼的第八个月。   第九个月,他从小团子这里讨了一个主意,用大半的本金把店铺重新装修,让店铺更加的宁谧温馨,参差有致地摆上白玉佛像后,开始宣传这些白玉佛像都是经过了佛经的温养。   第十个月,京都权贵只来这里请玉佛,并捧着自家供奉的佛像来这里温养,店铺初步盈利。   第十一个月,店铺的白玉小佛珠在百姓口中盛行,传出京都,邻城纷纷来此求玉佛珠。被小伙计好生捯饬包装后的小和尚盈盈仙气,家喻户晓。   第十二个月,卓婉应小伙计要求盘了对面店铺,开了素斋舍,生意兴隆。小和尚不慕名利,洁而高华。袅袅禅音起,如升天庭。小和尚身价高不可测,千金亦难请其入府念经。   满一年,卓府进行试炼评定,卓婉无异议地胜出,她的看似无意却恰恰好的分寸,不仅把店铺打出了名声,也让店铺掌柜有了盛名。   所有人心服口服。   这一年,卓府看似无任何的变化,却选出了下一任掌舵人。   这一年,秀衣和墨衣进入北方富可敌国的卓府。   卓府中的主子们都能猜测到她们的身份,刻意安排到卓婉这里,是监视,亦是保护。   如今,被秀衣监督着刷牙的卓婉内心纠结着,在吃夜宵和不用刷牙之间进行艰难的抉择。   “我吃完汤面,回复完信再刷牙,好不好?”   秀衣摇了摇头,提醒道:“已到睡觉的时辰。”   “我把小心肝儿的信封放在了最后,还没拆开前,我的心都是雀跃的,不会睡着的。”   秀衣笑出了声,她在想,要是主子知道了小姐在背后这样称呼他,脸色会不会变。   卓婉吃了汤面喝了羊奶又洗漱干净后,趴在床上拆信时,早已过了她睡觉时间。   【糖宝,见信安,已在南方数十日,应酬不断,佳肴不尽,却无任何的食欲,只有在看着你就餐时,口中才有酸甜苦辣——想与你共餐。】   【穿衣时,不知不觉地选了与你有同样式的长袍,不由的恍惚了片刻,对衣服,竟有了喜厌——只愿喜你所喜,厌你所厌。】   【赵氏赠美人,没你甜美的笑和纯澈的眼睛,怎称的上美人。矫揉造作的让人心恶——心里已有最美的人,其他人皆变的丑陋不堪。】   卓婉看完信,拿出眉笔,回复。   【已阅,甚喜。】   写完,卓婉大笑着在床上打滚。   他在小院中养伤的时候,她对他进行情话集训,当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写的酣畅淋漓。   秀衣听见持续不断的笑声,撩开床幔,敲了下她的头,“乖乖的。”   卓婉从床上爬起来,盘着腿坐下来,两眼水亮亮地笑看着秀衣。   秀衣失笑,坐到她的旁边,“睡不着?”   “困过觉了。”卓婉眨巴眨巴眼,“你先睡吧,我看一会话本再睡,保证没有一点声音。”   “睡早睡晚,学武之人只需两个时辰,再多无用。”秀衣看了看时辰,从梳妆台上找出香水,在卓婉脸上和腿上点了几滴,“安神助眠,眼睛要是酸涩,就跟青衣要写眼贴。”   被秀衣慢慢的按摩着,不一会,卓婉就彻底睡了过去。 第153章 柳卿   一行人修整三日。   卓婉在客栈后院的水井旁认识了一个纤瘦赢弱的姑娘。   她英雄救美,帮着姑娘从井中抬出一桶水,又帮忙送到后厨。   姑娘烧水煮鱼,邀请她一同品尝。卓婉虚伪地推辞了两下,不等姑娘再劝,已乖生生地坐在炉前帮忙烧火。   卓婉烧着火,与柳卿聊天,知晓了关于她的大大小小经历。   柳卿祖辈居住在水上,熟水性,善煮鱼,能用简单的佐料做出食客说的上来的任何口感,她的煮鱼厨艺已达极致。   发大水时,跟着父母背井离乡地来到这里,父母年迈,去年相继双亡,喜丧。   她的哥哥今年娶了嫂子,她们两人性情一火一水,时有矛盾,怕哥哥两头难为,便从家搬到了这里,在客栈里做帮厨。   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水上蒸的鱼渐熟。   苗落风闻鱼香疯疯癫癫地光着脚跑向厨房,尚未见人,先听见他摔在地上的闷哼声。   卓婉想,隔着门还有这么大的声响,一定很疼。   苗落风顾不上拍身上的土破开门闯进厨房时,对上一疼惜一诧异的眼神。   卓婉疼惜地看着他流血的手,这是安身他立命的根本,可别摔坏了。   柳卿惊诧地看着他,没想到行为如此鲁莽之人会有如此清俊的面相。   苗落风呆呆地看着柳卿。   他、他一见钟情了。   “我也是一见钟情。”卓婉手上攥着小鱼条,一小口一小口地就着鱼子酱吃,百忙之中抬头看一眼找她说心事的苗落风,“我后来琢磨透了,心跳加速,脸色涨红,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的身影转,是一个人见到美好事物的本能。”   “简而言之,卿卿佳人长的漂亮,看起来舒服。脑子受眼睛影响,身体受脑子支配,身体产生了一系列的条件反射。”   “换句话说,你对柳卿一见钟情,其他人也会因她漂亮一见钟情,你这个理由,不充分,冒然给她写情书的话,她说不定会生气。”   苗落风像个被晒干的柿饼,垂着脑门不吭声,被抽干了力气似地,慢吞吞地刮着鱼鳞。   卓婉不管他,吃小鱼干吃的满脸幸福。   苗落风一刀剁下鱼头,委屈道:“漂亮的人那么多,我也好看,但我只对她一见钟情。”   “你瞎闹。”卓婉吃完小鱼干,蹲在大木盆旁边洗鱼鳞,“什么都不了解,就想告白。你知道人家姑娘有没有未婚夫吗?”   苗落风也跟着蹲了下来,又一搭没一搭地洗着鱼鳞,询问道:“那我先不写告白信?”   “不能写。”卓婉瞪过去一眼,“你以为所有的姑娘家都像怡嫂那样爽辣直白呀,沙城里的女人都不是主流美人。秀衣这样温婉恬静的才是大多数姑娘的品性。”   “你说,要是有人心仪秀衣,直接拦下来对秀衣说他喜欢她,你说秀衣会怎么做?”   苗落风手上的鱼鳞滑入水中。   卓婉瞥过去一眼,肯定道:“秀衣会优雅地笑一笑,然后一脚踹过去。秀衣重修了内力,一脚踹过去的后果,你想的到吧。”   苗落风嘴硬道:“有内力的人少,即使被踹也甘之如饴。”   卓婉把鱼鳞晒在太阳下,抽空瞅了他一眼,“你傻,不要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傻。造不成重伤的踹,不是气怒,是撒娇。她没有力气的话,就不会理你,像没看见你这个人一样忽略过去,更惨。”   说到这里,卓婉脑海里自动浮现了霸道总裁拦住小秘书壁咚的场景,小秘书恼羞成怒,举手扇向总裁,总裁抓住小秘书的手腕,邪魅一笑,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苗落风满脸疑惑地看着突然嘎嘎笑个不停的卓婉。   “小花!”苗落风以为她在笑他,凝着眉眼,生气地制止。   卓婉把画面从脑中赶跑想,捂着肚子忍笑道:“我没有笑你,只是想起一个话本桥段而已。等处理完这盆鱼后,我给你指导一下追女孩子的方法。”   苗落风心中一喜,手上的刀一下子快的无影。   卓婉正把晒干的鱼鳞装入小竹篮时,他已把三十条大鱼挑去骨刺,剁成了鱼肉泥。   墨衣和青衣提着调料和蒸笼从前院走过来,卓婉把洗净晒干的鱼鳞交给青衣去腥熏香,苗落风把满满三大盆鱼肉让给墨衣来处理。   准备这些需要调味处理以备路上吃的吃食,墨衣更擅长。   他喜琢磨现做现吃的饭食。墨衣幼时常忍饥挨饿,更喜钻研能长久储藏和方便携带的吃食。   卓婉和苗落风用青衣做的药皂洗手去腥后,一块坐到不远处的石头墩上。   苗落风把他在昨晚炒的黑焦果仁递给卓婉,殷切地用眼神催促着。   卓婉捧着黑焦果仁,脸如萌动的花骨朵般绽放灿烂。   “这事儿需缓缓徐之,先静下心。”卓婉从房中端来散风清热的花茶,给他倒上一杯,“在求成一件事前,先做好事情不成的心理准备。”   苗落风喝了一口花茶,想起父母之事,心沉了下来。   在沙城来往商人渐多之时,他鼓足勇气写信,才知他父亲已重病缠身。他日夜赶路,想回家照顾父亲。   回至家中方知,父亲在他离家出走不久就把气死他母亲的外室抬回了家。他父亲的家还没有散,只是这已经不是他的家。跪别,直至离世,未曾再见一面,他只在夜里跪拜了下母亲的牌位。   母亲心中有恨,病中遗言,不葬苗家,不同棺。   他父亲和母亲在他年幼时亦恩爱如胶似漆,只是长久的相伴抵不过母亲的年老色衰和他的喜新厌旧。   “我无父无母,甚至已带着母亲的牌位被家族除名。”苗落风低落道:“寻常人家都不会把自家姑娘嫁给我,即使你不提醒,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辈子孤身一人。”   卓婉拿黑焦果仁的手顿了顿,即使秀衣跟她讲了家族对一个人的重要意义,她还是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如此地看重一个家族的意义。   卓婉思忖片刻,糯糯地问道:“你需要靠你的家族接济?”   苗落风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仍回复了她这个问题,“我不进官场,也不缺银两,不需要家族接济。”   卓婉看向正在洗衣的秀衣,她不太确定,关于这个话题,她能不能把她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秀衣拂开落在脸颊的发丝,对着卓婉,眼中含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卓婉欣喜,秀衣允许她说,说明苗落风在秀衣和青衣她们心里,已是可信任的好友。   “你完全用不上家族接济,你又对家族里的人没有什么感情,说明他们对你没有这么重要。这些不是你找媳妇的短板。”   卓婉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心仪的姑娘看重这个,你可以入了我们卓府的族谱。我商队里的二掌柜、三掌柜和九掌柜都入了卓府的族谱,卓府里很多想要儿子或孙子走仕途的老仆人也入了卓府的族谱。”   苗落风只听过家族中有人无子从外收养的养子可入族谱,且需养子为家族做了重大的贡献。   他没听还没听说过这种一群人入族谱的,听起来,像在幼童嬉戏般胡闹。   卓婉看出了苗落风眼中的惊诧,吃了三颗果仁又小口喝了一杯花茶,让他缓了缓后,问道:“很难理解?”   苗落风一口气灌下一壶花茶,提着茶壶又去厨房加了热水,坐到她的面前,道:“金尾猴都能领着你把它藏的金银珠宝拿出来带在路上买坚果吃了,还有什么不可理解的。”   他提起这个,卓婉后知后觉地看着手上的果仁,“买坚果的钱都是用金尾猴出的,这些不会你从车上偷它的吧。”   苗落风沉默了片刻,忐忑道:“后果很严重?”   卓婉把果仁赶紧吃完,又连喝了三杯的花茶去掉嘴里的果仁味,对着他的后怕,同情地点了点头。   苗落风盯着门口道:“我只拿了一碟子,满满一背篓的坚果,它应该看不出来。”   “它在我用铜钱买坚果的时候就学会了数数,它每天都会数一遍背篓中的坚果。”   卓婉站起身,跟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你糊涂别把猴想的跟你一样糊涂,老人常说聪明孩子,猴精猴精的。金尾猴聪明着呢。”   卓婉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青衣旁边求庇佑,大声地对苗落风大声道:“等你平息了金尾猴的怒气,我再教你追女孩子。”   卓婉跑到青衣旁边,刚被忍笑的青衣喂下一个山楂糖球彻底去掉果仁味,金尾猴带着其他八个小伙伴怒气冲冲地跑到了苗落风面前,上蹿下跳,吱吱地凶着他。   苗落风坚强地比划着,只抓着一件事来辩驳,当初从沙城出发时,他放在行李中的坚果也被它偷吃了,他只不过去拿回来它之前偷走的,很公平,理亏的不是他。 第154章 鱼鳞   捣乱,金尾猴是无敌的。   早在卓婉与青衣一起调配染料给去腥后的鱼鳞染色时,她就满怀怜悯地以切身经验告诫苗落风,不要跟小心眼的讲道理,他们的脾气受情绪控制不受大脑控制,越是辩驳,他们越会生气。   乖乖地认错,积极地弥补,天大的事儿也能过去。毕竟小心眼的他们,没有在心里憋坏记仇,怒气冲冲地吼出来,就说明,他们对此事的情绪已经从震惊谋划过渡到了实施,选择了名堂堂地生气,总比他们憋着坏,暗戳戳地让你诸事不顺欲哭无泪的好。   详见,她家勒安谦,以及美人娘。   苗落风不听她劝告,三番四次地跟金尾猴辩驳,拒绝归还坚果。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卓婉捏起央求青衣染妥的鱼鳞一片一片地在勾画了孔雀的防水布上粘着,对着仍不肯归还坚果息事宁人的苗落风,规劝最后一句,“金尾猴打小在猴群里称王称霸,刁蛮跋扈了整个童年,你现在再来掰正它的性子,不现实的。”   苗落风扭着脖子只当没听见她的话。   卓婉继续鱼鳞孔雀的艺术加工,用荧光绿鱼鳞粘孔雀的一根翎羽,仔细地做完这根翎羽的细节后,对帮她挑合适大小的鱼鳞的小老太太道:“他会后悔的。”   小老太太看了一眼顽固不化的苗落风,大笑道:“不吃一次亏,就不知道咱小花的规劝后多宝贵。”   卓婉矜持地点了点头,耳尖染了一层红晕。   在金尾猴确定这偷坚果的贼真的不还它的坚果后,脾气彻底爆发了。   苗落风被爆发的金尾猴折磨的狼狈不堪。   “饭菜里给我放黄莲粉就算了,抓乱我的头发,我也可以忍;它一晚六回地把我折腾起床,我宁愿困着,也不会向它屈服。其他的,我也不在乎。可是!它竟然把我的刀藏起来了!”   苗落风爱刀如命,在印择天用小花赠送的陨石锤炼出这把不生锈且锐可断铁的菜刀后,他就有了别人不能碰的东西。   在金尾猴刚开始找他麻烦的时候,他就把他的菜刀和他撰写的苗家行路菜谱手札用防水布打包好藏了起来。   谁知,他安安稳稳的一夜觉醒来后,还正庆幸金尾猴终于不再在晚上折腾他,准备找出菜刀去做早餐庆祝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菜刀不见了。他翻遍了金尾猴可能用来藏东西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   没有刀,他的心就缺了一块。   “小花,你跟它说,我认输。”苗落风像大病初愈一样病恹恹的,说话都没了力气。   卓婉把鱼鳞孔雀布敞开在阳光下,满意地看着闪耀华丽的彩光,心情甚是喜悦,对着苗落风的诉苦,眉眼弯弯道:“如果前天,你这样跟它道歉,再把你拿走的坚果如数归还给它,它说不定会放过你,现在不行了。性质不一样了,之前,你是它犯错的朋友,现在,你是它想要打败的敌人。”   苗落风苦着脸,求救地看着卓婉,他可后悔前天没有听小花的话。   卓婉想着金尾猴的喜好,道:“赔礼要翻倍,再给它做一笼你在雪林做的杂粮糕,差不多就妥了。”   苗落风连连点头,也不去吃早饭了了,直接蹿到厨房做杂粮糕。   卓婉把鱼鳞孔雀服委托给秀衣做成衣裳。   秀衣打开用鱼鳞粘制的孔雀图,被它巧妙的色彩搭配和设计惊艳了。   小老太太端来一碗五香坚果端给小花抱着吃,笑道:“小花设计的鱼鳞孔雀图比秀衣的彩绣好看多了。”   卓婉谦虚道:“青衣帮我染的鱼鳞颜色用了新配方,颜色正,墨衣帮我画的孔雀也活灵活现,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想法。”   小老太太慈笑着捏了捏她头上的发髻。   卓婉抱着五香坚果,抬头道:“师叔从金尾猴这里买的坚果吗?”   小老太太想起金尾猴护食的模样,大笑道:“青衣从它手上抢的。”   “它们都怕青衣。”卓婉放心地吃坚果。   小老太太笑道,“苗小子身上没煞气,它们知晓,再惹他,他也不会对它们动真格。”   卓婉吃坚果吃的不亦乐乎,也还留着半分的心神去听小老太太的话,总结道:“欺软怕硬。”   苗落风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连连点头应和,“欺软怕硬!”   在九只从山林中玩乐回来,卓婉提前抓住金尾猴的尾巴,以防它一见苗落风就跳他头上抓他。   苗落风恭恭敬敬地拿出双倍铜钱,又端上一笼杂粮糕。   金尾猴的怒相稍稍平息,把铜钱卷起来递给抓着它尾巴的软团子保管后,居高临下地扫了苗落风一眼,嗤笑了一声,高傲地指挥着大熊把杂粮糕分给大家。   这傲慢的一瞥一嗤,把苗落风气的肝疼,想到还在猴子手上菜刀,继续忍着。   对着拿了好处就想走的金尾猴,卓婉一把抓紧它的尾巴,作为协调人事纠纷的公证人,她不偏不倚秉公办事。   苗落风道歉赔礼了,金尾猴也该把他的菜刀换给他了。   金尾猴对着软团子龇牙咧嘴地呲呲叫着,卓婉一扭头,瞥都不瞥它一眼。   金尾猴想上前挠她,被大虎和大狮怒吼了一声,被大熊怒气冲冲地抽了一巴掌,头上的一撮金毛也被海雕叼走了半撮,就连与它有相同的被软团子嫌弃送还经历的雪狼也凶狠威胁地盯着它。   金尾猴摸摸地爪收了回来,把脾气也收了回来,委屈的想哭。   大猩猩抓着树干,把装腔作势了半天还胆敢挠软团子的金尾猴踹下了树。雪狼和铜钱豹满意地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软团子两侧。大熊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猴子,满足地给大猩猩鼓掌。   大猩猩松开树干,坐到软团子身后给她挡风。   九只兽的共识:软团子是它们的共同财产,谁敢私自挪用或破坏,谁就要有以一敌八的觉悟。   显然,身为财产化身的卓婉也早就明晓了她在它们当中的位置,端的是有恃无恐。   苗落风看着金尾猴沾一身被大猩猩砸在地上的湿泥土,乖觉地把它藏起来的菜刀给他,只觉解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以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小花威武之气雄霸天下。   无金尾猴捣乱的苗落风又恢复了以往清凌仙气的外在形象。   在小花念叨的“为悦己者容”的加持下,他更是注意在卿卿佳人面前的容貌姿态。   “一只开屏求偶的孔雀。”墨衣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   苗落风拿羽绒扇的手僵了僵,回屋换了一个更低调的黑木禅珠。   “画虎不类反成犬。”青衣点评着,不是她家小姐,她的眼睛就没了滤镜,看法想法与墨衣同步。   苗落风看着戴在手腕上像是很多余的禅珠,默默地摘了下来。   卓婉抱着大虎的头坐在木板上晒太阳,吃一颗烤鱼丸,再喂给大虎一颗生鱼丸,一人一虎,同模样地眯着眼睛吃的投入。   被挡了阳光,一人一虎百般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苗落风弹了弹袖子,略紧张地问道:“这一身,她会喜欢吗?”   卓婉肯定地点点头,“你带上礼物,要亲手做的,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送给她,不要太刻意,不要给她造成压力。”   “我深入研究了下你写的《只羡鸳鸯》,关于第一章 的认识阶段,我打算送她我亲手雕刻的牡丹花。”   卓婉沉默了片刻,“这个,你从哪里找到的?”   “青衣给的。”   卓婉默默地看向青衣,青衣爽朗地大笑着点头。   《只羡鸳鸯》是青衣改的名字,这本书的最开始的名字是《话本与现实在恋情发生时的经典套路以及对比分析》。   四、五年前,她看了大量的话本,听了掌柜们跟她讲的真实故事,她就忍不住吐槽的心,以搞学术的严谨和认真的专业精神总结了一番,邮寄给桃花,让她在写书的过程中适当地避一下雷。   时至今日,这是让她感到最后悔的一本书。   自打她给桃花看后,桃花就再也写不来感情戏了,直接奔向无情无爱的大公大义一去不复返。   她想象中的清新不落俗套的缠绵爱情全没了,一度,她都想切了当时的自己。即使故事不新鲜,情节太老套,语言太夸张,思想太危险,三观不太正,那也是甜甜蜜蜜的小爱情故事呀。如果写的油腻毁眼了,她可以当笑话书或者大家来找茬来看呀。干啥子吐槽!干啥子把吐槽的给桃花!以至于桃花写话本再也没了荡气回肠的感动爱情故事,全是虐恋以及渣贱组合,恐怖与血腥齐飞。   她把让她悔断肠的《话本与现实在恋情发生时的经典套路以及对比分析》封存到了库房最底层的,偏偏青衣来沙城前发现了这个,与红衣密谋着把这本书分成了上下册,上册《只羡鸳鸯》是情情爱爱的常见实用性套路,下册《孤芳自赏》是闺中小姐防情骗大总汇。   这两本书被秀衣带到沙城,又被小老太太发现,附录到了《小花日常》的一日一连载中。   卓婉看着眼前激动兴奋不已的苗落风,低头揉了揉大虎的脖子,打算安安静静地做个温婉恬静的小淑女,“你自由发挥。”   苗落风想起他彻夜钻研的指导书,自认为已掌握方法,心里多了许多的自信。   南方,一处隐蔽在市井中的小宅院中,勒安谦撕开脸上的假皮,像一个悠闲的老地绅一般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打了会盹儿。   暗一和红衣见怪不怪地跟着小睡了一会。   自从勒安谦答应糖包好好照顾自己后,这种闲适的场景就常有了。   暗三拿着信,刚踏入小院,勒安谦就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第155章 甲虫   红衣猛然睁眼,与暗三斗了起来,一个想抢,一个死守。   勒安谦无视两人无声的比拼,实化内力从暗三手上拿过了信。   信被主子抢走,红衣把目光盯向了暗三背后的包裹,一看这熟悉的酒红防水布,她就知道这包裹是小姐给她的。   “你讲点道理!”暗三咬牙,这娘们简直就是个怪物,即使收敛了八分,他也打不过。   红衣像猫逗老鼠一般戏耍了他一番,从他背后夺过包裹,“除了我家小姐,谁还敢让我讲道理。”   暗三气的脸紫,看她想私囊了这包裹,更是生气了:“什么你家小姐,那是我们小主子,这包裹里的也有我们暗卫的份儿。”   红衣不屑地“切”了一声,“看见这包裹的颜色了没,红色的,小姐专门给我的。”   暗三浑身都憋的胀了起来,抱着胳膊直接飞走隐蔽起来,眼不见为净。   他发誓,下一次再去伪装取信,他一定先把包裹藏起来,这娘们甭想再从他手里抢走。   红衣逗暗三逗的甚是开心,摇晃着包裹,冲着暗三隐蔽的角落,嘲笑了几声,打开包裹,把里面的干肉条、五香坚果、咸鱼丸分成了两份,小的一份扔给了暗一,把一个撑的硬实的浅粉大荷包给了勒安谦。   勒安谦把荷包放在膝盖上,并不急着拆开,先打开了信。   红衣特意找了跟勒安谦一个视线的墙角,坐在地上,吃着小姐给她邮寄的辣味肉条,远远地瞅着小姐写的信。   勒安谦并不在意红衣的偷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心也像被泡在糖水中一般甜。   红衣跟着看完了整个信,想着小姐不写那些一看就知道硬生生憋出来的情书,写琐碎的话,还是很甜的。   暗一收起坚果,把肉条和鱼丸扔向角落。   暗三麻利的接住,美滋滋的吃着他惦记了一路的肉条,凑到暗一的身后,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红衣包裹中的坚果。   红衣察觉到暗三的视线,随手弹过去一颗坚果。   暗三暗自兴奋红衣上当,伸手接坚果。   看似慢悠悠飘过来的坚果,生硬地砸在了他的手心里,在一阵疼麻后,他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暗一沉声道:“学艺不精,疏忽大意。”   话罢,直接闪身不见人影。   暗三看着自己伸在前面抓着坚果的手,反思着。   他需要再入死人谷加练,不然一直被这娘们压迫着,太不像话了。   红衣拍拍手站起身,走到僵在原地的暗三身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调戏地捏了捏他有些婴儿肥的脸。   暗三又气又羞,眼神恶狠狠地瞪着红衣。   红衣捏了他的脸,还嫌弃地擦了擦手指,评价道:“手感真差,粗糙干巴的豆腐干。”   暗三运气,憋气,再运气,憋红了眼。   红衣大笑着离开。   红衣一走,暗三涨红的脸落回苍白,嘴唇泛着紫。   勒安谦拆开浅粉荷包,悠悠地吃着糖焦坚果,缓缓道:“以后多护着点脸。”   暗三沉默片刻,求教道:“小主子用的面霜可让脸变得细腻?”   勒安谦想起糖包给他打包邮寄过来的一堆抹脸的瓶瓶罐罐,揉了揉额头。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看到勒安谦无奈苦恼的神情,暗三也想起了堆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默默地看了眼勒安谦的脸。   想着,主子的脸比以前好了许多,鬓角的疤也浅了许多,看着,不再像以前病入膏肓的枯黄模样,反像京都里风流倜傥无所事事的公子哥。   下一次再伪装入赵府,可以让主子试一下这个风格。   勒安谦回屋,看了眼瓶瓶罐罐上的字,无奈地倒出一滴精油水,胡乱地抹在脸上。   这个补水防晒的终于快用完了,回去后有交代了。   这个美白的,要不就抹在脚上?糖包估计会生气。那就抹在手上。她喜欢抓着他的手玩,也算投其所好。   这边的勒安谦在发愁这些被下了任务必须用完的瓶瓶罐罐,那边的糖包被秀衣抓着抹药膏。   “秀衣,不要紧张,被咬个一两口都是正常的。”卓婉安抚着秀衣。   她昨天被九只带到山林中玩,露在外面的脖子被虫子咬了几个包,回来后,青衣和秀衣就如临大敌般地灌了她一碗药,把她剥光扔到大木盆中涮了一遍,又给她抹药膏,全身的,连脚都没放过,明明被咬的只有脖子。   秀衣和青衣都不理她,一个抓着她的脚抹药膏,一个在她的脖子上挤压肿起来的包。   卓婉疼的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秀衣拍拍青衣的手,“轻点。”   青衣给卓婉嘴里塞入一颗糖果,“忍一会。”   卓婉嘴里含着糖果,豪迈地摆摆手,“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从不怕疼。”   青衣在她说话的间隙,用小刀拉开口子,把脓水全部挤出来,暗红几近黑色的血渐渐变浅后,撒上药粉,包扎好,整个过程宛若加速了一般。   卓婉两眼含着两包泪,忍着没流出来,等青衣撒上药粉,药粉接触伤口后的一瞬间刺痛,直接把她忍着的泪花给逼了出来。   “没事了。”青衣往她嘴里塞入雪花糖。   卓婉一秒收泪。   青衣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真是福大命大。”   卓婉后知后觉,“有毒?”   “剧毒。”   卓婉觉的现在再害怕就有点矫情了,继续舒舒服服地躺在青衣腿上,品着雪花糖。   青衣继续在她的头上扎针,“再在这里多修整三日,我明早上山找一找毒虫。”   卓婉被大虎叼到背上飞奔回来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描述道:“绿色的甲壳,上面还有五颜六色的小圆点,比七星瓢虫大一点。”   青衣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些猜测。   酸酸麻麻地熬了半夜,卓婉在凌晨被秀衣喂了一碗甜甜的药水,才彻底地进入酣眠。   睁眼,便见九只挤在她的床榻下,垂着尾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看软团子醒来,大虎眼睛炸亮,把脑袋放在她的腿上蹭了蹭。   大猩猩和大熊捶着胸吼了一声,墨衣和青衣闻声进屋。   青衣脚上沾着泥,裤腿上也被露水浸湿,手心上放着一个缩成球的墨绿甲虫,甲虫墨绿色甲壳上的小红点一闪一闪的,像在发着光。   卓婉仔细地看着这个小红点,“有些像小双和小信眼睛的颜色。”   青衣把甲虫放到她的手心,“小双和小信的母亲中的毒有一味便是这个。”   卓婉想着小双和小信的能够透视热量变化和敏锐视觉的速度分割能力,心中小雀跃了一下,“所以,我是不是也会有特异功能?”   青衣大笑着摸了把她的脸蛋,“小姐的特异功能就是可爱,人见人爱。”   卓婉在脸上挤出来一个乖萌的甜笑,歪着头,翘着兰花指,努力萌歪墨衣。   墨衣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呵”了一声。   卓婉收敛,继续生无可恋地摊在床上。   这甲虫的毒太过霸道,青衣用药也霸道,她未来的三天内,腰部以下都会处在无知无觉的状态。她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被青衣封了腰上的穴道,总比用药时的胀疼好。   闷在床上三天,只要有话本,都不是事儿。   可惜,在沙城笔友带给她的话本,她一路上都看完了。   青衣把甲虫留给她玩,出门帮着秀衣挑拣羽毛,道:“本还奇怪的小姐的身上毒性为何这样迅猛,上山看了看,扎小姐脖子的甲虫是被人特意用毒蛇胆喂出来的。小姐身上有小牙的味道,被甲虫误以为食物。”   秀衣和小老太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也算因祸得福。”青衣忍笑继续道:“绿壳甲虫好懒,不喜攻击,只在临死前挣扎一下,其他时候,都缩在壳里,对外界不闻不问,想要得到它的毒液,难上加难。”   “它们十年产八颗卵,在卵壳期,甲虫会向卵中注射甲虫唾液中的毒素,活下来的将成为它一生庇护的崽。”   “小姐被误扎,又扛过了这些毒素。”青衣指着落在院落树上的甲虫,“它们来找自家崽了。”   话罢,青衣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小老太太和秀衣看看树上爬着的甲虫,也跟着笑个不停。   门窗大开着,卓婉很容易地听到了青衣的话,看看手上的绿壳红点甲虫,再看看爬在树上的绿壳白点甲虫,小心脏颤了颤。   前头,沙城新一届蜂王还在她车厢顶造作,后头,又多出来这几只甲虫,同为昆虫,它们不会打架?   再瞅瞅眼前这成精的就差化形的九只,愁。   她的体质一定出什么问题了,话本里,无论男主还是女主都是招蜂引蝶的事故体,她也有这方面的潜质,但招蜂引蝶的对象出了点问题。   青衣甩甩手上的绒毛,看着她充满忧愁的小脸蛋,满脸笑意地提醒道:“这些用蛇毒熬出来的甲虫来之不易,少一个都会让饲养人挖心疼,更何况一下子少了五只,它们的饲养人很快就会寻来。”   卓婉摸了摸脖子上的五个包,看了两眼送都送不走的金尾猴和雪狼,真挚道:“希望它们的饲养人能够如愿以偿地带回他心爱的甲虫。”   绿壳甲虫打开壳,撑着红色的小翅膀,飞到她的头上,与蝎王对视。   片刻后,一个抱着尾巴慢吞吞地挪到一旁,一个缩到壳里一动不动。   不出青衣意料,小院里很快就来陌生人,来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骂了一声“偷虫贼”。   苗落风带着柳卿来到前院,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看戏。   柳卿现如今已成他未婚妻,一路上,两人探讨着厨艺,惺惺相惜下,形影不离。   他走哪里,就要把柳卿带到那里。   半月前,苗落风按照《只羡鸳鸯》的指导一步步来,柳卿的态度开始一步步地松。   在他孤注一掷地把所有的身家兑成金银头饰送给柳卿时,柳卿泪眼婆娑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即使柳卿答应了他的求婚,跟着他离开了客栈一路同行,他仍不敢松懈,每天必看两页《只羡鸳鸯》,找到哄他未婚妻高兴的方法。   在苗落风的用心下,柳卿眉眼间的清愁一日日的减少,脸上的笑一日日的增多。   时至今日,这本书直接越过了空言和尚晋升为了他的人生导师。   一路上,凡是见到一个为爱求而不得的苦情人,他就送上一本《只羡鸳鸯》。   一向劝导他人放下尘世纠纷修生养性的空言和尚翻看了几眼《只羡鸳鸯》,笑呵呵地找到写这本书的小花谈话。   不待空言和尚开口,机灵的卓婉眉眼弯弯地双手奉上《孤芳自赏》。   空言和尚翻看了两页,心满意足地离开。   再出发,苗落风前头出手《只羡鸳鸯》,空言和尚后头化斋赠予《孤芳自赏》,不知渡化了多少男女。   从销售量和受欢迎程度来看,《孤芳自赏》完胜《只羡鸳鸯》。   “你猜他这副找事的样子能坚持多长时间。”苗落风磕着瓜子,问柳卿。   “一刻钟?”   苗落风老神在在地摇摇头,“门一开,他就怂了。”   不等门打开,他已经哑了声。   青衣不紧不慢地把细软的羽毛泡到染料中,不慌不忙地打开门。   来人掐着脖子,惊恐地看着青衣。   青衣轻声地笑问道:“还骂吗?”   东晟忙摇头。   青衣笑着点下头。   东晟一阵喉痒,狂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道:“姑娘好身手。”   青衣笑而不语,小姐得到了五只熬过蛇毒的甲虫护身,这让她的心情持续的美丽中,只要眼前这个饲养人说话不太过分,她都会留他一命。   东晟跟着青衣来到后院,看到树上甲虫外壳的颜色,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你们强取了毒液。”   “它们五个咬了我家小姐。”青衣解释道:“我家小姐身上带了蛇的信物。”   东晟脸色变的青白,已明白,他好不容易喂出来的绿壳甲虫拿不回来了。   大虎和大狮缩头缩脑地看了眼青衣,叼着软团子想要偷偷地溜出门。   青衣笑着看过去。   大虎和大狮一个颤抖,松口。   啪叽一声,软团子声音清脆地扑在了地上,怀里的坚果散了一地。   金尾猴吱吱地嘲笑了两声,飞快地捡起地地上的坚果塞入嘴中。   卓婉捂着鼻子看向秀衣,满脸的委屈。   秀衣又心疼又好笑地把她抱起来,放到矮塌上,拿湿毛巾擦她脸上的鼻血。   “鼻子软组织挫伤了。”卓婉自我诊断着。   青衣扬声道:“没有摔伤,吃坚果吃的太多,上火了。”   “听见没有。”秀衣点了点她的额头,笑斥道:“不让你吃,还偷偷地吃金尾猴的,流鼻血,不冤。”   卓婉仰着头解释,“盛情难却,金尾猴非要请我吃。”   秀衣捏了把她的脸,给她揉着鼻子,柔声笑骂道:“要不是小姐偷偷地威胁了金尾猴,它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坚果怎么会舍得给你。”   “因为它爱我胜过爱它自己。”卓婉英伦风咏叹调。   秀衣笑的说不出话来。   墨衣扯了下嘴角,道:“信了你的邪。”   东晟看仔细了她发上的绿壳红点甲虫,它外壳半开地趴着,这是舒服自在极了的样子。   它们是自愿飞过来守着的,而不是被迫。   东晟心中不舍,仍大气地不再追究。   青衣给他十颗药丸,“作为交换,这是甲虫的解药。”   东晟惊喜地看着手上的浅黄药丸,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以后有何需要,尽管来找我,这一片山林,我走过每个地方。”   青衣想着小姐心心念念的事,道:“凡是能吃的植物都取来一株,若有我们没见过的,可换一颗解药。”   “成交。”   东晟回山上让族人一块来找,青衣回房给卓婉施针。   卓婉正摊在矮塌上,捧着脸,跟秀衣卖乖。   卖乖的成功与否,关乎到午饭是苦菜叶子还是甜甜的绿豆汤。 第156章 大气   山重叠,路蜿蜒。   甲虫,慢慢地舒展了绿壳,张开透红的翅膀,悠悠地飞落在她的耳尖,沙沙地说着虫语。   卓婉依旧听不懂,曾经的她学了十年的英语都没学出来个所以然来,这隔着物种的虫语,她觉的距离产生美。   青衣摘下路边的一朵散发着盈盈香气的橘黄花瓣小花戴在卓婉的头上,嘴角含着笑,道:“它在教你如何飞。”   卓婉把甲虫从耳朵上捏到手心,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没有壳,没有翅膀,外在条件不允许。”   青衣轻磨着指甲,发出与它一个频率的沙沙声,帮着卓婉翻译。   甲虫遗憾地用翅膀拍了拍她的手心,挥着翅膀让她跟上。   卓婉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不用翻译,我也知道,它这是带着我去学怎么找吃食。”   青衣忍笑点头。   墨衣嘴角翘起了弧度,“它们的吃食是毒蛇胆。”   卓婉看看腰上的蛇鞭,想着小牙和梅花蛇对她的自来熟,从荷包中掏出小牙给她的毒牙,戴在手腕上,确保万无一失。   现实教她做人,有眼前的毒蝎子和甲虫、以及九只的例子在,她有青衣和墨衣,不怕毒蛇攻击,就怕它们毫无战斗意识地粘过来。   九只总是粘着她已经够吓人了,一群蛇要是再缠在她左右,她是真的逛不了街了。   卓婉跟着甲虫看到一条毒蛇,毒蛇哆哆嗦嗦地吓跑后,卓婉放心了,而甲虫看着吓怕的毒蛇,恨铁不成钢地扎了下它的幼崽。   幼崽·卓婉没有任何的觉悟,依然是学不会隐藏和突然袭击,被甲虫扎了一次又一次。   连连失败的甲虫放弃了,急促地挥着翅膀落到她的头上,缩到壳里,不再管她。   卓婉伸着白皙圆润的食指尖碰了碰甲虫,甚有自知之明地跟青衣叹息道:“我又惹它生气了。”   青衣闷笑,颤着手捏了捏她的脸。   卓婉被大熊背着来到东晟的部落,许许多多的族人都在用青石铺成的祭坛广场上忙碌。   苗落风和柳卿气喘吁吁走到这里,看到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植物根茎,不顾歇脚,兴奋地跑了过去。   卓婉趴在大熊背上,一身清爽地慢悠悠过去,不出意外的,她身边的这九只又吓哭了几个嫩乎乎的小萝卜头。   卓婉用糖果和坚果打开了人际关系网,被一群满身土脏兮兮的萝卜头拉着去看他们挖过来的植物。   卓婉翻着青衣给她誊写的《植物志》,一个一个地辨认,辨认出一个有药用价值或者食用价值的,就跟萝卜头们讲上一讲,也好让他们在山上多些生存技能。   初见时没发现,等她渐渐地融入到萝卜头中,就发现了他们似乎以那个扎着冲天揪的小屁孩为首,而他也是里面学辨认植物学的最快的一个。   走过了这么长的路,卓婉越发地体会到存在人类当中的优胜劣汰,越是原始的部落或者落后野蛮的地方,这种自然选择越是明显。   在沙城,凡是存活下来的,总能看出他们超乎一般的优势。   有如骨头这般早慧,极强的排兵布阵或者说管理组织能力的,他充分地利用他的能力,组织起来一群极容易被忽视的孩子,往往能够出其不意地进行群攻,在沙城的夹缝中,挣扎着活了下来。   又有如黑蜘蛛这般的有所擅长的,黑蜘蛛能够驾驭毒蜘蛛,她编制的蜘蛛网往往能够解决生活中的一些问题,综合下,她和她的蜘蛛都好好地活了下来。   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有无上的武功,别人不敢招惹。而同样在沙城存活下来的王老,也因为他在百姓中的清正廉明和世代治水积累下来的名望,让人敬仰,继而有那正义之士进行保护。   在沙城,没有一个庸庸碌碌的人,这也是她的各个游戏模块,能够得到快速推进的主要原因。   正如她老老祖父强调的,无论是做什么事,要把人放在首位。   同样的,在部落中,凡是被尊为首的,或身强体壮,或异常聪慧。   在东晟这个部落中,他们居住山林之中,被群兽围绕,如何在冬日饿虎下山的威胁中生存下来,是极大的挑战。   东晟养毒物,围着部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野兽轻易不敢入内,就如大虎和大狮,在进入部落时,也迟疑了三分。   不出她的意外,东晟在部落中被尊为勇士,居所和食物仅次于族长。   卓婉想的有些投入,被冲天揪拽了一下袖子,才回过神来。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冲天揪看在她教他辨认植物的份上,把她看做了半个自己人。   卓婉踉踉跄跄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腿中还残留着药性,酸酸麻麻的,走起路来,有些难保平衡。   金尾猴紧跟在她的身后,看她摇晃着快要跌倒,就用尾巴勾住她的肩膀,稳住她。   一路有惊无险。   在冲天揪说有好地方时,卓婉脑补的是秘密浪漫的一片花海或者一个神奇的山洞。   然后,冲天揪把她带到了他们部落的粮仓。   卓婉友情提醒,“你爹会揍你。”   冲天揪担的是天不怕地不怕,“没事,他每天不揍我两下,心里不舒服,谁让我的本事比他大。”   卓婉心里有些小激动,现场版熊孩子,她美人娘该认识一下,跟他对比,她乖的宛如小白兔。   冲天揪招呼着其他的萝卜头们,把大人们采集的种子一背篓一背篓地拉出来。   冲天揪指着五颜六色的种子,教育卓婉道:“你瞎找什么植物,这些种子才能过冬。”   卓婉受教地连连点头,跟在他身后,听他说这些种子的来处。   “你笨的连他们都不如。” 冲天揪指着跟在他身后的萝卜头们,费心费力地教训着看起来就傻兮兮的卓婉,“你不要偷懒,好好学,认真学。”   卓婉满脸苦愁地硬记这些种子的生长过程。   冲天揪站在石头上,挺着肚子背着手,劝导道:“你给我讲能治病的药草,我给你讲能过冬的种子,这才是这真正地交易,别傻的光知道教别人,不知道学习。”   “我在学。”卓婉糯糯地说着,她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种子。   “行了,知道你在学。”冲天揪不耐烦地挥挥手,“部落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脑子不灵光的。”   卓婉想着,这要是在她的地盘上,她一定会让他认识一下她的本事,他这嫌弃的小眼神太可气了。   卓婉憋着气,在短时间内被逼着背会了所有种子的生长过程,又憋着气,看冲天揪把她背包中的东西全抢走了。   这一次的拜访,卓婉被冲天揪全方位压迫。   卓婉气咻咻地爬到大熊背上,不想再看冲天揪一眼。   回去的路上,小老太太慈笑着揉了揉她的背。   “这个部落的熊孩子特别多,尤其是冲天揪。”卓婉炸着毛,跟小老太太告完状,两眼瞪的溜圆。   部落里,冲天揪得意地跟族长汇报他完成的任务,从口袋中拿出他从卓婉那里取得的报酬。   东晟一巴掌拍向他的头,“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谁让她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冲天揪硬着脖子反抗,“她都骗走了咱家甲虫,我欺负一下她又不过分。”   “人家已经用解药跟咱们交换,两清了。你还抓着这个事儿不放,没有男人的大气。”东晟惩罚地又拍了他一巴掌,“小姑娘中毒还没完全好,又被你欺负。这小姑娘看着软,却是这一行人中实打实的小主子。”   东晟心里也是忐忑,小姑娘走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被这浑小子欺负的都快哭了。   先不提用毒至圣的青衣,单单护崽的绿壳甲虫都会让他们吃不消。   满脸老年斑的族长拍了拍冲天揪的肩膀,“做人不可心胸狭窄。”   冲天揪仍不服气地撅着嘴。   族长从陶罐中掏出青衣赠予的退热药丸,道:“这些药是小姑娘的丫鬟送给咱们的部落的,虽未找到满意的植物,却也支付了咱们这些日子的辛劳,他们对咱们重情重义,咱们也要对他们重情重义。本来,让你带小姑娘去玩的时候,她的丫鬟就帮忙给咱们部落的病人诊病,还留下许多的药膏药丸。他们不欠咱们,反倒咱们受惠良多,欠了他们许多。”   冲天揪垂下了头,脚掌搓着地上的压平实的土,“我把东西还给她。”   冲天揪说完,把他从卓婉包中抢走的小金猪和铜钱重新塞到口袋中,跑了出去。   卓婉暗戳戳地计划着如何对冲天揪的野蛮压迫进行反攻,冲天揪带着一群萝卜头,背着一篓一篓的种子,来小院归赔礼道歉。   卓婉眯着眼睛,笑了两声,坏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第157章 算账   冲天揪和小萝卜头门在小黑板面前,排排坐。   卓婉一身简练的长袍,背着手,面相严肃地教他们算账。   在算账界,她数一数二,包括字面的,以及引申的。   冲天揪皱着眉头,把下午的抓鱼时间都搭上了也没完成她布置的作业。   “你知晓你的现状了吗?”卓婉脸上严肃,心里乐的直打滚,“你严重的偏科,这么简单的算数题,我们沙城比你小的小双小信张口就来。”   冲天揪抿抿嘴,不搭理她,继续拿着算盘,笨手笨脚地拨。   卓婉仰着头,浑身范儿地在围着他们走了一圈,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进度,最后停在冲天揪的面前弯下腰,语重心长道:“你不要只记生活常识,还要有立身根本。你想想,哪里缺的了算数,你要是不开窍地不会算账本,等你做大生意的时候,怎么办?”   冲天揪仰头瞪她,气的小脸通红。   卓婉满意地拽了拽他的冲天揪,笑眯眯道:“须知,一报还一报。君子总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君子·卓婉又给他们多布置了三十道大题,保证他们今后三天都没有玩的时间。   三天的时间,冲天揪深刻地体悟到了父亲怕母亲的根本原因,不是母亲的拳头大,是女人一旦开始不讲理,就会没完没了。   这女魔头难缠的让他人生第一次知道啥叫后悔。   “小揪揪,我走了哦,我已经跟商队留了信,他们走生意的时候会特意来到这里买你们的种子。还有,如果你们种出了《植物志》里的药草,就按照青衣教你们的方法处理,留着自己用,或者卖给来往商队都行。”   卓婉的职业病又冒出了头,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如何让他们不愁温饱发家致富。   冲天揪虽年纪小,却也跟在族长身后看了五年的族内事务,知晓了许多的事理,如果商队能够路过部落,就可以把部落中闲置不用的货物换成可用的货物。   就如这一次,他们用种子和木薯换了大魔头的红糖。   听到卓婉的话,冲天揪平静地点了点头,一反往常地没有对“小揪揪”这个称呼暴躁。   这几天,时间虽短,冲天揪也被卓婉从外到里地折腾了一圈,身上去了些稚气,多了些沉稳。   人总是奇怪的,卓婉在冲天揪面前,惯用的法子就是以牙还牙的蛮不讲理,冲天揪被噎了两回后,他就开始开始注意言辞了。   不过脑子的话,总容易招祸,他便在话说出来前,先思忖上三份。如此一来,小萝卜头们更愿意听他的话了。   他尝到了甜头,便悄悄地跟在卓婉的身后观察她说话时的言语表情。   卓婉发现这一点后,脸上露了个灿烂的太阳花,有意地把一些国师和掌柜们说给她的话再说给冲天揪。   如果冲天揪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他便是她设计的这条线路上的一个驻点负责人了。   人才储备,妥妥当当。   晨光熹微,雾蒙蒙。   卓婉踮着脚遥望了眼站在山尖上唱着山歌送行的族人,又低头看着摸着黑赶过来的冲天揪和小萝卜头们。   他们的头和脚已被露水全部浸湿。   卓婉眨了眨眼,看向空言和尚。   空言和尚摸着白须,笑道:“时间尚早。”   卓婉笑逐颜开,支着手蹦到马车上,从车厢的藏宝箱中拿出一张用药水泡制能够长久保存的柔软牛皮,转身跳下马车,把牛皮展开在地上,对着冲天揪和一群萝卜头招招手。   冲天揪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   卓婉顺着朱砂线路图,缓缓道:“这是从沙城到戚国的商队线路图,我们暂且称之为回归之路。我已经组建了一只商队,沿着这条线路,进行走货。你们部落正巧在这条线路的中心,无论是向北还是向南,你们都可以跟商队进行交易。我暂住的小院将成为商队歇脚的地方,你有什么想要出售的货物可以存在小院中,等商队来。”   “你带着你的小伙伴们好好认字,好好看我留下来的那些书,遇见不懂的就问你们族长或者攒起来写信问我。”   “我安排的商队已经在路上了,押着货,走的比较慢,过一段时间才能走到这里。足够你们把林子里的秋货都收上来,到时候,可以跟商队交换,推荐防水布或者保暖壶,这两样促销,价格便宜,能让你们过个暖冬。”   “商队里有个叫十娘的,什么都会,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卓婉想想十娘的乐善好施的本性,笑着补充道:“你们部落里碰见什么难事,也可以去找她帮忙,她人很好。”   冲天揪郑重其事得点点头,仔细地看着路线图,把线路记在脑子里。   卓婉暗戳戳地低声对冲天揪道:“你要是在部落里没什么事儿,可以跟着商队走生意,见多识广。沙城里有很多的你们族长都闻所未闻的事物。”   冲天揪的眼神里多出一道亮光。   卓婉从荷包中拿出她在沙城找手艺木匠雕刻的含有明部卫士能够识别的花牌,塞冲天揪手里。   “这是回归之路识别牌,等商队到了这里,你给他们看这个,他们会把你当自己人,给你很多货物的优惠价。”   冲天揪率先站起身,拍了拍卓婉的头,大哥气息十足地保证道:“我们族人重情讲义,你这个小院,我给你看着。只要你商队在我们部族地域里,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卓婉笑眯眯地点点头,关于安全问题,她就不告诉这只单纯的冲天揪了。   这只商队是她从沙城千挑万选出来的,包括十娘在内,各个都是江湖上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商队整体的武力值能顶上小半个北军。   她也不怕他们在走生意时吓到别人,因为他们致力于扮猪吃老虎的伟大演艺事业中,对外形象,一个个的都是病秧子病美人以及温吞无害的书生。   负责商队后勤的十娘,力能扛鼎,却喜西子捧心。   以往唇色红润,肤色健康,在身形单薄和弱柳扶风的仪态下,她也能骗的别人相信她正回光返照。   如今,她从卓婉这里讨来了合适的胭脂,又心灵手巧地学会了装扮,往往骗的把脉的大夫怀疑自己诊错了脉。   负责点货核算的书生出自灵山派,善轻功和剑术,腿脚无碍,却懒散的常年以轮椅代步。   他虽为灵山派天赋型大弟子大弟子,还是被气急的掌门赶出师门去江湖闯荡。   他在江湖上飘了七年有余,又在沙城待足了一年,无人知晓他腿脚无碍。   要不是卓婉在进行沙城人口信息录入之时,他本着小城主求真务实的宣传口号,主动把自己的身体情况交代了个清楚又从轮椅上站起身走了两圈,卓婉也不会派他来走这个商队。   她看中了他的这份按捺不动的定力和伪装。   负责打交道谈价格的老驴,虽有个不太雅致的名字,但他实实在在地当了二十年的地方官,人本性是淳厚老实的,奈何有个想让儿子当官想的发疯的老母,他买猪肉攒下钱后,没娶老婆没盖房,用钱买了个芝麻小官。   他承的是父辈的行当,从小就在肉铺里卖猪,大字都不识一个,当了官每日对着公文,只觉难受的还不如让他连杀四十头猪。   他老妈病入膏肓,不忘在临死之际留下遗言,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青天大老爷,把他们这个地方治理的没有污垢。   因为他这个淳朴的长相忠厚的性格,三年不到,就连连升职到了知县,中间的公文处理全靠一个本家的老师爷,其他的时候,全靠沉默寡言不同流合污的名声死撑着,遇见避不开的诗歌会,他一身正直地坐在高位,让才子们自由发挥,然后一块投票竞选。   靠着日益精湛的演技,他不出头不夺功地在地方上做了十余年的官,深受百姓爱戴,长此以往,他完全可以干上二十年,直至退休。   奈何南方赵氏后辈嚣张跋扈草菅人命,他就着二两驴肉喝了一壶酒壮了胆,直接把赵氏的这个后辈关入大牢趁夜处死。   正如他提前预想到的,他被莫须有的罪名撸了官帽,被押送至沙城。   在进入沙城第三天,他已认识到沙城的残酷,哀叹他命不长久,吊着一根绳子悬在城墙下,脖子刚伸到绳子上,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在小城主登记信息时,为了纪念壮胆时的二两驴肉,他慎重得给自己起了个如此通俗易懂的名字,并把他的平生坦坦白白地讲述了一通。   关于特长,一杀猪,二当官,三骗人。   “二十年的地方官。”卓婉在她的登记本上写下他的阅历,又抬头认真道:“那就不是骗人了。”   在小城主面前,老驴完全放松地恢复了本性,对她安慰的话,憨厚地笑了几声,道:“官员应该会的事情,我都不会,全是我表叔在帮忙。 ”   卓婉想着当官需要的职业素质,迟疑道:“二十年,时间可不短,只要学会了认字,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你有大把的经验。”   老驴又是憨笑,“认字太难了,想学来着,没学会。”   卓婉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雾气散尽,站在山尖上唱送行歌的人影越发的清晰,卓婉笑着与他们挥挥手,接过冲天揪给她捡来的漂亮种子。   冲天揪随着缓缓前行的马车小跑,对趴在车窗上的卓婉,不放心地进行最后的叮嘱,“你在路上,乖乖的,不要任性。多学学秀衣,女孩子通情达理,才招人喜欢。”   卓婉学着蛮大的样子,挤了个鬼脸。   冲天揪瞪向翘着两腿坐在车顶上的蛮大,大声道:“你平时注意点,别教坏了她。”   蛮大嬉皮笑脸地做了个新鬼脸。   卓婉探着身子,仰头看到这个新鬼脸,两眼晶晶亮,一手扯脸准备模仿,被冲天揪打了一下手。   卓婉乖巧地缩回身子,对着冲天揪微笑,端庄,优雅,恬静。   冲天揪转了方向,跑向另一个车厢,喘着气道:“秀衣,你看好她,她总是学坏不学好。”   秀衣忍着笑,应了一句“好。”   冲天揪擦着汗停下来,不再追着车厢跑。   车队渐渐地行远。   好不容易追上冲天揪的小萝卜头们气喘吁吁地把包裹递给他,“小花送你的。”   冲天揪打开包裹,满满一罐子的糖果。   车厢中,卓婉看着空空的藏宝箱,在心里惆怅了片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吟诵道:“一个拥有大无畏奉献精神的人,宁肯亏了自己也不亏别人,真真正正的心美人甜。”   安慰了一番一时冲动下受到物质损伤刺激的小心灵,卓婉从头上捏下来甲虫和蝎王,放到梳妆盒中,让秀衣更方便梳头。   秀衣轻柔地梳拢着她的长发,从针线篓中拿出白羽和粉珍珠缀成的发饰,别在她的耳旁,正与海雕头上的两簇白毛相似。   青衣看出了秀衣的制作这个发饰的意图,笑出了声,凑热闹地从行李中找来了□□相间羽衣和小巧可爱的金纱翅膀。   被青衣和秀衣折腾成了这副样子,卓婉迟迟鼓不起出车厢的勇气。   青衣弹了弹她身后的小翅膀,笑道:“这就是话本里的小天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卓婉纠正,“最可爱的小天使是光着屁股的小娃娃。”   她现在的样子可以称之雕人,怎么看怎么感觉她现在的样子与外面那只胖雕看起来像,尤其背后的一对翅膀。   但,也不是一模一样。   她家秀衣的艺术风格貌似摆脱了实象走向了意象。   海雕透过车窗缝看到软团子的样子,嘲笑地叫唤着其他八只兽来瞧热闹。   卓婉拉开车窗,凶着一张脸,瞪它。   海雕给了她一个蔑视的雕之眼。   “你等着。”卓婉眯着眼睛,“我管不了你,你主人能管的了你。”   青衣笑看了一眼耀武扬威的海雕,轻缓道:“天族马上就到。”   海雕僵成了一条冻鱼。   它最喜欢的是软团子,可抓,可啄,可欺负。   它最害怕的是天族里的那个恶女人,抓它,熬它,欺负它。   作者有话要说:忙工作,没顾得上更新。趁着这两天调休,补更。 第158章 医书   意象派小天使装的软团子趴在大熊背上,埋头背着青衣给她写的医书初级。   青衣一直掌握着她的学医进度,不让她过于劳累而有所倦怠,也不让她因学的太轻易而有所松懈,这个度,青衣时刻在调节,她断断续续地学了五年,仍兴致满满。   在她一路上看到部落对巫医的敬重后,她对医术的救死扶伤就更看重了,在小院教冲天揪辨认草药的同时,她也更刻苦了,只要有闲余时间,便拿出一本医书来背。   青衣和秀衣看的心疼,有意让她多歇歇,变着花样地逗着她去玩。   卓婉很是自律地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玩心,“天赋不足,勤奋来凑。”   墨衣没青衣和秀衣的那个哄她放下书的耐心,直接把医书从她手里抽走,“再勤奋也追不上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只看一眼就能背会的药放,你还需要背一个时辰,过两三天,又忘了。你背的速度赶不上你忘的速度。”   卓婉悲伤地把头埋在被子里,她迟迟没有进展就是这个原因,其实单背一个药方也容易,她总是弄混里面需要的斤两,青衣说这些药方的斤两很早重要,本是救命的药,乱了斤两就是致命的药。   即使如此,卓婉也不承认她笨,顶多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这就像,你们的脑子里装着一个图书馆,我的脑子里装的是一个书柜。你们的图书馆好好整理整理,还能很容易地装进几本书,我的书柜容纳面积小,要想装进去一本新书就需要腾出来一本旧书。”   “这种就是记忆和遗忘的逻辑关系,虽然书柜整体看起来无增无减,但里面的书本一直在更新。一个一直流动的崭新如初的书柜,总比一个暮气沉沉的陈旧书柜,更让人舒服。”   “就是这么个道理。”   对着卓婉这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胡话,墨衣无动于衷,仍把医书放入书箱中,把夜明珠放入了木盒中。   在黑漆漆的车厢中,卓婉只坚持了一分钟就酣睡了过去,她在白天被大虎拖着在河里给它们刷毛,累了一天,她晚上看书,凭的全是意志力。   卓婉很快就发现了,医书是催眠神器,特别是在大熊背上这种暖暖的缓缓的小颠簸中的客观环境下。   她趴在大熊背上,刚翻看了三页,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她仍趴在大熊背上。   “青衣,我觉的,皇宫里的御医都是天才,即使不是天才,也不会是普通人。”卓婉以己度人,像她这样的普通智商下的普通人,兢兢业业地读一辈子医书,顶天了,也就能担任一个小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御医这种医书界的大拿,非常人能及。   青衣看着小姐哀怨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挑选跟着她学医的徒弟时,确实会更看重天赋,愚笨的人学十年可能学不到她一成的功夫,她费尽心力却只带出来个走脚郎中,并非她所愿。   在南山谷,二十余弟子跟着师傅学医,同样的教学内容,只她和师兄把师傅的医术全部融会贯通并加以精深,其他人皆庸庸碌碌的,只学到了师傅的三成。   师傅的那点医术传承,选择了广撒网,最终选出掌门人。她不愿意费这个劲儿,在没有遇见合适的传承人前,她宁愿她的一身医术跟着她埋入土中。   至于她给小姐特意编的《植物志》和《初级医术》,她愿意,谁也管不着。   卓婉窝在车厢的一角,眼睛无神地深思着“人”这个深度哲学问题。   秀衣含着笑在小翅膀上粘白绒小羽毛。   卓婉在大熊背上入睡时,小翅膀随着风微微晃动,金尾猴盯了一路,在卓婉揉着眼睛从大熊背上爬进车厢时,它没忍住手痒,用手一划一勾,小翅膀就到了它的手上。   抱着抢过来的翅膀,金尾猴跳到树干最高处,把小翅膀背在自己的背后,对着软团子,得意地耸鼻子。   卓婉安静了片刻,再看一旁满是渴望羡慕的七双眼睛,沉默了良久后,向秀衣申请了八双翅膀。   自看到第一双翅膀成型后,不知道海雕悟到了什么,它脖子上挂着软团子的零食袋,不停地收集着它喜欢的羽毛。   总能碰见几只不愿意上交羽毛的顽固分子,海雕充分运用了它与墨衣斗智斗勇的生存技能,展现了天空霸主的雄姿。   进入天族领地,看着头顶无数的秃尾雕,卓婉心虚地瞟了眼仍趾高气昂的海雕。   卓婉偎到秀衣的旁边,小声道:“把翅膀藏好,等咱们过了天族领地再拿出来。”   “它还在催着。”秀衣轻笑着指了指站在大猩猩头上的海雕。   卓婉从袖笼中伸出白皙圆胖的食指,指了指车队头顶被叼秃尾巴的雕,“天灵说,她的族人护短,他们把雕儿当成自家娃在养,海雕欺负了他们家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秀衣笑看了一眼头顶上气势汹汹的一群雕儿。   卓婉怜悯地看着仍傻兮兮地展示自己威武霸气不可侵犯之王者地位的海雕,总结道:“它这个罪魁祸首要开始经历暴风雨的摧残了。”   天灵收到卓婉的来信后,就兴奋地行动了起来,让她的哥哥嫂子们帮她准备了许多漂亮的衣服和吃食,把她喜欢的瓜果全部从粮库中拿了出来。   当初,她跟着父亲来到京都,在京都第一酒楼中与婉婉一见如故,酒楼里的菜式,婉婉与她都能吃到一块,就连金银楼里的首饰,她和婉婉也有相同的喜好。   她们两个天生就该是好闺蜜,不然,那么多的人,偏偏是她和婉婉相遇。婉婉有那么多的朋友,偏偏是她和婉婉都吃胖了。   天灵站在树干上,不理小侄子的叫唤,殷切地望着远处。   看到远处小雕们的异动,天灵激动的尖叫了一声,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飞奔向引起异动的地方。   “小姑!你又要去哪里!”天楼气急败坏地跟在天灵身后跑。   “我去接我的好朋友,你回去告诉三哥,可以开始准备了。”   天灵跑到的飞快,话刚落下,就跑的没了人影,天楼气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转身向三叔家跑去。   他再气也要完成小姑给他的任务,他要是撒气不管,小姑知道了,他就没好果子上吃了。别看小姑个子矮,性格怪,脾气暴。周围的邻居都不敢惹她,他们小一辈的更不敢惹她了。   天灵到的时候,海雕已经以一挡百地群挑了它们这群不服气的小雕们,正威风凛凛地抓着软团子溜达。   天灵看着被抓在半空中的婉婉,从脖子上摘下木哨,开始使劲儿地吹。   尖锐的哨声平地而起,响彻高空。   海雕一个打颤,抓着软团子迅速地往下飞,离地还有三米的时候抛给了大猩猩。   卓婉紧紧地捂着耳朵。   海雕飞向天灵,想要叼走她的木哨。   天灵猛然出手,一手抓住了它的脚,一手抓住了它的嘴巴,从口袋中掏出一颗苦腥果仍到它的嘴里,让它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与软团子生病时墨衣喂她药水的动作一样的简练直接。   海雕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   装死。   卓婉上前,蹲下来,笑眯眯地戳戳它的肚皮,道:“一遍遍地叮嘱你,作为一只宠物雕,要谦虚,要谨慎,要收敛。你要好好地听我的话,也不会被你主子逮个正着。”   海雕嘤嘤地拍着翅膀撒娇着,想让软团子给它一块糖,去去嘴里的苦腥味。   卓婉笑眯眯地摇头,“糖全给冲天揪了,一块都没有了。”   海雕用翅膀捂住头,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   天灵上前抱住卓婉蹭了蹭,用脚尖踢了踢海雕,夸奖道:“你可算长了点肉,看起来还成,趁着肉没掉,赶紧去追大英。”   海雕一个机灵站起身,拍拍翅膀上的土,抖抖头上的灰,威风凛凛地去找大英。   卓婉看着它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欢喜。这里有海雕爱恋的雕儿,很有可能留下。尽管没送回雪狼,也没送回金尾猴,但送回了海雕也足够她剩下一大笔开支了。   自打金尾猴自个掏钱包吃坚果后,海雕就开始叼走她头上的发饰,奴役着蛮大去当铺里换钱,换来的钱,它也不乱花,反让她这个被偷了发饰的人帮它攒着。   现在,看到它兴高采烈的样子,她懂了。   它攒着的这些钱,是老婆本。   天灵比了一下她和卓婉的腰,又比了一下脸蛋大小,惋惜道:“婉婉,谁欺负你了,都苦成这样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卓婉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忧愁道:“沙城全是沙子,没有粮食没有肉,我身为城主,忧国忧民,生生地熬成了如今的这幅枯骨。”   天灵搭戏,“沙城如此的绝望,那就留在富饶的天族吧,我来养你。”   “我已有家室,还有一夫君待养。”卓婉握住天灵的手,苦情道:“我不能拖累了你。”   墨衣看了眼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凉凉地撇过去一眼。   卓婉乖觉。   天灵与卓婉手牵手地回部落。   “墨衣,还是这么地凶。”天灵小声地感慨着,她对危险的感知度极强,她深深地怕着青衣和墨衣。   卓婉点头,“墨衣一月一次的情绪失控,现在正处在这个特殊时期,会额外地凶。”   “那有墨衣在的时候,咱们都淑女点。”   卓婉连连点头。   天族当之无愧的高地第一大部落,随处可摘随处可取的瓜果蔬菜让他们的食物多样化,而他们只吃素的传统,让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单薄。   卓婉和天灵这种小圆润的身板成了异类。   卓婉大彻大悟,理解了这个部落的审美,物以稀为贵,同样通用在人身上。   想到接下来只能吃素的三餐,卓婉倚靠在床被上,郑重其事道:“秀衣,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有任务在身,应速速赶去戚国。”   一旁调染料的小老太太瞧着小花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仔细想了想,明白了她催行程的原因,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秀衣轻笑着没有应话,只出门向天灵的左邻右舍借了些果油给她炸了百菜丸。   卓婉闻着香气,吃了一个,两眼闪出了星光。   “以前没吃过。”卓婉被这种新奇的口干吸引,相见恨晚。   秀衣笑道:“果油只有天族有,其他地方皆无。”   卓婉看着一句话的功夫,露在表面的百菜丸从金黄变成暗沉的综合色,口感也跟着变差。   “氧化的忒快。”卓婉用手指抿了一点果肉,仔细看了看,“难怪,这不是纯粹的油,看着油光光的,含油量很低。”   卓婉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百菜丸,又是一副浑然忘我的安静模样。   其他人都轻手轻脚地不打扰她。   卓婉在脑海里理顺了这条生意,弯着腰穿上鞋,哒哒地跑出门找天灵。   天灵把瓜果皮削干净又切成块倒入碗里,洒了一点香果粉,端到桌子上。   卓婉也把包裹中的香辣坚果倒入瓷盘中,把瓷盘摆放在果碗旁边。   两人一人抱着一杯轻轻淡淡的酸甜汁,头碰头地边吃边说话。   “赚钱不?”   “赚。”   “那我哥哥们就跟着干了。”   “你得问你哥哥们同意不同意。”   “家里我做主,我答应了,他们也就答应了。”天灵底气十足。   “青衣有提炼精油的方法,技术上没有问题。这里距离冲天揪的部落只有一日的车程,还可以买他们的种子榨油,原材料不成问题。……”卓婉一项一项地解说。   听不懂的天灵挥手掐断她的话,“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东西,你只告诉我怎么做行了。”   卓婉看着天灵两眼蒙圈的样子,想起了被外祖父提问经诗的自己。   想必,那个时候的外祖父跟她现在的心情是一样。   真真的一个小可怜,连这点简单的东西都不懂,不舍为难。   “我晚上给你写个行动方案,你照着上面的一步步来。”   “今晚你写不了,我让三哥给你准备了一个篝火晚宴,请了我所有认识的人。”   卓婉想着天灵外向开朗的性格,这次篝火大概会有大半的族人来参加。   “来人少不了,你得好好打扮打扮。”卓婉拨了下她脸上的碎发。   提到打扮,天灵突然兴奋地拉起卓婉,打开衣箱给她看。   “这是我大嫂刚给我做的新衣服,你挑喜欢的。”   卓婉经受了秀衣衣饰的百般折腾,再看这些让天灵兴奋的衣服,竟觉得简单朴素,不适合参加热情的篝火晚宴。   她似乎被秀衣的超前审美带歪了。   卓婉从她的行李箱中捧出鱼鳞孔雀裙,送给天灵。   “本想着走都是时候再给你,正巧有了这个难得机会,你穿着这一件去参见篝火,定能惊艳住所有人的目光。”   天灵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痴痴地看着鱼鳞孔雀裙。   卓婉不紧不慢地吃着瓜果,等天灵回神。   “婉婉,我好爱你~”天灵抱着孔雀裙,激动地亲着卓婉的额头。   卓婉看了眼黑气沉沉的墨衣,把天灵的头推开,“矜持点,我是有夫君的人。”   蛮大来天灵家叫卓婉回去整理八只兽的行李。   路上,蛮大看到被孤立的海雕,问道:“它怎么了?”   “它被罚,吃了苦腥果,一个月内消散不了,其他雕儿讨厌这个味儿。”卓婉看了眼躲开海雕的八只,又补充道:“八只也讨厌这个味儿。”   “我闻不见苦腥果的味。”   “我也闻不见,青衣能闻见。”   “青衣比蛮族第一勇士更厉害。”   卓婉摇头,“不能这样比。”   蛮大跟着走了这么长的路,受卓婉的影响最大,很快就想明白了他话里的不妥。   他们蛮族的勇士可以为了部族牺牲自己,也只有这样为了部族不畏生死的人才称上勇士。   青衣是个只在小城主面前尽职尽责的大夫。 第159章 金花   热闹欢腾的篝火晚宴中,天灵惊艳了所有的人,小伙子的眼睛围着她转,时不时地献殷勤,小姑娘们拉着她的手问孔雀裙从那里买的。   卓婉眉眼弯弯地看着天灵,天灵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绽放自着己最美丽的姿态。   隔日,天灵就牵着她昨夜挑出来的男人,带给卓婉看。   一路上,天灵威胁着天鹰,“婉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带你去找她,是让她帮我掌掌眼,要是有问题,咱们也不要拖泥带水,立马分手。你要是敢死皮赖脸地粘着人,或者跟婉婉找事,我让哥哥们砸了你的家。”   天鹰被天灵从一群比他更优秀的人中挑选了他,他本就有种天上掉馅饼以及美梦成真的恍惚感,被天灵这么一威胁,从飘飘的梦境中坠回了现实。   看着天灵冷冷淡淡的样子,他恍恍惚惚的心神彻底清醒了过来。脑子稍微转一转,便认清了目前的状况:他现在还不是天灵真正的未婚夫,等过了她好友的这一关,才能成事,要是过不了,他就白高兴了。   这样一想,天鹰整个人都开始紧张了。   天灵挎着卓婉的胳膊,偎着她坐下来。   卓婉看着眼前拘谨的天鹰,含蓄地点点头,拿出外祖父的威严范儿,“坐。”   天鹰战战兢兢地坐到她的对面。   “介绍一下自己,包括个人情况,家庭情况,以及以后的打算。”   “我有三十只大雕,父亲和母亲已被天神带走,以后想养一百只大雕。”   卓婉在心里快速地合计着三十只大雕所代表的财力状况。   在天族,金银珠宝只被看做漂亮的玩意,大雕的多少才代表着他们的财富,养的大雕越多,便代表着家庭越富有。   把雕养大,不仅需要喂养,还需要熬它,天生的桀骜不驯让它不轻易认主,凡是认了主的,便代表着它对主人的诚服。   在天族,意志弱,身体不强壮的人都难以熬过它。   天灵长到这么大,也只在机缘巧合下,得来海雕这么一只,就是因为这里面的巧合,天灵还没有彻底熬熟海雕,才用了木哨来束缚住它。   同样的木哨,卓婉吹的时候,海雕展开双翅,学着软团子捏着裙角转圈的样子,一圈一圈地转着,转晕了,再兴奋地踢着腿,嘤嘤地催促着软团子继续吹。   天灵一吹,海雕就过去抢木哨,每次都被天灵抓个正着,还屡教不改。   木哨是普通的木哨,不同的是人,天灵总能吹出让雕烦躁的声音。   天鹰养了三十只雕。   一个眨眼间,卓婉也就算明白了,天鹰在天族部落中的生活水平大概在中上层,比天灵家的生活水平更高一些。   这事儿要是能成,天灵不会跟着受苦,至少在与天鹰过日子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落差。   天灵把天鹰赶出去,跟卓婉说悄悄话。   “婉婉,你看他,还行不?要是不行,我再换个,要是行,趁着你还在这里,我后天就把这个婚礼给办了。”   “后天就结婚,太快了。”卓婉想着她和勒安谦从确定心意到结婚的时间,还是比较符合大流的。   “不快,我们天族里有很多人在篝火宴上直接跪天结婚的,第二天就是夫妻了。”   卓婉稍想了一下就理解了,就像天灵这一次的篝火晚宴,请来参加篝火的人都是她认识的人,她很可能在篝火宴之前就确定了想要结婚的对象,只是趁着篝火晚宴这个热闹的气氛,告诉了对方以及周围的人。   参考京都里名为赏花实为相亲的家宴。   天灵拽了拽卓婉的袖口,催促道:“你在想啥呢,赶紧帮我拿个主意。”   卓婉把袖口从她手里抽出来,道:“你挑了一圈,才挑出来他。除了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天灵实诚道:“没了,其他人更不如他。”   “那你对他有感觉吗?”这句话,卓婉问的慎重,很多人结婚不是喜欢,只是单纯的搭伙过日子,他们不说喜欢不喜欢,日子平平静静的不起幺蛾子就是美满,端看天灵的哥哥和嫂子的相处方式,就是这个方式。   天族人似乎因为物质的丰富,如繁华的京都一般,有了明显的阶层差异,有富裕的也有困顿的,这就造成了他们不同于其他落后部落的特性,他们很现实,或者说理智,不会为了单纯的情情爱爱而结婚,更看重其他的方面。   天灵自小生活在天族,这种部族文化潜移默化地决定着她的选择,她很冷静地挑选着她以后的伴侣。   “他是里面最强壮的。”天灵的眼睛里闪出了小光芒。   卓婉回忆着昨晚篝火晚宴中比天鹰更强的几个壮汉,笑逐颜开。   情人眼里出西施。   天灵蹦蹦跳跳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拉着天鹰去找族长,“婉婉说,你能娶我,是你前世积德。你家里条件虽然比我家里的好了那么一点,但你的生活质量是没有我们家高的,我嫁给你,是给你造福。”   天鹰一脸傻笑地连连点头,在门外等待煎熬时,冒出的汗被路上的风吹干,一身的清爽。   “你知道什么是生活质量吗?”天灵在家是拿主意的人,嫁人了也势必成当家作主的人,现在就是表现她聪明才智的时候。   天鹰能熬过三十只雕,并把它们训练成一只进深山抓取猎物的队伍,岂是憨笨之人,听出了天灵语气中的强硬,心思转了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天灵顿了顿,也没再解释下去,两人找到族长,说了他们的婚事。   奉行无为而治的族长,打着哈欠,点了头。   回去后,天灵闷闷不乐,非要挤到卓婉的床上,跟她一块睡觉。   卓婉忙着整理果油生意的实施方案,一条条罗列下来,是个十分耗神的活儿,写到深夜也没写完,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墨衣何时抱到床上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安抚天灵的小情绪。   一大早,天灵捏着她的鼻子,把她叫醒,气哼哼地讲昨日与天鹰在路上的谈话。   “果油生意马上就要起来了,你忙你的生意,他养他的雕,为什么非要分个高低。”卓婉有些不懂天灵这种对另一个人的奇怪掌控欲,“你看,我夫君忙他的带兵打战,我忙我的赚钱养他,各司其职,不矛盾。”   “还有,虽然是过日子,但两个都是有想法的人,把一个人的想法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听起来就有点像话本里的金花老妖婆。”   天灵也看过这个话本,想到里面老妖婆的恶毒,开始认真反思她的一些行为,惊恐地发现,她的一些行为与老妖婆年轻的时候有很多是一样的。   天灵怔愣地看着卓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后怕道:“婉婉,我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是不是会变成这个恶毒的老妖婆?”   卓婉拍了拍她的头,肯定道:“你不会。”   天灵沉默了下来,她不是笨蛋,她跟着族人去过京都,知晓京都的街巷,她也读过书学过一些武功,如果话本里的故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可能也会成为老妖婆这样灭了良心的狠毒老女人。   卓婉看天灵还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给她嘴里塞了一颗安神糖丸,逐条地跟她分析,“你看,话本中的老妖婆从小就没有知心朋友,遇见事情,只能闷在心里,无法倾诉。”   “你不一样,你有我,还有那么多其他的笔友。你部族去年发生瘟疫,你一给我写信,我家青衣就不远万里地来你这里,帮你们扛过了瘟疫。你看话本里面金花所在的部族,部族直接被一把山火给烧没了,是不是?”   天灵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金花来到异国他乡后,被宵小之辈欺凌才致使她厌世。你觉得,你去其他地方后,会像金花一样被欺负吗?不会的。你要是离家出走,那也是来找我或者其他笔友,有我们罩着你,谁敢欺负你。”   “金花成立了邪教。你马上就要开始接手果油生意,哪有时间去做这些阴损的事情。”   拥有三十多个笔名的卓婉:“你们不一样,这个话本是警幻小仙女瞎编出来的情节。”   天灵跟话本里的老妖婆对比了下年龄,老妖婆在她这个年龄已经没了部族正在异国他乡被欺凌,而她现在正幸幸福福地准备结婚。   卓婉看天灵放松了下来,把小老太太给她煎的果油饼分给了她一半,“赶紧吃,过一会,金黄饼变了颜色,就不好吃了。”   天灵的注意力被卓婉的话引到了果油饼上,看着焦黄色冒着热气的饼,不怕烫地直接用手抓着吃。   眼见着果油饼从一角开始变色,两人吃的一个比一个专心。   “婉婉,你抓紧时间把果油生意写出来,现在咱们吃它着急忙慌的,跟火烧屁股似的。”   “嗯~”卓婉鼓着肚皮摊在榻上,吃的太快,吃撑了。   “你写完了就给我,我跟哥哥们商量商量,要是他们不愿意干,我就雇人去干。”天灵心里不舒服,仍尝试着尊重亲人的想法。   卓婉揉揉她的头,“乖。”   天灵撇嘴,“只要想到哥哥嫂子们不听我的话,就难受。”   “等这条生意开始进行,你就是大掌柜,会有很多的伙计听你的吩咐干活,你要是还不过瘾,就再扩大。”卓婉瞟了她一眼,“家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指使的。”   “你家里谁当家做主?”天灵绕到了最开始的纠结点。   “老祖宗。”   “你跟你相公,谁做主。”   “跟钱有关的,我。跟钱没关的,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他。我懒的想那么多,有这个精力,我还可以多想两条挣钱法子,也能多看两本话本。”   天灵没话可说了。   卓婉趴在塌上,翘着腿晃呀晃,出谋划策。   “你要是想改了你的小缺点,变的佛系一些,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把自己所有空闲的时间排满,忙来忙去,就没时间管你家人了。二是找到一个兴趣爱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就没那个闲心管别人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道,你现在已经意识到你的这个掌控欲有些大,以后不会出大差错。”   这话,是外祖父跟她说的,只要矮蹾子认识到了为君为王的意义,他便会在潜意识中慢慢地纠正自己的不妥之处。天灵也一样,她是个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被人憎恶的人。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着掌控欲也不是坏事,用到合适的地方,就是天生的亲力亲为型管理者。”   卓婉眉眼弯弯地继续安抚道:“你要这样想,被天神垂怜的人都需要有一颗宽容的心,就像话本中的小崩豆一样,他洞悉万物,却在门派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尊重他的师傅师兄,不愿意为这些琐事坏了师门情分。他出了门派,帮衙门查案时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最终成为被万民爱戴的大青天。”   卓婉喝了一口果汁,开始调动天灵做果油生意的积极性,实在是天族的人太喜欢养雕了,把养雕当成了一种荣誉,她就怕天灵被这群雕给拐走了。   “你在家的时候,可以像小崩豆一样,做一个宽容厚爱的人。在进行果油生产时就把你全部的天赋发挥出来,掌管各个细节,不出一点问题。最终,你不仅能得到一个美满的家庭,也能得到与伙计们的敬佩。”   天灵听进了心里,笑着向卓婉讨要小崩豆的话本,这个话本,她还没有看过。   卓婉十分的镇定,“我落在沙城了,回头画完了果油的生产流程图,我就给你誊写一份,故事的具体情节,我还能记个大概。”   天灵看着卓婉眼下的黑眼圈道:“没有的话就别誊了,我让族人帮我从京都里捎带一本。”   卓婉保持住了脸上的平静无波,“这个话本是我老祖宗年轻时候的话本,早就成为了孤本。”   这话本,压根不存在,全是她现编的。金花老妖婆的话本,也是她写的。这些事儿,不能让天灵知晓。   这三十多个笔名帮了她大忙,她得捂紧这个秀衣都不知晓的秘密。 第160章 黑白   小老太太夜观星象,察觉到从天族到戚国必经的卧龙山即将下暴雪,如果不抓紧时间赶路,大雪封山,就只能等到来年雪化时才能进入戚国。   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连夜整理车队出发。   秀衣和青衣收拾行李,卓婉带着墨衣先叫醒了天灵,跟她说了卧龙山的暴雪,在她哽咽中询问到了天鹰的住所。   这次走的太匆忙,卓婉不放心天灵,想跟天鹰多说两句话。   “我送天灵孔雀裙,是因为她像一只小孔雀一样骄傲,她最得意的样子也是她最漂亮的样子。 ”   天鹰听明白了卓婉话中的意思,许诺道:“我会照顾好她。”   卓婉心中叹息,他还是不了解天灵,“天灵不需要你的照顾,她会来照顾你。”   天鹰想起他对天灵开始心动时的场景,笑了起来,“她确实习惯照顾人。”   “她的个性比较硬,却也容易心软,你多说些甜言蜜语哄哄她,她就会退让。如果你们有了分歧,她又不退让的时候,你就给她做好吃的饭。面对美食,她的智商直线下降,到时,她就跟你倔不起来了。”卓婉建议,“大事儿,尽量在她吃饭的时候说,她这个时候最好说话。”   天鹰把这句话谨记在心,以前对着天灵的顽固,他束手无策只能心中恼火,再大的情分,也熬不过一次次的忍耐,如若他有了治她脾气的办法,这日子就过的长久了。   卓婉想着天灵的方方面面,感觉她能做的都已经做完,就看他们两人是不是足够珍惜彼此间的这份夫妻情了。   卓婉的车队在月光下赶路,天灵在天族祭坛上看着远去的车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天暖和了,带你去沙城找她。”天鹰搂着天灵的肩膀,安慰。   “生意走顺了,不用你带我,我也会抽出时间找婉婉玩的。”   被噎了的天鹰掏出一块果脯塞入她的嘴里。   天灵的眼睛一瞬间的水亮,扑到他的怀里,娇媚地追问果脯的由来。   天鹰受用,心中感激卓婉,不再追究海雕拐走大英子的事儿。   卓婉以为他们车队趁着夜色赶路,能够甩开海雕,在冒着大雪快马加鞭地走过了卧龙山歇息时,为了奖励配合赶路拉货的八只,她打开装肉条的行李箱。   肉条没找到,找到了两只雕儿。   “给我解释一下。”卓婉极力保持冷静。   海雕伸出翅膀抱住大英子,转身不搭理这个没有眼色的软团子,有什么好解释的,没看见它在谈情说爱呀。   这嚣张的眼神!   卓婉不忍了,对着正帮忙清理行李防水罩的八只,喊道:“大雕把肉条全偷吃光了。”   八只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齐刷刷地冲了过来。   铜钱豹的速度突破了它的记录,一个飞扑,把扑腾着翅膀飞了五米高的海雕压了下来。   大虎紧跟而上,一脚踩在它的翅膀上。   金尾猴从大虎的背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抓它的羽毛。   海雕秃了,委屈地抱着大英子嘤嘤地哭诉。   大英子像落地钟上的木雕一般,眼神锐利,一动不动。   看着海雕惨兮兮的样子,卓婉的心情甚是美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用来暖身的大锅药汤。   药汤用最大的锅煮了三锅,青衣要求每个人每只兽都必需喝满三碗   药汤有点苦辣。   卓婉看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喝着,她也不好意思跟秀衣撒娇要果脯了。   卧龙山迎来的是今年的第一场大学,还能找到许多的吃食。   空言和尚和坡脚道长进山找雪茶。   “在不受外界打扰的地方,第一场雪落下后过夜的茶尖为雪茶,味道清香冷冽,有清肺退热的功效。”青衣跟卓婉解释着,还不停地在煮饭锅里加药草。   卓婉盯着开始冒黑泡的粥,想着,她可不可以不喝粥。   坡脚道长提着一背篓的冻果和一小撮雪茶走在前面,空言和尚抱着一个黑白团子跟在后面。   卓婉抱着一碗粥,蹿到大熊的背后,轻轻地呼吸着,极力减少存在感。   空言和尚慈笑着,走到大熊的背后,把脚上受伤的黑白团子放到了地上。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它不是人。”   “万物有灵。”   “对,它们不是人,是妖精。”   “阿弥陀佛。”   “我这里有伤药,你给它脚上撒一下就可以了,我现在还没有吃完饭。”卓婉从背包中找出生伤药。   空言和尚慈笑道:“阿弥陀佛,小城主与它有缘。”   “你这句有缘,说了一路。”   “阿弥陀佛。”   黑白团子拖着受伤的脚,朝着卓婉所在的方向爬。   卓婉面无表情的脸崩裂,悲痛地看着黑白团子。   空言和尚摸着白须,满眼笑意道:“它喜欢小城主。”   “它不是喜欢我,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它们十只精怪在我身上留下了我好欺负的信号。”   空言和尚脸上常年不变的慈笑变成了更为真实的大笑,“小城主的话很有道理。”   黑白团子终于爬到了卓婉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卓婉进行了长久的心理建设后,把黑白团子抱进了车厢处理伤口。   就跟这十只一样,青衣一靠近,就浑身炸毛地挣扎着,只能她来伺候它们。   行进的路上,卓婉裹着厚外袍,坐在车板上,跟空言和尚摆事实讲道理,“它出生在卧龙山,生长在卧龙山,卧龙山才是它的家,在这里,它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能够无拘无束地自由奔跑。”   “等它养好伤,你就把它送回去吧。”   空言和尚笑而不语。   卓婉没有如愿。   黑白团子是个心机熊。   它讨好了秀衣。   在她提出把它送回卧龙山时,秀衣嘴角含着笑把她荷包中的果脯全部收了起来。   她屈服了。 第161章 香包   车队悄无声息地进入戚国,卓婉两只手垫在脸蛋下,趴在车厢长毯上睡的酣甜。   黑白团子滚到她的身上,趴在她的背上,打着呼噜。   秀衣撩开车窗,看见这一幕,捂着嘴笑了起来,无声地示意了一下青衣和小老太太。   青衣和小老太太透过车窗看到一大一小叠趴着的酣眠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金尾猴勾着树枝,灵巧地从另一侧的车窗钻进车厢,用脚踹了一脚黑白团子,又对着卓婉耳朵吱吱地叫着。   黑白团子被吵醒,两手扒住卓婉的肩膀,两脚抓在她的腰上,赖着不起来。   卓婉睁开眼睛,看到金尾猴一张作怪的脸,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感受到背上近六十斤的重量,艰难地爬起来。   腰酸背痛。   “我能听到我骨头咔咔的声音。”卓婉甩甩背,试图把粘在她背上的大团子甩下来。   墨衣挑眉,“松松筋骨?”   卓婉急摇头,墨衣的按摩和秀衣的按摩不是一套手法,秀衣的按摩手法从头到尾都温温柔柔的,她能在按摩中舒服地睡过去,墨衣的按摩手法追究快很准,甭说睡着了,她不疼的哭出来就是墨衣留情了。   卓婉扭着胳膊,把扒在她肩膀上的爪子给一点一点地掰开,“猴哥,帮个忙,把这胖家伙从我背上卸下来,一个铜钱。”   金尾猴龇牙咧嘴地抓向黑白团子的胳膊窝。   被金尾猴威胁了的黑白团子,怂帕帕地垂着脑门缩在车厢角,听训。   “你自己胖了多少斤,心里没点数吗?”卓婉一手揉着酸涩的腰,一手点着它的脑门进行再教育。   心机熊装模作样地揉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卓文,伸出胖爪,求抱抱。   卓婉的小心肝颤了颤,明知道这滚球在恶意卖萌,还是不由自主地上当受骗了。   黑白团子懒洋洋地窝在卓婉的怀里,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小心翼翼地抱住小香包的脖子,给小香包的脸蛋恩赐了一个吻。   它的小香包还是一如既往的香,怎么舔都舔不够。   秀衣把大夫人给小姐的玉佩给了看守皇城西门的侍卫队长。   不过片刻,西门大开,侍卫队长亲自带车队进入皇城。   戚夫人远远地看到卓婉,一下子从黄金椅上站了起来,顾不上仪态地跑了过去,抱住卓婉,笑着抹泪。   “上一次见面时,你还是个个子只到我腰上的花骨朵,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前面有戚夫人不管不顾地捏捏揉揉,后背上有滚球的压坠,被夹击的卓婉,备受摧残。   滚球在持续性地增胖中,身为坐骑的她日渐消瘦。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娇花,渐成力气不断增大的霸王花。   “戚姨,别哭了,妆花了。”卓婉用手帕擦了下戚夫人的脸。   戚夫人被气笑,戳着她的脑门,恼火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等你了五年,你才舍得离开你的金窝,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一张嘴就是嫌弃。”   “你哭的太假了。”卓婉点评道:“我闻见你手帕上的大蒜味了。”   戚夫人把手帕扔掉,又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双面白鹤手帕,捏了把卓婉的脸蛋,笑道:“没长歪,还是当年的小机灵。”   “戚姨,我知道你看见我来,心里快要乐疯了。”卓婉诚实地肯定着她在戚夫人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深沉道:“我现实已是成家立业心怀天下的大将军,小机灵这种酸酸麻麻的称呼早已成为过去,不要再影响我巍峨高大的英雄形象了。”   戚夫人被逗的乐不可支,笑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戚夫人早就从李氏那里要来了风靡整个京城的《小花日常》,不出意外地成了书迷,整天盼着最新连载,盼的心痒。   卓婉刚给戚夫人写信,来戚国找人时,戚夫人就印制了千余本《小花日常》精装版赏给了宫里的人。   精装版的《小花日常》延续了戚国的炫富风,黄金熔成的书皮,雪晶拼成的字。   卓婉总感到有人在看她,这不是错觉,皇城中的奴才们可能不认识小皇子小公主,但无人不识小花的。   日夜焦急等待《小花日常》最新连载的他们,看到小花活脱脱地从书中走了出来,心里的惊诧快要破出胸口了。   他们一直以为《小花日常》里的小花不是真人,那战乱糟糕的金国那骄奢淫逸的京都,怎么可能会孕育出如此讨人喜的小可爱。   时至今日,看看趴在她背上逼真的毛绒玩具,再瞅瞅跟在她身后的十只兽,心里翻江倒海。   啊!真的小花,活的小花!   卓婉住进了戚国皇宫的圣女殿中,应她戚姨的请求,兼任一下戚国圣女,安抚日渐焦躁的民心。   “戚姨,你们戚国百姓遇见个天灾人祸,就往圣女身上找原因,这是不对的。”卓婉盘着腿,坐在戚夫人的对面,吃着鲜菇面。   戚夫人看了一眼明显用了心的鸡丝面,笑道:“这些奴才们对你倒是比对太子还殷勤。”   卓婉妹妹美美地吃了一口面条,还如幼时一般从碗里挑出来最好看的一块香菇喂给戚夫人,解释道:“他们崇拜我。”   戚夫人吃了一口香菇,被鲜菇面的香气引起了食欲,也让秋画端来了一碗鲜菇面,与小花面对面地吃着。   黑白团子闻着香味醒了过来,滚到小香包的脚下,攀爬到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地撒娇。   一群宫女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个毛绒玩具居然也是活的!   “我可以抱抱吗?”戚夫人看的心热。   “可以。”免费吃戚姨的,免费住戚姨的,卓婉很是好说话。   “你先等等,我需要先对它进行一下思想教育。”   卓婉把黑白团子抱到她正对面,喂了它一口面条。   “好吃不?”   黑白团子伸手抱她的手,想再吃一口。   卓婉继续喂了它一口,耐心道:“你知道为啥你的十只小伙伴能在皇宫中自由行走不?”   黑白团子只知道抱着她的手憨吃。   没有配合,卓婉仍能撑住场子,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它们有素质有文化有追求,绝不会轻易伤人。皇宫中的所有人都看了它们在漫画里的表现,十分地信任她们。”   黑白团子仰头,安静乖巧地看她。   “现在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要是能控制好你的爪和你的力气,就有糖。”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一块在戚国店铺中买的麦芽糖,在团子面前晃了晃。   黑白团子的头随着糖转,它看见金尾猴和海雕让小香包用它们攒的铜钱买了糖,金尾猴吃独食,还嘲笑它们蠢笨,不知道存钱。   想到这里,黑白团子觉的糖块的吸引力已经没有金钱的吸引力大了,慢慢地扭过头看向戚夫人手腕上的金镯子。   卓婉幽幽地看着戚姨手腕上的金镯子。   看着很值钱…… 第162章 神殿   戚国的皇子皇孙齐刷刷地来给戚夫人请安,卓婉敬仰地看着戚夫人。   只三代人,就有了近百来人的子孙,戚国皇室真努力。   戚夫人看着卓婉这闪烁的小眼神,就知道她小脑瓜又装进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耐心听这些皇子皇孙们的口是心非,挥挥手,直接让他们告退。   卓婉从一堆不苟言笑的皇子皇孙们中发现了一只蓝眼睛的小卷毛,小卷毛没有睡饱,偷偷地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两眼还冒出了泪花,卓婉觉的自己有了跟青衣一样的冲动,好想咬一口这看起来就白白软软的小脸蛋。   小卷毛反应慢,其他皇子皇孙都像逃命似地闪走了,他刚从春困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戚夫人,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摇一摆地往外走,跟随的宫女紧张地跟在他的身后,只待他身子一歪就马上把他抱起来。   卓婉两眼闪亮亮地看向秀衣,她美人娘给了秀衣一个红木板,说是怕她在戚国肆无忌惮地失了她美人娘的脸,她要是在戚姨面前失了分寸,红木板伺候。   她得收敛点,在有小心思的时候,先向秀衣求证一下。   红木板是她美人娘从夫子那里请来的,打手心可疼,在学堂背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对它有强烈的心理阴影。   在她美人娘把红木板转交给秀衣的时候,她为了自身安危,满是心痛地抗议过。   “夫子迂腐,教书育人不知变通,硬要死记硬背。娘,你怎么能认同这种教育呢?”卓婉用一种惋惜悲痛的眼神看着李氏和秀衣。   “在背书方面,此法确实不妥,他人记不住是贪玩不专心,打板子尚可有用。你如此真实纯笨的,无用。”李氏的语气是阐述事实的平淡冷静。   对美人娘的话,她认真分析了一番她长大过程中关于学问这件事的心理路程。   最最开始,她尚在襁褓之中时,她一直认为她是天选之人,尽管她在书中的最终结局是悲惨的,但在结局到来前,按照套路,她应该是辉煌的。   毕竟,她已经接受过完善的系统的教育,她可以被宫斗宅斗难倒,毕竟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但在学习上怎么会被难倒!她定然能够成为让人眼前一亮的神童,如此,她在卓府的话语权就能多一些,等局势不妙时,她的指点能够被听进去。   第一次小意外是,她还沉浸在全家都喜欢她这个小可爱每天都要亲亲抱抱不撒手没机会学走路的小苦恼中时,她小小年纪的二堂姐画了一幅画被卓府来客盛赞有灵气。   第二次小意外是,她在摸爬滚打中终于控制住了身体平衡,能够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路时,她二堂姐被大堂姐带去诗社,二堂姐随口所说出的诗搏得了头筹,神童才女之说开始在京都露出迹象。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她二堂姐众望所归地成了卓府的门面担当,而她成了被老祖宗抱在怀里的小暖炉以及被抢的吉祥物。   即使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有成为举重若轻的神童,但她依然自信着她在学问上会碾压与她同龄的萝卜头们。   她是这样想的,她堂姐堂哥和她亲哥们都启蒙比她早甚至学问也比她好,都是正常的,他们卓府不愁吃穿不用像农家孩子一般为生计奔波,他们卓府友爱和睦不用像官家孩子一般为生存勾心斗角,这样下来,她堂哥堂姐以及亲哥哥们完全就可以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当中,如此,他们卓府出现她二堂姐这般的才女是再寻常不过了。   她尽管比不上堂哥堂姐和亲哥哥们,但她也是很不错的,比不上吊儿郎当的二哥,那也是因为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到改善卓府膳食上了。   以上,都是她在进入学堂前的天真,在进入学堂后,她认识到,每逢考核打小抄的必要性。   卓婉看着美人娘手上的红木板,心惊胆战,“娘,我很乖,你把这个还给夫子,体罚要不得,要用合适的方法给予鼓励的爱的教育。”   “方法虽有些不适,对你却最为管用。”李氏把红木板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秀衣保管,面向卓婉,温柔优雅地笑了笑,肯定道:“若是给你鼓励的教育,你只记吃不记打。”   如此,在来戚国的一路上,她都特别的乖顺,她没有忘乎所以地在雪地上撒欢打滚,即使盛情难却被大虎拉着玩了几次雪,秀衣一喊话,她立马就回到车厢中换衣服,绝不打折扣。她也没有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偶尔遇见好吃的,没有控制住多吃了两口,那也是在秀衣的默许下的,看她现在比在沙城更轻盈的身材,就能知晓,她有多努力。   努力都是有回报的,红木板没有出现一次。   她要继续谨言慎行,保持好这个良好的记录,不经秀衣同意,她不会随便抱别人家小萌物的。   秀衣低头迎上小姐黑亮的眼睛,轻轻柔柔地笑着看了一眼戚夫人。   卓婉看向戚夫人怀中穿金戴银的黑白团子,四肢带着大金镯子,脖子上挂着个大金链子,头上还戴了个大金冠,皆是纯金打造。   被金钱腐蚀的黑白团子忍出了耐性,任由戚夫人不停地摸它的毛。   它想的甚是明白,它忍一时风平浪静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金子,大不了回窝的时候,再抱住它的小香包蹭一蹭,去去味,或者哄哄小香包,让她给它洗一洗再顺一顺毛。   “戚姨,我能抱抱他不?”卓婉指向了三头身的蓝眼睛小卷毛。   戚夫人抬头扫了小卷毛一眼,眼中露出了些厌恶的神色,“你抱他干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异族人罢了。”   卓婉对戚夫人眼中的厌恶并不陌生,戚夫人面对她极力推荐的糖果时就是这么一个神色,只是单纯的不喜甜食而已。   卓婉跳下座椅,急追了两步,在花园拱门下,用一块糖把小卷毛骗到了手,约好明日一块来帮她装饰花车。   “还跟以前一样,好的赖的,都往回捡。”戚夫人有些气话在里面。   显然,秀衣和青衣都听出了戚夫人的意思,脸色沉了下来,她们一个是身受重伤被捡回了卓府,一个是身中百毒而全身赤黑时被捡回了客栈。   “戚姨,你这样说不对。”卓婉皱着眉头,严肃道:“我有眼睛,我的眼睛没瞎,心也没瞎,我捡回来的都是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   青衣心中一乐,又把解药撒在空气中了,低头咬了一口卓婉的脸蛋。   她家小姐可爱的天下无敌。   戚夫人意识到她刚才话中的不妥,揉了揉额头,道:“刚才是我失言。”   又被青衣偷袭了一口的卓婉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下脸蛋,托着下巴,看着戚夫人,“戚姨,你有心事?跟小卷毛有关?”   戚夫人一直把卓婉当做自个的闺女来宠,心里有事自然也不瞒着卓婉,便把小卷毛的母亲和侍卫那点龌蹉事儿说了出来,现在看见小卷毛,她就心烦,虽然已经确定了小卷毛是她亲孙子,可看着他与他母亲一样的长相,便忘不掉那个私德败坏的女人。   卓婉安静地听着,不多言。   隔日,圣女□□车厢送入圣女殿,黄金熔成的车厢,红宝石铺成的车顶。   卓婉绕着车厢走了两圈,“没有足够清冷的仙气,真就压不住这车厢的奢华艳丽。”   青衣赞同地点点头,开始在车厢中洒药粉,甭说劫持她家小姐,敢靠近一点,就让他晕死过去。   “论仙气,二堂姐最符合这个要求,戚姨求错人了。”卓婉不缺自知之明,那种清清冷冷让人不敢有任何遐思的仙气,她演不出来的。   秀衣缝完花仙裙的最后一针,抬头道:“戚国千年来皆有圣女的习俗,这些圣女也不过是普通女子罢了。小姐无需担忧其他,随心即可。”   卓婉看向皇城外的神殿方向,“打破戚国百姓对圣女形象的幻想,很不人道。”   秀衣笑了起来,“就是要打破了,小姐才好脱身,要是圣女太受百姓信仰上的欢迎,被扣在了戚国就不好办。”   卓婉点头,“说的有理。”   秀衣展开花仙裙,给青衣看,青衣拿着染料在花仙裙上补上了几片颜色。   卓婉看着暖色系的花仙裙,道:“明日游街的时候,也许可以穿这个,看起来亲切柔和。”   戚夫人带着宫女走进圣女殿,看小花准备的如何,一走近,就听见了小花的声音,笑骂道:“什么游街!只有犯人才会游街示众,圣女是乘车赐福。”   卓婉乖生生地点头,赐福就赐福吧。   “戚姨,明日赐福的时候可以穿这个不?神殿送过来的圣女服太简陋,秀衣不允许这么简陋的衣服穿在她的私属模特身上。”卓婉给自己安上了一些系列的前缀。   戚夫人笑着点头,“可,神殿听从圣女的吩咐。”   卓婉的眼睛坠入了点点星光,追问戚夫人地道:“神殿的人现在是我的人了?”   戚夫人笑着解释道:“神殿预言,非看破俗世之人不可进入神殿,是故,神殿之中多是不慕名利不屑皇权之人。”   卓婉眼中的星光渐成星河,璀璨明亮的让人迷眩。   神殿里有免费的劳动力~ 第163章 商人   卓婉看了一眼躲在拐角灌木丛里的小卷毛,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戚夫人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露在外面的头冠,嗤笑了一声,带着宫女们离开。   待戚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小卷毛抱着一捧花从灌木丛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把这一捧花放到了车厢上。   “皇祖母还如以往般吓人。”   卓婉惊奇地看着他,她没想到,小卷毛还没有走稳路,就有了如此强的表达能力,皇室无幼儿就是这么来的?   小卷毛也是跟着宫女看过《小花日常》漫画的人,他不识字,却也能通过里面的画面看懂所有的故事情节,他很喜欢面前的这只小花,比《小花日常》中的小花更好看。   “我就来帮你这一回,皇祖母讨厌我,所谓厌屋及乌,你别被我牵连了。”小卷毛平静地提醒着卓婉。   卓婉眼睛睁的圆溜溜,看着小卷毛,十一只兽成精了,小卷毛也成精了。   她看话本的时候,没看的那么细,难道这里的大背景是修真末代,虽没了修士,但空气里还有残留的灵气,这样才有了她家勒安谦这种神乎其神的内力实化。这样的话,十一只的成精和小卷毛早慧老成就有了解释,人杰地灵。然后,她这个外来户,无法如本土人一般自由地吸收灵气,造成了她始终无法学会内力以及学习上的被碾压。   卓婉天马行空地想着,强行把不合理的地方合理化,又顺便把自己美化了一波。   “戚姨也没那么讨厌你,她就是耍小孩子脾气。”卓婉把一朵朵开的正艳的花放入瓷瓶中,“她看见你来了,也没刁难你,直接摆架离开。”   小卷毛不紧不慢地坐到她的对面,摇头道:“小花,你太天真了。”   这话说的,卓婉定定地看了小卷毛一会,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卷毛左右看了一眼青衣和墨衣,他从《小花日常》里知晓了这两人的厉害,放心地对着卓婉小声道:“所谓非我同族其心可诛,我即使争夺皇位,把所有的皇兄皇弟都压下去,朝廷中的重臣和宗族里的族亲都不会允许我当上皇帝的。这条路走不通了。”   卓婉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你争夺皇位的苦难指数是其他人的好几倍,不占优势就该换条路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能被一条路堵死。”   小卷毛拍拍卓婉的手,觉的小花太深得他心了。   “抢不来皇位,也可以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不用疑心我谋朝篡位。”小卷毛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他知晓他的这些话大逆不道,不过有青衣和墨衣在,他不担心隔墙有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声音越小便越安全。   卓婉凑到他的耳边,悄声悄气道:“这个不保险,你当不了皇帝,还能做个摄政王一类的,摆个傀儡做皇帝,我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你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的聪慧和能力,仍会被忌惮。”   小卷毛看着卓婉,满脸的欣慰,“小花,你能想到这些,真棒。”   卓婉微笑。   “我从知事起,就在忧愁我以后的出路,想着把我欺负狠了,我就跟他们鱼死网破,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小卷毛眼睛里透出了他说这句话时的认真,他曾经真是这样想的。   卓婉小时候也是被皇宫里老妖婆的手下绑走挨过一刀,对皇宫中人的狠毒有切身的体会,小卷毛的这些狠话,她听出了身为皇子不得不硬下心肠染黑良知的无奈。   这些都是稍稍的感慨,她更好奇的是,“你现在不过三岁吧,你从啥时候知事的?”   小卷毛眼睛里透了点小得意,“我生而知之。”   卓婉默默地掐了一把他的脸蛋。   她一个穿书的,在刚被美人娘生下来的第一年,她都是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看起来就比她堂姐们傻,她美人娘一度操心她是个少智的,到了第二年,她的脑子才清明了一些,那也没赶上堂姐们变聪明的速度,这就是卓府上下额外偏爱她的最开始的原因。   无外乎其他,还如之前所说,做生意起家的卓府上上下下从主子大当家到掌柜伙计再到小厮丫头都被外人或贬义或敬佩地道一声“精明”,被说的多了,他们自个也把“精明”这两字贴在他们自个身上了,在小小姐出生后,发现小小姐是个比普通孩子还笨一点的小珍珠,哪能不怜惜不额外疼爱的。   不要脸的卓婉用她懵懂无辜的眼神,骗胖了整个童年。   对于生而知之,卓婉倔强地认为她因为早产在美人娘肚子里少发育了两三个月,才导致她大脑发育不全地混沌了一年,以致于输在了起跑线上。   根据生物基因学,小卷毛这种的,亲身父母有着地域差异又有着黄白人种差异,一生下来就比其他孩子有天生的基因优势,生而知之是正常。   卓婉再一次硬生生地把一个不正常的现象,从科学角度,辩证成了正常的自然现象,并依次把小卷毛给说服了。   青衣和秀衣忍着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的小姐忽悠小卷毛。   被经验丰富的小骗子忽悠成功的小卷毛明白了自己蓝眼睛卷头发很正常,生而知之也很正常。   “小花。”小卷毛学着她刚才的模样掐了一把她的脸蛋,道:“我看过你的故事,发现了一条充满希望和光明的道路,我想成为走南闯北为万民创造财富的大商人。”   秀衣用绣帕捂着嘴笑了起来,青衣噗嗤一声也跟着大笑了起来,难怪她觉的小卷毛的话有些熟悉,这些话可不就是她家小忽悠劝书生和十娘走生意时的话,这幅场景画还是她画的。   小卷毛无人管教,一个人住在不起眼的宫殿中,身边的宫女只是照顾他,他一个人总是躲在角落中看皇兄们的言行来学,太过片面的无人引导的一个过程,让他的常识很薄弱,在他第一次从老宫女那里看到《小花日常》后,他就跟着里面的小花学,他喜欢小花,他也要成为小花这样的人。   老宫女曾是秀才家女儿,识字,每日傍晚就跟忙活完的小宫女们读《小花日常》中的话,小卷毛全部都记住了,这才有了与小花一模一样的话。   秀衣和青衣笑的停不下来,背过身,肩膀不停地颤抖。   卓婉不明白小卷毛话里有何好笑的地方,疑惑地看了秀衣和青衣一会,看两人还是笑的花枝乱颤说不出话来,不再理会这两人,开始专注地对待小卷毛的这个职业规划。   “商人不容易,需要多种职业技能。”卓婉拿出纸笔,认真地罗列他需要努力的方向,“你不要被《小花日常》里商人华丽的出场方式迷惑了,商人背地里的辛苦谁也看不见。”   “可以这样说,一个成功的大商人回头就能够成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地方官,带着他的子民发家致富。如果一个地方官从官场上下来了,不一定能够成为一个成功的大商人,他可能会赔的强家荡产。”   墨衣冷冷地瞥过去一眼,“不要说胡话。”   “墨衣,不要追究话语的准确度,重点是培养小卷毛一个身为大商人的自豪感。”卓婉摇头晃脑,实话道:“老军师和幕僚们都挖走了我商队里好几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大掌柜,用起来顺手的不得了,还写信我,想再求几个去帮他们管理州县。这些实例足以证实了商人转型官员的可行性。秀衣、青衣,是不是?”   秀衣和青衣笑着点头。   墨衣沉默不语,她主要是来保护小姐的安全,对她渐渐壮大的商队有所了解,却也不如秀衣知晓的多,自然不清楚小姐的商队是如何培养新掌柜的,只知道老军师机缘巧合下借用了小姐的一个掌柜,派去乡镇处理事务后,不到一年,这个以穷山恶水多刁民而被州县放弃的小乡镇焕然一息。   老军师和幕僚们忙的团团转,再回神发现了这个秩序井然完全变了一个样的小乡镇时,就开始死皮赖脸地求借掌柜了。   新掌柜们被借用派遣,都只当一个考验证实一下自身的实力,差不多了就开始打包回来继续做她家小姐的掌柜,竞争第十四掌柜的名额。老军师和朝廷大臣三顾茅庐地请人留下,也留不住。   其他商人想要做官,也做不来,只小姐商队里出来的掌柜,都能在官场上出类拔萃,但又各个怪异地嫌弃外人求之不得的官职。   就这一点,这些掌柜都不像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可喜欢大将军这个官职。   小卷毛趴在桌子上,看小花写在纸上的字,尽管他看不懂,他也觉的小花写的字最好看。   “做一个商人,你需要跟买卖双方打交道。”卓婉在纸上继续写下来“打交道”三个字,在后面画上箭头,延伸道:“打交道是个大学问,有人,有货,有时机。”   “人,对方要是学富五车,想要跟你谈几句话,你想要人家信任你把货以低价出售给你,你就得跟得上对方的话题,他学富五车,你无法做到,那也要在各个方面都知晓个皮毛,跟的上对方的话头。”   “货,你要想不被假货次货骗,你就要有一双厉眼。”   “时机,你要会判断市场价格变化,在利润能够最大化时处理掉。”   “打比方,你想要去南方购进一批红果,打交道的老农,你就要用一种忠厚善良诚信的态度对待老农,老农就愿意主动给你降价以方便以后的生意,这就是做生意出来的交情,不要用这个怀疑的眼神,我商队里的掌柜都能做到这一点。“人”着一方面走顺了,就是货了。”   “你从老农那里买了一堆的红果,要想卖出个好价格,就要把这些红果分出来个三六九等来,最甜最大最好看的,高价卖给富贵之家,甜美不好看的,以中等价格卖给殷实之家,剩下的,低价倾销给普通人家。如何划分这个三六九等,你需要你训练出来的这双眼睛了。这个不难,吃的红果多了,闭着眼睛也能判断出来。我商队里做瓜果生意的小伙计都能做到这一点,掌柜应该更上一层楼。”   “红果的保存期是有限的,放的时间长了,不水灵干巴,放的时间短,会带着些许的酸涩。什么时候卖,卖给哪些人,如何卖。这些都有很多的说法,就不一一说了。”   卓婉闻到小老太太给她烙的饼香味,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匆匆地下了结语:“除了打交道,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管理、研发、宣传、自身安全等等。总之,一个成功的商人很辛苦,除了会读书会写字会琴棋书画会武功外,还要学其他五花八门的奇巧之术。”   小卷毛满怀敬仰地拿着一个葱油饼离开。   卓婉抓着葱油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美的两只眼睛眯了起来。   她的葱油饼跟别人的不一样,小老太太给她打了两个鸡蛋。   青衣被她这幅美的不得了的小模样逗笑,故意戏谑地问道:“小姐是成功的商人吗?”   卓婉沉浸在小卷毛敬仰的目光和美食的香气中,毫不犹豫地点头。   秀衣轻笑道:“既如此,小姐也该把琴棋捡一捡了。”   卓婉仰头,眨眨眼,脸上挤出来一个阳光灿烂的大喇叭花。   小老太太笑瞪了秀衣一眼,递给小花一个刚煎出来的葱油饼,“不用理会她。”   卓婉点头,正经八百地对秀衣解释道:“明日出宫赐福,圣女会很辛苦。”   秀衣和青衣又是一阵的笑。   吃过了葱油饼,秀衣和青衣开始装饰这个车厢,卓婉也爬上爬下地帮忙。   十一只从外面浪回来,看见软团子在搭窝,兴奋地叼来它们的收藏,逼着软团子挂到车厢顶作装饰。   食物链顶层的青衣轻飘飘地看过去一眼,十一只乖溜溜地放开了软团子。 第164章 圣女   清冷而不失亲切。   卓婉脸上挂着如此高难度的微笑。   她昨晚练习了不下三百次,初见成效。   微风轻轻地拂面,车厢上的纱幔随风吹散,露出圣女的姣如明月的面容,万民跪地叩首,静如深夜。   车厢缓缓地走过万民街,进入祭坛。   圣女轻移莲步,步入祭坛,与上苍对话。   虎啸狮吼,万民无不低头臣服,不敢直视圣女祭舞。   这个强撑出来的格调,卓婉给了自己满分,眉眼弯弯地看向秀衣,求奖励。   秀衣满眼笑意地点点头,给她的荷包中放入了一颗雪花糖。   看着雪花糖进入她的荷包中,卓婉浑身都充满了动力,超常发挥地把小老太太教给她的祈福舞跳了出来。   天上的雨点慢慢地坠落。   卓婉甚有职业操守地把这个祈福舞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十一只看的眼都直了,感觉自家软团子随便蹦蹦跳跳的样子都好看的不得了。   雨越下越大,无人立场,亦无任何聒噪一声,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卓婉委屈地看向秀衣,她按照正常流程已经跳完了祈福舞,她想回去了,但这些百姓都堵着路,她下不了祭坛。   青衣无声地大笑着,突然从袖笼里变出十颗的雪花糖,塞入了荷包中。   卓婉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像藏进了一个小太阳。   她暗忖着,青衣在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给她攒雪花糖。   有十颗雪花糖!   别说再跳一支舞,再跳十支舞都没问题,她昨晚休息的好,一觉醒来又吃了三大张鸡蛋饼,体力杠杠的,刚刚只是热身而已。   这一次,卓婉跳的更是投入,把祈福舞跳完,跳一个祭冬舞,跳完这个,再跳一个盼春舞。   到了软团子陪十一只玩耍的时间,十一只跳到祭坛上围着坐下来,吼叫着催促。   卓婉看秀衣点了点头,晓得已经完成任务,爬到大熊身上,由它背着,慢吞吞地回圣女殿。   万民仍低着头,等圣女离开。   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抬头,惊奇地看着坐在凶兽背上的圣女。   卓婉笑着点了点头,小孩子一下激动地跳了起来,又被父母捂着嘴,死死地压在地上。   回到圣女殿,卓婉软趴趴地扑到大虎身上,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们都不抬头看,我特意挂在车厢顶上的明部图标起不了作用。捷径走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开店找人。”   大虎安抚地用毛绒绒的大盘脸蹭了蹭她的手。   卓婉陪着十一只做了一圈游戏,从背包中翻出的计划书,从中撕下来一张纸,背着手让大虎把她带到了神殿。   神使看到卓婉,惊的两条腿就开始不停地颤抖,硬邦邦地跪了下来。   这一声闷响,卓婉看了一眼自个的膝盖。   “疼不?”   神使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憋红整张脸。   卓婉决定不为难这个腼腆胆小的神使了,绕过他,继续背着手向前走。   来到后花园,一个老神使在除草,其他七个老神使颤巍巍地坐在地上做小花园的篱笆。   卓婉看着他们枯瘦的身板和简陋的灰色大袍,想着,神殿的生存状况不容乐观,以及她对免费劳动力的压榨要重新计划了。   一声不吭地来到神殿,卓婉看了一眼,又悄悄地离开,没有打扰神使们的劳作。   “在挣钱上,没有什么能难倒我的。”卓婉在书桌上铺开纸笔,重新写计划书。   她把之前的计划书放起来,准备送给她家勒安谦。   威武女总裁包养娱乐圈小狼狗的固定剧情就是送房送车送资源地彰显自己的财力,目前,她的财力还不足以完全包养了摄政王,但这颗包养的心不能懈怠。   这本她费心费力写的计划书,足够让一个县州繁华起来。   秀衣拿起计划书,仔细地翻看着,能看出她家小姐是用了心的。小姐玩玩闹闹都能赚来数不清的金银,更何况是认了真的。   上一次,小姐如此用心,还是在卓府拿到沙城调令的时候,沙城按照小姐的游戏式计划书一步一步走,彻底救活了个死城。   思忖片刻,秀衣放下计划书,来到厨房,让墨衣做芝麻丝球。   芝麻丝球过于甜腻,秀衣禁着卓婉,不让她多吃,从离开卓府后,无论她怎么央求,墨衣也冷着脸不给她做。   对秀衣的话,墨衣没有追问原因,知晓是给小姐吃的,就从行李中找到原料开始生火做芝麻丝球。   青衣放下熬糖衣的药炉,好奇地跟在秀衣的身后,端着清火的茶水进屋。   她思忖着,秀衣让墨衣把小姐从小就稀罕的芝麻丝球都做出来了,一定所求甚大。   这么无原则地惯着小姐,还是初入沙城之时。   秀衣和青衣进入房间,卓婉仍皱着小眉头,全神贯注地写着字。   两人无声无息地站至她的身侧。   一如既往,一旦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秀衣和青衣便不会让其他的事情打扰到她。   卓婉落下最后一个备案,腰酸背痛地站起身,才有心思跟秀衣和青衣说话。   秀衣让她趴在床榻上,给她按摩。   墨衣端着芝麻丝球进屋,卓婉闻着日思夜想的香气,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稳住心神,保持不动,警惕地看向墨衣。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在卓婉和墨衣的默契中,有那么几道糕点宛如罂粟般美味又危险,这芝麻丝球就是其中之最,除非她生了大病受了大苦,墨衣才会看在她凄凄惨惨的份上,让她解解馋。   墨衣抱着胳膊靠在房柱上,嗤笑了一声。   秀衣从书桌上拿起计划书,慢条斯理道:“小姐这个计划书打算如何处理?”   卓婉仰着头,盘着腿,余光看着芝麻丝球,乖乖萌萌地回答问题,“送给勒安谦,让他带着手下发家致富。”   谈到勒安谦的这些手下,卓婉缓缓地摇了摇头,怜悯的表情,咏叹的语调,把一代圣女悲天悯人的形象要求表现了出来,“他的这些手下,十年如一日地跟着他过苦日子,真是不易。要不是他们联袂签字写信给我,我还不知道他们这些安插在南方的暗桩还过着饥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日子。”   “饿不死。”墨衣凉凉地说着,与这些暗桩曾一起受训,清楚他们的死皮赖脸,他们这是卖苦,想让小姐多给他们邮寄些零食。   气氛一旦被打破,就不容易再调动出来了,卓婉收起脸上慈悲,眼神亮晶晶地看了一眼芝麻丝球,又看向秀衣,眨眨眼,卖乖。   秀衣还没有任何的反应,青衣先被这萌叭叭的可爱小模样勾的手痒,上前捏了一把脸蛋还不够,又凑过去咬了一口。   卓婉把青衣推开,继续乖生生地看着秀衣,像一个摆在店铺中等待着被买走的白玉娃娃,玲珑剔透,晶莹纯粹。   秀衣嘴角含着笑意,也学青衣的模样,弯腰亲了下她白里透粉的小脸蛋。   卓婉心里小激动了一把,想着,是不是她昨天站在祭坛上跳舞的表现超常发挥了,这些芝麻丝球是奖赏给她的。   秀衣看着小姐明亮如星的眼睛,不再逗她,把计划书放进她的手里,道:“南方暗桩守着粮库,给你写信只是在卖可怜,不会缺着一口吃的。这本计划书可以用到湿地中吗?”   卓婉眼珠子滴溜溜地晃了晃,扬着小甜嗓道:“不可以。”   秀衣一瞧小姐这幅憋坏的小模样,便知她已经有了主意,不慌不忙地轻笑着继续问道:“小姐还有其他的办法?”   卓婉藏在裙子中的胖脚丫子得意地摇了摇,从袖笼中伸出来三根手指,脸上一副谈生意时的严肃,“三十盘芝麻丝球。”   墨衣冷冰冰地看过去,走到木桌前,准备端走这盘芝麻丝球。   “三盘。”   秀衣笑着从墨衣手上接过芝麻丝球,放到她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去厨房给她做些清火的饭菜。   青衣挤到床榻上,跟卓婉抢着吃芝麻丝球。   被炸成金黄色的芝麻丝球外裹着一层芝麻糖霜粉,轻轻地咬开,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糖浆,用牙齿咬住一点,牵成一根糖丝,糖丝球像毛线团一般在金黄色的里面转动着,一直到这根糖丝被吃完,糖丝球最里面的黑色芝麻糊流出来,再一口全部吃下。   卓婉美的两眼眯了起来。   青衣吃了一个,就不想再吃第二个了,尽管墨衣已经减少糖丝增加芝麻糊,还是甜的齁嗓子。   喝了一提壶的水,才把嗓子上的甜腻消下去,看卓婉已经眯着眼睛陶醉地开吃第三个,不明白道:“这玩意,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卓婉眉眼弯弯道:“甜。”   “红果也是甜的。”青衣嫌弃地看了一眼芝麻丝球。   卓婉老神在在道:“这个甜的有深度。”   青衣敲了下她的头,去给她配些败火的药水。   青衣和秀衣都走了,墨衣凉凉地看着她伸向下一个芝麻丝球的手。   卓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黑气沉沉的墨衣,谨慎地收回了手指,看着还剩下的三个芝麻丝球,不舍了半晌,还是狠了狠心,为长远计地给了蛮大。   要是这一次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得罪了墨衣,以后的芝麻丝球定然会变成小指甲盖大小。   可,看着蛮大一口一个的豪爽吃发。   心有点痛。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十一点左右。 第165章 金链   卓婉把老祖宗们的手册搬到书桌左侧,又把湿地翼军副将收集的资料摆在右侧。   笔友写给她的湿地小抄被秀衣粘成小册子放在右上角,湿地的地势图压在最下面。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妥善,卓婉深吸一口气,投入工作当中。   卓婉不吃不喝地钻到湿地的计划书中,熬至半夜撑不住,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秀衣轻手轻脚地给她稍稍洗漱了一下,把她抱到书房角落的床榻上。   隔日,卓婉一早醒来,把印择天连夜做的小矮桌,搬到床榻上,开始在床榻上写写画画。   地面上的人影渐渐拉至不见黑影,卓婉终于掏空了脑子,把湿地开发方案写完,兴奋地把笔一扔,从床榻上跳下来,找小老太太吃鸡蛋饼。   青衣跟在后面,等她吃完后,给她泡药浴。   秀衣和墨衣整理着她写下来的计划书。   “把心血都熬没了,最近几天,我都需要好好地补一补。”卓婉吃着鸡蛋饼,红光满面地说着自个身体虚弱。   小老太太惯着她,慈笑着摸摸她的背,道:“我跟御厨学了几道菜,给你换着花样做。”   卓婉连连点头,刚咽下最后一口鸡蛋饼,被海雕抓过来的黑白团子扑了个正着。   黑白团子从丑唧唧的背包中掏出一个粗重的大金链子往小香包头上套。   书包是它逼着卓婉做的,大金链子是小卷毛让它捎带给小香包的。   卓婉前几天闲着没事,先把戚国计划书写了出来,扔在书桌上没有管。她等做好准备并把湿地开发方案写完,再去操心戚国开店的事儿。   小卷毛跟黑白团子是好哥们,跟着十一只玩完游戏休息时,发现了这本在戚国开连锁店计划书。   小卷毛认识一半的字,连猜带蒙地把整本计划书看完,热血沸腾地找到小花,要做她的掌柜。   卓婉甚是认真地召集来大家伙坐在一起对小卷毛进行面试考核。   小卷毛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完完整整地活到现在,对人的情绪有着天生的直觉,在对心思的揣测上与卓婉不相上下。   这等本事,让卓婉无所顾忌地聘用了小卷毛。   在卓婉为湿地开发方案搜索资料做准备时,小卷毛带着神殿里的老神使们从后市买来了十个半大不小的奴隶做店铺的小伙计。   这十个奴隶是被主家卖出来,因这层原因,在后市的价格低到让其他的奴隶随意欺负。   小卷毛见到他们时,他们皆是浑身的伤,身上没一块好的,甚至已经被泄愤的主家打断了腿的在地上爬。   小卷毛在宫里见过更残忍的,心无波澜,只暗自庆幸,没有让小花看见这些事情。他也不怕吓住小花,小花从京都到沙城,路上的所见所闻,比这些更多,他只是觉的这些欺软怕硬的杂碎会影响小花的胃口。   十个奴隶跟着小卷毛回去,本以为还如以往般当牛做马任打任骂,或者他们又一次地忍不住还手后被去掉半条命。   在被小卷毛和老神使们压着进行岗前培训时,他们才深知以前的那些打打骂骂都是个皮毛,面对着算不完的题才是真正的绝望,被题海淹没的脑子昏昏沉沉,还不如挨顿打。   经过了岗前培训的苦头后,小伙计们异常珍惜他们这种只需下午学一个小时其他时间在店里招待客人的幸福日子。   刚开了二十五天的店铺先以小伙计空前绝后的热情打响了口碑。   等卓婉忙活完湿地的事情,准备去店铺看一眼的时候,小卷毛已经让店铺回了本,并用挣下的第一笔纯利,给她打了个足斤足两的大金链子。   青衣坐在卓婉对面,把一条条的大金链子,放入行李箱中。   在戚国居住的这两三个月里,青衣的审美被黑白团子和小卷毛带歪了,开始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大金链子,每日给卓婉打扮的配饰也由精致可爱的玉石变成了土豪金。   卓婉接受过秀衣的各种超前时尚装后,对青衣这种让她回忆满满的重金属杀马特风格,适应良好,还觉的挺美。   她跟青衣分享着,大金链子和大金环如何在她们行走间碰撞出好听的声音。   秀衣和墨衣忍耐着,在青衣和卓婉想要在圣女赐福日把大金环挂在耳朵上时,两人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不仅把青衣买的一个个大金环抢了过来,还把小卷毛送给小花的一条条大金链子也抢了过来,扔到箱子里,锁了起来。   卓婉颠颠地跟在墨衣身后,看着金子被锁在箱子中,叮嘱着墨衣,“钥匙让秀衣保管好,小卷毛要跟着咱们回沙城,这些金链子都是他以后的彩礼。”   “瞎操心。”墨衣把钥匙给她,让她自己保管。   卓婉转头把钥匙给了青衣,青衣一直保管着她的小金库。   卓婉看着青衣把钥匙放好,拉着青衣坐到老神使送给她的蒲团上。   “青衣,咱们最近有些玩忽职守了。咱们千里迢迢地从沙城来到戚国,是有任务在身的。”   小卷毛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蒲团坐下来,对着小花的话,肯定地点点头,“对!”   小花的话都是对的。   卓婉的视线从青衣转到小卷毛身上,再从小卷毛身上转到青衣脸上。   “开店铺只顾着赚钱,把开店的初衷给忽略了。”   小卷毛又喧宾夺主地点了两下头,小奶声清清亮亮地道了一声“对!”   卓婉揉了把他头上翘着的小碎毛,道:“你要加快开分店的速度了,所有出售的商品和宣传单都印上图标。”   小卷毛使劲儿点头,“店里的伙计已经能独当一面,可以同时开十个分店。”   卓婉把小卷毛哄的豪情万丈地离开后,跟青衣和秀衣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开店让他们看见图标自己找过来外,咱们还需要使用其他的手段。”   青衣和秀衣配合她这幅卖官司的样子,面带疑惑地问道:“什么手段?”   “在各个巷道贴寻人启事,还可以让戚姨帮帮忙,在城门下贴上找人的皇榜。虽然这些手段不如开店的影响面大,但贵在简单直接。”   青衣敲了下她的头,“明目张胆成这样,他们看见后,只会藏的更深!”   遭到青衣和秀衣两个人的反对,卓婉遗憾地放弃了这两种方法。   入夜,烛光晃动。   大虎和大狮打了个哈欠,用尾巴拍了拍软团子的脚,合眼睡觉。   卓婉脸上带着幸福的小光芒看她家勒安谦给她写的信。   他做梦都梦见了她。   一个蒙面的黑影靠近,还未进屋,就噗通一声地躺在了地上。   卓婉放下信,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打开窗户,看向僵硬着躺在地上的人。   “你找我?”   脆亮的声音里带着些小激动、小兴奋。 第166章 戚姨   皎皎月光,摇摇晃晃的树影,印在一个披头散发的青黑脸上。   僵在地上的蒙面人,眼睛瞪大了一瞬,晕了过去。   青衣满手药渣地从药房中走出来,踹了一脚地上的蒙面人,满脸都是被打扰了配药方的不快。   “他被你的药粉毒晕了。”卓婉支着下巴,悠悠地看着地上倒了大霉的蒙面人。   “青衣的药粉只管让他动弹不得。”墨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把他吓晕的。”   话罢,墨衣一手提起蒙面人,把他仍到院子中间,让金尾猴看牢。   卓婉疑惑了片刻,从窗户台阶上跳下来,从院落莲花池中欣赏一番她自个的月光美人图。   刚瞧仔细,被自个吓的跳了一脚。   回忆一番,定然是秀衣在她沐浴小憩时给敷上的面膜。   “秀衣,这个超薄透气的药膏好,脸上不感到堵塞。”卓婉一点点地把药膏撕下来,拍了拍水润润的脸蛋,“这个药膏足以撑起一个胭脂铺。”   秀衣手上拿来花蜜玉瓶,给她脸上擦了一些,笑道:“那就开一个胭脂铺,挣了钱给小姐做湿地的启动资金。”   “全称是遥控指挥湿地翼军荒野大开发游戏。”卓婉一脸老学究的严谨。   秀衣眼含笑意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蒙面人被青衣泼了一脸的冷水,还没有清醒。   青衣冷笑了一声,撒了一包痒痒粉。   蒙面人这一次终于醒过来了。   这期间,卓婉从书房取来了她的背包。   卓婉从背包中找出秀衣的嫁妆单,把胭脂铺写了进去,又从里面找出写给八掌柜的信封,把秀衣给她的药膏秘方夹了进去。   等卓婉忙完了这一切,蒙面人已经受不住痒地跳到荷花池中。   卓婉拿着蛇鞭,蹲在池边。   不待卓婉吓唬人,蒙面人把脸上的面巾摘了下来,大声道:“我来找卫将军后人。”   院落一片寂静。   卓婉慢吞吞地扭向秀衣,大水冲了龙王庙,咋办?   秀衣淡淡地笑而不语。   青衣被打扰配药的脾气还没降下来,冷脸道:“怎么证明是卫将军部下,证明不了就是夜闯宫殿的叛贼,闯圣女殿叛贼当律斩三族。”   这个帽子扣的大,泡在池子里的卫三军直接变了脸,脸色惶然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这是证明身份的信物。”   卓婉用蛇鞭卷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不是假的。   两军终于成功会师,卓婉硬是挤出来了两滴泪来应应景。   “他们整个卫家庄都是卫将军的手下,找到了一个,就找到了全部?”戚夫人话语里全是不可思议。   “对!”卓婉用力地点了下头,“他们怕分散居住后卫将军找不到他们,虽然时隔几十年卫将军早已入土为安,但他们仍持着这个念头行走在闹市中。”   “不愧是卫将军的兵。”戚夫人感慨了一句,心中不舍小花的离开,道:“来这里还不足三个月,再多陪戚姨两天再走,乖。”   卓婉沉默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御厨做的糕点,吃完一整块后拍了拍手,眼神坚定,语气铿锵有力道:“戚姨,你跟着我过吧,我给你养老。”   戚夫人惊诧地看向她。   卓婉不紧不慢地从荷包中拿出美人娘写给她的信,美人娘的话太多,她先回忆一下,再斟酌着怎么说服戚姨跟她走。   看了半晌,卓婉也没从美人娘华丽丽的美学体诗歌中多看懂两句。全文上下,她只看懂了两句。戚国朝中之事波谲云诡,生死常伴身侧,戚姨身处其中牵扯众多,手心手背亲子情,断难顾全大局,此局只有两招可破,或死,或退位让贤远走高飞。   她美人娘在送这封信的包裹里特意给她放了一罐的果奶糖。   为了不辜负美人娘的心意,她认真地总结了一条结论,用人格魅力把戚姨诱回沙城,跟着她过。   “戚姨,我外祖父告诉我,身处高位越久,越难以松手,一部分是不放心,一部分是私心。”   卓婉的脚丫子被黑白团子抱住,晃了晃没松开,只好弯腰把它提起来,塞戚夫人怀里。   “我美人娘跟您也说过,我心思纯粹,脑子想不了太多,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反而比多虑的人更通透。所以,我娘让我跟您说说我的看法,听不听在您。”   卓婉眼睛咔咔地闪着亮光,她可逮住机会展示她对戚国朝政和历史的了解了,以戚国为背景的话本看的多了,她对戚国的历史了如指掌。   “戚国国泰民安,比战乱国好太多。大阿哥当了二十年的太子,稳重谦逊,在东宫有他的亲信和班底,只要时机一到,他能立刻走马上任。其他阿哥也老大不小,连孩子都好几个了。要是太子迟迟不能上位,万一出个意外,为了这太子之位,恐怕就彻底乱起来了。历史上的很多朝代衰败的原因就有这一层。”   卓婉说完,花朵状捧脸,求夸奖的标准姿势。   戚夫人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岂能不明白她的小习惯,刚还算的上糟糕的心情被这小花这一卖乖的小动作逗的笑了起来。   卓婉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大口的糕点,继续道:“您现在不撒手,无外乎,不甘心把皇位让给太子,也怕太子心胸狭窄地害了您亲生儿子。”   “说实话,在您眼里,您的亲生儿子心慈手软,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但在外人看来,您亲儿子心狠手辣,不如太子仁慈。”   “您疼爱亲儿子,一直抓着权利不放。就是因为您抓着权利不放,才让您儿子有了野心。您要是一放手,您瞅着,他们立马收手。更何况,您把他们当宝,他们只把您当太后,怕您怕到了骨子里。”   “这些话是您女婿勒安谦跟我说的,我觉的挺有理。”   卓婉骄傲地眯了眯眼,她家勒安谦有着超高的政治敏锐度。   “忽略血缘,从亲情角度出发,您只有我这么一个又乖又甜的小女儿了,您不跟着我过日子,还能指望着谁?”   “我再想想。”戚夫人眼里泛着泪,不知是被刚才直扎人心的话伤的,还是被小花的话暖的。   卓婉站起身,双手支在桌子上,伸过上半身,费力地亲了亲戚夫人的额头。   “乖啦,不要哭,过了心里这一关就是春光灿烂幸福美好的日子了。”   戚夫人眼里含着泪,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小坏蛋。”   九日后,在太子和一众皇子震惊的目光下,卓婉带着卫家庄老老少少、小卷毛以及戚夫人缓缓离开。   在走之前,卓婉趁着夜色朦胧感情丰沛的大好时机,绕着太子和皇子敲诈了一圈。   虽然戚姨跟着她过了,但他们该出的赡养费一分都不能少。   她要用这些钱给戚姨造个金屋。 第167章 江南   戚国的百姓像朝圣般从车队必经的请愿路开始,一路跟随。   卓婉狠狠心,吃掉一颗她不舍得动的雪花糖,换上柳卿给她做的千层厚底布鞋,扭腰踢腿地做好热身运动后,从车厢中跳下来,与他们一同行走。   这一走就是三十六天,面带敬意的戚国百姓在戚国烽火台下,跪别。   脚上走出了水泡,水泡又被磨破,反复着,脚上磨出了一层茧子。   卓婉爬上烽火台,为他们跳了祈福舞。   沙城城门关闭,车队重新出发。   卓婉像一张猫饼似地四肢大开着摊在车厢中,睡大觉。   她这一个多月都要端着圣女的悲天悯人,累坏了。   葱油饼的香气钻入车厢,卓婉的圆溜溜的小鼻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墨衣端着一盘葱油饼站在车厢外,用食物香气叫醒小姐的这一招,最是管用。   来戚国的路上,走的缓慢,回沙城的路上,走的更是缓慢。   尽管没有了戚国百姓的追随,整只大队伍用牛车拉行李,速度再快也追不上马车。   卫家庄在这几十年里,一颗心一直都没有定下来,他们这些明部士兵逃亡戚国时,年龄比卓府老祖宗更小上个五六岁,来到戚国后敢拼敢闯地建了卫家庄这个以养殖为主的小村落。   他们养的牛羊本就散养在山上,除了小羊,其他的大羊和小牛崽都健康强壮地在背上驮些行李。   路上本就艰辛,小羊耐不住水土不服,死了十来只,卫十军求到了卓婉这个小主子这里,青衣这才插手整个队伍的健康,再没一个人生病,也没一只小羊生病。   难免的,整个队伍,都夹杂了一股药草味。   天气有所变化,药草味也会跟着变化。   戚夫人非那种拖泥带水放不开的人,离开戚国后,她就彻底放下了朝中的那些她不该管的事,学小花的样子写信,只在信里写琐事的小事,把一路上遇见的美丽景色、听见的有趣话语、品尝到的美食一一写在信里,等到下一个城镇再一块寄往戚国。   刚开始,戚夫人还惦记着他们,每天都写上一封信,到后来,她忙着跟小花爬山挖药草下河摸鱼虾,哪还顾得上他们,在小花给勒安谦邮信时,她才想起,匆匆忙忙地随便写两笔报个平安就让墨衣一同捎带到驿站。   无一丝伤亡地走过了雪地,卓婉同时收到矮蹾子和勒安谦给她的信,心转念想间,歪着头,眨巴着眼睛,萌趴趴地看向秀衣。   “我想去南方。”卓婉找出了一个强大的理由,怜惜道:“勒安谦生病了,正需要我的照顾。”   一如既往的,除了吃食,秀衣对她家小姐的任何想法都会想尽办法地去实现。   距离沙城还有七日的路程,卫家庄的老老少少赶着牛羊继续向沙城出发,分支出来的小花队缓缓走向另一个方向,算着里程,小花可能更先到达南方。   几个月前,离开沙城时,卓婉在蛮族旁边勾画出了一片空地,拿着劳力白条,雇佣北军用石头在这片地上搭了一排排的石屋,并在石屋周围的更大一片地上种下了粮种。   等卫家庄的老老少少到达沙城后有屋可住,也有粮可收,收获粮食足够他们吃到下一波收获。   曾经的副将如今的卫家庄村长一踏入沙城,熟悉的气息,让他一瞬间的热泪盈眶。   看到精神昂扬的北军,一路上的忧心消散。   再看到为他们而建的一排排石屋和四周的粮食,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一把老骨头,只要能落叶归根,饿死在沙城也无谓,他想的更多的是卫家庄里的这些孩子,这些孩子都是他们不忘卫将军的誓言精心教导出来的苗子,如果被困死在了沙城,他们死了也无颜见卫将军。   卫家庄的到来,给沙城又多注入了一股活力,忙到脚不沾地的骨头松了一口气。   沙城里的人在江湖上是真的武功高强,但每个人的生活技能也是真的差。   寻常女子皆会女工,绣工参差不齐,最起码能做件衣服也能缝缝补补,沙城里的女人,除了黑蜘蛛,其他女人更喜欢去搬石头修路,让她们拿个针就像逼着她们去杀武林盟主似的。   卓婉的商队用粮食换来布匹四个月了,还放在仓库里。   站在城墙上一眼望去,还是一片衣衫褴褛的乞丐。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把这当回事。   骨头这个代理城主,每次跟随商队计算存粮时看见这些面料结实耐磨的布料,心里就咯噔一下,城主给他的沙城游戏界面美化模式还没有完成。   卫家庄里的大小媳妇身上的衣服是她们自己做的,骨头看准了这一点,跟小太子商量着,在神女石所在的小巷,像模像样地开了一家成衣铺。   卫家庄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地融入了沙城忙碌却心安的生活氛围中。   家里的壮汉领着城主商队给的钱,或着像沙城绝大多数的人那样去修路,或者凭真本事去应聘修水道的活计。家里还有一把力气的老人,就费些心思,跟着沙城技术员学沤肥把沙地养肥后种粮。家中的男人都忙开了,女人也闲不了,除了剪羊毛织布,还抽着闲工夫去成衣铺做衣服。   卫家庄里看似最闲的孩子,也被指骨征用了。   青衣走前,把她毒障中精心种下的药草和养的毒蝎子委托给了黑蜘蛛,但隐山脚下的大片大片的药田交代给了指骨去保管。   指骨把这片药田当成了眼珠子来护着。   当初,青衣把这片药田交给指骨来打理的时候,这片药田只是撒了药草籽的硬地。   青衣不在意这片药田,撒草籽的时候都懒的挖坑,直接洒一把了事。她只是看看这些药草籽能不能在这里长出来。   青衣在指骨心里是救了小双和小信的神医,地位仅次于城主姐姐,他却把这片药田当成了比种粮食还重要的事情去做。   看见鸟雀去捡地上的药草籽吃,指骨着急地找到小太子让他帮忙写信问问青衣。   卓婉收到来信时,青衣正痴迷于部落巫医手中的秘药,直接道了一声“没空”,便真就不管不问了。   卓婉觉的这么敷衍指骨,对不起他邮寄给她的野果干,便把青衣在路上收集的药草籽塞入包裹中,又把她幼时种花经验写到了信里。   她约摸着种药草和种花差不多,青衣收集的这批可入药的种子里就有花种。   指骨收到城主给他写的信,兴奋地把他攒下来的铜钱全部拿出来招呼小伙伴帮他去药田里拔草捉虫。   他从小太子那里借来牛,赶着耕了地,埋了种子,浇了水。   隐山与沙城有一段距离,指骨为了更精心地照顾好这片药田,搭了个树屋,吃住在这里,多出来的时间便围着药田扎篱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片药田被他照顾活了,绿盈盈的一片让人看的心喜。   指骨带小信来这里,让他把药田里不同的药草苗全部画下来,邮寄给城主。   届时,卓婉和青衣已到戚国,这一次换成了卓婉忙的昏天暗地写湿地大开发方案,青衣从逼真的画上辨认出药草后,学信给指骨教他如何处理药草,又特别叮嘱哪些可以卖给商队哪些留给她回城后研究药性。   指骨按照青衣的话去做,商队从他这里拉走了一车药草,换回了南方的三车红糖,把他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生在沙城,长在沙城的孩子,生存已是不易,他们考虑不到太久远的以后。就如十一只野兽般,他们对是非的判断,对不同的选择,他们更多的是凭着一种本能。   药草换来了红糖,在指骨的心里印刻上了除杀人外的第一条对生活的认知。   让国师和军师隐忧的人骨巷孩子问题,就如小花所预言的那般消失了。   只要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赚到第一桶金后,这种喜悦足以让他们产生些其他的想法,这些想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的。   现如今,骨头代管着沙城,每日都在发愁,每日都在忙,人骨巷的孩子跟着他愁跟着他忙。   指骨扩大了药田,种下了新的药草籽,忙着观察药草,忙着询问商队南方紧缺药草种类。   被指骨用红糖雇佣来的孩子,把指骨给他们分配的一小片药田,当成了生病的弟弟妹妹来照顾。   小信和小双被指骨用两倍的红糖雇佣 ,即要跟着城主姐姐小院里的三丫读书写字,还要琢磨着如何把药草在画布上还原出来。   沙城的孩子,比沙城的大人们更忙。   南方,卓婉拿着小双小信邮寄来的药草画,两只眼睛睁的溜圆,小光束咔嘣咔嘣地闪着。   她三步并两步地跳到勒安谦的怀里,把画凑到他面前,“这就是我在话本里说的3D立体画,是不是效果惊人?”   勒安谦脸上不见任何的新奇,淡然道:“青蝠派早已用此画法隐身。”   “不一样。”卓婉仍得意着,“这是小双和小信自己琢磨着画出来的,双倍份的小天才。”   勒安谦笑了笑,双手掐着她的腰,上下颠了颠,“轻了。”   卓婉白皙粉嫩的小脸蛋瞬间笑出了一朵花,灿烂明艳道:“第二次发育,会像美人娘一样美。”   勒安谦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亲了下她越发玲珑精致的下巴。   卓婉眉眼弯弯地捧住他的脸,“努力努力便能前凸后翘,你的福利。”   勒安谦禁不住,笑出了声。 第168章 圈地   卓婉待在南方的小日子,美的不得了。   “你在外面图谋你的霸业,我在家忙我的遥控指挥湿地大开发,分工明确,别来粘我。”卓婉把勒安谦的头推开,他亲她的脖子跟上瘾了似的,一天到晚地跟在她身边粘着,时不时地偷袭,她的脖子就没落个清静的时候。   勒安谦闷声笑了一声,又是把她从书桌前捞到他身上,把她狠狠地亲了一通。   “节制。”卓婉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身上,数了数她的身体调养进程,“再忍四十三天。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勒安谦眼睛里带着红血丝,满头细汗地点头。   卓婉爱怜地给他擦了擦汗,“忍的难受吧,不让你粘我,偏偏要跟着。后面的四十三天,够你训练出一个精兵队,忙起来了就不想这些了。”   “没事。”勒安谦打定主意要亲眼看着她一点点的蜕变。   卓婉从他身上起来,亲亲他的额头,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戚夫人和小老太太对小花的变化欣喜不已,两人每天都要画上十多张的画,《小花日常》的连载量呈阶梯式地增加。京都里一干苦等的人激动不已。   左相府的安夫人津津有味地看完最新的《小花日常》,心情舒畅地招来厨娘,询问了几个滋补的汤水,便安排了车马,带上前些日子已出嫁大女儿让她帮忙捎带给小花的蜜汁肉脯,风风火火地来到卓府。   她跟李夫人年幼时一同在书院进学,虽非关系密切的闺蜜,却也算的上能说的来话的同窗。在嫁人后,她们便少了联系,只有个表面的交情,再后来的交情,从《小花日常》开始。   她出嫁到大草原上的大女儿,在年前回府时,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似地给了她这本《小花日常》。她眼神明亮道,小花是她的榜样,小花在艰苦如斯的沙城中都活的如此美好,她凭什么不能在牛羊满群的大草原上活下来。   四年前,她大女儿代公主嫁入草原,她心里又恨又痛,憎恶皇城中无恶不作的老妖婆,心痛女儿的遭遇。   女儿离京前,她把她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女儿,唯恐她在大草原吃苦,她不图女儿能守住这些嫁妆,只图那些人看在丰厚嫁妆的面子上,让她女儿好好地活下来。   她想着女儿是不是会像之前的那些公主一般被磋磨的香消玉损,总会夜夜惊醒。   熬过了上皇驾崩,熬过了老妖婆活成了狗样。   她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有再见到女儿的时候。   “小花从京都来到沙城,还从沙城去了戚国。大草原离咱们京城还没有沙城远。”   “这就好,这就好。”她控制不住的满脸泪。   “小花说,树挪死人挪活,人就是要不停地改变,入乡随俗是一种本事。小花进入沙城的时候,她天天上火流鼻血,还出现皮肤龟裂。大草原的气候比沙城好多了,我又在大草原住了四年,身边还有丫鬟婆子伺候。小花到沙城连吃个饭都要节省,像吃个鸡蛋饼还要攒鸡蛋,而我在大草原有吃不尽的粮食。同样是从京都里出来的,小花坚强地改变了沙城,而我还自怨自艾半死不活地地躺在床上养病,太不像话了。”   “小花还比我小呢,小小的一团就能忍受各种糟糕的境况。小花说,改变不了环境,就要改变自己去适应。我就学着小花的方法,去改变糟糕的身体,去改变生活的细节,去改变对周围人的态度,去改变说话和做事的方式。就像小花说的,太阳一直都在头顶。”   “现在,我过的很好,反而庆幸自己嫁到了大草原,能够肆无忌惮地骑马,能无拘无束地大笑。”   李氏看见安夫人,一阵头疼,每逢《小花日常》更新,京城里的那些官家夫人们就来卓府走一遭,还送来各种各样的吃食让她给小花邮寄过去。   安夫人追着《小花日常》看了至少六遍,在心理上,已经把卓府当成了亲家,甚是自来熟地跟李氏亲热地握手交谈,“我大女儿从大草原回来了,用他们那里的老酸奶做的糖,小花最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糖果,她便带回来一车给小花,还有这些肉脯,刷了一层蜜汁,味道很好,让小花尝尝,看喜欢不喜欢,如果喜欢,再给她多送点。”   李氏揉揉额头,哭笑不得地想着,这些夫人看着《小花日常》,怕是把婉婉当成自个闺女来看了。   李氏这样想也不无道理,靖王府的老王妃七十大寿,邀请卓府的人去参加,等她带着馨儿到靖王府时,老王妃塞她手里一叠银票,又拿起《小花日常》最新连载给她看,说小花在路上吃苦头了,都瘦成了这幅样子,一定要把这些银票给小花,让小花不要省着花,吃饱喝足再把脸上的嫩嫩的小软肉养回来。   老王妃七十大寿,从来客手上得到的寿礼,大半送去了沙城。   她忧心这样大的事情定然少不了碎言碎语,隔日,卓府门口又多了几车的货物,跟着商队行往沙城。   时日久了,她也琢磨了明白,她小闺女谈不上美貌倾城,也谈不才惊才艳艳,只是京都这些人心里的小可爱,嫉妒和诋毁无从谈起,不喜欢的顶多不再看《小花日常》。   这种感情不难明白,无论是调皮精怪,还是乖巧可爱,小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低下,看的久了,就慢慢地有了感情。官家府中亲子也不过请安时看一眼,其他之事从下人口中得知,还不如天天看着《小花日常》,对小花了解的足够多。   在京都,看《小花日常》的人谈起小花,都是一副自家孩子的口气,好赖都是自家孩子,旁人说不得。   李氏优雅地品抿着清茶,淡然地看着安夫人一脸宠溺地说着小花又任性了,冰天雪地还要跟那十一只玩闹,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安夫人走前,拉着李氏的手,不放心地叮嘱着,小花已美如牡丹,无需节食。   李氏一律笑而不语。   李氏送走安夫人,回到正厅,就看见卓正虎着一张脸,一碗接着一碗地喝茶压气。   “这是怎么了?”李氏温柔地给他递上茶壶。   卓正闷不吭声。   李氏看了一眼摆放在正厅中央的和罗记红玉宝珠头饰,轻笑了两声。   “赶紧给小乖送去,看着就心烦。”卓正一摆衣袖,对着大管家说完,满身火气地离开。   卓正回到卧室,怎么想怎么不痛快,小花是他掌上明珠,亲闺女!一个个地都要送她闺女嫁妆,玩意!他闺女已经结婚了,更何况,有他这个老爹在,他闺女缺啥,也不会缺嫁妆!小乖她二叔跟他抢闺女也就算了,反正他看不顺眼了就能揍一顿,那些个老的头发都花白的老王爷已经有那么多的孙女曾孙女了,还想抢他闺女!   这个气,忍不下去。   “夫人,我已经对外表态了,小乖有亲爹亲娘,啥都不缺,甭想拐走我闺女。”卓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大半夜坐起来,念叨着。   李氏被吵醒,索性下床,喝了一杯水润润喉,道:“多一个喜欢婉婉的,婉婉想要做什么,便能多一个支持她的。”   卓正就着李氏的手喝了一口茶,又躺到了床上,“为了给闺女的大商业游戏造势,我忍着,但底线不能打破,小乖不能喊其他人爹娘。干爹,干娘也不行。”   李氏忍笑,“婉婉的孩子脾气都是从这里学来的,行了,赶紧睡,明早你便派人挑出能典当的,换成银钱送给婉婉,婉婉写信来,说玩遥控指挥湿地大开发游戏,需要的银钱还有全部到位。”   “行,我明天把小乖的话放出去,别送这些只摆着好看不实用的奢侈玩意,要送就送真金白银。”   李氏笑骂道:“美的你,他们送的是他们的心意,哪有收礼的人去要求的。明日,我把府里的公账对一对,二房要是没意见,就照着老祖宗的话,把钱全给了婉婉。”   “他们把小乖当成他们流落在外可怜兮兮的亲闺女了。”卓正哼了一声,“给他们说小乖缺钱,他们能把小半家产给了小乖。”   李氏被逗笑,“小半家产?那他们儿子可不得气死。”   “气不死,他们恨不得小乖花光他们所有的钱,省着咱那女婿惦记他们的脑瓜。”   李氏很快便想明白了里面的关系,“如果有这层原因,那他们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收。”   “皇族里那些做了伤天害理事儿的人,都被摄政王一刀切了。留下来的都还算个人。”   “你心里有数就看着来,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跟婉婉说,她开开心心地玩她的大商业游戏就好。”   “嗯,这些事女婿都清楚,他跟咱们想的一样,小乖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有他护着,她不需要去顾忌这些。”   李氏缓缓地躺到床上,长舒了一口气,“婉婉从小就爱钱,看见金元宝就攥着不放,小小的一只,走路都不稳,拿着个小铁锹四处埋钱。长大了,反而不喜欢攒钱了,把挣钱当成了游戏去玩,还偏偏比所有的人都做的好。当初,婉婉说,把沙城建成北方粮食基地的时候,我心里不信。现在沙城的粮食一车一车地往外运,蒲城的荒灾和禹城的洪灾后的灾民被沙城一车车的粮食给救了回来。我现在一点都不敢小瞧婉婉了,再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婉婉说出来,那就能成。”   卓正的大手放在李氏的肚子上,“这是你的功劳,生出来个小神仙。”   李氏轻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婉婉小时候就能带着丫头小厮们在浅水勾里种满了花,长大了也能把湿地改好。我问了问秀衣,婉婉现在的劲头不比在沙城时的小,有沙城的粮食撑着,又有听她吩咐的翼军在,估计着两年内就能找到出路,你有什么想法,就早做打算。按照婉婉对湿地的开发计划,湿地会成为南北方以及所有岛屿的中心。”   卓正得意地笑了两声,“小乖惦记着卓府,早早就给我说过了。”   卓婉在湿地大开发图纸上画下来一片地给她老爹开店铺,画完后拿着笔再一次地对着勒安谦提醒道:“这片湿地开发成功后,一寸土一寸金,你确定要把这片湿地给我?”   勒安谦躺在摇椅上,左手拿着从京都送过来的蜜汁肉脯慢条斯理地吃着,右手举着一个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甚是悠哉。   他听了卓婉的提醒,缓缓道:“湿地现在只不过一片无人居住的野荒之地。”   卓婉笑着压到他的身上,两腿蹬着桌子,让摇椅晃起来,“你需要不需要我从图纸上圈片地儿给你?”   “不需要,有你。”   卓婉被勒安谦不常说的情话甜的咯咯笑,捧着他的脸,左亲亲右亲亲。   勒安谦被这小猫崽舔奶似的亲吻惹的心痒,坐直身,把她圈拢住,喝了一口凉茶,道:“吃过了晚饭,我带你去落燕湖看夜景。”   卓婉连连点头,从荷包中翻出一个薄荷糖塞他嘴里,让他清清心。 第169章 丐帮   两年的调养,把小花滋润的鲜艳欲滴。   卓婉宛若一滴落在荷尖上的露水,娇软无力地趴在床上,脸蛋蹭着软枕,软糯糯地哼唧着小难受。   秀玉满眼笑意地给她按摩着背,把她摔出来的青肿给按压下去。   青衣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把脉,笑道:“皮肉伤,没摔出大毛病。”   墨衣抱着胳膊坐在对面,满脸黑沉道:“人是有多笨,才会在自己家里平地摔。”   “跑的太快,心情太激动,左脚绊了右脚,双手用力,墙面反弹,噗通,背朝地。”卓婉把她摔的过程描述的甚是详细,原因,过程,结果,面面俱到。   红衣和青衣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是怎么把自个给平底摔的,想起来就笑个不停。   “活该,这下有了教训,还敢不敢不听话。”秀衣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提前叮嘱其他三人,在小姐拖着鞋四处乱跑摔倒时,不要管她,让她疼一疼就知道好好地穿鞋慢慢地走路了。   “嗯。”卓婉积极承认错误,下保证,“以后要做一个走莲花步的优雅淑女。”   “说的好听。”秀衣笑着捏了把她的脸蛋,“我们半句不信。”   “不信就对了。”卓婉抱着枕头,晃着小腿,“人激动了,难免会得意忘形,这是心理上的一种冲动,不蹦蹦跳跳地抒发一下,会憋坏的。你想想,黑白球和金尾猴高兴了,还会爬上爬下地造作,我只是小跑小跳了两步,这已是我人性的光辉。”   卓婉得意地仰着小下巴,看向墨衣,“摔向地面的瞬间,我沉着冷静,用反弹力,背朝地,才没有摔到脸。晚上还可以继续去落燕湖看夜景。”   墨衣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   红衣大笑着停不下来,瞅着她得意自豪的小模样,上前啃了一口她的脸蛋,道:“墨衣用内力托着你的后脑勺,才没摔坏。就你这小身板,三个台阶摔下来,骨头错位,后脑勺摔出个窟窿是免不了的。”   卓婉两眼瞪的溜圆,后怕地摸了摸后脑勺,感激地看向墨衣,“墨衣,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你爱我胜过秀衣。”   墨衣的眼神冰凉凉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卓婉习以为常地点评,“又傲娇了。”   秀衣笑的花枝乱颤。   “不用化妆,不用带面具?”卓婉惊奇地看向勒安谦。   “五家没落,翻不出风浪,被他们知晓真实身份,也无碍。”勒安谦背着手,悠悠地靠近,低头嗅了一下她的发香。   卓婉把毛巾递给他,随他给她擦发,眉眼弯弯地想着,带了两年的面具,每次出门都没有兴致打扮,这一次要美美的。   秀衣前两日看见主子以真面与五家相见,便知南方局势已定,无需隐瞒小姐的真实身份,早早地从落尘的首饰箱中拿出艳丽夺目的发饰。   小姐现在已完全张开,她和青衣调理的精心,八分的美色也被她们养出了十分,正适合艳丽娇媚的妆容。   罗燕湖,美人多,卓婉不是其中的一个。   临出门,被她的颜色惊艳了的勒安谦没脸没皮地后悔了,拿着湿巾,故意晕花她的妆,把卓婉气的追着他打。   最终,卓婉一脸生无可恋地出门了,秀衣花了一个时辰给她化的妆穿的衣只维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这混蛋给毁了,妆没了,衣服也换成了这个灰扑扑的粗布衣,角色也从他的夫人,变成了他的贴身丫鬟。   再一次地想踹他一脚。   去往落燕湖的马车里,卓婉捏着他的耳朵,咬着牙,瞪着眼,努力凶狠道:“勒安谦,我警告你,你这种不讲理的占有欲很过分,已经碰到我的底线了。”   “嗯。”勒安谦看着她,伪装无辜。   “少来这一套。”卓婉龇牙,“我五岁就开始玩这个。”   勒安谦温润地笑着,满眼的温柔。   “美人计也不管用。”卓婉松开他的耳朵,把他的脸捏变形,“我跟你说,你是我心上人,所以,下一次,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就提前说,我不会不听你的话。但是,秀衣千辛万苦地帮我化好了妆,你就不能破坏了这份劳动成果。”   勒安谦满眼笑意地点头,一手抱住她的腰,在怀里揉。   话还没说完,卓婉继续撑出气势,威胁道:“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带着秀衣回娘家,你自个一个人过吧。”   勒安谦低头,堵住她的嘴,再一次靠美色把这事儿糊弄了过去。   美景如画,却少了人来熙攘的热闹,只有船头艺女幽怨的琴声在寂静的落雁湖上回荡。   “没有美食呀。”卓婉的语气里全是满满的遗憾,继而又铿锵有力道:“我明天就找十掌柜开一条美食夜游街。”   “晚上关城门禁市。”墨衣言简意赅地提醒了一句。   卓婉的应变能力还是妥妥的,“那就改到傍晚,夕阳下,昏黄的街道,有意境,还能有美食相伴,人生一大快事。”   墨衣沉默不语,在做生意上,小姐看似天马行空的独特想法总能打破常规,影响着别人,也许小姐口中的美食夜游街会如小和尚的玉佛铺一般成为商行里的小传说。   勒安谦转身,看见糖包和墨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等她说完走到他面前,他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牵着走。   “我现在是你的丫鬟,不能掉马甲。”卓婉甩甩手,没甩开。   “安静点。”勒安谦抓紧,不让她甩开,“你想开美食夜游街?”   “嗯。”说道这个,卓婉也顾不上什么角色扮演了,抱住他的胳膊,道:“你觉的把美食夜游街安在宽敞的乞丐街怎么样?正好是个圆形的街道,从这一头吃一圈正好又转了回来,街道里面还有有大片的空地,可以安排其他有意思的游戏在里面。”   “乞丐街是丐帮的总部。”   “不矛盾。青衣跟我讲过丐帮的事儿,挺仗义的一个帮派。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转型。”卓婉自动的把这里的各大门派换成了黑帮来理解。   勒安谦停下步子,看向糖包,挑眉,“丐帮愿意?”   卓婉接过墨衣手上提着的背包,从里面翻出她的小本本,往后翻找了几页,停在未完成事项中,“丐帮的三大长老都跟我写了信,想讨要一个赚钱的生意。”   勒安谦接过她的小本本,笑道:“需要完成的事项,真不少。”   “嗯,本来就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每天都很忙。”   勒安谦笑着勾了下她的鼻子,“每天都在忙着琢磨吃的。”   “这不是想让你吃好喝好,知道,你娶了我不亏,生活质量能直线上升。”卓婉一脸的你真不懂事,“我是脑子忙。”   “怎么跟丐帮长老联系上的?”勒安谦看她走的有些累,便一手搂住她,让她靠在他身上。   “丐帮里很多人去商队里找活儿干,有几个干的好的,成了商队里跑腿兼打探消息的伙计,我得到的很多消息都是这些伙计从丐帮这里买的。”卓婉的想法总是突入袭来,真正实施起来,她会花很多的财力和功夫去做前期准备工作,最主要的是找到合适的人,其二就是各种消息。   “一来一往,多了,就成了合作伙伴。”卓婉大大方方地把丐帮帮主给她的木牌递给勒安谦,“我也算是丐帮的半个长老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拿去用。”   勒安谦把木牌还回去,好笑道:“你还加入了哪些门派?”   “很多。”卓婉得意地晃着小脑瓜,“你在沙城时跟军师和国师说,收复南方后便整治各个门派,我提前给你铺个路。”   “那你就成门派里的小叛徒了。”勒安谦敲了她头一下,“你不怕他们追杀你?”   “我看起来很傻吗?”卓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次不跟你计较。你记住了,安全第一,其他第二。我跟你这么强调,就会以身作则地不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勒安谦闷笑,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愿闻其详。”   “沙城里的人都是来自各个门派里的厉害人物,我是沙城的城主,这些门派的师叔师祖师爷爷都护着我,他们要是不听话,会挨揍的。我商队的人进门派前就提前把话说穿了,是来帮忙转型的,要是转型成功了,就能结婚生子富足有余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要是转型不成功,死活不管。”   勒安谦把她背到背上,“他们现如何?”   “拼了命地去转型,打打杀杀的日子,谁也不喜欢。说不定,等你搞定整个南方的时候,就没江湖门派这一说了。”   勒安谦学着她平日里夸人的话,笑道:“真棒,以后全靠你了。”   卓婉豪情万丈地一拍,“包在我身上,我商队的掌柜和管事们都是能耐人,整理这些门派不在话下,况且,这些门派里人身体素质贼棒,正解决了出海人手问题。”   “出海?”勒安谦笑着摇了摇头,“回去后,把我出去这几天,你想到的主意都给我说一说。 ”   “好。”卓婉也想让他参与到她的大商业游戏中。   进入弥漫着清淡茶香的大船中,琴声恢弘有力。   片刻后,琴声落,从落地屏后走出一个面带轻纱的美人。   美人婀娜多姿,眼含清愁,直直地看着勒安谦,眉间全是多情。   坐在勒安谦身后的卓婉两眼闪着兴奋的小光芒。   话本经典桥段,两女争一男,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她争取超常发挥,把话本里的台词,全背出来。 第170章 月国   美人眼波轻荡,幽幽地看向卓婉。   “何不以真面示人?”美人随即摘下面纱,露出倾城美貌。   卓婉看向勒安谦。   勒安谦笑看着她,点了点头。   卓婉转过身,让墨衣摘下脸上的面皮,清清爽爽地转过身来。   “小花?”美人惊诧地站起身来,紧挨着卓婉坐下来,面对面地左看右看,还想上手摸一摸,被卓婉躲了过去。   卓婉躲到勒安谦的身后,失落地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她想象中的怒发冲冠为蓝颜的场景还没开始就没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摘面皮了。   一冉对勒安谦有些心思,毕竟摄政王这个身份很诱人,他这个人长的也勉强能进了她的眼,但脾气太差性子太闷,她这才迟迟没有下手。   这一切都是在她没有迷上《小花日常》前,现在小花在她面前,勒安谦算个毛,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小花让步。   一冉回到自个刚在的位置,又看了两眼小花,心里稀罕的想抱一抱捏一捏。   小花比图画上的还可爱,浑身都有一股甜香。   墨衣脸上黑气沉沉,捏碎了一茶壶。   一冉被这个声响唤回了神,喝下两口茶水,压下欢喜的想要尖叫的心。   再看挡在小花面前的勒安谦,啧啧,配不上她家小花。   “说吧,有什么事?”一冉眼睛盯着小花,随意地瞥了勒安谦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勒安谦平和地喝着茶水,不在意这前前后后的语气变化,缓缓道:“你们想要插手赵家的事?”   “之前想,现在不想了。”一冉看小花终于抬头看她了,心里一喜,勾了勾头发,含娇带怯地对着她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卓婉眼睛都看直了。   勒安谦看了眼被勾走了魂的卓婉,沉着脸捂住了她的眼睛。   走在岸边,卓婉捧着美人送她的甜糕,笑眯眯地吃着,欣赏着落雁湖上的月色。   勒安谦半搂着她的腰,防着她心不在焉地跌入湖中。   “她长的好好看。”卓婉仍沉醉在美人的美色当中。   勒安谦脸色不善地掐了一把她的脸,“你比她更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卓婉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看待问题,“还是她更好看,一举一动都美的能够入画。”   “训练过的。”   卓婉眼睛亮了亮,雀跃道:“我二婶找了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大堂姐和二堂姐的体态,不一样。回去我问问秀衣,秀衣知道的多。”   勒安谦低头笑看了她一眼,“又有什么想法了?”   “商队里的大小伙计太多,跟着三掌柜的伙计们一直奔波在荒芜人烟的地方种地,跟着十四掌柜的伙计们一直出海,这都到年纪了,还没成家,前段时间,他们联名写信,让我帮他们找好看的姑娘介绍给他们。”   卓婉眉眼弯弯地笑道:“一冉又漂亮又会武功,培养出她这样姑娘的地方肯定还有一大批这样的好姑娘。届时,夫唱妇随,一块游走出海,也是浪漫。”   “我商队的大小伙计又有本事又有家底,不怕好姑娘们看不上。”   卓婉说完,把剩下的最后一块甜糕,分成两半,踮着脚尖,喂进了勒安谦的嘴里。   “太甜。”勒安谦更喜欢清清淡淡的甜味。   “放糖放多了,要是少放半勺糖,多放一个鸡蛋,会更美味。一般,糕点铺里都会多放这半勺糖,让买的人更有满足感。”卓婉说的头头是道,“这是九掌柜卖零食的时候,看销售商品和销售量总结出来的。”   说到这里,卓婉提议道:“等以后南北稳定下来,书院和书铺都妥了,你和矮蹾子就商量商量开一个报刊厅,一张纸上分几个板块,主板块可以用来发布政令讲讲国法什么的,剩下的小版块,可以让九掌柜这样有具体研究数据的人发布些有价值的文章,还可以连载小故事。”   勒安谦被这个主意吸引,沉默片刻后,道:“你商队里有这方面的人吗?”   “有。”卓婉点头,数了数自个手上的掌柜和管事,“我手上目前有十四个掌柜,二十三个管事,涵盖各个方面,想做什么事儿的话,差不多都能做到。”   勒安谦把她背在身后,让她趴在他的耳边,仔细听她的想法。   “不过,这个关系到国家指令和动向,矮蹾子亲自掌控着更合适。我的商队可以跟风地开一些小报刊,讲家长里短,生活小技巧,或者服饰时尚。”   卓婉想到她小本本里写的未完成事项,长吸了一口气,道:“任重而道远。”   勒安谦笑道:“慢慢来,每完成一项,允你十块雪花糖。”   “一言为定!”卓婉兴奋地晃了晃小腿。   “明天白天,你要是不忙,陪着来找一冉,问问她跳槽不?”   勒安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是东南边界处月国的死士。赵家用月国宝物青铜鼎作为要挟,请来她们来暗杀损了赵家利益的掌柜。”   卓婉的心跳乱了片刻,“我商队管事们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了?”   “他们身边都有暗卫,不会出问题。”勒安谦继续道:“月国国主是个聪明人,不会乱来。”   做生意,都有商行的规矩,可以耍阴谋玩阳谋地争夺市场利益,底线就不伤人命。   正是这个原因,卓婉被赵家雇人想要杀管事们的做法吓了一跳。   想到她商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管事们竟然存在着生命危险,卓婉一下子气炸了。   “赵家即要破坏商行的规矩谋人命,又不想在商行里留下杀人的罪名,暗地里找月国的死士。太不要脸了!”   “不就是青铜鼎,我让八掌柜给造十个一模一样的,看这还能不能成为月国的国宝。”卓婉眉眼一瞪,铿锵有力道:“明天,让一冉请月国国主来一趟,我跟他谈笔生意,不把赵家踢出商行,决不罢休。”   卓婉像只被气胀的海豚,气鼓鼓地回到书房,拿着眉笔,安排了一串的生意骗局,递给墨衣,“送到大掌柜手里,先把书院和书铺的事儿停一停,不解决了赵家,还怎么安心地赚钱。”   秀衣给她擦干净手上的墨迹,看向墨衣。   墨衣用内力传音,把小姐生气的因由说与秀衣。   秀衣给她按摩了上头上的穴位,轻声细语道:“何必与赵家计较,不值得,他们很快就会消失。”   青衣走过来,从墨衣手上接过卓婉一气之下写的骗局,大笑道:“本想让他们尝尝蚀骨粉的味道,现在看来,小姐的这个更解气,鼻孔朝天的人更怕身败名裂。”   卓婉重重地点了下头,“这个骗局里都有底线,他们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如果走到最后一步,那都是他们的贪心和恶念造成的。希望他们在中间的时候能够收手,也不会落的家破人亡。”   青衣把信递给墨衣,“他们不会半路收手,已经没了心的人,只看的见眼前的利益,看不见旁的东西。”   隔日,勒安谦带着卓婉,来到落燕湖附近的有朋客栈。   一冉弹着《小花日常》里小花给十一只兽谱的欢乐曲。   窗下席上,有一白衣金冠的男子听着曲,悠闲地喝着茶水。   卓婉自来熟地拉着勒安谦做到男子的对面,扭头对勒安谦,小声道:“月国国主比我想象的年轻和落魄。”   白衣金冠的男子,放下茶杯,道:“小花,休得背后说我坏话,我怎地落魄了?”   “直白点说,还是婉转点说?”卓婉本着交朋友的心态,客气地询问着。   “都说说。”男子不服气,他一国国主,享受的都是月国最好的,何来落魄之说。   “婉转点的,衣服做工不精。直白点的,整个人都想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卓婉摆出夫子范儿,语重心长道:“国师说,越是想要高高在上的人,越说明这个人的心虚。为啥心虚?月国没有实力。为什么没有实力?吃不饱穿不暖,穷。百姓穷的吃不上饭了,国主又能如何不落魄。”   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尹炎哭丧着脸,蜷着腿,苦兮兮地看向卓婉。   “小花,你要信我,我派一冉来这里,绝对不是想要你商队管事们的小命,我这是阴奉阳违。我就怕不同意后,赵家再找别人暗杀管事们。”   卓婉淡淡的嗯了一声。   尹炎看了眼勒安谦,对卓婉诉苦道:“我们月国小,连沙城的一半都比不上。以前,我们起码还有口饭吃,比沙城好一点点,现在沙城有了高产粮,我们月国连沙城都比不上了。”   尹炎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我这个国主当着有什么意思呀,说是国主,放你们这里,连个县太爷都不如。”   卓婉同情地递过去一块果糖。   尹炎把果糖收起来,准备回国后向国父国母炫耀,这是小花给他的。   “小花,我想请你来我们月国一趟,看看还能不能再发展发展,起码让百姓吃饱穿暖了。”尹炎从怀中拿出一张空白的圣旨,“你想要啥,可以自己写。”   卓婉接过空白圣旨,放入背包中,道:“你不怕我要了你们整个月国?”   尹炎兴奋道:“你要吗,我可以立马退位让贤。”   卓婉看着恨不得立马甩开包袱云游四海的月国国主,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暂时去不了月国,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儿了,再去。”卓婉把去月国帮忙的计划写在小本本中。   “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尹炎毛遂自荐道:“我们月国尚武,别的国家不敢欺负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月国全民皆兵,随时都能扛起矛和盾上战场。我们的军师善八卦阵,能以一敌拜百。我把军师和兵借给你,好不?”   卓婉看向勒安谦,“需要不?他借给我,我借给你。”   勒安谦好笑地摇了摇头。   卓婉转回头,回复:“不需要。”   尹炎沮丧地趴在桌子上,身上没一点身为国主的仪态,幽幽道:“你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会自卑。”   卓婉笑眯眯地凑近,问道:“你们月国像一冉这样的又会武功又漂亮的好姑娘多吗?”   “多!”尹炎猛地直起腰。   “让我商队的大小伙跟你们月国的小姑娘们相看相看,行不?”   “行!”尹炎脸蛋羞红道:“你能让你堂姐馨儿跟我相看相看吗?我洁身自好,有少许家底,父母恩爱慈善,无兄弟姐妹,符合你罗列的所有要求。”   卓婉被呛了一口水,“你认识我堂姐?”   “《小花日常》里有。”   “哦。”卓婉冷淡道:“不算认识。”   尹炎急道:“我幼时随着国父来到京城,我买糕点忘带钱,是馨儿帮我付的钱,我欠她三个铜板。后来,她来月国做生意,又借给了我一千两。我欠她一千多两。我一直找她,也没找到,在《小花日常》里看见了,我猜是她,派人探查后,果然是她。”   回去的路上,卓婉感慨道:“缘分天注定,我大堂姐用一千两换来一个好姻缘。”   勒安谦想起他与糖包的初次见面,道:“你是一颗糖。” 第171章 回京   昏黄的珠光下,白皙柔软的脖颈,泛着宛若白玉的光晕。   勒安谦轻轻地用牙齿细磨着,唤醒了酣睡的小人。   大红色的内衣下,娇艳欲滴,静待采摘。   “醉生梦死,堕落人生,荒淫无道。”卓婉的白嫩嫩的手指头,戳着勒安谦的额头,“说的就是你。”   勒安谦悠悠地嗯了一声,笑看她道:“红颜祸水。”   卓婉心里美了一下,她现在也被归属到红颜祸水这一级别了。   秀衣给她端来一碗紫黑色的药膳。   卓婉仰头看着他,可着劲地扮乖道:“青衣说,我自娘胎里来的先天不足,已经趁着发育彻底调理好了。现在一点点的隐患都没有,不会再轻易地上火,也不会再轻易地头疼。只要不出大问题,能平平顺顺地活到一百岁。”   “不是给你喝的。”   卓婉眉眼一弯,把药膳端给勒安谦,笑嘻嘻道:“大补,专补精气不足。”   勒安谦挑眉,一口气喝完药膳。   “紫色的药膳,一般都是酸苦的。现在,喉咙是不是又麻又胀?”卓婉从荷包中掏出一颗奶糖,喂他嘴里,眯眼笑道:“我已经彻底调理好了,现在轮到你了。”   勒安谦的承受能力比卓婉强了不知多少倍,青衣不再像之前那般慢条斯理地来,直接下重药,快刀斩乱麻似地把他身体里的隐症勾出来,再一一彻底消灭。   卓婉在南方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调理身体,调理了两年,才被青衣放过。   勒安谦只用了两个月,就全部调理妥当,瘦的脱了型。   卓婉摸摸他脸上突出来的脸颊骨,心疼道:“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快点补回来。”   勒安谦接过她手上的坚果,不紧不慢地吃着,他嘴巴白天里都没闲着。   “没有什么想吃的,除了你。”   卓婉的脸染上一层红润。   她也想。   平平稳稳地,在卓婉和勒安谦的这两年调养中,南方的五大家族从内部分崩离析,后起之秀孟家迅速果决地接手了他们在南方的势力。   孟家家主孟华正是勒安谦在南方的化名。   勾起五大家族的矛盾并迅速抢占了南方势力的管事们出自卓婉商队的宣传造势小分队,他们把五大家族拽下马后,喜极而泣地在商队里转正了。   演技一流,集奸诈与正直于一身,把五大家族的家主视为信任之人的三大管事,抱着门柱哭求,他们要成为十五掌柜。   “管事和掌柜都一样,为了方便,我才根据他们加入商队的顺序喊他们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卓婉详细地跟他们解释前面这十三个掌柜的由来,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后面的十四掌柜是卓路要求她这么喊他的。   三个管事纷纷摇头,齐声道:“不是掌柜中最有能耐的,进不了编号。”这是他们定义的。   对这些事情,卓婉很好说话,任由他们喜欢,“你们按照年龄排十五、十六、十七,可行?”   “不行,凭本事。”年龄最小的卓辉不同意,“谁的本事大,谁是十五掌柜。主子来说,谁本事最大。”   卓婉幽幽地笑了一笑,年轻的管事,戾气重,非要比出来个一二三来。   “你们的本事各有千秋,不好轻易断论。”卓婉从背包中拿出湿地大开发游戏图,“既然要争,那就争十五掌柜这一个称呼,赢的人为十五掌柜,输的人还是管事。”   “湿地,用了两年的时间来做准备,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欠你们这点东风。”   “三掌柜早一年就带人去了湿地,根据湿地的情况,种了些能吃的粮食,前几天来信,种成了。剩下的都在这个游戏图里。”   “你们各挑一个模块来玩,打分标准也在后面写着,谁的分数高谁就是十五掌柜。”   送走满怀雄心壮志的三大管事,卓婉看着被挑走的游戏模块,乐颠颠地找秀衣讨赏。   她依靠她的聪明机智,把三个管事哄到湿地帮三掌柜了。   墨衣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寸步不离,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肚子里揣着个小骨朵,所有人都比她紧张。   卓婉回到后院,小老太太给她端来一条鱼,让她坐在阳光下,慢慢地吃,不要去跟秀衣添乱。   “红衣呢?”卓婉从早起就没看见红衣。   “去南山给你摘新鲜的水果去了,来来回回,也得到吃午饭的时候。”小老太太慈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   “三个月,什么都摸不出来。”卓婉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依然没有任何的起伏。   小老太太笑道:“里面有个小骨朵,摸不出来,也能感觉的出来。”   卓婉点头,“我感觉到小骨朵想吃鸡蛋饼,两个鸡蛋一张饼的那种。”   “马上就来。”小老太太大笑着进了厨房。   卓婉把鱼端到厨房门口,坐在被阳光烤的暖蓬蓬的草垫上,跟小老太太说着话,慢慢地吃着鱼。   青衣说,吃鱼补脑。   她就一天一条地吃着,做鱼的花样多,吃了一个多月,她也没吃腻。   等她吃腻的时候,再提醒青衣,核桃也能补脑。   正吃着饭,苗落风和柳卿提着竹篮过来,把竹篮中的佛跳墙放到卓婉面前的木桌上。   苗落风去帮忙装车,柳卿坐到卓婉的旁边,摸摸她的肚子,“小骨朵还没长大。”   “过了四月,就能摸出来了。”   柳卿把佛跳墙盛到小碗里,让她端着慢慢地吃,“今天胃口好不好?”   “好~”卓婉扬着小甜嗓,甜蜜蜜地笑着。   柳卿也跟着笑了起来,“胃口不好也不要紧,我跟落风天天来给做饭,一百样饭菜里总能找到喜欢吃的。”   “小骨朵好养活,不挑食。”   卓婉说的是实话,自从被青衣确诊后,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身体需要,她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好,以前不曾喜欢吃的青菜,她也觉的很好吃。   聊了一会天,把行李都装到车上后,柳卿和苗落风也回去收拾他们的行李。   他们两人跟着卓婉来到这里后,开了一家小面馆,只做三鲜面。   凭两人的本事,完全可以开一个大酒楼,思来想去,两人选择在码头开了一家实惠的小面馆,给来往码头的行人做面吃。   码头上,行人来自天南地北,口味不一。   他们两人听来往行人的意见,精益求精地把三鲜面做到了极致。   无论是嗜酸的行人,还是嗜辣的行人,吃下一口面,便不舍得再添酸添辣地破了味道。   整三个月,卓婉坐稳了胎,勒安谦来接她回京城,柳卿和苗落风也关了面馆,跟着回京城。   “你们就是我和落风的家人,你们都走了,我们在这里举目无亲,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当初开面馆,也不过是为了打磨厨艺,让我们两人有别人比不上的一道面。”柳卿笑着跟卓婉解释。   “再说了,你肚子里有了小骨朵,我和苗落风不放心,跟着你走,还能看着你点。”   一路上,柳卿和苗落风针对孕吐提前做好的准备都没派上用场,卓婉脸蛋红润,睡的香,也吃的香。   勒安谦扶着她在沙滩上走了两圈,便把她抱上马车,脱掉她的鞋,给她揉脚,“身上难受吗?”   “没有别的,只腰酸。”卓婉一手支在腰上,仰躺着。   勒安谦给她浮肿的脚按摩了一遍,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谨慎地掌控着内力,给她慢慢地揉着腰。   卓婉很快就睡着了,马车进入卓府,她也没醒来。   卓府中的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   李氏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婉婉的肚子,心里惊了下,算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生产,难怪大成这样。   勒安谦等秀衣和青衣把她用惯了的枕头和被褥全部铺放妥当,钻入车厢,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到床上。   卓婉无意识地把手放在肚子上护着,小呼噜一个接着一个,睡的傻甜。   秀衣和青衣跟在李氏身后,来到左厢房。   李氏拧着眉头,道:“婉婉的呼噜声有些急促。”   “无事,生下孩子就不会再打呼噜,这是被小骨朵累的。”   李氏没有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现在猛一看见这么大的肚子,心里的担忧,怎么都放不下,尽管知晓,有青衣在,婉婉出不了问题,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   青衣耐心地回复着。   卓婉这一胎,是卓府中第四代的头一个孩子,所有人都稀奇地想要摸一摸她的肚子。   已嫁给御史家方湖的卓曦听到卓婉回来的消息,便带着方湖回到了卓府,要住到卓婉生产。   卓曦来的巧,她回到卓府的第一晚,卓婉就发动了。   卓婉被勒安谦抱入产房,她还没来的及声嘶力竭地喊疼,青衣在她肚子上挤压了几下,小骨朵就出来了。   “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卓婉一脸认真地跟勒安谦说着话,“自打怀孕后,我就开始做心理建设,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溜达一圈,不进门也要疼上个把时辰。用来补气的人参片,用来安慰的雪花糖,我都提前准备好了。”   卓婉瞅了一眼躺在襁褓中睡觉的小骨朵,“竟都没用上。”   勒安谦爱怜地亲了下她湿漉漉的额头。   卓婉休息了一晚,被小骨朵的哭声吵醒,迷蒙着眼睛,让勒安谦把小骨朵抱她怀里。   有了安谦在一旁看着,她安心,喂着小骨朵也能睡着。   秀衣和她美人娘变着花样地给她补,她自个吃的不亦乐乎,每天都被勒安谦拉着活动筋骨,肉只长到了该长的地方。   戚夫人来看孩子,被卓婉现在的模样惊喜了一下,她在卓婉去南方时,来到京都居住,满打满算,三年没有看见小花。   她忙着打理小花给她开的黄金楼,始终没有抽出时间去南方看她。   “你现在长开了,与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老祖宗说我跟外祖母年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卓婉笑着总结道:“有血缘关系的美人都长一个样。”   戚夫人笑着附和道:“那小骨朵长大后也与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   卓婉笑着摇头:“说不定会更像她美人爹。” 第172章 完结   清凌凌的天,一扫昨日的粘腻。   卓婉坐在大虎的怀里,抱着一碗水果冻,美滋滋地吃着。   小骨朵的小胖手抓着金尾猴的尾巴,呀呀地说着话。   刁钻顽劣的金尾猴在小骨朵面前,温柔的不像一只猴子。   几近成精的大猩猩,看到小老太太喂小骨朵鸡蛋羹,便从她手里抢过来碗和小骨朵,小心翼翼地喂着。   黑白团子把小骨朵看成了它的崽,大金链子大金镯子全藏了起来,给小骨朵攒着。   海雕夫妇开发了新技能,从湖中叼起活鱼,迅速地飞到厨房,让柳卿给小骨朵做鱼肉泥。   可能是卓婉怀孕时吃多了鱼肉,小骨朵熟悉了鱼肉的味道,能吃辅食后,她就格外的爱吃鱼,海雕夫妇似乎是认准了这一点,天天来来去去地飞着叼鱼给这娘俩。   娘俩被十一只护的滴水不漏,有它们在时,旁的人不能轻易靠近。   上完早朝,勒安谦带着金猊来到后院,便见母女两人依偎着趴在大狮软蓬蓬的鬃毛上睡回笼觉。   勒安谦弯腰,抱起糖包,满眼笑意地低头亲吻了下她的眼睛,把她抱进卧室。   留在外面金猊,蹲下来,戳了戳小骨朵肉嘟嘟的脸蛋。   大狮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瞥了金猊一眼,抬起爪,拍了拍小骨朵,让她睡的更踏实一些。   勒安谦把小骨朵也抱进房间,看着同样睡姿的母女俩,心宛若被柔软的糖纸包裹着,甜的,暖的。   金猊昨夜已熬夜处理完奏折,可以在他姐这里消磨一天。   从书房拿出一个话本,半躺在院落阳光下的摇椅上,悠哉哉地看着话本。   勒安谦换上了一身简单柔软的长袍,糖包和小糖豆都喜欢往他身上扑,柔软的布料,不会擦伤她们。   仔细地洗干净手,进入小厨房,给小糖豆蒸了碗鸡蛋羹又压了些果泥,调好面糊,给糖包摊了一张鸡蛋饼。   他只给他的糖包和糖豆做饭。   没金猊的份儿。   金猊闻着香味,自力更生地炒了一盘小葱鸡蛋,烤了一个馒头。   把小葱鸡蛋端到院落中的石桌上,尝了一口,手没生,味道很不错。   不等勒安谦去叫醒母女俩,大狮摔着尾巴进屋叫醒了两人。   卓婉眼神朦胧,乖生生地坐在床上回神。   小骨朵揉着眼睛,娇滴滴地含着泪,小声地哭着。   卓婉下意识地抱起小骨朵,拍着她的背,轻声地哄着。   小骨朵闻到熟悉的味道,安静了下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卓婉,嘴角微微地翘着。   卓婉低头,轻轻地咬了口她圆鼓鼓的小脸蛋。   小骨朵挥着小胖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勒安谦进屋,亲了下母女俩的额头,弯腰给她穿上鞋。   怀孕时,他给她第一次洗脚穿鞋后,她便鲜少有自己洗脚穿鞋的机会了,反倒,时不时地被他哄着给他洗脚穿鞋。   卓婉只当这是他的生活情趣,十次中有八次会如他的愿给他洗脚穿鞋,剩下的两次,实在是他的大汉脚太臭,嫌弃。   勒安谦伸出手,想要抱走小糖豆。   小糖豆一把抱住糖包的脖子,咿咿呀呀不肯松手,她更喜欢香香软软的怀抱。   金猊吃完饭,跟卓婉唠唠叨叨地说着沙城又发生了打架斗殴的,沿海居民不愿意迁移湿地,南方的乡绅又开始恶性圈地,一波一波的大小事儿,让他没个舒心的时候,还是在沙城的日子最幸福。   卓婉拽了拽他的小辫子,给了他一块雪花糖。   金猊笑着把雪花糖上的糖粉洒在小骨朵的嘴唇上,让她甜甜嘴。   小骨朵吧唧吧唧小嘴巴,睁大眼睛,张开手,想让她的小舅舅抱一抱。   又是一个喜欢吃糖的。   朝廷上的事儿也多的让年幼的金猊喘不过气来,有摄政王和国师的帮忙,好赖能让他一个月内能偷懒一天。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让卓婉来帮他解决。   他姐比他还忙。   他看过了他姐记在小本本上的未完成事项,多到有生之年都难以全部完成。   他姐称呼这个小本本为百年大计,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总有全部完成的一天。   从南方回到京都后,京都百姓对小花热情如火。   每逢她外出,大大小小的便宜的贵的,凡是吃食,都要往她手里塞,满是怜惜地说她在沙城受苦了在南方受罪了,脸上的小软肉都没了。   端的是盛情难却。   这几日,卓婉抱着小骨朵来郊外小院躲清静。   青衣泡在药房中闭关,红衣和墨衣在外面叱咤风云对着江湖各大门派进行转型和收编安排,秀衣也被她美人娘借走去学院里给女娃娃们讲刺绣。   能陪着她来郊外的,只有勒安谦。   母女两人的衣食住行便皆由他来照顾。   他从中得了趣味,非早朝不出门,时时刻刻地黏在母女两身边。   小老太太把小花看成了小心肝,把小小花看成了她的心尖尖,寸步不离地守着这母女两,闲来无事便会画上两笔来更新《小花日常》。   小花和小小花温馨有爱的互动,让《小花日常》掀起了一股热潮。   现如今,不仅仅是京都里的人把卓府当成了自个亲家来走动,连京都外的人也慕名而来,千里迢迢的只为小小花的一个抓周礼。   小小花的抓周礼,成了所有喜欢《小花日常》人的欢庆日,一涌而来的车辆,让整个京都拥挤了起来。   人山人海中,小小花萌呆呆的被小花放在金猊专门为她而搭的高台上,让她选。   高台上各种各样的物品有序地摆放着。   月国的国主看了一眼媳妇,暗戳戳地把月国的玉玺放到了小小花伸手就能够着的位置。   小小花抿抿嘴,把所有的东西都踢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只小企鹅般,一摇一摆地走到卓婉的面前,扑上去,抱紧她的脖子。   这些东西,哪有她香香软软的亲娘好。   卓婉抱紧小骨朵,看向护在她身后的勒安谦,笑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了,没有番外。   新文《皇姑软绵绵(穿书)》9月3日更新,也就是下周一。   感谢所有送地雷送营养液以及撒花的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