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个渔网捞相公》 作者:九月果果 文案: 麦穗觉得她活不下去了。 大伯麦三全收了萧家一袋白面的聘礼,定下了她跟萧景田的亲事。 听说萧景田当过土匪,是杀人不眨眼的混混。 她不想嫁。 吴三郎说要带她私奔。 却临了变了卦,害她在村口等了一晚上,最终被大伯一家寻了回去,硬是逼着她上了萧景田的花轿。 后来,麦穗发现自家这个土匪男人不但会撒网捕鱼挣钱养家,而且还有些深不可测,跟传说中的土匪是不一样的…… 第1章 出嫁(一)   月色如水。   夜风带着晚春三月荼蘼的暖意,从破旧的窗棂里灌了进来,吹得烛光摇曳起伏,明暗不定。   “穗儿,你不要听村里人胡说八道,萧景田怎么可能当过土匪?”麦三全倚在炕前,拍了拍身上满是补丁的粗葛布短褂,苦着脸劝道,“你如今也知道了,那个吴三郎待你并非真心,他是靠不住的,明儿萧家就要来迎亲了,你可千万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要不然,萧家可是饶不了咱们。”   邻村在外闯荡多年的萧景田上个月突然回来了,随后萧家便托媒婆四处给萧景田说媳妇,聘礼是一袋白面。   村里人都说他在外面当了土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媳妇李氏却不顾传言,大包大揽地给麦穗应下了这门亲事。   吴三郎气不过,说要带着麦穗远走高飞。   却在最后关头变了卦。   “大伯是舍不得萧家那一袋白面的聘礼吧?”麦穗冷声问道,她嫌弃地打量着这间破屋子,漏风的窗子,漆黑的屋顶,破烂不堪的炕席,心里狂呼道,苍天呐大地呐,她不过是参观了一座据说是唐代留下来的老宅子,被里面精美的唐三彩和雕花窗棂吸引得流连忘返,说了几句很羡慕古人吃的绿色,住的环保,却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这里来,真是冤枉啊!   她不过应景说了几句羡慕古代的话,老天爷竟然当真了啊啊啊!   原主叫麦穗,八岁那年父亲去世。   大伯一家贪图她家的两亩薄田,逼着她母亲吴氏改嫁,为得就是省下吴氏的那份粮食。   大伯娘李氏当着全村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会把麦穗当亲女儿一样疼爱,回到家里,却让她洗衣做饭,剁鸡食,稍有差池,便破口大骂,说不如让她跟着她那个丧门星娘一起嫁了,省得在家惹她生气。   这样的日子,麦穗一过就是八年。   青梅竹马的玩伴吴三郎待她甚好,还常常把家里的吃食偷出来给她吃,他知道她在家里吃不饱。   说好了一起走的。   谁知,吴三郎始终没有露面。   麦穗羞愤不已,回家后便病倒了,等病好后,麦穗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麦穗了。   想到这里,麦穗唏嘘不已,盯着这双粗糙干瘦的小手吐槽道,姑娘你真是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啊!   你若是想开了,姐姐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啊!   姐姐参加工作刚刚半年多,大好前程还没有开始哦!   嘤嘤嘤!   “穗儿,难道在你的心里,伯父就是这样的人吗?”麦三全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怨念的侄女,讪讪道,“伯父是觉得能拿出一袋白面做聘礼的人家,日子肯定差不了,伯父是让你享福去了。”   被侄女冷不丁戳中了心思,他有些气恼。   八年来,这个侄女从来都没有顶撞过他。   早些年,麦三全是见过鱼嘴村的那个萧景田的。   萧景田长得高大威猛,论模样,倒是还算周正,只是听说脾气很是暴躁,再后来便听说他当了土匪。   只是这门亲事是他媳妇做主应下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伯父,若是真的享福,您怎么不让姐姐嫁过去?”麦穗见他这样说,顿觉好笑,不以为然道,“您别忘了,姐姐比我还大一岁呢!”   虽然她不是麦穗,但麦穗的记忆她还是有的。   若不是鱼嘴村的那个萧景田恶名在外,萧家怎么可能出一袋白面做聘礼?   白面,在十里八乡都是很稀罕的吃食。   貌似这里的女人真的是不值钱哦,想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然值一袋白面,呵呵呵!   补着补丁的蓝粗布门帘被猛然挑起,一直在外偷听的李氏大踏步走进来,掐腰吼道:“穗儿,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大伯娘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如果你不是萧景田未过门的媳妇,吴家人怕是早就找上门来理论了,你竟然想着跟吴三郎私奔,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养了这个侄女八年,若是真的跟人家跑了,那她岂不是人财两空?   “你们为了一袋白面,逼着我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是三郎看不下去了,才打算带我走的,他是不想看着我掉进火坑而已。”麦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李氏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我连命都差点没了,还要脸干嘛?”   “火坑?穗儿你竟然说萧家是火坑?”李氏嘴角动了动,冷笑道,“这让外人听了,好像我们虐待你似的,你也不想想,你如今都十六岁了,也该嫁人了,我们好心好意替你操办亲事,你不但挑肥拣瘦地不肯嫁,还想悔婚跟吴三郎私奔,吴三郎若是真的对你好,怎么不拿出一袋白面上门提亲呢?”   萧景田是不是土匪,她压根就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有了这袋白面,今年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再说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别人也说不着她的闲话,她当大伯娘的,给侄女物色亲事,天经地义。   “妹妹,你也不想想,吴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瞧上你?”麦花扭着腰肢,慢腾腾地走进来,倚在门口,不屑道,“你以为他教你认几个字就是喜欢你了,非也,他要是对你有意思,自会让他家高堂上门提亲的。”   麦花曾经跟她姨表哥识得几个字,便自以为很有学问。   常常捧着一本破诗集伤春悲秋,她觉得自己是陷入泥塘的璞玉,早晚有一天会有骑着白马的王子来带她走。   可惜,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只见过黄牛或者黑驴,从未见过白马,更别提什么王子了。   麦穗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大家都是庄户人,装什么林黛玉啊!   “麦花说得对,吴三郎根本就是在戏弄你,他要是想娶你,你们还用着私奔了?直接请媒人下聘不就完了,别的不说,就冲他那个嫁到徐家的姐姐,我们也不可能不同意的。”李氏越说越生气,愤然道,“是你自己没脑子地想跟他私奔,敢情这么多年,我们是养了个白眼狼吗?”   “什么白眼狼不白眼狼的,这不是没走成吗?”麦三全看了看盛气凌人的母女俩,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都不要说了,麦穗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她是一时糊涂。”   他看着麦穗,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早逝的兄弟,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要怪就怪自家日子过得捉肘见襟,否则,哪能为了一袋白面,就把侄女草草嫁掉。   “怎么?你心疼了?”李氏见麦三全一脸不悦,气不打一处来,发疯了一样地扑上去,使劲捶打着他,骂道,“若不是你那个死鬼兄弟走得早,我还用着操这番心了?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嫁给了你这个窝囊废,你若是有本事,就去给你侄女找个大官去。”   “孩子他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麦三全不敢躲闪,任她捶打,讨好道,“别闹了,都是我不好,怎么说明天都是穗儿大喜的日子,凡事还得劳你打点不是?”   说着,他一个劲地朝麦穗递眼色,示意她给李氏赔不是。   麦穗装作没看见。   “哼,你侄女都觉得是我把她推到火坑里去了,我还打点什么?我还不管呢还。”李氏猛地推了麦三全一把,怒道,“麦三全,你这个侄女的事情,我是再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麦花,咱们走,咱们回你姥姥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娘,咱们走,她爱嫁不嫁,反正咱们是问心无愧。”麦花盈盈上前,挽起她娘的胳膊,满脸不屑地打量了麦穗一眼,道,“也不看看你自己,难不成还想嫁个大将军不成?”   母女俩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哎,你们别走,咱们有话好好说。”麦三全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不让她们走,三人在院子里拉扯了一番,最终,母女俩还是夺门而去。   半晌,麦三全才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长叹一声,抱头蹲在炕前,苦着脸说道:“麦穗,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明天萧家就要来迎亲了,你大娘如今又回了娘家,这家里人连个打点嫁妆的人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大伯,我能不嫁吗?”麦穗看着愁眉苦脸的麦三全,认真道,“我不认识什么萧景田,也不想嫁给他,只要您留下我,我还你那一袋白面。”   “穗儿,你若是不嫁,吴家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他们说你勾引吴三郎,扬言要把你按乡俗沉塘的,但听说你要嫁的人是萧景田,此事才不了了之的。”麦三全揪着头发说道,“你没有退路了啊穗儿。”   麦穗顿感惊讶。   这是啥破乡俗啊,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私奔,凭啥把女的沉塘啊,我靠!   她跟吴三郎私奔的事,是吴三郎提出来的好吧?   他说要带她去禹州城什么大姨妈家避一阵子而已,也没说要带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啊!   见麦穗不语,麦三全继续说道:“你嫁过去以后,好好跟萧景田过,不要像你大伯娘,一遇到点事,就往娘家跑……”   “大伯放心,我就是被萧景田打死,也不会再回来了。”麦穗认真道,“从今以后,我活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必不会再进麦家的门。”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为了活着,她只好嫁了。   “穗儿,你想多了。”麦三全闻言,愣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说道,“大伯不是那个意思,有空你还是要回来看看的。”   麦穗干笑几声,扭头望着窗外。   既来之就安之吧,她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天刚蒙蒙亮,外面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萧家来迎亲了。 第2章 出嫁(二)   花轿颤颤悠悠地落在了萧家门前。   麦穗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第一次嫁人,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未从谋面的陌生人,心里不禁碎碎念,老天呐,请给我一个惊喜,让我的新郎跟别的女人私奔吧!   让我独守空房,从此一个人过吧!   说话声,嘻笑声,打闹声越来越近,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不时有小孩子跑过来,掂着脚趴在花轿门口往里看,被大人喝了一声,又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景田,快出来接新娘子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喜婆大声喊道。   “景田,快出来接你娇滴滴的小娘子了。”人群里有人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跟着喊道。   众人一阵哄笑。   麦穗听着外面的笑声,脸微微红了起来,这个村子的人,还真是豪迈欢脱,她翻了翻记忆,发现原主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村子,只知道这个村靠着海边,家家下海,户户捕鱼,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渔村。   麦家洼的人提起鱼嘴村总是满脸嫌弃,说这个村子的人身上都带着股难闻鱼腥味不说,还个个脾气暴躁不堪,动不动就动手打架,很是野蛮,邻村家境好一些的人家,是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   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似乎外面的喧闹和家里的喜庆跟他并没有多少关系,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他原本年轻俊朗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沧桑和无奈,他从来没想过要成亲,也不打算出去接新娘子。   他又不认识她。   “景田,娘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闯荡,眼光和见地跟娘不一样,可是你再怎么着,也得成亲啊,你看你今年都二十四岁了,不小了,你大哥二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当爹了,你说你迟迟不成亲,娘怎么能不着急?”孟氏并没有注意到儿子脸上稍纵即逝的落寂,自顾自地说道,“你看新娘子都到门口了,让人家一味在外面等怎么行?你赶紧换上喜服出去把媳妇接回来!”   “娘,我说过我不成亲的。”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孟氏,肃然道,“是您硬要拿一袋白面给我聘媳妇的,如今她来了,您自己看着办,我累了,我回去了。”   说着,他抬腿就走。   “景田,娘求求你了,娘求你去把媳妇接进来。”孟氏见他要走,忙一把拽住他,含泪道,“你是一定要逼着你娘给你跪下吗?”   “景田,快出来接新娘子!”窗外,有人大喊道。   接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俺说景田他娘,景田怎么还不出去接新娘子,这吉时眼看都要过了。”鬓间插满红花的喜婆急急地推门走进来,见母子俩沉着脸站在地上,催促道,“哎呀,谁家娶媳妇不是兴高采烈,着急忙慌的,你们到底是想干嘛?”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就来了,就来了。”孟氏勉强一笑,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啥,他婶子,你先出去给咱照应着,待景田换好喜服就出去接新娘子。”   “那你们快点,别让新娘子等久了。”喜婆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景田……”孟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把叠得整整齐齐地喜服捧到他面前,泣道,“快去换衣裳。”   萧景田见他娘掉了眼泪,才不耐烦地接过喜服,进了里屋。   最烦女人哭了。   花轿的帘子被人一下子挑起来。   盖头下,她只看到一小截晃动的喜服下摆,心里不禁有些紧张,毕竟这人从此以后就是她的夫君,她在这异世的夫君。   喜婆满脸笑容地把麦穗搀下了花轿,笑道:“景田,快把你媳妇领回家去吧!”   门口,火盆正旺。   萧景田面无表情地上前牵过麦穗的手,从容地迈了过去,她的手粗糙冰凉,并不像寻常姑娘家的手那般细腻柔软,他懒懒地打量了她一眼,这女子身材纤细消瘦,多半像个没长开的孩子。   不过,他不会在意。   她貌若天仙也好,丑若无盐也好。   都跟他没有关系。   盖头下,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冷淡,也许,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不堪呢!   他的手修长有力,牵着她的时候,没有一丝温度,想必,他娶她,也是极不情愿的吧!   麦穗幽幽地想。   锣鼓声又起。   院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大嫂,咱们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聘礼可没有这么多哪!”乔氏愤愤地择着手里的芽菜,撇嘴道,“敢情就老三的媳妇金贵,竟然值一袋白面,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哪里值钱。”   为了给老三娶这个媳妇,她们这一年可是没有白面吃了。   想想就让人气愤。   “可不是嘛!公公婆婆就是偏向老三,前几年,他只知道自己在外面快活,家里的事情也不管,如今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反而厚着脸皮回来了。”沈氏把芽菜放进木盆里洗了洗,擦了擦手,冷笑道,“老三一回来,婆婆就急着给他找媳妇,还把家里的白面全都拿去做了聘礼,哼,这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婆婆孟氏是公公的继室。   嫁过来以后,生了萧景田和萧芸娘兄妹俩,萧景田性子沉稳,加上这些年外出闯荡不在家,跟她们倒也没什么冲突,可是那个萧芸娘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动不动就跟她们妯娌俩过不去,十分让人讨厌。   “大嫂,这事我跟我娘说了,我娘听说后很生气,说都是娶媳妇,凭什么老三媳妇的聘礼是一袋白面,咱们就只有三十斤粗粮?”乔氏越说越生气,看了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低声道,“我娘还说,她非要上门问个明白,让公公婆婆把那一袋白面补回来不可,你们也不要装聋作哑了,回头跟你娘家说一声,让她们也过来要白面。”   “他二婶,那咱们家的日子岂不是越过越紧?”沈氏迟疑地看了看气愤填膺的妯娌,小声道,“若是咱们也跟着要白面,那家里岂不是要出去借?如此一来,咱们明年也没有白面吃了。”   她原本只是说说,发发牢骚罢了。   并没有想让娘家人来要白面什么的。   再说,眼下她们还没有分家,吃喝都在一个锅里,日子也不怎么宽裕!   “大嫂,你心眼真是太实了。”乔氏见沈氏还在一味地替这个家打算,暗笑她傻,索性直言道,“以前老三没成亲,大家在一块混着过就过了,现在老三已经成家立业,这个家迟早是要分的,所以,这白面不要白不要。”   “对啊,等分家以后,家里欠下的饥荒,大家一起扛着。”沈氏眼前一亮,忙道,“你的意思是,现在让咱们娘家人出面跟婆婆要聘礼,等分家以后,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宽裕些,是不是?”   “就是这个理。”乔氏瞥了一眼在灶间忙碌的婆婆,翻着白眼说道,“今天就先让老太婆高兴着,等明天再跟她好好算算这个帐。”   沈氏越想越觉得乔氏说得有道理,她决定也让她娘上门来讨那一袋白面。   都是萧家的媳妇,凭什么厚此薄彼? 第3章 出嫁(三)   日渐黄昏。   喧闹了一天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麦穗盘腿坐在炕上,眼前全是影影绰绰的红色,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进来,她忍不住掀起盖头的一角,悄然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新房,这个家看上去也不富裕,炕对面放着一张半旧的黑木八仙桌,桌上摆了一对大红蜡烛和两碟炒得黑乎乎的南瓜子,再无他物。   橙色的天光从窗子上新糊的白麻纸隐隐透了进来,在半旧的芦苇席上投下一抹温暖的光晕,崭新的大红粗布棉被整齐地叠在墙角,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花色,一切都是新房的模样。   看得出,对这门亲事,萧家是用了心的。   麦穗的心稍稍安慰了一些。   若是这个萧景田是个正经能干的,也把她当一家人看,这个家再穷也没关系,她不怕受穷,也不怕吃苦,她只想要个立足之地,仅此而已。   原来的麦穗虽然是个女子,却也是下地干活的,她寄人篱下,既不能像麦花一样整天捧着书本颂风吟月,也不能李氏那样盘腿坐在炕上绣花享清闲。   而吴三郎他爹吴夫子是麦家洼有名的教书先生,家境也算是个殷实的,她跟吴三郎向来要好,吴三郎常常带她去他爹私塾那里听课,手把手的教她写字,还经常把自己买的书送给麦穗看。   麦穗学得很认真,忙里偷闲的时候,也会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几年下来,她居然也认了不少字,在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写字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吴三郎嘱咐道,你好好练字读书,我们吴家的媳妇肯定是要识字的。   她津津有味地吃着玉米饼,用力地点着头。   她当时的确是想嫁给他的,很想很想。   吴三郎用功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而原来的麦穗努力认字是为了嫁给吴三郎。   麦穗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萧家是赚了的,萧景田啥也没做,仅仅用一袋白面便娶回了一个识字的媳妇。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娘,新嫂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不好看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能持家过日子就行。”   依稀听到说话声,麦穗忙放下盖头,扯回思绪,正襟危坐地坐好。   孟氏和萧芸娘推门走了进来。   “三嫂,都坐了这么久了,一定累了吧?”萧芸娘一进门,上前开心地拉住麦穗的手,笑道,“这里没外人,你把盖头拿下来就好。”   “好。”麦穗很是自然地扯下盖头。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脸圆嘟嘟地,眸光清亮,看上去很是和善,听她喊自己三嫂,麦穗便知道这个小丫头肯定是萧景田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子。   “媳妇,景田一天都没过来吗?”孟氏看了看桌子上的蜡烛,皱眉问道,“怎么连饭都没有过来送?”   按乡俗,新娘子的饭菜是要有新郎亲自送过来的。   两人吃完饭后,新郎再把这对龙凤蜡烛亲自点着,这蜡烛是彻夜不息的。   这些她都交待过儿子。   “他大概还没顾上这里。”麦穗勉强笑道。   她不敢奢望她这个男人对她多么好,她只求他对她越冷淡越好。   “娘,您瞧瞧,人家到底是小两口。”萧芸娘捂嘴笑道,“这连面都没见,三嫂就开始袒护三哥了。”   “贫嘴,还不快去给三嫂把饭菜端过来。”孟氏笑骂道,她一笑,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深了深,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好模样。   这个婆婆看上去不像是个凶的。   “谢谢伯母,嗯,是婆婆。”麦穗稍稍有些心安。   “媳妇,你既然嫁了过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孟氏抬腿上了炕,上下打量了一番麦穗,语重心长道,“娘知道你爹去得早,你娘改嫁,你是在你大伯家里长大的,是苦命的孩子,所以娘知道你肯定是个会持家过日子的,而我们景田,想必你也听说了,他前些年一直在外面闯荡,直到上个月才回来,我们着急给他娶媳妇就是为了拴住他,不想让他再出去了,不瞒你说,他这次回来,是因为身上受了点伤,至今胳膊都没好利索,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只要你跟他好好过日子,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媳妇谨记婆婆教诲。”麦穗低眉顺目道。   孟氏莞尔。   这个媳妇瞧着也是个温顺的,想必儿子会喜欢的。   婆媳俩正说着,萧芸娘端着饭,沉着脸走进来,愤愤道:“娘,大嫂二嫂她们也太过分了,碗也不刷,地也不扫,反而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说是什么回去送喜糕,喜糕明天送不行吗?非得今天回去送,摆明了是躲出去了。”   “好了,你不要说了,是娘让她们回去送喜糕的,不就是刷几个碗嘛,娘自己回去刷。”孟氏起身就走。   “三嫂,你来了可太好了。”萧芸娘把饭菜放在炕上,压低声音道,“大嫂跟二嫂一点也不把娘放在眼里,平日里要不是有我护着,娘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如今你来了,我也有伴了,只要咱们俩合起伙来,我就不信打不过她们。”   “小姑,一家人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麦穗皱眉道,她又不是来吵架的。   姑娘,家和万事兴啊!   “三嫂,你刚来,不知道大嫂二嫂两个有多么自私刻薄。”萧芸娘一脸愤慨,掐腰道,“她们两家仗着大哥二哥出海捕鱼辛苦,不止一次要提出分家,说合在一起过都得穷死,她们不敢找爹说,非得逼着娘表态,娘原本是答应的,可是爹不同意,说是人多力量大,只有在一起过,日子才好过,可是她们非得说这都是娘挑拨的,是娘不愿意分家,你说她们这不是欺负人嘛!”   麦穗不吱声。   她刚来,对萧家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其实很想问,你那个三哥萧景田到底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她这个三嫂在这个家里能不能过下去。   萧芸娘见麦穗对这些事情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也就失去了继续跟她聊家常的兴趣,稍坐了坐,便悻悻离去,她还以为她来了个帮手呢!   萧芸娘走后,麦穗这才开始有滋有味地吃着她送过来的饭菜,大黑瓷碗里的粉条炖肉喷香诱人,掺着玉米面的白面馒头松软香甜,的确够绿色的了。   吃着吃着,她顿时又有些感慨,她就这样,就这样嫁人了啊!   不知不觉,夜已经沉了下来。   麦穗又开始忐忑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他和她的新婚夜,他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可是她前世除了暗恋过班上的一个男生,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谈,突然要面对跟男人同床的问题,她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她没有那方面的准备,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忍不住下了炕,掀开大红门帘走到了隔壁的小厢房。   小厢房的门正对着院子,靠墙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渔网和网线,窗户下还放了一张木床,木床收拾得很是整洁,拐角处还有一个松木书架,走近还能闻见淡淡的桐油的味道,书架上零星放了几本书,光线太暗,麦穗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书,但心里还是顿觉安慰,毕竟肯读书的男人多半不会是穷凶极恶之徒。   透过敞开的窗子一角,麦穗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院落,萧家的院子还是蛮大的,院中间居然还有一口方方正正的水井,井边上还长着一棵歪脖子枣树,绚丽秾艳的繁花,芳香四溢,引得彩蝶翩跹。   枣树后面是四间正房,孟氏和萧芸娘正在灶间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想来那是公公婆婆和小姑住的地方,东西两边各有三间,门口还搭着洗过的衣裳,不用说,那肯定是萧家老大老二住的地方,而她和萧景田的新房则靠着南墙,大概是因为靠着大门口的缘故,南房这边只有两间。   门突然开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背着浅浅的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看他身上穿得大红喜服,她知道他就是萧景田,她新婚的夫君。   “你,你回来了!”麦穗上前问道,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绞着身上的衣摆,心如鹿撞,月色和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迎面朝她扑来。   他喝酒了。   萧景田连看都没有看她,黑着脸上了床,倒头就睡,小木床似乎难以承受他结实健壮的身躯,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麦穗不敢再惊扰他,知趣地掀开门帘进了里屋,悄无声息地上了炕,扯过被子,躲进被窝里,心想,若是半夜里,他突然进来该怎么办?   屋里静悄悄地,只有些许的夜虫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低唱浅鸣。   直到听到萧景田打起了呼噜,麦穗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了下来,一阵倦意袭来,她才沉沉睡去。 第4章 萧家那些人   第二天,麦穗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微弱的晨光从窗纸上透了进来,昏暗的屋里有了些许的亮光,她一骨碌爬起来,环视着四下里陌生的一切,才猛然想起她是嫁到萧家里来了。   外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响。   她穿鞋下了炕,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见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似乎昨晚根本就没有人住过一样,看来他起得比她还早。   闲来无事,麦穗便把屋里那些渔网和网线收拾了,放在箩筐里,她生性喜欢干净,不喜欢住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前世如此,今生也是,果然好习惯受益终生。   院子里静悄悄地,萧家人还没有起来。   她悄然去井边打了些水回来,洗漱了一番,见大门虚掩着,便信步走了出去。   萧家的房子靠近村外,屋前没有人家,而是一大片田地,早起的人们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偶尔传来一两声牛马的嘶鸣声,田地的尽头就是蔚蓝如空的海,站在大门口便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哗啦啦地响,像万马奔腾般的呼啸,又像是风从树梢上盘旋而过的呜咽之声。   其实这个鱼嘴村倒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麦家洼不靠海,那里的人也向来瞧不起鱼嘴村。   他们觉得鱼嘴村的男人还得出海卖命,远远不如他们在家守着几亩薄田来得省心。   麦穗却觉得出海捕鱼是辛苦,但捕上来的鱼都是能卖钱的,只要能挣到钱过上好日子,她觉得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跟着船出海捕鱼。   站了一会儿,早起劳作的人们开始收工回家吃早饭,麦穗知趣地回了屋。   院子里带着松木香的炊烟袅袅升起,孟氏正坐在灶间烧火,锅边腾起的热气夹杂着饭香在院子里肆意流淌,很有家的味道,麦穗心里一热,忙上前说道:“娘,我来烧火。”   “不用,都是昨天的剩菜,热热就行了。”孟氏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迅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装作随意地问道,“景田起来了吗?”   萧景田的性子,当娘的最是清楚。   她早就猜到昨晚这小两口肯定是各睡各的,她觉得是媳妇受委屈了。   麦穗倒也没注意孟氏的脸色,从善如流地答道:“他早就起来了。”   孟氏应了一声,再没吱声。   麦穗见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又不好傻站在那里,便随手拿起立在墙根的扫帚,开始扫院子,地上坑坑洼洼的,散落着些许树叶和落花,还有昨天席面上散落的鱼头鱼骨,有苍蝇在四下里嗡嗡地盘旋。   萧芸娘推门走了出来,见麦穗正在扫地,上前拦住她,大声道:“三嫂,你扫什么院子嘛,大嫂二嫂还没有起床,若是吵醒了她们怎么办?”   “芸娘,你胡说什么?”孟氏脸色一沉,低声喝道,“你大嫂二嫂昨天忙了一天都累了,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嚷嚷什么,你是嫌家里的是非还少吗?”   “哼,都是让你惯坏了,以后有你累的。”萧芸娘放开麦穗,一跺脚,转身回了屋。   弄得麦穗有些尴尬,扫也不是,不扫也不是。   “媳妇,你回屋收拾一下,待会儿等景田回来,你们再一起过来吃饭。”孟氏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是新媳妇,这些事情以后再做也不迟。”   “好。”麦穗只得放下扫帚,回了屋。   乔氏和沈氏在屋里听了,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既然老三媳妇愿意出这个风头,就尽管出好了,反正她的聘礼那么多,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萧景田从外面回来后,没有回新房,而是直接去了正房那边,盘腿坐在炕上,跟他爹萧宗海低声说着话。   萧宗海是老渔民,打小就跟着父辈出海捕鱼,只是前些年在海上扛船的时候,不小心被掉下来的船板砸到了脚踝,从此落了下来病根,走路都不利索,再也不能出海捕鱼了。   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心一意地侍弄庄稼,是村里有名的庄稼把式。   “老三,等你伤好以后,就跟着你大哥二哥出海捕鱼吧!”萧宗海看了萧景田一眼,说道,“如今你已经娶了媳妇,成了亲,就不要再出去跑了,你看你,这些年,别的没捞着,反而弄了一身伤,你娘暗地里都哭过好几回了,说不愿意你出去了。”   “爹,您放心。”萧景田缓缓道,“种地也好,捕鱼也好,反正我再也不走了。”   “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萧宗海点点头,黝黑粗糙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又道,“只要咱们父子齐心,家里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萧景田点头道是。   萧家人多,吃饭的时候,围了满满一炕还坐不下。   麦穗坐在炕边,萧景田干脆站在地上。   两人虽然成了亲,但麦穗其实还没看过萧景田长什么样,昨天是没机会,今天是她没勇气看他,若是个歪瓜裂枣的,她岂不是连饭也吃不下了?   那个,等吃完了饭再看也不迟,反正来日方长。   老大萧福田和沈氏膝下是个女娃娃,已经六岁了,梳着两个朝天辫,很是可爱,吃饭的时候,她不住地打量麦穗,稚声稚气地问萧景田道:“三叔父,三婶娘长得真好看,你是从哪里把她找来的?”   麦穗这才想起她才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是越活越年轻了,竟然赚了好几岁。   不等萧景田回答,老二家的男娃娃晃头晃脑地插嘴道:“菱姐姐,我知道三婶娘从哪里来的,她是从月亮上来的,姑姑说,月亮上的嫦娥最好看。”   萧芸娘白了两人一眼,没吱声。   触到萧芸娘嫌弃的目光,乔氏不乐意了,打了儿子的头一下,训斥道:“石头,快吃饭,什么嫦娥不嫦娥的,你知道什么?”   “是姑姑说的。”萧石头不服气地嘟哝道。   “你姑姑说的话,你也信。”乔氏撇嘴道。   萧芸娘刚想说什么,却被孟氏悄然打了一筷子:“吃饭,你跟小孩子闹什么?”   萧芸娘气呼呼地端起碗开始吃饭。   “三叔父,那您跟三婶娘有孩子吗?”萧菱儿不依不饶地问道。   麦穗闻言,脸微微红了起来。   看来,无论哪个时空,童言都是无忌的。   萧景田仿佛没听见,只是闷头吃饭。   其他人只是笑。   “菱儿,你三叔父跟你三婶娘刚刚成亲,是没有孩子的。”孟氏笑着打圆场,她看了看萧景田,又道,“等明年这个时候,你三婶娘就会有孩子了。”   “菱儿知道了,等明年这个时候,三婶娘就会给菱儿生个小兔子了。”萧菱儿恍悟,手舞足蹈地说道,“我最喜欢小兔子了。”   “菱儿,你胡说什么?”沈氏笑骂道,“什么小兔子?应该说是小弟弟。”   “咦?三婶娘不是嫦娥吗?嫦娥的孩子就是小兔子啊!”萧菱儿认真地解释道。   众人一阵哄笑。   麦穗也跟着笑了笑。   萧景田皱皱眉,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他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麦穗抬头只看到了他高大魁梧的背影。   萧福田和萧贵田吃完饭,抬着渔网去了海边,萧宗海也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剩下女人们坐在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海上的收成,麦穗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走进来两个妇人。   “是亲家嫂子来了。”孟氏趴在窗上看清来人,忙穿鞋下炕,快步迎了出去。 第5章 聘礼风波(一)   孟氏笑容满面地把两人迎了进来。   “娘,婶子,你们怎么来了?”乔氏眸光流转了一番,不动声色地问道。   沈氏则给两人倒茶。   “姥娘来了。”俩孩子纷纷扑进各自姥娘的怀里撒娇。   麦穗和萧芸娘也忙上前见礼。   入乡随俗,礼数不可少。   “我们来赶海,顺便过来坐坐。”乔氏娘期期艾艾地答道,她的目光在麦穗身上落了落,嘴角动了动,又道,“想必这是老三媳妇了,长得还真是俊,怪不得你们家要拿一袋白面相聘呢!”   “可不是嘛,亲家嫂子,你们家娶了一个俊媳妇呢!”沈氏娘也不住地打量着麦穗,不冷不热地问道,“老三媳妇,听说你是麦家洼麦三全的侄女?”   “正是。”麦穗落落大方地答道。   “那你大伯真是赚大发了,他怕是也有不少陪嫁给你吧!”乔氏娘不怀好意低问道。   “婶娘,我大伯什么也没有陪送我。”麦穗如实说道,她虽然看出这两个人来意不善,但她没有嫁妆这件事情,萧家人都知道,没有必要隐瞒,也隐瞒不了。   “没有嫁妆?”沈氏娘冷笑一声,扭头看着孟氏,说道,“亲家,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家可是陪送了一对梨木箱子过来的,而且你们的聘礼也只是三十斤粗粮,难道你们萧家娶媳妇,还有什么别的说法不成?”   “就是啊亲家,我们乔家也是有陪送的,聘礼可也只有三十斤粗粮的。”乔氏娘翻着白眼道,“难不成就你家老三娶的媳妇金贵,我们家的女儿就是不值钱的吗?”   “亲家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媳妇当然是一样的媳妇。”孟氏自然听出了两人的来意,陪着笑脸说道,“前几年聘媳妇,不都是三十斤粗粮的聘礼嘛。”   “前几年的确是这样,我们无话可说,但如今的聘礼,都是一袋白面吗?”沈氏娘故作不解地问乔氏娘。   “我这孤陋寡闻的,倒是没听说过。”乔氏娘阴阳怪气地说道,“反正前些日子,我们隔壁李大牛家下聘的聘礼也只是四十斤粗粮而已,敢情现在你们萧家财大气粗,出得起一袋白面。”   一袋白面五十斤。   比两个媳妇的聘礼都要多,凭什么?   “婶子,我们萧家出多少聘礼聘媳妇,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萧芸娘冷声道,“你们管得也太多了吧?”   傻子都能看出这两个人是上门找事的。   “小姑,我们都是这个家的媳妇,这聘礼不公,我们还不能多说几句了?”乔氏见萧芸娘这样说,愤愤道,“再说长辈们说话,不用你插话。”   “芸娘,你二嫂说得对,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孟氏唯恐女儿跟老二媳妇吵起来,便朝麦穗递了个眼色,又道,“景田媳妇,景田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一天得吃两次药,你跟芸娘去院子里把药给他熬上。”   “好。”麦穗会意,拽着萧芸娘走了出去。   心里暗忖,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亲戚吧!   “亲家嫂子,你们听我说,我们家老三在外面闯荡多年,误了年纪,如今他也老大不小了,也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爹娘的总得给他讨上房媳妇,所以这聘礼的确给的有些多。”孟氏继续陪着笑脸说道,“我们这不是厚此薄彼,而是心里着急了些,担心我家老三娶不上媳妇,咱们都是当娘的,还望两位亲家嫂子谅解。”   “亲家,你们着急娶媳妇是你们的事情,不用跟我们诉辛苦。”乔氏娘撇嘴道,“可是你也别忘了,家里有三个儿子,你要娶媳妇,聘礼也应该是一样的,我们的女儿也不是生下来就这么大的,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既然你刚才说媳妇是一样的媳妇,那聘礼也应该是一样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对的,原先那三十斤粗粮,就当顶了我们陪送过来的嫁妆了,反正你家老三媳妇也没有嫁妆。”沈氏娘补充道,“如此算起来,你们萧家应该补给我们每家一袋白面才算公平。”   看样子,两人是商量好了的。   “这……”孟氏为难道,“亲家嫂子,你们这不是难为我们嘛,我们哪能拿出两袋白面来?”   鱼嘴村离海太近,好多洼地并不适合种麦子,每家只能在岭上种一点点,好在过年的时候蒸锅馒头摆供用的,地里几乎是全是玉米和谷子之类的杂粮,去麦家下聘的那点白面,还是家里省吃俭用攒了两年才攒下来的一些小麦,的确金贵得很。   再说眼下的行情,是两斤粗粮顶一斤小麦,若是拿家里的粗粮去换别人的小麦,更亏。   “能不能拿出来,是你们的事情。”乔氏娘不依不饶道,“若是不给我们补聘礼,那我们只好带着女儿回家了,反正老大老二也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稀罕老大老二的媳妇,你有你们老三媳妇就够了。”   “就是,闺女,你回去收拾收拾,咱们走。”沈氏娘沉着脸说道,“人家都不稀罕你,你还在人家家里干嘛!”   “走,娘,我们跟你们回家去。”沈氏和乔氏麻利地抱起孩子下了炕,回屋收拾东西,哼,就知道老婆子舍不得那袋白面,那就让她守着老三媳妇过吧!   “亲家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萧家的媳妇都是一样的。”孟氏见两个媳妇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依然陪着笑脸说道,“你们看,现在家里的男人们都出海去了,老爷子也去地里干活了,要不,等他们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我总是妇道人家,这样的大事,也不好做主。”   “哼,你家老三媳妇的聘礼,你能做了主,怎么老大老二的聘礼,反而做不了主了?”乔氏娘掐腰质问道,“这样,我们也不难为你,你给个话,到底想不想给我们补上一袋白面的聘礼?”   乔氏娘个子瘦小,目光却异常凌厉,她在乔家洼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寻常妇人根本说不过她。   碍于她的名声,她的儿子乔二梁至今没说上媳妇。   但她觉得她儿子说不上媳妇,是因为家里穷,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   若是萧家能把聘礼补给她们家,那乔二梁的媳妇就有着落了。   乔氏娘说着,心里已是千回百转。   “亲家嫂子,只要你答应了,你家老爷子肯定会答应的,老大老二也是他的亲儿子,我不信他能厚此薄彼。”沈氏娘虽然看着面善,但说出的话来,却并不和善,她觉得作为娘家人,总得替女儿在婆家争个高低,要不然,她女儿岂不是会被这个后婆婆欺负死?   她没有儿子,家里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她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能要回这袋白面,她家里的日子会跟好过些。   说话间,乔氏和沈氏已经收拾好了包袱,气冲冲地领着孩子出了院子。   麦穗有些惊讶。   这个家里的人还真是彪悍,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大门虚掩着,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在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这萧家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媳妇,你们不能走啊!”孟氏见两个媳妇真的要走,匆匆赶出去,拦住她们,好言劝道,“有话咱们好好说就是,别让街坊四邻地笑话。”   “不用扯别的,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乔氏娘愤愤地说道,“答应我们就留下,不答应,我们就走。”   “好吧,我答应你们。”孟氏只得退步,含泪道,“等你爹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看怎么把聘礼给你们补上。”   “娘,她们愿意走就走好了,没听说聘礼还有补的,她们是上门找事罢了。”萧芸娘正坐在院子里跟麦穗熬药,闻言,再也听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柴火递给麦穗,腾地起身上前道,“你们合起伙来,上门欺负我娘,算什么东西?”   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只是捂嘴笑,他们也不知道萧家在吵什么,只是觉得这家的闺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谁欺负你们了,分明是你们欺负我们。”乔氏娘气得鼻子都歪了,她走到门口,大声道,“大伙给评评理,都是萧家的媳妇,下聘还分个三六九等,难道我们就活该吃亏吗?”   众人闻言,讪讪地往后退。   清官难断家务事,谁也不愿出头掺和别人家的事情。   “亲家嫂子,你不要说了,这聘礼,我们给。”孟氏擦擦眼泪道,喃喃道,“我们给还不成嘛!”   她身份尴尬,心底善良,招架不住如此咄咄逼人的场面。   “娘,你越是退让,她们就越得寸进尺,这聘礼不能给。”萧芸娘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对沈氏乔氏道,“不要动不动就拿回娘家要挟我们,想走走就是了,没人拦你们。”   “芸娘,你住口,这没你什么事。”孟氏喝道,“回屋去。”这闺女的火爆脾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闺女,咱们走。”乔氏娘一把拉起乔氏就走,恼羞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个家是小姑子当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走走走。”沈氏娘也上前拉沈氏。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索性恶人做到底吧!   妯娌俩则有些犹豫。   她们男人出海去了,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回来了,若是她们回了娘家,他们打上来的鱼,谁去卖?   “媳妇,你们不能走,有事咱们好好商量。”孟氏上前拉两个媳妇,却被沈氏娘推了一把,孟氏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差点摔倒。   萧芸娘一看火了,上前护住孟氏,猛地推着沈氏娘:“怎么着?还要动手啊!”   “谁动手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沈氏娘被萧芸娘冷不丁推了一把,气急败坏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凶,哪个男人敢要你?”   “我有没有人要,关你屁事。”萧芸娘气得脸通红,往外推搡着她们,“走走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几个女人拉扯在一起,互相责骂起来。   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门口一团乱。   “住手!”萧景田黑着脸从南房里走出来,抬起一脚把虚掩的大门一脚踢开,沉声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感到异样的寒。   沈氏娘和乔氏娘吓了一大跳,似乎这才想起萧家这个老三当过土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忙拉起各自闺女的手,仓皇而逃。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第6章 聘礼风波(二)   熬好了药,麦穗小心翼翼地端进了屋。   萧景田正神色悠闲地倚在床头上看书,似乎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浅白的天光从菱形窗子上透了进来,影影绰绰地洒在男人刚硬俊朗的脸上,他五官深邃,瞳如暗夜,似乎所有喜怒哀乐都会沉浸其中,轻易不会漾起半点波澜。   麦穗觉得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狰狞可怕,反而像个沉稳儒雅的邻家大叔,不成想却正好触到大叔看过来的目光,她忙低下头,把药碗给他放在窗台上。   “吃药了。”麦穗说道。   “知道了。”萧景田不看她,淡然道,“这里没你事了,出去吧!”   麦穗心情愉悦地退了出来。   大叔就大叔吧!   不是土匪就行。   孟氏坐在炕上,无声地抽泣。   她是年幼丧母,当年被继母硬是逼着她嫁给了丧妻的萧宗海,把萧家的聘礼给她继母生的弟弟娶了媳妇,因为在娘家的时候,她受尽继母的打骂虐待,等她自己当了继母了时候,她发誓要对萧宗海的两个儿子好,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自从老大老二成亲后,她就开始觉得她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两个媳妇自从嫁进来,就总跟她作对,大有水火不相容的架势。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娘,您别伤心了。”麦穗进了屋,坐在炕边安慰道,“等爹回来,咱们再慢慢商量。”   “就算是商量了,又能怎么样?”孟氏擦擦眼泪,说道,“我若是不同意,她们肯定是不会消停的,若是同意了,眼下咱们家实在拿不出两袋白面,左右都是愁,过日子,难呐!”   “娘,实在不行就分家。”萧芸娘没好气地说道,“她们欺负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总不能忍让一辈子吧!”   “芸娘,这样的话你且不能再说了。”孟氏红着眼圈叹道,“你爹不想分家,说分家让人家笑话,他说大家住在一起热闹,人多干起活来也有劲。”   麦穗垂眸。   婆媳妯娌们住在一起,热闹是热闹,却也是矛盾重重,不如分开过来得清净。   是公公想得太好了。   但她总是新媳妇,对分家这样的大事,她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可是眼下,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萧芸娘不满道,“现在我三哥已经成亲了,大家没必要挤在一起住了。”   “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就算是分家,分出去的哥哥住哪里?”孟氏皱眉道,“你以为盖房子不需要花钱吗?”   “分家不一定非得出去住吧!”萧芸娘嘀咕道。   孟氏只是叹气。   晌午,萧福田和萧贵田耷拉着脸进了门。   他们一上岸,就立刻有嘴快的把家里的纷乱告诉了他们,两人忍着怒气把船上的鱼匆匆处理掉,脚步沉重地回了家,为了一袋白面闹成这样,真是让人恼火。   院子里,炊烟四起。   萧宗海蹲在屋檐下,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见兄弟俩进来,叹了一声说道:“待会儿吃了饭,把你们媳妇接回来,告诉她们,我和你娘答应把聘礼补给她们,现在老三也回来了,等他伤好以后,我们再多开几块荒地,多种些麦子,要是收成好,说不定明年就能攒下两袋白面了。”   “爹,您不用听娘们瞎嚷嚷,哪有补聘礼的?”老大萧福田光着膀子,黝黑的后背上有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是抬船的时候磨下的疤,他拿起布巾,在脸上胡乱擦了擦,说道,“我可不惯她这个毛病,她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拉倒。”   他觉得这事是自家媳妇和丈母娘不对,这成亲都六七年了,再计较聘礼,实在是说不过去。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她们带着孩子住在娘家也不是办法,有什么事情接回来再说,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老二萧贵田瞟了瞟南房紧闭的房门,心里很是不悦,要不是老三火上浇油,事情怎么可能到了这步田地,他都听说了,是老三吼着让她们滚的!   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他媳妇的聘礼不但比别人多,而且还没有一点嫁妆带过来,还不能让别人说几句了?   “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去把她们接回来,我们都同意了的事情,没必要闹成这样。”萧宗海说着,面无表情地起身进了屋,他觉得他吃点苦没关系,只要儿子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   吃完饭,萧福田和萧贵田便去了丈母娘家接媳妇和孩子。   孟氏则带着麦穗和萧芸娘去了海边,帮他们清理渔网。   湿漉漉的渔网像晾衣裳一样地被伸展开来,网上挂满了海菜和小鱼小虾,每次出海归来,渔网是必须要清理的,若是有被礁石划破的地方,则需要用木梭子织补一下,否则,下次出海的时候,鱼会从破洞里溜掉的。   时值三月。   海风乍暖还寒。   麦穗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冰凉的海风钻进衣领里,冻得她直打哆嗦,但见孟氏和萧芸娘手脚麻利地清理着渔网上的杂物,便也学着她们的动作,飞快地跟在她们后面清理着渔网,好在渔网没有破损的地方,很快就清理完毕,然后挂在自家的渔船上晾晒。   沙滩上有不少被遗弃的小杂鱼,杂七杂八地散在地上。   村里人嫌弃太小,不屑去捡,任凭成群的海鸟翱翔过来啄食。   麦穗看着很是不舍,趁孟氏和萧芸娘坐在渔船上休息的工夫,提着竹篮去捡那些小鱼,不一会儿,竟然也捡了小半筐,这让麦穗感到很是兴奋。   “三嫂,这些小鱼太小了,你捡它们干吗?”萧芸娘不屑道,“去头去尾的麻烦不说,做汤太腥,油炸着吃又太费油。”   “这些小鱼晒得半干了以后,在锅里少擦点油炒炒吃,很香的。”麦穗笑道,她以前吃过这种小干鱼,淋点油放在锅里炒一下,金黄焦脆的,那味道还是不错的。   “你说的那是山里人的吃法。”孟氏看出这个媳妇是个勤快的,欣慰道,“咱们这里靠海近,喜欢吃鲜鱼,反而吃不惯晒干了的这种小鱼。”   “那我拿回去晒干,想吃的时候,咱们再做。”麦穗莞尔。   “随你。”孟氏笑道。   麦穗回到家,便饶有兴趣地动手收拾那些小鱼,清洗干净以后再去头去尾,然后又用针线把这些拇指大小的各色小杂鱼整齐地串了起来,挂在屋檐下晾晒。   吃晚饭的时候,去接媳妇的兄弟俩还没有回来。   炕上少了这两家人,显得空旷了不少。   “媳妇,明天是你们回门的日子,娘把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还需要带什么,就尽管说。”孟氏说着,看了萧景田一眼,说道,“景田,你胳膊好些了没有,若是还疼,我就让芸娘替你们拿着那些东西送过去。”   “我不去。”萧景田面无表情道。   “那怎么能行?”孟氏不悦道,“成亲三日回门是应有的礼数,你是麦家的女婿,你怎么能不去?”   “得去。”萧宗海不容置疑道。   萧景田起身就走。   “都是些不省心的东西。”萧宗海敲着炕沿,气恼道,“这一个一个的,是成心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爹,娘,明天我们不用回去了。”麦穗忙道,“我是住在大伯家,他们也都忙,我不想再回去打扰他们,而且,我可能以后也不会再回去了。”   麦三全说,让她不要动不动就往娘家跑。   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媳妇,你到底是年轻了些。”孟氏闻言,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不去,是咱们失了礼数,你大伯若是不招待咱们,那是他们的不是,无论如何,你们明天得回去走一趟,把娘准备的回门礼送回去,我们萧家是正儿八经地聘媳妇,礼数不能少,就让芸娘陪你走一趟吧!”   “好。”麦穗只得点头答应,就当是给萧家撑撑门面吧! 第7章 回门   姑嫂俩一大早便去了麦家洼。   不想,麦家却锁着门。   隔壁二牛娘说,麦三全一家天不亮就出门了,她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三嫂,看来你娘家人是躲出去了。”萧芸娘冷笑道,“早知道就不来了,白跑一趟。”说着,大踏步地出了胡同,扬长而去。   “麦穗,你今天回门,按理说他们应该在家的。”二牛娘见萧芸娘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同情地看了看麦穗,又掂着小脚趴在大门上往里张望了一番,说道,“家门也上锁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要不,你去我们家里坐坐,等等看。”   “不了婶子,那我回了。”看来大伯是真的拿她当累赘看呢!   奇怪,难道这些年原来的麦穗尽心尽力地帮他干那些活,他都忘记了吗?   真是白眼狼。   “穗儿,你跟婶子说实话,你男人对你好吗?”二牛娘叹了一声,拉过麦穗的手,悄声问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萧景田当过土匪这件事情,在麦家洼不是什么秘密。   二牛娘自然也知道。   “挺好的。”麦穗笑道,“他们家的人对我都挺好的。”   二牛娘继续叹气。   她看着麦穗长大,知道这孩子打小有什么苦楚都是往自个肚子里咽,从来不肯对外人诉苦,如今,麦三全两口子昧着良心把她嫁给了那个土匪男人,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麦穗再次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大门,耸耸肩,很是从容地跟二牛娘道别,算了,原本她就不应该回来。   到了村口。   却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地从树后迎上前来,急切地问道:“穗儿,你还好吗?”   “不好。”麦穗看了他一眼,马上在记忆中找到他,知道他就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吴三郎,没打算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说好了一起走的。   他却爽约了。   纵然他有一万个理由,也是不可饶恕的。   “穗儿,你误会我了,那天我不是故意不去的,而是我娘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硬是把我关在家里了。”吴三郎拦在她面前,解释道,“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看上去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原本得体的衣衫也变得松松垮垮的,让人觉得他的确是为情所伤。   “相信又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麦穗不屑道,“如今我都成亲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的确没有用啊!   以前麦穗没出嫁的时候,两人都没能在一起,何况是现在,再说了,她也不是原来那个麦穗啊!   “穗儿,我这就带你走。”说着,吴三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道,“咱们走得远远地,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去讨生活。”   “吴三郎,请你自重。”麦穗奋力地挣脱开他的手,冷声道,“如今我都是成亲的人了,咱们再也不可能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最恨这种男人了,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不该出手的时候,又跑出来瞎掺和。   跟萧大叔不是差了一个档次。   “穗儿,萧景田是土匪,你迟早会被他害死的。”吴三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也不想想,他在外面闯荡了十年,为什么突然悄无声息地回了村,肯定是背了不少人命官司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自古邪不压正,他迟早会被朝廷通缉的,到时候萧家的人还有你,都会被人连累的。”   不远处,有人停住脚步,指指点点地朝他们看。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麦穗实在不愿意听他碎碎念,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是算命先生吗?   吴三郎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才悻悻地回了家。   “三郎,你刚才去哪里了?”许氏端着木盆正在喂鸡,她养了好多五颜六色的鸡。   吴三郎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进了自己屋。   要不是他娘搅黄了他跟麦穗的事,麦穗也不至于嫁给那个土匪。   都怪他娘。   “三郎,如今麦穗已经嫁人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许氏并不在意儿子的态度,不冷不热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考功名光宗耀祖的,哪能为了那么一个女人断送了前程,娘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吴三郎不说话,只是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许氏神色从容地继续喂鸡。   那个麦穗无父无母,只不过是寄养在别人家的孤女,身份如此卑微,怎么能配上她前程似锦的儿子?   萧景田正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汗流浃背地劈柴,见麦穗推门进来,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做饭吧!”   “娘和芸娘呢?”麦穗问道。   “不知道。”萧景田擦了擦脸上的汗,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她们都不在,你做两个人的饭就好。”   “好。”麦穗应着,进了灶间把早上的剩下的五个油面野菜包子放进锅里,盖好锅盖,抱了些柴开始烧火,萧景田依然在劈柴,他宽厚结实的背影挥动着手里的斧头,轻松自如地劈着柴火,墙角已经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堆劈好的柴,粗细长短一致。   看得出,他是个做事很是认真仔细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土匪,也会是仗义行侠的土匪吧?   道听途说的传言,果然不可信。   麦穗望着他结实宽厚的背影,心情复杂地想。   两人头一次单独吃饭。   麦穗咬着碗里的包子,感受着他身上陌生的男人气息,感到有些别扭,她甚至有些恍惚,她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已经嫁给了他……   萧景田似乎并没有看出她的不安,盘腿坐在炕上,不急不徐地吃着碗里的野菜包子,他的吃相很优雅,虽然吞咽得很快,却并没有让人感到狼吞虎咽,窗外树枝映进来的暗影斜斜地晃在他的脸上,半掩半显地模糊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深邃幽暗起来。   麦穗不好意思再看他,只是低头吃饭,这样的男人,又在外面闯荡了十年,若说他身上没有故事,她是不信的。   吃完饭,萧景田穿鞋下了炕,一声不吭地回了南房。   麦穗也忙放下碗筷,收拾好灶房,便挎着竹篮出了门。   她想去海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捡点小鱼小虾什么的打打牙祭,像她这样的吃货,虽然现在如愿吃上了绿色食品,但没有点零食傍身,也会觉得生活了无生趣的。   可惜渔船还没有靠岸。   沙滩上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几个小孩子在浅水里欢快地玩耍嬉戏,些许的鸡鸭晃晃悠悠地在岸堤边上啄食沙土里蚯蚓小虫,不时发出几声欢快的叫声。   麦穗在海边溜达了一会儿,顺手从礁石上扯了一篮子海菜放在篮子里,这种柔软滑滑的海菜晒干后味道也不错,跟海苔没啥区别,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废弃的渔船后面,突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老四,你确定在这附近见到过萧景田?”   “确定,他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他,当时若不是他身边有人,老子早就一刀结果了他了,哪里用着惊动老大过来帮忙。”   “你小子不吹牛能死啊?若是你能杀了萧景田,老大还用着派那么多兄弟出来找他?”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越快越好,等他一出现,咱们就送他上路。”   麦穗吃了一惊,见渔船后面露出一小截黑色带白纹的衣摆,便匆匆拐了个弯,慌不择路地往村里跑,只是她方向感不好,走得又不是来时的路,竟然在村里迷了路,来来回回绕了半天,才回了家。   萧芸娘正站在门口四下里张望,见到麦穗回来,埋怨道:“三嫂,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我都去海边找了你两趟了,你再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跟着别人跑了呢!”   “我,我在村里转了转,迷了路。”麦穗皱眉道。   萧芸娘嘴角扯了扯,顿感无语。   这么个小村子,还能迷路……   “三婶娘回来了。”萧菱儿见了她,兴奋地朝她跑过来,仰脸道,“奶奶刚才把三婶娘晒的小鱼,全都用油炸了,真好吃,等明天咱们再去海边捡小鱼好不好?”   “好。”麦穗笑着应道。   “菱儿,快进屋吃饭了。”沈氏招呼道,她看了看麦穗,不冷不热道,“弟妹,吃饭了,就等你了。”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家出走而有半点尴尬。   乔氏也领着儿子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也不看麦穗,大踏步地进了屋。   不得不说,两个妯娌脸皮还真是厚。   晚饭很丰盛。   除了油炸的小鱼,桌上还有一盘肉,肥的多,瘦的少,散着诱人的香味。   媳妇回来,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很是高兴,一个劲地给各自的妻儿夹肉,眨眼工夫,盘子里的肉便空了。   萧芸娘气得摔了筷子,饭也不吃了,愤愤地回了屋。   “你们吃你们的,她是跟我生气呢!”孟氏讪讪道,“适才做饭的时候,我说了她几句,这闺女脾气坏,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小姑这脾气得改改,要不然,以后嫁了人该怎么办?”乔氏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肉,嘀咕道,“甩脸子给谁看呢!”   “她是得改改。”萧贵田附和道。   萧福田和沈氏悄然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心安理得地继续吃饭,多吃几块肉怎么了,别忘了,家里还欠他们一袋白面的聘礼呢!   麦穗心里想着那两个人说的话,也没有心思去看谁吃了肉,谁没吃到肉,反正她又不喜欢吃肉。   萧景田似乎也没有在意,不动声色地吃完饭,一言不发地回了屋。 第8章 你是要赶我走吗?   萧景田回屋后,又很快拿了布巾去了院子。   他从井边提了两桶水,迈开长腿出了门。   麦穗不知道他要出去干什么,便也跟着走了出去,这个男人身处危险当中,她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他。   屋前栽种着一排柳树。   枝条已经泛青,在夜风里轻轻摇曳。   些许不知名的夜虫,躲在角落里低鸣浅唱。   萧景田提着水桶,绕到柳树后面,开始宽衣解带,把脱下的衣裳搭在树上,麦穗忙回了屋,幸好他没有发现她,否则,他还会以为她偷看他洗澡呢!   她发誓,她真不是那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萧景田回了屋,见麦穗还没有睡,便站在门口,冷声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出去洗澡。”麦穗有些脸红,原来他早就看见她了,真是太丢人了。   半晌,外屋再没有声响。   看来,他是半句话也懒得跟她说。   麦穗只得硬着头皮下了炕,   萧景田还没有睡,只是倚在床头上拿着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着一把长剑,剑锋在昏黄的烛光下,散着幽幽的光芒,那光芒倒影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凌厉刚硬,让人望而生畏。   见麦穗进来,萧景田头也不抬,不慌不忙地收起长剑,用一块厚厚的绸布包起来,有条不紊地放在枕头底下,他白日里穿得外套也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丝毫不乱。   “我后晌去海边,无意听到有人说要杀你。”麦穗压低声音道,“他们有两个人,说在这附近发现了你的行踪。”   “知道了。”萧景田不动声色地应道,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波澜,似乎此事跟他不相干。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自认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故而听了她的话也并不惶恐。   “那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去了。”麦穗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紧绷的弦也跟着松了下来,又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景田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读过书?”   借着朦胧的烛光,他第一次细细端详着这个女人,她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适中,榛首蛾眉,眸光清澈,模样还算清秀,至少她看上去不像沈氏乔氏那般愚昧无知。   “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麦穗谦虚道。   “我本来无意成亲,想来你也是不愿意嫁我的。”萧景田显然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如今我身处险境,身家性命朝不保夕,你实在不必跟着我担这个风险,你从明天开始就回娘家去住,我会退掉这门亲事,也会像世人证实你的清白,从此你我嫁娶自便,互不牵扯。”   “你要赶我走?”麦穗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你说你会退掉这门亲事,那你怎么来保证我的清白,既然你不愿意娶我,为什么还要去我大伯家下聘?”   若是萧家不出这一袋白面的聘礼,那麦三全夫妇肯定不会让麦穗嫁到萧家来的。   如此一来,吴三郎也不可能带着麦穗私奔。   麦穗不私奔,她还是原来麦三全那个侄女。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家的一袋白面引起的。   “娶你这是我爹娘的意思。”萧景田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对家里的事情一向是漠不关心的,他爹娘去麦家下聘,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果说他是在成亲的前一天才知道他要成亲,想必她是不会相信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   他低估了他爹娘的迫切,毕竟他跟他们分开了十年。   十年,的确很漫长。   漫长到江山可以易主,人心可以改变,甚至沧海也可以变成桑田。   兜兜转转想起了一些往事,萧景田皱起了眉头。   他对成亲的确是没什么兴趣。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麦穗暗叹此地世风炎凉,冷声道,“就算是为了应付你爹娘,你就可以拿我一辈子当儿戏吗?你想娶就娶,想赶我走就赶我走,你不觉得你太不讲理了吗?”   像吴三郎那样的妈宝男临阵逃脱也就罢了,怎么像他这样沉稳的邻家大叔,也不走寻常路呢?   把人家姑娘娶回来,没几天又把人家打发回去?   是坑爹还是坑娘呢?   她倒是想回娘家去,可是她偏偏没有娘家可去。   大叔,不带这么玩人的!   “你放心,聘礼不用还。”萧景田扯开被子躺了下去,顺手熄灭了蜡烛,他一直觉得她之所以嫁过来,无非是因为他爹娘出的聘礼多,想来她家里的日子肯定是艰难的,要不然,她家里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他,他的名声他知道。   “就算是聘礼不用还,我也没有娘家可回了。”麦穗说着,掀帘进了里屋。   不是她脸皮厚,而是她真的无处可去。   再说眼下她需要的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所在,并不是一个男人。   萧景田望着晃动的门帘,沉默不语。   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   这时,窗外传来一两声猫叫。   那叫声很是缠绵凄凉,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萧景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便不动声色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麦穗以为他是出去打猫去了。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萧景田回屋。   麦穗猛然想起在海边听到的话,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他不会是出什么事情吧? 第9章 海边出事了   月上中天。   窗外一片浅浅的白,依稀能听见村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呜咽着,咆哮着,似乎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麦穗听着,却觉得心惊肉跳。   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浮现出那截黑色带白纹的衣摆,心里隐隐不安。   她索性起身穿好衣裳,下了炕,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门前树影幢幢,虬枝摇曳。   麦穗提着裙摆,沿着蜿蜒曲折的田间小路,朝前走去,夜风习习,不知名的夜虫在杂草丛里低鸣,她心里有些害怕,但她想到萧景田,依然鼓起勇气朝前走,她担心他遭了什么不测。   不是说她多么喜欢这个人,而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鲜活的人突然消失,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所谓的夫君。   再说,谁也不想刚进门就当寡妇不是。   海边正是落潮时分,露出大片软绵的沙滩。   一排排渔船静静地卧在岸边,像是搁浅的鱼,一动不动,连绵成了一道黑色的屏障,如同暗夜里的眼睛,显得异常诡异。   四下里空无一人。   海浪涌来又退去,落下一块布条在浅水里起伏,麦穗一眼认出这布条正是她那日看到的黑色带着白纹的衣摆,这衣摆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划断。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萧景田低醇的声音。   “我见你没有回屋,便出来看看。”麦穗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看萧景田,他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满是狼狈地站在她面前,神色似乎异常疲倦,忙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萧景田冷冷地问道。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麦穗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布条,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就发现了这个。”   萧景田看了看麦穗,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   麦穗也忙扔了布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刚巧萧贵田起夜,见到两人很是惊讶,忙问道:“这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是去哪里了?”   萧景田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进了屋。   倒是麦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道:“我们睡不着,就四处转了转。”   “那老三的衣裳怎么还湿了?”萧贵田不依不饶地问道。   麦穗欲哭无泪,继续瞎编道:“我,我鞋掉河里了,他帮我去捡鞋,所以衣裳湿了。”   萧贵田哦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心里暗忖道,到底是村里哪条河能让老三湿了衣裳?   “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问那么清楚干嘛?”乔氏从被窝里探出头,翻着白眼说道,“是不是你是看着老三媳妇年轻好看,才故意找机会跟她说几句话的?”   “睡你的觉吧!胡说什么?”萧贵田低吼道,“老三媳妇是谁,她是我弟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乔氏哼了一声,翻过身不理他。   东厢房的两口子也没有睡着,听见麦穗跟萧贵田的声音,沈氏忍不住冷讽道:“老三会帮他媳妇捡鞋?打死我也不信,两人还不知道去干嘛了呢!”   “人家的事情你跟着操什么心?”萧福田说道,“他俩愿意干嘛就干嘛,管咱们什么事情?”   “怎么不管咱们的事情?”沈氏起身给孩子盖了盖被子,撇嘴道,“只要一天不分家,老三的事情就跟咱们有关系,他若是出去杀个人放个火,咱们难道不跟着倒霉?我早知道你有这么个兄弟,我才不嫁给你呢!”   见媳妇这么说,萧福田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外面的人说的那些传言,但萧景田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兄弟,他当然也不好跟媳妇一起编排自己的兄弟。   “你说,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分家?”沈氏越说越气,在被窝里踢了自家男人一脚。   “我,我自然是愿意的。”萧福田挠挠头,皱眉道,“可是爹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啊!”   “如果什么事都听你爹的,黄花菜也凉了。”沈氏愤然道,“反正我不管,如果你爹不同意分家,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你就跟着你爹过吧!”   “好了媳妇,别说气话了。”萧福田忙揽过沈氏,哄道,“此事咱们慢慢商量,你且不可再回娘家去了。”   “哼,在你爹娘眼里,我跟老二媳妇都比不上老三媳妇金贵,人家一点嫁妆也没有带过来,却白得了一袋白面的聘礼,哪里像我们,就值三十斤粗粮吗?”沈氏继续埋怨道,“都怪你这个老大在你爹面前一点分量也没有,让我也跟着你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来。”   萧福田只是叹气,却不敢再说什么。   他怕惹恼了媳妇,媳妇真的回了娘家。   第二天晌午,干完地里的活以后,一家人开始收工回家,萧宗海牵着牛慢腾腾地走在前面,孟氏则挽着麦穗的手亲昵地说着话,婆媳俩在一起干了好几天的农活,彼此也有了些了解,孟氏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媳妇,能干,也不多说话,很合她心意。   萧景田扛着锄头,一声不吭地走在最后面。   隔壁牛五急匆匆地从前面跑过,边跑边大声道:“出事了,出大事了,海上死人了。”   在地里干活的人顿时变了脸色,纷纷扔了手里的锄头,撒丫子往海边跑。   “你们先回家,我和景田去看看。”萧宗海脸色一变,把手里的缰绳递给孟氏,老大老二就在海上捕鱼,他当然是担心的。   萧景田闻言,快走几步,大踏步朝海边走去。   “媳妇,你回家去,我去看看。”孟氏脸色也不好看,忙把缰绳给了麦穗,踮起小脚就跑。   麦穗见众人都急匆匆往海边跑,便一个人牵着牛,慢腾腾地往回走,想到昨晚在海边发现的那截衣摆,心里不禁一沉,暗忖道,此事会不会跟萧景田有关系呢!   那牛不好好走路,只顾吃路边的草。   麦穗拽也拽不动,急出了一头汗。   这时,萧芸娘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急声道:“三嫂,海边出事了,咱们去看看吧,大哥二哥还在海上呢!”   “好,我跟你去。”麦穗扔下缰绳,撒丫子就跑。   “哎呀三嫂,得把牛牵回去呀!”萧芸娘又匆匆跑过去牵牛。   沙滩上围满了人。   “是两个外乡人,肯定是不知道怎么翻了船,被海水冲到咱们这里来了。”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是咱们村的渔船出了事了。”   “啧啧,这两个外乡人也是可怜的,家里的人哪里知道他们遇了难。”   “唉,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呐!”   大家站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让开让开,许知县来了。”里长黄有财带着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役走在前面开路,众人忙闪到一边。   许知县矮矮胖胖地,身着宽大的官服,走路摇摇晃晃,慌得黄顺低头哈腰地在一边搀扶着,唯恐他摔倒,许知县捂着鼻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一眼,沙哑着嗓子问道:“有人认识这两个人吗?”   “大人,这两个人是外乡人。”黄有财忙上前说道,“我们都不认识。”   “仵作,验尸。”许知县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便满脸嫌弃地退到了岸堤上。   片刻,仵作小跑着上前禀报道:“大人,这两个人是溺水而亡,身上还有剑伤,生前肯定是跟人打斗过,而且从伤口上看,跟他们打斗的人要比受害人高大魁梧一些。”   “把鱼嘴村的男人们都带到这里来,其他人都退下。”许知县沉着脸下令道。   透过人群的间隙,麦穗清楚地看到了躺在沙滩上其中一个人的衣裳,正是黑底带着白纹的颜色,显然跟她昨晚捡到的布条是同一块布料……   她的心里也跟着沉了下来。   难道是萧景田……   “三嫂,咱们回去吧!”萧芸娘没注意麦穗脸上的表情,悄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道,“许知县也就是例行公事罢了,村里哪有人会用剑,你放心,我三哥他们很快就会回去了。”   “走走走,咱们回家去,看什么看,有啥可看的。”孟氏在人群里发现了姑嫂俩,上前拽着两人就走,边走边数落萧芸娘,“姑娘家家的,就知道往外跑,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这不是担心大哥二哥嘛!”萧芸娘不服气地顶撞道,“若是家里没有人出海,我才懒得到这里来呢!”   “总是你有理。”孟氏佯怒道。   母女俩拉拉扯扯地往回走。   麦穗心里想着那把长剑,没心情听母女俩说话,大踏步走在前面,风风火火地回了家,   一进屋,便直奔萧景田的床头,翻出那把长剑看,剑鞘依然用厚实的黑色绒布缠得紧紧密密的,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把剑藏起来,就算那两个人不是萧景田杀的,若是被官府的人搜出家里藏着剑,萧景田是说不清楚的。   只是把剑藏哪里好呢!   麦穗拿着剑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终于在墙脚发现了一个小洞,刚想蹲下身看个清楚,却听见萧芸娘在门外梆梆地敲门:“三嫂,快出来吃饭,咱们后晌还得去地里干活呢!”   “就来了。”麦穗手忙脚乱地把剑塞了进去。   不一会儿,萧福田和萧贵田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景田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孟氏有些紧张地问道。   麦穗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   难道许知县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他面子大,被里长喊去陪许知县喝酒去了。”萧贵田揶揄道,“谁知道那个许知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全村就单单挑了老三去里长喝酒。”   萧福田啥也没说,一声不响地上炕吃饭。   麦穗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孟氏也跟着放了心。   后晌,萧宗海带着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去了地里干活。   沈氏和乔氏在鱼市卖鱼还没有回来,孟氏便带着麦穗去了海边清理渔网。   婆媳俩刚展开渔网,就见萧芸娘急匆匆地追了过来,问道:“三嫂,我三哥的剑放在哪里?”   “剑?啥剑?”麦穗心里一动,佯装疑惑道,“谁要剑?”   “刚才家里来了两个衙役,说许知县要看看我三哥的剑,让他们来取的。”萧芸娘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我在你们屋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来问你了。”   “你三哥没有剑啊!”麦穗扭头看着孟氏,故作不解地问道,“娘,你见过景田的剑吗?”   “他哪里有什么剑?他回来的时候就背回半袋子麦种,其他啥也没带回来。”孟氏不以为然道,“你跟那两个人说,就说咱们没见过,许知县想看剑,让你三哥自己回来取。”   萧景田背着半袋子麦种回来的?   麦穗很是吃惊。   她以为他是背着宝剑耀武扬威地回来的呢!   萧芸娘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夜里,麦穗刚刚睡下。   萧景田竟然掀帘走了进来,倚在炕边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把我的剑藏起来的?”   屋里没有点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糊着白麻纸的窗棂洒了进来,他高大魁梧的影子笼罩在她脸上,感受着他陌生的气息,她顿觉有些呼吸不畅。   “白天的时候,我听仵作说那两个人身上有剑伤,我唯恐你受到牵连,所以,所以就帮你藏了起来。”麦穗从被窝里探出头,却不敢抬头看他,如实道,“还有后晌的时候,许知县打着你的名义来取剑的时候,我就觉得此事很是蹊跷,说不定其中有诈。”   “你为什么觉得其中有诈?”萧景田语气变得平和了许多。   他有些惊讶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聪慧。   若是今日许知县真的拿到了他的剑,那他是不会全身而退的。   吃饭的时候,许知县旁敲侧击地提出,要他去衙门效力。   被他婉言拒绝了。   他说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家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当时许知县呵呵一笑,便唤过衙役,低声吩咐了几句以后,又把话题转移到那两个外乡人的案子上。   “凭直觉。”麦穗自然不知萧景田心里的起起伏伏,答道,“我觉得作为知县,是不会平白无故地派人到家里来拿剑的,若真是你的意思,你定会自己回来拿的。”   “那你是不是觉得溺水那两个人是我杀的?”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若是那两个人是你杀的,你不会这么问我。”麦穗正色道,“相反,你会对此事避而不谈。”   萧景田愣了一下.   沉默片刻,又道:“把剑拿给我。”   “在墙角的洞里,你自己取。”她只穿了一件里衣,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起身。   墙角的洞里?   萧景田脸一沉,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她竟然敢把他的宝剑放进老鼠洞里,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的?”暗夜里,麦穗看不清萧景田的表情,若是看到,她是不敢再问的。   “只是两个外乡人,许知县只是做做样子,调查一下罢了。”萧景田轻描淡写道,“再说他们是溺水而亡,也怪不得别人。”   “原来如此。”麦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忖,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引起知县的怀疑,看起来这男人的城府还是蛮深的。 第10章 一起去地里干活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田便扛起锄头跟萧宗海去了地里,麦穗也跟着起床帮着孟氏烧火做饭。   萧福田和萧贵田早早就出海去了,沈氏和乔氏还没有起床。   两家的房门紧闭着,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萧芸娘故意在院子里把木桶敲得梆梆响,她恨不得把那两个懒婆娘拽起来揍一顿,她们分明是故意的。   “等你大哥二哥出海回来,她们还要出去卖鱼,你就让她们多睡一会儿吧!”孟氏低声责怪道,“我当婆婆的不嫌弃,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您就继续当您的好婆婆吧!”萧芸娘索性扔了水桶,气呼呼地出了门。   这个家真是没法呆了。   “芸娘都是让我惯坏了。”孟氏讪讪道。   麦穗只是笑。   她觉得萧芸娘其实挺幸福的,有爹娘,有哥嫂,有家。   前世她家住在郊区,以前家里也种过地,因为继母的孩子比她小,父亲又常年在外工作,所以地里的活基本都是她干。   后来她毕了业,去了外地工作,就很少回家了。   想着想着,她眼里顿时觉得有些酸涩,说起来,她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想必她的离去,就算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会难过太久。   吃完饭,孟氏便带着麦穗提着泥罐去了地里给父子俩送饭。   为了不耽误来回的工夫,他们连吃饭都在地头。   “景田,你的胳膊没事了吧?”孟氏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萧景田坐在地头,不声不响地喝粥,虽然是在耕地,但他衣衫整洁干净,头发一丝不乱,甚至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麦穗把泥罐里的咸菜倒出来放在他面前。   “景田的伤我看过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萧宗海沉默片刻,又道,“今年有景田回来帮咱们,家里的这点地很快就种上了,我寻思着,今年少种粗粮,多种点麦子,也好把聘礼补给她们。”   一提小麦,孟氏叹了口气。   家里的确得多种点小麦,否则,老大老二媳妇不会消停的。   “爹娘,大嫂二嫂那两袋白面我来想办法,不用你们操心。”萧景田喝完粥,放下碗筷,拿起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表情冷峻地说道,“我看见凤凰岭那边有一片荒地,回头咱们找找里长,看能不能把那片地租下来种麦子,我带回来那些麦种跟咱们当地的不同,下个月种上,三个月左右就能收割,以后不愁白面吃。”   “景田,你刚回来不知道,那片荒地是种不出庄稼的。”孟氏说道,“再说那块荒地前面就是村里的老坟地,就是大白天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要不然,哪能荒到现在,你远天远地背回来那点麦种,可别糟蹋了。”   “我自有主意,不用爹娘操心。”萧景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牵过正在低头吃草的老黄牛,扶正犁头,开始耕地,晨风吹过,清新的泥土气息迎面拂来,田间地头矮树丛生,绿意盎然,不时有欢快的笑声传来,越来越多的人扛着锄头进了地头干活。   “既然你有主意,那咱们后晌就去问问里长。”萧宗海蹲在地上拿石头划着圈圈,说道,“只要里长答应了,这地就能种。”   孟氏见劝不住儿子,只得拿起布袋跟在他后面撒谷籽。   麦穗原本就干过农活,也忙拿起木耙轻轻耧起泥土把谷籽盖住,加上原来的麦穗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两者合一,所以她的动作很是麻利娴熟,倒是孟氏有些过意不去,她停下脚步说道:“媳妇,你刚嫁过来不到一个月,按理这些粗活你是不能做的,若是让你娘家人知道了,会觉得我们委屈了你。”   “娘,无碍的,这些活我在家也是做惯了的。”麦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再说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种地要紧,哪能顾上这些规矩礼节的。”   再说她也没有娘家人。   麦三全一家对她避之不及,哪里会顾及她的死活。   “倒是个懂事的好媳妇。”孟氏眼里笑意渐浓,她抬头看了看正在牵牛耕地的萧景田,低声问道,“媳妇,你觉得我家老三怎么样?”   虽然外面的人传言她儿子是土匪什么的。   但在她眼里,这个儿子是最好不过了,即便是他真的当过土匪,那一定有他的不得已,她迫切地希望媳妇也能这么想。   “他,挺,挺好的。”麦穗听她这样问,脸微微红了起来。   至少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好。   她一直听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可是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他除了性子冷,脾气有些暴躁,倒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吓人。   更重要的是这几天晚上,他并没有为难她。   这让她很是心安。   “那你得跟他好好过日子。”孟氏趁机道,“你们住在一个屋里,又是夫妻,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总有机会跟他亲近的,我的儿子我了解,如果你能怀上孩子,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怀孩子?   麦穗腾地红了脸。   她甚至都不能想象她跟他会有孩子的那一天。   萧景田赶着老黄牛面无表情地从路过婆媳俩身边,他干活热了,脱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臂膀和宽厚的背,他臂膀上还能看到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麦穗忙把头扭到一边。   待那盛气凌人的气息远去,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耧着脚下湿润的泥土。   待一人一牛远去,孟氏继续开导麦穗:“媳妇,我家景田性子是古怪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你看他出去闯荡了多年,还不是又回了这鱼嘴村,他回来那天说了,说要留下来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当爹娘的,当然也想看着他早点娶妻生子,跟村里的年轻人过正常的日子,所以媳妇,你得让他感受到有媳妇的甜头才是。”   麦穗顿觉无言。   难道婆婆是要她去主动勾引萧景田不成?   想到他那把锋利无比的长剑,她立刻否定了婆婆的话,她不想自寻死路。 第11章 感动   回到家,院子里空荡荡的。   沈氏和乔氏去卖鱼还没有回来,萧芸娘也不在。   “这闺女成天疯疯癫癫地乱跑,不去地里干活也就算了,连饭也不给做了。”萧宗海黑着脸说道,“等忙完了地里的活我就去找媒婆给她说亲,把她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孟氏没敢吱声,一声不响地抱柴做饭。   萧景田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妹妹,他从井里提了一桶水,去了大门口洗漱。   麦穗趁机回了屋,把粘了泥巴的衣裙换了下来,见萧景田搭在床边的裤子也满是泥浆,索性也一并放进木盆里,端到井边提了水,开始搓洗衣衫上的泥浆。   沈氏和乔氏带着孩子们蜂拥而入,见麦穗正在搓洗衣裳,乔氏顺手把手里的衣裳扔到木盆里,不冷不热地说道:“弟妹,把我这件衣裳顺便也给洗了吧!”   “还有我的。”沈氏也趁机扔了两件衣裳过去,捶了捶后背道,“哎呀累死了,怎么还没做好饭呀!”   孩子们也纷纷喊饿。   麦穗很是诧异。   见过脸皮厚的,可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   难道她还要洗妯娌的衣裳不成?   想了想,她便不动声色地把两人的衣裳单独放在一个盆里。   “饭这就好了。”孟氏看了看麦穗,又看了看她盆里的衣裳,皱眉道,“我们也是刚从地里回来。”   “怎么小姑还没有从镇上回来吗?”乔氏似乎知道些什么,幸灾乐祸地说道,“这家里都忙成一团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在大街上跟男人拉拉扯扯地说笑,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口子呢!”   “就是,臊得我都没脸了。”沈氏补充道。   “谁臊得你没脸了?”萧芸娘一步跨进来,冷声道,“我只不过是去镇上送了趟绣品,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   “你那是多说了几句话吗?”乔氏冷笑道,“嫂子劝小姑一句,人家许公子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听说他未过门的娘子是王大善人的女儿,孰轻孰重,自己掂量着点,若是得罪了王大善人,还不是咱们一家人跟着倒霉。”   王大善人名字虽然听上去和蔼可亲,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财主,坐拥数百亩良田,家丁无数,为人吝啬贪婪,阴狠狡诈,无人敢惹。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操心。”萧芸娘白了两人一眼,愤愤地进了屋。   沈氏和乔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撇嘴,扭着腰肢进屋吃饭。   萧景田提着水桶从外面走进来,目光在麦穗身上落了落,不动声色地进了屋,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又被孟氏撵了出去:“去把你媳妇洗完衣裳的脏水倒掉,她在地里也忙了半天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   萧景田皱皱眉,大踏步出了屋,见木盆里还有沈氏和乔氏的衣裳,便一脚踢到一边,冷声道:“她们的衣裳她们自己洗,你赶紧进屋吃饭。”   “好。”麦穗虽然压根就没想帮沈氏乔氏洗衣裳,但听到萧景田这样说,心里还是一阵感动,毕竟这个人心里是向着她的。   沈氏和乔氏在屋里听了,撇撇嘴,不约而同地腹诽道,老三不是咬着牙不娶媳妇吗?如今这媳妇一娶回来,就先护上了,敢情都是装给她们看的。   但她们碍于萧景田的脾气,也不敢说什么。   一家人团团而坐。   “芸娘,你以后见了许公子,不准跟他说话,更不准跟他有什么牵扯。”萧福田耷拉着脸,训斥道,“你也不想想,我和你二哥都是渔民,靠海吃饭,若是你跟许公子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王大善人那里,他岂能饶了咱们。”   “姑娘家家的,要自重。”萧贵田也责怪道。   “大哥二哥,到底是哪个嚼舌根的跟你们说我跟许公子纠缠不清了?”萧芸娘瞥了沈氏乔氏一眼,气愤道,“许公子看上了我的绣活,便多跟我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们何必揪住这点小事不放,是成心不让我好过是吧?”   “我们提醒你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好赖话分不出呢?”萧福田黑着脸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以后不准随随便便地去镇上抛头露面,听见没有?”   “芸娘,你大哥二哥也是为了你好。”孟氏唯恐女儿听不进去,忙道,“那个许公子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要你们管。”萧芸娘气得摔了筷子,夺门而去。   “你看你这孩子……”孟氏叹了一声,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小姑脾气越来越大了。”乔氏嘀咕道。   “还不都是婆婆惯的。”沈氏也跟着撇嘴,“就算是送绣品,也得有人陪着一起去才是,哪有姑娘家独自往镇上跑的。”   “够了,你们都给我少说两句!”萧宗海脸一沉,啪的一声放了筷子,说道,“芸娘自有我和你们娘来管教,不用你们操心。”   沈氏和乔氏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萧景田和麦穗一声不吭地吃着饭,谁也没吱声。   后晌。   萧宗海和萧景田从地里回来后,便去了里长黄有财家商量荒地的事情。   黄有财家住在村东头,他和两个儿子也是渔民,院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渔网和网线,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父子俩连屋都没有进,萧景田就站在院门外的石头上跟他说明了来意。   “你们说的那片荒地原本是王大善人家的祭田,原来也是一大片良田,后来王大善人不知道听谁说祭田里种元宝树可保家财昌盛,便带着人种了一大片元宝树,可惜那年接二连三地下雨,还爆发了山洪,那些元宝树都涝死了,再后来,那地种什么也种不成了。”黄有财穿着一双破草鞋,站在大门口朝萧宗海比划道,“四哥还记得这事吧!那年景田前脚刚走,后脚就发了山洪,村子的鸡鸭猪羊都被冲走了,你当时刚好在山上砸山核桃,险些被洪水卷走了。”   说着,又拍了拍萧景田的肩膀,大刺刺地说道,“景田呀,你差点就见不到你爹了。”   “我爹是吉人自有天相。”萧景田勉强一笑。   他走了十年,也就是说那地也荒芜了十年了。 第12章 租了块荒地   王大善人以前也是鱼嘴村的,后来发达了,去了镇上定居。   村里的老宅祖坟土地什么的,都交给黄有财打理。   黄有财是王大善人绕了好几个绕的远亲。   “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萧宗海皱了皱眉,脸上的皱纹动了动,又道,“就是不知道王大善人愿意不愿意让我们把那块荒地修整一下种上麦子。”   “愿意,当然愿意。”黄有财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地说道,“四哥,王大善人那片地荒着也是荒着,有人替他打理,高兴还来不及呢!”   “里长,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立个字据吧!”萧景田沉思片刻,面无表情道,“我们就按村里租地的规矩来,一租五年,每年给王大善人每亩地抽上两成的租子。”   “成成,就这么定了。”黄有财连连点头,咧嘴笑道,“待会儿我去镇上跟王大善人说一声,等回来后,就去你家找你立字据。”   他知道许知县很看重萧景田。   许知县知道萧景田在外闯荡多年,早就有意让萧景田去衙门里当差,虽然萧景田在外的名声不好,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反而觉得萧景田正好可以威慑一下当地的小混混之类的。   故而此举也颇有招安纳贤的意思。   萧景田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说他想在家里种地养老。。   但许知县并没有死心,再三嘱咐他,要多关照萧景田。   如今萧景田求上门来要租地,他很乐意帮忙。   回来的路上,萧宗海埋怨道:“景田,人家租地是租良田,哪有租荒地的,先不说有没有收成,光是修整那片土地就得搭上咱们好几个月的工夫,可你倒好,竟然主动提出给他们两成的租子,这样的地,哪里值两成的租子?”   他觉得给一成租子都多了。   怎么得也得免租一年两年的,才对得起他们翻地修整的工夫。   “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就算是荒地,也没有白种的道理。”萧景田正色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而已。”   人性是什么样子的,他比谁都清楚。   见他这么说,萧宗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默认。   直到黄有财来萧家立字据,萧福田和萧贵田才知道萧景田租荒地的事情,两人纷纷表示不同意,他们觉得萧景田并不是个精明的人,精明人谁租荒地?   “老三,你外出多年不知道内情,那片荒地根本种不成庄稼,若是能种,哪能荒到现在?”萧福田不悦道,“村里有的是能干的庄稼把式,他们也不是没试过,是真的不行,村里人都说那地是让那些元宝树的油性给糟蹋了,要想种庄稼,除非把土都换了,你想想十亩地,若是换土,该多麻烦呐!”   重要的是,就算换了土,也未必能成。   “到时候种不成庄稼,还得贴两成的租子。”萧贵田附和道,“老三,你可得好好想想,咱们这个家可经不起这个折腾。”   沈氏和乔氏也跟着撇嘴,但没有吱声。   她们不太敢招惹这个小叔子。   “你们放心,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一个人担着。”萧景田面无表情地拿起字据,大踏步地回了屋。   “说是一个人担着,到时候还不是咱们减衣缩食地跟着遭罪。”见萧景田回了屋,乔氏这才敢开口说话,她看了看自家男人,小声嘀咕道,“自从老三回来,这个家的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萧宗海和孟氏沉默不语。   他们也劝过,但劝不住。   麦穗见大家都在数落萧景田,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悄无声息地下炕回了屋。   “爹娘,难道你们就由着老三胡闹吗?”触到乔氏的目光,萧贵田会意,愈加气恼道,“若是租几亩良田,打点粮食,贴补点家用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老三鬼迷心窍了要租荒地,我真是想不通,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老三说他有办法把那块荒地变成良田,亏不了。”萧宗海虽然这样说,但终究有些底气不足,反正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在外面这么多年,哪里会侍弄庄稼?”萧福田黑着脸说道,“这刚回来,啥事都不知道,就这样瞎折腾,别人的话也听不进去,一家人心不齐还能行?”   “就是啊,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应下人家两成的租子,若是来年光景不好,再遇上个旱了灾的,岂不是自讨苦吃,王大善人哪里是个吃素的,到时候少他一颗粮食,信不信他就能把咱们家房子拆了。”沈氏冷笑道,“再说了,我们老大老二常年在海上忙,也顾不上帮他侍弄那块荒地,别到时候说,我们不上心。”   “老三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他是打算租那块荒地种麦子,早点把白面凑齐。”孟氏忍不住替萧景田解释道,“咱们村原本地就不多,除了那块荒地,再没有地可种,他也是没有办法。”   “婆婆的意思是老三这么做是为了我们?”乔氏冷哼道,“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们逼着老三去租荒地的呢!”   “难道不是吗?”萧芸娘忍无可忍对着乔氏吼道,“若不是你们非逼着爹娘补上那两袋白面的聘礼,我三哥还用着去租荒地种麦子吗?”   “芸娘你怎么说话呢?这一码归一码,你三哥去租荒地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萧贵田见萧芸娘吼自家媳妇,不乐意了,冷着脸说道,“再说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的,管这么多事干嘛?”   “怎么跟我没关系?”萧芸娘不依不饶说道,“凭什么我一开口你们就训斥我,难道我在家里就没有说话的份了吗?”   “你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掺和娘家的事情干嘛?”萧福田本来心里就有气,如今听萧芸娘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管好自己就行,这些事情不用你管。”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萧宗海气得敲了桌子,铁青着脸道,“不就是租了块荒地吗?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了,吵吵什么?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那地种不成,老三若是没有把握,是不会去冒险的,他比谁知道咱们这个家的难处。”   “爹,我们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嘛!”萧贵田没好气地说道,“如果老三这样胡闹下去,我们是没法跟他处下去了,反正他现在已经成亲了,不如大家分开过,眼不见心不烦。”   他早就想分家了。   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怎么累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叫眼不见心不烦,老三是你们的亲兄弟,有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办,不要动不动就提分家。”萧宗海沉声道,“说这话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们看看村里,好人家哪有分开过的,谁家兄弟不是齐心协力地想把日子过好?”   “可是爹,老三这样胡闹,这日子就是没法过啊!”萧福田气呼呼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跟我们商量一下,就这么自己做主了,还不让我们埋怨几句了吗?”   “如果大哥二哥觉得这日子没法过,那咱们就分家。”萧景田突然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道,“我回来住也不是为了给你们添堵的,大家觉得怎么过舒畅,咱们就怎么过,这个家怎么分你们商量,商量好了告诉我就成。”   “分什么家?我还没死呢!”萧宗海敲着炕沿吼道,“就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吵吵要分家,你们也不怕别人笑话,告诉你们,只要只要我不松口,这个家就不能分。”   麦穗站在门口,听见正房隐约传来的吼声,知道他们还在为了萧景田租荒地的事情争吵,耸耸肩,转身回了屋,脱鞋上了炕,铺开被子躺下来,望着幽幽的屋顶想得出神,她觉得萧景田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家里地少人多,出去租点地种也在情理之中。   婆婆刚才也说,眼下除了那片荒地,并没有多余的土地可以租种。   若那块荒地是块良田,怕是也轮不到萧景田来租吧! 第13章 隔壁牛五   虽然老大老二极力反对萧景田租种那块荒地,但萧景田却不在意,他似乎对这块荒地很有把握。   每天从地里干活回来,他都会跟萧宗海去后山割草,割一种叫野燕麦的山草,野燕麦草的茎叶是火红色的,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野燕麦草像是一片燃烧的火海,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萧景田把收割的野燕麦都运到荒地那边,整整齐齐地码在地头,对此,萧宗海很是不解,蹲在地头,皱着眉头问道:“景田,你说这些野燕麦有用吗?”   “当然是有用的。”萧景田淡淡道,“这地不是不能种庄稼,而是因为之前那些元宝树把这地糟蹋了,元宝树的油性太大,焚烧后那些树油都渗透到了地里,所以这地才种不成庄稼的,要解了这地的油性,非野燕麦草不可。”   他之前见过这样的地,也见识过野燕麦草的功效。   “当初那些元宝树的确是焚烧在这块地里了,只是这荒了整整十年了,岂能是这些野燕麦草所能解决的。”萧宗海随手拿起一小截树枝在地上划着圈圈,叹道,“不如咱们多费点工夫,把上面的这层土去掉,再添些新土过来,这样种下去的庄稼多少还能有点收入。”   其实这些年,村里人不是没有议论过这块地,大家一致认为换土是唯一的办法。   当然,大家也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去把地真的租下来试试,若是换了土,又没有什么收成,那可就赔大了。   毕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   “不用换土。”萧景田淡淡道,“爹,您放心就好,我自有主意。”   萧宗海见萧景田神色从容,只得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一切依你,爹给你打下手。”   “那就有劳爹了。”萧景田沉声道。   “景田,你跟爹客套啥,怪不习惯的。”萧宗海皱眉道。   萧景田笑笑,没吱声。   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隔壁牛五正光着膀子唾沫横飞地坐在院子里跟萧福田兄弟俩聊天,见萧宗海和萧景田回来,立刻敛了表情,毕恭毕敬地起身打着招呼:“四叔,三哥,你们回来了。”   萧宗海小名叫四斤。   同辈的人喊他四哥,晚辈则喊四叔,以示亲近。   “牛五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小子又去哪里跑了?”萧宗海看了他一眼,走到井边洗手。   牛五是个孤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没有爹娘管束,平日里也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长得虎背熊腰的,天生一副好身板,就是不肯好好干活,地里的草长得比庄稼都高,也不好好出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常常跑得不在家。   据说前些日子跟着龙霸天的船去了趟远门,后晌刚刚回来。   “嘿嘿,去了趟京城,后晌刚回来。”牛五笑道,又瞥了一眼萧景田,问道,“三哥也去过京城吧?京城可是个大地方呢!”   萧景田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回了屋。   牛五有些尴尬,嘿嘿一笑,又讪讪地坐下来。   “牛五,你接着说,你怎么知道那个救你的中年人就是当今皇上?”萧福田正听着入迷,急切地问道,“我听戏文里说,皇上出门都有好多人保护的,他怎么能救了你呢?”   牛五说他在京城被一帮强盗追杀,被一个年轻人所救,而那个人正是当今皇上。   “嗨,你们这就不懂了。”牛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叫微服私访,就是皇上穿着老百姓的衣裳,悄悄出门,一般人哪能认出来。”   “甭废话,就说你怎么认出他的。”萧贵田正听得津津有味,忙催促道,“他是不是长得跟咱们不一样?”   “你们猜?”牛五索性卖起了关子。   “快说快说,你小子不要吊我们胃口。”萧福田捣了他一拳,佯怒道,“再不说,明天不帮你小子抬船了。”   “我说我说。”牛五眨眨眼睛,压低声音道,“因为我看到他里面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你想,除了皇上,普天之下,谁敢穿龙袍?”   “你小子认识龙袍吗?”萧贵田闻言,顿觉无趣,起身踢了他一脚,笑骂道,“赶紧回去洗洗睡吧!还见到皇上,做梦见到的吧!”   “哎,大哥二哥,那个救我的人真的是皇上啊!”牛五见两人不信,比划道,“连龙叔都说,天下只有皇上才能穿龙袍的。”   萧福田和萧贵田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也太扯了吧!   萧芸娘正在炕上教麦穗织渔网,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不屑道:“就算是救他的人是皇上,哪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回来种地打渔?又不是他救了皇上,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这哪里是炫耀,这不是话赶话才说起来的嘛!”孟氏一边缠着网线一边说道,“这说起来牛五这个孩子也是可怜的,从小没了爹娘,这眼下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媳妇也没娶上。”   “我倒是觉得牛五哥这样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成家有啥好的?”萧芸娘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娶个好媳妇还行,若是娶个不讲理的,还不如不娶,你说,是不是三嫂?”   麦穗只是笑。   吃饭的时候,萧福田和萧贵田还在说着牛五进京的事情,说牛五跟着龙霸天把干鱼送到了干货店,得了银子后,就在客栈里住了一宿,被人盯上了,出城后便遇到了强盗,所幸被人搭救,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   一家老小听得津津有味。   在他们心目中,京城和皇上从来都是出现在戏文里面的。   如今冷不丁被身边的人亲眼所见,顿觉不可思议。   “皇上还能随便出来走动吗?”沈氏惊呼道,“我一直以为皇上只能坐在金銮大殿里发号施令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乔氏显然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附和道,“你说这皇上随随便便地上街,也不怕皇位被人抢了去,啧啧,真是胆大。”   “他二婶,这你就不懂了,皇上上街微服私访,还有老皇上在宫里坐镇呢!”沈氏不以为然道,“反正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父子的,老皇上还能不帮着照看点?”   “咳咳,老皇上去世以后,才把皇位传给皇上的。”萧福田解释道,他虽然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懂,但至少比这两个无知的女人要知道得多。   “老皇上如果不死,他儿子就不能当皇上吗?”沈氏不解地问道。 第14章 遇见一条大蛇   “当然不能了。”萧贵田不以为然地说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既然爹还在,儿子哪能当皇上?”   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就像他们这个家一样,只要他爹活着一天,他就不能当家作主一样。   萧福田倒没想这么多,叹了一声,说道:“牛五说,咱们这边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的,听说边境那边乱了七八年,直到前几个月才消停下来呢!”   “边境乱了七八年?”萧贵田惊讶道,“咱们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   “咱们离京城远,身边又没有人去京城走动,当然不知道了!”萧福田说着,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萧景田,压低声音道,“老三,你在外面见多识广,你可听说过边境的事情?”   “没听说过。”萧景田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转身走了出去。   麦穗不相信。   她觉得萧景田肯定去过京城。   “好了吃饭。”萧宗海沉着脸下令道,“京城那边的事情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在外面跟别人议论,小心惹祸上身。”   “知道了爹,我们心里有数,这些事情哪能在外面乱说。“萧福田和萧贵田点头道是,顿了顿,萧福田又问起荒地的事情。   “老三说他自有主意。”萧宗海正色道,“这些日子一直在割野燕麦草,老三说野燕麦草焚烧后就能解了荒地的油性。”   “此事能成吗?”萧贵田表示怀疑。   野燕麦草能当底肥不假,可没听说还能治理荒地的。   “老三说能成。”萧宗海见兄弟俩满脸疑惑,叹了一声,说道,“那块荒地足足有十亩,老三签了五年的文书,若是成了,那咱们家就真的赚了,你们也不要光往坏处想,家里添了人口,没有地是不行的,再说这件事情光说不行,总得试试才知道。”   萧福田和萧贵田皱着眉,点头道是。   就知道爹是偏向老三的。   家里的地很快种上了。   萧景田每天早出晚归地上山割野燕麦草,他估算了一下,这十亩荒地得需要上万斤的干野燕麦草,而下个月就得把麦子种上,加上修整的工夫,时间并不宽裕。   到了晌午,迟迟不见萧景田回来,孟氏便让麦穗去山上喊他回家吃饭。   麦穗正兴趣盎然地跟萧芸娘学着用木梭编织渔网,听婆婆吩咐她去找萧景田吃饭,忙起身出了门。   萧芸娘嚷嚷也要去,却被孟氏瞪了一眼:“你三嫂去寻你三哥回来,你跟着去干嘛?不嫌碍眼吗?”   “照您这么说的话,那我在家里也碍眼。”萧芸娘会意,悻悻地坐下,继续织渔网。   后山就在鱼嘴村村后。   漫山遍野的野燕麦草如火如荼地在风中摇曳,秾艳妩媚,很是赏心悦目。   麦穗顺着曲折蜿蜒的小径上了山,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萧景田,男人正满头大汗地把割好的野燕麦草捆起来,整齐地码在空地上,准备后晌运到荒地里去晾晒。   “娘让我过来喊你回家吃饭。”麦穗站在他面前说道。   晌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她一路走来,额头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知道了,你回去吧!”萧景田不看她,自顾自地干着手里的活。   他光着膀子,裸露着宽厚结实的后背,汗水顺着肌肉的纹理流了下来,慢慢地滑进了腰间系着的麻布腰带上。   麦穗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   那个,他让她回去是什么意思?   那他到底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呢?   “你,你不回去吃饭吗?”麦穗问道。   “我吃过了。”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答道。   吃过了?   麦穗很是惊讶。   他早上根本就没有带饭上山,他是去哪里吃的饭?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随风隐隐袭来。   麦穗往前走了几步,才看见前面空地上有一堆尚未熄灭的木柴,一边的石头上放着一堆吃剩的鸡骨头,他竟然一个人在山上烤了野鸡吃……   “你是怎么抓住的野鸡?”麦穗眼前一亮。   以前她在老家的时候,在田间地头上也见过野鸡,但那些野鸡跑得飞快,还没有看清长得啥模样,就扑棱扑棱地逃走了。   “当然是用手抓住的。”萧景田头也不抬地说道,他显然不想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又道,“你回去吧!待会儿爹过来跟我把这些燕麦草运到荒地里,我们就一块收工回去了。”   “我能帮什么忙吗?”麦穗又问道。   “不用你。”萧景田淡淡说道。   麦穗转身就走。   不用就不用。   在这山上风吹日晒的,还不如她在家织渔网呢!   刚走了没几步,麦穗猛然看见一团白花花的蛇盘在路中间,示威般冲麦穗吐着粉红色的信子,麦穗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往回跑。   “蛇,蛇。”麦穗花容失色地躲到萧景田身后,颤声道,“前面有蛇,好大的一条蛇。”   萧景田懒懒地瞥了一眼那蛇,云淡风轻地说道:“放心,那蛇没毒。”   “你,你把它赶走好吗?”麦穗拽着他的衣角,脸色苍白道,“我最怕的就是蛇了。”   有没有毒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害怕蛇,没毒的也害怕!   “放心走你的,它不会主动攻击你的。”萧景田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女人就是女人,怎么连蛇也怕?   “不行,你送我。”麦穗顾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不放,就算是那蛇不会主动攻击她,她也没有勇气从它身边走过,一看见那白花花的一团,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萧景田无奈,只得抬腿走在前面。   麦穗拽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那蛇不怕人,竟然昂起脖子,直勾勾地吐着信子,挑衅般地看着两人,胳膊粗的身子来回扭动着,画面太惊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萧景田似乎并没有把那蛇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往前走。   待两人走近时,那蛇突然朝萧景田扑去,似乎要把他缠住的架势,麦穗吓得腿都软了。   萧景田不慌不忙地伸手抓住那蛇的脖子,那蛇瞬间没有了适才的气势,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根粗壮的麻绳。   “好了,它已经死了。”萧景田用脚踢了踢那蛇,扭头对麦穗说道,“这蛇没有毒,能做菜,你把它带回去给娘,娘知道怎么做。”   “不行,不行,我害怕。”麦穗连连摇头。   还让她把那么吓人的死蛇拿回去?   这不是难为她嘛!   萧景田皱皱眉,没吱声。   害怕活蛇也就罢了,怎么死蛇也怕?   这女人胆子也太小了吧? 第15章 菊花蛇肉羹   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一盆菊花蛇肉羹。   散着诱人的香味。   “咦,这是什么好吃的,好香啊!”萧菱儿兴奋地望着满满一盆泛着油花的美味,稚声稚气地问道,“奶奶,您是做的鱼吗?”   “这不是鱼,是蛇肉。”萧石头晃头晃脑地得意道,“三叔父让我踩着这蛇的尾巴,然后蛇皮一下子就剥下来了,可好玩了。”   “真的是蛇肉啊!”萧芸娘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放了这么多的野菊花?”   凝脂般的蛇肉中间还夹杂着些许白嫩的野白菊花,肉香,花香交织在一起,味道很是诱人。   “真的是蛇肉,你三哥亲自做的呢!”孟氏满脸笑容道,“大家都尝尝,这可是老三第一次下厨做菜呢!”   麦穗闻言,眼前不禁又浮现出那白花花的一团,心里一阵翻腾,他竟然把那条蛇拿回来做了菜,天哪,这男人的口味还不是一般地重哦!   “既然是老三做的菜,那得好好尝尝。”萧福田好奇地夹了一块白嫩嫩地蛇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好吃,真是好吃,老三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众人见萧福田说好,也纷纷去夹蛇肉吃,连一向苛刻的沈氏乔氏吃了,都连声说好吃。   两个孩子更是吃得满嘴流油,连话也顾不上说。   “以前在外面的时候吃过这道菜,觉得甚好,就问了问做菜的人,就学会了。”萧景田难得在饭桌上开口说话,“咱们后山上的菜花蛇正适合做这种蛇肉羹,以后若是想吃,就去后山抓蛇就是。”   还去抓蛇?   麦穗闻言,顿时如坐针毡,四下里弥漫着蛇肉的香味让她感到心里一阵恶心,她挑了几口饭菜,便放下筷子匆匆走了出去,一眼看见堆在门口白花花的蛇皮,想到它在山间扭来扭去的样子,忍不住地吐了起来。   “媳妇,你怎么了?”孟氏匆匆走出来,狐疑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娘,我没事的,我回屋了。”麦穗逃似地回了屋。   “他三婶这是怎么了?”沈氏不动声色地看了萧景田一眼,揶揄道,“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不会吧?”乔氏眸光流转了片刻,皱眉道,“他三婶进门,这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就是有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感觉了吧?”   萧福田和萧贵田没吱声,只是低头吃饭。   他们是男人,对弟媳妇有没有身孕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吱声的好。   “大概是胃口不舒服吧!”孟氏笑着打圆场,老三和他媳妇的事情,当娘的最清楚不过了,两人都没有圆房,哪来的孩子!   “老三,不是二嫂多嘴,有件事情咱们可得提防着点。”乔氏压低声音,眸光流转道,“我听说,他三婶在娘家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叫什么吴三郎的,就是麦家洼那个吴夫子的儿子,他三婶在出嫁前,还想着跟那个吴三郎私奔呢,只是后来吴三郎不知道怎么反悔了,两人才没走成,接着,他三婶便被麦家嫁到咱们家来了。”   “他二婶,还有这事啊!”沈氏装作也是刚刚知道的样子,吃惊道,“看他三婶文文静静的,听说也是个识字的,怎么还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呢?”   “就是啊,若是他三婶有了,那这孩子……”乔氏见萧景田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敢再说下去了。   “你们想多了,她只是胃口不好。”萧景田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冷着脸走了出去。   “你看看你们,这样的话能当着老三的面说吗?”萧贵田白了乔氏一眼,不悦道,“什么私奔不私奔的,你们让老三的脸往哪里搁?乱嚼什么舌根?”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好言提醒一下老三,怎么成了乱嚼舌根了?”乔氏瞪了萧贵田一眼,冷笑道,“若是你们萧家不介意养别人的孩子,那就当我放屁好了。”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萧贵田见乔氏竟然当着他爹他娘的面,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一下子火了,低吼道,“吃完了饭赶紧回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孟氏唯恐两口子打起来,忙劝道,“这不是话赶话说起来了吗?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们就不要吵了。”   “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乔氏瞪了萧贵田一眼,气冲冲地回了屋。   萧芸娘刚想说什么,却被孟氏及时瞪了一眼,才讪讪地没吱声。   孟氏见萧菱儿和石头还在津津有味地捞着盆里的蛇肉吃,便索性把盆子里的蛇肉全都给两人盛到了碗里,笑道:“等你三叔父再抓了蛇,让他再给你们做。”   “好。”两个小家伙拍手笑道。   夜里,萧景田照例拿出那把宝剑,仔细看了看,又重新包起来,知道麦穗还没有睡,便开口问道:“听说你在麦家洼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是的。”麦穗听他提起吴三郎,心里不禁一颤,难道是他听说了什么了吗?   “你们想私奔,却最终因为吴三郎爽约,才没有走成?”萧景田又问道,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是对她的事情好奇,而是突然想证实一下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的。”麦穗如实答道。   顿了顿,又问他:“你问这些干嘛?”   “若是你心里还有他,尽可以去找他,或者跟他走。”萧景田淡然道,“我不会勉强你留在萧家。”   “不,我既然已经嫁到了萧家,就不会再跟着别人走。”麦穗索性坐起来,正色道,“我并非朝三暮四的女子,希望你能相信我,吴三郎只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而已,我跟他再无瓜葛。”   现在想来,原来那个麦穗也真是可怜。   在家无依无靠,又被麦三全逼着出嫁,跟着吴三郎私奔,却不成想,吴三郎却是个靠不住的。   麦家洼对私奔不成的女子惩罚最是严厉,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花点银子打点一下也就罢了,像麦穗这样无依无势的,若是萧景田不娶她,她多半会被麦家洼的人沉塘。   如此说来,萧景田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了。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私奔?”沉默片刻,萧景田又问道,“是因为我吗?” 第16章 亲娘   “也是,也不是。”麦穗答道,“我大伯和大伯娘之所以把我嫁给你,是为了贪图那袋白面,并非是真心替我着想,我只是不甘心让他们随意摆布而已。”   “所以你就要跟吴三郎私奔?”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明媒正娶不就完了?”   看不出这个连死蛇都怕的女人竟然还有私奔的勇气,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央求他娘去我家下聘,可是他家里不同意。”麦穗努力回忆道,“所以,他才说要带我去禹州城避一阵子的。”   毕竟在现任夫君面前说起前任情人,有些太尴尬,她说着说着,有些脊背发凉。   “听起来,他很喜欢你。”萧景田语气轻松地问道,“那吴家为什么不愿意让吴三郎娶你?”   “吴家是书香门第,吴夫子德高望重,加上吴三郎勤奋好学,他们觉得他前途锦绣,早晚会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麦穗说道,“而像我这样身份的女子,是配不上吴三郎的。”   虽然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觉得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   “他们其实想得也不错。”萧景田揶揄道,“如此说来,你的确是配不上吴三郎的。”   麦穗一时语塞。   他这是在打趣她吗?   暗夜里,萧景田想到她在山上被蛇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皱皱眉,翻身摸了摸枕头下面的宝剑,就她那样的,还想跟着男人私奔,她确定那个叫什么吴三郎的,也不怕蛇?   “对了,你不是说那蛇不会主动攻击人吗?”因为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麦穗也没有太纠结,兜兜转转地也想到了那蛇,神使鬼差地问道,“那它怎么还敢咬你呢!”   “因为那是条雄蛇。”萧景田坦然道。   “什么意思?”麦穗不解地问道,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萧景田没吱声。   麦穗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也不好意思再问,她甚至觉得他荒天破地地跟她聊这么多,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四月初八是庙神节。   也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萧福田和萧贵田便陪着媳妇孩子去龙王庙上了香,磕了头,提着大包小包地回了岳母家。   麦穗也在收拾包袱。   大伯家她肯定是不会去的。   她想去山梁村看吴氏。   自从吴氏嫁到山梁村,母女俩就没怎么见过面,麦三全总是想方设法地阻挠母女俩见面,他担心吴氏阻扰他给麦穗说亲,他觉得他养了麦穗这么多年,总得捞点好处才是。   吴氏在麦穗脑海里很是亲切,麦穗早就想去看看她。   家里也没什么可拿的,她就带了些晒干的小鱼,礼轻情意重嘛,她总不好空着手去。   “景田,你陪着麦穗一起去。”孟氏有意撮合两人,语重心长道,“麦穗娘虽然是改嫁的,但终究还是你岳母,你得去见见才是。”   “不去。”萧景田拒绝得很是干脆。   这些日子那些野燕麦草已经完全晒干了,他这几天在忙着翻地修整,准备种麦子,哪有工夫陪着她去看她娘。   “娘,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他还是不要去了。”麦穗压根就没想让萧景田陪着她一块去,忙道,“我就是去看看她,后晌就回来了。”   记忆中,她娘家里也不宽裕。   若是萧景田去了,说不定她娘会为难做什么饭菜招待他。   还不如不去。   “那你早点回来。”孟氏瞪了萧景田一眼,转过身来嘱咐媳妇,“你们母女见了面,难免多说几句,若是瞧着天色晚了,就不要走了,我让景田去接你。”   “好,谢谢娘关心。”麦穗心里一热。   山梁村离鱼嘴村二十多里地,而且还都是崎岖的山路,来回得三个多时辰,麦穗不敢耽误,稍稍梳洗了一番,提着篮子上了路。   吴氏见了风尘仆仆的女儿,一句话不说,只是哭。   她早就听说大伯子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土匪,这些日子以来,她一想这个女儿就掉眼泪,她恨自己保护不了女儿。   她男人林大有是个秀才,自负很有才华,坚持继续科考,不想却屡屡落榜,一直蹉跎到三十多还未娶妻,眼看林家就要绝后了,他那年迈的祖母才托人四处给他张罗媳妇,因他岁数大了,家里又穷,年轻姑娘不愿意嫁给她,麦三全听说后,便热心找人牵了线,让吴氏嫁过去。   吴氏虽然生了孩子,但年纪却不大,还比林大有小了六岁,年龄上倒也般配。   但林大有因不甘心娶吴氏这样的寡妇为妻,在成亲当晚跑得无影无踪,这些年一直杳无音信。   林大有是家里的独子,父母早逝,唯一的姐姐嫁在了本村,再无其他兄妹,家里还有年迈的祖母和两个光棍叔父,当年林大有逃婚,吴氏没有走,一是麦三全不肯让她回去,二是林家祖母跪下来求吴氏让她留下来,等一等林大有,说他迟早会回来的。   这一等,就是八年。   等着等着,吴氏也就离不开这个家了,反而忙前忙后地操持这个家,前些年林家祖母病重,她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三个月,林家祖母临终时还拉着她的手说,林家对不起她云云。   林家祖母去世后,为了避嫌,两个光棍叔父搬到了隔壁祖屋里去住,剩下吴氏一个人住在这串院子里。   “娘,您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坐在吴氏家黑漆漆的炕上,麦穗笑着安慰道,“您别听外面人瞎传,我男人哪里是土匪?人家现在在家安安分分地种地呢!”   说着,便把萧景田租荒地,割野燕麦草整治荒地的事情说给吴氏听。   “那啥,他,他没打你吧?”吴氏依然忐忑不安地问道。   “娘,瞧您说的,他打我干嘛?”麦穗嗔怪道,“他除了性子有些冷以外,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如果真的让她说萧景田哪里好,她还真的说不出。   她只是不想让她娘操心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吴氏见女儿气色还好,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含泪道,“只要你过得好,娘便放心了。”   “娘,您放心,鱼嘴村好歹也靠着海,闲暇之余还可以去赶海弄点鱼虾尝尝鲜呢!”麦穗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到吴氏面前,笑道,“您看,我给您带了些小鱼,鱼就是小了点,可是吃起来很香的。”   前世她生母早逝,如今一朝穿越,还有这么个血脉相连的母亲在,她自然得好好珍惜这段缘分。   “你能来看娘,娘就很欢喜了,还带什么东西?”吴氏擦了擦眼泪,看着满满一篮子小干鱼,欣慰道,“收拾得这么干净,真是难为你了。”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穗儿,你带了这么多鱼给我,你婆婆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的,您放心,我婆婆人挺好的。”麦穗认真道,“萧家虽然人多,但都是通情达理的,再说,我两个大伯子都是出海打鱼的,这点小鱼他们也看不上。”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那啥,穗儿,你走了半天,一定饿了,娘猜到你今天回来,特意给你煮了两个鸡蛋,你快吃。”吴氏擦了擦眼泪,手忙脚乱地从墙角的柜子里摸出两个温热的鸡蛋,递给麦穗,“娘记得你最爱吃煮鸡蛋了,早就煮熟了,怕你来的时候凉了,便放在柜子里温着,麦穗快吃!”   “娘不吃,我也不吃。”麦穗心里一阵感动,嘴上却撒娇道,“一人一个,要不然,我一口也不吃。”   “你这孩子……”吴氏只得接过鸡蛋,轻轻咬了一小口,家里有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像这样金贵的吃食,当然不可能有她的份。   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接着,有人走了进来。   慌得吴氏忙把手里的鸡蛋咬了一口的鸡蛋塞到麦穗手里,说道:“是我那二叔父来了,你先拿着鸡蛋去里屋吃,待会儿我叫你,你再出来。”   见吴氏神色很是慌乱,麦穗顿时也有些尴尬,有种偷吃被人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忙拿着鸡蛋掀帘进了里屋。 第1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里屋也盘着一铺土炕。   前炕头放着一叠被褥,后炕头则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盛粮食的泥罐,墙根处放着一个破柜子和两把椅子,再无他物。   麦穗倚在炕边上,打开其中一个泥罐,见里面放着一点点干地瓜干,便把手里的鸡蛋塞了进去。   “大有媳妇,听说你闺女来了?”外间传来一个老汉的声音,那声音尖尖细细地,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   “二叔父,是我闺女来了。”吴氏应道,“她走了一路累了,正在里屋歇息,待会儿我让她出来见您。”   林大有的两个叔父林二宝和林三宝好吃懒做,动不动就跟人吵架骂街,在山梁村可谓是臭名昭著,人人避之不及。   “不用了。”林二宝语气不屑道,“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不稀罕,吃完了饭,就赶紧让她走,晚了回去可就天黑了,若是出点啥事,你担待不起,知道吗?”   他人长得很是瘦小,浓眉小眼,背稍稍有些驼,穿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破烂烂的灰色长衫,长衫松松垮垮地并不合身,林二宝在腰间系了根细麻绳,显得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知道了二叔父。”吴氏低眉顺目地应道。   “你闺女来看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吗?”林二宝大刺刺地看着吴氏,狡黠的目光落在竹篮上落了落,低头闻了闻,问道,“是带的鱼吗?海边边的小村子穷慌慌地别的没有,鱼还是有的吧?”   “是带了点鱼过来。”吴氏皱眉道。   “这还差不多,那啥,我把鱼拿走了,反正我们也吃不惯这些腥乎乎的东西,不如去徐四家换几个铜板来得实惠。”林二宝抬眼望了望里屋的门帘,提着篮子就走。   吴氏无奈,只好由他。   “慢着,这是我给我娘带的鱼。”麦穗再也听不下去了,掀帘走出来,不悦道,“您不能拿去卖了。”   “吴氏,这就是你闺女吗?”林二宝皱眉问道,小眼睛不停地打量麦穗,他有些惊讶,吴氏竟然有这么大的闺女了?   而且这个闺女长得还挺好看的。   吴氏嫁到山梁村八年,麦穗只来看过她一次,那还是五年前跟吴三郎一起来的,来的时候刚巧吴氏一个人在家,她并没有见到林家的其他人。   “正是,麦穗,快叫二爷爷。”吴氏忙拉过麦穗。   “二爷爷,您不能把这些鱼带走。”麦穗勉强一笑,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竹篮,这人是土匪啊!   林二宝不给,反而把竹篮举得高高的,吼道;“你既然送给了你娘,就是俺们家的,你凭啥不让俺卖?你娘还是俺们家的呢!”   “这是我给我娘带的,不是给你们的。”麦穗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敢情这家人家就这样的德行吗?   “给你娘的,就是给俺们的。”林二宝昂首挺胸道,“你娘这些年吃俺们的,穿俺们的,要你这点鱼算是便宜你了,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到底是谁不讲理了?”麦穗也生气了,“我看你才是为老不尊,自私蛮横。”   “俺就是为老不尊,自私蛮横怎么了?”林二宝眨眨眼睛,见麦穗是真的生气了,竟然挎起篮子就往外跑。   “你给我把鱼放下。”麦穗也不含糊,抬腿就去追他,这些小鱼是她辛辛苦苦捣鼓了一个多月才晒出来的,哪里舍得让他拿去卖了。   “穗儿,算了吧!”吴氏一把拽住她,忙道,“你就当是娘把这些鱼吃了吧!”   “娘,您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您吗?”麦穗愤然道,“您让开,我今天就是不能让他把这些鱼去卖了。”   “穗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要惹事了。”吴氏拽住她不放,苦苦劝道,“让他拿去吧!要不然,这个家又该不消停了,你二爷爷是混了点,但他对娘还是不错的。”   “娘,他这就是对您好啊!”麦穗越说越生气,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天底下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人?   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匆匆从门外走进来,正好跟林二宝撞了个满怀,篮子里的鱼撒了一地,林二宝火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嘿,我说你个小猴崽子,你走路不长眼啊,你想撞死你二舅爷吗?”   “哼哼,就我这身板能撞死您?是您把我撞死了吧?”小猴崽子笑嘻嘻地进了门,对吴氏道,“舅母,俺娘说昨晚俺姥托梦给她,说俺姥把家里那对陪嫁的红木箱子送给俺娘了,俺娘让我过来搬家去。”   “青山,你说那对木箱被你两个舅爷一人一个抬了去,并不在我这里。”吴氏从容道,“你们若是待见,就去跟你舅爷讨要吧!”   “舅母,不是外甥越礼,家里的东西您怎么能让外人搬走呢?怪不得俺姥死不瞑目,对您不放心呢!”庄青山讪讪道,“箱子是从您这里搬走的,回头您让我那两个舅爷把箱子腾出来,然后您再送到我家去就行。”   “青山,你两舅爷屋里就剩下那两个红木箱子了,若是你搬走了,他们怕是连衣裳被褥都没地方放了。”吴氏叹道,“再说他们也用了好几年了,就让他们用着吧!”   “舅母,这些事情跟我说不着,我可不管他们能不能用着,我只管要箱子。”庄青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道,“亏俺姥生前拿您当亲女儿一样看,如今您就是这样待她的吗?”   “你姥对我的好,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吴氏似乎被戳中了软肋,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叹道,“可是你那两舅爷终究也是长辈……”   “可那两红木箱子,俺姥答应给我们家了啊!”庄青山黑着脸道,“您不能拿我们家的箱子装好人吧?”   “你想要箱子,自己去搬就是了。”麦穗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上前说道,“箱子不在我娘这里,你在这里墨迹啥?”   “可是,可是他们不在家。”庄青山这才发现吴氏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个年轻小娘子,愣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难不成让我爬墙过去吗?”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们说不着。”麦穗冷冷地上前打量了他一眼,又道,“再说了,箱子是林家的,不是你们家的,就是过来讨要,也不是你这样的态度,若说谁是外人,你才是真正的外人,还有就是,想要什么东西,就直接开口便是,不要打着什么托梦的幌子当借口,这样不好,若是今晚我娘梦见你姥想你了,让你过去陪她,你去吗?”   “穗儿,你不要胡说。”吴氏拽了拽她的衣角,认真道,“娘没做过那样的梦。”   “你是谁?”庄青山疑惑地问道,这小娘子长得还蛮好看的,至少比他见过的女子还要好看。   “青山,她是舅母的女儿。”吴氏拉过麦穗介绍道,“这论起来,她得管你喊一声表哥呢!”   “表,表妹。”庄青山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耳根泛红道,“你你不要吓唬我,俺姥是不会让我过去陪她的,她,她喜欢的是你娘。”说完,又摆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俺姥不会托这样的梦。”   “既然你姥不会托这样的梦,那你怎么知道你姥还惦记着把她那两个箱子给你们家?”麦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们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那,那我再回去问问我娘。”庄青山逃一般地跑了,不想,跑到门口的时候,却砰地撞在了门上,也顾不上喊痛,火急火燎地跑了。   麦穗顿时笑弯了腰。   “你呀,什么时候学得如此伶牙俐齿了,没由来让人笑话。”吴氏嗔怪道,“青山说起来也是个实诚人,他那个娘才是个难缠的,你看吧,过几天,又得过来闹腾那两个木箱子了。”   “娘,您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哪有出嫁的女儿到娘家来搜罗东西的。”麦穗说道,“她要是再来,您不用管,就让他们去隔壁找她叔父要就是了,若是她再提那个梦,您就以牙还牙,说老太太也托梦给你了,说是想念你那大姑子了,能不能让她过去陪陪她娘。”   “哎呀,你这丫头真能编排,娘哪能那么说呢!”吴氏苦笑道,“那两个叔父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吵闹。说到底,也是因为我没给这个家生孩子,我那大姑姐拿我当外人呢!”   “娘,您咋啥错处都往您自个身上揽呢?”麦穗说道,“是那个林大有撒丫子逃了婚,压根就没跟您过过日子,您怎么可能有孩子?”   “娘也知道这些,娘就是说这事。”吴氏垂眸叹道,“林家老太太是个好人,待我不错,要不是有她护佑,娘这些年哪能熬过来,如今她尸骨未寒,娘怎么好意思立刻跟林家人拉下脸来闹别扭。”   麦穗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但凡她有一点能力,她也不会看着吴氏在这里受罪,可她在萧家自顾不暇,自然也顾不上这个身子的娘亲。   “穗儿,你嫁到萧家也一个多月了吧?那啥,你有没有身子?”吴氏低声道,“女人要想在婆家站稳脚跟,没有孩子是不行的。”   “娘,您说什么呢!”麦穗不好意思道,“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有身子?”   她甚至觉得她跟萧大叔是不可能有那种关系的,说不定哪天,萧大叔心血来潮又出去闯荡江湖去了,那她就可以愉快地独守空房了。   吴氏见女儿害羞了,便也不好再问。   母女俩正说着,大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了。 第18章 老小孩   一个瘦小的老汉拖着林二宝气冲冲地走进来,哑着嗓子喊道:“吴氏,你给我出来,难道你就一个叔父吗?凭什么要把满满一篮子小鱼全都给了他,他倒好,跑到徐四家卖了五个铜板,一个子不给我,你说说,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给我滚开!”林二宝也怒了,花白的胡子气得一颤一颤地,猛然推开林三宝,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上次你病了你怎么不直接死了,还欠下一屁股债连累我们,我赢了钱是我自己花了吗?我是准备给你还债的。”   “我呸,你说的好听,谁不知道你手头有点钱就去那个村东头那个小寡妇家去献殷勤,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林三宝毫不示弱,唾沫横飞道,“就你那样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土埋脖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你不要脸。”   “我就不要脸了,你怎么着?”林二宝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顺手抄起锄头就打林三宝。   林三宝见他哥动了真格的,二话不说,拿起门后的棍子还击,兄弟俩打成一团。   “二叔,三叔,你们不要打了。”吴氏慌忙上前劝架。   麦穗唯恐吴氏吃亏,也跟着上前劝两人停手。   兄弟俩不听劝,反而变本加厉地爬上一人高的猪窝上面,越打越来劲。   母女俩也劝不住,都急出了一头汗。   院子里一团乱。   这时,大门又开了。   却见萧景田信步走了进来。   麦穗大吃一惊,顾不得劝架了,忙迎上前去,惊喜道:“你,你怎么来了?”   难道一向傲娇的萧大叔突然掐指一算,他所谓的媳妇有难,便腾云驾雾地过来救苦救难了?   “我路过,顺便过来接你回家。”萧景田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在猪窝上越打越眼红的兄弟俩,若无其事道,“你若是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走。”   吴氏见门外冷不丁走进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在跟麦穗说话,也顾不得劝架了,忙上前问道:“穗儿,他是谁啊!”   “娘,他就是萧景田。”麦穗介绍道,“他路过,过来接我。”   好在萧景田没有让她难堪,有板有眼地长揖一礼,淡淡道:“岳母大人安好。”   麦穗见他不是个不懂礼数的,心里很是松了口气,之前她还跟她娘说,她男人待她很好来着,若是萧景田对她娘不理不睬的,那她岂不是很打脸。   “好好好。”吴氏惊讶这个一直被传言成土匪的女婿竟然如此的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心里有些激动,忙说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岳母还是先安顿家里事吧!”萧景田云淡风轻地说道,大踏步地出了门。   房顶上,那两个人打得正欢呢!   “娘,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您。”麦穗也忙跟着走了出去。   山梁村的地势不如鱼嘴村平坦。   整个村子是建在半山腰的,高低不平,房子也建得零零散散地,东一户,西一家的,不像鱼嘴村那样的工整。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路边有些许不知名的小花在随风摇曳,四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地,甜甜的香味。   麦穗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跟在萧景田身后。   萧景田腿长走得快,她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走了一气,麦穗又累又饿,再也走不动了,索性坐在路边石头上歇息,眼巴巴地看着前面的男人越走越远,心里忍不住一阵沮丧,就算她不是他心里的女人,但她好歹也是他娶过门的媳妇,何况大家都住在一个屋里,他稍稍走慢一点,等等她这个室友,不行吗?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萧景田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说道:“过了前面的山坡再歇息。”   说着,自顾自地往前走,很快消失在路口的巨石后面。   麦穗只得打起精神,继续爬起来向前走,不是她娇惯,而是她来回跑了这么长的山路,又在林家舌战她娘的奇葩叔父和那个二货外甥,连饭也没吃一口,体力消耗得太大。   山坡下,是方圆十里有名的莲花湖。   时值四月,初夏时节,湖面上莲叶叠叠,清脆喜人,粉红色的花苞亭亭玉立地点缀其中,美不胜收。   过了这湖,再翻一个山头,就是鱼嘴村。   湖边,烟色缭绕。   萧景田端坐在石头上,来回翻动着架在火堆上的木棍烤鱼,听见脚步声,知道是麦穗来了,便吩咐道:“再去捡些柴火来。”   “好。”麦穗一见有鱼吃,立刻来了精神,颠颠地去路边的小树林里捡了柴火,一根一根地往火堆里放,望着棍子上两条烤得香味四溢的大鲤鱼,欣喜道,“你是怎么抓到的?”   在山上吃鸡,在湖边吃鱼。   她真是越来越佩服萧大叔了。   “自然是用手抓到的。”萧景田轻飘飘地说道。   脑补了一下他用手抓鱼的画面,麦穗抿嘴一笑,赞道:“你太厉害了,这么深的湖水也能抓到鱼。”   萧景田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麦穗赧然。   他该不会以为她在讨好他吧?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她只是性情使然。   烤好的鱼外酥里嫩,上面还洒了层椒盐,十分美味。   麦穗是真的饿了,也没问那椒盐是哪里来的,吃得津津有味,一整条鱼很快进了肚,她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萧芸娘听见大门响,一溜烟从里屋跑出来,低声对萧景田道:“三哥,牛五领着龙叔来了,等了你大半天了呢!”   龙霸天是十里八乡大名鼎鼎的渔霸,家里养了七八艘大船捕鱼,经常往京城一带送货,家资丰厚,人脉广泛,寻常人家他自然是瞧不上的,如今他降尊临卑地来到萧家走动,萧家可谓是蓬荜生辉。   萧宗海年轻的时候跟龙霸天有些私交,加上年龄相仿,倒也不觉得拘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时发出一两声笑。   萧福田和萧贵田则是受宠若惊,端茶倒水地忙得不亦乐乎,来人可是龙叔啊,大名鼎鼎的龙叔哦!   牛五也觉得脸上有光,心安理得地坐在龙霸天旁边等着吃饭。   虽然他偶尔也会来萧家蹭饭,但这次尤其坦然。   孟氏则带着两个儿媳妇在灶房里烟熏火燎地炒菜做饭,人家龙叔出手大方,提着猪腿上门,她们总得炒几个好菜好好招待客人吃饭。   见麦穗进来,沈氏笑道:“他三婶,你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一定累了,别的事情不用你,你只管烧火就是。”   “就是,你快坐下来歇着吧!”乔氏也语气欢快地附和道。   沈氏和乔氏的娘家离鱼嘴村都不远,也就三四里的路程,路也好走,说话间就到了。   回趟娘家就跟串门似的。   她们听说麦穗没有回林家洼,而是去了山梁村,很是幸灾乐祸,山梁村地势偏辟,路也不好走,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子。   “多谢大嫂二嫂关心。”麦穗笑笑,挽挽袖子,坐下来烧火,心里颇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不真实感,她出门不过一天,她们这是怎么了?   “媳妇,你娘她还好吧?”孟氏问道。   “挺好的。”麦穗答道。   “那就好。”孟氏叹了一声,说道,“你娘也不容易,有空多去看看她。”   麦穗点头道是。   沈氏和乔氏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撇撇嘴。   谁不知道山梁村是个名副其实的光棍村,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就知道喝酒赌钱,越赌越穷。   她娘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第19章 家里来了贵客   炕上,烛光摇曳。   酒过三巡。   “景田啊,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闯荡,是个有本事的人,而我这个人呐,偏偏是爱才惜才之人,我今天来,是请你帮忙来了。”龙霸天坐在炕头上,灰褐色对襟丝绸上的铜钱暗纹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芒,他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继续道:“咱们附近这片海域,说起来只是个浅水湾,路过的鱼群不多,这些年鱼越打越少,越打越小,乡亲们在海上辛苦一年,也刚刚能维持温饱,看看你家就知道了,你大哥二哥都是船老大,也是捕鱼好手,到头来,日子过得也是刚刚能填饱肚子嘛!”   萧福田和萧贵田连连点头称是。   龙霸天所言不虚,他们两个大男人一年到头地在海上卖命,家里的日子似乎也并没有好过多少。   鱼嘴村的日子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勤奋而变得更好一些。   “对对对,咱们这边的海域的确只是个浅水湾,鱼群的确不多。”牛五也跟着叹道,“所以乡亲们的日子过得捉肘见襟,一点也不宽裕。”   萧景田不吱声,神色坦然地喝着茶,这茶是后山上竹叶茶,自家炒制的,开始喝的时候有股淡淡地苦味,越到最后越甜,他很喜欢。   龙霸天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兄弟三人的反应,又看着萧景田,语重心长道:“所以呀景田,我打算在你们鱼嘴村建个鱼塘,投放鱼苗养鱼,想找你出面帮一下忙,除了你大哥二哥,再给我找几个能干的渔民,我一个月给他们二两银子的月钱,保证比他们出海挣得多。”   萧福田和萧贵田眼前一亮,他们就是每天出海不耽误,一个月也挣不上二两银子的。   “龙叔,我对养鱼并不在行。”萧景田放下茶杯,习惯性地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面无表情道,“再说,我外出多年,对村里人也不是很了解,这个忙,我帮不了,龙叔还是另请高明吧!”   “景田,龙叔知道你在海上的本事,也知道你这些日子之所以没有出海捕鱼,是因为你身上有伤,尚未痊愈。”龙霸天并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你放心,龙叔只是让你帮我看个场子而已,并非是让你做苦力,至于报酬,龙叔当然不会亏待你,鱼塘里每出一船鱼,龙叔给你一成的红利,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龙霸天的条件的确很诱人。   一成红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萧家的日子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跃成为鱼嘴村的富户。   “老三,你听听,龙叔不是让你做粗活,而是想让你帮着照看一下而已。”萧贵田见萧景田爱搭不理的样子,唯恐他得罪了龙霸天这个财神爷,忙道,“再说咱们离得近,正好帮龙叔搭把手。”   “对对对,咱们离得近嘛!”萧福田也忙附和道,反正再怎么着,也比他们自个出海捕鱼来得轻松,不用费力,就是跑跑腿,帮龙叔照看着,何乐而不为?   “多谢龙叔抬爱。”萧景田淡淡道,“我此番回家,只想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忙时种地,闲时出海打渔,在二老面前多尽尽孝心,仅此而已,希望龙叔能理解成全。”   麦穗坐在灶间,听着萧景田的话,心想,这男人到底是有几分风骨的,他不想仰人鼻息地过日子,纵然面对龙霸天这样受人敬仰的角色,也不改初心,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老三就是倔。”乔氏嘟哝道,她觉得萧景田白在外面闯荡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是个精明的人,放着唾手可得的银子不要,反而要自己在那荒地里刨食吃,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牛五见萧景田丝毫不动心,忙打着圆场道:“三哥,鱼塘的琐事什么的,也不用你操心,你该种地种地,该出海就出海,就是我们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帮着我们拿拿主意就好。”   牛五是聪明人。   他早就猜到龙霸天只是想借用一下萧景田的名声罢了。   眼下龙霸天包下了鱼嘴村这边的海域,鱼嘴村的渔民们肯定不服气,若是他们时不时地找点小麻烦,往鱼塘里扔点老鼠药什么的,那他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厉害的角色来镇住那些不服气的人。   而萧景田正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龙叔慢用,失陪了。”萧景田丝毫不为所动,放下筷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爹,您看老三,这是啥态度啊!”萧贵田看了看萧宗海,似乎埋怨他爹不忙着劝着萧景田,又扭头对龙霸天道,“龙叔,您千万不要见怪,我家老三就是这倔脾气,自从他回来后,就是这德行,他不愿意的事情,谁劝也没用。”   “哈哈,无妨无妨。”龙霸天干笑了几声,波澜不惊道,“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有几分傲骨,哪里肯轻易给区区银钱折腰,你家老三果然不简单,哈哈,那啥,老三请不动就请不动了,你们哥俩可不能推辞,务必要帮帮龙叔好好打理鱼塘,咱们一块发大财。”   萧福田和萧贵田闻言,愣了一下,也跟着干笑了几声:“好,好,一切听龙叔的安排。”   照龙霸天的说法,他们岂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了?   牛五身同感受,只是嘿嘿地笑。   他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对他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最好能娶上房媳妇,他就心满意足了。   送走龙霸天和牛五。   父子三人继续讨论此事。   孟氏和萧宗海坐在上首,萧福田和萧贵田坐在炕边,麦穗觉得她在场不合适,便不声不响地回了屋,挑了挑昏黄的烛光,继续织渔网。   萧芸娘说,待过些日子,会有大批小黄花鱼从海上路过,每家每户都会去海上捕捞,大点的卖钱,小的晒干留着喂鸡喂鸭。   麦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得赶紧织点渔网放着,没法子她要想在这个家里立足,就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沈氏和乔氏也站在炕前听着,这事是家里的大事,她们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爹,娘,我觉得此事能做,一个月二两银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挣来的。”触到媳妇看过来的目光,萧福田说道,“养鱼总比捕鱼舒坦,还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哥说得对,龙叔是老买卖人了,跟着他干,咱们不吃亏。”萧贵田看了看萧宗海,又叹道,“只是老三心里拐不过这个弯来,也不想想,龙叔亲自上门请他帮忙,还给一成的红利,这是多大的面子,可是他就是不领情,让我们也跟着难做人。”   如果拒绝龙霸天,他们会不甘心。   若是他们跟着龙叔,倒显得他们三兄弟心不齐,各管各的,说不定人家还会笑话他们不顾兄弟情谊。   “就是爹,这事您得拿主意,总不能老三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乔氏忍不住说道,“别的不说,菱儿跟石头一天比一天大了,还跟我们挤在一起住,可咱们现在的境遇,连新房子也盖不起,这么一大家子人总得寻点挣钱的出路才是。”   “就是,当初老三执意要租荒地,我们都不同意,他还不是照样租了下来,眼下放着这么大个挣钱的机会,他又不去,难道我们还能再顺着他的想法走?”萧景田不在场,沈氏是敢说话的。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萧宗海沉默半晌,皱眉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我不勉强。”   他虽然也觉得跟着龙叔干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老三不愿意,当爹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孟氏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   她既说服不了老大老二,更说服不了老三,若是贸然开口,又会得罪两个儿媳妇,不如闭嘴来得省心。   “话虽如此,但咱们毕竟都在一个锅里舀粥吃。”萧贵田看了看他爹,忍不住地说道,“兄弟三人齐心协力的,日子才能过好,若是说不到一块,你要往东,他偏偏要往西,可如何是好。”|   萧宗海自然知道兄弟俩的心思,皱眉道:“景田刚包了十亩地,是真的走不开,你们想跟着龙叔干,就去吧,他在家里种地也是一样的。”   乔氏冷笑。   若是老三租的那十亩荒地赔了,他们还不得跟着出钱吗?   凭什么?   想到这里,她一个劲地朝萧贵田递眼色。   “爹,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索性摊开了说。”萧贵田会意,皱眉道,“爹都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打算,那还不如分家来得彻底,就这样搅在一起过,能有什么活法?”   “他二叔说得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沈氏见萧福田半晌不吱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又语气柔和道,“再说,就算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大事,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不是?”   萧宗海这次没有发火,只是沉默不语。   萧福田和萧贵田不禁眼前一亮。   看样子,他爹的态度开始松动了。   剩下的猪肉被孟氏腌成了腊肉,整整齐齐地挂在屋檐下晾晒,风一吹,腊肉条轻轻地颤。   “要是每天能吃上肉就好了。”萧石头拿着小板凳,望着红白相间的腊肉直流口水。   “俺爹说了,等他去鱼塘赚了钱,咱们就可以天天吃肉了。”萧菱儿托着腮道,“俺喜欢吃肥肉,一咬就流油的那种。”   “俺也是,上次俺在姥姥家吃的红烧肉,可香了,是俺舅舅给俺买的。”萧石头擦擦口水道,“俺姥姥说,等俺舅舅娶媳妇的时候,给俺炖好多红烧肉吃。”   “那你舅舅啥时候娶媳妇?”萧菱儿问道。   “不知道。”萧石头摇摇头,小大人般地叹道,“听俺娘说,俺舅舅是小混混,比咱三叔都混,想娶媳妇,怕是得两袋白面,愁呐!”   麦穗听了,禁不住抿嘴一笑,一回头,却见萧景田一脸黑线地站在身后,便掩了笑意,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第20章 龙叔的鱼塘   “大哥二哥,受制于人,不如自己做主来得自由,龙叔那里还是不要去了。”萧景田劝道,“你们想想,若是只是让你们看鱼塘,哪能给你们这么多月钱,我猜日后他肯定会安排别的差事给你们做的,商人重利,他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只要能挣到钱,受制于人又如何,傲骨能当饭吃?”萧贵田反问道,“况且我们出海捕鱼也挣不了这么多。”   “再说了,就算安排别的差事,我们尽心尽力地去做就是了。”萧福田不悦道,“老三,我们是男人,得养家,怕这怕那的,啥事也做不成,再说你租荒地的事情,我们都不同意,你还不是照样租了下来,如今我们去鱼塘,希望你也不好干涉我们,爹都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萧景田见他们这么说,再没吱声。   兄弟俩跟了龙叔,整天在海上忙着鱼塘的事情。   一连几天,谁也没有再提分家的事情。   大家心照不宣地过日子。   沈氏和乔氏也没有再闹腾,显然她们得到了自家男人的警告,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滚回娘家去。   现在男人有了好差事,每个月能拿二两银子,她们自然得好生伺候着,哪里敢惹他们生气,她们又不傻,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   牛五虽然没有萧景田有名气,但他好歹也算是个小混混,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龙霸天便让他暂时管着鱼塘那边的琐事,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又在村里找了四五个能打架也愿意跟随龙叔的渔民在鱼塘那边帮忙。   龙霸天的鱼塘占了鱼嘴村的一大半海湾,村里人活动的地方仅剩下能泊船的浅水湾子。   也就是说,鱼嘴村的渔民们想要打渔,得绕开龙霸天的鱼塘,去远一些的地方才成。   渔民们虽然怨声四起,却也无济于事,再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去招惹大名鼎鼎的龙霸天。   况且龙霸天承包鱼嘴村的海域也是经过衙门应允的,龙霸天是正经商人,不是土匪强盗。   萧福田和萧贵田不再出海捕鱼了,沈氏和乔氏自然也不用再出去风吹日晒地卖鱼了,妯娌俩在家织织渔网,绣绣花,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清闲。   萧景田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地忙他的那片荒地,连中午饭都是麦穗给他送到地头上,她见地头上堆着许多粗壮的松树,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砍这么多树干嘛?”   “造船。”萧景田擦了擦额头的汗,面无表情道。   “你是想出海捕鱼?”麦穗有些欣喜,若是他出海捕鱼,那她岂不是就可以跟大嫂二嫂以前那样去鱼市卖鱼了?   她很乐意。   反正她现在已经跟着萧芸娘学会了织渔网,无论是粗眼网,还是细眼网,她都不在话下。   她能帮上他。   萧景田点点头,表情冷峻地开始坐下来吃饭。   这男人的脸还真是像千年寒冰,平日里连点表情也没有。   麦穗心里腹诽了一番,转身去把他砍下的枝枝叶叶收拾起来,用麻绳捆起来,准备背回家去烧火。   “景田,吃饭呐!”一个身穿粗葛布短褂长裤的老汉进了地头,这老汉,麦穗认得,是鱼嘴村的老木匠庄栓,忙上前见礼,“庄叔来了。”   “景田媳妇是过来送饭的吧!”庄栓老汉嘿嘿笑道,“你婆婆到处说景田娶了个好媳妇,既能干又贤惠,今日一见,果然是的。”   “你们聊,我过去收拾收拾。”麦穗见他当着萧景田的面这样夸自己,脸微微红了起来,忙转身离开。   “庄叔,有您帮忙,这船用不着两个月就能完工。”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麦穗,正色道,“到时候地里的活也就做完了,待我把麦子种上,年前还能出好几个月的海,正好试试水。”   “就知道你小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板有眼的。”庄栓老汉笑着拍拍萧景田的肩膀,叹道,“只是你这船造得也不是时候,眼下咱们这片海域都让龙霸天给包去了,咱们都得再想别的办法了。”   庄栓虽然是木匠,但也是老渔民了。   唯一的儿子不愿意继承父业,在镇上的杂活店里做小伙计。   “不碍事,咱们去远一些的地方就是。”萧景田不以为然道,“没必要非得都挤在这浅水湾里。”   “景田,村里人听说你要做船出海,嘴上不说,心里可高兴呢!”庄栓眉飞凤舞道,“你连龙霸天都敢拒绝,村里人敬你是条汉子,都愿意跟着你捕鱼呢!”   “拒绝龙叔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懒,不愿意操心,想过几天无所牵绊的日子而已。”萧景田淡然道,“再说捕鱼也不是拉帮结派,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我做船出海也是为了糊口而已。”   庄栓老汉点头道是。   鱼嘴镇。   上品居,腾龙阁。   “龙叔,我早就说过,这个萧景田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你是请不动他的。”许知县喷着酒气说道,“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打算让他来衙门里担个差事,替我震慑一下十里八乡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可他就是不松口,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大人手里有他的把柄吗?”龙霸天问道。   “他刚回来不到三个月,一直本本分分地在家里种地,连鱼嘴村都没怎么出去过,我上哪去找抓他的把柄。”许知县摸着下巴道,“牛不喝水,咱还能强按头?我已经给足了他面子,是他自己不识抬举,既然他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以后对他也无需客气。”   “听说上次鱼嘴村死了两个外乡人?”龙霸天狐疑道,“难道此事跟萧景田没关系?”   就算没关系,也可以扯上关系嘛!   “目前来说,没有丝毫证据证明那两个人的死跟萧景田有关。”许知县说道,“那两个人是溺水而亡,并非外力所致,众目睽睽之下,我总不能把罪名硬上搬到萧景田头上吧?”   许知县当然知道龙霸天的意思,无非是想找萧景田点把柄握在手里,日后也好拿捏住他。   “不瞒大人,眼下咱们还真是急需萧景田这么个人来替咱们分忧。”龙霸天看了看许知县,压低声音道,“最近京城一带的海上不太平了,上个月就有船只在京城附近的海域被劫,船上的货物被洗劫一空不说,连主家也差点送了命,其他商船都吓得改走旱路去外地送货,可走旱路费时费力不说,光是路上住店打尖也得需要一笔银子,不合算呐!”   “天子脚下也敢打劫,真是岂有此理。”许知县愤然道,“难道京城那边的衙门都是摆设吗?这样的土匪强盗抓住一个就得凌迟处死,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出来捣乱。”   “嗨,那些衙门在陆地上抓个贼啥的还行,去海里可就抓瞎了。”龙霸天说道,“自从前几个月朝廷下令解散了在边境打了七八年仗的景家水师,那些识水性,懂海战的将领为了自保,都纷纷卸甲归田,眼下朝廷怎么可能再设海事衙门来管海上的事情,横竖都是老百姓倒霉罢了。”   对京城那边的事情,他似乎比许知县知道得还要多。   “你说萧景田以前真的做过土匪?”许知县对传言表示怀疑,反正他觉得萧景田更像个做生意的人。   “肯定是,我一个手下吴莽子前几年在回老家的船上,曾经亲眼看到萧景田领着一帮人在海上跟人交手,打得很是激烈。”龙霸天不容置疑道,“吴莽子跟了我近二十年,也曾经见过萧景田,况且他对我也是忠心耿耿,他不会说谎,也犯不上说谎。”   “既然如此,那萧景田岂不是成了脱毛的凤凰不如鸡?”许知县幸灾乐祸道,“不过是个落魄的土匪,你也看得上。”   “总比那些无知愚昧的渔民要好得多。”龙霸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狡黠道,“好在萧家老大老二愿意跟随我,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必萧景田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也对,他们毕竟是亲兄弟。”许知县剔着牙缝说道,“下次出货,就让萧家老大老二跟着去,没事最好,若是有事,萧景田是不会饶了那些海盗的,他山之石,也是可以攻玉的。”   “大人英明。”龙霸天满脸堆笑道,“咱们有了鱼嘴村这片海域,就不愁没有货,只需放些鱼苗,待过些日子,就能坐享其成了。”   “那本官就先谢过龙叔了。”许知县两眼放光道,“本官就等着数银子了。”   “大人放心,在下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龙霸天不动声色地说道。 第21章 小姑子是助攻 萧宗海赶着牛车把荒地那边的松木全都拉了回来,整齐地码在屋前的空地上,牛五刚好出门,看见那些松木,便上前问道:“四叔,听说我三哥要做船?” “嗯,等忙完地里的活,该张罗着出海了,没船怎么行。”萧宗海应道。 “嘿,大哥二哥的船现在都闲着,三哥何必再重新做新的。”牛五挠挠头,讪讪笑道,“龙叔那里的船也多,也用不着大哥二哥的船过去。” “谁有也不如自己有。”萧宗海面无表情道。 “那是,那是,想必三哥也看不上那些旧船的。”牛五嘿嘿地锁上门,精神抖擞地去了海边,他最近太忙,顾不上跟萧宗海闲话太多。 庄栓站在院子里看萧景田亲手绘制的图纸,疑惑道:“景田,你这渔船是用来打鱼的吗?我看跟战船差不多。” “栓子叔见过战船?”萧景田难得笑笑,“说说看,我这怎么跟战船差不多了?” “你还别说,我还真是见过战船,你这个船底舱高的竟然还能放一艘小船,不是战船是什么?”庄栓指着图纸,笑道,“怪不得你看不上村里这些旧船,敢情你要的是这样的大船。” “还是栓子叔明白我。”萧景田展颜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嘛!咱们以后不能在这浅水湾打渔了,得经常往远处走,所以,船得做得大些才是。” 麦穗正拿着抹布站在南房的窗前擦窗台,透过窗户的缝隙,冷不丁看到萧景田耀阳般的笑容,心里很是吃了一惊,原来这个男人开心的时候也会笑,而且他笑的时候看上去很是和蔼,看来,他平日里冷着一张脸,不是他性情使然,而是生活中没有让他高兴的事情罢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庄栓倒没怎么在意萧景田的笑,猛地一拍大腿,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叔一定好好帮你做,这船若是做成了,咱们鱼嘴村以后的船就都是这个样子了。” 两人边说边拿着图纸去了屋前空地上,蹲在地上仔细地选取着木材,庄栓望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松木,夸赞道:“景田,你小子就是有脑子有力气,这么好的木材,你是怎么找到的。” “刚回来那会儿,我没事就去山里转转,看到中意的,就随手标个记号罢了。”萧景田淡淡道,“其实我刚回来的时候,就打算做船了,只是那个时候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好,也就没急着做,只是选了选木材而已。” “你心思缜密,不慌不忙,将来是个能成事的。”庄栓笑呵呵地摸着下巴道,“以后在海上,叔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 萧景田只是笑。 萧芸娘坐在炕上绣花,见麦穗在南房的窗台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不声不响地拿起条帚开始扫院子,心里对这个新嫂子很是满意,便对孟氏道;“娘,我三嫂是个勤快的,人也不错,可我怎么看着我三哥对我三嫂很是生分似的,他们两个是不是看不上眼啊!” “好好绣你的花,姑娘家家的,瞎操心什么?”孟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三哥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那样,对谁都冷着脸,你还指望他对你三嫂怎么样?” “娘,两口子跟别人能一样嘛!”萧芸娘翻着白眼说道,“按理说,作为男人对谁冷脸也不能对媳妇冷脸,要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女人找婆家图什么,就图男人的冷脸?” “哎呀,你胡说什么?”孟氏喝住女儿,低声道,“家里刚消停了几天,你且不可再生事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少掺和。” “娘,你都不知道,我三哥至今都在那张小床上睡呢!”萧芸娘冷哼道,“你是我亲娘我才提醒你的,若是这样下去,你就别想抱孙子了。” “那你说怎么办?”孟氏听了,叹道,“这样的事情,我当娘的怎么劝?” 总不能逼着儿子上媳妇的床吧! “娘,我倒是有个法子。”萧芸娘眸光流转了一番,悄声道,“我把三哥的床要过来,看他睡哪儿。” “能行吗?”孟氏表示怀疑。 “怎么不行,您瞧我的。”萧芸娘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绣活,穿鞋下了炕,去外面看了看,见萧景田不在,只有庄栓拿着刻尺来来回回地量着那些木头,便一溜烟地跑了回来。 麦穗扫完院子,又开始坐在井边洗衣裳,见小姑子出去又跑回来,也没在意,她洗完衣裳还得去织渔网,等萧景田的船做好了,这些网自然都能用上。 其他事情她帮不上忙。 唯一能做的,只有织渔网。 萧芸娘躲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收拾了一番,又悄声问孟氏斧子在哪里,慌得孟氏忙问道:“你不是说要把你三哥的床要出来吗?你要斧子干嘛?” “我要我三哥的床总得有理由吧?”萧芸娘有板有眼地说道,“我得把我的床劈了才行。” “什么?你要劈床?”孟氏闻言,差点晕倒,“你想了半天,你就想出这个办法吗?” “娘,难道您有更好的办法吗?”萧芸娘反问道。 孟氏不语。 她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娘,您说吧!您是要这张床,还是要您孙子?”萧芸娘直截了当地问道。 孟氏自然要孙子。 她做梦都想。 “这不就得了。”萧芸娘自顾自地地找来斧子,三下两下把她的床硬生生地给砸成了烧火柴。 噼噼啪啪地声音很大。 沈氏和乔氏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看,这小姑子又在发哪门子疯? “起了虫的床还留着干嘛?”萧芸娘故意大声嘟囔着,也不理会她们,自顾自地把床板塞到了灶间,又道,“反正三哥屋里还有张空床,我就先睡他的那个吧!” “也好,反正他们也用不着。”孟氏心虚地附和道。 母女俩进了南房。 把萧景田的铺盖一卷,抬到了里屋的大炕上,不等麦穗反应过来,便把萧景田的床给抬走了。 “三嫂,我屋里的床起虫了,借你们屋里的床用用。”萧芸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反正你们也用不着这床。” “就是,你们南房本来地方小,放张床干嘛?我早就想抬出来了。”孟氏心虚道,“等景田的船做好以后,这屋里光渔网就放满了,哪里能用上这张床。” 麦穗自然明白母女俩的心思,暗自腹诽道,难不成在婆婆和小姑子眼里,她已经凄惨到需要她们的帮助才能让男人上她的床吗? 拜托,她不需要! 第22章 夜话 萧景田一进屋,竟然发现他的床没有了,脸一沉,大踏步地去了正房问孟氏,得知缘由,不满道:“就算是起了虫,换换木板也能用,也不至于把床劈了烧火吧!怎么还把我的床给抬走了?” “景田,你屋里有炕有床的,又不是没地方睡,你妹妹的床坏了,不从你屋里抬床从哪里抬?”孟氏也豁出去了,索性不讲理道,“你看看你大哥二哥屋里,大人孩子都挤在一个炕上睡觉,你们屋里就两个人,难道还要占着炕又占着床?” 萧景田皱皱眉,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虽然两人相处了快两个月,也算是熟人了,但毕竟是头一次睡在一起,麦穗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但人家萧大叔被老娘和妹子算计得没地方睡,作为名义上的媳妇总不能霸着炕不让他上来睡吧? 目前看来,萧大叔也算是禁欲系的,清心寡欲得很,早起晨练,晚间冷水沐浴,生活很有规律,做事有板有眼,是个靠谱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说人家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分明是诽谤污蔑。 萧景田枕着胳膊,望着黑漆漆地屋顶,知道她没有睡,很是自然地问道:“你最近在织什么网?“ “我在织细眼网。”麦穗收回思绪,扭头看了看他,清清嗓子说道,“我听芸娘说,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很多黄花鱼从海上游过,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到这里来捞鱼,到时候这些渔网正好能用上。” “那是往年。”萧景田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今年村里的海域都被龙叔给围成鱼塘,岂能让别人过去捞鱼?你们且不可去惹那麻烦。” “哦,我差点忘了这事了。”麦穗这才想起现在鱼嘴村的海域成了龙霸天的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赶海了,心里很是失望,顿了顿,又问道,“那你船上不用细眼网吗?” “用倒是能用上,只是用的时候不多,这样,你帮我织几条粗眼网吧!”萧景田翻了个身,说道,“至于大小,怎么织,你去问大嫂二嫂就好。” “好。”麦穗轻声应道。 两人一时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景田便悄无声息地起身穿衣,外出晨练,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轻易改不了,也不想改。 麦穗自然不好意思再睡,便也跟着起身,梳洗了一番,才见正房的门开了,孟氏穿戴整齐地打水做饭。 麦穗忙过去帮着抱柴烧火。 俗话说,爹娘手下爱勤人。 不管在哪里,手脚勤快点,总是没错的。 “起得这么早啊!”孟氏展颜一笑,“我看你昨晚织渔网织到了后半夜,也不多睡一会儿。” “娘还不是也起得早。”麦穗笑笑,把柴火塞到灶房里,打着火折子,开始烧火。 不得不说,做萧家的媳妇,其实比想象中的要好。 婆婆不是个疾言厉色的,公公也不是个难说话的。 早上媳妇们也不用轮流着做饭,甚至可以起得比婆婆晚。 在麦穗的认知里,媳妇是不可以起得比婆婆晚的。 但萧家却是可以的。 她是沾了两个妯娌的光了。 但为人也不能太放肆,她能做多少,还是会做多少。 “媳妇,景田昨晚睡得好吗?”孟氏装作随意地问道。 “好。”麦穗会意,不以为然道,“他躺下就睡着了,一觉到了天亮。” 孟氏似乎有些失望,但见麦穗表情如常,便再没吱声,见锅里的水开了,便把盆里的玉米面搅均倒了进去,萧家的早饭通常都是玉米面粥,咸菜,和窝窝头,孩子们隔个三五天会有一个鸡蛋。 又过了一会儿,沈氏和乔氏才懒懒地从各自屋里走出来,在井边打水洗漱,萧菱儿和萧石头在院子里嘻笑着捉迷藏,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萧芸娘耷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狠狠地瞪了两个孩子一眼:“大清早的,叫唤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萧菱儿和萧石头吐吐舌头,悻悻地回了屋。 “哎呀我说小姑,你真是当一天姑娘做一天官,这都啥时辰了还睡觉?”乔氏一听不乐意了,冷笑道,“敢情你睡觉的时候,我们还得闭着嘴巴当哑巴?” “我说孩子呢,关你啥事?”萧芸娘毫不示弱,掐腰道,“怎么?我当姑姑的,说不得了?” “你说我的孩子,怎么不管我的事?”乔氏气得脸通红,“小孩子在自己家里玩玩闹闹地也不行吗?” “够了,你们都给我闭嘴。”萧贵田一把拽住乔氏进了屋,低吼道,“屁大点事,吵吵啥?” “有本事管你妹妹去,少来管我。”乔氏一把甩开他的手,生气道,“好端端地朝着孩子发火,有这么当姑姑的吗?” “她就那么个德行,你跟她计较啥。”萧贵田觉得此事是萧芸娘的错,便低声道,“昨天我瞧着爹从六婆家出来,你想想,爹去六婆家,肯定是去找她给芸娘说亲去了,芸娘很快就嫁了。” “就她那样的,好人家谁要。”乔氏撇嘴道。 “怎么啥事都有你?”孟氏也气得不轻,戳着萧芸娘的头骂道,“你这个暴躁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改不了了。”萧芸娘耸耸肩说道。 吃完饭以后,萧芸娘便约麦穗去赶海,比划道:“昨天我听牛五说了,说海里的黄花鱼明显多了,让咱们赶紧去捞点。” “可是你三哥说现在海上都成了龙叔的鱼塘了,咱们还能去吗?”麦穗有些犹豫。 “哎呀,没事的,咱们不去鱼塘那边就是了,这么宽敞的海,难道都是龙叔的?”萧芸娘不由分说地拉着麦穗就走。 “等等,我得拿着我的渔网。”麦穗匆匆回屋取了渔网,跟萧芸娘直奔海边。 海面上风平浪静,飘着数不清的红色布条。 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绚烂的花海。 几艘小船悠闲地穿插其中,有的在拉网,有的投放鱼苗。 隔得太远,麦穗看不清船上的人。 “三嫂,你看,那些用红布条圈起来的地方就是龙叔的鱼塘。”萧芸娘抬手指着那些红布条,认真道,“牛五说,前面那片礁石后面的浅湾是专门用来泊船的,不属于龙叔的,咱们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 “好,那咱们去看看。”麦穗一听还有个浅湾可以捕鱼,很是兴奋,提起裙摆,拿着鱼篓,跟着萧芸娘一步一滑地去了礁石后面的浅湾。 正是落潮时分,浅湾清澈见底,水流平缓。 礁石丛中有不少人大呼小叫地捉鱼,很是热闹。 成群的小黄鱼在礁石间隙里游来游去,很是喜人。 麦穗和萧芸娘都没撒过渔网,两人站在礁石上有些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脚下成群的小鱼呼啸而过。 麦穗急了,索性把裙摆系起来,把鞋子也脱了,说道:“芸娘,咱俩不如下水把渔网拉起来,多少还能捞点鱼吧!” “好。”萧芸娘一听,也脱鞋下了水。 姑嫂俩一人拽住一头渔网,慢慢朝鱼多的地方走去,一网下去,竟然捞起来不少鱼,看着网里活蹦乱跳的鱼,麦穗兴奋道:“芸娘,快把鱼篓拿过来。” 萧芸娘也很高兴,蹦跳着取过鱼篓。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鱼倒进鱼篓里。 一会儿工夫,两人的鱼篓便满了。 其他人也抓了不少鱼,人人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你们这帮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这里偷鱼,简直是无法无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兄弟们,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全都交给龙叔发落。” 第23章 闯祸了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 只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拿着棍子,气势汹汹地从岸堤那边走下来,将正在捉鱼的老老少少团团围住。 “这片海现在都是龙叔的地盘,不知道吗?”为首那汉子凶神恶煞般抄起木棍,用力打在礁石上,阴沉着脸吼道,“还敢在这里偷鱼,活够了吧你们?” “再说这里也不是龙叔的鱼塘。”一个身穿蓝粗布短褂的年轻人不服气地说道,“这是村里泊船的浅湾,我们抓几条鱼怎么了?” 他是里长黄有财的儿子黄大柱,平日里村里人见了,也会礼让三分,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很是不服气。 “哎吆嗨,嘴还挺硬啊!”为首那汉子二话不说,扬起棍子,劈头盖脸地朝黄大柱打去,黄大柱也不含糊,挥起拳头迎战,村里其他几个年轻人还算齐心,也纷纷挽起袖子上前助阵。 怎奈他们不是那群汉子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倒在水里,大呼小叫地喊救命。 “各位好汉,不要打了,有话好好说。”麦穗看不下去了,忙说道,“这都是误会,我们是真的以为这里只是泊船的地方,并非有意过来捉鱼的,再说龙叔的鱼塘刚刚建成,总得图个吉利,若是弄得大家有个三长两短,反而不好。” “就是啊,我们又不是有意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劝道,“有话好好说,大家不要打了。” “哼,少废话,老子不跟女人啰嗦,晦气。”为首那汉子虽然不屑跟麦穗说话,但还是制止了手下,“好了,不要打了,带走,给我通通带走。” 萧芸娘见为首那汉子如此蛮横,自然是吞不下去那口气,刚想上前说几句,却被麦穗眼疾手快地推到了礁石后面,顺势把鱼篓递给她,低声道:“你不要起来,他们没看见你,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赶紧回家。” “那你怎么办啊三嫂?”萧芸娘低声道,“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回去的。” “你放心,自古法不责众,我们这么多人,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麦穗压低声音道,“再说这也不是啥好事,能走一个算一个,记住,务必把这些鱼带回家去。” 萧芸娘点点头,咬咬嘴唇,抱着鱼篓往里缩了缩身子,慢慢地退到了渔船后面。 “快走快走,磨磨唧唧地干嘛?”为首那大汉朝众人吼了一声,又扭头对其他人吩咐道,“先把他们关起来,等我请示一下龙叔再作决断。” “是。”其他人齐刷刷地应道。 待那些人走后,萧芸娘才背着鱼篓溜回了家。 “什么?你三嫂他们被龙叔的人带走了?”孟氏闻言,脸色苍白道,“ 这可如何是好,你大哥二哥不是在海上吗?你没去找他们吗?” “娘,我想去来着,可我还背着这么多鱼,怎么去找他们啊?”萧芸娘郁闷道,“我三嫂说了,这鱼不能丢。” “哎呀,你们这是……”孟氏不知道说啥好了,忙放下手里的活,急匆匆地往外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你三哥去镇上买桐油不在家,算了,还是我去找你大哥二哥问问吧!” “娘,您等等我,我也去。”萧芸娘忙放下鱼篓,跟了上去。 村里人得到消息,也纷纷着急忙慌地赶到海边探消息。 萧福田和萧贵田也在。 两人无辜地表示对此事不知情。 心里对麦穗也颇有怨言,没事在家里好好待着得了,出来惹什么乱子! “福田,你过去问问,看能不能求个情,让他们把老三媳妇放出来。”孟氏焦急道,“你们总归是龙叔的人,想必这点人情还是能给的。” “娘,不是我们不帮忙,而是我们刚来也没几天,对其他人也不熟悉。”萧福田皱眉道,“再说他们只是被关在那边屋子里,没人打他们,也没人骂他们,您就不要操心了。” “就是,此事我们说啥也没有用,就看龙叔怎么处理了。”萧贵田也打着哈哈说道,“您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待龙叔来了,问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如此说来,大哥二哥是不想帮忙了?”萧芸娘问道。 “芸娘你啥意思啊?什么叫我们不想帮忙?我们是帮不忙。”萧贵田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妹妹了,啥话到她嘴里也变了味,黑着脸,拽着萧福田就走,“走走走,咱们干活去,今天还得下网呢!”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孟氏白了萧芸娘一眼,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你哥哥拌嘴。” “好吧,又是我不对。”萧芸娘有板有眼地问道,“那您说怎么办?” “你先去那边看看你三嫂怎么样了。”孟氏说道,“我去找你爹,让你爹去镇上走一趟,找龙叔求个情。” 母女俩立刻分头行事。 关押麦穗他们的这间屋子很大,足足有两大间,晌午的阳光从低矮的窗棂里影影绰绰地洒了下来,斑斑点点地在地上晃动着,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网线和几张破烂不堪的渔网。 他们一进去,很自然地分成了两间,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几个年轻人被打了一顿,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也没有什么力气,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女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唾沫横飞地骂着那几个大汉,说他们狗仗人势,为虎作伥,为了这么点小事,竟然把她们关了起来,真是欺人太甚。 麦穗找了个角落,抱膝坐在地上歇息,龙霸天虽然去过萧家吃饭,但她并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是来请萧景田到鱼塘这边来帮忙的,如今看来,这个龙霸天并不是什么好人,别的不说,光看他的手下就知道了。 下人如此嚣张蛮横,主子能好到哪里去。 看来萧景田早就知道了龙霸天的为人,才拒绝了他。 正想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妇人走过来,笑道:“哎呀,这不是景田媳妇吗?你嫁过来那天,我去你家吃过喜酒呢!” “这位嫂子是?”麦穗笑着问道。 “嗨,这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那妇人有板有眼道,“我跟你婆婆是本家,我是她的堂侄女, 论起来,你得喊我表姐,咱们虽然是亲戚,可平日里各忙各的,也不经常见面,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 “表姐。”麦穗从善如流地唤道。 这时,又有几个妇人走过来,嘻嘻哈哈地问道:“木鱼家的,这小媳妇是谁家的啊,长得这么俊俏,俺们怎么没见过呢?” “是景田媳妇啊,我堂姑姑家的儿媳妇。”小孟氏亲亲热热地挽起麦穗的手,向麦穗一一介绍,这是狗蛋媳妇,这是梭子媳妇等等。 “原来是景田媳妇啊!”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闻言,不停地打量麦穗,只是讪讪地笑。 触到她们脸上的表情,麦穗顿觉奇怪。 难道她是萧景田的媳妇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 第24章 被关了起来 黄有财得到消息,心急火燎地来到海边。 “里长,他们欺人太甚,咱们村的人根本就没有到龙叔的鱼塘里捞鱼。” 狗蛋立刻迎上前告状,当他得知他媳妇也被关在里面,他都快疯了。 “里长,您快跟他们说说,有啥事咱们慢慢商量,先让他们把人放出来再说。”梭子同仇敌忾地拽住黄有财的衣角,急声道,“听说他们还动手打了人,你家大柱伤得不轻啊!” 他媳妇也被关在里面哪! “里长,让他们放人,说起来,这还是咱们村的海呢!” “就是,难道咱们连自己村的海也不能赶了吗?” …… 众人议论纷纷。 黄有财脸色一沉,沉思片刻,抬脚就朝那几个看守的大汉走去,点头哈腰道:“诸位好汉请了,鄙人是鱼嘴村的里长,村里人误闯了龙叔的鱼塘,是我这个当里长的不对,怪我没有跟他们说清楚,俗话说得好,不知者不怪,麻烦诸位通融一下,把他们放了吧!” “此事我们头已经去禀报龙叔了,你们尽管等着就是。”其中一个大汉不屑道,“只要龙叔发了话,我们就立刻放人。” 黄有财还想说什么,但见那大汉神色狰狞地看着他,便悻悻地退了出来。 “里长,咱们怎么办?”狗蛋和梭子忙迎上来问道。 “还能怎么办?等着呗!”黄有财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在里面,他才懒得管呢! “里长,景田媳妇也在呢!”狗蛋低声道。 “你个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黄有财眼前一亮,语气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有板有眼地说道,“那啥,你们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赶紧跟我说,我这就去找萧景田商量商量。” 狗蛋和梭子会意,脸上也有了喜色。 对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都说萧景田是个有本事的,现在龙叔的人抓了他的媳妇,看他怎么办? 萧景田去镇上还没有回来。 连同庄栓也不在。 黄有财在萧家门口急得团团转。 “他爹去了镇上找龙叔求情去了,里长不要太担心。”孟氏反而比黄有财更沉着,见他耷拉着脸,很是沮丧,便叹道,“这说起来,咱们村里人的也没有啥错,大家赶海都赶习惯了,就算误闯了他们的鱼塘,他们也应该谅解才是,哪能一言不合就动手?” “四嫂,我也有难处啊!”黄有财叹道,“当初龙叔来咱们这里包海建鱼塘,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啊,但人家有许知县撑腰,咱们也没有办法啊!” 孟氏点头道是。 沈氏和乔氏在屋里听了,幸灾乐祸地对视一眼,一声不吭地继续织渔网,虽说现在萧福田和萧贵田不出海了,但鱼塘里还得用渔网,龙叔说了,以后她们的渔网,他都包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宗海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让黄有财愈加沮丧,龙霸天不在镇上,说是去了禹州城。 禹州城离鱼嘴镇上百里路,就算是龙霸天当天往回返,估计也得晚上回来了。 黄有财当即决定去找许知县。 “我跟你一起去。”萧宗海也不含糊,到家连口水也没顾上喝,又跟着黄有财急急地去了县衙。 门房说许知县也不在。 两人傻眼了,又不甘心离开,索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耐心地等。 时值六月,屋里很是燥热。 黄大柱却连说冷,还不停地咳嗽。 一屋子人很是担心。 小六子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道:“大柱哥发烧了。” 说着,使劲地晃门:“快放我们出去,有人生病了。” 没人搭理他们。 众人无奈,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纷纷把地上凌乱的干草收集起来,让黄大柱躺下,小六子脱下褂子给他盖上:“大柱哥,你撑着点,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大柱刚才落了水,肯定是受了风寒了。”狗蛋媳妇嘀咕道,“那些人也太狠了。” “六月天也能受寒吗?”梭子媳妇不解问道。 “大柱兄弟刚才落了水,接着又到了这热屋子里,这一冷一热的,也算是受了风寒了。”麦穗虽然不是大夫,但好歹以前看过几本医书,对风寒这样的小病也有些了解,她走到那扇长满杂草的窗台处,端详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拔了几棵野菜,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到黄大柱面前,轻声道,“大柱兄弟,这是茶蓝菜,也是一味药材,你把它吃下去,很快就好了。” “咦,这是药材吗?”狗蛋媳妇很好奇,说道,“我家兔子经常吃这个,我以为是野菜呢!” “大柱哥,那你赶紧吃吧!你就当自己是兔子好了。”小六子忙道。 众人一阵哄笑。 “多谢嫂子。”黄大柱也顾不得许多了,接过来就大口吃了下去,连根都吞了下去。 这些野菜他自然也认得,兔子能吃,他也能吃。 “景田媳妇,你会给人看病啊!”小孟氏很是欣喜,在她的印象里,那些会看病的大都是鹤发童颜的老汉,很神秘,也很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冷不丁有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识得药材,她自然震惊。 “哪里哪里,也是别人告诉我的。”麦穗浅笑道,村里的女人几乎全都目不识丁,甚至男人们认字的也少,她不想出这个风头。 好在原来的麦穗也是识字的,正好可以打个掩护。 黄大柱吃了那几棵茶蓝菜,虽然气色不是很好,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人也渐渐有了精神,身上也不像刚才那么烫了,他对麦穗很是感激,一个劲地说多亏了景田嫂子。 众人也跟着夸麦穗,连说景田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 麦穗略感羞涩,低头不语。 她也觉得她是个好媳妇,好到需要婆婆和小姑来帮她算计她夫君上她的床。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外面的人丝毫没有要放他们出去的迹象,众人气得把门拍得哗啦哗啦响,齐声喊道,说黄大柱正在发高烧,再不放人就出人命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萧芸娘见那几个大汉丝毫不为所动,气得一跺脚,风风火火地去了黄有财家。 不巧,黄有财家锁着门。 萧芸娘只得悻悻回了家。 萧景田和庄栓在镇上买完桐油,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造船所需的铆钉之类的,见天色不早了,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 听说此事后,萧景田脸一沉,信步去了海边。 第25章 他来了 “没有龙叔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人,再说了,只是发个烧,也死不了人。”那些大汉不认识萧景田,嚣张道,“滚滚滚,谁来求情也没有用,你们鱼嘴村的里长都不好使,惹火了老子,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该滚的是你们,不是我。”萧景田沉声道,“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抓你们鱼塘的鱼,是你们无理在先,赶紧给我放人。” “哼,又来一个讨打的。”几人气势汹汹地扑了上去。 双方打成一团。 麦穗听着外面的声音耳熟,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没错,是他来了。 “是景田哥来了。”小六子趴在门口,兴奋道,“快看,景田哥把他们都趴下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一下子从外面踹开了。 萧景田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犹如天神临世般耀眼夺目,身后,几个彪形大汉正躺在地上呻吟,全然没有了适才的嚣张跋扈。 众人呼啦一声围了上去,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地问道:“景田,你放了我们,龙霸天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放心,我自有话说。”萧景田肃容道,“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忙簇拥着黄大柱快步出了屋子,急吼吼地朝村里走去,唯恐那些人再把他们抓回去。 麦穗也跟着走出屋子,看着四下里狼狈的场面,走到萧景田面前,内疚道:“对不起,我给你惹乱了。” 她知道,若不是她也被关在这里,说不定他不会来。 “无妨,这不是你的错。”萧景田嘴角扯了扯,再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麦穗忙提着裙摆,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暮色四合。 橙色的夕阳妩媚地铺在海面上,些许低飞的海鸟点缀其中,晚风裹着海的气息温柔地袭来,他大踏步走在前面,衣角翻飞。 麦穗不禁心头一热,快走几步,关切地问道:“若是龙叔为难你,该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你无需操心。”萧景田头也不回地说道。 麦穗知趣地闭了嘴。 吃饭的时候,萧贵田见大家谁也没有提萧景田去海边强行放人的事情,便忍不住地责怪道;“景田,你今天也太冲动了,他们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得有龙叔来决定,你倒好,来不来就直接把人给放了,龙叔不恼你才怪呢!” “就是,人家龙叔刚来咱们这里建鱼塘,总得树树威,就算错抓了,也没什么,又没打没骂的,倒是你沉不住气了。”萧福田也埋怨道,“你也不想想,我们还在龙叔手下当差事,你这么一闹,让我们如何面对龙叔?” 沈氏和乔氏闻言,目光不约而同地在麦穗身上落了落,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要不是因为她,老三哪能这么鲁莽地去惹龙叔? 真是的,没事去海边抓什么鱼,装贤惠! 妯娌俩越想越生气。 “若是龙叔追究起来,我会亲自向龙叔说明白,此事跟大哥二哥无关。”萧景田坦然道,“今日我并非莽撞,而是此事的确是他们的错,若是因此得罪了龙叔,我自当一人承担责任。” “都是一家人,啥承担不承担的。”萧宗海放下筷子,对萧福田和萧贵田说道,“大不了咱们不去龙叔那里做事就是了,只要兄弟们心齐,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近在家门口的海,突然成了别人的了,他其实心里也不习惯,乡里乡亲的,就算真的抓了鱼塘的鱼,也犯不着如此惊天动地抓人吧! “敢情爹是让我们听老三的吗?”萧贵田不满道,“他做什么,我们也跟着做什么,这才叫心齐吗?” “大哥二哥,此事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麦穗内疚道,“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浅湾也是龙叔的地盘。” “说起来,此事是个误会。”孟氏忙打着圆场道,“我都听芸娘说了,他们是在浅湾那边抓鱼,离龙叔的鱼塘远着呢!” 萧福田和萧贵田这才闭了嘴,胡乱扒了几口饭,闷闷不乐地领着媳妇孩子回了屋。 不管怎么说,这次萧景田是肯定得罪龙叔了,哪有一句话不合就跟人干仗的道理,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爹,我知道您喜欢热闹,喜欢看着我们兄弟和和气气地住在一起,可是爹,这样是过不好的。”待他们走后,萧景田倚着窗台,一本正经道,“您不知道,在外面就算有钱有势的大家族,他们也不是都在一起住的,常言道,树大分枝,人多分家,无论是分枝还是分家,都是为了让树或者家更繁茂而已。” “也是,秧子多了不长,果子密了不大。”孟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萧宗海,叹道,“既然孩子们都愿意分,不如分了的好,你也不要拧着劲非得逼着孩子们住在一起,他们的路还长着呢!” 孟氏自然也愿意分家的。 别人家都是媳妇看婆婆的脸色,到她这里,则调了个。 孟氏嫁过来的时候,萧宗海的老娘已经去了,她没受过婆婆的气,本来以为她从此以后不用看人脸色过了,却不想,老了老了,却受尽媳妇的气。 萧宗海沉默不语。 难道这个家真的只有分家这条出路吗? 第26章 衙门里来人了 “我知道爹在为房子的事情发愁,爹放心,庄叔说他还有两处院子空着,说若是咱们家住不下,就先住在他那里。”萧景田慢腾腾地喝着茶,继续道,“庄叔的那两处院子您是知道的,自从盖起来就没住过人,并不比咱们家这个院子差,砖瓦和木材都是上好的。” 庄栓的老妻蒙氏是关外人,前些年关外那边不太平,战乱不断,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庄栓的小舅子是生意人,家里小有薄资,托人捎了些银两过来,让他们在村里盖两处房子,说等把手头上的生意料理完,就带着妻儿老小过来投奔姐姐和姐夫。 谁知房子盖好了,蒙小舅子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为此,庄栓还托人去关外打听小舅子的下落,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小舅子一家卖了铺子,散了家财,准备过来投奔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凭空失踪了。 这房子一空就是七八年。 麦穗一声不吭地坐在孟氏身边,静静地听父子俩说话,她突然发现萧景田这个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肯定能把事情搞定,要不然,他不会考虑得如此周全。 或许,他早就看明白了。 这个家是非分不可了。 “就算是分家,也没有借人家房子住的道理。”萧宗海显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萧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辈才好不容易有了三个儿子,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家里人丁兴旺,儿子们能够兄友弟恭地过日子,而不是各过各的日子。 “若是大哥二哥中意那两处院子,咱们可以买下。”萧景田以为萧宗海担心村里人说闲话,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不中意,就先借住一年,咱们再盖新房子,房子的事情爹娘不用担心,房钱我来出,我离家十年,也没能在爹娘眼前尽孝,如今我回来了,自当不再让爹娘再为这些琐事劳心费力了。” 麦穗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田,倒不是她不同意他的说法,而是他哪来那么大的自信,能在短时间内,攒够盖两处院子的银子,别忘了,还有两袋白面的聘礼呢! “你哪有那么多银子?再说,如今你也是成家的人了,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扛这么多饥荒。”孟氏显然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皱眉道,“此事还得听你大哥二哥的意思,说不定他们只是想分家不分院呢!” “若是分了家,还在一个院子里住,那还叫分家?”萧芸娘嘀咕道,“分家就是应该分出去过嘛!” “你给我闭嘴,分不分家是你一个姑娘家成天挂着嘴边嚷嚷的吗?”萧宗海低吼道,“你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掺和娘家的事情作甚?” 萧芸娘见她爹发了火,讪讪地闭了嘴。 “还有老三你今天的确是冲动了,明天去镇上给龙叔赔个不是,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也不好。”萧宗海嘱咐道,“别忘了你大哥二哥还在龙叔手下当差呢!” “我不去。”萧景田面无表情地拒绝,调头就走。 “你……”萧宗海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爹,不要生气了,有话好好说。”孟氏劝道。 “好好说,你看他像是跟我好好说话的样吗?”萧宗海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索性对着孟氏吼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孟氏语塞。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正吃着饭,却见牛五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急声道:“三哥,大事不好了,衙门的人已经进村了,说你昨天在海边蓄意伤人,前来拿你,你赶紧躲躲吧!” 炕上的人都愣了。 娘呀,此事竟然惊动了衙门,是闹大了啊!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躲什么躲?”萧景田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转身往外走。 “景田,你不能出去啊!”孟氏脸色苍白地拽住他的衣角,颤声道,“你先出去避避风头,有啥事娘给你挡着。” 沈氏和乔氏脸上顿时扬起一丝幸灾乐祸地笑,哎呀,果然是母子情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初出什么风头! 萧福田和萧贵田讪讪地没吱声,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办法。 “娘,你不要担心,我没事。”萧景田说着,信步走了出去,刚出门口,却见吴师爷正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了胡同,便上前淡然道,“我自会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实在无需各位劳师动众。”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吴师爷上下打量了萧景田一番,不阴不阳地说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请壮士不要怪罪。” 大概是因为萧景田浑名在先,他不太敢放肆,手一挥,身后的衙役便自动闪开一条路。 萧景田云淡风轻地走了过去。 众衙役这才呼啦一下簇拥着他出了胡同,朝村外走去。 “等等。”麦穗急急地从屋里奔出去,快步走到萧景田面前,低声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却不想连累了他,她心里很不安。 “我今天可能会回来得晚些,你不必担心。“萧景田抬头看看天色,边走边道,“你一会儿去把地里的野燕麦草晾开,我估计后晌会有雨。” “你是故意让雨淋一下吗?”麦穗很是惊讶。 “对,你尽管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是。”萧景田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麦穗点点头,又问道,“那若是许知县难为你,今天不让你回来,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萧景田索性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触到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淡然道,“你回去吧,此事不用你操心。” 麦穗见他这样说,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一进门,便传来孟氏低低地哭声。 “哭什么哭,这事也并非是老三的错,去衙门说清楚也好。”萧宗海低吼道,“多大点事,你就慌成这样?” 萧福田和萧贵田倚在炕边没吱声,不是他们不帮忙,他们总不能跟衙门里的人硬抗吧? 牛五也黑着脸站在院子里,一筹莫展,若是别人敢找萧家的麻烦,他早就挽挽袖子冲上去了,可来的人是衙门的人,他就怂了。 萧芸娘沉着脸,大踏步往外走。 第27章 人情 “芸娘,你去哪里?”牛五喊道。 “我要去镇上找许公子。”萧芸娘说道,“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早点让我三哥回来。” “芸娘,咱们还是等等看吧,若是后晌你三哥再不回来,咱们再找许公子问问也不迟。”麦穗上前低声道,“若是你三哥自己能处理好,那咱们岂不是又得欠许公子一个人情?” “三嫂说得对,你们先不要着急,这样我先去龙叔那边走一趟,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我回来咱们再商议就是。”牛五说着,匆匆出了门。 萧芸娘也只得点头道是。 麦穗看看天色,便拿起木叉去了凤凰岭那边的荒地。 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在地里晃荡,围着垛在地头上那几大垛燕麦草转圈,见麦穗过来,竟然逃一般地跑了。 麦穗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该不会是想使坏吧? 但见地里并无异样,她才按照萧景田吩咐地那样把晒干的野燕麦草一一挑开,均匀地铺在地里。 好不容易晒干了,却要让雨再淋湿,真是不懂。 到了后晌,萧景田还没有回来。 萧芸娘彻底按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镇上看他三哥。 萧宗海和孟氏不让去,说一个姑娘家在镇上乱跑算怎么回事。 三人吵成一团。 “爹,娘,我陪芸娘去镇上看看吧!”麦穗说道,“咱们也不能在家里等着,总得打听打听景田在衙门里怎么样了。” “你们听听,就你们一个劲地让等,等,与其在家里傻等,不如亲自去打探一下。”有了麦穗这话,萧芸娘更加按捺不住,拉着麦穗就出了门。 “那你们早去早回。”孟氏只得妥协。 姑嫂俩匆匆去了镇上。 鱼嘴镇虽然小,却是五脏俱全,路边林林总总开了许多店铺,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萧芸娘熟门熟路地领着麦穗进了一家绣坊,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锦绣绣坊。 锦绣绣坊是许知县的夫人谢氏的陪嫁铺子,生意不错,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 绣坊装饰得很是雅致,墙壁上悬挂着已经做好的各种绣品,做工精美,针脚细腻,数十个身着粉衣绿裤的年轻绣娘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各自的绣架前刺绣,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个约莫着三十多岁的妇人盈盈上前打着招呼:“萧姑娘来了,可是来送绣品的?” 她穿一身大红色的羽丝缠枝百合长裙,肤如凝脂,目若点漆,未语先笑,是个很妩媚的妇人。 麦穗是女子,也觉得很是惊艳。 “九姑,我有点急事,要找许公子。”萧芸娘忙道,“许公子今天来过这里吗?” “这两天少东家还真是没来过这里,你找他有什么事?”九姑打量了麦穗一眼,疑惑道,“你可是要介绍新的绣娘吗?” “不是,是家里的一点琐事,要找许公子帮忙。”萧芸娘顾不得跟九姑闲扯,忙道,“九姑,我们去哪里能找到许公子?” “咱们少东家最近正在准备参加乡试,我猜他现在多半在麒麟书院用功呢!”九姑捏着帕子,翘着兰花指,含笑道,“不过,我猜就是你去了,少东家未必肯见你,麒麟书院就是王大善人家隔壁,少东家又是王大善人未来的女婿,肯定是要避嫌的。” “多谢九姑提点,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告辞。”麦穗浅浅一笑,拉着萧芸娘出了绣坊,她觉着这个九姑眉眼间太过妖娆,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三嫂,我不怕被人说闲话,咱们这就去书院找许公子吧!“萧芸娘不以为然道,“就算是王大善人家小姐看见了,又怎么样?难道她还不准许公子跟别的女人说话了吗?” “芸娘,你去不如我去,你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多少得顾忌自己的名声才是。”麦穗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子其实挺不错的,平日里嚣张了些不假,但对家里人还是掏心掏肺地好,见她满脸不服气的样子,又道,“你三哥到底是我的夫君,我出面给夫君求情,别人也说不着什么,名声这东西,不是你不在乎,就可以虽然作践的。”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萧芸娘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笑道,“那咱们一起去,我在书院旁边的茶馆等你。” “好。”麦穗欣然答应。 貌似有个小姑子还不错的。 麒麟书院是镇上的公学,由县衙督办,几十年间,倒也出过几个举人进士,他们也曾鲜衣怒马地回到家乡,很是风光,据说还有人一路做到了京官,他的画像至今还贴着书院的墙上,供学子们膜拜。 画像上那不十分俊朗的脸,激励着众学子们前赴后继地去参加科考,孜孜不倦地寻那书中的黄金屋和颜如玉,院风素以坚忍不拔名扬百里。 一次不中,再考,二次不中,再再考。 糊着白麻纸的雕花窗子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院子里两棵参天的梧桐树树影婆娑,铺着青石板的小径弯弯曲曲,一直蜿蜒到书房门口。 不远处,一个灰衣老汉正挥舞着大扫帚在扫地,扬起团团尘土。 麦穗看看天色,知道快到了下学的时辰,也就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等,原来的麦穗跟着吴三郎来过这里几次,对书院的作息并不陌生。 “麦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吴三郎他爹吴夫子信步从门房走出来,抚摸着花白的胡子,面无表情道,“你来找三郎的吧?成何体统,你一个成了亲的女子到这里来也太不像话了,赶紧走,且不可再生事端诱我儿行那不忠不孝之举,三郎是不会见你的,你要知道自己的本分。” “夫子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找吴三郎的。”麦穗正色道,“我来书院是因为有点私事要找许公子,烦请夫子代为通传。” “哼, 许公子乃人中龙凤,岂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还是回去吧,不要辱没了我书院清净之地。”吴夫子一甩袖子,大踏步进了书院。 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赶紧走,许公子并不在书院,就是在,他也不会见你的,若你执意纠缠在此,休怪我不客气了。” 麦穗顿觉好笑。 就算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也不会到这里来找吴三郎啊,这老头也太自恋了吧! 门口,两个小丫头盈盈路过,闻言,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这小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还到书院里来缠着郎君不放? “三嫂,你别难过了,许公子不在,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萧芸娘见麦穗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忙安慰道,“咱们不如直接去县衙打听打听消息,只要知道三哥安好,咱们也就放心了。” “也好。”麦穗欣然前往。 姑嫂俩去了县衙,却吃了个闭门羹。 守门的衙役不但不透露半点口风,还凶巴巴地赶她们走。 两人只得愤愤离去。 半路上,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前面。 “穗儿,你是有事吗?”吴三郎跳下马车,欣喜道,“我听说你去书院找过我?” 第28章 青梅竹马吴三郎 “我去过书院不假,但不是找你。”麦穗冷冷说着,拽着萧芸娘就走。 萧芸娘没见过吴三郎,只是不停地回头看他。 心里暗忖,难道三嫂跟这个人有什么过节不成,怎么一见面就像是要吵架似的。 “穗儿,我下个月就要去禹州城姨母家小住一些日子,准备参加今年的秋试,估计得年底才能回来。”吴三郎望着前面那个依然消瘦单薄的身影,柔声道,“锦绣绣坊的九姑每隔半个月便会去一趟禹州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找她捎信给我。” 上次两人约定好了私奔,他却被他娘锁在家里脱身不得,不管怎么说,总是他负了她。 只有为她做些什么,他才心安。 “不必了。”麦穗边走边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其实细想起来,原来的麦穗跟他只是青梅竹马的情意而已,哪怕他决定要带她私奔,也不曾说出他的心意。 如今两人私奔不成,在吴家人眼里,她却成了不知廉耻的那个。 “穗儿,你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吴三郎大声道,“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死而无憾。” 麦穗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呸! 萧芸娘见吴三郎这么说,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他是谁,索性停下脚步直言道:“这位公子,你无需上刀山下火海,如果真要帮忙,就麻烦你去衙门里找许大人说情,让他们把我三哥放了,我三嫂就原谅你了。” 吴三郎一头雾水。 县衙后院。 丝竹声声,歌舞升平。 “景田哪,你不要怪叔,叔大张旗鼓地拿你来衙门,只是想借你立立威而已,并非是有意为难你。”龙霸天看了看萧景田,见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又道,“昨天的事情,横竖是我那几个手下不对,他们不该乱抓人,听说还错抓了你媳妇,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个你放心,回头我找他们算账。” “对对对,说起来,这是一场误会而已。”许知县忙道,“龙叔说了,浅湾那边本来就是泊船的地方,并不是鱼塘的范围,大家可以到那里去赶海的。” 萧景田不吱声,只是沉着脸闷头喝茶。 龙霸天和许知县对视一眼,心里暗忖,他倒是个能沉住气的,如此一来,倒显得他们很是理亏似的。 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景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龙霸天敬你是条汉子,愿意跟你推心置腹地说说话,最近海路不太平,屡屡有商船客船被劫的事情发生,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我虽然走南闯北数十年,却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凶猛的海盗,这不,远海那边不太平,我才回村建了鱼塘自己养鱼,我这也是没法子啊,手下数百名兄弟都等着养活家里的妻儿老小呢!”龙霸天侧了侧身子,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若想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出海,得有一个能镇住那些海盗的厉害人物出面才行,而这个人选,非你莫属,所以,只要你愿意帮我押货,条件随便你开,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景田,都是乡里乡亲的,有钱大家一起赚,没什么不好的。”许知县语重心长地跟着劝道,“再说了,眼下你已经成亲,就算为了爹娘和媳妇,也应该有所作为,跟着龙叔干,龙叔是不会亏待你的。” “许大人,龙叔,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并非我心高气傲,不想跟你们做事,而是我虽然在外闯荡多年,却只是虚名在外,这些年因为个人生计,也屡屡置身险境,几次差点葬送性命,故此名利对我而言,早就是天边浮云。”萧景田淡淡道,“所以在下只想在双亲面前尽孝,踏踏实实地做个庄稼人,安安稳稳地过几天舒坦日子,还望大人龙叔成全。” “理解理解,百善孝为先嘛!”龙霸天哈哈一笑,若无其事道,“这事以后再说,咱们好商量。” “对对对,好商量好商量。”许知县知道龙霸天并没有死心,也跟着笑道,“龙叔求才若渴,无可厚非,但景田想要尽孝,也在情理之中,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来人,上菜,咱们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定要好好喝一杯。” “大人,龙叔,既然此事说明白了是个误会,那我也该告辞了。”萧景田起身抱拳道,“此事虽是误会,但总是我鲁莽了些,日后一定引以为戒,跟人和气相处才是。” “咱们都引以为戒,都引以为戒。”龙霸天假笑道。 许知县一直把萧景田送到了县衙门口,见四下无人,忙低声道:“景田,你在外多年,可听说过成王?” 成王萧云成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因当年谋逆的九王爷一案受了牵连,被关进了宗人府。 一年前,宗人府意外失火。 成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成为宫廷一大悬案。 皇上如鲠在喉,重金悬赏缉拿成王。 为此,各路英雄跃跃欲试,看谁都像成王。 可惜,成王从此销声匿迹,仿佛凭空消失了。 “成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听说过。”萧景田心头微动,沉声问道,“大人怎么这么问?” “听说成王到咱们禹州城来了。”许知县神秘道,“若是咱们能在禹州把成王缉拿归案,解押入京,那得多大功劳啊!景田,你愿意不愿意跟着我建功立业?你放心,平日里你种你的地,尽你的孝,等我查出个名目来,你带人前去捉拿就行,你放心,此事就你我两人知道,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跟着他才是正道。 龙霸天再怎么有能耐,也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孰轻孰重,萧景田心里自然明白。 “大人,我一介草民,实在不好插手朝廷之事,还望大人谅解。”萧景田毫不犹豫地拒绝。 第29章 各怀心思 萧景田回到鱼嘴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麦穗和孟氏正站在村口忐忑不安地等他回来,见萧景田无恙,孟氏才彻底松了口气,忙上前问道:“景田,你没事吧,许大人和龙霸天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萧景田看了看麦穗,问道,“地里的燕麦草都晾开没有?” “都晾开了。”麦穗答道。 萧景田点点头,不声不响地往回走。 天上月明星稀,晴空万里。 麦穗有些不解,这天会下雨吗? 吃饭的时候,牛五不请自来,唾沫横飞地说了一通他去龙叔那边的经过:“龙叔说了,这是场误会,浅湾那边本来就是大家泊船的地方,村里人去那里抓鱼捞虾,不算是闯了龙叔的鱼塘。” “龙霸天还算是通情达理。”萧宗海缓缓点头道。 “牛五,你没吃饭吧!”孟氏端上一盘窝窝头,招呼道,“婶子家也没啥好吃的,也不拿你当外人,快脱鞋上炕一起对付几口得了。” “嘿嘿,俺就喜欢吃婶蒸的窝窝头。”牛五就等这句话,颠颠脱了鞋上炕吃饭。 “那以后也得涨点眼色,不要经常去鱼塘那边晃荡,免得再惹麻烦。”萧福田往后挪了挪身,给牛五让了一点地方,又看了看萧芸娘,说道,“现在今非昔比,鱼塘那边都是一群大男人出出进进的,姑娘家家的,能不去就不要过去,总得避点嫌不是?” 他不好意思说麦穗,只能敲打萧芸娘。 麦穗装糊涂,只是埋头吃饭,她不能认同萧福田的话,难道只为了避嫌,连海都不能赶了吗? 反正龙叔都说浅湾不是他的了,以后她还是要去浅湾那边赶海的。 “现在你们都不出海了,还不兴我们去赶海抓点鱼尝尝鲜?”萧芸娘不服气道,“再说我们从村里去浅湾那边也不路过鱼塘,也没啥可避嫌的。” “不让你去你就不要去,瞎嚷嚷啥?”萧贵田见萧芸娘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悦道,“你看这次惹了多大的乱子?鱼嘴村的人都知道你三哥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这知情的,知道他因为龙叔抓了村里人才动的手,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三哥又犯了啥事了呢!” “我三哥这次被抓,难道是因为我吗?”萧芸娘气呼呼地说道,“都说了是场误会了,怎么还说是惹了乱子了。” 反正她说啥也不对。 “大哥二哥,你们也不用如此小心,不是还有咱们哥几个在鱼塘那边嘛!”牛五津津有味地吃着窝窝头,腌咸菜,笑嘻嘻地说道,“以后芸娘和嫂子们想去赶海就尽管去就是,这次连龙叔都说了,是个误会。” “听听,牛五哥都比你们有胆量。”萧芸娘哼哼道。 “哎呀我说小姑,你怎么好赖话听不出来呢?”乔氏冷笑道,“你大哥二哥的意思,你一个姑娘家总得顾及一下自己的名声,若是成天往海边跑,知道的你是去赶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去私会男人呢!” “二嫂,你这话怎么说?别人赶海是赶海,我去赶海就成了私会男人了?”萧芸娘气得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愤然道,“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这么污蔑我?” “够了,都给我闭嘴。”萧宗海训斥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吵得鸡飞狗跳的?也不怕牛五笑话。” “嘿嘿,无妨无妨,我不是外人。”牛五嚼着窝窝头,嘻笑道。 “芸娘,你哥嫂也是为了你好。”孟氏忙上前打圆场,讪笑道,“就因为是自家人,他们才会想这么多,外人谁管啊!” “哼,为了我好,我看为了他们自己吧!”萧芸娘撇嘴道,“你看看今天就知道了,我三哥被带走以后,他们在干嘛?还不是一个劲地说他们没法子,还说这本来就是我三哥的错,还不如个外人,人家吴三郎倒是个外人,可人家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去了衙门,要不是他,我三哥能这么快回来?” 吴三郎? 众人愣了,齐刷刷地看着麦穗。 麦穗也愣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怎么话锋一转转到她身上了呢? 这小姑子跟她有仇啊! 萧芸娘也自知失言,忙解释道:“今天我和三嫂去镇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吴三郎,是我情急之中告诉我三哥的事情,不管我三嫂的事。” 萧福田和萧贵田也不再搭话,只是闷头吃饭。 倒是牛五,大刺刺地问道:“三嫂,吴三郎是谁?” 他上个月刚回村,并不知道麦穗跟吴三郎之间的长长短短,若是知道,他当然不会问。 “他是我们麦家洼的人。”麦穗大大方方地答道。 反正她跟吴三郎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萧景田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她也不怕别人问。 沈氏和乔氏只是讪讪地笑,不停地看萧景田的脸色,若此事真的是吴三郎求的情,那老三岂不是窝囊死了…… “哦。”好在牛五还算机灵,见大家都不说话,也就不再问,三口两口地把手里的窝窝头吃完,嘴一抹回了家。 待回了屋,两人睡下后,麦穗主动向萧景田坦白,把她和萧芸娘去镇上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道:“你别误会,芸娘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吴三郎绝对不可能当真的,你的事情,跟吴三郎半点关系也没有。” 毕竟以后还是得在萧大叔手下讨生活,她可不愿意领导误会她。 “我知道。”萧景田凉凉地开了口,“就算有关系,我也不会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麦穗揪着被角,鼓起勇气道,“是不是我就算跟着他跑了,你也不会在意。” 她其实很想问他一句:在你眼里,我算个啥? 媳妇?室友? 萧景田闻言,半晌没吱声。 窗外隐隐有雷声传来。 麦穗心里叹道,夜间的雨,他早上就能察觉到,这样的本事,世间能有几人有? 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麦穗躺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了一气,又突然想起在地里看到的那个人影,刚想告诉他,一抬头,见他竟然起身朝她走过来,她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刚才他说他不在意,现在他要做什么? 可她终究是他娶进门的媳妇,若是他要跟她同房,怎么办? 她现在实在没有做好跟他那样亲近的准备,能拒绝吗? 正想着,却听见啪地一声,窗户应声关上,屋里顿时一阵寂静。 麦穗愈加羞愧。 是她自作多情了。 越想越脸红,索性用被子蒙了头,已经到了嘴巴的话,硬是不好意思再说了。 第30章 主意 第二天,雨还没停。 一直淅淅沥沥地下。 院子里到处都是水,明晃晃地,能映出人影来。 吃完饭,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去了海边,萧宗海和萧景田坐在炕上闲聊,雨天地里没什么活,正好在家歇歇脚。 “你那些野燕麦不是都晒干了吗?怎么还故意让雨淋湿了呢?”萧宗海不解地问道。 “爹,野燕麦草晒干后如果直接烧掉,只能做底肥,只有让雨淋一下,晒个半干后放七八天再焚烧,才能真正解了元宝树的油性。”萧景田沉声道,“以前我在外地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地,还是当地的一个老庄稼把式告诉我的,您放心,这地能种。” “那这些麦种也是他给你的?”萧宗海问道。 “嗯,是的。”萧景田点点头,随口道,“我救了他一命,他就送了我半袋麦种。” 萧宗海干干地笑了几声。 麦穗挽着裙摆去井边提水洗碗刷锅。 沈氏和乔氏则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看雨闲聊,两人站了一气,顿觉无趣,便回屋拿了雨伞串门去了。 谁聘礼多,谁就多干呗! “快看闪电。”萧菱儿和萧石头蹦蹦跳跳地站在门口看一道道划过天空的道道闪电。 “哎呀,快进屋,闪电有啥好看的。”萧芸娘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屋,警告道,“别再出去了哈,小心被雷劈。” “哼,我才不会被雷劈呢,只有坏人才被雷劈。”萧石头不服气地说道,“姑姑是坏人,姑姑才会被雷劈。” 萧芸娘刚想发火,却见门响了一下,一把青布雨伞挤了进来,伞下的人笑道:“侄媳妇在家吗?我来给你家报喜来了。” “六婆来了,这大雨天的,您快屋里坐。”孟氏热情地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进了屋,上炕坐下,笑道,“不知道我家喜从何来?” “前些日子你家四斤不是找我给你家闺女做媒嘛!”六婆一拍大腿笑道,“从那以后啊,我是吃不好,睡不宁,怎么着得给闺女找个好人家,这不,昨天山梁村的那个徐四媳妇找上门来,要我给他家小儿子说个媳妇,我呀,头一个就想到你家闺女了。” “就是在镇上开干鱼铺子和杂货铺的那个徐四?”萧宗海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家。”六婆笑道,“他家里也是三个儿子,两个儿子成亲后,都住在镇上照看铺子,这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剩下这个小儿子不爱做生意,徐四两口子就想着把山梁村那几十亩地交给他打理,他们两口子说了,愿意找个能干的媳妇嫁过去帮衬着,你家闺女正合适呢!” 萧芸娘闻言,脸一红,躲到屋里去了。 “那这事你跟徐四家提了吗?他们家什么意思?”孟氏也听说过徐家,忙道,“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怕是看不上呢!” “哎呀侄媳妇你多心了,谁家不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妻的,再说了,他家小儿子以后是要留在家里打理祖业的,难道他要娶个大户小姐不成?”六婆捏着帕子道,“徐四两口子为人最是低调谦和,就连两个大儿子娶的媳妇,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大儿子娶的是林家洼吴夫子的女儿,二儿子娶的是镇上万屠户家的闺女,你们家闺女并不比他们那两家的闺女差,他们怎么看不上?所以,我一提你们家闺女,他们家是一百个愿意,这不,就托我来问问你们家的意思。” 麦穗盈盈上前奉茶。 萧景田一声不吭地坐在炕上,见麦穗进来,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这是老三媳妇吧?哎呀,这细皮嫩肉的,真是个好媳妇。”六婆赞道,她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麦穗又给她倒满。 “你家老三媳妇进门三四个月了吧?可是有喜了?”六婆关切地问道。 麦穗顿感羞涩,讪讪地退了下去。 这六婆不是上门给小姑子说亲的吗?好好说亲就是,扯她干嘛! 真是躺着也中枪。 “还没有呢!”孟氏瞪了一眼萧景田,勉强笑道,“这事急不得,得看缘分。” 萧景田挑挑眉,只是低头喝茶。 “对对对,我瞧着你这媳妇腰细臀圆,是个好生养的,你呀,就等着抱大孙子吧!”六婆许是渴了,抱着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又扯回话题,说道,“这事你们慢慢商议,回头给我个信,我也好去人家回话不是。” “有劳六婆了,这事我们先商量商量再说。”萧宗海表情凝重道,“我们就这么一个闺女,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六婆笑着起身道,“那我先回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尽管提出来,我呀,为了喝这杯喜酒,跑断腿也愿意。” 送走六婆,孟氏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见萧宗海沉默不语地盯着窗外看,忙问道:“他爹,你说这事应不应?” “忙啥,总得打听打听再说。”萧宗海皱眉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妻不假,但也得讲究个门当户对,我觉得这门亲事不怎么登对,徐家到底是商户,家资丰厚,咱们家自愧不如。” “爹,咱们关键得看徐三公子的人品如何,其他的并不重要。”萧景田面无表情道,“那六婆也说了,徐三公子是要留在家里看守祖业的,如此说来,跟芸娘也算般配。” “景田说得对,咱们得打听打听再说。”孟氏点点头,又忙对麦穗道,“对了媳妇,你娘就是山梁村的,你抽空再去山梁村一次,跟你娘打听一下徐三公子的人品如何?” 说着,她又看了看萧景田,又道:“景田也一起去,怎么说这也是你妹妹的终身大事,你得帮着看看才是。” 萧景田皱眉,这样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出面,不太好吧? “娘,不用他去,我自己去就行,我倒是觉得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上次我去山梁村的时候,听说徐四家收小干鱼,要不,咱们就把家里前几天晒的小干鱼送到徐四家,顺便看看他家三公子怎么样,不就完了?”麦穗其实是不想把吴氏牵扯进来。 若是徐三公子是个好的,那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个不好的,吴氏如实相告,这亲事吹了,反而让徐家记恨。 “这样不好吧?”孟氏皱眉道,“咱们跟徐家正议着亲,咱们怎么好意思去人家家里卖鱼?” “娘,六婆来说亲,我们这是碰巧在家才知道的,若是不在家,我们也许不知道呢!”麦穗直言道,“事关小姑的终身大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我刚来,他们压根不认识我。” “老三媳妇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萧宗海沉默半晌,开口道,“这两家刚议亲,就算是自己闺女也未必能知道,何况是媳妇。” 萧景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麦穗,没吱声。 第31章 卖干鱼 两天后,天终于放了晴。 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孟氏委婉地提醒麦穗,让她去山梁村把家里那些小干鱼卖了。 “娘,那几个小干鱼值什么钱?没来由让人家笑话。”乔氏并不知道萧芸娘议亲的事情,撇嘴道,“不如等他三叔出海捕了大鱼再卖来得值钱。” “二嫂有所不知,我娘那个村里的人就喜欢吃这种小干鱼呢!”麦穗不动声色地说道,“再说我不怕别人笑话,只要能换几个铜板就行。” 乔氏讨了个没趣,哼哼着进了屋。 麦穗没搭理她,挎起篮子上了路。 “三嫂,你等等我。”刚出了村口,萧芸娘便从身后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麦穗有些惊讶地看着萧芸娘,这小姑竟然敢正在跟她议亲的人家抛头露面,胆子还不是一般地大哦! “对呀,你看到的,不如我看到的。”萧芸娘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竹篮,说道,“万一你看走了眼,那怎么办?” “那就走吧!”麦穗笑道,“你能自己拿主意更好。” “对了三嫂,你怎么不问问娘答应不答应呢?”萧芸娘道。 “对呀,娘答应你跟我一起去吗?”麦穗后知后觉地问道。 “哈哈,三嫂,你太可爱了。”萧芸娘笑弯了腰,“因为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啊!” “哎呀,你怎么敢偷着跑出来,万一家里找不到你,着急怎么办?”麦穗顿觉无语,说道,“你赶紧回去,我保准给你把徐三公子给你打听清楚。” “没事的三嫂,今天你刚走,姨妈家表哥就把娘接走了,说是有事要跟娘商量。”萧芸娘像是出笼的鸟,蹦蹦跳跳地跟麦穗道,“姨妈家离得远,估计娘得后晌才回来。” 麦穗这才释然。 这时,一辆马车在两人身边缓缓停下。 “三嫂,芸娘,你们去哪里?”牛五拽着缰绳问道,“稍你们一程吧!” “不用了。” “好的。” 麦穗和萧芸娘异口同声道。 “你们要去哪里啊?”牛五笑出了声,“三嫂,你不用客气,我今天没啥事,就算不顺路,也送送你们吧!” “多谢牛五哥。”萧芸娘不由分说地拉着麦穗上了马车。 “三嫂,你这小鱼也太小了吧?”牛五笑嘻嘻地说道,“都不够脚程的。” “我先去卖卖看,若是价钱可以,我就多攒点再去卖,小鱼有小鱼的好处。”麦穗抱着竹篮,笑道,“我们捕不到大鱼,能把小鱼卖了,赚几个买针头线脑的铜板,就行了。” “那倒也是。”牛五哈哈地笑。 马车一路颠簸着进了山梁村。 徐家的房子就在村外,很是显眼。 牛五把她们送到徐家门口,见她们进了门,才调转车头往回走。 徐四家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很是气派,跟大户人家一样分了前后院,也算是个两进的宅子,两个穿着短褂长裤的老汉正在有说有笑地在门旁铡干草,见了麦穗和萧芸娘,其中一个老汉高声道:“七婶,有人来了,过来招呼一下。” “来了。”被称作七婶的董氏应声迎了出来,不冷不热地问道,“姑娘,有事吗?” “婶子,我们来送小干鱼。”麦穗忙道。 “来送小干鱼啊,闺女,你消息倒是快,我家收小鱼还不到一个月呢!”董氏似乎有些惊喜,她家收小干鱼不是自己吃,而是喂她家老汉那对刚买了一个多月的小白鹤。 徐老汉七十多岁了,是个老顽童,玩鹰养狗遛鸟,样样在行,他喜欢热闹,还把家里的偏院腾出来做了棋房牌室,故此,他家既是山梁村老汉的聚集地,也是村里的八卦中心。 “我也是听村里的人说的。”麦穗见她脸上带着笑意,忙道,“婶子,我们是鱼嘴村的,这些小鱼是前些日子刚打上来的,虽然是干的,却是很新鲜的。” “嗯,我就是要这种刚晒好的小干鱼。”董氏接过她手里的竹篮掂了掂,进屋摸了个钱袋出来,细细数出一把铜钱,说道,“一斤一个铜板,你这是十五斤,十五个铜板,你收好。” “婶子,您太厉害了,这也能掂出来?”麦穗惊讶道,这篮子小鱼,她来的时候已经称过了,的确是十五斤。 萧芸娘只是抿嘴笑。 到底是正在议亲的婆家,她性子再怎么洒脱,也不好意思说太多的话,只是不停地打量着徐家的这处院子,院子里古树参天,绿荫婆娑,东西两排厢房上的砖墙虽然磨损得厉害,但依然气派而又大气,正房前面是道影壁,上面绘着栩栩如生的平安竹,正房掩映在影壁后面,庄重淡雅。 若是跟她议亲的公子是个勤奋能干的,她当然是愿意的。 萧芸娘羞涩地想。 外院角落里有个小侧门,小侧门外面许是还连接着一个小偏院,不是有笑声从那边传来。 麦穗甚至觉得她娘吴氏的那个二叔父就是里面说话。 “那是,这十里八村的,谁能有这个本事?”董氏得意地看着两人,脸上的皱纹也似乎拧成了一朵花,说道,“我若是没有这点本事,我家老四怎么放心让我老婆子给他们守着家呢!” “听说徐四老爷在镇上忙生意,并不经常回来,您一个人撑着这么大的家业,真是辛苦,您是能者多劳。”麦穗笑道。 “哈哈,你可真会说话,这家里也不是就我一个人,我还有个孙子陪着我呢!”董氏哈哈一笑,说道,“那啥,姑娘,以后你家的小鱼晒干了就往我家送,有多少我要多少,我这用不了,我就让老四回来拿,反正他过几天也要收这种小干鱼的。” “谢谢婶子。”麦穗眼前一亮,继而又疑惑道,“婶子,你们要这么多小鱼干嘛?” “我要这些小干鱼是留着喂我家老头子那两只小白鹤。”董氏指了指墙角的鸭棚,随口道,“老四那边好像是说要往牧场里送,总之我也说不清楚。” “哦,原来如此。”麦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拉着萧芸娘出了门。 既然徐四准备大量收购这种小干鱼,那她可要提前准备了。 就是不知道萧景田的船啥时候做好,若是能早点做好,也能早点出海打渔。 第32章 套话 孟氏得知徐三公子的长长短短,脸上反而有了笑意。 她跟萧芸娘一样,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至少日后不用在婆婆底下讨生活。 并不是每个婆婆都像她这样反过来被媳妇打压的。 “娘,我听我三爷爷的话里,这个徐三公子身子不是很好,是个常年吃药的。”麦穗说道,“就算徐三公子的身世可以忽略,但他下不了地,拿不了锄的,芸娘若是嫁过去,岂不是会过得很累?” “芸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受不了别的管束,若是成天跟婆婆住在一起,反而过得不舒心。”孟氏的关注点显然跟麦穗不一样,“再说了,这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养得精细,打个喷嚏也要吃好几天的药,不像咱们皮糙肉厚地不当回事,就算那徐三公子是个身体强壮的,难道还要他亲自下地干活不成,那六婆可是说了,他们家可是雇了不少长工短工的,到了秋收的时候,在铺子里帮忙的伙计也会到山梁村帮忙收割,到时候,别说徐三公子了,就是芸娘也只是在家做个饭而已,哪里需要他们两口子动手。” “话也不能这么说,凡事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就不要指望别人能替自己效力。”萧宗海面无表情道,“终究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原本就不该谈婚论嫁。” “咱们门楣是低了一点,但徐三公子又是那样的身份,日后也是要留在村里的,也不见得是咱们高攀。”孟氏在两个儿媳面前性子软弱,但在女儿的亲事上却很是固执,她执意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不是咱们高攀?难道还是徐家高攀了不成?”萧宗海有些生气,敲着炕沿说道,“一辈子的大事岂能儿戏?以后再说吧!” “难道在这个家里我就没有说话的份了吗?”孟氏不悦道,“芸娘是我的亲闺女,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 萧宗海黑着脸,不再吱声。 麦穗见公婆各执一词,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声不吭地回了屋。 院子里静悄悄地,东西厢房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自从萧福田和萧贵田去鱼塘养鱼,两家的应酬似乎多了起来,经常出去串门不说,还动不动就去镇上走动。 屋里,一灯如豆。 萧景田正倚在被褥上看书,他披散着头发,洗得发白的里衣半敞开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肌,神色很是悠闲,见麦穗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看书。 麦穗取了木盆,去井边洗漱了一番,脱鞋上了炕,顺手取过箩筐里的麻线开始搓麻,搓成的麻绳是用来编织渔网的,耽误不得,所以村里的女人就是串个门手里也得拿几缕麻线,边搓麻边聊天,一举两得。 这种麻绳麦穗以前上手工课的时候搓过,不过那时候搓成的麻绳是用来编织各种工艺品的,比如花篮,笔筒啥的。 当时她的麻绳小帆船还曾经得过创意奖,现在想来,老天爷那时候就对她进行穿越前的培训了啊! 见萧景田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麦穗神游了一会儿,率先开了口:“我今天去徐四家了,卖了一篮子小干鱼,得了十五个铜板。”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把铜板已经给娘了。” “哦。”萧景田似乎并不在意。 “还有就是,我听徐家老太太说,徐四老爷以后会大量收购小干鱼,说是给一家牧场做饲料用的。”麦穗把搓好的细麻绳,麻利地缠成一个圆球状,又道,“所以我想,等咱们的渔船做好以后,能不能先多捞一些小鱼,晒成干鱼后卖给徐四老爷。” “大鱼更值钱。”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翻着书页,说道,“没道理放着大鱼不捞,去捞小鱼的。” 他那么大的船以后是要出远海的,并非是小打小闹用来网小鱼。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捎带着撒上几网?”麦穗见他毫不动心,心里有些失落,她还以为他听了以后会很感兴趣呢! 大叔,这可是商业机密啊,您老怎么就不动心呢? 咱们得抓住机遇,搞生产,赚大钱啊! “到时候再说吧!”萧景田瞟了麦穗一眼,淡淡道,“海上情况复杂多变,也不是想捞什么鱼就能捞上什么鱼的。” “嗯,这倒也是。”麦穗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很是理解,“那我多给你准备几张渔网,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你若是有时间,务必记得给我捞几网小鱼,不,一网也行。” “好。”萧景田说着,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那个徐家三公子还好吧?” 麦穗便把去山梁村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爹娘的意思呢?”萧景田继续翻着书页问道。 “爹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好像不是很同意,娘倒是很希望芸娘嫁过去。”麦穗见他对此事倒是很感兴趣,心里暗叹,人家果然是一母同胞,便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徐家固然是家资丰厚,坐拥良田百亩,那徐三公子身体孱弱,终日缠绵于病榻,绝非佳偶。” “怎么说?”萧景田合上书本,盘腿坐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首先那徐三公子是妾生的,是庶子,纵然也是徐老爷亲生的孩子,但身份自然不如正室的孩子来得金贵,要不然,徐四老爷也不可能独独把他留在村子里的,日后若是芸娘嫁过去,也自然比徐家另外两个媳妇要低一头。”麦穗正对此事憋得难受,如今见萧大叔也对此事感兴趣,便振振有词道,“还有徐四老爷一家在镇上经商,一年到头吃的粮食自然是家里供应的,如此一来,徐三公子夫妇留着村里种地,实际上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我不信,待徐四老爷百年后,镇上的铺子能有徐三公子的份,但家里的地却是祖业,徐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却是可以回来分的。” “所以我觉得这也是徐四老爷为什么要给徐三公子找个庄稼女子当媳妇的原因,因为徐三公子若是有个强硬的岳丈,分家的时候,老大老二势必有些忌惮,从而得多费些周折而已。” 一抬头,触到萧景田看过来的目光,麦穗便不好意思地住了口,额,那个,她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她见萧景田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道:“你是不是要亲自出马,打探一下那徐三公子的事情?” “我没那么闲。”萧景田面无表情道,“与其那么麻烦,不如直接退掉算了。” “可是娘怕是不同意哦!”麦穗低声道,“娘说这样也好,日后小姑嫁过去,两下相安。” “无需她同意。”萧景田沉声道,“以后,她会想清楚的。” 麦穗眼前一亮,恨不得一拍大腿表忠心,大叔,您果然英明,以后小女子就跟着您混了。 “歇息吧!”萧景田收起书本说道。 “好。”麦穗愉快地收起箩筐,洗了洗手,上炕铺开被褥。 窗外的月光肆无忌惮地洒了进来,窗棂上的格子清楚地映了进来,两人躺下后,一时无言。 麦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见炕那边的萧景田也没有睡,反而枕着胳膊望着屋顶想心事,心里惦记着那些小干鱼,又问道:“你那船什么时候能做好?” “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萧景田扭头看着她,问道,“你问这些干嘛?” “没啥。”麦穗往上拽了拽被子道,“我就是想问问,除了织渔网,我还能做些什么!” “无需你做什么。”萧景田答道。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田便早早起床跟萧宗海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就扛着锄头出了门。 孟氏在灶间做饭。 麦穗照例抱了柴烧火。 以前她觉得烧火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了,其实不然,两个多月下来,她发现烧火的时候柴禾最好放在锅底前面,因为风是从灶口往里吹的,火焰自然而然地往里面着,如此一来,整个锅灶里就都有火了。 相反,若是把柴禾放在锅底后面,那满灶的火便会顺着烟筒走了,会很费柴火。 萧宗海背着手进了灶间,径自走到孟氏身边,低声道;“他娘,我跟景田商量过了,芸娘跟徐家的亲事还是算了吧,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芸娘当不了徐家的媳妇。” “可是,芸娘自个中意着呢!”孟氏心里一沉,忙道,“要不,咱们再打听打听?” “她自个中意?”萧宗海皱眉问道,“她见过徐三公子?” “没有,这闺女昨天跟着老三媳妇去了徐家,说是愿意呢!”孟氏如实道。 “那就更不行了,姑娘家的,怎么好意思往男人家跑?”萧宗海一听便火了,“你也不管管?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哈,这亲事不成,我就去找六婆回绝她,说咱们家不应,谁家闺女嫁过去,就只管嫁过去就好了。” 说着,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孟氏气得只掉眼泪,却不敢再说什么。 妈呀,萧家的男人个个威武哦! 麦穗边烧火边感叹道,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节奏哦,酷毙了简直。 “老三媳妇,你是不是跟老三说啥了?孟氏冷不丁问道。 “也没说啥,就是景田问我徐家的事情,然后我就把之前告诉您的,跟他说了一遍。”麦穗脸微微红了起来,咳咳,婆婆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吹了枕边风啊! 那个,貌似她的确是吹了枕边风了…… 孟氏再没吱声。 随后几天,麦穗惊讶地发现萧芸娘也对自己爱搭不理起来,好像是她拆散了她跟徐三公子的姻缘一样,天地良心,真正拿主意的是萧大叔好不好?待出了徐四家,麦穗才猛然想起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卖小鱼,而是来打听徐家公子的。 “三嫂,他们家的宅子倒是不错。”萧芸娘眼带笑意,低声道,“想必这徐家祖上也发迹过,要不然,这山野坡地的,哪能有这么好的房子。” “嗯,他们家的院子的确不错,一看就是个家资丰厚的,可惜,咱们没见着徐家公子。”麦穗皱眉道,“我开始还以为徐家的院子跟咱们家的一样,进门就是几间房,然后不愁看不到家里的其他人,谁知道他们还是个两进的宅子。” “三嫂,啥是两进的?”萧芸娘频频回头看徐家这处院子,越看越满意。 “两进就是分前院后院啊!”麦穗说道,“大户人家一般都是两进或者三进的房子,跟咱们住的不一样。” “噢,原来如此。”萧芸娘恍悟,很是敬佩道,“三嫂, 你真的读过书啊!” “也就是认识几个字而已,其实也没多大用处。”麦穗谦虚道。 “怎么没有用?起码你知道啥是两进的房子啊!”萧芸娘看了看麦穗,又道,“我听娘说你是住在你大伯家里的,难道你大伯还让你去书堂读书吗?” “哪能呢,只是跟着村里人认了几个字而已。”麦穗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吴三郎教的你,对不对?”萧芸娘狡猾道,“哼哼,我就知道你们不一般……” “芸娘,这样的话,以后且不可再说了。”麦穗忙打断她的话,说道,“我跟他啥关系也没有了。” 她对那个妈宝男半点兴趣也没有好不好,论长相性情,妈宝男压根就比不上萧大叔。 “对的,你现在是我三哥的媳妇,以后不许想他了。”萧芸娘这才反应过来,认真道,“三嫂,我三哥真的个好人,他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心底还是很善良的,你日后若是跟他看对眼了,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我本来就没有想他好不好?”麦穗嗔怪地推了她一把,又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说道,“咱们啥也没有打听到,回去怎么跟娘交待啊!” “对了三嫂,你家伯母不是这个村的吗?”萧芸娘提议道,“咱们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她吧!” “好。”麦穗欣然前往。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特别是八卦一个富家公子的隐私,好奇心更是满满的。 不巧,吴氏家锁着门,不在家。 林三宝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躺在屋顶上晒太阳,居高临下地看着麦穗和萧芸娘,哑声问道:“你们找谁?” 麦穗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林三宝,忙问道:“三爷爷,我娘去哪里了?” “她去地里干活去了。”林三宝翻了个身,也认出了麦穗,打着哈欠说道,“你顺着胡同一直往西走,翻三个山头就看见她了。” 翻三个山头? 算了,她还是不要挑战这个身子的极限了。 “谢谢三爷爷,我一会儿还得回家,就不去找她了。”麦穗笑笑,又上前问道,“我二爷爷呢?” “哼哼,你别跟我提他,那个老不死的,为了讨好村头的那个郭寡妇,快把整个家当都输光了。”林三宝冷笑,语无伦次道,“他这会儿比神仙都逍遥呢,我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徐四家赌牌呢,就他那样的,我呸,不把裤子输上,是不会回来的。” 萧芸娘捂嘴笑。 “三爷爷,徐家不是经商世家吗?怎么还让赌牌呢?”麦穗拐弯抹角道,“我听说徐家三公子也在家呢!” “什么经商世家,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徐家那个老不死的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每天就知道遛狗遛鸟,其实他娘的精明得很,去他家打牌,谁赢了谁还得交地头钱,黑得很。”林三宝愤愤道,“徐家那个三小子在家管个屁用,每天就知道抱着本破书,乱叫唤,啥活也不干,还得别人伺候,瘦得跟个纸片似的,说不定哪天就被风刮走了。” “不会吧,我听说徐家三公子可是种田的好把式,要不然他怎么不去镇上跟着徐四老爷照看铺子呢?”麦穗笑道,“我还听说,徐家三兄弟当中就属徐家三公子长得好呢!” “我呸,到底是那个猴崽子告诉你的?”林三宝一骨碌爬起来,不屑道,“不过是个小娘养的,要不是他老子有几个臭钱,他算个屁!” “三爷爷,徐三公子他,不是徐夫人生的吗?”麦穗有些惊讶。 “哼哼,徐老四这个王八羔子的这点破事,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林三宝口无遮拦道,“他家三小子是徐老四跟一个唱小曲的养的,那董老婆子当初只认了孩子,却是死活不肯让那女人进门,气得那女人一头碰死在徐家门前,董老婆子是个不怕邪的,徐老四却是个心虚的,这不,他就带着他媳妇和儿子去了镇上住,你们想啊,徐家三小子如果是他媳妇养的,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人家老大老二在镇上可风光着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麦穗皱眉,又问道,“那徐家在山梁村的地,都是徐三公子在打理吗?” “他打理个屁,这么多年了,你问问村里人,谁见他下地干活了?”林三宝翻着白眼道,“你那个老不死的二爷爷成天去徐家赌钱,也没见着他几次,说是身体不好在家调养,这些年怕是快调养成药罐子了。” 继而又疑惑地看着麦穗,问道:“你打听这些干嘛?” “噢,我只是随便问问,那啥,三爷爷,您忙,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麦穗笑笑,拉着萧芸娘就走。 “想不到,徐三公子的身世还挺曲折的。”路上,萧芸娘唏嘘道,“怪不得徐家愿意放下身段从村里给他找媳妇,原来,他是小娘养的。” “是啊,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烦恼。”麦穗同情地看着萧芸娘,说道,“徐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三嫂,我倒是觉得这样也好。”萧芸娘不以为然道,“反正徐老爷他们一家子都在镇上,徐三公子不过去掺和他们家的事情,两边倒也相安。” “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没听我三爷爷说,徐三公子一直在家里吃药吗?”麦穗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芸娘,说道,“男人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行?此事还是回去跟爹娘说说,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她觉得这门亲事还是推掉得好, 想那徐三公子生母身份卑微,又不在人世,他自小在主母眼皮底下度日,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日后若是再牵扯到分家产,肯定矛盾重重。 当然,更重要的徐家三公子身体不好。 无论在哪个时空,寡妇的职业都是女人的噩梦吧! “三嫂,道听途说的话能信嘛。”萧芸娘不以为然道,“那人家还传言我三哥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呢,你不是也嫁过来了?” 麦穗顿时语塞。 小姑子,算你狠! 第33章 萧大叔的霸气 孟氏得知徐三公子的长长短短,脸上反而有了笑意。 她跟萧芸娘一样,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至少日后不用在婆婆底下讨生活。 并不是每个婆婆都像她这样反过来被媳妇打压的。 “娘,我听我三爷爷的话里,这个徐三公子身子不是很好,是个常年吃药的。”麦穗说道,“就算徐三公子的身世可以忽略,但他下不了地,拿不了锄的,芸娘若是嫁过去,岂不是会过得很累?” “芸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受不了别的管束,若是成天跟婆婆住在一起,反而过得不舒心。”孟氏的关注点显然跟麦穗不一样,“再说了,这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养得精细,打个喷嚏也要吃好几天的药,不像咱们皮糙肉厚地不当回事,就算那徐三公子是个身体强壮的,难道还要他亲自下地干活不成,那六婆可是说了,他们家可是雇了不少长工短工的,到了秋收的时候,在铺子里帮忙的伙计也会到山梁村帮忙收割,到时候,别说徐三公子了,就是芸娘也只是在家做个饭而已,哪里需要他们两口子动手。” “话也不能这么说,凡事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就不要指望别人能替自己效力。”萧宗海面无表情道,“终究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原本就不该谈婚论嫁。” “咱们门楣是低了一点,但徐三公子又是那样的身份,日后也是要留在村里的,也不见得是咱们高攀。”孟氏在两个儿媳面前性子软弱,但在女儿的亲事上却很是固执,她执意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不是咱们高攀?难道还是徐家高攀了不成?”萧宗海有些生气,敲着炕沿说道,“一辈子的大事岂能儿戏?以后再说吧!” “难道在这个家里我就没有说话的份了吗?”孟氏不悦道,“芸娘是我的亲闺女,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 萧宗海黑着脸,不再吱声。 麦穗见公婆各执一词,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声不吭地回了屋。 院子里静悄悄地,东西厢房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自从萧福田和萧贵田去鱼塘养鱼,两家的应酬似乎多了起来,经常出去串门不说,还动不动就去镇上走动。 屋里,一灯如豆。 萧景田正倚在被褥上看书,他披散着头发,洗得发白的里衣半敞开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肌,神色很是悠闲,见麦穗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看书。 麦穗取了木盆,去井边洗漱了一番,脱鞋上了炕,顺手取过箩筐里的麻线开始搓麻,搓成的麻绳是用来编织渔网的,耽误不得,所以村里的女人就是串个门手里也得拿几缕麻线,边搓麻边聊天,一举两得。 这种麻绳麦穗以前上手工课的时候搓过,不过那时候搓成的麻绳是用来编织各种工艺品的,比如花篮,笔筒啥的。 当时她的麻绳小帆船还曾经得过创意奖,现在想来,老天爷那时候就对她进行穿越前的培训了啊! 见萧景田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麦穗神游了一会儿,率先开了口:“我今天去徐四家了,卖了一篮子小干鱼,得了十五个铜板。”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把铜板已经给娘了。” “哦。”萧景田似乎并不在意。 “还有就是,我听徐家老太太说,徐四老爷以后会大量收购小干鱼,说是给一家牧场做饲料用的。”麦穗把搓好的细麻绳,麻利地缠成一个圆球状,又道,“所以我想,等咱们的渔船做好以后,能不能先多捞一些小鱼,晒成干鱼后卖给徐四老爷。” “大鱼更值钱。”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翻着书页,说道,“没道理放着大鱼不捞,去捞小鱼的。” 他那么大的船以后是要出远海的,并非是小打小闹用来网小鱼。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捎带着撒上几网?”麦穗见他毫不动心,心里有些失落,她还以为他听了以后会很感兴趣呢! 大叔,这可是商业机密啊,您老怎么就不动心呢? 咱们得抓住机遇,搞生产,赚大钱啊! “到时候再说吧!”萧景田瞟了麦穗一眼,淡淡道,“海上情况复杂多变,也不是想捞什么鱼就能捞上什么鱼的。” “嗯,这倒也是。”麦穗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很是理解,“那我多给你准备几张渔网,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你若是有时间,务必记得给我捞几网小鱼,不,一网也行。” “好。”萧景田说着,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那个徐家三公子还好吧?” 麦穗便把去山梁村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爹娘的意思呢?”萧景田继续翻着书页问道。 “爹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好像不是很同意,娘倒是很希望芸娘嫁过去。”麦穗见他对此事倒是很感兴趣,心里暗叹,人家果然是一母同胞,便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徐家固然是家资丰厚,坐拥良田百亩,那徐三公子身体孱弱,终日缠绵于病榻,绝非佳偶。” “怎么说?”萧景田合上书本,盘腿坐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首先那徐三公子是妾生的,是庶子,纵然也是徐老爷亲生的孩子,但身份自然不如正室的孩子来得金贵,要不然,徐四老爷也不可能独独把他留在村子里的,日后若是芸娘嫁过去,也自然比徐家另外两个媳妇要低一头。”麦穗正对此事憋得难受,如今见萧大叔也对此事感兴趣,便振振有词道,“还有徐四老爷一家在镇上经商,一年到头吃的粮食自然是家里供应的,如此一来,徐三公子夫妇留着村里种地,实际上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我不信,待徐四老爷百年后,镇上的铺子能有徐三公子的份,但家里的地却是祖业,徐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却是可以回来分的。” “所以我觉得这也是徐四老爷为什么要给徐三公子找个庄稼女子当媳妇的原因,因为徐三公子若是有个强硬的岳丈,分家的时候,老大老二势必有些忌惮,从而得多费些周折而已。” 一抬头,触到萧景田看过来的目光,麦穗便不好意思地住了口,额,那个,她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她见萧景田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道:“你是不是要亲自出马,打探一下那徐三公子的事情?” “我没那么闲。”萧景田面无表情道,“与其那么麻烦,不如直接退掉算了。” “可是娘怕是不同意哦!”麦穗低声道,“娘说这样也好,日后小姑嫁过去,两下相安。” “无需她同意。”萧景田沉声道,“以后,她会想清楚的。” 麦穗眼前一亮,恨不得一拍大腿表忠心,大叔,您果然英明,以后小女子就跟着您混了。 “歇息吧!”萧景田收起书本说道。 “好。”麦穗愉快地收起箩筐,洗了洗手,上炕铺开被褥。 窗外的月光肆无忌惮地洒了进来,窗棂上的格子清楚地映了进来,两人躺下后,一时无言。 麦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见炕那边的萧景田也没有睡,反而枕着胳膊望着屋顶想心事,心里惦记着那些小干鱼,又问道:“你那船什么时候能做好?” “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萧景田扭头看着她,问道,“你问这些干嘛?” “没啥。”麦穗往上拽了拽被子道,“我就是想问问,除了织渔网,我还能做些什么!” “无需你做什么。”萧景田答道。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田便早早起床跟萧宗海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就扛着锄头出了门。 孟氏在灶间做饭。 麦穗照例抱了柴烧火。 以前她觉得烧火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了,其实不然,两个多月下来,她发现烧火的时候柴禾最好放在锅底前面,因为风是从灶口往里吹的,火焰自然而然地往里面着,如此一来,整个锅灶里就都有火了。 相反,若是把柴禾放在锅底后面,那满灶的火便会顺着烟筒走了,会很费柴火。 萧宗海背着手进了灶间,径自走到孟氏身边,低声道;“他娘,我跟景田商量过了,芸娘跟徐家的亲事还是算了吧,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芸娘当不了徐家的媳妇。” “可是,芸娘自个中意着呢!”孟氏心里一沉,忙道,“要不,咱们再打听打听?” “她自个中意?”萧宗海皱眉问道,“她见过徐三公子?” “没有,这闺女昨天跟着老三媳妇去了徐家,说是愿意呢!”孟氏如实道。 “那就更不行了,姑娘家的,怎么好意思往男人家跑?”萧宗海一听便火了,“你也不管管?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哈,这亲事不成,我就去找六婆回绝她,说咱们家不应,谁家闺女嫁过去,就只管嫁过去就好了。” 说着,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孟氏气得只掉眼泪,却不敢再说什么。 妈呀,萧家的男人个个威武哦! 麦穗边烧火边感叹道,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节奏哦,酷毙了简直。 “老三媳妇,你是不是跟老三说啥了?孟氏冷不丁问道。 “也没说啥,就是景田问我徐家的事情,然后我就把之前告诉您的,跟他说了一遍。”麦穗脸微微红了起来,咳咳,婆婆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吹了枕边风啊! 那个,貌似她的确是吹了枕边风了…… 孟氏再没吱声。 随后几天,麦穗惊讶地发现萧芸娘也对自己爱搭不理起来,好像是她拆散了她跟徐三公子的姻缘一样,天地良心,真正拿主意的是萧大叔好不好? 第34章 唱双簧 一大早,东厢房传来萧贵田的怒吼:“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总得跟爹商量商量再作决定,不用你抛头露面地瞎操心,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败家娘们!” “我这还不是为了石头好,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乔氏也不甘示弱,大声道,“我早就让你找爹商量了,可是你呢,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可不想耽误了孩子。” 片刻,萧宗海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沉着脸冲着西厢房喊道:“老二,你们大早上的吵吵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爹,这娘们不教训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回头跟您说。”萧贵田愤愤道,“她听风就是雨,我岂能由着她作!” 接着,屋里便传来乔氏嘤嘤地哭声。 “老二,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宗海铁青着脸道。 “爹,您别生气了。”萧福田披着褂子走出来,劝道,“您先回屋,我来劝他。” “你们都给我到屋里来。”萧宗海气呼呼地回了屋。 这边,萧景田也不声不响地起身穿衣,推门走了出去。 “爹,这事都怪我,是我没管住媳妇。”萧贵田衣衫不整地站在炕前,满脸尴尬道,“石头他娘说石头也不小了,是想送他去镇上念书呢!之前她跟我提了一次,我也没在意,这不,昨天晚上我们去表姐家串门,看见表姐家儿子摇头晃脑地读书,眼馋了,就说咱们也是打算送石头去书院读书的,这不,我说了她几句,她回来就跟我闹腾。” 念书? 萧宗海很是吃惊。 他们祖上就是渔民,世代捕鱼,从来没有人进过书房,就连萧景田认那几个字也是跟着村里的董老先生学的。 董老先生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做过西席,却被大户人家的女儿倾慕,欲托付终身,被主家知道后,硬是打瘸了他一条腿,刚回来那会儿他身无分文很是落魄,连住的房子都因常年失修而常常漏雨。 萧宗海很是同情他,不仅帮他修缮了房子,还时不时帮他干地里的活,接济他一些口粮,帮他度过最初的那段艰难光景。 董老先生无以为报,便主动提出教萧景田兄弟仨认字,萧福田和萧贵田那时成天惦记着下海摸鱼,完全没有读书的心思,反倒是萧景田学得很认真,几年下来,竟然大有长进。 故此,董老先生对萧景田很是赞赏,便说服萧宗海让他去外面闯荡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考取功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然而萧景田一走,就是十年。 好多人都传他当了土匪。 只有董老先生不信,萧景田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落草为寇,他说,萧景田就是真的当了土匪,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土匪,而且他会是土匪头子。 就冲董老先生这一句话,萧宗海就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恨不得孙辈也拜到他的门下读书。 “若是只为了认识几个字,跟着村里的董老先生认几个字就好,也不用非得去麒麟书院。”萧宗海看了看萧景田,又道,“村里的孩子都跟着他认字呢!” 别的不说,麒麟书院的学费就不是个小数目,听说每年得十两银子。 “我也是这么说来着,可是石头他娘执意不肯,她说她将来想让石头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萧贵田边说边看萧宗海的脸色,又道,“其实我也想过了,咱们家几代下来都是渔民,到了石头这辈,也该换换门风了,我提前没跟爹商量,是我的错。” “老大,老三,你们怎么看?”萧宗海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的儿子他清楚,老二并非是受制于媳妇的性子。 “爹,若是,若是您真的答应石头去麒麟书院读书,我和老二现在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学费倒也不愁。”萧福田皱眉道,“上次龙叔还跟我们说,说他镇上的那个鲜鱼铺子还缺人手,问我们愿意不愿意去那边帮忙呢!当时我们嫌离家远,也就没说去。” 萧宗海又看萧景田。 “若是二哥有意栽培石头,那就去麒麟书院。”萧景田淡淡道,“董老先生毕竟年事已高,读写已经很是吃力,就是他愿意教,咱们也不好意思把孩子送去麻烦他。” 董老先生是从来不收学费的。 “这倒也是。”萧宗海沉默片刻,又道,“只是麒麟书院离咱们鱼嘴村有些远,石头又太小,得来回接送才行,如此一来,又得耽误一个大人的工夫。” 他其实倒不是舍不得那十两银子,而是他觉得读书没什么用。 萧景田倒是读书了,到头来还不是得回来种地下海。 “爹,这个您放心。”萧贵田见萧景田竟然也帮着他说话,喜出望外,忙道,“若是石头去麒麟书院读书,我就去镇上鲜鱼铺子当差,到时候再租个小院子,让石头娘跟着过去照顾照顾孩子就成。” “是得跟着过去,孩子毕竟还小。”萧福田看了看他爹的脸色,附和道,“况且村里离镇上这么远,来回也不方便,回头从家里带点吃的用的,以后就住在那里了。” 萧宗海闻言,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气急败坏地抄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朝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打去:“你们两个才出去几天啊,就学会算计你们老子了,你们哪里是想让石头读书了,不就是想分家了嘛。拐这么大的弯戏弄谁呢,当你老子是傻子吗?” “哎呀,爹,您误会了,咱们就事论事,谁说要分家了?”萧福田抱头天下炕躲闪道,“我们没说要分家啊!” “就是爹,我们没想要分家了啊!”萧贵田身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他边后退,边哭丧着脸道,“我们就是在商量石头上书院的事情啊!” “你们还给我嘴硬?”萧宗海继续拿着鸡毛掸子乱抽一气,吼道,“就你们那点花花肠子,还想在我眼皮底下玩猫腻,欺负我是个大老粗吗?” “爹,咱们有话好好说。”萧景田一把拦住萧宗海,沉声道,“您不要太多心了。” “你给我让开。”萧宗海一把推开萧景田,厉声道,“我不聋不瞎,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今天非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可。” 萧福田和萧贵田被打得嗷嗷叫唤。 萧景田竟然真的让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哥哥挨打。 “他爹,你这是要干嘛啊!”孟氏慌慌张张地走进来,拦住他,颤声道,“这到底是为了啥啊!” 沈氏和乔氏也听着屋里的声音不对,也陆续跑进来看,见萧宗海拿着鸡毛掸子在猛抽萧福田和萧贵田,立刻冲上前拦住萧宗海,跪地泣道:“爹,您要打就连媳妇一起打吧!” “爷爷,您不要打我爹娘。”萧菱儿和萧石头也纷纷跑进来,站在门口抽抽搭搭地哭。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 不知道还以为这家死了人了呢! 麦穗在屋里听着正房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哭声,也吓了一跳,天哪,不会出人命了吧? 她匆匆穿衣下炕出了门,正好看见萧芸娘也睡眼朦胧地进了正房,也忙跟着走了进去。 “你们都给我起来。”萧宗海手里的鸡毛掸子无声地落在地上,他看了看眼前跪了一地的儿子媳妇,怒道,“分家,分家,明天就分家。” 闹了半天,这是要分家啊! 麦穗顿感惊讶。 难道老二两口子吵架,其实是在唱双簧? 古代实在太危险,她想回家了,嘤嘤! 第35章 分家 萧家上三代都是单传,族里没什么人。 若是勉强找出个同族来,则只有一个哑巴大爷萧宗文,萧宗海的爷爷跟萧宗文的爷爷是堂兄弟,其实到了他们这一辈,关系就有些远了,但因为萧家家族里再无长辈,对于分家这样的大事,就只能找萧宗文出面充充数。 萧宗文是个老光棍,从未婚娶过,是个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 他不是天生的哑,而是因为年轻时试药伤了嗓子,变成了哑巴,他家里还有个同胞兄弟萧宗武,因为出生时难产,脑子不太灵光,有些痴傻,村里人都喊他傻二。 家里一个哑,一个傻,故此萧宗文的医术很受质疑,几乎没人找他看病,他只能趁着地里的活不忙的时候,挑着药筐走街串巷地卖些草药,日子过得也很清贫。 除了萧芸娘,其他人都在场,大家表情不一地围着炕坐了一圈,两个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很沉重,乖乖地坐在炕边,小声地翻着麻绳解闷。 黄有财端坐在炕头上悠闲地喝着茶,他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他只负责镇住场面而已。 分家嘛,你多我少的,难免一言不合就会吵得脸红脖子粗,有的甚至还动了棍子啥的,他见多了。 萧宗文虽然是个哑巴,却丝毫没拿自己当充数的,听完萧景田的意思,急得连连摆手,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意思是这样不公平。 他觉得萧景田这孩子太傻,竟然想把家里的饥荒债务啥的,一个人扛下来,让两个哥哥带着媳妇孩子去住大房子,过舒坦日子。 “老三,饥荒啥的,还是咱们兄弟一起扛吧!”萧福田讪讪道,“这样一来,倒显得我们不讲理似的。” 他好歹是老大,得表个态。 麦穗心里冷笑,难道你们很讲理吗? 萧贵田没吱声,他觉得既然老三愿意出这个风头,那就让他包揽所有的饥荒就是,反正已经闹到这步田地了,分了也好,反正早晚得分。 沈氏和乔氏也难得闭了嘴。 如果真的这样分,那她们自然是赚了的。 赚了自然没人吱声,若是亏了,她们当然不肯罢休。 麦穗也没吱声。 虽然自家明显是亏了,但她显然也不能表示反对啊! 她又左右不了萧景田。 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她心里默念道。 “那就这样吧!”萧景田淡淡道,“我留在老院子里跟爹娘一起住,你们就搬到栓子叔那两处院子里去,若是住着满意,我就买下来,如果不满意,咱们再另找地方盖新房子,我十年不在家,这些年也没有为家里出过力,这些饥荒我愿意扛。” “你栓子叔那两串院子比咱们家的都好,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盖新房更费钱,横竖就是那里吧!”萧宗海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哑着嗓子道,“既然是分家,那就分得彻底一点,老三也分出去自立门户,我们老两口不拖你们后腿,以后你们的日子你们自己打闹。” “如果老三也分出去,那他们住哪?”萧福田挠挠头问道。 “除了你栓子叔那两处院子,村里也没有再像一点的房子,他们两口子就在老宅这边住下吧!”萧宗海轻咳一声道,“待我们百年之后,这老宅就是老三的了,我说了,我不会亏待你们哪一个,也不会偏向哪一个。” 顿了顿,又道:“那些饥荒我也不能让老三一个人扛着,我一把老骨头了,捕鱼不行,种地还能种几年,家里的地和粮食啥的,都分成四份,凤凰岭那边的荒地是老三租的,赔赚都是他的,家里的钱也给你们交个底,就剩下了九两银子,你们三兄弟,一家分一两,剩下的钱你们也不用惦记,既然打算买你们栓子叔的房子,怎么着也得先把三两银子的定金给人家,还有芸娘,她这些年给锦绣绣坊做绣活,也没少往家里拿钱,纵然是闺女,我也不想亏了她,等她出嫁的时候,我怎么着也得陪送些。” “应该的,应该的。”萧福田和萧贵田连连点头。 乔氏一听只分给他们一两银子,很是不服气,敢情他们两家在海上拼死拼活了这么多年,就分了一两银子吗? 她一个劲地朝沈氏递眼色,却不料沈氏佯装不知,她心里暗骂了一声木头脑袋,咬牙开口道:“爹,按理说里长和哑巴大爷都在,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插嘴,但媳妇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好,我们这些年起早贪黑地捕鱼卖鱼,一年也歇不了几天,这临了临了,才分了这么点银子,别的不说,连石头交学费都不够。” “你胡说啥呢,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萧贵田耷拉着脸道,很显然,他也觉得少。 “我也是这个家的媳妇,怎么就不能说了?”乔氏瞪了萧贵田一眼,恨恨道,“分家不公,难道还不许人说了?” “老二媳妇,这些年你嫁过来也五六年了,海上的收成如何,你比我们还清楚,就拿去年来说,你们两家一年总共拿回来不到六两银子,这么一大家子的吃穿,地里的花销,亲戚间的红白事之间的来往,哪一样不用钱?”孟氏忍不住地开口道,“这剩下的九两银子,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比起其他人家,咱们家有剩余就不错了。” “那也不至于才分给我们一两银子。”乔氏撇嘴道,“一两银子,光置办织网的麻线都不够,把我们分出去喝风吗?” “爹,娘,刚才老三不是说房子的钱他出吗?”沈氏这才反应过来,嘀咕道,“那怎么还从家里的余钱里出,这可都是我们赚的钱。” “大嫂二嫂,你们若是实在要分清楚家里的银子都是谁赚的话,怕是得往回找银子,娘刚刚说了,去年你们总共拿回家六两银子,也就是说,每家才三两,你们一家三口,吃住都在家里,一个人一年一两银子,够吗?”麦穗忍不住开口道,“再说了,卖鱼的钱都是经你们的手,到底是不是卖了这么多,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而我们答应出房子的钱,是因为我们两口子大义,并不是傻乎乎地愿意当个冤大头,你们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若是再得寸进尺地讨便宜,那我们也没必要帮衬谁了,索性所有的饥荒,大家都一起承担好了!” 她最讨厌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沈氏和乔氏顿时语塞。 天杀的,这个妯娌伶牙俐齿的,真是好生讨厌。 萧景田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嘴角微翘。 第36章 算计 “嘿嘿,老三媳妇说得对,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别说一两银子了,就是二两银子也不够啊!”黄有财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萧福田和萧贵田,干笑了几声,道,“福田贵田啊,你们常年出海,家里的庄稼都是你爹在打理,你们自然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分了家,还有这么好的兄弟给你们扛着饥荒,你们还在算计这点蝇头小帐,不应该啊!” 领导就是领导,说话果然有水平。 麦穗心里赞道。 “够了,你不要再这里丢人现眼了,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萧贵田这才回过味来,训斥乔氏,“有爹,有大哥,哪有你说话的份。”继而,又讨好般地看着萧宗海,道,“爹,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乔氏只得闭了嘴。 “对对,按爹的意思来。”萧福田忙道,“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就是,按爹的意思来就成。”沈氏也忙附和道,若是老三一生气,不给他们两家担饥荒,那他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萧景田依然不吱声,慢腾腾地喝着茶,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细细地品,连四下里也有了缕缕茶香。 “他倒是惜字如金,半个字不肯说。”麦穗腹诽道,敢情她刚才是在给他当代言人吗? 当自己是霸道总裁吗? 无语! “那既然你们都商量妥了,就立个字据吧!”黄有财打量着兄弟三人,摸着下巴道,“虽然你们分了家,但终究还是亲兄弟,以后还是要互相扶持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道是。 萧宗文似乎并没有拿自己当外人,更没觉出自己是来充数的,只是拉着萧宗海,啊呜啊呜地嘟囔不休,他觉得他们全家都在欺负萧景田。 除了萧宗文有些气不顺,这个家倒是分得很是顺利。 连黄有财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心平气和就能把家分了的,许是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做有些过意不去,便有模有样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老黄历,煞有其事地翻了翻,说道:“俗话说,搬单不搬双,下个月五月初一就是个好日子,你们看看,宜移徙入宅破土修造等等,我看初一这天就很合适。” “那就下个月初一搬吧!”萧宗海沉思半晌道,“横竖也就剩下七八天的时间,正好过去收拾收拾。” 众人连连点头。 沈氏和乔氏当天就跑过去收拾新家,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五月初一那天,老宅新宅各放了一串鞭炮,以示庆祝,连散伙饭也没吃。 婆婆说,公爹心里不痛快。 麦穗看着自家分过来的那点粮食,有些欲哭无泪,怪不得大嫂二嫂觉得少,她也觉得不多啊! 高粱面一袋,红薯一袋,玉米面和小米各半袋,各色豆子小半袋。 碎银一两。 现在是五月,到秋收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 这么点粮食,怕是一个人也不够吧? “早上和晚上吃稀的,中午吃干的。”麦穗掐着指头算了半天,依然觉得生存问题很严重,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景田,大叔,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您的了。 “房前靠池塘那块菜地里的菜,你可以随便采摘。”萧景田不冷不热地说道,“以后记得过去浇水拔草就是。” “就算是有菜吃,那这些粮食也不够啊!”麦穗眼前一亮,继而又托着脸叹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算是勒着裤腰带节约,也不够三个月的。” “谁说这是三个月的?”萧景田嘴角一扯,“难道你这三个月都打算在家里坐吃山空吗?” “当然不是,我最近不是一直在织渔网吗?我打算去浅湾那边捞小鱼晒着卖的。”麦穗忙如数家珍地说道,“我算过了,其实晒小鱼很赚钱的,因为几乎没有人跟咱们竞争……” “这不就完了,能卖了鱼,手头上有银子你怕什么?”萧景田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无需规划,横竖饿不死。” “这倒也是。”麦穗点头道是,又想起他揽了那么多的饥荒过来,心里又是一阵郁闷,萧大叔,咱们是任重而道远啊! “还有就是,我揽过的饥荒啥的也不用你操心,你只负责洗衣做饭,打理家务就行。”萧景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说道,“以后你卖鱼的钱你自己拿着花,想买啥没啥,我不会过问。” 也就是说,她可以有私房钱? 好,成交! 麦穗很是痛快地点头表示赞同,既然萧大叔不想跟她同甘共苦,那她也没必要腆着脸硬要撑起半边天吧? “姑姑,您这个家分得真是没动静,村里人都不知道你们分家了呢!”小孟氏一边搓着麻绳,一边唾沫纷飞道,“还是昨天我看着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在河边洗衣裳,说起来才知道的呢!” “不过是分个家,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孟氏讪讪笑道,“再说他们也没有摊饥荒过去,只是难为我家老三了。” 她做不了老三的主,只能干着急。 “怎么了?老三吃亏了?”小孟氏好奇地问道,“家里的饥荒不是应该一起担得吗?” “嗨,是老三自己扛了下来。”孟氏叹道,“他说他十年不在家,也没给家里做点什么,心里有愧疚,便揽了所有的饥荒,好在老三媳妇也是通情达理的,也没说啥,所以这个家才分得痛快。” “姑姑,您心眼也太实了,这个家就不应该现在分。”小孟氏悄然望了望窗外,压低声音道,“现在老大老二在鱼塘的月钱多了,听说每个月能赚二两银子,这两个人就是四两银子,娘呀,这一年下来就是四十八两银子,姑姑,您说你们闹什么分家啊!” “唉,你是一家不知一家,难道你以为分家是我闹的?”孟氏苦笑道,“你放心,这个家就是不分,他们的银子也不会给我们用上半文的,老二家石头要去镇上念书,光学费就是十两,还说要出去租院子住,你想啊,去镇上花销得多大啊!” 第37章 小两口 “那您也得跟我姑父往后拖几个月,先把芸娘的嫁妆备下来再说呐!”小孟氏低声道,“我知道家里正在跟徐家议亲,姑姑,您连我也瞒着,口风还真是紧,您想,若是芸娘去了徐家,没有点私房钱傍身怎么行,会让婆家瞧不起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跟徐家议亲的事情?”孟氏很是诧异。 “六婆说的啊,她说她给芸娘找了个好婆家呢!”小孟氏不以为然道,“怎么,这事还能瞒一辈子吗?” “这倒不是。”孟氏讪讪道,“我们家没应,你姑父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同意。” “哎呀姑姑,你们糊涂啊,徐家多好的人家啊!”小孟氏连声埋怨,惋惜道,“芸娘嫁过去以后,吃穿不愁,又没有婆婆在跟前管着,还不是想吃甜的吃甜的,想吃辣的吃辣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徐家不是还有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嘛!”孟氏忍着滴血的心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哼哼,姑姑不要嫌我说话不好听,老太爷和老太太能有几年的活头。”小孟氏说道,“可是芸娘才十六岁,还年轻着呢!” “唉,你姑父已经把这事给辞了,说啥都晚了。”孟氏懊恼道,“这事以后不要提了,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你也帮着物色着,芸娘也该嫁了。” “徐四家那么好的人家,你们都不应,我去哪里给你们找比徐家更好的人家。”小孟氏在孟氏面前说话向来是口无遮拦的,摇头道,“我看你家闺女还是入宫当皇后的好。” “贫嘴。”孟氏笑骂道。 淋湿的野燕麦草没几天就晒干了。 就地焚烧后,地里已是一片焦黑。 十亩地放眼望去一大片,为了节省时间,萧宗海又去小孟氏家借了一头牛,四个人分成了两组,小两口一组,老两口一组。 小姑子萧芸娘没来,她在家里绣花。 还是当闺女的好啊! 当人家媳妇是有活先干活,有饭人后吃,悲催啊! 萧景田扶着犁头在前面耕地,麦穗挎着竹篮在后面撒麦种,萧宗海和孟氏远远地在地的另一头耕种。 “你种过麦子吗?”萧景田问道。 “没有。”麦穗如实道,她觉得这个任务很是艰巨,已经超出了她所承受的范围,那个,她还是觉得去海里撒网捕鱼容易一些。 “你先等等,我教你。”萧景田扶着犁头走了一个来回,笔直地翻出两道不深不浅的长沟后,又上前接过麦穗手里的竹篮,抓了一把麦种,半弯着腰,边走边把手里的麦种均匀地撒到土里,他的动作很是熟练,像是种了多年的老庄稼把式。 麦穗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看,他挽着裤腿,露出半截壮实的小腿,腰间系着的一个小巧的牛头饰物,虽然他的步伐一颤一颤的,一种草木般清香的气息散了出来,将她层层包裹。 麦穗愈加坚定自己的看法,这男人看上去品味还蛮高的,她觉得他绝对不是传言中的土匪,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土匪,也没见过喜欢挂饰物的土匪。 她望着他的高大魁梧的背影,心里暗忖道,这个人看上去很是深不可测,他出去那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种子不要撒得太多,否则,麦种不够不说,出苗还不好。”萧景田指了指地头的布袋,说道,“种子就那些,你心里有数就行。” “好。”麦穗点点头,接过竹篮,抓了一把麦种,开始往地里撒,萧景田跟在后面看,谁知,走了没几步,却听他喊,“停。” “怎么了?”麦穗停下脚步问道。 “自己回头看。”萧景田握拳轻咳。 麦穗后退几步,看着自己的撒的种子,顿时红了脸,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没有,的确,的确是不好。 “要注意均匀。”萧景田走过去,用脚勾了勾那些堆在一起的种子,沉声道,“继续。” 麦穗在他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撒着那些种子,心里不断地鼓励自己,加油,你行的,既然是在帅哥面前,也要稳住,稳住! “停。”身后再一次传来萧大叔的魔音。 麦穗欲哭无泪。 嘤嘤,古代不好玩,我要回家! “你撒到外面了。”萧景田提醒道,“要专心。”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麦穗才渐渐找到了感觉,总算跟上了萧大叔的节奏,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不声不响地耕地,撒种,然后隔半个多时辰,再用木耙子把麦种掩上,把地耧平。 黑幽幽湿漉漉的土地混着泥土的清香平整地伸展在眼前,麦穗顿觉很有成就感。 午饭是萧芸娘送到地头上来的,满满一篮子野菜包子,一大碗咸菜,老两口小两口吃得倒也满意。 因为徐家的事情,萧芸娘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觉得是她爹和她哥嫂阻碍了她的幸福,而她娘又是个没用的,不能替她主持公道,故此,她谁也没搭理,赌气般放下篮子就走。 亲爹亲娘亲哥都没说啥,麦穗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吃饱喝足了,见萧景田在跟萧宗海商量,说麦种不够,不如腾出一两亩种点杂粮,萧宗海点头道是。 孟氏去了邻家地里跟一个老妇人闲聊,剩下麦穗顿觉无趣,索性挽了挽衣摆,去了旁边一处山岗闲逛,山岗上地势较高,四下里长满了许多低矮的野花,五颜六色的,倒也好看。 远处的大海,近处的村庄,半空萦绕的丝丝袅袅的雾气,也尽在眼底,很是梦幻。 一瞬间,她又有些恍惚。 她是真的,真的穿了?还嫁了人?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她不远处跑过,惊起一片正在前面灌木丛林觅食的小鸟,那东西跑得太快,她没看清是啥。 “看见刚才野猪跑哪里去了吗?”萧景田从身后追上来问道。 “在那边。”麦穗忙指了指灌木丛。 萧景田迅速地朝那片灌木丛跑去。 麦穗顿时也来了兴趣,忙提着裙摆奔了过去,见萧景田正在围着那灌木丛转悠,便好奇地上前问道:“你在找什么?” 第38章 暧昧 “嘘,别说话,我怀疑刚才那头野猪躲到这灌木丛里来了。”萧景田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在这里不安全,快回去,让爹也不要过来,我一个人能应付的了。” “我跟你一起抓野猪。”麦穗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人多力量大嘛!” 她就知道,跟着萧大叔有肉吃。 “你?”萧景田闻言,皱眉道,“你还是回去吧!一会儿野猪冲出来,我顾不上你。” “那好吧!”麦穗见知道萧景田说一不二的性子,转身就走,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步子,便听见萧景田大声喊道:“小心。” 瞬间她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里,随后一股劲风从身边呼啸而过,两人竟然直直地跌倒在草地上。 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五颜六色的小花依然在头顶摇曳,芳香四溢,麦穗只觉身下软软的,像是垫了个厚实的垫子,一低头,正好迎上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才惊觉她是压在他身上的,女上男下,姿势十分暧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还有腰间的硬物,真是,真是囧死了! 她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脸红如酡,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没事吧?”萧景田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尘土,若无其事地说道,“刚才那野猪冷不丁跑出来,连我也没有防备。” “我没事,你呢?”麦穗垂眸问道。 “我也无妨。”萧景田见她羞得耳根都红了,便移开目光,边走边道,“回去吧!爹娘怕是等急了。” “嗯。”麦穗声如细蚊。 “咦,三哥三嫂,你们去哪里了?”牛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地里,笑嘻嘻地起身看着两人问道。 “刚才追野猪了。”萧景田坦然答道。 “野猪?”牛五一听两眼放光,兴奋道,“三哥,发现它的窝了吗?咱们晚上一起去抓呗!” “看见了,就在那边的灌木丛里。”萧景田展颜一笑,说道,“那就等天黑,叫上大哥二哥,一起过来看看,从蹄印上看,至少得有三百来斤。” “好嘞好嘞,那啥,我后晌正好没事,跟你们一起把地种上,等晚上咱们过来抓野猪。”牛五似乎对抓野猪很感兴趣,忙抓起缰绳,牵着牛就开始耕地。 “千万操心些,这边的野猪野得很呐!”孟氏嘱咐道,见麦穗头发有些凌乱,忙问道,“媳妇,没吓着你吧?” “没有。”麦穗顺着她的目光,随手理了理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我被那野猪吓了一跳,没事的。” “没事就好。”孟氏当然不知道儿子媳妇适才在山岗那边摔跤的事情,便拿起竹篮开始跟着牛五撒麦种。 地头上萧景田也脱了鞋开始干活,麦穗也挎起篮子走了过去,后晌两人的活干得很有默契,麦穗也没出什么差错,这麦子种的相当和谐。 偶尔四目相对,麦穗也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移开目光,那个,她暂时不喜男色。 待天刚刚黑,萧福田兄弟俩和牛五便都齐聚在正房里,热血沸腾地讨论着怎么抓野猪,情绪十分激昂,气氛十分和睦。 让麦穗感到惊奇的是,萧景田竟然换了夜行衣,黑色的紧身衣裤,衬得身材愈加高大挺拔,猿臂蜂腰,端得精明能干。 妈呀,萧大叔就是萧大叔,做什么事情也不含糊啊! 看着他,麦穗便有些浮想翩翩,夜黑风高杀人夜,一个黑影跳窗翩翩而至,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夜里,麦穗躺在被窝里,想起白天的一幕,越想越脸红,索性用被子蒙了头,两腿在半空乱蹬,好丢人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麦穗便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不时有说笑声传来,难道他们打着野猪了? 麦穗忙起身穿衣,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匆匆梳洗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果然,散发着热气的野猪肉被分成了好几堆,其中一个木盆里的格外多,海满满的,冒了尖。 “三哥,这野猪要不是三哥身手敏捷,出手利索,凭我们几个是打不着这头野猪的。”牛五兴奋道,“这份多的,理应是你的,若是你再推辞,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不好意思跟你去了。” “就是就是,这样分我们还觉得像是白拿了一样呢!”一个黑脸汉子乐得合不拢嘴道,“我们啥也没干,就是帮忙抬回来,如今也分了这么多肉,怪不好意思的。” “姐夫客气了,怎么说也是帮了忙的,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也是不行的。”萧景田笑笑,说道,“那就这样吧,大家也熬了一夜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黑脸汉子是小孟氏的男人,是萧景田的表姐夫,他也是出海的渔民,跟萧景田关系不错。 这不,这次打野猪,萧景田也特意叫上他,意在分他一点野猪肉。 “嗯,好,回去睡一觉,天亮了还得干活。”牛五打着哈欠,喜滋滋地提着半袋子猪肉就走。 其他人也拿着自己的那份,兴高采烈地出了门,这么多猪肉,够吃好一阵子的了。 麦穗望着大盆里海满满的野猪肉,一时有些晃神,这些野猪肉,都是自家的了? 她来这里两个多月了,还没好好吃过荤菜呢,幸福来得太突然,麦穗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我回屋睡一觉,这些肉你看着办。”萧景田走到她面前沉声道,“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娘,且不可把肉糟蹋了。” 说着,便从井里打了水,出去洗漱去了。 “嗯,好,我知道了。”麦穗心情愉快地点头应道,见正房门口也垛了一大盆猪肉,孟氏和萧芸娘娘俩正在拿着刀有说有笑地收拾猪肉,她便也回去厨房拿了刀,挽挽袖子下了手。 萧大叔也太小瞧她了吧? 他怎么知道她会把肉糟蹋了! “媳妇,你先不要着急,等我们收拾好了就过去帮你。”孟氏见麦穗一个人拿着刀在切猪肉,又道,“你先切着也行,回头我给你腌上做腊肉。” “娘,已经分家了,您管那么多干嘛?”萧芸娘冷着脸子说道,“人家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第39章 锅炸了 “哎呀你个死丫头,分家了咱们也是一家人,瞎说什么?”孟氏训斥道,“没大没小的,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呗,反正我也不在意。”萧芸娘撇嘴道。 麦穗笑笑,没吱声。 以前沈氏和乔氏在的时候,小姑子就处处跟她们过不去,现在沈氏和乔氏搬走了,她倒成了小姑子的眼中钉了。 就算是因为徐家的事情,她萧芸娘就可以如此翻脸不认人了吗?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算了,不跟她计较。 面对这一大盆子野猪肉和些许猪下水,麦穗心里自然是有打算,这里又没有冰箱,这么肉一时也吃不完,全部做成腊肉,又有些可惜。 想了想,她决定把肥的熬成猪油,五花的做成腊肉,剩下那些瘦的和猪下水留一些现吃,其他的都放着猪油里保存起来。 她依稀记得她乡下的姥姥就是这样保存猪肉的。 萧家一共两个厨房,屋里一个,院子里靠墙角还有一套小锅灶,没分家的时候,孟氏一直用家里的那个大锅做饭,院子里的这套锅灶也没怎么用过,分家以后,麦穗就用院子里的那套锅灶。 麦穗对这个厨房不怎么满意。 因为是在院子里,就在锅灶上打了个简易的草棚子,两面靠墙,两面透风,而且这个灶还不怎么好用。 常常弄得满院子黑烟。 这不,她不过是刚刚熬了些猪油,院子里便黑烟四起,不知道还以为是妖孽下凡。 更悲催的是,竟然把萧大叔也惊动了,他以为是家里着火了。 “让开,我来。”萧景田黑着脸坐下来烧火。 这个女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弄得满院子烟。 “你小点火,火大了这猪油就熬不成了。”麦穗回屋扯了块布巾包在头上,小心翼翼地把切好的肥肉丁倒进锅里,拿着铁铲来回翻动着,不一会儿,那些肉丁便开始在锅里融化,冒着腾腾的热气,散着诱人的香味。 香味太大,不但孟氏和萧芸娘也连连探头锅里看,更是引得几条狗在门口汪汪乱叫。 “现在是夏天,你弄这些猪油怎么放?”萧景田边烧火边问道。 奇怪的,萧大叔一接手,院子里很快清明起来。 嘤嘤,看来她的确不会烧火。 “待猪油凉透后,我放在井里让它凝固,然后密封起来放在地窖里,只要不进去空气,就肯定坏不了。”麦穗有板有眼道,“然后我再做一罐把吃不了的猪下水和肉煮熟后也放进去,也能放段时间,总之,这猪油用处可大呢!” “你倒是会吃。”萧景田嘴角微翘。 “当然,会吃也是一种境界。”麦穗不以为然道,“人得学会苦中作乐,要不然,人生岂不是了无生趣。” 萧景田挑挑眉,没吱声。 猪油很快熬好了。 麦穗小心翼翼地把滚烫的猪油舀到早就准备好的瓷罐里,又把锅里剩下的肉渣盛到盆里,见萧景田起身要走,忙道:“等一会儿再走,还得烧火,我还得把那些猪下水和瘦肉给煮了,现在需要大火烧,我去打水,你帮我把柴烧旺就行。” 见他眉头一皱,又忙道:“这次是煮,不用控制火候,大火烧就是,等我把肉放进锅里,就不用你了。” 萧景田只得重新坐下来,扯过一块大树根塞了进去,树根晒得很干,很快噼哩叭啦地烧了起来。 麦穗从井里打了水,倒进锅里,准备煮猪下水,谁知,她刚一转身,便听见砰地一声,接着灶火里冒出一阵黑烟,萧景田坐在那里,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沉声道:“锅炸了。” 啊,锅炸了? 麦穗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咦,锅怎么能炸了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是我不小心吗?”萧景田咬牙道,“那么热的锅,你竟然往里倒冷水?能不炸吗?” “可是,可是你知道我要煮猪下水的,你怎么还把锅烧得那么热?”麦穗无辜道,“那,那怎么办?是不是得买个新锅啊?” 萧景田没吱声,脸一沉,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这人真是,炸了锅就不管了啊! 无语死了。 麦穗一边腹诽,一边收拾灶台,把灶间被水打湿的火灰都掏了出来,来来回回忙了一气,她才悲催地发现,婆婆那边已经做好饭了,她这边锅还漏着水呢! 嘤嘤嘤,古代太危险,她要回家!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萧景田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挖来的一些红色的土,在井边捣鼓了一会儿,吩咐麦穗把锅刷干净烧干,然后把那把红泥贴了上去,均匀地抹在锅底。 麦穗满脸崇拜地在一边看,大叔,你老忒厉害,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因为补锅耽误了一气,两人的早饭吃得晚了些。 萧景田一夜没睡,吃完饭得补觉。 麦穗便跟着公公婆婆去了地里。 三人忙到天黑,才总算把地种上。 种上麦子,地里的活便不那么紧张了。 剩下除除草抓抓虫。 萧宗海一个人就能做。 萧景田又开始跟栓子叔忙他的船,虽然就在家门口做,但由于已经接近尾声,两人一忙就到了天黑。 麦穗见栓子叔忙得灰头土脸的,很是辛苦,便跟萧景田提议道:“虽然说乡里乡亲的帮忙是相互的,但咱总得稍微表示一下的好,趁着家里还有些野猪肉,不如你找个时间留栓子叔吃顿饭,若是以后请,怕是菜上就没有这么丰盛了。” “此事是我疏忽了。”萧景田点头道,“那就今天晌午吧,你准备几个菜,顺便再割上十斤野猪肉给他。” “好,我去准备。”麦穗欣然答应。 跟室友和平共处,日子才能过得愉快嘛! 吃完饭,收拾了,麦穗便挎着篮子去了菜地。 这几天伙食不错,麦穗觉得看天也蓝,看树也绿,风光一派大好。 菜地离池塘很近,水分充足,地里的菜长势不错,该绿的绿,该红的红,很是喜人。 隔壁菜地没有种菜,反而种了不少玉米,绿油油,很是养眼,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响。 麦穗摘完菜,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回家,走着走着,却听见前面玉米地里传来低低的声音:“闺女,不是六婆不帮你,而是你爹不应,如今徐家正在跟麦家洼的麦家议亲呢,你就暂且不要想着徐家的事情了。” “麦家洼?哪个麦家?”萧芸娘的声音传来。 麦穗心里一动,索性停下脚步。 第40章 好媳妇 “就是麦家洼的麦三全,你三嫂的大伯。”六婆一拍大腿道,“麦三全主动找我的,说让我帮着撮合一下,让他女儿嫁到徐家去呢!” “那我三嫂知道吗?”萧芸娘又问道。 “这我可不晓得。”六婆压低声音道,“那个麦三全心眼忒多,听说来找我之前,还曾经带着他闺女去过徐四家的铺子,让徐四过了过眼,还不知道从哪里攀上了点远亲呢!” “那您看他们的事情能成吗?”萧芸娘急切地问道。 “我看十有八九能成!”六婆道,“别忘了,麦三全就一个闺女,以后嫁妆什么的,肯定少不了。” “哼,可是我三嫂来我家,可是一文钱也没带过来呢!”萧芸娘撇嘴道,“我原来还以为她跟我大嫂二嫂不一样,是个好人呢,谁知道,也是个阴险的,在徐家的事情上,她一点也不帮着我,反而跟我娘说什么,徐公子绝非良配之类的,鼓动的我爹和我三哥都反对这件事情,我看我们那个家,用不了多久就是她当家作主了。” “那是她眼红你嫁得好。”六婆同仇敌忾道,“以后这些事情,且不可让你那三个嫂子知道,全是些坏事的。” 我眼红她嫁得好? 还我当家作主? 麦穗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妹妹你说话得凭良心好吧? “嗯,我听六婆的。”萧芸娘低声道,“那我的事情就有劳六婆了。”说着,又似乎是把什么东西塞给了六婆,说道,“这是我娘让我送给您的野猪肉,您别嫌少,这是我三哥昨天打的,新鲜着呢!” “不嫌少不嫌少,哈哈,你们娘俩真是有心。”六婆开心笑道,“闺女你放心,你的事情就包在六婆身上了。” “那就多谢六婆了。”萧芸娘羞涩道。 接着,玉米叶子哗啦啦地响。 两人出了玉米地,聘聘婷婷地分道而去。 麦穗决定,以后萧芸娘的事情,她再也不发表意见了,哪怕是她去给人当小妾,也不管她的事。 待回了家,她便开始洗手作羹汤,待院子里的黑烟消尽后,待客的四菜一汤也做好了。 凉拌肚丝,辣炒大肠,红烧肉,油炸小干鱼,油菜肉丸子汤,色香味俱全,咸淡适中,吃得庄栓连声叫好。 几乎全是肉。 “这些年,也走了些酒馆啥的,可是哪家也没有你家媳妇做的菜好吃。”庄叔拍案叫好,满嘴流油道,“景田,就冲你这么好的媳妇,咱们也得赶紧把船做好了,早点出海,让你媳妇享福。” “栓子叔说得是。”萧景田展颜一笑,拿起汤勺给他舀了一碗肉丸子汤,大小适中的肉丸起起伏伏地飘在奶白色的汤里,三四根碧绿的油菜点缀其中,很是赏心悦目。 看得出,这个女人是用了心了。 “等咱们出海捕了大鱼,你家就不用吃这么小的干鱼了。”庄栓指着那盘小干鱼,感慨道,“只是现在咱们村连这点小干鱼也不好捕了,自从龙叔建了鱼塘,咱们村的人怕惹麻烦,连浅湾那边都不怎么去了,就等着你这船做好了,带着大家去找新的地方捕鱼呢!” “上次说了,浅湾那边不是龙叔的地,村里人怎么还不去?”萧景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着,说道,“浅湾虽然地方小,但还是能捞点鱼的。” 肥瘦适中的红烧肉入口生香,鲜而不腻,他很喜欢。 “嗨,这不是惧怕龙叔嘛!”庄栓叹道,“咱们村的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怨声四起的,若说包鱼塘就包鱼塘,哪有霸着海不让别人打鱼的,前几天沙地村有几个船在龙叔的鱼塘附近撒了几网,被龙叔的人追上,好打一顿,说是鱼塘四下里也不让捕鱼,那些个渔民碍于龙叔的势力,只好吃了哑巴亏。” 萧景田闻言,沉默不语。 一顿饭吃得主客尽欢。 萧宗海中午在地里吃。 孟氏去送饭的时候,麦穗特意给盛上了一碗红烧肉,说公公尝尝,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嘛! 当婆婆的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很是高兴,送饭回来后,便招呼麦穗一起去正房吃。 她知道庄栓在家里吃饭,媳妇不方便过去同席。 麦穗便把剩下的菜全都盛到一个盘子,端着去了正房蹭饭,孟氏做的包子,拌的萝卜头,她似乎特别喜欢蒸包子。 “家里那么多肉,就做这么点饭,留着给谁吃?”萧芸娘瞥了一眼盘子里的菜,愤愤道,“有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饭,没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份,真是没劲。” “这不是因为你爹中午不在家吃饭,才没做肉吗?”孟氏说道,“你想吃晚上娘给你做就是了。” “你不是说晚上让我大哥二哥他们过来吃饭吗?难不成桌上的肉都让我一个人吃?”萧芸娘冷哼道,“才分开几天啊又叫回来吃饭,你活该受媳妇的累,反正他们自家都有肉,在自家吃就是了,跑这里来吃,算怎么回事?” 麦穗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饭。 听萧芸娘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被指桑骂槐了,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吃着,笑道:“小姑若是这么说,那你出嫁后岂不是再也不会回来吃饭了?反正家里什么都有,没必要在娘家吃饭了!” “我说大哥二哥呢,你扯我干嘛?”萧芸娘冷脸道,“我以后就是回娘家,吃也是吃我爹娘的,不会吃你们的就是。” “难道我们到爹娘这边来吃饭,不是吃爹娘的吗?”麦穗反问道。 反正在这个小姑子心目中,她就是那个恶毒的嫂子了,她不介意她的形象再黑一些。 “好了,你们就不要斗嘴了。”孟氏只当是姑嫂俩闹玩,也没当回事,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道,“我先去准备了晚上的饭菜,你们吃完了过来帮我。” “我后晌去镇上送绣活,没工夫。”萧芸娘没好气地说道,“你愿意招待你的儿子媳妇,自己做就是了。” “娘,我帮您。”麦穗笑颜如花道。 第41章 闲话家常 萧宗海晌午的时候在地头上吃了麦穗做的红烧肉后,赞不绝口,特意嘱咐晚上多做一些让大家都尝尝,说麦穗做的比镇上美味居的招牌菜红烧肉还要好吃。 孟氏见萧宗海难得如此高兴,便很是痛快地切了一大块肉让麦穗做成红烧肉。 麦穗挽挽袖子就动了手,心情很是愉悦。 她其实是个资深吃货。 只是一朝穿越,来到这里一穷二白的家里,没米没肉的,加上做饭大权一直在婆婆手里,而她只有烧火的份,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兼怀才不遇的感觉。 如今,厨艺受到公爹的好评,她决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一家之主的期望。 洗肉,切肉,焯水,动作很是熟练,丝毫不含糊。 孟氏看在眼里,很是惊讶。 女人会做饭并不奇怪,但会做这些荤菜就有些太不可思议了,除了大户人家,十里八乡的寻常人家,除了逢年过节,红白大事,平日里都是不吃肉的,就是吃肉也只是简单地炒个肉菜而已。 自家这个媳妇是啥时候学会做这样复杂的肉菜的? “媳妇,你啥时候学会做这些肉菜了?”当婆婆的忍不住地问道。 “我,我是在书上看到的。”麦穗很是自然地答道,哈哈,她太机智了有没有? “哦。”孟氏恍然,她一直觉得女人识字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能看书做菜的话,倒还有些实用,想了想,又问道,“难道还有教人做菜的书?” “对的,都是以前流传下来的,把各种菜的做法记录下来,汇集成了菜谱。”麦穗随口答道。 孟氏点点头,不再问。 “炒个肉菜得了,做什么红烧肉?连吃带拿的,真正到咱们嘴里的根本没多少。”萧芸娘却不感到奇怪,不高兴地嘟哝道,“爹说到底还是偏向大哥二哥他们的。” “你胡说什么?你大哥二哥和你们一样,都是你爹亲生的,什么偏向不偏向的。”孟氏低声训斥道,“赶紧好好烧火,就你事多。” “我这叫事多啊,本来就是嘛,你瞧瞧,咱们这是分得什么家?”萧芸娘抓了一把柴,赌气般塞进灶火里,愤愤道,“村里人都传开了,说我三哥威名在外不假,可终究是后娘养的,分家也占不了便宜,反而背下了一身饥荒,还说娘你是个软弱的,连句话也不敢替三哥言语几声呢!” “你听谁乱嚼的舌根?”孟氏气得发抖,红着眼圈说道,“你三哥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我何曾不心疼他,只是他执意如此,娘能有什么办法?村里那些不知情的,乱说几句也就罢了,怎么你一个当闺女的也这么说娘,你是嫌你娘的日子过得不够憋屈吗?” “芸娘你真的误会娘了,扛过家里所有的饥荒,是你三哥愿意的。”麦穗忍不住地插话道,“你三哥说他外出十年,不曾为家里做过什么,如今想替家里分担一些担子而已,跟娘没什么关系。” “哼,你还好意思说呢?”萧芸娘不屑道,“你若是个好的,怎么不劝着我三哥点,你以为银子是好赚的吗?我看你压根不关心我三哥。” “你若是个好的,那你怎么不劝?”麦穗反问道。 她觉得这个小姑子最近肯定是偷吃了枪药的,逮谁朝谁开火。 “他是兄长,我是妹妹,我怎么能劝动他?”萧芸娘不以为然道,“我三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听劝的人吗?” “你既然知道你三哥的脾气不是个听劝的。”麦穗不可思议地说道,“那你这么知道他会听我和娘的话?” “你……”萧芸娘一时语塞。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赶紧做饭,你哥嫂他们也快来了。”孟氏坐在地上择菜,敛了表情,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些话在自家说说就是了,出去可不能乱说。”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二姑姑,你们在家做什么好饭,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呢!”小孟氏手里提着两条大鲅鱼走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我家木鱼今天出去撒网,刚好网了两条大鱼,你家老二便去喊我们两口子过来吃饭,这不,正好添个菜。” “来就来吧,还拿什么鱼?”孟氏嗔怪道,“这么大的鱼,咱们怎么舍得吃,木鱼出海也不容易,快拿回去卖了吧!” 她其实不是客套,而是她是真的不舍得吃。 渔民们往往吃不到什么大鱼。 大鱼是用来卖钱的。 “哎呀二姑姑,这提进来的东西,您再让我拿走,这不是打我脸嘛!”小孟氏不由分说地把鱼放在锅灶上,拍了麦穗一把,笑道,“如今可是老三媳妇掌大勺了啊,那我可得好好巴结一下你,回头我家娃成亲,你帮咱们个菜啥的。” “表姐说哪里话,只要你开口,我保准随叫随到。”麦穗冲她莞尔笑道,“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吃得多就行。” 萧芸娘撇撇嘴,扔下烧火棍就回了屋。 “哈哈,不嫌不嫌,能吃是福。”小孟氏见萧芸娘拉着脸走了,讪笑道,“芸娘该不会是不愿意我们来吧,我看她不高兴。” “表姐,你误会了,她在跟我生气呢!”麦穗看了孟氏一眼,笑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她较真的。” “嗨,成天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哪有勺子碰不到锅的。”小孟氏性子很讨喜,也没有细问,反而一屁股坐下来,坐在灶前开始烧火,她添了一把柴,又扭头跟孟氏说道,“二姑姑,我今天来,还真是有事要麻烦您的,您务必要帮忙。” “啥事就说,跟我客套啥。”孟氏说道。 “是这样,我家狗子今年也十七岁了,也该说媳妇了。”小孟氏热切地看着孟氏,“我的意思是从咱们娘家这些亲戚里找个知根知底的闺女当儿媳妇,您帮我瞅着点。” 她儿子狗子是专门给人盖房子的泥瓦匠,老实又能干,提起儿子,小孟氏觉得脸上很是风光。 什么? 小孟氏要娶儿媳妇了? 麦穗差点惊掉下巴,小孟氏虽然有些胖,但她看上去也就才三十多岁啊! 但一想,又觉得不是件很惊悚的事情。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成亲都早。 又想到小孟氏的儿子叫狗子,麦穗不禁有些失笑。 难道这里的人也信奉贱名好养活吗? 兜兜转转,又想到了萧大叔。 嗯,那个,不知道萧大叔的小名叫什么? 狗蛋,猫蛋? “你可有中意的闺女?”孟氏问道。 麦穗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家小姑子,心里暗忖,莫不是小孟氏瞧上了她了,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差着辈分呢! 小孟氏的儿子得叫萧芸娘是姑姑呢! “若说中意的,还真是有那么一两个。”小孟氏也顾不上烧火了,忙起身道,“您家我大姑姑家的大表哥的闺女,如今也十五六岁了吧,我大姑姑性子好,大表哥也是个憨厚的,想必闺女也差不了,如果可能,我倒是愿意娶他们家的闺女呢!” 大姑姑家的大表哥的闺女? 麦穗心里默算着辈分,嗯,这闺女比萧芸娘还小一辈,跟那个什么狗子刚好一个辈分。 不想,孟氏却突然沉了脸,顿了顿,又道:“侄女啊,这事我帮不了你,你知道当年她们家的三闺女,也就是你那个三表妹,她当初……” 说着,孟氏悄然看了麦穗一眼。 第42章 萧大叔的过去 麦穗心里一动。 莫非那个什么三表妹跟萧景田有关? “二姑姑,我倒是忘了那事了。”小孟氏会意,也看了看麦穗,讪讪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咱们到底是两家,我们又是求娶的我大表哥的闺女,我大姑姑也不是不通情理,没道理因为闺女的事情,而耽误了孙女吧?她该不会跟咱们不来往了吧?” “不来往倒也不至于。”孟氏叹道,“你大姑姑比我大了十几岁,而我们没了亲娘,她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个姐姐,更像是亲娘,可自从出了那事,我们姐妹俩不知不觉疏远了许多,可是就三闺女那个性子,别说景……别说别人了,就是我也受不了啊!” “其实此事也怨不得二姑姑你们。”小孟氏摇头道,“毕竟一辈子的大事,也不能将就的。”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因为我们。”孟氏皱眉道,“前些日子,你大表哥过来接我,说有人上门给三姑娘提亲,让我去劝劝三姑娘,可是,唉,三姑娘的话也让我心伤,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谁劝也没有用。你想啊,这个时候我再出面给她侄女提亲,终究是不太好的,你得体谅二姑姑。” “二姑姑,您别作难,是我思量不周。”小孟氏挠头道,“这事再说吧,也不是非得她家闺女,只是前两年我见了那闺女一面,觉得很是投缘,当时就想着以后娶回来做媳妇吧!” “侄女,咱们毕竟是两家人,切不能因为我家的事情搅了你们两家的姻缘,你们该找媒婆找媒婆,该娶媳妇娶媳妇。”孟氏毕竟是过来人,语重心长道,“自古姻缘天注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错不了。” “二姑姑说得是。”小孟氏点头道是。 说话间,麦穗的红烧肉已经出锅了。 散了满屋子的香味。 姑侄俩虽然当着她的面在说暗语,但她对此事已经猜了一个大概了,无非是表妹看上了表哥,却被表哥拒绝,痴情表妹发誓终身不嫁云云。 啧啧,看不出萧大叔身上还背负桃花债哦! “好香啊,老三媳妇做的啥肉是这是。”小孟氏吸着鼻子问道。 “红烧肉,你姑父就爱吃这个味道。”孟氏笑道,“晌午的时候老三喊了栓子过来吃饭,老三媳妇就做了红烧肉,给你姑父送到地头上一碗,没想到,勾起你姑父的馋虫来着,刚才再三嘱咐让老三媳妇多做些,说是让大家都尝尝呢!” “哈哈,那我们也跟着有口福了呢!”小孟氏抬头看看天色,又麻利地取过那两条鱼,掏了内脏,洗干净了,道,“不行,今晚我得露一手,不能让你家媳妇给比了下去,要不然,我这顿饭可是吃不安稳了。” 孟氏和麦穗只是笑。 待饭菜都做好了,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才姗姗来迟。 “哎呀,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倒是会赶饭点。”小孟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还以为你们妯娌俩能早点过来帮着做饭呢!” 萧福田和萧贵田没吱声,嘿嘿一笑进了屋。 沈氏有些尴尬。 乔氏却不以为然道:“婆婆有他三婶跟小姑帮忙,哪里用得找我们,再说了,我们刚搬家,这几日忙着在家里打扫,这一打扫,天就黑了,难不成我们回公婆家吃顿饭,还得提前过来自己做吗?” “若是别人家,那是肯定的。”小孟氏笑嘻嘻道,“可是你们家,自然就不用了,谁让我二姑姑脾气好呢!” “这不就完了?”乔氏冷笑一声,扭着腰肢进了门。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管别人的事情干嘛? 因为小孟氏在,炕上荒天破地分了两桌。 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 不同的是,男人那桌的荤菜多一些,女人和孩子这边的少一些。 小孟氏的男人姜木鱼因为来晚了一些,被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连着灌了三碗酒,以示惩罚。 姜木鱼也不含糊。 当即三碗酒咕咚咕咚下了肚。 “哎呀,你们少灌他,待会儿回不了家,我拿你们是问。”小孟氏笑道,“他这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特实在,给多少喝多少,不会推辞。” “瞧瞧,就说不能让女人上桌。”萧贵田一本正经道,“喝点酒还不能放开喝。” “没事没事,咱们喝咱们喝,就当耳朵忘家里了。”姜木鱼喷着酒气道,“回不了家没事,能爬炕上去就行。” 众人一阵哄笑。 萧景田淡淡一笑,没吱声。 “景田,你的船做得怎么样了?”姜木鱼问道,“得下个月才能做好吧?” “用不着下个月。”萧景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说道,“也就十天八天的事。” “老三,现在整个鱼市都是龙叔的天下,你就算是捕了鱼,也没地方卖啊,难道你要走街串巷地去当鱼贩子?”萧贵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龙叔那么器重你,你自己去捕鱼,真的不如跟着龙叔干,啥也不用操心,还有银子可拿,若是你拉不下脸,哥去给你找龙叔说……” “老二,你别劝了,老三自有主意的。”萧福田不以为然道,“之前爹就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如今咱们分了家,就更不能说谁的路对,谁的路不对了。” 姜木鱼讪讪地笑。 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他不好插嘴。 “我的事情就不劳大哥二哥操心了。”萧景田面无表情道,“只要能打上鱼来,就不愁卖掉。” “好了,咱们今天不说这个,兄弟们难得聚在一起,好好吃菜多喝酒。”萧宗海闷闷地喝了好几杯酒,皱眉道,“不管是不是跟着龙叔干,你们都是亲兄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得互相扶持才行。” “对对对,姑父说得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姜木鱼舌头打结道,“谁做的肉,真是好吃,俺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呢!” “是老三媳妇做的。”小孟氏高声答道。 “老三,你是个有福气的,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姜木鱼喷着酒气说道,“她可比三表妹强了百倍,你这叫好事多磨。” 第43章 不是表妹,是表姐 又是三表妹。 看来萧景田跟那个三表妹是真的有故事。 但麦穗觉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跟她没什么关系,故此也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小孟氏做的鲅鱼也不错,滋味很是地道,嫩白的汤汁里翻滚着乳白的鱼肉,清香扑鼻。 麦穗只夹了一小块,盘子里的鱼便很快见了底,沈氏和乔氏一个劲地往自家孩子碗里夹鱼夹肉,两个孩子碗里的鱼肉都冒了尖。 萧芸娘很生气,也一个劲地往自己碗里夹菜,她当然知道两个嫂子的小把戏,表面上夹给孩子吃,实际上孩子吃不了那么多,最后还是进了她们的肚子,其美名曰:吃孩子的剩饭。 孟氏虽然也心知肚明,却也不好说什么,她总不能不让媳妇们给孩子们夹菜吧! “快吃你的饭吧,瞎说什么?”小孟氏看了麦穗一眼,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恨声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姜木鱼自知失言,只是嘿嘿地笑。 “三表妹今年二十五岁了吧?”乔氏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故意问沈氏道,“还没有说婆家吗?” 额,剧情有出入,不是表妹,是表姐。 苏三姑娘二十五岁应该是萧景田的表姐。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表姐跟表弟之间的恩怨纠缠了? “没有,三姑娘性子那么倔强,仗着自己长得好,寻常男人她哪能看上。”沈氏眼角瞟了瞟麦穗,道,“苏家大姨妈拿她也没有办法。” 沈氏娘家跟孟氏的姐姐是一个村的,对苏三姑娘的事情知道一些。 麦穗心里很是郁闷。 看我干什么? 苏三姑娘的事情,跟她有关系吗? “吃饭吃饭,不提这些了。”小孟氏喧宾夺主道,“老三媳妇的红烧肉就是好吃,回头你教我怎么做,改天我也让你表姐夫去打头野猪回来,我顿顿吃红烧肉。” 沈氏和乔氏撇撇嘴。 野猪岂是想打就能打到的。 这边,男人们侃侃而谈。 “龙叔这次下了四百个网箱,因为之前准备得充足,其中有两百个网箱的鱼放进去的时候就是半大的鱼苗,再有两个月就能捞捕了,再加上腌晒的日子,估计过了八月十五就能出货了。”萧贵田提起这些,两眼放光,比划道,“龙叔早就发话了,说下次去京城送货,让我和大哥跟着去转转,见见世面。” “去京城好啊,京城是天子住的地方,肯定繁华得跟天宫一样。”姜木鱼两眼放光道,“我这辈子若是能去京城看一眼,哪怕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姐夫,你若是愿意跟着龙叔干,我帮你问问。”萧福田热心道,“虽然暂时海上的人手够了,但也不差你一个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想龙叔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他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跟着龙霸天干,然后让那个固执的老三看看,他们才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唉,我就算了吧!”姜木鱼叹道,“我家里那么多地,狗子又常常跑得不在家,全靠我们两口子,我若是再去了鱼塘,若是秋收啥的,光靠你表姐哪能行?” “也是。”萧贵田点点头,表示同情,“二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若是去了鱼塘,一切都得以鱼塘为重,可不能像以前出海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姜木鱼点头道是。 “大哥二哥,你们在鱼塘养个鱼还行,跟着货船去京城就有风险了。”萧景田不动声色地说道,“若是途中遇到什么事情,你们如何应付?” “海上能遇到什么事情?”萧贵田反问道,“难不成还能遇到海盗啥的?” “净瞎扯,哪有海盗?”萧福田不以为然道,“龙叔去京城送货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碰到海盗,难道单单我们去,就碰上海盗了?” “就算是碰不到海盗,那么远的海路也是有危险的。”萧宗海喷着酒气道,“外面千好万好,也没有家里好,上次牛五不是说去京城碰到强盗了吗?想想就怪吓人的,老三在外面闯荡多年,自然是知道外面的险恶,你们还是轻易不要出去的好。” “老三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好好地回来了。”萧贵田不以为然道,“爹,这件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我们都是成家的人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成家了我也是你爹,不让你们出去,你们就不准出去。”萧宗海突然高声道,“难道我和老三会害你们不成?” 众人吓了一跳。 “他爹,有话好好说,那么大声干嘛?”孟氏嗔怪道。 “爹,您这是啥意思啊,咱们都分了家了,难道我们兄弟俩遇到啥事还得回来跟你们商量不成?”萧贵田不乐意了,眼红红地说道,“您之前还说,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呢,怎么到头来,我们还是不能自己做主?” “好了好了,姑父,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嘛,说不定到时候情况就变了,何必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伤了感情。”姜木鱼嘻笑着说道,“走一步看一步,事情到了跟前再说就是。” 萧宗海这才没吱声。 月色如水。 影影绰绰的月光透过白麻纸投了进来,在炕上投了一片模糊的光晕,麦穗躺在那抹光晕里,睡得正香甜,许是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竟然笑出了声。 睡意全无的萧景田正枕着胳膊望着屋顶想心事,听见她的笑声,忍不住嘴角微翘,这个女人还真是没心没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乐成这样? 他望着她蜷缩在被窝里纤细的背影,感受着她身上清新的气息,觉得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实际上却是个坚韧乐观的性子,至少她从来没有把他对她的态度放在心上,而是依然悠然自得地过日子。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他太无聊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和她,不过是各有所取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罢了。 萧景田想。 夜里,他做了个梦,竟然荒天破地地梦到了她,梦到他拥着她坐在地头上,望着大片黄灿灿的麦子乐开了花,后来,他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靠墙根的晾衣绳上湿哒哒地挂着男人的里衣里裤,麦穗暗暗惊讶,萧大叔还真是勤快,竟然这么早起来洗衣裳,嘤嘤,难道她以后都不能睡到自然醒了吗? 一连几天,萧景田见了她,愈加冷淡,连话也不肯说了,好在麦穗习惯了,也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第44章 萧大叔的新船 半个月后,萧景田的渔船终于大功告成。 村里人闻讯纷纷赶过来看,对新船赞不绝口,这艘新船比他们的船大了一倍不说,里面设计得也很是精巧,甚至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有,就算是在海上走上一个月啥的也绝对没问题。 “景田,你啥时候出海啊,俺们都等着你呢!”姜木鱼憨笑道,“昨天大柱他们去了千崖岛后面试了几网,网上除了缠了一些海菜,啥没捞到什么,连指头大的小鱼也没有,气得大柱回来后就把渔网晒干挂起来了,说要去镇上打工,再也不出海了呢!” “嘿嘿,景田哥,俺家没船,俺想跟着你干行不行?”小六子挠挠头,一本正经道,“这么大的船,你没个帮手也不行吧,你总得有个替你划船的吧?” 见萧景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六子又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俺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也不要工钱,俺啥活都会干,就是想跟着你出去见识见识。” 小六子自小没了父母,是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前两年,二老相继去世,家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人虽然小,却很是勤快,不仅把地里的活打理得有板有眼,闲时还帮着这家锄锄地,那家搬搬砖,在村里人缘还算不错。 “好,你小子只要不怕吃苦,就跟着我干。” 萧景田很是痛快地应下来,说道,“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咱们明天就出海。” 小六子欢喜得手舞足蹈地跑了。 姜木鱼小心地抚摸着新船,越看越喜欢,忙扭头问道:“景田,你找人看了下水的日子了吗?” 新船下水,是有讲究的。 “明天就是个好日子。”萧景田淡淡道。 “那好,那好。”姜木鱼连连点头。 众人围着船说了一会儿话,又纷纷动手帮忙把新船抬到海边,待安顿好船,才各自散去,约好早上一起出海捕鱼。 浅湾里的小鱼越来越多。 麦穗和小孟氏站在齐膝的海水里捞得心花怒放。 浅湾水浅,又离龙叔的鱼塘太近,男人们不屑为了这点小鱼过来惹麻烦,整个浅湾竟然只有麦穗和小孟氏两个人在撒网捞小鱼,两人捞了半个多月,干鱼也都晒了不少,恨不得晚上也住在这里捞鱼。 萧芸娘因为徐家的事情跟麦穗翻了脸,一直对她爱搭不理的,麦穗只得拽了小孟氏过来跟她捕点小鱼,一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二来她也是很喜欢小孟氏的性子,两人比较合得来。 “我说老三媳妇,你说咱们晒这些小鱼能卖出去吗?”小孟氏心里很是没底,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若是徐四再反悔不要了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麦穗擦了擦额头的汗,拽着渔网上了岸,把网里的鱼倒出来,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还是那句话,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多捞点鱼上来晒干,卖鱼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若是真的能卖了,咱们可以再多叫几个人过来的,就像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那两个女人都是能干的。”小孟氏热心道,“我其实是担心卖不出去,所以才没叫她们。” “表姐,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麦穗哭笑不得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我特意让牛五去打听了,他说离杨柳村不远的赵家堡村那边的确有个大牧场,到时候咱们直接送到牧场里去就行。” “这么说,你跟人联系好了?”小孟氏嗔怪道,“那你不早说,害的我白担心了这么多日子。”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嘛!”麦穗浅笑道,“明天你把那两个嫂子叫来,咱们多捞点就是。” “你不怕我们抢了你的生意?”小孟氏故意问道。 “就是卖个鱼,有什么怕的?”麦穗正色道,“再说了,你就算是叫人家,人家也未必来,浅湾这边有小鱼的事情也不是啥秘密。” 大家都在养精蓄锐地等着捕大鱼呢! 听说每年的六七月都会有鱼随着潮汛过来产卵,那时候的鱼又肥又多,一年下来,渔民们也就指着这两个月的收获过日子呢! “也是。”小孟氏想了想,狡黠道,“那我不叫她们了,咱俩把这里的鱼全都独吞了得了。”顿了顿,又道,“对了,后晌咱们不来了,你跟我二姑姑去我家帮着做做饭,我大姑姑前几天托人捎话,说今天后晌要到我家坐坐呢!” “狗子的事情成了?”麦穗问道。 “能不能成,就看今晚的了。”小孟氏笑道,“从我嫁过来,我大姑姑就没去过我家,我猜她来是看家的。”说着,又戳了戳麦穗,说道,“你一定要来,我肉都准备好了,你给咱做个红烧肉。” “好,我去。”麦穗也没多想,很是痛快地应下来。 萧景田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女精致的眉眼,和纤细的腰身,她穿一身半旧的蓝色的衣裙,许是为了行动方便,特意把裙摆挽了个结,整个人显得格外干练利索,只见她把手里的渔网轻柔地撒了出去,一网下去,竟然真的捞了不少小鱼,她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跟小孟氏有说有笑地拽着渔网上了岸,把网里的鱼倒了出来,又兴冲冲地下了水。 看着她瘦小单薄忙忙碌碌的背影,他不禁嘴角微翘,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舒心,刚想走过去帮忙,不知怎地,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大踏步下了礁石,扬长而去。 小孟氏的家住在村西头,跟萧家隔了大半个村子。 不愧是泥瓦匠的家。 院墙高大不说,院子里也修整得很是工整平坦,尤其是地上还铺满了青砖,有点类似于地板砖的味道,很是气派。 小孟氏热情地迎出来,拉着婆媳俩进了正房,正房收拾得亮亮堂堂的,麦穗是越看越喜欢这房子,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房子跟萧家那几间破房子简直有云泥之别。 炕上坐着两个女人。 身穿褐色衣裙的老妇人脸圆眼大,眼角皱纹丛生,嘴唇紧抿,不怒而威,稀稀拉拉的头发勉强在脑后挽了个低低的松果髻,浅褐色抹额上还缀了颗白色珍珠,在微白的天光里闪着幽幽的光芒,偎依在她身边的红衣年轻女子目光盈盈,面如桃花,生得很是妩媚,两人背光而坐,表情有些朦胧。 “姐姐。”孟氏轻轻唤了一声,挨着炕沿坐下,又拉过麦穗萧道,“媳妇,这是你大姨妈和你三表姐。” “大姨妈,三表姐。”麦穗上前见礼。 额,话说大姨妈这个称呼很喜感有没有? 苏姨妈眼皮抬了抬,没吱声。 孟氏顿觉尴尬,只是讪讪地笑。 第45章 苏三表姐 麦穗冷不丁觉得一道冷冽的目光在瞪着自己,抬头一看,见苏家三表姐正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鼻子还一吸一吸的,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大姑姑,二姑姑你们聊,我跟老三媳妇去灶房张罗去了。”小孟氏见状,忙拽着麦穗就进了灶房。 “我是真不知道三表妹会来。”小孟氏指了指正房那边,悄声道,“待会儿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搭理她。” “我哪里招惹她了吗?”麦穗很是无辜地问道。 “哎呀,不是你招惹她了,而是你家景田招惹她了,对了,这事你不知道,我说给你听。”小孟氏拽过菜篮把一把韭菜塞到她手里,低声道,“她打小就喜欢景田,长大后非要嫁给他,可是景田死活不愿意,有次她追到咱们村里来,不知道因为啥事跟景田争执起来,气得跳了海,可是景田不但没救她,反而扭头就走,幸好被我家木鱼看见了,才把她捞了上来,当时我大姑姑很生气,硬是非得逼着我二姑姑给个说法,我二姑姑性子软,就劝景田看在三姑娘痴情的份上娶了她,可是景田死活不依,没过多久就出去闯荡去了,你想,如今三姑娘见了你,能不恨你吗?” “那三表姐一直没嫁人吗?”麦穗觉得这个黑锅,她背得有些冤,说到底,是三表姐跟萧景田之间的事情,跟她有个毛线啊! “没有,前几个月我大姑姑给她张罗了人家,苦口婆心地劝她嫁,本来三姑娘答应了,可是不知道怎地听说萧景田回来了,又死活不同意了。”小孟氏叹道,“本来我大姑姑还想再过来跟我二姑姑提提这事,哪知我二姑姑着急忙慌地把你娶了回来,气得我大姑姑在家大病了一场,这不,你们成亲,她也没来。” 真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古来今往皆有之! 麦穗一边择着韭菜,一边叹道。 三表姐,要不咱俩换换,你嫁给萧景田,我去苏家当女儿。 正胡思乱想着,苏三姑娘推开灶房的门,径自走到麦穗面前,冷冷问道:“萧景田呢?” “他在家里。”麦穗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不得不说,萧景田的这个表姐长得蛮好看的,身材也好,很是楚楚动人。 “你去把他给我叫来,我有话跟他说。”苏三表姐红着眼圈说道,“我倒是要问问他,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我去叫他?”麦穗愣了一下。 有没有搞错? 萧景田好歹是她夫君好吧? 当媳妇的把自家男人叫过来跟爱慕他的表姐见面? “怎么?难道还得我上赶着去见他吗?”苏三表姐冷笑道,“不要以为他娶了你,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这世上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他。” “三表姐,首先我有没有把自己当根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麦穗正色道,“其次就是如果你觉得只有你配上他,那你只管去找他就是,不必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三表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这景田如今都成亲了,你就不要再生事端了。”小孟氏好言劝道,“听表姐的话,忘了他,咱再找好的。” “好啊,这话可是你说的,是你让我去找他的。”苏三表姐不理会小孟氏,朝麦穗妩媚一笑,扭着腰肢款款而去。 麦穗和小孟氏不禁面面相觑。 看来,这苏三表姐的脾气还不是一般的怪啊! “老三媳妇,三姑娘不会是真的去找景田了吧?”小孟氏侧过身子朝外张望了一下,见院子里不见苏三姑娘,又嗔怪道,“若是她真的去找景田,你,你真的不在意吗?毕竟他们之间也曾经谈婚论嫁过啊!” “我在意什么?”麦穗皱眉道,“就算他们两人谈婚论嫁过,那又怎么样?我还能拦着不让他们见面?若是真的有什么,拦也拦不住。” 再说了,她在萧景田心里算什么? 怕是在他心里,她连个室友也算不上吧! 她见他背负了债务,好心好意地跟他想办法还债,可他倒好,一句跟她没关系就顶了回来。 他说了,他的事情跟她无关。 既然如此,那他什么表姐表妹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小孟氏又重新坐好,笑道,“景田的脾气我知道,就算是三姑娘去找他,想必他也不会给她好脸看的,景田没成亲的时候,都没有搭理她,如今成了亲,就更不会正眼看她了。” 麦穗只是笑。 若是萧景田回心转意地想娶苏三姑娘,那她二话不说,立马给两人腾地方。 “对了,老三媳妇,你说你成亲也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小孟氏说着,目光落在了麦穗平坦的小腹上,低声道,“我听说鱼嘴镇上有个大夫,专看女人这方面的,要不要改天我陪你去……” “哎呀表姐,我没病,看哪门子大夫。”麦穗见她这么说,脸微微红了起来,说道,“这事,急不得。” 她若是有了,那才不正常呢! “难道是景田?”小孟氏自知失言,忙捂嘴道,“要不,让他陪你去,顺便也给他看看!” 让萧景田去看大夫? 哈哈! 脑补了一下萧景田的怒火,麦穗心里一阵狂笑,继而又一本正经地看着小孟氏,忍着笑道:“表姐,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顺其自然就好了。” “你们,你们该不会还没有同房吧?”小孟氏见麦穗眉眼间神色很是坦然,并无半点羞涩之情,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皱眉道,“我知道那小子的驴脾气,就是出去闯荡了十年也改不了,等她来,我说说他,哪有这么对媳妇的?” “表姐,你是我亲姐,我求你,千万不要跟他提这事,我觉得像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麦穗唯恐小孟氏动真格的,忙道,“你也知道景田那个性子,他不是别人能劝的,真的,我们这样真的挺好的,凡事水到渠成就好,刻意强求不是长久之计。”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小孟氏伸手戳了她一下,笑骂道,“也就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的能嫁景田,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哭闹着回娘家了。” “那是人家有娘家的,我不是没娘家吗?”麦穗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实话,开始刚嫁过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他待我不好来着,现在觉得他其实人还不错,虽然不怎么搭理我,但至少也没怎么为难我,我觉得我很满足。” “唉,你从小没了爹,娘又改嫁,也是可怜的。”小孟氏叹了一声,起身出去抱柴。 这时,炕上突然传来孟氏低低地哭声。 第46章 姐妹 …… “当年你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情,若不是我当初替你在家里人面前周旋隐瞒,你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过?”苏姨妈用干枯瘦弱的手敲着炕沿,冷脸道,“可你倒好,明明知道我家三姑娘看中景田,不但不从中撮合,反而替景田另娶了别人家的女子为妻,你分明是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姐姐,你误会我了。”孟氏低泣道,“景田回来那会儿,三姑娘正在议亲,我自然不好扰了她的亲事,才给景田另娶了媳妇,我哪里会知道三姑娘还想着景田,竟然把亲事给退掉了。” 麦穗听到这里,切肉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 怪不得婆婆在苏姨妈面前这么缩手缩脚的,难不成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吗? 这个苏姨妈真是不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往外翻腾着要挟婆婆,她很怀疑这母女俩今天来,不是为了大表哥家的孙女,而是为了这个苏三姑娘来的。 若是萧景田没有成亲,倒也罢了。 如今母女俩明明知道他已经娶妻,怎么还过来纠缠不清? 真是极品! “哼,你若是当初但凡给我透一点口风,我家三姑娘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苏姨妈振振有词道,“你家景田走了十年,我家三姑娘硬是等了十年,她再怎么不好,你们也不应该如此铁石心肠,眼睁睁地看着她熬成了老姑娘……” “姐姐,如今景田已经成了亲,我这边是没有办法了。”孟氏流着眼泪道,“若是有合适的,就给三姑娘订了吧!可不敢再耽误她了。” “她到了这个岁数,哪有什么合适的!”苏姨妈白了孟氏一眼,说道,“三姑娘说了,若是景田愿意留她,她做小也愿意。” “做小?”孟氏顿感意外,忙擦擦眼泪道,“姐姐,使不得,可不能委屈了三姑娘,再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兴娶小呐!” “她自己愿意的,也没什么委屈的。”苏姨妈敛了表情,换上一脸哀伤地望着孟氏,道,“她嫁给景田,我也放心,总比她一个人孤老一辈子强,再说,三姑娘也不会吃白饭的,别的不说,她的绣活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连镇上的九姑也夸她绣活好呢!” “姐姐,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景田和景田媳妇才行。”孟氏如实道,“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呀!” “我问你,你给景田娶媳妇的时候,他可愿意?”苏姨妈显然是有备而来,理直气壮地问道。 “他当时的确是不愿意。”孟氏皱眉道,很是理亏的样子。 “那不就得了。”苏姨妈似乎等得就是这句话,正色道,“所以此事压根不需要景田愿意,只要你们愿意就行,那啥,我们也不要你们家的聘礼,虽然是做小,但我还是会把三姑娘厚嫁过来的,嫁妆我多出,反正你家老大老二已经分出去了,你家的房子也够住了。” “姐姐,这不是嫁妆聘礼的事,这事,咱们再商量,我得回家问问他爹才行。”孟氏讪讪道,她虽然心里不同意,但又不敢明着反驳这个姐姐。 苏姨妈还想说什么,一抬头,见小孟氏抱着柴进了院子,才压低声音道:“好,我等着。” 我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麦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婆婆也太包子了吧! 这样的事情也能答应吗? 分分钟回绝不就完了嘛! 小孟氏不知缘由,笑吟吟地进去斟茶:“大姑姑,二姑姑,喝茶。” “你不用忙乎了,都是自己人,随便吃点就行。”苏姨妈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家收拾得不错,想来我家丫头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等我们回去商量个日子,你们过去下聘就行。” “大姑姑就是爽快。”小孟氏大喜。 “先不要忙着说好听的。”苏姨妈撇嘴道,“我只是让你们去下聘而已,至于什么时候娶,咱们再商议,毕竟三姑娘是姑姑,丫头是侄女,没道理姑姑还留在家里,先让侄女嫁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孟氏只是讪讪地笑。 “大姑姑说得也对,也不对。”小孟氏不是忸怩的性子,想也不想地说道,“若是三姑娘有了人家,订了日子,那我们自然得等三姑娘嫁了以后再说,可是眼下三姑娘八字还没一撇,大姑姑也不能让俺们等着吧!” 若是三姑娘一辈子不嫁,那苏家孙女也一辈子不嫁吗? “谁说三姑娘八字没一撇?”苏姨妈瞟了瞟小孟氏,道,“眼下,就看你二姑姑的了,只要你二姑姑那撇画上就行。” “二姑姑,你给三姑娘说人家了?”小孟氏惊讶道,她怎么不知道啊! “不是。”孟氏心里犹豫了一下,又觉得此事也瞒不住小孟氏,但她又恐被麦穗听见,便压低声音道,“你大姑姑想让三姑娘嫁给景田,那个做小……” “啊?”小孟氏愈加惊讶道,“三姑娘哪里能受了这个委屈?” “她自己愿意的事情,就不算委屈。”苏姨妈不以为然道,“侄女,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只管张罗你家的亲事就是。” 小孟氏回了灶房,咬着麦穗耳朵说道:“老三媳妇,这事你得出面,你就说你不同意,若是三姑娘真的进了你家的门,那日子才真是没法过了。” “表姐,景田早就说了,家里的事情不用我管。”麦穗皱眉道,“所以这事,我也不好插手,由他们吧!” 她又不是他的谁。 管那么多干嘛? 再说了,若是他愿意,她也管不了。 她又何必自讨其辱。 若是萧景田真的把苏三姑娘娶进门,那她走就是,她去山梁村,找她娘过。 她原本是留下来攒些钱给她娘送去的。 但如果眼下就过不下去了,她提前走就是。 反正,他也不在乎她。 “你怎么没法管?你是景田明媒正娶的妻,他就是要纳妾,那也得经过你点头的。”小孟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这个苏三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表姐,你觉得萧景田会听我的吗?”麦穗笑笑,开始动手做红烧肉,锅里腾地热气笼罩着她的脸,“说起来,我跟他也就是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陌生人而言,我觉得像我们这样互不干涉的日子就挺好的,我不想打破这种现状。” “可是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把你男人抢去啊!”小孟氏惊讶道,“难道他把苏三姑娘娶进门,你都不在乎吗?” 麦穗拿起水舀,细心地把水淋在锅边,又盖上锅盖,拿起烧火棍把灶间的火苗均匀地摊开,不以为然道:“在乎能怎么样?不在乎又能怎么样?这件事情横竖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又何必多事。” “你心可真大。”小孟氏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灶房门口,萧景田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脸一沉,转身去了正房,面无表情道:“姨妈若是以后还想着苏萧两家来往,此事就此打住,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片刻,屋里便传出苏姨妈气急败坏地声音:“萧景田,你个没良心的,你表姐等了你十年,十年啊!” “娘,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景田,您得替我做主!”苏三姑娘一步跨进来,嚎啕大哭道,“他若是不娶我,我就不活了啊!” 小孟氏家里一团乱。 哭声骂声一片。 萧景田沉着脸摔门而去。 第47章 萧大叔生气了 麦穗趁机拖着孟氏溜之大吉。 萧景田太不仗义,自己走了,把亲娘和媳妇扔下不管,啥人啊! “你大姨妈爱面子,景田那样说,她哪能受得了。”一路上,孟氏絮絮叨叨地说道,“就算是拒绝她,也得拖些日子,哪有直截了当那样顶撞她的,若是因为此事,她家丫头跟狗子的亲事黄了怎么办?” “娘,那您也不能由着她摆弄咱们家的事情啊!”麦穗顿感无语,“这样的事情,就得快刀斩乱麻,不能拖泥带水的,人家三表姐都二十五岁了,您还敢拖人家?” 麦穗觉得这个婆婆好是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得没原则。 好得太懦弱。 回到家,萧景田不在。 孟氏便喊了麦穗去正房吃饭。 一进屋,便听见萧宗海在训斥萧芸娘:“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连个亲疏也分不清,你明明知道你三表姐对你哥的心思,不劝着点也就罢了,怎么还满村去找你三哥回来?你傻呀?” “她说她来找我三哥有事,我能不去叫吗?”萧芸娘委屈道,“我三表姐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不见着我三哥能走吗?再说我三哥是自己回来的,也不是我叫回来的。” “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就不要再骂芸娘了。”孟氏劝道。 “你们就是看我不顺眼。”萧芸娘哭着回了屋。 “这事要说就是你姐姐的不对,她女儿嫁不出去,还赖咱们了不成?”吃饭的时候,萧宗海不悦道,“这事别说老三两口子不同意了,就是我也不同意。” “可是三姑娘也是可怜的。”孟氏叹道,“又是因为喜欢景田耽误了终身大事,我总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哼,那照你这么说,为了不委屈三姑娘,只好委屈你儿子和媳妇了?还做小,亏你姐姐想得出!”萧宗海没好气地说道,“你从小怕你姐姐也就罢了,你现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怕她?我告诉你哈,景田的事情我说了算,三姑娘爱咋咋地跟咱们没关系,她的事情,咱们家不应,还有,苏家丫头跟狗子的事情,也不准你去掺和,他们成不成的,跟咱们也没关系。” “我知道了。”想起以前,孟氏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顿了顿,萧宗海又道:“明天老三新船试水,我得跟着去,你跟老三媳妇前晌去凤凰岭的麦田那边去锄锄草,把我推过去的那些土肥洒上,我瞅着这麦子能成。” “好。”孟氏点头应道。 夜里,麦穗刚睡下。 萧景田便回来了。 一上炕,麦穗便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 他该不会又返回小孟氏家喝酒去了吧? 麦穗想着,便往上拽了拽被子,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突然,身上一凉。 被子一下子被萧景田扯了去。 “你干嘛?”麦穗一骨碌爬起来,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我于你只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萧景田突然板着脸问道。 “难道不是吗?”麦穗第一反应就是小孟氏把她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心里暗叹小孟氏嘴真快,索性道,“反正我觉得是。” 她穿着中衣坐在他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手不由自主地去抓被子,不想,被子却被他扔到一边。 “我想娶谁就娶谁,你不会在乎。”萧景田又问道。 “是。”麦穗想也不想地答道。 萧景田脸一黑,顺手把被子往她身上一扔,转身睡去。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麦穗对萧景田的态度有些不解,但一想,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也没太在意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醒来的时候萧景田照例不在身边,想到今天是他出海的日子,她便匆匆穿衣起身下地梳洗。 “媳妇,景田已经出海走了。”孟氏从正房探出头来招呼道,“你过来吃点饭,咱们去地里锄草去。” 见麦穗进来,萧芸娘甩着脸子出了门,连饭也没有吃。 “她跟我生气呢,你不要在意。”孟氏解释道,“她中意徐家,嫌我不给她撑腰,怨我呢!” 麦穗笑笑,没吱声。 她连萧大叔的态度都不在意,还会在乎萧芸娘的冷脸吗? 地里的小麦已经泛出了青色,微风拂过,青色的麦苗随风轻轻摆动,宛如一片晃动不止的海面,无波微漾。 麦穗不会锄地,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学着孟氏的样子,慢腾腾地跟在她后面,笨拙地用锄头松着地里的土块,孟氏不是个刻薄的,见麦穗很是生疏的样子,便很是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她。 好在麦穗很快领悟了锄地的技巧,渐渐地也能跟上孟氏的脚步。 晌午的时候,婆媳俩刚要收工,却见六婆掂着小脚从田埂上一溜烟跑过来,提着裙摆进了地,神神秘秘地拉着孟氏去了地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笑。 麦穗顿感无趣,自顾自地拖着锄头去了地的另一边继续锄地,不用猜就知道六婆肯定是为了小姑的亲事来的。 她懒得知道。 “嫂子,锄地呢!”一边的灌木丛里冷不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麦穗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才彻底松了口气,笑着问道,“大柱兄弟,你在这里干嘛?” “嘿嘿,听说前些日子景田哥打了一头野猪,我便寻思着过来放几个野猪夹子,看看能不能夹住头野猪。”黄大柱挠挠头,见麦穗正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脸竟然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嫂子,一直想跟你道谢来着,上次在海边石屋里多亏了嫂子出手搭救,要不然我的病也好不那么快,那个,我,我想上门道谢来着,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拖到了现在。” 他身上的衣衫料子不错,收拾得也整齐,看样子里长家里的日子在村里还算上乘。 “大柱兄弟,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又何必在意。”麦穗见他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又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出海?” 据她所知,今天鱼嘴村的船大都跟着萧景田出海去了。 “嘿嘿,前些日子我扛船的时候,把脚给砸伤了,现在还没好利索,我爹便让我在家里休息几天。”黄大柱憨笑道,“让嫂子见笑了。” 麦穗这才注意到他脚上胡乱缠着几块布条,脚踝处肿的像个馒头,粗糙的肉皮泛着青紫,瞧着让人很是胆战心惊,便道:“大柱兄弟,你这样不行,你得去看大夫,我瞧着你这伤口都化脓了。” “嗨,这点小伤算什么。”黄大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无妨无妨。” “你怕疼吗?”麦穗最恨别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便随手折了根树枝一劈两半,用锄头打磨上面的小刺。 “不怕。”黄大柱答道。 “好,用它把你脚上的肿块划开,把里面的血水放出来,然后用草木灰敷在伤处,你的伤很快就好了。”麦穗把树枝递给他,不容置疑道,“若是你信我,你就照做,用不了几天,你的伤就会痊愈的。” “我信我信,谢谢嫂子。”黄大柱嘿嘿一笑,接过树枝,还想说什么,却见萧景田大踏步地进了地头,忙低声道,“嫂子,你忙,我去那边看看。”说着,一拐一瘸地消失在灌木丛里。 麦穗不明就里,耸耸肩,继续锄地。 突然,一个高大的暗影投在她面前,萧景田像是刚刚从海边过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咸咸的味道,想到他昨晚莫名其妙的愤怒,麦穗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回来了。” 萧景田点点头,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锄头,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娘来了,说有要事找你。” 刚才还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怎么见了他,就像是立刻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心里很是不悦。 “我这就回去。”麦穗心里一颤,撒腿就往回跑。 第48章 林二宝和小寡妇那些事 吴氏带来的消息,让麦穗感到哭笑不得。 林二宝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检点,成天围着村里的那个小寡妇郭氏转悠,帮人家砍柴种地献殷勤,那郭氏也是个狐媚的,对林二宝的示好来者不拒,还嚷嚷着要吃鲜鱼。 这不,一大早林二宝自告奋勇地来到鱼嘴村给那郭氏抓鲜鱼,却不想误入了龙叔的鱼塘,被龙叔的人以偷盗罪关到了县衙。 “穗儿,你二爷爷虽然混了些,但他终究还是娘的长辈,对娘也还算不错,娘不能坐视不管。”吴氏叹道,“你二爷爷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经不起牢狱里的折腾,娘来找你,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寻思着你婆家终究是这个村子的,看看有没有能说上话的,也好把他保释出来。” 说着,吴氏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给麦穗,“娘知道找人办事得有银子,这些碎银你拿着,若是不够,娘再想办法。” “娘,您怎么还跟我见外?”麦穗忙把钱袋推了回去,说道,“这钱你先拿回去,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 母女俩推搡了一番。 麦穗最终还是没要吴氏的银子,只是说等家里人回来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办。 灶台的黑木盆里扣着两条收拾好的大鲅鱼,一看就知道是萧大叔的手艺。 看不出这个男人还蛮细心的。 麦穗便学着小孟氏的做法把鱼炖上,又和了些玉米面,做了几个玉米饼贴在锅边,待院子里的黑烟散尽,萧宗海和孟氏才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两人都黑着脸。 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像是在赌气。 倒是萧芸娘,表情异常轻松,心情也很愉悦,竟然一个人吃了一整条鱼。 麦穗感到很无语。 腹诽道,就算她做的鱼好吃,这小姑子也不至于如此不看眼色吧? 但人家是这个家的女儿,爹娘都没说啥,当嫂子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原先对萧芸娘的好印象,随着她吃鱼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消失。 正当麦穗犹豫怎么开口说林二宝的时候,孟氏随口问道:“媳妇,你娘来干嘛?你怎么不留她吃饭?” “我娘说有事先回去了。” 麦穗便趁机把林二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公公婆婆听。 “既然是亲家的事情,那得帮忙。”萧宗海沉思片刻,说道,“等后晌的时候我去衙门里问问,看怎么能把你那个二爷爷放出来。” “那就有劳爹了。”麦穗听了,心里很是感动,她还未曾开口说帮忙,公爹便已经把此事当自家的事情看了。 “爹,您去的话,那许知县未必能卖这个面子,不如等我三哥回来,让他亲自跑一趟。”萧芸娘终于从鱼身上抬起头道,“实在不行,就让我二哥去问问就是了,他在镇上住了也有段日子了,衙门里应该有认识的人。” “你给我闭嘴,家里的事情哪有你插嘴的份。”萧宗海铁青着脸道,“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出家门半步,若是让我发现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萧芸娘带着哭腔道,“徐家又让六婆来说亲的事情,真的不赖我,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主动去找媒婆说亲的?” “就是啊他爹,真的不赖芸娘。”孟氏也帮腔道,“刚才我已经跟六婆说了,说已经推掉的亲事了,就没道理再续起来的道理,是徐四执意要六婆来说说的,说看不上林家洼的那个麦花,还是觉得芸娘合适。” 麦穗闻言,心头一跳。 怪不得萧芸娘如此兴奋,原来是徐家看不上麦花,执意要求娶她啊! “他们家觉得合适是他们家的事情,反正咱们家不应。”萧宗海黑着脸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谁来就是那句话,不应。” 萧芸娘把筷子一扔,哭着跑了。 孟氏只是叹气。 后晌,萧宗海便去了衙门打听消息。 麦穗便叫上小孟氏把晒干的小鱼送到了赵家堡的牧场,县衙给林二全定的偷盗罪,虽然多少有些出入,但若是要赎人,肯定得花些银子打点。 她娘吴氏一个人的日子过得艰难,她想多少帮衬点。 赵家堡的牧场养了许多的鸡鸭牛羊,几乎遍及整个山头,相比之下,两人送去的那点干鱼实在是杯水车薪。 牧场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黑壮汉子,很是爽快地收下了两人的小干鱼,价格是每斤两文,比徐家给的还多一文,还说这样的小鱼有多少送多少,他是大量收购的。 麦穗和小孟氏心花怒放。 两人决定今后啥也不干了,就去浅湾捞这种别人都不稀罕的小鱼。 “景田媳妇,咱们把卖鱼的钱悄悄攒着,等够了十两银子再拿出来,吓死他们。”小孟氏喜滋滋地说道,“这下我们更得保密了,要是让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知道了,非得跟咱们抢不可。” “那就不说。”麦穗狡黠道。 没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竟然晒了五百多斤小干鱼,居然卖了一两银子。 太激动了有没有? 第一桶金啊! 两人心情愉悦地回了村。 一进门,萧宗海便告诉麦穗,林二宝偷盗罪名成立,若是要保释,得交五两银子。 “若是不交呢?”麦穗问道。 “那就只能坐牢了。”萧宗海皱眉道,“听说最近衙门在修缮河道,牢里的犯人都被赶去做苦力了。” “这可如何是好?”孟氏叹道,“五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可若是不交的话,还得去做苦力。” “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们何必这么认真。”萧芸娘冷哼道,“关进去也好,省得在外面惹乱子。” 麦穗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夜里,萧景田回来后,饶有兴趣地翻了一会儿书,见麦穗没啥跟他说的,才脸一沉,自顾自地睡去。 第49章 帮忙 一大早,吴氏便又来找麦穗。 她大姑子虽然是同村的,但出了事比谁都躲的快,除了麦穗这里,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穗儿,你陪我去镇上走一趟,咱们去找你舅妈帮帮忙,看能不能先让我去衙门里看看你二爷爷。”吴氏皱眉道,“毕竟五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一时凑不齐。” “娘,依我看,您根本不用拿银子保他出来,让他呆在里面反省反省也好。”麦穗手里也没多少银子,便直言道,“反正他出来也不务正业,整天招猫逗狗的,岂不是白白糟蹋了那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啊! 她得晒多少小干鱼呐! “话不能这么说,他总是长辈。”吴氏一本正经道,“但凡有一点盼头,我都得试试。” 麦穗顿感无语。 婆婆是包子,亲娘也是包子。 一对执着的亲家包子。 吴氏见麦穗不说话,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跟我出去,不耽误家里的事情吧?若是你婆婆不高兴,我就自己去。” “没事的娘,我们已经分家了,地里的活有公公,又不用我,我就是在家,也是去海边捞点小鱼,收拾收拾家务啥的,我婆婆不会说啥的。”麦穗说道。 吴氏这才放了心,去正房找孟氏坐了坐,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跟着麦穗去了镇上。 麦穗觉得吴氏为人太小心谨慎了。 母女俩脚步生风地到了镇上。 鱼嘴镇正逢十天一次的大集,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麦穗昨天卖了小鱼,手里有些余钱,便去糕点铺子买了些点心,毕竟不能空着手去找人办事。 吴正德的裁缝铺子也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正拉着一群女客有说有笑地聊着布料款式,冷不丁瞥见吴氏,便脸一沉,挤出人群,上前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大嫂,我,我有点事情要找你们商量。”吴氏忙拉着麦穗上前几步,陪着笑脸说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不能。”冯氏不屑道,“店里这么多人过来做衣裳,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哪有时间听你说话。” “大嫂,我是真的有点急事。”吴氏索性说道,“我二叔父误入了龙叔的鱼塘,被衙门关了起来,想着你家大叔在衙门里当差,能不能通融一下,给说说情,让我进去见他一面……” “我说妹子,你当衙门是我家开的吗?想给哪个说情就给哪个说情?”冯氏撇撇嘴,上下打量了吴氏一眼,不屑道,“再说了,你那个家就是无底洞,任多少人情多少银子也填不满,以后还是少过来打秋风。” “娘,咱们走。”麦穗实在听不下去了,拽着吴氏就往外走,这算什么娘家嫂子,我呸! 这样的娘家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那个林二宝,就让他呆牢里得了。 老不正经的。 “哎呀,这不是他三婶嘛,你到这里来扯衣裳吗?”乔氏扭着腰肢从裁缝铺子里走出来,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问道,“老三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没来,我随便转转。”麦穗瞧着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的乔氏,笑道,“听说石头已经去了麒麟书院读书,二嫂如今可是清闲了哈。” “他三婶,你真会说笑。”乔氏捏着帕子道,“你二哥跟着龙叔的货船出海好几天了,如今我可是既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孩子,这家里的里里外外,洗洗涮涮还不都是我的事情,哪像你,守着婆婆过日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不,你也没耽误赶集嘛!” “二嫂的意思是后悔分家了?”麦穗一本正经地问道。 “可不是嘛,早知道就不分家了。”乔氏诉苦道,“如今我们自立门户,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不,你二哥为了多赚钱,才跟着船走了,我这心呀,是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唯恐他出什么事情。” 麦穗只觉千万头草泥马从心头掠过,丫的,家里所有的饥荒都是萧大叔一个人扛着好不好? 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麦穗便认真道:“二嫂,其实我和萧景田也后悔分家了,你看家里的饥荒都是我们扛着,海上又没有什么收入,地里就算有收成,还得还你们两袋白面,我们就是不吃不喝,光还债也得十几年,既然分了家都不痛快,不如咱们合计合计,把家合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岂是咱们两个女人说合就能合的。”乔氏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啥,他三婶,你逛着,我,我忘记锁门了,先走了哈,改天到家里来玩哈。” 说着,竟然一溜烟地跑了。 麦穗顿时笑弯了腰。 “穗儿,你这二嫂住在镇上?”吴氏很是惊讶,在她心目中,能住在镇上的都是有钱人。 “是,刚刚搬过来没多久。”麦穗道,“我二哥在镇上给龙叔卖鱼,孩子又在麒麟书院念书,就在镇上租了房子住。” “麒麟书院听说挺费钱的。”吴氏连连咂舌,在她心目中,麒麟书院是有钱人家孩子就读的书院,听说一年得十两银子的束修,别说她了,就是整个山梁村也没有几户人家能念的起。 麦穗只是笑。 眼下老大老二每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十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这些年他们肯定存了不少私房钱,远的不说,就拿去年来说,他们每家才交了三两银子,明摆着私吞下了。 可惜萧大叔对这些事情既往不咎,还是硬扛下来所有的饥荒,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吴氏想起林二宝的事情,又开始叹气,虽然林二宝和林三宝在外人眼里不成器,但她在山梁村住了八年,早已经把两人当成了至亲的人,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娘,您不用发愁,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麦穗理解吴氏的心思,安慰道,“你若是非要把二爷爷保出来,咱们慢慢凑银子便是,我回去多晒些小鱼,不愁凑不够五两银子。” “都是娘不好,是娘连累了你。”吴氏叹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穗儿,我来的时候答应帮二狗他娘买药来着,这样,我先去买药,你先回去,等筹够了银子我再去找你。” “好,那就这样吧!”麦穗皱眉道,“您也不要太着急了,二爷爷在牢里肯定没事的。” 吴氏又叹了一声,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麦穗望着四下里琳琅满目的铺子,又摸了摸怀里的碎银,心里很是矛盾,原本想着卖了鱼改善一下生活,可是她娘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急着用银子,这钱她又舍不得花了。 她站在那里,内心挣扎了一番,才决定先四下里转转,买些必需品再说,至于那个二爷爷,多关他几天也不委屈他。 “大人劳心劳力地组建海上巡防队,我自然愿意效绵薄之力。”萧景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青石板路对面的麦穗,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只是我家里海上俗务缠身,不能事必亲躬,还望大人见谅。 “这个无妨,只要你闲暇之余帮我指点一二就好。”许知县见萧景田松了口,大喜,忙道,“你放心,你该种地种地,该出海出海,绝对不会耽误了你的事情。” 他是文人出身,对海上巡防啥的一窍不通,但最近海上不安宁,他便有了组建海上巡防队的心思。 其实原来沿海各地都有卫所巡防营的,自从新皇登基后,这些卫所啥的都撤掉了,只留了禹州城的总兵府。 可是总兵府对海上的事情置若罔闻,对渔船被劫的事情压根就没什么反应。 “好多外村人并不知道是龙叔在我们鱼嘴村承包了鱼塘,所以难免会发生些误会。”萧景田淡然道,“还望大人对误入鱼塘的老百姓不可太苛责,若是引发民怨,就不太不值了。” “好说好说,回头我就把误入鱼塘的人给放了。”许知县连连点头道,“此事非我本意,都是龙叔的人太嚣张。” “难道龙叔的人都不把许知县放在眼里吗?”萧景田面无表情道,“还是如今连衙门也变成龙叔的了?”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许知县皱皱眉,尴尬道,“等我回去就把人放了。” 这时,有衙役匆匆赶来,弯腰对许知县耳语几句,许知县神色一喜,颠颠告辞离去。 萧景田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见麦穗依然站在门口徘徊,便上前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等你。”麦穗冲他甜甜一笑。 第50章 萧大叔请客 萧景田看了看她,没吱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麦穗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七拐八拐地出了闹哄哄的集市,进了类似于弄堂胡同的小巷子,青砖黑瓦,院墙高深,渐渐地听不见了嘈杂声,萧景田走得很快,麦穗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麦穗小跑几步,忍不住地问道。 眼前的这个男人若不是她的夫君,她都要以为这个人要图谋不轨了,怎么把她带到这么个偏辟的地方来了? 、 “吃饭。”萧景田边走边道,“难道你吃过饭了?” “没有。”麦穗这才惊觉日头晒顶,已经晌午了,她真的有些饿了,望着走在前面的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她心里又有些窃喜,原来夫君大人是要请她吃饭呐! 萧景田带她吃饭的这家饭馆很是僻静,背靠护城河,前面则是一条直通镇子外的官道,因为地处镇子边上,行人不多,显得有些荒凉。 要不是门前停着五六辆马车和里面传来的说笑声,麦穗还以为这家饭馆歇业了呢! 饭馆没有牌匾,也没有名字,唯一惹眼的就是饭馆后院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树冠繁茂粗壮,亭亭如盖,几乎笼罩了整个院子。 时值六月,槐树的繁花刚刚落尽,一进门,依然有淡淡的槐香袭来,芬芳中带着丝丝淡淡的甘甜。 “萧大哥来了。”身穿青色布衣的店小二见两人进来,忙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看了麦穗一眼,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你得叫嫂子。”萧景田肃容道。 “你好。”麦穗本能地开口打着招呼,一扭头,触到萧景田看过来的目光,脸微微红了起来,那个,好像,好像她应该微微屈膝就可吧! 只是屈膝怎么屈膝来着?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见店小二嘿嘿笑道:“哦哦哦,是萧大嫂,今天客有些满,只能委屈大哥和大嫂去后院坐了。” “无妨,都一样。”萧景田迈开长腿就往里走。 麦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饭馆的格局类似于后世的大四合院,数十间厢房修建的很是精美大气。 厢房的名字也很别致,朝南的北厢依次是玉皇殿,寿星殿,福禄殿,纳福殿,东厢房则是迎春阁,踏雪阁,远山阁,吟诗阁,西厢房则是听涛居,观海居,凌波居,珊瑚居,让人很是眼花缭乱。 店小二领着两人穿过墙角的小侧门,沿着斑驳不齐的青石板路进了后院。 后院的房间是招待客人休息的地方,房间里没有桌子,只有一铺临窗大炕。 炕上放着一张矮脚八仙桌。 类似于后世的农家宴的格局。 萧景田率先脱鞋上了炕。 麦穗虽然跟他在一个炕上睡了那么久,但那都是在家里,如今换了地方,她多少感到有些别扭,也就没有脱鞋,只是倚着炕边坐下来。 “想吃什么,自己点。”萧景田把菜单推到她面前,面无表情道,“这家的招牌菜是大盘鸡,做的不错,看你喜欢不喜欢吃。” 麦穗翻了翻菜单,见这家店做的大部分都是类似于西北菜的那种菜系,动不动就是大盘鸡,大盘鱼啥的,瞟了瞟菜价,心里便倒吸了口凉气,乖乖,价钱也是真心不便宜。 那个,萧大叔还有好多饥荒要还,她哪里能横下心来吃什么大盘鸡,便随手点了个最便宜的臊子面。 萧景田见她瞅了半天只点了个臊子面,便伸手拿过菜单,扭头对小伙计道:“给我们上个大盘鸡,三斤水煮鱼,再来个鲜果汤。” “好嘞,红焖鸡一大盘,三斤水煮鱼,鲜果汤。”小伙计高声吆喝着出了门。 “随便吃点就好了。”麦穗皱眉道,“大盘鸡要一百五十文呢!” 水煮鱼和鲜果汤也不便宜啊! 好心疼有没有! “够了,放心吃。”萧景田扯过靠枕慵懒地靠在窗台上,漫不经心道,“我听说你昨天卖小干鱼卖了一两多银子,够吃这么两三顿的了。” “可是咱们眼下背负了好多饥荒,过日子得精细着点。”麦穗认真道,“我是卖了一两多银子,但那也是辛辛苦苦晒了一个多月小干鱼赚的。” 敢情这男人是盯上了她卖鱼的钱啊! 这也太讨厌了。 就这么胡吃海喝的,啥时候能还上饥荒啊啊啊啊! 男人背靠着窗台,清亮的天光从他身后的菱形窗棂里映进来,衬得他年轻俊朗的脸格外深邃,细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表情漂浮不定,她看不出他的喜怒。 “我说过,饥荒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萧景田扭头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老槐树,缓缓道,“你放心,我会很快还清的。” 麦穗嘴角扯了扯,再没说什么。 二十两银子,两袋白面,不是动动嘴就能还清的。 “怎么?不高兴了?”萧景田见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探究道,“还是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相信你。”麦穗勉强笑道,“你一向那么自信,我哪能质疑你。” 门开了。 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盘鸡走了进来,深褐色的鸡肉里陪着嫩绿色的小芫荽,散着诱人的香味,可谓色香味俱全。 “尝尝看。”萧景田把大盘鸡推到她面前,拿起筷子把两条鸡腿夹到她碗里,正色道,“正宗西北荆州大盘鸡,可遇而不可求。” “好,那我就开吃了。”麦穗挽挽袖子,拿起筷子就吃,鸡肉外酥里嫩,满口生香,吃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药香味,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大盘鸡。 吃着吃着,心里一阵感慨。 自打穿越以来,她吃的最多的就是苦头,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见着福利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水煮鱼和鲜果汤也端了上来,白嫩的鱼肉在滚烫的红油辣子汤里翻滚,辣得很是劲道。 鲜果汤也不含糊,苹果梨切成四方小丁,红浆果颗颗饱满,点缀其中,色泽红白相间,汤汁清甜浓郁,入口生津。 萧景田吃相依然很优雅,拿着筷子,吃得不紧不慢,还不时给麦穗挑鱼刺,乍看上去,两人好像很恩爱的样子。 麦穗吃得满头大汗,直呼过瘾。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吃过一顿饭了,太爽了! 她甚至有些恍惚,这不是梦吧! “怎么?不心疼银子了?”萧景田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连喝了两碗鲜果汤,不动声色地问道,“这顿饭可是得花三百多文呢!” “反正已经点菜了,与其心疼银子,不如吃个痛快。”麦穗放下筷子,拖着下巴,认真问道,“你不会经常到这里来打牙祭吧?我看店小二都认识你。” 难不成他老子娘和媳妇在家里吃糠咽菜地艰难度日,萧大叔一个人躲到这里来挥霍度日? 呵呵! “我跟掌柜的是旧相识,平日里有些来往。”萧景田淡淡道,“我大船上捕上来的鱼就是给这个饭馆送的,平日里我让小六子过来送鱼,你到了月底就过来结一次银子就行。” “原来如此。”麦穗眼前一亮,低声道,“我来结账当然没问题,只是你能不能顺便问问他,要不要菜啥的,咱们地里的菜也可以往这里送的。” “不要。”萧景田顺手拿起窗台上的蒲扇,慢腾腾地摇着,说道,“于掌柜自己有菜园子,他没拿自家的菜换我的鱼,算我幸运。” 麦穗迟疑了一下,噗地笑出了声。 萧大叔的笑话好冷哦! 这时,门突然开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匆匆走进来,边走边道:“景田啊,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村里找你了。”说着,目光又落在麦穗身上,迟疑道:“这是谁?” 第51章 这是我媳妇 “我媳妇。”萧景田欠欠身,云淡风轻道,“不知于掌柜的,找我有何贵干?” 于掌柜迟疑地看了麦穗一眼。 麦穗会意,忙下炕朝他屈膝一礼,又扭头对萧景田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你先回家。”萧景田端起青瓷花纹茶盏,轻抿了一口,沉声道,“我一会儿就回去。” 麦穗盈盈退了出去。 吃饱了饭精神气爽,天也蓝了,树也绿了,古代风光一片大好啊! “景田,你啥时候有了媳妇了?”于掌柜目送着麦穗出了门袅袅而去,又转过身不可思议道,“连杯喜酒都舍不得请我去喝,不够意思哈!” “是我爹娘的意思,并非我本意。”萧景田淡然道,“不过瞧着她不是个愚笨的,便让她过来跑跑腿而已。” “我就说嘛,你连郡主都瞧不上,怎么会甘心跟一个村妇凑合一辈子。”于掌柜揶揄道,“不过,已经娶进门的媳妇,也只能先将就着用了,女人嘛,灯一吹,都一个样,等以后……” “你找我有什么事?”萧景田显然不想跟他讨论女人,转移话题道,“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根据可靠消息,成王的确是来到了咱们禹州。”于掌柜压低声音道,“前几天我手下的一个眼线在禹州湛山寺庙会上发现了成王的踪迹,可惜当时人太多,把他跟丢了,随后我命人秘密把守在各个路口,也没有再见到成王,所以,我估计成王还在咱们禹州。” “希望他能够从此寄情于山水,潇洒于天地间,倒也不枉费咱们当初费得那番心思。”萧景田抬手推了推窗子,望着窗外那棵郁郁苍苍的槐树,幽幽道,“若是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反倒不美。” “景田,你别忘了,论势力,论才干,成王丝毫不输于当今皇上,况且先帝爷又没有嫡子,他们只不过就差了个长幼之分,我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掌柜看了看萧景田,皱眉道,“不是我杞人忧天,我觉得你如今虽然已经卸甲归田,但依然过不上你想要的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别的不说,就说溧阳郡主,你跟她早晚得有个了结,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是你想抽身就能能抽身的,你若惹急了她,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可得当心啊!” “前些日子,有人在我家门口暗算我,可惜我一时失手把那两个人给踹海里淹死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萧景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关上窗,不动声色道,“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我,但我觉得不会是溧阳,她应该没有那么恨我,再说我走的时候,皇上答应过我,不会让她打扰到我的。” “那到底是谁要害你?”于掌柜有些担忧。 得罪了郡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知道,待那两个人的死讯传回京城,估计得半年以后了,若是再有什么人要暗算我,那也得等半年后吧?”萧景田不以为然道,“这事我倒是不担心,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海上,我总觉得许知县所说的海上不宁,绝非是寻常海盗出没,而是另有隐情。” “嗨,许知县的话不可信,那个龙霸天成天吵吵着海上不宁,海上不宁,可他的船已经跑了两三回了,还不是一点事情也没有,依我看,他们是在散播谣言,吞独食呢!”于掌柜不以为然道,“现在弄得别的商户都不敢出海,就是龙霸天的船跑得欢,摆明了是在唬人的。” “但愿如此吧!”萧景田皱皱眉,顿了顿,又道,“你这里我不会常来,免得有个风吹草动的,连累了你,若是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去鱼嘴村找我,且不可借他人之口相传。” “你放心,我明白的。”于掌柜点点头,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嘿嘿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下个月也要办喜事了。” 萧景田挑挑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 “是我以前的旧相识,我们是一起在禹州城长大的。”于掌柜搓着手道,“前些日子我在街上无意间碰到了她,才知道她现在在镇上帮着主子打理绣坊,至今也没有成家,我们见了几次,都觉得以前的情意还在,我就决定,不如就娶了她吧!具体日子还没有定下,到时候我派人通知你。“ “好,到时候我一定来。”萧景田嘴角扯了扯,笑道,“这杯喜酒我喝定了,你也该有个家了。” 于掌柜只是嘿嘿地笑。 两人寒暄了几句,才各自离去。 萧景田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进门,便看见苏三姑娘聘聘婷婷地走出来,冲他妩媚一笑:“景田你回来了。” 萧景田原本想去正房,但一见到她,便脸一沉,抬腿回了屋,麦穗正坐在炕上织渔网,见他回来,若无其事道:“回来了。” “她怎么在这里?”萧景田黑着脸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来了,说是想在你家住几天。”麦穗无辜地看着他,“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你表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她了。” 萧景田哼地一声走了出去。 “景田,我又不是老虎,你干嘛跺着我?”萧景田刚走出去,麦穗便听见窗外传来苏三姑娘娇滴滴的声音,“我又不会缠着你,我只想在这里住几天散散心。” “就是啊三哥,三表姐这次是来陪我的,又不是冲你来的。”萧芸娘也上前帮腔道,“我可不许你冲着她吹胡子瞪眼的。” 萧景田没搭理两人,迈开长腿进了正房,见孟氏正在忙着和面蒸包子,不悦道:“娘,你留她在家里干什么?你是嫌日子过得不够热闹吗?” “景田,三姑娘说她想开了,不再缠着你了,她这次来,只是陪着芸娘住几天而已。”孟氏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倒是你,别成天绷着个脸,好像三姑娘就是冲着你来的一样,你都成亲有媳妇了,她当时说给你做小是气话,你也不要一直放在心上。” 萧景田沉默不语。 “倒是你,你成亲也好几个月了,你媳妇一点动静也没有,你是成心让娘不省心是吧?”孟氏望了望窗外,低声道,“这些日子以来,娘瞧着你媳妇是个通情达理的,你不要仗着人家性子好,不当回事,听娘的,好好跟人家过日子,早点生个孩子,娘为了你们的事情,愁得睡不着觉。” “娘,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分寸。”萧景田皱眉道,“我过些日子就要出海走几天,家里的事情您和爹多上心吧!” 说着,抬腿就走。 “真是些不省心的,多好的媳妇。”孟氏在背后嘀咕道。 夜里,萧芸娘屋里传来苏三姑娘低婉凄凉的歌声,那歌声不高,但院子里的人却听得异常清楚,歌曲的大意是心爱的男人去了远方,痴情的女人在家里痴痴地等待。 “愚蠢。”暗夜里,萧景田腹诽道,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女人,“睡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第52章 夜话 “什么事?”麦穗迷迷糊糊地问道。 萧景田顿感无语。 这么吵也能睡着? “你今天跟你娘去镇上干嘛?”萧景田突然问道。 “我二爷爷被龙叔的人抓起来了,我跟我娘去镇上找我舅舅帮忙来着。”麦穗正睡得香,被他喊起来很是不悦,打着哈欠说道,“后来就碰到你了,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披散着长发,半掩着睡颜,纤细的小脚露在被子外面,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那你二爷爷的事情解决了吗?”萧景田喉咙一紧,忙别开目光问道。 要不是那个愚蠢的三表姐搅了他的睡意,他才懒得跟她半夜聊天。 “解决了。”麦穗闭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刚回来,就听牛五说,衙门里抓的那些偷鱼的人都放了,而且还是牛五用马车分别把他们送回去的呢!” 萧景田皱皱眉。 想不到许知县的行动还挺迅速的。 “你不是说有事跟我商量吗?”说了几句话,麦穗这才清醒过来,扭头问道,“什么事情?” 他今天真是反常。 先是带她去饭馆搓了一顿,现在又大半夜的把她喊醒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这是怎么了啊! “你想个办法,把这个唱曲的赶走。”萧景田沉声道,“我了解她,她来咱们家,绝对不是简单地想住几天这么简单。” “你想撵她走,自己去撵不就得了,干嘛要我出面?麦穗只觉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说道,“她是你们家亲戚,你们自己家的人不出声,反而让我当恶人。”说着,麦穗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苏三姑娘的歌声,又道,“你是嫌她唱得不好吗?我觉得她唱得挺好的啊!” “我明天要出海,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萧景田不容置疑道,“等我回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她在家里。” 重点不是她的歌,而是她这个人好吧? 若是十年以前,他早就冲出去,踹开门把她扔出去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不想为了这等小事而闹得家宅不宁,但他又是很厌烦那个女人。 “可是我赶她走,得有个理由啊!”麦穗感到很为难,人家表姑娘是来住亲戚的,然后恶毒的表弟媳妇赶走了表姑娘? 说不通啊! 说不尽相思意,道不尽离别情,郎啊郎,你可知道奴的心…… 歌声愈加凄美动人。 “她是冲我来的,这就是你的理由。”萧景田忍着怒气翻了个身,面对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你欠我的人情,你得还上。” 两人离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和他身上特有的类似于草木的清香。 她顿觉尴尬,往回缩了缩身子,不解问道:“我欠你啥人情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你只管把人赶走就是。”萧景田不想说是他授意许知县把她那个二爷爷放走的。 在他眼里,此事不值一提。 但他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让她来帮这个忙,或者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 “我不管,我不管。”麦穗索性蹬着腿嚷道,“你要撵她,自己撵。” 两腿乱蹬了一气,才惊觉萧景田正在身边眼睛不眨地看着她,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忙收起腿,扯过被子蒙着头,太丢人了! 萧景田见她像是不小心露了原形的小妖精,竟然害羞地躲了起来,嘴角动了动,再没吱声,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正房这边,老两口也没有睡着。 “三姑娘这是要干嘛?”萧宗海不悦道,“大半夜的唱什么歌,你过去说说她。” 他是过来人。 三姑娘的这些小伎俩瞒不住他。 但他是姨丈,又不好说什么。 “算了,三姑娘难得高兴,今天又是头一天来,由她吧!”孟氏劝道,“她唱唱累了,也就睡了。” “唉,冤孽啊!”萧宗海衬着胳膊,望着黝黑的屋顶道,“我告诉你哈,三姑娘若只是住几天,倒也罢了,我没话说,若是她起什么歪心思,让老三媳妇受了委屈,我可是不依她。” “我知道我知道。”孟氏连连点头,“我当婆婆的自然也是向着儿媳妇的。” 凄婉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唱到半夜。 唱得苏三姑娘嗓子都哑了。 “三表姐,你对我三哥还真是用心良苦。”萧芸娘感慨道,“可惜我三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你这样做,怕是也无济于事。” “只要每天能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苏三姑娘起身望了望漆黑的南厢房,柔声道,“ 景田自小是个倔脾气,他再怎么对我,我都不怪他。” 说着,又愤愤道,“只是他那个媳妇,我怎么看都不顺眼,长得跟个豆菜芽似的,我真的不明白,景田怎么能看上她。” 想到她心爱的男人每天都跟那个女人睡在一起,她的心都碎了。 “三表姐,你误会了,我三哥是看不上我三嫂的。”萧芸娘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们刚成亲那会儿,我三哥是睡在外间床上的,还是我为了撮合他们,把我的床用斧子砍了,才把我三哥的床要过来,我三哥是没地方睡,才去炕上睡的。” “原来是这样。”苏三姑娘闻言,眼前一亮,心里也舒坦了不少,继而又翻着白眼道,“你倒是个殷勤的,人家两口子在不在一起睡,管你什么事啊?” “嗨,别提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分家,我大嫂二嫂成天看我不顺眼,而我瞧着我三嫂是个好的,便想帮她一把。”萧芸娘一副认人不淑的表情,摇头道,“我哪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要不是她给我三哥吹枕边风,我跟徐家的亲事也吹不了,原本这亲事我娘是同意的,可是如今我三哥不松口,我爹娘才不应的。” “真是个不要脸的小妖精。”苏三姑娘同仇敌忾道,“她才来几天啊,竟然敢干涉小姑子的亲事,心肠真是歹毒,我要是你三嫂,我会想尽办法帮你嫁进徐家的。” 可惜,她不是。 “唉,现在说啥也没有用了。”萧芸娘叹道,“我爹是死活不肯让我嫁到徐家去,我也没辙了,摊上这么个嫂子,算我倒霉。” “表妹你不要着急,我帮你想办法。”苏三姑娘眸光流转了片刻,说道,“九姑的绣坊离徐家的铺子不远,咱们多去绣坊走动走动,说不定能碰到徐四老爷或者徐三公子也说不定,只要徐四老爷中意你,肯亲自上门提亲,这事就跑不了。” 她当然没好意思说,她来萧家住,也是想跟萧景田套套近乎,说不定哪一天,萧景田就回心转意了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萧芸娘眼前一亮,继而又目光黯淡下来,“可惜我爹不让我出门,我哪里能去了绣坊。” 她不怕她娘,但对她爹还是很畏惧的。 “你傻呀,咱们可以找个借口说服你爹的。”苏三姑娘很铁不成钢道,“咱们不提徐家的事情,规规矩矩地在家里绣花,然后隔三差五地去镇上送绣品,你爹还能说什么?” “三表姐,还是你有办法。”萧芸娘拍手叫好。 第53章 葱花脂油饼 萧景田出海走得早。 麦穗也不好意思再睡懒觉,天刚蒙蒙亮就起身给他做早饭。 借着清亮的天光,麦穗在灶房里忙活,照例弄得满院子烟,昨晚婆婆蒸了一锅包子,给他们送过来几个,她热了热包子,又熬了粥,又挖了几勺子猪油给他烙了一大摞葱花脂油饼让他带到船上吃。 萧景田见了葱花脂油饼,不禁心头微动。 昨天在饭馆的时候,菜谱上有过这个葱花脂油饼,他本来想点这个饼的,但是想到她不吃肥肉,便翻过去没点。 不想,却被她看在眼里。 眼下,竟然无师自通地给他做了这葱花脂油饼,他心里很是愉悦,看她的目光,格外柔和。 可惜,这个女人被那个灶房弄得灰头土脸的,并没有留意他表情的变化。 等萧景田吃完饭出了门,麦穗见天色还早,便又跑到炕上睡了个回了觉,昨晚刚睡着,便被萧大叔叫醒了,害得她再也睡不着,只得忍着滴血的心听苏三表姐唱了半宿的凄凄凉凉的相思曲,真是够了。 因苏三表姐在,麦穗吃了饭,没有去正房,挎起篮子去了海边,眼下浅湾里的鱼还不少,她得抓紧机会捞一些。 刚张开网,便听见身后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小孟氏带着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手挽手地走过来,其中狗蛋媳妇撇嘴道:“哎呀,我说景田媳妇,你可真是不仗义,这么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喊我们一声,有钱大家赚嘛!” “我也是刚来。”麦穗闻言,有些尴尬,暗道小孟氏真是嘴快。 “呸,别听这个嘴碎的瞎说八道。”小孟氏笑骂道,“我们哪里是不喊你们,我们是担心卖不了不敢喊你们,想着等把手里的鱼卖了,找找路子再说,你们反而埋怨上了。” “哈哈,我们晓得晓得,不说不笑不热闹嘛!”梭子媳妇兴奋地脱了鞋,露出嫩白的小脚,哈哈笑道,“如今咱们知道这小鱼能卖钱了,就不要再到处嚷嚷了,就咱们几个知道就行。” “瞧瞧,比我们都心黑。”小孟氏打趣道。 四人笑了一气,纷纷下水捞鱼。 浅湾水浅,载不动船,下水捕捞是最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四人的鱼篓便都满了。 麦穗到底是来了几次,有了经验,早就准备了麻袋,把鱼篓的鱼倒进麻袋,继续下水捞鱼。 另外三人只带了一个鱼篓,满了也没地方放,小孟氏自告奋勇地回家取麻袋。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便坐在礁石上歇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麦穗聊天,狗蛋媳妇小声道:“老三媳妇,听说你家小姑在跟徐家三公子议亲?”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麦穗扭头问道。 “当然是六婆说的。”狗蛋媳妇警惕地望了望四下里,又道,“老三媳妇,我跟你说,徐三公子咱们没见过,但是徐四可不说好玩意,他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一把年纪了,还到处沾花惹草的,上次我去镇上送绣品,亲眼看见他跟那个九姑搂搂抱抱地在一起亲嘴,哎呀,臊得我赶紧往外跑,连绣品都没有送,就跑回来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啊!” 九姑? 麦穗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妩媚的女子,难不成她跟徐四还有这等关系? 真的假的啊! “哎呀,你个嘴碎的,当着老三媳妇的面,说啥呢!”梭子媳妇笑骂道,“人家老三媳妇是个新媳妇,哪里听了你这浑话。” “我说的是真的。”狗蛋媳妇急了,比划道,“咱们跟老三媳妇一起受过罚,眼下又在一块捞鱼,都是自己人了,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的意思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勾三搭四,儿子也不好不了哪里去,所以才提醒老三媳妇,你家小姑子可不能跟那样的人家结亲。” “唉,那个九姑我也见过,挺经沧桑的样子,看不出她哪个地方能让徐四骚情,不是,能让徐四追求的。 “你们这么看我干嘛?”梭子媳妇见两人难以置信的样子,便起身双手叉腰道,“想当年我还没有嫁人的时候,那在村里也是一朵花,那年徐四在村头遇见我,第二天便求着媒人上门提亲,说让我做他的平妻,还说一定待我好,你们还别信,当初我爹是同意了的,是我爷爷死活不同意,说平妻也是小老婆,又担心徐四纠缠,才把匆匆嫁给了梭子的。” “这么说,是梭子得了个大便宜了?”狗蛋媳妇掩嘴笑道,“徐四再没有找你家的麻烦吧!” “这倒不至于。”梭子媳妇笑笑,“徐四虽然风流好色,却从不强迫别人,他那么有钱,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自然用不着因为这点事情耿耿于怀。” “这倒也是,都是乡里乡亲的,他又是有妻室的,闹大了对他也不好。”麦穗觉得她不出声发表意见也不好,便道,“那他这个样子,徐夫人是不管,还是不知道?” 其实她并不想知道徐四家的长长短短,她只是为了聊天而聊天罢了。 有时候人知道的事情多了,并不是件好事。 “怎么会不知道?徐夫人自然是不管。”梭子媳妇撇嘴道,“大户人家的女人总比咱们多好几个心眼,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狗蛋媳妇附和道。 说话间,麦穗的鱼篓又满了。 两人起身帮她把鱼倒了进去,狗蛋媳妇笑着埋怨道:“木鱼家的怎么还不来,我看等她把麻袋拿来,就涨潮了。” 正说着,却见黄大柱从堤坝上走过来,见了麦穗,咧嘴一笑:“嫂子,我来帮你送家去吧!” “不用不用,待会儿我公公就来帮我拉回去了。”麦穗笑着问道,“你腿好了?” “无碍了,谢谢嫂子。”黄大柱嘿嘿笑道。 “嘿,敢情你小子眼里就看见你景田嫂子了,把我们两个当死人吗?”狗蛋媳妇翻着白眼道,“你小子不就是在鱼塘里喂鱼吗,有啥了不起的。” 黄大柱只是憨憨地笑。 “大柱,你现在也在鱼塘养鱼了?”麦穗有些惊讶。 “是,是俺爹非要俺过来的。”黄大柱挠头道,“听说牛五跟你家二哥跟着船去京城送货了,鱼塘这边缺人手,龙叔找到我爹,我爹就让我过来了。” “哦,那你快去忙吧!”麦穗忙道。 “大柱,俺听说你在凤凰岭那边下了夹子,准备套野猪,套了几头野猪了?”狗蛋媳妇坏笑道,“等你套着了野猪,别忘了给俺们送点下货尝尝哈。” “野猪哪能说套就套着了。”黄大柱挠挠头,逃似的跑了。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顿时笑弯了腰。 第54章 黑衣人 萧家地处鱼嘴村村外。 门前没有人家,地势很是宽敞。 面前除了郁郁葱葱的菜地,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因最近几个月雨水少,出干涸的河底,河底是大块大块的青石组成,很是干净平整。 这次捞得鱼比较多,家里晒不下。 待浅湾那边的鱼群过去后,麦穗便把这几天捞的小鱼晒在离家不远的河底,因为地方比较大,小孟氏她们也纷纷把小鱼晒在那里。 麦穗捞的鱼最多,占了大半个河底,想着等晒干后能卖上一两多银子,她心里乐开了花。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只要勤快能干,在古代是饿不到肚子的。 麦穗对未来很有信心。 无论什么时空,手里有银子,总是让人安心的。 萧芸娘和苏三姑娘对麦穗去海边撒网捞鱼很是不屑,但她们这几天早出晚归地往镇上跑,也是成天不在家,几天下来,家里倒也相安无事。 萧景田自从那天出海,便一直也没有回来。 孟氏很是担心。 三天两头去海边张望萧景田的船。 “娘,您放心,景田说他这次出海,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我猜他这次肯定是走得远了些。”麦穗安慰道,“他们这次出去的人多,相互也有个照应,不会有事的。”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我这眼皮最近老是跳,可别是出了什么事了。”孟氏叹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景田一出去,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苏三姑娘和萧芸娘刚巧拉着手走进来,听了孟氏的话,苏三姑娘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姨妈,这眼皮跳可不是件好事,你说说哪个眼皮跳?” “最近我这右眼老是跳个不停。”孟氏摸摸眼皮道。 “哎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肯定是景田有难了。”苏三姑娘大呼小叫道,“姨妈,得赶紧找大仙看看,找个逢凶化吉的法子才对。” “娘,三表姐说得对。”萧芸娘忙附和道,“咱们去找狐大仙看看吧!” “对对对,村北头的狐大仙可灵验呢,走走走,咱们这就去。”孟氏一把拽过麦穗,不容置疑道,“媳妇,你陪我去,咱们去找狐大仙。” “娘,您右眼跳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并不是因为有啥灾了难的。”麦穗虽然穿越,却依然是无神论者,压根不信什么鬼了神了的,不以为然道,“您好好睡一觉,保准眼皮就不跳了。” “啧啧,你就算是对我们景田不上心,也不能阻挠我们关心景田吧?”苏三姑娘翻着白眼道,“景田辛辛苦苦地在海上卖命,但凡有些不祥之兆,咱们都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这样推三阻四的,是成心让景田倒霉吗?” “娘,三表姐说得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芸娘附和道,“她不关心我三哥,咱们可不能不关心,走,我们陪您去。” 说着,上前挽起孟氏胳膊就往外走。 “姨妈,我们陪您去。”苏三姑娘扭着腰肢挽起孟氏,“咱们让狐大仙好好给算算,景田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两人连拖带拽地拉着孟氏出了门。 麦穗顿感无语。 敢情她成了最歹毒的那个了! 算了,懒得跟她们理论。 看看天色还早,她便顺手拿起锄头出了门,这些日子忙着捞鱼,也没去凤凰岭那边看看麦子长得怎么样了,过几个月,还得指望这片麦子有个好收成,好还债呢! 地里的小麦长势很是喜人,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自家公爹果然是个勤快的。 田间一棵杂草也没有,连边边角角都修整得整齐平坦,麦穗拖着锄头,在地里转了转,硬着没有发现需要下锄头的地方,心里暗叹,家里有老人帮衬着就是好啊,地里的活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怪不得当初萧大叔能一走就是十年。 正待打道回府,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传出,想起之前黄大柱下得野猪夹子,麦穗又兴奋了,难不成是套着野猪了? 刚想走过去,又想起野猪的攻击性很强,她不敢贸然靠近,想了想,便机灵一动,捡起块石头用力地扔了过去,瞬间,草丛里便传来哎吆哎吆的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求救声:“救命,快来人,救我。” 我靠,不是野猪,是人啊! 麦穗吓了一大跳。 “救命,救我。”草丛里的求救声越来越大。 麦穗迟疑了一下,用锄头扒拉开草丛,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草丛里躺着一个黑衣男人,很年轻,从额头到眼角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是不小心被两个野猪夹子夹住了脚,脚踝处全都是血,额头上也有块新添的淤青,好像是刚刚被她拿石头打的,见有人过来,手里握着的匕首紧了紧,待看清是个女人,便稍稍放松了警惕,强打精神道:“姑娘,救我,帮我把脚上这该死的铁夹子解下来。” 黑铁做成的野猪夹子,里面镶嵌着参差不齐的锯齿,锯齿卡在脚上,陷进了肉里,一片血肉模糊,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麦穗没见过这种野猪夹子,不会解,只得如实道:“我不会解,但我可以回村去叫人帮你解开。” “不用。”黑衣男人连连摆手,目光在她手里的锄头上落了落,咬牙道,“把你的锄头给我用一下。” 看样子,这野猪夹子不是她放的,若是他知道是她放的,他说不定会一拳打晕了她。 “好。”麦穗忙把锄头递给他,迅速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人脸上的线条很是刚硬,身材很是魁梧,应该是个练家子,只是这样一个人来这里干嘛? 是路过,还是另有所图? 正想着,只见黑衣人咬着牙,忍着痛,用锄头别住铁夹的小机关,三下两下地解了铁夹,伤口不断有血渗出来,地上很快落了一滩血。 麦穗一看那人流血,想也不想地弯腰从她裙摆上扯下一圈布条,上前给他包扎,那人迟疑了一下,见麦穗脸上的表情很是坦然,便暗暗收了藏着袖子里的匕首,闭了眼睛顺从地让她包扎,他身上的衣料出奇的绵软,裤脚处还绣了一朵黑色的小花,若非离得近,这处刺绣外人根本看不见。 待包扎完毕后,麦穗又道:“你先不要动,我去给你采些止血的草药来。” 麦穗不是学医的,但前世读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医书,故而对草药什么的多少有一些了解。 山岗那边是坟地,麦穗怕真的碰到野猪,不太敢去,只在地头的阡岭上寻了几棵开着紫花的白芨,连根拔起,脚步匆匆地返回去递给他道:“幸好找到这几棵白芨,你连根吃下,可止痛消肿。” “谢谢。”黑衣人有了些力气,挣扎着起身,拍了拍草根上的泥,囫囵吞了下去,又道,“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锄地的。”麦穗弯腰拿过锄头,指了指身后的麦田道,“这是我家的地。” “原来如此。”黑衣人皱眉道,“这么大片麦子,若是收成好了,一年的口粮就不愁了。” “是啊,民以食为天嘛!”麦穗笑笑,见他已经能走动,便道,“你保重,我也该走了。” “等等。”黑衣人突然喊住了她。 第55章 这个媳妇真泼辣 麦穗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黑衣人咬咬牙,望着女人纯真无辜的眸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道:“你仔细操心你这块麦田,特别是麦子快要熟的时候,但你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你我都不好过。” 说完,他一瘸一拐地快走几步,转眼消失在草丛里。 麦穗一头雾水。 难道有人盯上了这片麦子? 又想起之前她过来晾晒野燕麦草的时候,碰到的那个黑影,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呢? 夜幕降临。 黑衣人一瘸一拐地进了一座宅院,闪身进了外院的书房。 “事情办妥了吗?”烛光暗影里,坐在书桌边的男人问道。 “宗主,属下还没有接近麦田,便把铁夹子夹住了脚,受了些伤,所以……”黑衣人内疚地低下了头。 “废物,两次都办不好这点小事。”男人沉声道,“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宗主息怒,属下有更好的办法。”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小心翼翼道,“与其现在毁掉那片麦田,不如等麦子快成熟的时候下手,这样,那家人眼看丰收在望,却惨遭横祸,岂不是更快人心?” “哈哈,你小子果然比我还狠。”被称为宗主的男人拍手笑道,“好,那就依你说得办,若再时候再失手,我拿你是问,好了,你回去好好养伤,暂时不要去鱼嘴村那边了,待过几天麦子快熟的时候就看你的了。” “属下遵命。”黑衣人悄然擦了擦额头的汗,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麦穗心情复杂地回到家,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黑衣人说的话,前前后后细细想了一番,顿时觉得后怕起来,若不是黄大柱下的野猪夹子夹住了那个黑衣人,那岂不是那片麦田要遭殃?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非要毁掉这片麦子? 难道是冲着萧景田来的? 肯定是的。 除了他,萧家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不可能惹下这么深的积怨,会让对方派人来毁了这么一大片麦子。 她突然很想见到萧景田,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实在不行,在麦田边上搭个棚子,日夜在那里盯着也行啊! 麦穗有心事,精神有些恍惚,做饭的时候锅里没有添水,竟然再一次炸了锅,黑烟闹了满院子,萧大叔不在家,她又不会补锅,看来这锅得换了。 这时,苏三姑娘和萧芸娘正簇拥着孟氏叽叽喳喳地走进来:“姨妈,这事不能不信,就当破财免灾了吧!” “就是啊娘,狐大仙的话可不能不听。”萧芸娘附和道,“横竖只是点白面的事情,为了我三哥,咱们好歹尽尽心吧!” 孟氏有些犹豫,见麦穗正在收拾灶房,便上前说道:“媳妇,刚才大仙说了,说是海里的鱼精打我的灾,会应在景田身上,破解的法子就是得用白面捏九个面鱼,放在大门前供着,若是晚上鱼精过来拿了面鱼,就说明去了灾,景田就平安回来了。” “娘,眼下没有任何消息,说景田有难啊!”麦穗见孟氏任凭苏三姑娘摆布,心里有些生气,不悦道,“咱们再等两天,景田很快就回来了。” “那万一回不来怎么办?”苏三姑娘越看麦穗越不顺眼,猛地上前推了她一把,怒吼道,“横竖是你不关心景田,所以对他的死活也不上心,谁不知道你在麦家洼还有个小白脸在等着你,你是巴不得景田有什么,是不是?” 苏三姑娘住在萧家这几天,成天跟萧芸娘在一起,跟麦穗本来没什么接触,麦穗觉得这个女人最多也是脸皮厚一些,也不想跟她有什么过节,但如今这个女人蹬鼻子上脸地动手推她,麦穗一下子火了,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我关不关心景田,跟你有什么关系?” 孟氏愣了。 她从来没有看到这个媳妇这样泼辣过,她怎么还敢打苏三姑娘呢! 苏三姑娘没想到麦穗会打她,捂着脸愣了一下,继而又冲上去抓挠麦穗:“景田是我表弟,怎么跟我没关系,你个贱人,要不是你,景田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你赶紧给我滚出萧家,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我是萧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麦穗一个闪身,避开苏三姑娘伸过来的爪子,毫不示弱道,“要滚的人是你,不是我。” “三嫂,你少说两句吧三表姐也是为了我三哥好。”萧芸娘忙把苏三姑娘护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说道,“她好歹是咱家的客人,你怎么能如此待她?” “我说小姑,你眼睛长头顶上去了吗?是我先动的手吗?”麦穗黑着脸道,“我看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客人,还嚷嚷着赶我走,到底谁是你三嫂,谁是你表姐?”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孟氏忙拉住麦穗,眼圈红红地说道,“你三表姐性子耿直,说话口无遮拦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姨妈,你不用为我求情,反正嫁不成景田,我活着也没意思,就让景田这个媳妇打死我吧!”苏三姑娘三下两下弄乱了头发,冲到麦穗面前,大声道,“来来来,你打我呀,打我呀,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说着,猛地抓起麦穗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你个疯子,打你我还嫌弄脏了我的手呢!”麦穗气急败坏地抽回手,猛地推开她,转身往屋里走,她不想跟这个疯女人纠缠。 “你打死我吧!”苏三姑娘哭哭啼啼地拽着不让她走,萧芸娘也拽住麦穗,火上添油地劝道,“三嫂,你不能打三表姐啊,她都是为了三哥。” “你们都给我放手。”麦穗被两人拽住,脱身不得,气得脸通红,敢情此事还成了她的错了啊! “哎呀这是多大点事啊,闹成这样。”孟氏见三人推搡不清,忙上前劝架,但面对儿媳,女儿,外甥女,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拽拽这个,再拽拽那个,很是不知所措。 麦穗对婆婆大人很是无语,为了尽快脱身,便趁机使劲踩了苏三姑娘一脚,苏三姑娘脚上吃痛,拉着麦穗的手顿时松了松,呲牙咧嘴道:“你个贱人,竟然敢踩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抬脚用力去踩麦穗,麦穗忙闪身移开脚步,苏三姑娘一脚狠劲跺在了萧芸娘鞋面上,萧芸娘啊地一声痛出了眼泪,绣着彩蝶翩飞的粉红绣鞋被踩成了黑鞋,她本能以为是麦穗踩的她,带着哭腔道:“三嫂,你欺人太甚。”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萧景田站在门口,黑着脸喝道。 第56章 家里的锅又炸了 苏三姑娘见是萧景田回来了,忙松了手,上前拽了萧景田的衣裳,掩面而泣:“景田,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你媳妇打死了。” 她披散着头发,嘤嘤地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萧芸娘也在哭,她是脚痛,抽抽泣泣道:“我招谁惹谁了,你们把气撒我身上,嘤嘤。” “都怪我,怪我。”孟氏见萧景田回来,心里彻底松了口气,语无伦次道,“我再等等就好了,是我太担心了。” 麦穗面无表情地理理被两个疯女人弄皱的衣衫,连看也没看萧景田,转身进了屋。 苏三姑娘和萧芸娘哭声更大。 “够了,再哭给我滚出去。”萧景田黑着脸一把甩开苏三姑娘,摔门进了屋。 孟氏见萧景田发了火,忙拽着苏三姑娘和萧芸娘回了屋。 麦穗若无其事地坐在炕边整理网线,见他进来,竟然连头也不抬,萧景田顿觉好笑,不冷不热道,“越来越长本事了,你一个人竟然打她们两个?” 麦穗脸一沉,扔下箩筐就往外走。 却被萧景田一把扣住手腕,男人低醇的声音传来:“你要去哪里?” “要你管。”麦穗挣扎道,“你放开我。” “不放。”萧景田捉住她两只手,顺势把她抵在墙上,低头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问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 “你去问你表姐。”麦穗惊讶萧景田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腾地红了脸,推着他说道,“去问你娘,你妹,你问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 她拼命地躲开他,却怎么也推不掉,他站在那里,固执地纹丝不动地把她环在两臂中间。 淡淡的草木清香夹杂着一丝湿咸的气息将她层层包裹,他离她这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萧景田似乎也顿觉失态,放手松开她,说道:“好了,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做饭吧!”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每顿都吃着她烙的脂油葱花饼,时不时地也会想起她。 每当想起她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种暖暖的感觉牵引着他的心,他越来越觉得他的这个媳妇跟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锅炸了。”麦穗不看他,赌气般道,“做不成饭了。” 萧景田脸一沉,迈开长腿去了正房。 这个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接二连三地炸锅,真是服了。 一进门,见孟氏还在低三下四地安慰苏三姑娘,心里一阵烦乱,又转身退了出来,黑着脸出了门。 约莫一个时辰后,麦穗在大门外和了泥巴准备补锅,却见萧景田扛着一口新锅进了门。 麦穗心里一阵窃喜,却佯装不在乎地挎起篮子去了菜园摘菜,回来的时候,萧景田已经安好了锅。 两人不说话,却配合默契地做饭。 麦穗掌勺,萧景田烧火。 院子里一片清明,唯有菜香袅袅。 小六子一步跨了进来,见萧景田正坐在灶前烧火,吃了一惊,继而又嘿嘿一笑,上前说道:“三哥,我已经把那些鱼给饭馆送去了,船上还剩下了三筐杂鱼,你看怎么办?是抬到鱼市上去卖吗?” “不用了,给我留下一筐,剩下的两筐,你和栓子叔一人一筐,抬回去尝尝鲜吧!”萧景田边烧火边道,“剩下的鱼太小,去了鱼市也卖不上价格,自家留下吃了算了。” “嗯,好好好,我这就去把鱼抬下来,给你送过来。”小六子兴奋地撒腿就跑。 麦穗炒了一盘青菜,烙了几个玉米饼,饭菜并不丰盛,萧景田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的时候,麦穗忍不住把黑衣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景田,正色道:“我看得出,他只是受雇于人而已,大概是因为我帮了他,他才出言提醒的。” 萧景田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看了看麦穗,沉声道:“以后麦田那边你不要去,我一个人过去打理就行。” “要不在地头搭个草棚,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轮流去看着?”麦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眼下那片麦子长势太好,若是被人糟蹋了,多可惜啊! “你去看着?”萧景田闻言,俊朗的脸色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皱眉道,“若真的那些黑衣人来了,你能打得过他们?” “打不过。”麦穗如实道,有些沮丧地看着他,“那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萧景田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见她低垂着头,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脖颈,喉咙动了动,低醇道,“我保证地里的麦子一棵都不会少,我也保证咱们来年顿顿有白面吃。” “你倒是自信。”麦穗见他信心百倍的样子,认真道,“难道你要去找出那幕后主使,去警告他一下吗?” “正是。”萧景田同样认真道。 麦穗笑笑没吱声,她才不信呢! 想了想,又道:“对了,我给那人包扎的时候,看到那人的裤角上绣着一朵黑色的小花,因为是无意间瞥了一眼,所以也就没有认真看,但凭感觉,那朵花绣得很是厚实精致,不太像是用手绣上去的。” 一抬头,见萧景田眼睛不眨地看着她,她的脸又腾地红了起来,低下头不再吱声。 萧景田见她红了脸,忙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看不出这个女人还挺细心的,竟然看到了黑衣人裤角绣着的曼陀罗花,黑色的曼陀罗花,他的眉头皱了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是一块麦田,也值得动用那些人? 不一会儿,小六子便颠颠地把鱼送了过来。 满满一大竹筐鱼。 麦穗很是惊喜。 这筐鱼比她在浅湾里捞的鱼要大得多,送去牧场太可惜,便决定把吃不完的晒干留下自家吃。 不用萧景田吩咐,她挑了一些大点的鱼给婆婆送了过去。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没道理她做鱼吃,婆婆他们只有闻味道的份,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 “送过来这么多鱼,你自己留下了吗?”孟氏接过鱼,很是惊喜,许是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些对不住媳妇,便低声道,“媳妇,你三表姐终究是个可怜人,又是娘的亲外甥女,刚才那事你别放在心上,娘知道你是个好的,是你三表姐性子太泼辣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娘尽管放心,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如果三表姐再无事生非,我照样不会客气,到时候希望娘不要偏袒她。”麦穗放下鱼就走。 三表姐是可怜的。 难不成她就活该受气吗? 因为是自家吃,她拿了针线把清理好的鱼串了起来,晒在屋檐下。 许是因为萧景田在家,苏三姑娘收敛了许多,见麦穗在收拾小鱼,便也扭着腰肢端了木盆跟萧芸娘一起收拾鱼,时不时地瞪麦穗一眼,低语道:“表妹,明明是她打了我,怎么还弄得她受了委屈一样,姨妈也太惯着她了。” “嗨,我娘就那样,以前让我大嫂二嫂欺负惯了,如今好不容易分了家,却又开始受我三嫂的气了。”萧芸娘愤愤道,“我娘这辈子永远在媳妇面前低三下四的,我快要被她气死了。” “那也不能让她蹬着鼻子上脸吧?她欺负我也就罢了,还敢对姨妈甩脸子,真是没教养!”苏三姑娘瞟了麦穗一眼,低声道,“景田也不知道管管她,就由着她欺负姨妈吗?” “你也知道我三哥的性子,他对这些事情向来都不上心的。”萧芸娘叹道,“我娘心地又善良,以前被大嫂二嫂欺负成那样,也不曾对我大哥二哥告状啥的,何况是我三嫂,当初家里为了娶她,可是费了一袋白面呢!” “为了姨妈,这个恶人,我来做。”苏三姑娘挺直腰板道,“我最是看不得像她这样的泼妇,我这就去找景田说说他这个媳妇是啥德行!” 第57章 萧大叔真狠 “三表姐,你小声点,我三嫂还在家呢!”萧芸娘忙嘘声道,“你当着我三嫂的面,去找我三哥告状,不太好吧?” “怕啥,我这就去找他说。”苏三姑娘含情脉脉地看了南厢房一眼,起身走到井边照了照妆容,见头发有些乱,便盈盈进了屋,开始梳洗打扮。 眼角瞄着麦穗拿着麻袋,扛着扫帚出了门,便朝萧芸娘递了个眼色,才提着裙摆,羞羞答答地进了南厢房。 萧芸娘会意,起身跟着麦穗走了出去,殷勤道:“三嫂,你去哪里?” “天色不早了,我去把鱼收起来。”麦穗面无表情道。 “我帮你。”萧芸娘笑颜如花道。 “不必了,我跟表姐她们一起收,很快就收完了。”麦穗挑了挑眉头,觉得这个小姑子很反常。 “哎呀三嫂,你不会还在生我和三表姐的气吧?”萧芸娘亲昵地上前挽起麦穗的胳膊,撒娇道,“走嘛走嘛,我跟你一起去。” “想去就去,不要拉拉扯扯的。”麦穗推开她,嘴角扯了扯,正色道,“你跟你那个三表姐感情好,我管不着,但若是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萧芸娘讪讪道,“你是我嫂子,咱们才是一家人嘛!” 姑嫂俩一前一后地朝河床走去。 萧景田正倚在被褥上看书。 橙色的晚霞透过糊着白麻纸的窗棂斑斑点点地透了进来,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挽着袖子,露出粗壮结实的臂膀,许是读书入了迷,他似乎没有察觉有人进了屋,眼皮不抬地翻看着枯黄的书页。 “景田。”苏三姑娘看了男人一眼,心立刻砰砰地跳了起来,她虽然在萧家住了好些日子了,但像今天这么单独见他,还是第一次。 十年了,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什么事?”萧景田越过书页,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 “景田,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苏三姑娘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眼里不知不觉地有了泪,心酸道,“小时候,若是有人欺负我,你总是会帮我出头讨回公道,这些我都记得,所以,我以为,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情的,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变了心,娶了别的女人。” “表姐,若是今日有人欺负你,我依然会为你出头。”萧景田缓缓翻着书页道,“另外我希望表姐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从未意属于你,所以根本谈不上变心,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依然是这样。” “景田,我实在不明白,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女人?”苏三姑娘哀怨地看着爱了十年的男人,泣道,“我们有从小的情意在先,又是亲上加亲的渊源,要是我嫁过来,肯定会好好侍奉公婆,做个好媳妇,不会像她那么泼辣无礼,你知道我姨妈受了多少委屈吗?” “说说看,我娘受了多少委屈?”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以前的我不知道,但今天这件事情,的确是那个麦穗不对。”苏三姑娘擦擦眼泪道,“姨妈见你多日未归,很是担心,加上这几天眼皮一直在跳,便去找了狐大仙算卦,狐大仙说,是海里的鱼精打了灾,会应在你身上,而且还给了姨妈破解的法子,让姨妈回来用白面做几个木鱼摆摆供,可是,可是那个麦穗不同意,说,说根本用不着如此小题大做,我当时急了,就说她不关心你,谁知道她扬手给我一个耳光,还说她就是不关心你,我能把她怎么样……” 说着,又泣道,“她欺负我也就罢了,而且还警告姨妈,说不准告诉你她打我的事情,否则,就对我姨妈不客气,我姨妈生性善良,自然是忍气吞声地不肯告诉你。” 见萧景田不语,又趁机道,“这也是我在,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她做了多少为难我姨妈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景田,我姨妈这辈子不容易,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你媳妇欺负啊!” “那表姐的意思是?”萧景田放下书本,一本正经道,“我该如何处置她?” “休了她,或者先把她赶回娘家。”苏三姑娘环视了一下四下里,上前低声道,“我猜这个麦穗巴不得你这么做,因为我听说她在娘家还有个穷秀才在等着她,她跟他原本还想私奔来着。” 萧景田以前听到麦穗跟吴三郎之间的长长短短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如今再次从苏三表姐嘴里听说此事,心里竟然很不爽,冷声道:“出去!” 画面转得太快,苏三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便问道:“啥?” 她以为他听进去了她的话。 也相信了他媳妇是个蛮横无理的泼妇。 还想着下一句含情脉脉地对他说:“景田,我不计较名分,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就行。” “我让你出去。”萧景田恼火道,“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踏进我房门半步,否则,休怪我不念亲戚之间的情分。” “萧景田,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亲戚间的情分吗?”苏三姑娘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冻成了冰,失望道,“我等了十年啊萧景田,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你就是再等十年,我还是那句话,我于你只是亲戚间的情分,仅此而已。”萧景田的声音愈加冰冷道,“明明是自己愚蠢偏执,却要把过错强加给别人,如今,你竟然还执迷不悟地住到萧家来,自作聪明地继续编织你愚蠢偏执的梦,殊不知,你越是这样做,越会让我瞧不起你。”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感到异样的寒。 他的话,犹如钢刀毫不客气地戳到了她的痛处,揭穿了她自以为隐藏得滴水不漏的私心。 苏三姑娘羞愤得无地自容,掩面而逃。 “三姑娘,这天都黑了,你去哪里啊!”孟氏见外甥女失魂落魄地从南厢房里跑了出去,忙慌里慌张地跟了出去。 萧景田随后也不紧不慢地出了厢房,看了看天色,见天边晚霞妩媚秀丽,连绵成了一道瑰丽的云海,便快步出了门,转眼消失在通往村外的小路上。 第58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暮色四合。 一匹快马停在了饭馆门前。 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麻利地跳下马背,大踏步进了饭馆。 店小二颠颠地跑出来把喘着白气的枣红马牵进了马厩。 于掌柜在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见了来人,忙毕恭毕敬地把他迎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后院。 见了端坐在炕上的人,玄衣男子神色一凛,忙俯首作揖,颤声道:“属下见过景将军,景将军别来无恙。” “谢宗主,几年不见,你铁血盟怎么会惨落到如此境地。”萧景田端起青花瓷茶碗,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说道,“竟然连犄角旮旯的小生意也开始接手了,这实在不是你的作风呐。” 除了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铁血盟,哪个敢用黑色的曼陀罗花做标记。 “属下愚钝,还望景将军明示。”被萧景田称为谢宗主的男人闻言,大气不敢出地抱拳道,“铁血盟这几年在江湖上一向是规规矩矩行事,不敢忘昔日将军的教诲。” 虽然萧景田不再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昔日余威还在。 即使他现在是让人畏惧的铁血盟宗主,但在萧景田面前,他仍然不敢拿大。 “谢宗主快快请起。”于掌柜看了萧景田一眼,忙上前扶起他,笑道,“你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呐!” 谢严大惊,再次抱拳道:“若是铁血盟无意惊扰了景将军,纯属误会,还望景将军见谅。” “如今我已经卸甲归田,隐居山野,想过几年安静的日子,不想,还是碰到了你们铁血盟的人。”萧景田继续喝茶,波澜不惊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算了,但还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谢宗主,成王的事情,你们还是少费心机为好,稍有不慎,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铁血盟若不是想拿成王的事情立功,当然不会连糟蹋他家麦田这等小事也管,说白了,就是想四下里探究成王的下落而已。 这点小伎俩当然瞒不过他。 “多谢将军教诲,属下惭愧。”谢严面带愧色,再次作揖道,“属下明日就把禹州城的人全部召回,决不敢再惊扰了将军。” 萧景田微微颌首。 谢严讪讪退下。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谢严还是这么怕你。”于掌柜笑笑,“可想而知你以前带兵征战的时候有多么恐怖吓人了。” 萧景田嘴角动了动,缓缓道:“只怕他人在江湖,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这事你盯着点。” “你呀,说是卸甲归田,不理世事,可如今却如此牵挂着成王,你就不怕皇上怀疑你归隐是假的,暗中扶持成王才是你的目的?”于掌柜低声道,“虽说此地离京城遥远,但你不要以为你在皇上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皇上就不会惦记你。” “我只是提醒谢严不要为了立功就去为难成王,而不是想过问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萧景田沉声道,“我既然是退隐,当然退得干干净净,但若是有人打扰了我的清净,我是不会装聋作哑的。” “唉,当初你们三人浴血沙场,情同兄弟,可是如今当皇上的当皇上,归隐的归隐,流落民间的流落民间,还真是世事无常哪!”于掌柜叹道。 萧景田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不吱声。 “好了好了,就当我从来没问过,你放心,成王如今虽然落魄,但他怎么说也是根基深厚,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你放心就是。”于掌柜顺手从墙柜里取出账本递给他,“我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是两袖清风,也知道你家里其实没什么钱,你又不肯收我的银子,想必这些日子过得很是清苦,我这心里着急啊,这样,今晚咱们把账结了吧,你放心,我没有徇私,你送过来的鱼都是按照市场价算的。” “既然要重新开始,自然得白手起家。”萧景田不接账本,浅笑道,“我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若是钱财唾手可得,我反而觉得不美,银子不急着拿,等月底的时候,我会让拙荆跟你结算。” “唉,听你说话,倒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于掌柜摇头笑道,“昔日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如今要靠捕鱼度日,不知皇上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若是我大周堂堂大将军离了战场就养不活自己,那皇上才应该反思呢!”萧景田一本正经道,“你且看着,用不了一年,我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到时候我的鱼,肯定不止供你一家饭馆,而是价高者得。” “景田,你这可不够意思哈!”于掌柜收起账本,笑道,“你知道我这饭馆乃是百年老店,选用食材很是挑剔,就喜欢你船上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深水鱼,之前我的菜谱上因为没有合适的食材,海鲜类一直跟别家的差不多,如今有了你这些深水鱼,我正琢磨着推出一些新菜品,若是你给了别家,捧红了别家的生意,那我可是得跟你急。” 两人说笑了几句。 萧景田告辞离去。 于掌柜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门口,临了,又像是想了什么,笑着说道:“下个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别忘了来喝我的喜酒。” “一定。”萧景田抱拳道。 苏三姑娘被萧景田抢白了一顿,羞愤难耐地跑到海边想跳海,正巧被小孟氏和姜木鱼看见,两口子好说歹说地把她拽回家,百般安慰。 孟氏被这个外甥女愁得差点也跟着跳了海。 见过倔的,可是没见过这么倔的。 小孟氏的儿子泥瓦匠狗子听说此事后,皱眉道:“娘,我看咱们跟苏家的亲事还是算了吧,姑姑这个样子,若是侄女也这个样子,那咱们过不过日子了?” “姑姑是姑姑,侄女是侄女,是不一样的。”小孟氏叹道,“你放心,苏家丫头通情达理,比她姑姑强了百倍,若是她也是这个样子,我哪能让那丫头进咱们家的门,等你见了苏家丫头就知道了,是个好姑娘。” 当晚小孟氏的话便应验了。 狗子真的见到了苏家丫头。 第59章 出事了 苏二丫听说姑姑在鱼嘴村要死要活的跳海,再也按耐不住了,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硬着头皮进了准婆婆家的门,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姑,人的脸面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您这样是作践自己,只能让人更加瞧不起您,您还年轻,长得又好,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给我滚,你知道什么也敢过来教训我?”苏三姑娘跳脚道,“你不要仗着这是你婆婆家,你就敢挺直腰杆说这些没用的,你不就是怕我耽误了你嫁人了吗?你跟你爹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用不着你假惺惺地过来安慰我。” 苏二丫气得脸通红,抬腿就走。 小孟氏朝狗子递了个眼色。 “表妹,我送你。”狗子会意,忙跟着苏二丫出了门。 苏三姑娘见苏二丫尥蹶子走了,气得直掉眼泪。 “好了好了,跟姨妈回家,咱们有话好好说。”孟氏好脾气地劝道,“好孩子,可不敢再闹腾了。” “就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闹下去可如何是好。”小孟氏冷着脸说道,“你认识景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算是你真的跳了海,信不信他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你说你何苦要这么作践自己。” “姑妈,娘,不好了,二表哥出事了。”狗子一阵风地跑进来,变着脸色说道,“适才我在路上碰到牛五,见他正满村找三表哥,说是龙叔的货船在海上遇上了海盗,除他一人逃脱外,其他人连同二表哥都被劫走了。” 孟氏闻言,顾不得苏三姑娘了,慌里慌张地回了家。 “爹,若是石头他爹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乔氏坐在院子里哭得天昏地暗,拍着大腿道,“他明明知道跟着货船出去有危险,却还是去了,为得就是让咱们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啊!” 麦穗在一旁听了,顿觉无语。 说得萧贵田好像多么高尚一样,还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 明明是为了自己家的日子好吧? 萧宗海和萧福田蹲在地上,沉默不语,他们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下,只能等萧景田回来看这事怎么处理。 “媳妇,你快起来。”孟氏最是见不到人哭,忙上前扶起乔氏,摸了一把眼泪道,“老二会没事的,不着急啊!” “娘。”乔氏再没有了往日的刻薄,抱着孟氏大哭起来,“石头他爹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石头还这么小,他还没有成人啊!” “没事的,没事的。”孟氏也跟着哭。 婆媳俩哭成一团。 “好了,老二又不是怎么着了,你们这是哭啥呢!”萧宗海被婆媳俩哭得心烦意乱,低吼道,“事情出了就按出了得办,哭有什么用?” 这时,牛五匆匆走进来说道:“叔,婶子,我找到景田哥了,景田哥说让你们不要担心此事,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就好。” “景田去哪里了?”萧宗海起身问道。 “景田哥去了衙门,说此事得先报案。”牛五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道,“我就是回来跟你们报个信,让你们放心在家等消息。” 众人这才稍稍放了心。 县衙后院。 “这伙强盗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竟然敢劫我龙霸天的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龙霸天拍案而起,怒道,“景田,你放心,咱们要船有船,要人有人,不惧他们,待我查明了他们到底是哪路鬼神,定要将他们一锅端,让他们死无丧身之地。” 这次幸好让萧贵田也去了,要不然,怎么能把萧景田拖下水,他虽然生气,心里却暗自庆幸。 若是利用萧景田除了他近几个月以来的担忧,那他总算是没有白白在萧家两兄弟身上扔银子。 “就是就是,景田,你不要着急,那些海盗摆明了冲着银子来的,你二哥会没事的。”许知县附和道,“再说本父母官也不是摆设,咱们的海上巡防队如今也招募了一百多人,这样,你一并带上,壮壮阵容也是好的。” “大人,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虽然懂些拳脚功夫,但也仅仅是自保而已。”萧景田不动声色道,“再说围剿海盗是官府衙门的职责,非个人之举,大人理应上报总兵府才是。” “对对对,此事重大,本官这就上报总兵府。”许知县愣了一下,忙点头道是。 禹州城地处大周朝国土最东边,南跟齐州相邻,北靠宣州,呈三州环海之势,为了疏通海运以及掌管海上杂务,朝廷特在禹州城设总兵府。 “上报是肯定要上报的,只是待层层审批下来,恐对船上的人不利,我的意思咱们可先行出发探探虚实。”龙霸天其实压根就不指望总兵府能出面帮他解决此事,他想花钱私了,或者是最好能趁机跟这些黑道上的搭上关系,以防后患。 但做这些事情,需要一个能镇住场面的人才行,无疑萧景田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景田是做过土匪的人,土匪还怕土匪吗? “龙叔,大人,你们继续商议,在下恳请官府能早日解决此事,救回我二哥以及各位乡亲,拜托了。”萧景田像是没有听到龙霸天的提议,起身告辞离去。 龙霸天和许知县面面相觑。 良久,龙霸天才恼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萧景田,他竟然连自家兄弟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龙叔莫急,待本官禀了总兵府再说。”许知县皱眉道,“我还不信了,总兵府还能对此事坐视不管。” 萧景田从衙门里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于掌柜的饭馆。 于掌柜也听说了龙霸天的货船被劫一事,得知萧景田的二哥也在人质当中,又见萧景田去而复返,顿感事情的严重性,忙道:“景田你放心,此事交给我就成,我这就让人连夜彻查此事,最迟后天早上给你消息。” “若是你的人发现那帮劫匪后,先不要打草惊蛇,摸清底细后回来告诉我。”萧景田沉思片刻后,嘱咐道,“我对这边海路上的势力不了解,也不知道到底几伙人在这里作乱,你们且不可轻举妄动。” “嗯嗯,我知道了。”于掌柜连连点头,“没有把握的事情,咱不做。” 第60章 那些往事 萧景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正房的烛光依然亮着,萧宗海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等萧景田,孟氏和乔氏坐在炕头不停地抹眼泪,石头被萧福田从书院接回来,小家伙知道他爹出了事,不声不响地蜷缩在炕头睡着了。 苏三姑娘和萧芸娘屋里的蜡烛也亮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也没有睡安稳,两人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只不过她们不是说萧贵田,而是说她们自己的事。 这些日子她们频频去绣坊送绣品,没遇到徐四老爷和徐三公子,反而引起了徐家大公子的注意。 苏三姑娘觉得徐家大公子是瞧上了她,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萧景田,虽然对徐家大公子的搭讪很是不在意,却也是暗自欢喜。 而萧芸娘却觉得徐家大公子喜欢的人是自己,他曾经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姑娘好生面熟,不知道在下在哪里见过姑娘。 萧芸娘原本就意属徐三公子,面对徐大公子的殷勤,惊喜之余,又不得不矜持三分,只是抿嘴笑笑,佯装羞涩,没有作答。 她不想在徐家人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两人各怀心思,却彼此都不愿说破,直说徐大公子喜欢的是对方,互相打趣着,相处得倒也融洽。 麦穗屋里虽然也亮着灯,但她早已经没心没肺地睡得正香,连萧景田什么时候回屋也不曾察觉。 萧景田对她的睡眠很是无奈,他不明白一个人睡觉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沉,这么香甜,怕是现在有人把她抱走了,她也不知道吧! 借着窗外清凉的月光,他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惊讶于她其实长得还算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倒也是端庄清丽,越看越觉得这女人的眉眼很是耐看,跟他所见过的那些村妇是不一样的。 坦白说,他对她印象其实还算不错。 难道是因为他跟她朝夕相处的原因吗? 想想也觉得不是。 若是说他在他二十四年的生命里,他跟哪个女人相处的时间最长,除了他娘孟氏,那就是溧阳郡主了。 溧阳郡主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秦峰秦王爷的女儿,世代驻守边境铜州城。 十年前,萧景田跟随于家商队离家闯荡,路过铜州的时候,正巧遇到大楚入侵边境,他跟商队一起被劫,原本大家以为楚兵只是贪图钱财,后来他发现他们不但图财而且还想害他们性命,便拼死帮助商队逃脱,而他自己却被楚兵打落山崖,他一刻,他觉得他没救了。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帐篷里,才知道他已经被秦王爷所救。 秦王爷亲眼目睹他营救商队的一幕,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机智沉稳,便留他在身边亲自调教,教他武功,教他布阵,连上战场也带着他。 秦王爷对他不但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有知遇之恩。 也就在那时,他认识了秦王爷的女儿溧阳郡主,初识时,他十四岁,她十二岁,溧阳当时女扮男装,他不知情,跟她称兄道弟,两人相处得倒也融洽。 三年后,秦王爷战死沙场。 世子秦东阳袭爵。 秦东阳跟其父截然不同,他整天吃喝玩乐,不理军务,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秦东阳还有断袖之癖,常常从战俘中挑出一些清秀耐看的年轻人,放在府里供他取乐,萧景田对他简直是深恶痛绝,要不是碍于秦王爷的面子,他真想一刀砍了他。 当然,秦东阳对萧景田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喜欢文文弱弱的男子,像萧景田这样身材高大,疾言厉色的男人,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又见他爹对萧景田很是器重,几乎传授了毕生所学,心生妒忌,常常故意刁难于他。 这让萧景田忍无可忍,不顾溧阳郡主苦苦哀求,愤然离去。 但当时楚兵入侵,国难当头,萧景田辗转一番,阴差阳错地加入让楚兵闻之色变的抗楚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成王萧云成和昭王萧云昭。 在大周,萧是皇家姓氏,为了避讳,萧景田入伍的时候便隐去了姓氏,直接以名示人。 萧景田在秦王爷身边三年,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很出挑,很快受到两位皇子的另眼相看。 由于三人年龄相仿,昭王萧云霆便提出要跟萧景田义结金兰。 萧景田推辞不过,便真的跟两人拜了把兄弟。 萧云昭为兄长,萧景田是老二,萧云成小萧景田两个月,是两人的三弟。 在军营的那些日子,三人不分尊卑,同吃同睡,虽然过得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亦不觉得苦。 那一年,楚兵尚未退兵,又逢九王爷叛乱。 他们一度陷入两难境地,幸得溧阳郡主带兵平息了九王爷之乱,他们才不至于让楚军乘虚而入。 后来,秦东阳愈发堕落,竟然为了去追一个逃跑的战俘而不知去向,秦溧阳临危受命,接管了铜州军务。 接着,便是长达六年之久的楚周之乱,溧阳郡主始终陪在他们三人身边,不曾离开过。 也许是因为之前三年的朝夕相处,溧阳郡主待萧景田总是于旁人不同,女儿家的心思表露得很是彻底,她喜欢上了萧景田。 但萧景田却并不喜欢她。 开始溧阳女扮男装跟他交往,他们以兄弟相称,后来溧阳恢复了女儿身,但在他心目中,还是没法把她当女人看。 溧阳郡主自小在军营长大,身上也是真的没有多少女儿家的性情,她生性凶猛果敢,胆大过人,比男人还男人。 在萧景田心里,她是把酒论英雄的兄弟,也是很好的战友,却唯独不是他心上的女人。 自从察觉溧阳郡主的心意后,萧景田便拒绝跟她独处,拒绝谈论除了战事以外的话题,甚至当着两位皇子的面,拒绝她的示好。 这让溧阳郡主一度恼羞成怒。 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爱是轰轰烈烈的爱,恨也是咬牙切齿地恨。 两人因此闹得很不痛快。 再后来,先皇驾崩,萧云昭继位。 成王萧云成性情张扬,又仗着自己有军功在身,动不动就拿当年跟萧云昭同甘共苦的事情来顶撞他,萧云昭只是碍于刚刚登基,不好立刻拿亲兄弟开刀,才隐忍不发,由他胡闹。 朝堂上从来不缺见风使舵的老狐狸,他们看出了当今皇上对萧云成的隐忍,便开始暗中张罗证据。 最终萧云成因为牵扯到当年九王爷谋逆的旧案一事被群臣弹劾获罪,被囚禁在宗人府。 远在边关的萧景田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并没有替萧云成申辩,反而主动交出兵权,提出退隐。 他知道萧云成是冤枉的,但他也了解当今皇上的心思,说到底,他们只能共苦,却不能同甘。 共苦靠得的信任和情谊,同甘却要相互猜忌和防备。 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心身疲惫,萌生退意。 为此,萧云昭挽留了他三次,他拒绝了三次,言辞恳切,理由也很朴实,他说他驰骋沙场多年,见多了生离死别,深知人生苦短,如今四海皆平,也没什么战事,他说他想回家侍奉双亲,已尽人子之责。 萧云昭思虑再三,最终答应了他的辞呈。 那一刻,他看到了天子眼里的轻松和释然。 所以他走的时候,拒绝了所有的赏赐,他说他退隐后,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不想任何人去打扰他的生活,仅此而已。 萧云昭会意,立刻保证他会妥善安顿溧阳郡主,绝对不会让她再难为他。 但他跟萧云成毕竟有多年的沙场之情,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兄弟战友在宗人府白白送了性命,便暗中派人去宗人府放了把火,趁乱放走了萧云成。 萧景田躺在自家的土炕上,静静地想着往事,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睡得正香的女人,心里一阵感慨,难道就是他想要的日子吗? 是夜,明明夜阑风静,月光妩媚,他却梦到了戈壁黄沙,铁马冰河,梦到了秦王爷生前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亲们,求评论求留言求收藏,么么! 第61章 被占便宜了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醒来,见萧景田依然躺在炕上蒙头大睡,吃了一惊,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已经起身了,要么出去晨练,要么下地干活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病了吧? 麦穗悄然爬到他身边,探头看了看他,见他没有醒来的架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拭拭他有没有发烧之类的,大家都是室友嘛,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哪知她的手刚触到他的额头,却被他冷不丁扣住手腕,接着一个翻身,整个人竟然被他压倒在身下。 事发突然,麦穗整个人都懵了。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压在她瘦弱娇小的身子,喝足了,继续坐在炕上掉眼泪。 苏三姑娘也不闹腾了,不声不响地跟萧芸娘去了镇上,跟孟氏说是去绣坊要个花样回来绣。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跟麦穗和小孟氏打了个照面,麦穗装没看见,径自进了门。 倒是小孟氏拉着两人的手,问东问西地问了一番,直到问得苏三姑娘不耐烦了,才放两人走。 “老二媳妇,你不要担心了,老三昨晚因为这事忙到半夜才回来,老二会没事的。”萧宗海叹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去镇上了,就留在村里住,石头我和你轮流接送,等老二回来,你们再一起回镇上住吧!” “好,我听爹的。”乔氏红着眼圈点头道是,继而又问道,“爹,昨晚老三只是去衙门里问了问,还是托人出去寻找石头他爹了,怎么我瞧着今天早上老三又出海去了呢?”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老三不应该守在家里等消息的吗? 怎么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呢? “老三说了,许大人会连夜奏报禹州总兵府,总兵府会解决此事的,让咱们安心等着。”萧宗海又叹了一声道,“除此之外,咱们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听牛五说,他们是在齐州那边出的事情,这千里迢迢的,除了官府,咱们也无从寻找。” “可我听说老三是大船,去趟齐州应该没问题吧?”乔氏捏着帕子低泣道,“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一味地指望官府怎么行,关键时候还得靠家里人,我兄弟昨天还说,若是咱们家去齐州找人的话,叫上他一起去呢,哪知咱们家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跟没事人似的。” 她越想越觉得心寒。 小孟氏进了屋,见乔氏眼睛红红的,也没吱声,只是倚在炕边,静静地听两人说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老三昨晚跟我说了,说你二哥没有性命之忧,那些劫匪不过是想劫些银两罢了。”萧宗海皱眉道,“他们既然劫了龙霸天的船,肯定会给龙霸天送消息要银子的,咱们要做的,只有安心地在家里等消息,切不可枉自生事。” “媳妇,老三还说了,就算是官府派人去齐州,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去,何况是咱们。”孟氏也跟着劝道,“你放心,老二肯定没事的。” “就算老三说得对,难道咱们不应该去齐州等着吗?”乔氏脸一沉,起身下炕道,“对爹娘来说,反正萧家有三个儿子,也不在乎少这一个,可是对我和石头来说,石头他爹就是我们娘俩的天,你们不去,我去。” 说着,赌气般地下炕穿鞋。 “哎呀我说老二媳妇,齐州那么远可不是动动嘴就能去了的。”小孟氏忍不住插话道,“石头还那么小,你可别瞎折腾。” “就是啊老二媳妇,齐州路途遥远,你怎么去啊!”孟氏跟着身后劝道,“听爹娘的话,咱们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吧!” “别管她,让她去。”萧宗海铁青着脸道,“如果她去能把老二救出来,岂不是更好?难道老二不是我儿子吗?敢情只有她着急,我当爹的就不知道着急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孟氏只是叹气。 “姑姑,咱们还是去找狐大仙问问吧!”小孟氏低声道,“省得到时候让老大老二觉得你这个后娘不操心。” “好侄女,你跟姑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正想着去求求狐大仙,让她老人家帮着出个主意呢!”孟氏道。 第62章 亲兄弟 乔氏坐在萧福田炕边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萧福田去齐州打听萧贵田的下落,泣道:“,你们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石头他爹出了事,你可不能袖手傍观,总得出门找找才是。” “他二婶,我不是袖手傍观,而是我从来没出过远门,就算是去了齐州,也是两眼一抹黑,啥忙也帮不上。”萧福田挠挠头道,“昨晚爹不是说老三去衙门里问了吗?这事得看老三怎么处理吧?” “就是啊老三毕竟是在外面闯荡过的人,见多识广的,咱们懂什么呀!”沈氏当然不会让自家男人出去冒险,忙道,“再说了,就算是你愿意去齐州找,那也得经爹点头才是,这老二是儿子,老大就不是儿子吗?” 哼,当初要不是老二非要让他家石头去麒麟书院读书,哪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他们肯老老实实地呆在村里喂鱼,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 就他家有儿子吗? 非得去读什么麒麟书院,呵呵,活该! “看样子大嫂是不准备帮忙了。”乔氏冷声道,“都说患难见真情,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亲兄弟,都是嘴上说说罢了,还不如我家兄弟,我家兄弟还说要去齐州找石头他爹呢!” “他二婶,你这样说,我们可不乐意了。”沈氏不悦道,“你说了,不是不帮忙,而是帮不上忙,难不成明明知道帮不上忙,也得非要去趟齐州,表表心意不可吗?要是你这样想的话,那你就只管跟你兄弟去就是了,没人拦着你们。”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乔氏气得起身就走,回家收拾了包袱回了娘家。 “闺女,既然他们萧家不稀罕这个儿子,我们乔家可是稀罕这个女婿,你放心,我让你兄弟去齐州走一趟就是了。”乔氏娘气愤道,“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真真的,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一家竟然还坐得住,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 “娘,梁子怎么去齐州?”乔氏叹道,“他又不怎么识水性,一个人哪能去了。” 她之前说她兄弟要去齐州找萧贵田,只不过是做做幌子,激将他们一下罢了。 也没想让她兄弟真的去齐州走一趟。 “你在萧家呆久了,是变傻了咋地?”乔氏娘用力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笑骂道,“难道不坐船就去不了齐州吗?他走旱路去就是,你忘了,梁子之前不是跟着徐四家的商队去过一次京城嘛,他说当时商队里的一个小伙计,家就是齐州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梁子这次去,就是准备投奔他去的。” “真的,那太好了。”乔氏大喜,忙道,“娘,那石头他爹的事情,就全靠梁子了,那啥,他去齐州的盘缠,我们出。” “唉,啥盘缠不盘缠的,只要姑爷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乔氏娘低头拭拭眼角,叹道,“你爹走得早,娘就你们姐弟两个,你们哪一个出了事,娘都着急。” “娘,我跟贵田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乔氏心里一阵感动,信誓旦旦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萧家的人根本靠不住。” 三天后,衙门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听说总兵府派兵之类的事。 萧宗海再也等不了了,扔下锄头便去了镇上打听消息,跟萧贵田一起去的同伴有好几个都是鱼嘴镇的,他们家里的人肯定跟他一样的心焦。 半路上,碰到了于掌柜。 “萧大叔,你是去哪里呀!”于掌柜得了消息,匆匆赶往鱼嘴村给萧景田报信,见是萧景田的爹,忙停下来马车热情地问道,“是去镇上采买什么东西,我送您一程。” “不是,贵田一直没啥消息,我去衙门打听打听。”萧宗海勉强笑道,“老是在家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当年萧景田外出闯荡,就是跟着于家商队出去的。 期间,为了打听萧景田的消息,萧宗海没少去麻烦于家,好在于家老太爷是个仁义的,每次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帮着打听萧景田的消息。 几年下来,两家的来往也多了起来。 于家在镇上有家祖传的饭馆,生意一直不错,因为萧景田的关系,常常送东西接济萧家,但萧宗海不愿意受人扶持,坚决不接受,反而跟于家的关系冷了下来。 但于家上下却因此对萧宗海愈加敬佩,觉得萧家人可交。 “哦,原来是这样,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好多人围在衙门门口嚷着要见许大人呢,想必就是为了货船的事情吧!”于掌柜皱眉道,“您不要着急,凡事有景田呢!” 想了想,又调转马头道,“那您上车,我送您去衙门,您正好跟那些人一起问问许大人。” 于掌柜把萧宗海送到衙门,才返回鱼嘴村。 萧景田正在海边晾晒渔网,得知缘由,沉思片刻,便道:“你派人去趟齐州百福镇的悦来客栈,找迟掌柜的,让他帮忙把我二哥赎出来,然后再告诉他,赎金翻倍给他,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就这些?”于掌柜狐疑道。 “就这些。”萧景田淡然道,“放心,他会妥善安排的。” “那其他人怎么办?”于掌柜对萧景田这种自顾自家兄弟行为,感到很是不可思议,忙道,“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索性把他们都放出来就是了。”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萧景田不动声色地说道,“迟掌柜只能赎回一人。” 迟掌柜是他多年前的旧相识,他知道他跟当地黑道上有些来往,也曾经听他说过他们那边海蛮子的规矩,要从海蛮子手里赎人,除了银子,还得看交情。 以他跟海蛮子的交情,只能赎一个人。 “那其他人怎么办?”于掌柜皱眉道,“我看许大人对此事并不热心,好多人在衙门门口闹,他也不出面解释,只是躲在衙门里享清闲。” “剩下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萧景田淡然道,“不过,若是龙叔肯出银子,他们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你是说,他们不会图财害命?”于掌柜虽然也算是江湖人,但他到底没有萧景田经历的事多,对道上的规矩也是一知半解。 “只要有银子就不会。”萧景田收起渔网,扔到船上,拍拍手道,“眼下龙叔和许知县想拉我下水,让我去把货船赎回来,并非他们不懂官场规矩,而是他们不想跟总兵府打交道而已,因为跟总兵府打交道,花的银子更多。” 禹州总兵府赵大将军赵庸虽说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但却是大周赫赫有名的纨绔将军,他虽然有些军事才能,也打过几次胜仗,却相比之下他吃喝嫖赌的名声更甚于他的军功。 无论多么紧急的战事,若是没有银子进腰包,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是按兵不动。 这些年跟他打交道的官员无不叫苦连天。 “也是,整个大周谁人不知赵庸的名声,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上报,也是坏了规矩的。”于掌柜看了看萧景田,又道,“你该不会是救出你家二哥以后,就不管此事了吧?” “如今我只是一介布衣,你觉得我还能管多少?”萧景田平静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再参与政事,岂不是背了我的初衷?”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不管就不管,我这就派人去齐州找迟掌柜,你尽管放心就是。”于掌柜一扭头,见孟氏和麦穗正盈盈走过来,挤眉弄眼道,“如今你媳妇是愈加好看了,你该不会是沉迷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了吧?” 萧景田脸一黑,扭头就走。 于掌柜顿感无语,他说错话了吗? 第63章 泛舟海上 “景田。”孟氏拽着麦穗喊住他。 “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萧景田目送于掌柜下了岸堤,才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孟氏和麦穗,最后目光落在麦穗身上。 麦穗只是讪讪地笑。 她是被婆婆大人硬拽来的,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此事该怎么说…… “景田,娘去找了狐大仙,给你二哥算了一卦,那狐大仙说了,这次还是鱼精打的灾。”孟氏叹了一声,撩起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露出几个热腾腾的白面小面鱼,郑重道,“狐大仙说了,这次的事情比上次凶险,你跟你媳妇得用船载着这九个小面鱼在海上绕九圈,等到天黑的时候,再把这九个小面鱼供在浅湾那边的大石头上就行。” “娘,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萧景田不耐烦道,“我二哥的事情,不用您操心,我自有打算,您还是回家去吧!” 他在沙场驰聘多年,压根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再说了,就村东头那个所谓的狐大仙的这些骗人的小把戏还能糊弄住他? “景田,这次你说什么都得听娘的。”孟氏上前拽住他的衣角,不依不饶道,“是真的很灵验,上次你外出不归,娘就很担心,前脚去求了狐大仙,后脚你就回来了,这次你二哥出事,娘一样担心,你就当替娘尽尽心吧!” 孟氏见儿子不屑一顾的样子,眼圈又红了起来,低泣道:“娘不能让人说着闲话,自己的孩子去求仙,不是自己的,就不管了。”说着,又悄然拽了拽麦穗的衣角。 “景田。”麦穗会意,生硬地喊着他的名字,轻声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如今二哥杳无音信,爹娘他们都寝食难安,不为二哥做点什么,都过意不去,只要能让二老心安,也无所谓信不信,灵不灵。” “你是这样想的?”萧景田探究地看着她,她似乎是特意打扮过了,鬓间还别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大概是路上新摘的,他能依稀嗅到淡淡的花香。 “对的,只要能让爹娘安心,绕上几圈也无妨。”麦穗无所谓地说道,“就当海上伐舟了。” “那就走吧!”萧景田迈开长腿,朝自家新船走去。 孟氏心里一喜,忙把手里的竹篮递给麦穗,低声嘱咐道:“我多做了两个小面鱼,待会儿要是饿了,你就跟景田一人吃一个,我在里面放了几块咸菜。” “嗯,好。”麦穗挎着篮子跟了上去。 婆婆其实挺细心挺善良的一个人,就是,就是太包子。 海面上,霞光点点,碧波微漾。 不时有水鸟从身边低低掠过,瞬间便消失在视野里,不见了踪迹。 麦穗自嫁到鱼嘴村,从来都不曾坐过船。 确切的说,前世也没有坐过渔船。 这次坐船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坐在船舱里,不太敢动,只是东看看,西看看,感到很是新奇。 自家这船的船舱比别的渔船多了好几个舱槽,里面设计得也很精巧,鱼舱和其他舱是分开的,里面放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丝毫不乱,睡觉的舱靠近船尾,舱槽上的挡板也比其他舱高一些,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袍。 麦穗突然想起有次去小孟氏家,小孟氏正在用旧棉花做被褥,说是给姜木鱼船上用的,当时她也没多想。 眼下虽然是夏天,但海上毕竟潮湿。 萧景田的船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其实这个船上,更需要一套被褥来御寒。 麦穗望着正在摇橹的萧景田,心里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和她终究不是举案齐眉的夫妻,也许有些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吧? “你在想什么?”萧景田回过头来问道, “没什么,我看你船上只有一件旧袍子,便想着等回去给你缝一套被褥过来,夜里也好御寒。”麦穗说着,清澈的眸子弯了弯,低头抚摸着凿磨得异常光滑的船板,幽幽道,“其实你早应该告诉我的,我若是不会做,还有婆婆呢!” 她住在萧家,跟萧景田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有着夫妻的名分,为他做点事情,她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人跟人相处,重在礼尚往来,而不是一味地索取。 她讨厌一味索取,不肯付出丁点的人。 “一件袍子能解决的事情,干嘛劳师动众地做被褥?”萧景田没有麦穗想得那么多,不以为然道,“海上哪能讲究这么多,凑合凑合就是了。” “到底是远航,能舒服一些还是舒服一些得好。”麦穗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顿觉心情很是舒畅,浅笑道,“待会儿我量量尺寸,回去就给你做,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谈不上劳师动众。” “随你。”萧景田嘴角一扯,放下船桨,走到麦穗身边,坐了下来,头枕着船板,任凭木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不远处渐渐出现一座郁郁葱葱的海岛。 依稀能看见炊烟四起。 像是有人家住的样子。 “咦,那是什么地方?”麦穗指着那个岛子,惊讶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岛子呢?” “那是千崖岛,岛上住着百十户人家,来往的船只大都会在那里停靠,故此岛上大多是做生意的。”萧景田闭着眼睛解释道,“你之所以看不见,那是因为海上常年腾起的雾气给挡住了,没什么奇怪的。” “哦,那你去过吗?”麦穗好奇地张望着那座静卧在海面上的小岛,扭头问道,“不知道海岛那边有没有新奇的东西,可以拿到岸边来卖的。” 浅湾那边的鱼群已经过去了,她暂时没什么事,总得找点能赚钱的事情做。 她不是萧芸娘,可以用刺绣来打发时间,顺便能赚点零花钱,她绣活不好,貌似原主的女红也不怎么样。 “去过一次。”萧景田倚在船板上,眯眼望着眼前的海岛,淡淡道,“新奇的玩意倒是有些,只是对岸边的人不适用罢了,你若是感兴趣,下次我出小海的时候带着你。” 出小海是指在附近撒几网,不走远路。 当天就能往返。 “好。”麦穗兴奋地看着他,伸出嫩葱般小指头在他面前晃道,“拉钩拉钩,谁要反悔谁是小狗,你说话可要算话。” 之前听小孟氏说,女人是不能随便上渔船的。 她担心萧景田以此为借口,反悔不带她去千崖岛。 古代女人出个门好难啊! 第64章 跟他拉钩 “自然算话。”萧景田似乎被她快乐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嘴角微翘,促狭道,“拉钩就拉钩,我萧景田从来不曾失信于人。”说着,伸出粗壮有力的带着薄茧的小指头勾住她的小爪子。 望着他和她缠在一起的手指,麦穗突然红了脸,忙缩回手指,很是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她差点忘了萧大叔是古代男人了。 她这样会不会让他感到她很是轻浮或者她在有意跟他套近乎。 那个,她对他可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带吃的了吗?”萧景田抽回手,神色从容道,“我娘该不会只让你带了九个小面鱼吧?” “多带了两个。”麦穗忙掀开竹篮,拿出一个小面鱼和一小块咸菜,递给他,说道,“娘说让咱们垫垫饥。” 萧景田咬了一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弯腰掀开船板,从船底暗格里掏出一个布袋,扔到麦穗面前,道:“这是上次路过齐州的时候,碰到一个旧相识的船,他从他的货船上扔给我的一包酸梅果,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酸梅果了。”麦穗笑得眉眼弯弯,忙接过布袋,掏出纸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粒粒饱满,颜色艳丽的酸梅用黑糖腌制了,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跟着萧大叔有糖啊! 她竟然还能吃上酸梅果,真是想都不敢想啊啊! 萧景田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连嘴角都沾了糖渍,忍不住地笑了笑,不声不响地吃篮子里的小面鱼。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木船慢慢地朝岸边划去。 “天哪,你怎么把供品都吃了?”麦穗无意瞟了篮子一眼,低声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只多出来两个吗?怎么吃了五个?” “你相信是鱼精吗?”萧景田反问道。 麦穗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萧景田不以为然道,“待会儿,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鱼精长什么样!” 暮色四合。 橙色的霞光笼罩着海面,木船在海面上投影下一抹幽暗的影子。 麦穗听萧景田说她将要看到鱼精,心里不禁狂跳了几下,难不成,难不成这海面上,真的有鱼精? 瞧着他神色很是笃定,麦穗小心地问道:“你见过鱼精?” “没有。”萧景田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突然感到很好笑,忍不住嘴角微扯,正色道,“之前没有供过鱼精,所以不曾见过,但既然今夜供了鱼精,想必那鱼精定会出来相见的。” 到了岸边。 麦穗大气不敢出地下了船。 萧景田倒是很自觉,泊好船,三下两下爬上浅湾后面那块巨石,把剩下的小面鱼放在上面后,便拉着麦穗下了岸堤,绕了一圈后,两人竟然再一次来到了那片礁石丛中。 “别出声,待会儿鱼精就来了。”萧景田见麦穗满脸不解,低声道,“你放心,鱼精不会吃你的,要吃,也是先吃我,你都不够塞牙缝的。” “哎呀,你瞎说什么呀。”麦穗抚抚胸口道,“我倒不是担心鱼精吃我或者吃你,我只是觉得眼下这个氛围挺让人害怕的。” 惨白的月光。 空无一人的海面。 躲在暗礁后面等着看鱼精的两人。 想想都觉得恐怖。 两人半蹲在礁石的缝隙里,挨得很近,由于紧张,她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他的怀里,她的一缕头发撩在他脸上,女儿家的气息肆无忌惮地萦绕在他身边,他从来没有跟一个女人靠得这么近,又是这样的姿势,他低头看着她,心中顿时涌出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这时,不远处,一个模糊的黑影朝礁石走去,确切地说是爬过去。 麦穗吓得不敢再看,索性埋首在他怀里。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鱼精啊啊啊啊! 她错了,真的错了。 不该不信神灵的。 想到萧景田多吃了三个供品,心里又一阵忐忑,若是鱼精追究起来,发了怒怎么办? 啊啊啊,该不会找上门算账啊! “别怕,有我呢!”萧景田见怀里的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便轻轻拍拍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你抬头仔细看看,那个鱼精长啥样。” “我,我不敢看。”麦穗吓死了,她是无神论者啊,如今鱼精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她的三观,她心里很是惶恐,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鱼精的样子,青牙撩面?眼如铜铃? “你再不看,鱼精就要走了。”萧景田忍着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鱼精的,不看可惜了啊!” 麦穗一听也是,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支起身子看着爬到礁石上面的那个黑影。 那黑影把萧景田放在上面的小面鱼一个一个地踹到怀里放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顺着礁石爬下来。 海边,静悄悄地。 没有人走动。 那黑影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四下里看了看,便朝两人藏身的礁石丛走过来,待麦穗看清了那黑影的脸,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瞬间凝固了,那黑影哪里是什么青牙撩面,眼如铜铃的鱼精,竟然是,竟然是鱼嘴村里长黄有财的儿子黄大柱。 黄大柱并没有发现躲在礁石丛中的两个人,他穿过礁石丛,下了岸堤,脚步轻松地朝村子走去。 “怎么会是他?”麦穗惊讶过后,还是惊讶。 “那个狐大仙就是黄大柱的外祖母。”萧景田从容道,“他外祖母一个人住,就靠这个为生,说起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也是,存在就是合理的。”麦穗点头道,“再说此事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横竖大家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麦穗突然觉得有信仰是件好事。 有所畏惧,引人向善。 没啥不好的。 “的确是这样。”萧景田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云淡风轻道,“所以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就好,不必断人财路。” 麦穗点头道是。 相谈甚欢。 两人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刚进门,便听见正房传来萧宗海的吼声:“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二哥出了事,家里忙得焦头烂额,你竟敢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看我不打死你。” “爹,您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萧芸娘哭喊着从屋里跑出来,见萧景田回来,忙躲到萧景田身后,大哭道,“三哥,救我。” 第65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这些日子苏三姑娘带着萧芸娘频频去绣坊送绣品,本意是引起徐四老爷的注意,促成徐三公子和萧芸娘的亲事, 仅此而已。 但事情的发展却很是意外。 两人的刻意出现的确引起了徐家的人注意,不过却不是徐四老爷或者徐三公子,而是徐大公子。 徐大公子看上了苏三姑娘,想纳她做妾。 萧芸娘虽然有些失落,却并不羡慕。 她不想为人妾侍。 苏三姑娘原本也是不想的,她虽然当初吵着闹着想给萧景田做小,那是因为萧景田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男人。 可如今,她在萧景田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冷落和嘲讽,她的心早就凉透了,甚至是心灰意冷。 她觉得她的人生都是惨淡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徐大公子徐修宜出现了。 据说徐修宜对苏三姑娘是一见钟情,他说他见她的第一眼,就想娶她了。 苏三姑娘甚是感动。 却还在犹豫,她心里还是想着萧景田,不想嫁给别的男人。 徐修宜一番热血满腔深情不肯罢休,非要找苏三姑娘好好表白一番,无奈,佳人行踪不定,他迟迟找不到机会。 便索性带了小厮,在路口痴痴地等。 恰巧今日苏三姑娘和萧芸娘又去了镇上,跟徐修宜碰了个正着。 不巧的是,萧宗海今天为了萧贵田的事情也去了镇上,跟着船上那些人的家属闹了一起也没个结果,只好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却在回来的路上,也跟他们碰了个正着。 徐修宜尚未表白完毕,便被萧宗海给冲散了。 萧宗海这把年纪了,对这样的事情哪能看不透,但他不好训斥苏三姑娘,便一把拽了萧芸娘回家。 萧芸娘哭哭啼啼地辩解此事跟她无关,都是徐大公子一厢情愿,气得萧宗海又要打她。 “爹,这事听起来,的确跟芸娘没什么关系,您就不要动怒了。”萧景田拦住他爹。 “徐家的亲事,爹早已经替你回绝了,反倒是你不知羞耻地硬是想嫁过去。”萧宗海指着萧芸娘的鼻子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糊涂东西,若是徐家是个好的,我岂能不答应你嫁过去的道理?你猪油蒙了心了,你想不明白。” 萧芸娘只是嘤嘤地哭。 孟氏也陪着掉眼泪。 “姨妈,姨丈,你们不要责骂芸娘了,不管她的事。”这时,苏三姑娘不声不响地从外面走进来,面无表情道,“我明天就回家,不管我嫁不嫁徐修宜,我都不会来麻烦你们了。” 众人一阵沉默。 麦穗暗暗佩服苏三姑娘的厚脸皮,她还有脸明天走啊! 赵家堡离鱼嘴村不过十几里路,约莫半个多时辰也就回家了。 但一想,她要是现在走,还得萧景田去送,却又觉得天亮了走也好。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和孟氏正在灶房做早饭的时候,苏三姑娘便已经收拾好了,她拿着梳子站在院子里梳她那又黑又长的头发,鬓间插了几朵红艳艳的绢花,再加上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端的是一个妩媚曼妙的美人。 苏三姑娘梳洗完毕,见麦穗正坐在灶间烧火,便提着裙摆走过去,上下打量了麦穗一番,挑衅道:“麦穗,你虽然嫁给了萧景田,但我却并不羡慕你,因为萧景田并不喜欢你,你跟他除了名分,啥都没有。” “我不需要你羡慕,因为我跟我夫君如何如何,跟你没有半点关系。”麦穗抓了把碎草,塞进灶间里,灶间顿时涌出一股黑烟,呛得苏三姑娘连连后退了几步,嫌弃地捂住了口鼻,这臭丫头是故意的吧? “我会嫁得比你好。”苏三姑娘呛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徐大公子视我为珍宝,不像你,从嫁过来也不曾得到过夫君的另眼看待。” “表姐说得对,我的确不如你。”麦穗又抓了把碎草塞进灶间,她扭头看了看苏三姑娘又道,“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若是表姐嫁到徐家,可得提防着偷的和偷不着的。” 萧景田静静地站在廊下,不声不响地听着两人的话,见麦穗这么损苏三姑娘,不禁嘴角微翘,这女人也不是个吃素的啊! 正说着,门外有人敲门。 苏三姑娘一时语塞,狠狠地瞪了麦穗一眼,提着裙摆进了屋。 敲门声又起。 麦穗只得上前开门。 待看清敲门的人,她吓了一跳,忙问道:“吴夫子,吴姐姐,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来人竟然是吴三郎他爹跟他姐姐,这让麦穗很意外。 她跟吴三郎并无什么瓜葛哪! “谁是你姐姐,别乱叫。”吴素素不屑道,“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迷得徐修宜要纳她为妾。” 麦穗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徐大公子是吴素素的夫君,吴三郎的姐夫! “女儿,不要生气,爹给你撑腰。”吴夫子挺直腰板盛气凌人道,“我知道此事跟你们萧家没啥关系,我只要见见苏三姑娘。” “吴夫子请了,在下以为此事不妥。”萧景田信步上前抱拳道,“首先是徐大公子要娶,而非苏三姑娘主动求嫁,其次婚姻大事理应父母做主,媒妁之言,而非私相授受,所以你们找苏三姑娘吵闹质问,于情不合,于理不合。” 男子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条理清楚,竟然让人无可辩驳。 麦穗心里暗暗给萧大叔点了个赞, “你是?”吴夫子望着萧景田,心里顿生惊讶,他从来没想到山野之间竟然有如此展扬的男子,男子不但身材魁梧,年轻俊朗,而且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一股英姿勃勃的气质,跟他多年前入京见到的王侯世家子弟一般无二。 “在下萧景田。”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答道。 萧景田? 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土匪萧景田? “萧公子所言极是,是老朽鲁莽了。”吴夫子心里一颤,也顾不得苏三姑娘了,拉着吴素素就出了门。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吴素素心里正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如今见父亲不战而退,不悦道,“不是说好了,让那个小贱人知难而退吗?” “适才萧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咱们的确不该到萧家来质问苏三姑娘。”吴夫子摇头叹道,“走走走,到底是咱们小家子气,自讨了没趣,也怨不得别人言语冒犯。” “那苏三姑娘的事情怎么办?”吴素素红着眼圈道,“难不成女儿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进门不成?” “这是你的家事,你得跟大郎好好商量才是,若是他执意如此,你也得拿出主母的气魄来,促成他的这桩美事才是。”吴夫子一反常态地脸一沉,拂袖而去。 吴素素见老爹临阵倒戈,气得直跺脚。 “夫人,此事说到底还是怪那个苏三姑娘,若不是她刻意勾引,大少爷哪能痴迷成这样。”吴素素的贴身侍女翠枝嘀咕道,“若是苏三姑娘真的进了门,夫人哪有好日子过。” “哼,只要我在,她休想进徐家的门。”吴素素绞着帕子,咬牙切齿道,“你这就去绣坊找九姑,问问她什么时候去禹州城,就说我有封书信要稍到我姨妈那里去。” “是。”翠枝低眉顺目地应道。 第66章 赵大将军的为人 经过吴家父女那一通闹,苏三姑娘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萧家呆了,她不声不响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连早饭也没吃,匆匆地回了家。 孟氏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个惹事精给送走了,若是她再住下去,萧家指不定被闹腾成啥样了。 “景田,许大人现在闭门谢客,谁都不搭理,总兵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你说此事该怎么办?”萧宗海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叹道,“爹是个没本事的,去不了齐州,你看此事该怎么办?” “爹,您放心,此事有我呢!”萧景田盘腿坐在炕上,从容道,“我二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昨天于掌柜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吧?”萧宗海问道。 “是的。”萧景田点头道是。 “此事他有把握吗?”萧宗海知道于家是个家境殷实的,人脉也不错,但却从来没听说他们家跟黑道有什么瓜葛。 他甚至都不知道萧景田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是他选择相信了那些传言,觉得儿子只是误入歧途而已。 如今,见萧景田回来又是种地,又是出海,依然是那个踏踏实实的好孩子,他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至于家里的事情,他只是习惯性地跟萧景田商量,并不是事事指望他去解决。 “于掌柜在齐州有熟识的人,他说问题不大。”萧景田看着父亲憔悴不堪的脸,安慰道,“爹,咱们跟那些海蛮子无仇无怨,他们不过是贪些银子罢了,不会弄出人命来的,若是出了人命,他们也难以自保,这个道理,他们比咱们懂,而龙叔之所以也没什么动静,不是说他不关心这事,而是他在衡量是自己去赎船好,而是让总兵府出面好,你放心,这事最多三五日便会有动静,咱们且耐心等着便是,我之所以请于掌柜帮忙,主要是想让我二哥少受些苦楚,而不是担心他的性命。” 萧宗海这才释然。 禹州城。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总兵府门口。 龙霸天跳下马车,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衣衫,给门房塞了银子,毕恭毕敬地递上拜帖。 事情已经过了五日,总兵府还是没有消息,许大人那里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不得不亲自出面了。 门房眉开眼笑地进去通报。 片刻,又颠颠地引着他进了外院。 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回廊碧湖,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不愧是当今皇上大舅子的府邸,果真是精致奢华,无以伦比。 龙霸天一直觉得自己在鱼嘴镇算是土皇帝,无论是吃的用的,都是寻常人鞭长莫及的,如今总兵府随便揭一片瓦片,就能把龙霸天的宅子买下来,他才知道他是多么渺小可笑。 得知龙霸天的来意,赵庸打着哈哈说道:“此事本将军已经知晓,这些日子也一直挑兵点将地整顿兵马,等准备稳妥,自然会前去营救。” 挑兵点将,整顿兵马,竟然准备了五日? 龙霸天按耐住想要骂娘的心,毕恭毕敬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推到赵庸面前,陪着笑脸说道:“久闻大将军用兵神速海匪闻之丧胆,小人实在钦佩,只是此次出兵,毕竟是因小人而起,小人心怀内疚,无以为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赵庸瞄了一眼银票,脸上却并无笑意,反而皱眉道:“龙老板,你这些银子只够赎回你的货船和伙计,本将军却是要为你垫付车马费的,也罢,本将军为国效力,为民分忧,也是份内之事。” “将军放心,小人哪敢让将军破费,至于车马费啥的,小人日后定当如数奉上。”龙霸天讪讪道,“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出兵围剿海匪?” “龙老板不过区区货船,难道还要动用我总兵府的军队吗?”赵庸更加奇怪,“能用银子办到的事情,为什么要动用武力?” 龙霸天顿时有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若是用银子赎,那他还用着上报官府吗? 他以为总兵府会出兵剿匪,还海路一个清静呢! “将军,若是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那岂不是还得破费银子。”龙霸天皱眉道,“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放心,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难办。”赵庸不以为然地说道,“龙老板在道上混了多年,不会不明白有钱一起赚,有银子一起花的道理吧?本将军这次去帮你把船和人赎回来,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小人,小人明白了。”龙霸天心里直骂娘,早知道赵将军如此昏庸,他才不来触这个霉头呢! 但他又不能明着得罪赵庸,只得忍着怒气回了鱼嘴镇。 路过县衙门口,他又忍不住冷哼一声,想必许知县早就知道了赵庸的德行,这几日才躲着他闭门谢客的,哼,他跟那个赵庸都是一路货色,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天后,龙霸天被劫走的货船终于顺利地回了鱼嘴村,镇上的人奔走相告,纷纷涌到鱼嘴村迎接劫后余生的人们。 望着毫发无损精神抖擞的萧贵田,萧宗海激动得老泪纵横,明明才分开了半个月,却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一样。 乔氏也从乔家洼赶了回来,迎接自家男人的归来。 为了庆祝萧贵田劫后余生,萧宗海特意把老大两口子也喊了过来,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在正房吃了饭,才各自散去。 夜里,麦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觉得萧贵田有些奇怪。 明明是一起被人劫持,别人都是风尘满面,面容憔悴,唯独萧贵田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根本不像被劫持过的人。 见萧景田正枕着胳膊望着屋顶出神,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景田,你有没有发现二哥有些不对劲?我看船上那些人,数他精神最好,他压根就不像被劫持过的人。” “明天我出小海,你去吗?”萧景田答非所问道。 “去。”麦穗顿时来了兴趣,她早就想去那个千崖岛看看了。 “那就赶紧睡觉。”萧景田翻了个身,沉声道,“明天天不亮就得走。” 麦穗讨了个没趣,自觉睡去。 第67章 跟他一起去千崖岛 早上,麦穗还睡得正香,便被人推醒了,她睁开眼睛,见萧景田正在穿衣裳,猛然想起今天要跟着他出小海,忙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洗漱,又匆匆奔到灶房里去做饭。 “不用做了,你给小六子带点干粮和咸菜就行,咱们去千崖岛吃。”萧景田说道。 “那也得给他热热吧,总不能让他吃凉的。”麦穗已经生起了火,待饭菜热了,才装了食盒,带着去了海边。 小六子早就等在那里了,见了麦穗,很是吃了一惊,挠挠头道:“嘿嘿,三嫂,你也去啊!”又见了麦穗递过来的食盒,眼前一亮,心里暗忖,萧三哥的这个媳妇还真是不赖。 里面的包子是热乎的,他的心也跟着热乎起来。 “听说你们今天去千崖岛,我跟着去看看。”麦穗怀里还抱了床被褥,上船后,就开始把被褥铺在睡觉的船舱里,这可是她亲手缝制的新棉花被褥。 “还是三嫂想得周到。”小六子摸摸那床新被褥,兴奋道,“以后出远海的时候,晚上也不用挨冻了。” 说着,便跟萧景田一起去起锚,挽绳,解帆,麦穗帮不上忙,索性钻进了睡舱,躺在被窝里,看两人在外舱里忙碌,心里暗道出海真的是不容易。 这时,陆续有渔民来到海边,说说笑笑地跳上自家渔船,纷纷朝海里划去,这段时间以来,村里已经有了不成文的约定,只要萧景田出海,他们是肯定去的。 麦穗见四下里聚集的渔船越来越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从睡舱出来。 待到了千崖岛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渔船才渐渐四下里散开,萧景田划着船靠了岸,才招呼麦穗下船。 小六子本来就是小孩子性情,兴奋地跳下船,好奇地瞧瞧这,瞧瞧那,满眼新奇,可惜天还没有大亮,周围一片朦胧。 萧景田让小六子留下守船,带着麦穗上了岸堤,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进了镇子。 镇上住着百余户人家,靠捕鱼,种地,做生意为生。 除了四面环海,千崖镇跟鱼嘴镇没什么区别,房屋建筑,道路河流,都一般无二。 穿过一片寂静的民房,下了小桥,两人便进了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虽然还算是凌晨,但街上的人却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很是热闹。 颇有些像不夜城的感觉。 街道两边林立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铺子,铺子门前都挂着两盏彻夜不熄的灯笼,把整条街照得灯火通明,干果铺,早点铺,布料铺,首饰铺,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让男人见了便挪不动腿的醉春楼,不时有恩客拥着千娇百媚的莺莺燕燕从身边走过,笑语连连,旖旎缱绻。 麦穗顿觉尴尬,传说中的,就这样,冷不丁,鲜活地出现她面前。 她悄然看了看萧景田,见他目不斜视,神色淡然,似乎对眼前这些都司空见惯了,只是带着她,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街道很深。 两人在人群里约莫穿行了一盏茶的工夫。 萧景田才放缓了脚步,领着她进了一家西北面馆,一进门,便有带着薄薄瓜皮帽的小伙计迎上来,笑着问道:“两位吃什么?” “两碗臊子面。“萧景田瞟了小伙计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外加一碟龙须菜。” “好咧。”小伙计转身退下。 两人找了靠墙角的桌子坐了下来。 “你来过这里?”麦穗问道,面馆分了上下两层,收拾得很干净,桌椅连同楼梯都是大气深沉的红木做的,吃饭的人很多,大厅里一片嘈杂。 操着各地口音的食客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谈笑声,唱曲声,络绎不绝。 “没来过,但于掌柜来过这里。”萧景田说道,“他说这里的臊子面做得很地道,比于家饭馆做得好吃,所以就过来尝尝。” 热腾腾的臊子面很快端了上来。 细碎的肉片,碧绿的青菜,薄厚适中的面片,酱色的汤汁散着浓郁的香味。 味道的确不错。 …… “前些日子听说鱼嘴镇龙霸天的货船在齐州被海蛮子劫持,是禹州总兵府赵庸赵将军出面讨回的。”邻桌几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在聊着天,“听说花了不少银子呢!” “是哪里的海蛮子如此猖狂,竟敢跟赵将军叫板?依我说,直接出兵灭了那些海蛮子才好,否则,下次倒霉的人就不知道是哪个了!” “这个你就外行了,我告诉你们哈。”说话的人压低声音道,“赵将军是有名的不战将军,这些年,你们谁见过他带兵剿过海匪?被劫的船都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去赎的,而且这银子还得苦主出,还得给总兵府掏车马费,这是规矩。” “原来如此。” 众人一阵唏嘘。 这是什么世道啊! “你们要是知道了赵将军的身份,你们就不会奇怪了,赵将军可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真正的皇亲国戚。”爆料的人神秘道,“前几年咱们海上太平的时候,赵将军还经常出海巡视什么的,如今还是不宁,赵将军反而越发不出门了,说到底,不过领着军饷在这里过逍遥日子罢了,他哪里会真的为咱们这些泥腿子考虑。” 众人纷纷道是。 “嘘,所谓当街不议政,大家都不要说了,免得惹祸上身。”有人提醒道,“横竖咱们自己警醒点,不要让海蛮子劫了船。” “可是那些海蛮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如此厉害?” “听说那些海蛮子一共有三个帮派,每个帮派都有每个帮派的势力范围,三个帮派中,其中以齐州帮势力最大,其次是青州帮,兖州帮。”有人小声道,“前些日子劫船的那个就是齐州帮,齐州帮的赎金也最贵,估计每个人少了一百两银子下不来。” …… 麦穗听得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出。 天哪,没想到海上的情况如此复杂,竟然有三帮海盗在海上作乱,日后谁敢跑船呢! 萧景田像是没听见众人说话一样,面无表情地起身付了帐,大踏步地出了门。 麦穗也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许是萧景田走得太快,麦穗一出门便发现他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68章 迷路了,碰到坏人了。 麦穗顿时懵了。 天哪,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他不在乎她,或者是她做错了什么,也不应该把她扔在这里不管呐!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见萧景田回来,便顺着来时的路,急匆匆往回走。 天已经大亮了,街上的人更多,麦穗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迷迷糊糊地往前走, 她方向感不好,来的时候天又刚蒙蒙亮,更加不知道往哪里走,只记得从这条街出去后,上一座小桥,过一片民宅就能到海边,到了海边就万事大吉了,小六子在船上等着呢! 等见了萧景田,她决定不理他了,若是人多失散了也就罢了,两个人也能走散了…… 说明什么? 一是他故意的,二是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麦穗越想越生气。 走着走着,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跟着人群来到一个更加热闹的所在,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摆成一长溜的摊子,摊贩们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货物,前面不远处的大戏台上有个戏班子在卖力地吹拉弹唱。 问了问路边卖布鞋的老妇人,才知道今天恰是千崖岛一月一次的千崖大集。 千崖大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时期,每个月的二十八开集,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只是周围村落里的妇孺几乎没人过来赶这个集,原因只有一个,交通不便利。 因为还得坐船。 故此过来赶集的一般都是岛上的人和停靠在此的过路的天南海北的商家,人一杂,集上的货物也杂,卖啥的都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老妇人约莫六十岁左右的年纪,慈眉善目的,满头白发上斜斜地别着一只木簪,她上下打量了麦穗一眼,笑道:“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呢?” “大娘,我是鱼嘴镇过来的,我夫君去附近送货,我在这里等他,顺便随便逛逛。”麦穗生性谨慎,没说自己迷了路,故作镇定道,“您忙,我四处看看。” “姑娘,你且不可走远了。”老妇人看了看四下里,压低声音道,“海上不宁,岛上也跟着不安稳呐,那些海蛮子每次得了手,都会来岛上花天酒地一番,谁知道这集市上来了多少海蛮子,你可得小心点才是。” “多谢大娘提醒,我会小心的。”麦穗不以为然地笑笑,青天白日的,还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那些海蛮子还能明目张胆地抢人不成? 想到萧景田,她心里又是一阵气。 她决定在集上好好逛逛。 反正他也不在乎她。 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就带着小六子去捕鱼去了。 麦穗在集上溜达了一会儿,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简直是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个集没有一天工夫是逛不完的。 麦穗没有多少时间乱逛,便一头扎进了海货市场,她发现这里的干鱼卖得比较好,人们买的时候,往往都是一篮子一篮子的买,其中卖得最多的是一种名叫海娃娃的干鱼。 这种鱼麦穗认识,这海娃娃鱼只能晒成干鱼来吃,新鲜的时候反而不能吃。 因为它的鱼肉太鲜嫩,熬到锅里反而成了一锅粥,若是用盐腌制了,再晒成干鱼,吃的时候,用锅蒸了,去头去刺后,把鱼肉跟大葱拌了吃,则是一道昂贵的海鲜凉菜。 如果把这种海娃娃鱼晒成鱼干,拿到这里来卖,肯定会好卖的,问了问海娃娃鱼干的价钱,麦穗心里很是惊喜,晒制这种的鱼干的利润还是很高的,太过瘾了有没有? 她决定回去以后就去鱼嘴镇鱼市看看这种海娃娃鱼的鲜鱼价和干鱼价,若是鱼嘴镇的价钱比这里低上一些,这个生意就能做。 反正萧景田的船每次出海都会路过这里,千崖岛的大集又是一个月一次,她过来赶这个集,其实也很方便。 想着想着,麦穗又兴奋起来。 戏台上已经开锣弹唱,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响彻整个集市。 麦穗生热闹,便兴致勃勃地去了戏台那边,虽然听不懂台上唱得啥,但她很喜欢这个氛围。 没有人陪着也无所谓,只要自己高兴就行。 看戏的人很多。 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靠得近了,反而看不到台上。 麦穗见不远处有个八角凉亭,人不多,便也提着裙摆站了上去。 三三两两的人进来,又出去。 不一会儿,凉亭下只剩了麦穗一个人。 麦穗听了一会儿戏,顿觉无趣,便走到石桌前坐下来,准备歇歇脚细细地看着石桌上刻着的栩栩如生的牡丹暗纹,心里暗叹古代的能工巧匠,不过是一个石桌,竟然刻上了十八种花开的样子,若没有世世代代传承的手艺,是绝对做不到如此逼真细腻的。 有脚步声传来。 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见了麦穗,其中一个身穿玄衣的胖子上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呀,敢问小娘子在此作甚,是在等我们的吗?” “哈哈,我说胖头,你问得这么直接,人家小娘子怪不好意思的。”三人中最瘦的那个白衣男子摇着扇子笑道,“我看这小娘子生得细皮的,模样也俊俏,就是不知道搂在怀里会是什么滋味。” 他虽然身着白衣,肤色却是异常黝黑,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让人感到很是恶心。 “我说瘦猴,搂在怀里,哪有压在身下销魂。”又一个蓝衣男子色眯眯地望着麦穗清澈无辜的眸子,垂涎道,“这次,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抢,我先来。” 麦穗知道自己是遇到了色狼,心里一阵惊慌,忙起身就往外跑,哪知,三人身影一晃,便很是轻松地把她围在里面,那瘦猴笑道:“小娘子别怕,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保证日后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你的好日子过,要是你不听话,我们哥几个只好在这里先把你办了,到时候,你可别害羞啊!” “我在这里是等我夫君的,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麦穗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正色道,“我夫君很快就来接我了,我劝各位还是散去的好,否则,可别怪我夫君到时候不手下留情。” “哈哈哈,小娘子,你那点小把戏骗骗自己还行,想骗我们哥几个,你还嫩着呢!”胖头仰头大笑,说道,“瘦猴,鲶鱼,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娘子撒起谎来,可是眼皮也不眨一下呢!” “小娘子,实不相瞒,我们跟了你一路了,也不见你所谓的夫君啥的,倒是看见你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逛,想必你是迷路了吧?”瘦猴伸出扇子,抵在麦穗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小娘子不必惊慌,只要你好好陪陪我们,我们自然会送你回家的。” “无耻下流。”麦穗甩手打掉了他的扇子,愤然道,“我跟你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们如此出言不逊,也不怕天打雷劈!” 三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一齐哄笑起来。 第69章 到底是谁的错 “哎呀呀,天打雷劈啊,我好害怕啊!”胖头夸张地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闪身到了麦穗面前,伸开双臂想要抱住她,却被麦穗使劲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待站稳后,摸着下巴笑道,“这小娘子越看越他娘的好看,干脆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吧!” 说着,一个饿狼扑食地朝麦穗扑了过去。 “来人啊,救命啊!”麦穗撒腿就跑,只要跑到戏台那边,她就有救了。 “想跑,哪里那么容易?”刚跑了没几步,瘦猴身影一晃,便挡在了她面前,冷笑道,“小娘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是逃不出哥几个的手掌心了。”说着,一把拽住她,往凉亭里拖,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道,“爷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应该高兴才是。” “青天白日,还有没有王法了?”麦穗手脚并用地踢打着瘦猴,抬脚狠狠地朝他的脚跺去,疼得他哇哇大叫。 远远有人朝这边观望,却并不靠前。 这等闲事,他们不敢管。 “娘的,还反了天了,不信还治不了你个小妮子。”蓝衣男子扬手就朝麦穗的后颈劈去,这小娘子太难缠,先打晕了扛回去再说。 他的手还未劈下,便觉得后背一阵劲风袭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清来人是谁,便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胖头和瘦猴见半路杀出来一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脸色一沉,纷纷扬拳还击,三人顿时打成一团。 麦穗见来人是萧景田,便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他现在知道来了,索性让她死了算了。 胖头和瘦猴明显不是萧景田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两人不敢再战,索性抱头鼠窜,全然不顾依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蓝衣男子的死活。 “你没事吧?”萧景田见两人已经逃了,没有追赶,也没有理会躺在地上的男人,大踏步走到麦穗面前,见她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样子,黑着脸说道,“好好地跟在后面也能跟丢,你说你人生地不熟地,乱跑什么?” 他本来以为她一直跟在后面的。 谁知走到半路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但他一路找回去,却不曾发现她的影子,害得他在附近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这里来。 他是依稀听到了有女人的喊叫声才奔过来看的,谁知,被几个小混混围着调戏的人,真的是她。 他简直被她气疯了。 麦穗见他这个时候还在数落她,气得脸腾地红了起来,她一骨碌爬起来起身就走,他倒有理了来。 萧景田脸一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麦穗原本就迷了路,又没有方向感,加上又生了气,更像个没头苍蝇般在集市上乱窜,萧景田跟着她在同一个地方转到第四圈的时候,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把抱起了她,大踏步地出了集市。 “你放我下来,谁让你抱我的?”麦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挣扎着,赌气道,“你走你的就是,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够了,不要闹了。”萧景田黑着脸低吼道,“难道你是想被他们抓去做压寨夫人吗?你个笨女人,发现不对劲还不赶紧回原地等着,没事跑亭子去干嘛?你别告诉我,你是去那里听戏的。” “我做不做压寨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麦穗原本受了惊吓,如今被萧景田一阵训斥,心里愈加委屈,忍不住泪流满面道,“我一出门就发现你不见了,我找不到你,又迷了路,如今我出了事是我倒霉,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想到刚才被那三个人的欺辱,麦穗掩面大哭。 哭得萧景田愈加不耐烦,索性把她往地上一放,冷声道:“你什么时候哭够了,什么时候自己回去。” 说着,扬长而去。 麦穗只是哭。 自从她来到这个异世,她就想努力地生活,哪怕被麦三全一家逼着嫁到萧家,她也不曾退缩过,她下地干活,操持家务,下海捞鱼,全都是想好好地过日子。 如今她受到这样的侮辱,纯属意外之灾,这个男人却丝毫不觉得是他的过错导致得她的遭遇,反而还一个劲地数落她,这样的男人她才不稀罕呢! 不时有路人从她面前指指点点地经过。 麦穗全然顾不得这些,只是沉浸在她的委屈当中,突然,一股劲风迎面扑来,她又被人拦腰抱起,急匆匆地往前走。 “你走了就走了,回来干嘛?我不要你管。”感受到萧景田的气息,麦穗愈加恼怒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萧景田不说话,只是不声不响地抱着她上了船。 “三哥,三嫂,你们……”小六子看着萧景田怀里的麦穗,差点惊掉了下巴。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景田抱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地跳上船舱,轻轻地把她放到睡舱里,麦穗顺势抱住被褥装死,不再理他。 小六子大气不敢出地划着桨朝鱼嘴镇划去。 回了鱼嘴村。 小六子知趣地下了船,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麦穗哭得眼睛都肿了,不太好意思回家见人,只是一动不动地抱膝坐在船上,不知为什么,她不想回萧家去了。 她觉得那不是她的家。 想着想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萧景田是最烦女人哭的,如今见麦穗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一阵烦乱,索性起身下了船,大踏步朝家里走去。 第70章 哄她 萧景田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又往回走,见麦穗依然坐在船上低泣,脸一沉,一跃上了船,伸出长臂把这个倔强的女人一把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沉声道:“今天这是个意外,我又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你到底在委屈什么?” “我今天差点被那几个混蛋欺负了,你觉得我不该委屈吗?”麦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道,“但凡你心里稍稍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嘛!”萧景田见她眼泪鼻涕地蹭了他一身,皱皱眉,拍拍她的肩膀,好脾气地劝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保证。” 想起这个小姑娘到底是胆子小,的确吓坏了。 是他大意了。 “没有以后了,我再也不会跟你出去了,我于你,压根什么都不是,我又何必跟着出去碍眼。”麦穗推开他,擦擦眼泪,起身跳下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萧景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声不响地下了船,女人就是麻烦。 一连几天,麦穗都没跟萧景田说话。 她都不想见到他。 反倒是萧景田,却像没事人一样,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跟她搭话,但麦穗并不领情,通常是扭头就走。 他若是受不了她的脾气,就休了她吧! 地球离了谁都转。 她离了他,照样活。 孟氏最先发现的两个人不对劲,虽说之前这小两口就不怎么热乎,但那都是她儿子冷淡媳妇,如今她怎么瞧着,现在倒了过来,是媳妇不搭理儿子了呢? 为此,当娘的很不放心。 但她不好问媳妇,便找了儿子过来问,她虽然生性有些懦弱,但并不糊涂。 “娘,啥事也没有,您就不要担心了。”萧景田淡然道,“做夫妻也是讲究缘分的,没有缘分还渴求什么琴瑟和鸣。” 其实上次的事情,他知道他也有错。 她受了惊吓他也能理解。 但她回来后一直不搭理他,他就想跟她赔不是也没机会。 想不到这个女人是如此地倔强。 “你甭跟我说这些缘分不缘分的,你们既然成了亲,就是有缘分。”孟氏语重心长道,“景田,你们成亲也四个多月了,是块石头也快捂热了,你媳妇若是个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倒也罢了,可是如今,娘瞧着这个媳妇是真的好,你就不要想这想那的了,好好跟人家过日子,早点生个孩子,你也不小了,这些事情还用娘教你吗?” 萧景田起身就走。 孟氏只是叹气。 照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 闺女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儿子成了亲,却迟迟不圆房,跟没成亲一个样。 怎一个愁字能说得透。 “姑姑,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要担心了。”小孟氏劝道,“就拿我来说,当初我跟狗子他爹不也是不对付,可是我们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嘛!” “我倒不担心媳妇,我就是担心景田那个性子。”孟氏叹道,“自从景田从外面闯荡回来,我这个当娘的,就发现跟他说不到一块去了。” “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您也不要太操心了。”小孟氏搓着麻绳叹道,“若是没有三姑娘的事情,我家狗子跟二丫年前也该成亲了,可是如今徐家求娶三姑娘做小,我大姑姑气得直跳脚,可是架不住三姑娘愿意啊,这不,母女俩正僵着呢!” “这说起来,三姑娘给人做小,也是可惜了。”孟氏皱眉道,“这说来说去,也是因为景田,这事我们也不好掺和。” “咱们也没法掺和呐。”小孟氏撇嘴道,“依我说,只要三姑娘愿意嫁的,就赶紧嫁过去得了,趁着年轻,还能生个孩子傍身,再拖下去,黄花菜也凉了,我大姑姑是不甘心罢了,总是想着三姑娘能嫁个好人家,最好还是正室,不是我说我大姑姑,这样的好事,就像是天上掉元宝一样,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是那么说,可是我瞧着,徐家那个正室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竟然跟她爹上我们门上闹腾。”孟氏想起那天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道,“幸好当时景田在,三言两语地打发了父女俩,要不然,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也是,就三姑娘那样的,嫁过去也是个惹事精,人家毕竟是正室,总得提前过来威震一下三姑娘。”小孟氏把搓好的麻绳整齐地放在篮子里,又取过梭子开始织着渔网,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徐大公子那个正室家娘家兄弟是个待考的秀才,若是中了,她的身价更是提升了一层,徐家就更不敢小看她了,唯一能戳中她痛处的,就是她婚后无子,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徐大公子完全有理由把三姑娘纳进门的。” 孟氏点头道是。 两人正说着,苏姨妈带着苏二丫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进门,苏姨妈拍着大腿哭道:“你们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这还怎么办啊!” 孟氏和小孟氏面面相觑。 “姨妈,姑姑,我三姑姑不见了。”苏二丫眼圈红红道,“今天早上,因为徐家的事情,祖母说了姑姑几句,姑姑气不过便顶撞了祖母,随后便摔门而出,再没有回来。” “兴许是去了镇上。”孟氏见自家姐姐哭得天昏地暗的,心里有些发虚,忙道,“之前三姑娘跟芸娘就经常去镇上送绣品,一送就是大半天,没事的。” 苏姨妈只是哭。 小孟氏突然觉得苏三姑娘像谁了。 “可是有人今天早上在村口见姑姑上了一辆马车……”苏二丫说着,神色有些尴尬道,“所以,所以祖母担心姑姑她,她……” 苏二丫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当着未来婆婆的面,私奔两个字她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大姑姑是担心她跟着男人私奔了?”小孟氏惊讶道,“三姑娘不会这么糊涂吧?聘为妻,奔为妾,她这是何苦来着?” 说着,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咧咧道,“哎呀,我忘记了,三姑娘本来就是给人做妾的,还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第71章 苏三姑娘失踪 苏姨妈闻言,停住了哭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正经人家的妾比穷人家的妻都体面,若是没有正室的点头,妾就不能是妾,只能说偷。” “那怎么办?姐姐,咱们得想办法找三姑娘啊!”孟氏总算是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今天就是为了此事来的。”苏姨妈擦着眼泪道,“我家三姑娘出了这事,怎么说也是跟你家景田有关系,这事他不能不管。” “姐姐,你让他怎么管?”孟氏不明白。 “当然是让他出去把三姑娘给我找回来。”苏姨妈不可思议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二丫他爹又是个老实巴交的,上不了台面的,这事只能让景田出面了,他不会是有了媳妇,忘了表姐了吧?” 有了媳妇忘了表姐? 这话怎么说,都不通啊! “那此事等景田回来我跟他说便是。”孟氏低头道,“只是他最近出海比较忙,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有空闲。” “妹妹,我家三姑娘丢了,这是何等的大事,怎么你还惦记着景田出去捕鱼呢?”苏姨妈黑着脸道,“他萧景田要是还有一丝一毫的良心,三姑娘的事情他就应该义不容辞地去做。” “是是是,回头我跟他说。”孟氏讪讪道。 夜里,孟氏见南厢房屋里的灯亮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萧景田正倚着窗台看书。 麦穗在织渔网。 两人虽然坐在同一铺炕上,却犹如隔着千山万水,谁也不想搭理谁。 见孟氏进来,麦穗才起身相迎,勉强笑道:“娘来了,快炕上坐。” “媳妇,你白天忙着晒鱼,晚上还要织渔网,也难为你了。”孟氏拍拍麦穗的手,看了萧景田一眼,问道,“景田,你船上的渔网不是不少了吗?怎么还让你媳妇织渔网呢!” “多多益善。”萧景田云淡风轻地答道。 “甭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够了就不要织了,多累眼睛呐!”孟氏瞪了萧景田一眼,又转身朝麦穗说道,“景田船上需要什么网,就告诉娘,娘帮你织。” “好。”麦穗面无表情地点头应道。 “景田,适才你大姨妈说你三表姐不见了,想让你帮着找找。”孟氏看了麦穗一眼,又道,“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帮帮忙。” 见萧景田皱起了眉头,又忙把苏三姑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道,“若真的是私奔倒也没啥,怕只怕是别人起了坏心,让你三表姐吃了亏。” “这种事情应该报告官府,我怎么出去找?”萧景田缓缓翻着书页,云淡风轻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她自愿的,找什么找?” “景田,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三姑娘跟人私奔了,咱们也得到处打听打听才是。”孟氏叹道,“再说,你大姨妈都求到家里来了,咱们不能往外推,你说是不是媳妇?” 麦穗机械般地点头道是。 萧景田管不管苏三表姐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萧景田的谁。 没想到,她这个动作被萧景田看在眼里,萧景田突然扭头看着麦穗,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也觉得此事我应该管?” 原本娇嫩活泼的小猫突然变成了带刺的小刺猬,他有些不适应。 麦穗眼皮抬了抬,没搭理他。 “你媳妇通情达理的,当然觉得你该管。”孟氏看看儿子,又看看媳妇,叹道,“景田,三姑娘的事情,咱们能帮尽量帮帮她吧!” “我知道了。”萧景田淡淡道,“若是三表姐今晚没有回家,那我就出去打听一下便是。” 待孟氏走后,萧景田又神使鬼差地问麦穗:“你觉得三表姐是跟人私奔了还是被绑架了?” 他语气是轻松,甚至还带了一丝调侃。 似乎他三表姐不是那个等了他十年的痴情女子,而是路人一枚。 麦穗很反感他的这个态度。 虽然她也不喜欢苏三表姐,但她也不希望苏三表姐出事好不好? 见他这样问她,她便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三表姐私奔也好,被绑架了也好,你都不关心,又何必问我?” “谁说我不关心了?”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正色道,“她是我表姐,她出了事,我自然很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麦穗见他这样说,顿觉好笑,他眼里只有他自己,还知道关心别人? “你明天去趟于家饭馆,把这个月卖鱼的账结算清楚。”萧景田见她眉眼柔和起来,又道,“正好小六子明天去镇上买网线,你跟他一起买好网线,再去饭馆那里把账结了。” “你让小六子买完网线以后,再去饭馆把账结了就是,干嘛非得让我去?”麦穗面无表情道,“我明天还有别的事情呢!” “你明天有什么事情?”萧景田反问道。 “你管我!”麦穗扭头不看他,自顾自地摆弄着箩筐里的网线,“我有我的事情。” “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萧景田伸手把箩筐扔到一边,展颜笑道,“明天你必须去。” 麦穗顿感无语。 他到底哪来的自信支使她做这做那的? 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麦穗醒来的时候,萧景田早已不见了踪迹,这个人总是行踪不定,她都习惯了。 “三姑娘昨晚一夜未归,你大姨妈去徐家找人,徐大公子说并没有见过三姑娘,还主动去衙门告了官,我让景田去赵家堡那边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孟氏对麦穗叹道,“姑娘家家的,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真的出了啥事,别说妾了,就是白给人家,人家也不愿意要啊!” 麦穗点头道是。 萧芸娘倒是显得很是紧张,一听说这个消息,就显得心神不宁的样子,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如今小伙伴出了事,她当然是心有余悸的那个。 孟氏唉声叹气了一番,在小孟氏的陪同下,又去了村东头找狐大仙去了。 吃完饭,小六子便穿戴整齐地上门找麦穗跟他一起去镇上买网线。 麦穗当然不好说不去啥的,便跟他一起去了鱼嘴镇。 “三嫂,我听说锦绣绣坊的网线挺结实的,咱们去锦绣绣坊看看吧!”小六子提议道,“上次我和三哥去的是谢记绣坊,谢记绣坊的网线不怎么耐用,咱们去锦绣绣坊买吧!” “好。”麦穗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 小六子跟了萧景田这么长时间了,对船上用的网线比她更明白一些。 两人又去了锦绣绣坊。 锦绣绣坊的门虚掩着,里面依稀传来女子娇软的笑声和男子低低的说话声。 小六子刚想上前敲门。 却被麦穗一把拉住:“算了,不要进去了,咱们等会儿再来。” 若是看到什么不雅的事情,岂不是很尴尬? “可是里面明明有人啊!”小六子不解道。 第72章 吴三郎的口信 “人家没开门,许是还没有收拾好,咱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在单纯的小六子面前,麦穗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猜测很是龌龊,她拉着小六子退了出来,浅笑道,“你早上没吃饭吧?走,嫂子请你吃馄饨去。”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小六子眼前一亮,继而又憨笑道,“俺,俺不饿。” “走吧,不饿也去吃一碗。”麦穗捏了捏袖子里的钱袋,哈哈,在小六子面前,她绝对是个财主哦! 五福馄饨铺子就在锦绣绣坊的对面,吃客不少,生意很是兴隆。 麦穗要了两碗馄饨,领着小六子门口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馄饨卖相不错,带着虾仁的汤汁里浮着碧绿的小芫荽,皮薄馅大的馄饨沉沉浮浮地盛在大白瓷碗里,散着诱人的香味。 小六子吃得津津有味,很快把面前那一碗吃光了,麦穗早上吃过饭,并不饿,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完,又把自己的那份推给他吃。 “三嫂,我吃饱了,您快吃吧!”小六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让着,见麦穗执意要给他,才嘿嘿地接过来倒在自己碗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这时,绣坊的门才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青篷马车,马车缓缓离去。 “啧啧,徐老爷的艳福还真是不浅,那么个千娇百媚的人就这样到手了。”身后桌子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看这锦绣绣坊,很快也姓了徐了。” “未必,我瞧着这个九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昨还瞧着她跟于家饭馆掌柜的出入成双地在一起呢。”另一个人压低声音道,“听说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已经谈婚论嫁了呢!” 因为提及于家掌柜,麦穗心里一动,凝神偷听。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两人要共妻不成?” “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这女人不地道,迟早要出事。” “听说她是跟着许夫人从禹州那边来的,谁知道她跟许大人有没有牵扯,若是有,那日后可有热闹看了。” “就是,嘿嘿,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若是为了一个女人闹起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 麦穗认识九姑,也认识于掌柜许知县,也听说过徐四老爷,如今这四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在一起上演着狗血的四角恋情,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当然也无需她接受。 她只是来买网线的。 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姑娘从门外匆匆走进来,站在柜台前,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柜台上,娇声道:“老板,来一碗馄饨,打包带走的。” “好嘞,翠枝姑娘又来买馄饨啊,您稍等,馄饨马上就好。”小伙计吆喝着去了灶间。 麦穗瞧着这姑娘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却见小六子三步两步跨上去欣喜道:“翠枝姐姐,你来买馄饨啊,真巧碰到你。” “小六子,你也来吃馄饨?”翠枝有些惊讶,这家馄饨店是鱼嘴镇最好的馄饨店,价格也略高一些,并非是路边那些露天馄饨铺子,怎么小六子还到这里来吃呢? 翠枝跟小六子的外祖家是相邻的邻居,两人又同是在外祖家长大,故而也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意在。 “我替东家来买网线,我们东家娘子顺便过来吃了碗馄饨。”小六子搓着双手,回头看了看麦穗,嘿嘿地笑着问,“你一向是不吃馄饨的,到这里来买馄饨是给谁吃呢?” “东家?”翠枝显然不想回答她买的馄饨给谁吃的问题,扯开话题道,“小六子,你最近在哪里发财啊,竟然靠上了新东家。” “我跟萧三哥一起出海。”小六子见翠枝不答,倒也不觉得奇怪,又低声解释道,“他家你去过的,就是苏三姑娘的姨妈家。” “噢,原来是他呀!”翠枝打量了麦穗一眼,恍悟,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忙盈盈走到麦穗面前,低声道,“麦穗姑娘,借一步说话。” 麦穗不解。 她跟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麦穗姑娘,奴婢前天去了禹州城,见到了吴公子,公子问及到了你,说让奴婢务必转告你,若论天下美景,纵然是三月的苏州城,也比不上禹州的碧萝山,碧萝山上有古树有庙宇还有你最喜欢的高山流水。”翠枝低声道,“公子还说,他下个月就前往京城参加科考,让您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 刚才她还愁着怎么把消息告诉麦穗,却不想,恰恰在此处碰到了她。 “翠枝姑娘误会了。”麦穗不可思议道,“他能不能考中,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也无需等他的好消息。”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嫁人成亲了,他再这样纠缠下去,对两人真的都没什么好处。 “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听不听在姑娘。”翠枝嘴角微扯,提着馄饨盈盈而去。 麦穗无所谓地笑笑,带着小六子去锦绣绣坊买完网线,又去了于家饭馆结账。 于家饭馆门前停满了马车。 一溜十二间厢房全部爆满,看来,于掌柜这个饭馆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啊! 最让麦穗感到意外的是,九姑竟然也来了,这速度让她很是佩服。 不过,九姑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听说她是来结算账目的送鱼的老百姓,面无表情地吩咐伙计带麦穗去账房,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账房先生认识麦穗,取过账本,噼哩啪啦地打了一通算盘,瓮声瓮气地说道:“一共是二十五两银子,小娘子再对对账,看对不对?” 啥? 二十五两? 麦穗懵了。 这么多? 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萧家老大老二当初捕鱼的时候,一年才拿回六两银子,如今在海上跟着龙叔养鱼,一年下来也不过二十四两银子,如今萧景田一个月就赚了二十五两? 难道算错了? 老账房移错了小数点? 她记得她刚学小数点的时候,经常把小数点给弄错了,记得有次她计算南瓜的重量,明明结果应该是十五斤的大南瓜,她移错了位,变成了一斤五两。 后来后来她的绰号就是小南瓜。 “怎么?不对吗?”老账房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忙拿过账本,认真道,“小娘子您看,其实账上记得很清楚,这个月萧公子一共的鱼钱是三十两,月中的时候,他过来预支了五两,剩下了二十五两,这里有萧公子的亲笔签名,你仔细看好。” “哦,没什么,对的呢!”麦穗一听不是移错了小数点,心花怒放,兴奋道,“谢谢账房先生,这账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老账房这才松了口气。 第73章 串门 直到回了家,麦穗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整整二十五两银子啊啊啊! 加上萧景田提前预支的那五两,这个月萧景田的收入足足是三十两银子。 麦穗越想越激动。 之前萧景田揽下的饥荒终于能还清了。 怪不得萧景田一直说,家里的饥荒不用她管,原来他心里有底呢! 萧景田回来后,见麦穗坐在炕边发呆,有些奇怪,便上前问道:“银子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麦穗把银子推到他面前,尽量克制住愉快的心情,淡淡道,“一共二十五两。” “噢,你收起来吧!”萧景田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这点银子,云淡风轻道,“看家里缺什么,就拿着钱去镇上买就是。” “咱们还是先把饥荒还了吧!”麦穗提议道,欠着人家的银子她总是感到心里不舒服,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行,那你看着办吧!”萧景田进屋坐了坐,又起身去了正房。 麦穗顿感无语。 他这是啥态度啊,难道要她自己去还账不成? 孟氏蒸了包子,招呼麦穗过去一起吃晚饭。 萧景田端坐在炕上跟萧宗海说话,他们在谈论凤凰岭那十亩地的麦子,麦子长势不错,有望丰收。 萧宗海心里很是激动。 侍弄了这么多年的庄稼,还是头一回看到了希望,若是整整收了十亩麦子,那他们家可就真的出名了。 萧芸娘把炕几搬到炕上,孟氏端了包子上来,麦穗上炕摆好碗筷,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 “明天把家里积攒的草木灰推到麦地里洒上些。”萧景田的目光在麦穗身上落了落,很是自然地夹了个包子给她,继续说道,“连根带叶都洒一些,既能防能当肥,至于洒多少,您看着办就行,多少也没啥定数。” 他虽然年轻,但说起庄稼来,却像是老庄稼把式。 以前萧宗海还有些质疑他,但现在看地里的麦子长得这么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孟氏见萧景田竟然给他媳妇夹包子,很是震惊,什么时候这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如此融洽了? 又见麦穗心安理得的样子,她心里又是一阵欣喜,看样子两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芸娘似乎有心事,压根就没注意到谁给谁夹包子这样无聊的小事,只是不声不响地吃着饭。 “好,你忙你的,这些事情我来做。”萧宗海倒没注意这些琐事,他点点头,又问道,“对了景田,你三表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知县找到了几个证人,有的说三表姐上了马车出了村子,也有人在去禹州的官道上的一辆马车上看到了她。”萧景田皱眉道,“我估摸着她是被人哄骗到禹州去了。” “禹州城那么大,怎么找?”萧宗海轻飘飘地说道,“三姑娘这么大的人也会让人哄骗去,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是自家的事情,萧宗海不怎么上心。 “今天我找狐大仙算了算,也说是三姑娘是朝西北方向去了。”孟氏忙对萧景田说道,“看来她是真的在禹州城,咱们得赶紧去禹州城把她找回来才是。” “好,我明天去禹州城走一趟。”萧景田点头道。 “我也去我也去,三哥,你带我去吧!”萧芸娘央求道,“我也去找三表姐。” “你去干什么?不许去。”萧宗海训斥道,“姑娘家家的,乱跑什么,我告诉你,以后你连镇上也不许去,就给我呆在家里绣花。” “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罚我?”萧芸娘哭丧着脸道。 “你三表姐有今天,你也有过错,不要以为我啥都不知道。”萧宗海黑着脸道,“今天我就把话撂这里了,再敢给我往外跑,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萧芸娘只是哭。 麦穗坐不住了,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萧景田也随后走进来,见她又在摆弄那些银子,顿觉有些好笑:“你确定这些银子你先还饥荒?” “当然,趁手里有银子,还是先把饥荒还了的好。”麦穗拿出二十两银子,细心地用手帕包了,递给萧景田,认真道,“你现在就去还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一起去吧!”萧景田一本正经道,“日后若是有什么纠纷,你也好做个见证。” “好。”麦穗勉强应道。 两人出了门,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朝村里走去。 月色如水。 带着咸味的晚风习习吹来,吹得人衣角翻飞。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萧景田才领着她,来到庄栓家的门前。 庄栓的房子很是气派。 高大厚实的木门涂着亮亮的黑漆,门上缀着一对带着暗纹的黄铜门环,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门是虚掩的。 两人信步推门进了院子。 突然,一个黑影汪汪叫着扑了过来,朝两人犬吠起来。 吓得麦穗直往萧景田身后躲, 前世小时候,她被狗追过,心里的阴影还没有散去,一直害怕狗。 “不怕,不怕,黑子不咬人。”萧景田挽住她,安慰道,“你走你的,不要看它就是。” “黑子,趴下。”庄栓站在门口训斥道,“连景田也不认识了,没眼力的东西。” 黑子警惕地看了看麦穗,嘴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直到听到主人的责备,才讪讪地退回安置在墙角处的狗窝里。 “来来来,屋里坐。”庄栓热情地招呼两人进了屋。 得知两人的来意,庄栓的老妻蒙氏脸上乐开了花:“银子的事情不着急,才住了几天啊,这么着急忙慌地送银子,这乡里乡亲的,倒是我们不好意思了。” “婶子说哪里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麦穗浅笑道,“毕竟我们是先住了房子,后付的钱,怎么说,也是我们沾了光了。” “啥沾光不沾光的,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蒙氏笑笑,取出茶壶张罗着给两人泡茶,说道,“你们小两口可是有口福,这茶可是你们栓子叔刚刚从镇上带回来的新茶,说是从禹州那边过来的。” “禹州城的茶叶可是不错。”萧景田看了看蒙氏手里的茶叶,展颜道,“这是碧萝山的青头尖,栓子叔果然识货。” 碧萝山? 麦穗听着耳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吴三郎带给她的话,若论天下美景,纵然是三月的苏州,也比不上禹州城的碧萝山。 第74章 想到一些往事 “哪里是我识货,这是别人送我的。”庄栓脱鞋上了炕,把炕上的网线推到一边,又让蒙氏取过炕几摆好,笑道,“前天徐四家的管家柳大过来请我去镇上给他们家修马车,其实也没啥大毛病,就是车辕处有些裂缝,让我给钉了块木板而已,乡里乡亲的,我也没要钱,柳大便送了我这点茶叶。” “柳大不是在禹州城当差吗?”蒙氏泡好茶,在每个人面前放了茶碗随口道,“听说把全家都接过去了呢!” 庄栓家的茶壶茶碗很特别,不是瓷的,而是铁的。 乌黑的铁壶上印着暗色的缠枝碧莲,茶碗上也是相同的图案,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显得很是沉稳大气。 麦穗端着茶碗,心里想着碧萝山,有些愣神。 “他回来自然是有事要办。”庄栓不以为然道,“不过他这次的事情好像挺急的,据说当天就走了,管家嘛,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整日不得清闲。” “也是。”蒙氏笑道,“柳大这个人最喜欢吃馄饨,尤其是五福馄饨铺的馄饨,我猜他一回来,肯定是顿顿吃馄饨,一直吃到离开鱼嘴镇。” “的确,他这个人口味就是怪。”庄栓附和道,“顿顿吃馄饨,也吃不腻。” “婶子,是不是徐家在禹州城的铺子,就是在这碧萝山附近的?”麦穗静静听着老两口的话,有些心头微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清楚。 “应该是的。”庄栓道,“他说他出门就能看到碧萝山上漫山遍野的茶树。” 两人坐了坐,放下银子,便起身告辞。 麦穗害怕那个黑子狗。 出门的时候紧紧贴在萧景田的身后,以后庄栓家能不来还是不来的好。 萧景田见这小姑娘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两手却吓得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角不松手,心里顿觉好笑,不过是一条狗,竟然把她吓成这样? 两人踏着月色,走在鱼嘴村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记得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跟溧阳郡主从嘉谷关回营的时候,也路过这样一个小村子,到了村外的时候,他们碰到了狼群。 狼群散着幽幽的绿光,就那样冷不丁跟他们不期而遇。 溧阳二话不说,打马上前英勇地冲入狼群挥剑就砍。 那一夜,他也不知道两人斩杀了多少只狼。 直到狼群退去,她才若无其事地把长剑收鞘,朝他笑道:“真是过瘾,可惜它们这么不经打,就这么退去了。” 那一刻,萧景田就觉得溧阳郡主的确不像个女人。 至少,他心目中的女人不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萧景田又扭头看了看走在身边的这个小姑娘,他也年少过,也憧憬过他以后的那个她,会是怎么样的。 可是命运弄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勾勒出他心目中的女人的样子,他爹娘就用一袋白面把她送到了他身边。 他排斥过,厌烦过。 甚至曾想赶她回家。 可是这个女人却总是不温不火地跟他相处,跟萧家的每个人相处,如今竟然跟他出入成双的一起去别人家串门。 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难道,他已经默认了这个小姑娘是他媳妇的事实了吗?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刚到门口,却见一个身影从屋里跑出来,扑腾一声跪在他面前:“景田,姨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三姑娘,救救三姑娘。” 麦穗吓了一跳。 难道是苏三姑娘出什么事情了? “姨妈,你快起来,你这不是折煞我吗?”萧景田扶起她,皱眉道,“大家不是都在找三表姐吗?” “景田,我信不过衙门,信不过别人,就信你。”苏姨妈红着眼圈,似乎担心他甩开她一样紧紧拽住他,愤然道,“我们苏家跟人从无结怨,除了徐家,根本就不会有人如此陷害三姑娘,所以此事,肯定是徐家捣的鬼,是他家大夫人要害三姑娘,景田,你可帮三姑娘啊!” “姨妈你放心,此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萧景田皱眉道,“我明天再去衙门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查的怎么样了。” “姐姐,你放心了。”孟氏抹着眼泪劝道,“三姑娘肯定没事的。” “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等三姑娘回来。”苏姨妈泣道,“她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走,这事,你们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嘤嘤。” “我们管,我们管。”孟氏拉着苏姨妈的手保证道。 麦穗顿感无语。 这娘俩是轮流在家里住的节奏啊! 夜里,麦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除了萧景田赚的这三十两银子,她对今天所以发生的事情都感到蹊跷。 若论天下美景,纵然是三月的苏州,也比不上禹州城的碧萝山。 这是吴三郎托人带给她的话。 以记忆中她对吴三郎的了解,这个人还没有无聊到无缘无故地给他捎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的。 除非他暗指什么。 美景,三月,苏州,禹州城,碧萝山。 苏三在禹州城的碧萝山? 想到这里,麦穗心里一阵激动,她推了推躺在身边的萧景田,低声道:“景田,我想到了一件事情,你帮我想想是不是跟三表姐有关系?” “什么事?”萧景田扭过头来看着她。 他穿着中衣,许是因为热,扯开了胸前的扣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白的月光,麦穗清楚地看到他结实的胸肌和胸前的两点,她不禁悄然红了脸,别开目光,往被窝里缩了缩,便把吴三郎托翠枝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垂眸道:“我想了半天,觉得他是话中有话,他,他没必要跟我说这些的。” 萧景田沉默不语,半晌没吱声。 第75章 吵架 麦穗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 又问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你跟他,向来是如此心意相通吗?”萧景田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个女人好歹是他的媳妇。 那个吴三郎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让人捎口信给她。 而她更让人生气,竟然让他跟她一起猜她那个情郎暗示她的意思,真是岂有此理。 她把他当什么了? “当然不是,我于他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麦穗坦然道,“若非有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我只是想,你明天去禹州,少走些弯路而已。” “他千里迢迢地传书于你,可见心里还是有你的。”萧景田脸一沉,冷声道,“你若是有心,尽可随他而去,我不会拦你。” 什么时候他出去办事,需要一个文弱秀才的提醒了。 他不稀罕。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麦穗见他大有胡搅蛮缠的架势,不悦道,“咱们就事论事,我只是想帮你尽快找到三表姐而已。” “三表姐的事情,我自有主张,无需你帮忙,更不需要去猜测那个人的想法。”萧景田说着,心里突然一阵烦乱,腾地起身道,“以后你跟他之间的事情,无需告诉我,你想走也好,想留也好,都不用告诉我。” “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麦穗气恼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要留了,难道我不是真心跟你过日子吗?” 真是受不了他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反正她觉得她没错。 萧景田脸一黑,什么也没说,迅速地起身穿衣,开门扬长而去。 麦穗气得红了眼圈。 他愿意走就尽管走好了,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但一想这是人家的家,心里又是一阵郁闷,看样子,她跟萧大叔是相处不好了。 孟氏听到大门响,有些担心,忙起身穿衣,站在麦穗窗前,敲了敲窗问道:“媳妇,是景田出去了吗?” “是他出去了。”麦穗答道。 “这大半夜的,他出去干嘛?”孟氏颤声问道。 “我不知道。”麦穗平静道,“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你怎么也不问问啊!”孟氏忍不住埋怨道。 “娘,您放心睡吧,他不会有事的。”麦穗心情黯淡道,“兴许他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才出门的。” 孟氏叹了一声,才悻悻地回了屋。 “景田,你说你大半夜的到我这里来干嘛?”于掌柜打着哈欠给他倒茶,埋怨道,“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 “当然很紧急的事情。”萧景田捏着茶碗,不动声色地看着里面起起伏伏的茶叶,问道,“你跟徐家管家柳大一直有些交情的,他这次回来,可是来找过你?” “没有啊,柳大回来过吗?我怎么不知道啊!”于掌柜皱眉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怀疑我三表姐的失踪跟他有关系。”萧景田正色道,“他回来的那天正是我三表姐失踪的时候,他明明当天就离开了鱼嘴镇,却依然让人去五福馄饨铺买馄饨,这个人很可疑。” “景田,你就凭这点就认定苏三姑娘失踪跟他有关,也太牵强了吧?”于掌柜不以为然道,“说不定这只是巧合而已,你得有证据才行。” “无需证据,我只相信我的判断。”萧景田放下茶碗,起身道,“你收拾一下,跟我去趟禹州城,跟我一起把我表姐接回来。” “好好好,我去我去。”于掌柜无奈地摇摇头,吩咐门房备马。 暗夜里,两匹快骑匆匆出了鱼嘴镇,直奔禹州城。 麦穗又去了一趟牧场,把家里剩下的小干鱼全都卖了,手里有了些积蓄,心里也很是兴奋,加上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便绕道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些点心,去了山梁村看她娘吴氏。 自从那次二爷爷出了事以后,娘俩就再也没有见过。 对吴氏,麦穗心里也是拿她当娘亲看的,毕竟她跟这身体是血脉相连,吴氏待她,也没有丝毫二心。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林二宝变得规矩了许多,不再去徐家赌钱啥的,而是常常帮吴氏下地干活。 见麦穗来了,竟然笑脸相迎:“那啥,你们坐,我去地里拔点菜,炒个肉菜给你闺女吃。” “麻烦二爷爷了。”麦穗心里嘀咕道,这太阳是从西北出了啊! “上次的事情我还忘了告诉你了,你二爷爷能顺利地回来,全靠姑爷了。”吴氏拍拍麦穗的手背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说是姑爷跟许知县求了情,许知县才放了你二爷爷的,我还想着,等忙完了这阵子,上门去谢谢你们呢!” “娘,你是说许知县放我二爷爷回来,是看了景田的面子?”麦穗顿感惊讶,“我怎么不知道?景田从来都没告诉我啊!” “也许是姑爷不想让你觉得他帮了我们吧!”吴氏浅笑道,“姑爷是个好人,你要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别的不说,就说这十里八乡的,能挑出几个像姑爷这样的好后生,年轻,长得也好,又是个脚踏实地干活的,娘开始还担心你大伯把你嫁得不好,如今看来,你的确嫁得不错,这个女婿,娘心里满意着呢!” “娘,我知道了,我一直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想起昨晚,麦穗心里一沉,又道,“可是两个人相处,也得讲究缘分的,不是说我对他好,他就能对我好的。” 若是有一天,她在萧家呆不下去了。 她肯定是要过来找她娘的,她幸好还有个娘。 “怎么,你们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吴氏见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忙问道,“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啥,只是吵了几句。”麦穗勉强一笑,说道,“娘,是不是夫妻之间都会吵架?” “有吵的,也有不吵的。”吴氏见女儿这样问,便想起了她早逝的夫君,眼圈红红地说道,“我跟你爹就从来不吵架,他待我一直是极好的,他是个好人,只是我命薄,担不住他。” “娘,您别伤心了。”麦穗挽着吴氏的胳膊,幽幽道,“都怨我,不该这么问的,咱们都好好的,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嗯,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吴氏含泪笑道。 第76章 苏三姑娘的姻缘 三天后,萧景田便带着苏三姑娘回了鱼嘴村。 苏三姑娘毫发无损,眉眼间还有些兴奋。 两人刚进门,还没有坐稳,就见苏姨妈拿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朝苏三姑娘打了过来,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了,你知道娘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娘急得差点跳海,你知道吗?” “娘,您打我干嘛,难道是我愿意的吗?”苏三姑娘泣道,“我也是上了当的,要不然碰到了好人,我哪能活着回来见您?” 萧景田皱皱眉,扭头就出了屋,迎面见麦穗挎着篮子进了门,眸底一热,温言道:“饿了,先给我做点饭吃。” “好。”麦穗见他眉眼间带着倦意,也没多问,提着篮子去井边洗菜。 “姐姐,三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孟氏慌忙拦住苏姨妈,夺下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好言劝道,“三姑娘回来就好,快让三姑娘上炕歇歇。” “三表姐,你,你没事吧?”萧芸娘倚着门口,心情复杂地望着她,问道,“怎么三哥去了三天,才把你带回来呢?” “对呀,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姨妈脱鞋上炕,盘腿坐好,又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望望窗外,压低声音道,“给我从头到尾地说,原原本本地说。” “是徐家的一个管家接我走的,他说徐老爷和徐夫人想见我一面,我信了,就上了马车,然后……”苏三姑娘还没有说完,便被苏姨妈狠狠地戳了头一下,“你傻啊,就算是徐老爷和徐夫人想见你,那也得经过娘同意啊,你怎么好意思背着娘去见他们?” “姐姐,你听三姑娘把话说完。”孟氏劝道。 “我娘就是这样,没听明白缘由,就乱冤枉人。”苏三姑娘赌气道,“要不然,我怎么不敢跟她说这事呢!” 苏姨妈气得又要骂,萧芸娘皱眉道:“姨妈,您到底想不想知道三表姐经历了啥了?听完再骂也不迟吧?” 苏姨妈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我们在城外的官道上碰见了劫匪。”苏三姑娘绞着衣角说道,“管家被打晕了,那些人抢了马车就走,我本来想跳车的,却中了那些人的迷香,等我醒来,却发现我是在一座寺庙里了,再后来,景田便跟于掌柜的去了,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 “天哪劫匪,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苏姨妈脸色苍白地问道。 “我哪有怎么样?”苏三姑娘不满地看了她娘一眼,撇嘴道,“那些劫匪前脚刚劫了我,后脚便碰到了那寺庙的方丈,人家方丈是出家人,六根清净,能把我怎么样?” 苏姨妈这才放了心。 顿了顿,又腾地起身道:“此事怎么说也是由徐家引起的,娘这就替你去向徐家讨回公道去。” “娘,此事闹大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啊!”苏三姑娘忙拦住苏姨妈道,“景田说,此事他来处理,让咱们不要追究了。” “那他打算怎么处理?”苏姨妈余怒未消道,“难道就这么白白受了这趟折辱吗?” “其实,其实也不算白折腾了……”苏三姑娘看了苏姨妈一眼,欲言又止,两手只是反复绞着衣角。 “哎呀我的小祖宗,还有什么你就说啊,你想急死我吗?”苏姨妈拍着炕面说道,“怎么不算白折腾了?” “跟景田一起去的,还有个镖行的人。”苏三姑娘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垂眸道,“那个人叫袁庭,是景田的一个故友,他对我不错,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啥?”苏姨妈只觉头嗡地一声响,指着苏三姑娘问道,“你,你不会是又看上那个什么袁庭了吧?” “是又怎么样?”苏三姑娘抬了抬下巴,不以为然道,“难道我还真的要嫁给徐大公子吗?这事,肯定是徐大夫人搞得鬼,我若是嫁过去,那我岂不是找死?” “可是,可是那个袁庭,是哪里人,做什么的,他打算怎么样?”苏姨妈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下了炕,径自进了南厢房,见萧景田正坐在炕上吃饭,便冷声道,“景田,苏三姑娘跟那个什么庭,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姨妈应该问表姐才是。”萧景田慢腾腾地吃着碗里的青菜面条,面无表情道,“我跟袁庭虽然是旧相识,却也是多年不见,只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禹州城给人押镖,其他的,我知道得并不比表姐多。” 苏姨妈见问萧景田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脸一沉,拽了苏三姑娘就走。 麦穗一头雾水。 萧景田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自地吃饭,不知道为什么,离家这几天,他竟然很想吃她做的饭菜,但一想起那个吴三郎,他的心又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 直到晚上,麦穗才听孟氏说,那个袁庭对苏三姑娘一见倾心,想娶她做侧室。 而苏三姑娘也是一百个愿意,说与其嫁给徐大公子做妾,还不如嫁给袁庭做妾。 因为她觉得是袁庭真的喜欢她,他说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当然更重要的是,袁庭的正室并不在禹州城,她嫁给他,觉得跟正室是没啥区别的。 麦穗顿觉无语。 苏三姑娘怎么老是愿意做人妾室呐! 苏姨妈虽然不怎么同意,但也不敢再阻拦,若是再闹这么一出,那苏三姑娘是真的嫁不出去了,为了女儿,当娘的就算再也不愿意,也只得点头应了这门亲事。 好在那个袁庭像是个真心的,没过几天便有模有样地请了媒人上门下了聘礼。 原本他是想尽快地把人娶回去的。 但苏姨妈想着养大女儿不容易,不能轻易便宜了他,硬是咬着压根没松口,她说等过了中秋节再说。 袁庭爽快地答应了。 苏三姑娘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萧家所有的人,包括小孟氏一家,都松了口气,总算是,总算是嫁出去了。 “等三姑娘嫁出去,就该轮到二丫嫁过来了。”小孟氏坐在麦穗家炕上,环视着收拾得亮亮堂堂的屋子,喜滋滋地对麦穗说道,“我呀,现在是心心念念地盼着狗子娶媳妇呢,他娶了媳妇,我这颗心,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麦穗只是笑。 小孟氏不到四十岁,就要当婆婆了…… “对了,景田媳妇,你上次不是跟着景田去千崖岛了吗?怎么不见你说起?”小孟氏探究地看着麦穗,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们从千崖岛回来那天,你是哭着跑回来的,是不是景田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替你说说景田!” “哪有啊!”麦穗尴尬道,“你听谁说的,净瞎扯。” 第77章 他是在调侃她吗? “小六子的话还能有假?两口子嘛,不吵不闹不热闹,没啥不好意思的。”小孟氏推了她一把,打趣道,“你们孤男寡女成天在一个炕上睡着,不信你们心里不想点啥,说说看,你们为啥闹别扭了?” “表姐,我们真的没有,是小六子看错了。”麦穗暗道小六子嘴真快,笑着转移话题道,“我们去的那天,正好碰到了千崖岛一个月一次的大集,我看见那里干海娃娃鱼卖得不错,我还寻思着咱们回来晒点这样的鱼过去卖呢!” “你说得那种鱼我知道,只是咱们浅湾这边没有,得到深水里去才行。”小孟氏笑道,“这事你得跟你家景田说,他那大船倒是正合适。” “什么事得跟我说?”萧景田一步跨了进来问道,他显然是刚刚从海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咸湿的气息,他走到麦穗面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景田回来了。”小孟氏笑着起身,看了看麦穗,揶揄道,“让你媳妇亲口跟你说吧,那啥,你们聊,我走了哈。”说着,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萧景田又疑惑地看着麦穗。 很显然,他不打算问第二遍。 “刚才我跟表姐说,千崖岛大集上的海娃娃鱼卖得不错,便想咱们能不能晒点海娃娃鱼过去卖。”麦穗垂眸道,“表姐说,咱们浅湾这边没有,得去远处才行,说你的大船正合适。” 自从他从禹州城回来后,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地,她觉得他还在生她的气,他是嫌她跟吴三郎还有牵扯。 但麦穗却觉得她其实很无辜。 毕竟吴三郎不是她主动招惹的。 是萧景田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了她。 “知道了,等咱们收完麦子再说吧!”萧景田取过他早上放在窗台上的书,脱鞋上了炕,不冷不热地说道,“再过三五天,地里的麦子该收割了,等忙完了,我再出趟远海,给你捞点海娃娃鱼。” 麦穗见他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知道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便从善如流地答道:“好。” 又想到上次看到的那个黑衣人,麦穗心里有些忐忑,又道:“上次那个黑衣人说的话,不能不防,我觉得咱们这几天还是去地里看着的好。” 那是十亩麦子。 好不容易熟了,若是真的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毁了,多让人心疼!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的。”萧景田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便顺手推舟道,“要不,咱俩轮流去看麦子,你白天去,我晚上去?” “行。”麦穗立刻应道。 “若是白天那个黑衣人去了,你打算怎么办?”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问道,“你确定能打过他?” “就算打不过,有人总比没人好。”麦穗见他话里带着一丝调侃,便道,“再说家里不光我一个人,爹娘和芸娘,她们都能去。” “那好,你们白天轮值,我晚上去。”萧景田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家里的麦子能不能有个好收成,就看你的了。” 麦穗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腹诽道,敢情这成了她的责任了。 第二天,孟氏早早起身熬了红枣粥,让麦穗和萧景田去正房喝粥,麦穗这才知道,今天是孟氏的生辰。 “娘,今天让嫂子她们过来吃饭吗?”麦穗问道。 毕竟是长辈过生辰,总得庆祝一下吧! “嗨,女人还过什么生辰。”孟氏见麦穗很庄重的样子,便笑道,“等你爹生辰的时候,他们都会来的,我生辰这天,也就是喝个红枣粥。” “那是以前,现在我回来了,这生辰得过。”萧景田不假思索道,“也不用在家里忙乎了,直接去于家饭馆就行。” “那得花多少银子啊!”孟氏嗔怪道,“不去。” “就是于掌柜的那家饭馆吗?”萧芸娘听萧景田这样说,很是兴奋,“我听说他家院子有棵大槐树,能遮住院子里所有的房子呢!” “对。”萧景田点点头,说道,“咱们今天晌午就去他家吃饭。” “三哥,你真好。”萧芸娘笑着晃着孟氏道,“娘,去嘛去嘛,咱们家还从来没去饭馆吃饭呢!” “去饭馆多费银子,我不去。”孟氏忙道,“那还不如在家里,菜是自己的,也省钱。” 虽然儿子跟于掌柜关系不错,但一大家子人也不能白吃白喝,银子还是要付的。 “就这样定了。”萧景田放下碗筷,对麦穗说道,“待会儿你叫上大嫂二嫂她们,先去饭馆里等着,待我出海回来后,就跟爹去找你们。” “好。”麦穗点头答应。 她虽然也有些心疼银子,但萧大叔做的决定,貌似轻易改不了。 “真的去呀,那得花多少银子啊!”孟氏一个劲地看麦穗,意思是她帮着劝劝儿子,不要去饭馆了。 麦穗装没看见,腹诽道,你自己的儿子难道你还不了解吗?他是听人劝的吗? 再说了,她在他心目中又没有什么分量,根本不会听她的。 她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你们去你们的,不要管我。”萧宗海面色凝重道,“这方圆十里的原本就没有多少地能种麦子,咱们家冷不丁收了这么多麦子,难免会让人眼热,我想了,从今天开始,我得在地里看着那片麦子才行,很快就要收割了,可不敢再出什么差错。” “爹,这事不用您操心。”萧景田正色道,“不用看,您尽管放心,咱们肯定能顺顺利利地收回麦子。” “你有什么把握?”萧宗海皱皱眉,脸上的皱纹深了深,郑重道,“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总得小心点才是。” “对哦,咱们这边麦子不多,是得好好看着点。”孟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我看不用去饭馆了,还是去地里守着麦子吧!” 看来,有忧患意识的不止她一个哦! 麦穗不动声色地喝着粥。 婆婆熬的红枣粥不错,入口软绵,香糯可口,吃起来口齿生香。 “爹娘,你们放心,有人看的。”萧景田有些不耐烦地起身下炕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们不要再说了,难道我就不操心那片麦子吗?” 萧宗海和孟氏对视一眼,这才讪讪住了口。 见萧景田这样有把握,麦穗愈发不解,那他怎么还说要跟自己轮流着看麦子呢? 第78章 你等我 沈氏和乔氏头一次来于家饭馆,这瞅瞅那摸摸,感到很是新奇,尤其是看到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也是满脸惊讶,对院子里的布局,更是连声叫好。 萧芸娘更加兴奋。 但碍于爹娘在家的嘱托,不敢太放肆,只是规规矩矩地跟着嫂子们身边,在于掌柜热情的引领下,进了后院厢房。 还是上次麦穗跟萧景田一起吃饭的那间厢房。 屋里一切如旧。 像是没有外人进来过一样。 时值晌午,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于掌柜把她们领进了厢房,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去前院招呼客人。 孟氏心疼银子,坐在炕上如坐针毡。 若不是儿子执意要来,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到这里来吃顿饭。 “看来这些日子老三是挣着钱了,要不然哪能让咱们到这里来吃饭呢!”沈氏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葛布衣裙,鬓间斜斜地插了一支木簪,看上去比以前丰润了许多,笑道,“果然还是老三能挣,他三婶,你就跟着享福吧!” “二哥也挣不少钱,咱们都享福。”麦穗应道。 “哎呀,他们俩赚那点钱在老三面前算啥。”乔氏眸光流转道,“不过是每个月二两银子,这一年下来也才二十四两,我家石头的学费十两,这杂七杂八地算下来,真的是不多。” “可不是,若是比起来,就数我家老大没本事了,先不说老三,就是老二在铺子里也能跟着长长见识不是?”沈氏绞着帕子道,“前些天我还说让老大跟龙叔提提,也去铺子里卖鱼,可是老大压根不动心,硬说做不来老二那个差事,说就喜欢呆在村子养鱼,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大嫂,你也不能怪我,上次我二哥那事多吓人。”萧芸娘见三个嫂子聊得正欢,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还是呆在家里安稳些。” “也是。”孟氏也跟着附和道,“上次的事情的确挺吓人的。” “上次那事吧,石头他爹说了,那些劫匪也没啥可怕的。”乔氏不以为然道,“他说他们是分开关押的,那些人就是开始那一两天态度凶了些,后来那几天都是以礼相待的,反正石头他爹觉得没啥。” “那是他胆子大,我看其他人回来的时候,都面黄肌瘦的,就他二叔精神着呢!”沈氏想起那些人从船上下来时候的憔悴,心有余悸道,“我看他们才短短十几日,倒像是被剥了层皮一样,听说好几个人回来后都吓得病了好几天呢!” “其实那些人只是贪财罢了,不会轻易撕票的,你想啊,若是闹出了人命,官府岂能饶了他们。”乔氏见沈氏如此胆小,心里顿觉好笑,却又不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如今我家石头他爹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他说了,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若不是手头没多少银子,他都想自己跑船了呢!” “自己跑船?”沈氏惊讶道,“那得多少银子啊,别忘了,跑船不但有银子囤货,还得能联系到买家,回来还得保证不空船,这得多大能耐啊!” “大嫂知道得还挺多的。”萧芸娘掩嘴笑。 “嗨,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前几天,你们老大请了在海边一起养鱼的人到家里吃饭,我是听他们说的。”沈氏叹道,“反正自己跑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反正我们是不敢想别的。” 女人们坐在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倒也融洽。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说话间,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领着石头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炕上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两个孩子嚷嚷着饿了。 “我出去看看,让他们给孩子们上些点心。”麦穗趁机走了出去,到前院找店小二点了盘点心,店小二认识麦穗,二话不说去灶房端点心。 萧景田和萧宗海还没有来,麦穗正犹豫要不要先点菜,便顺手去账台上取了一本菜谱,刚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带着惊喜的声音:“穗儿,你怎么在这里?” 身长如玉的白衣男子站在廊下,正满面春风地看着她,眉眼间,全是惊喜和愉悦。 “吴公子,你也在啊!”麦穗淡淡一笑。 “穗儿,你还好吗?”吴三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衣衫还是以前他见过的那些葛衣布裙,又见她称呼他吴公子,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动容道,“穗儿,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你放心,你且再等我些日子,待我考中了,我就回来接你。” “接我?”麦穗甩开他的手,不可思议道,“想不到吴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健忘,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妻,吴公子是打算怎么接我?” “穗儿,我知道你在萧家过得不好,你放心,待我高中以后,我自有办法把你从萧家接出来的。”吴三郎见她推开自己,只当她羞涩,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又道,“上次的事情,幸亏有你,果然这世上还是你最懂我。” “上次的事情?什么事?”麦穗一头雾水。 怎么这个吴三郎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 “就是上次我托翠枝给你带的那句话,我知道苏三姑娘在碧萝山,有心相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让人带话给你的。”吴三郎叹道,“其中原委你不必知晓,但我知道你们一家肯定着急,故此才想知会你一声的。” “其实你大可直言相告,不必如此遮掩的。”麦穗顿感无语,她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谁有心思猜他说的啥。 为了这事,她跟萧景田还别扭着呢! “此事牵扯到姐姐,恕我不能直言相告。”吴三郎轻叹一声,又道,“就算你不能意会我的意思,也无妨,禹州城的碧萝山景色的确很美,我是真的想带你去看看的。” “多谢吴公子美意,如今我琐事缠身,怕是没有机会去看什么碧萝山美景了。”麦穗淡淡看了他一眼,少年依然是记忆中的少年,但毕竟是原主跟他之间的竹马情怀,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便道,“吴公子,今日是婆母生辰,我夫君设了家宴在此,我还要前去伺候婆母,咱们就此别过吧!” “穗儿,你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吴三郎见她表情甚是冷淡,忙信誓旦旦道,“你相信我,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你等我。” 前院爆满。 院子里食客不断进进出出,她不想被人误解她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话说这个吴三郎也真是的,这样轻浮的话也能说出口,当人家萧景田是空气吗? “穗儿,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无论你待我如何,我都不会生气的,我只要你等着我,等我来接你。”吴三郎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动情道,“我在禹州的这些日子,无时不刻不在想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麦穗停下脚步,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却见萧景田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她心里不由地一阵尴尬,逃似得跑回了后院。 第79章 他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萧景田是大手笔。 点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几乎把这饭馆里所有的美味都网罗了过来。 一家人吃得很是开心。 尤其是两个孩子吃得肚子圆滚,不得不去院子里来回走动着消食。 麦穗坐在萧景田身边,却感觉到了他举手投足间的冷淡,她不知道她跟吴三郎的话,萧景田听去了多少,但她肯定他是误会她了。 那她要不要解释一下呢?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法开口啊! “咦,他三婶,你怎么不喝酒啊!”乔氏眼尖,见麦穗碗里的酒压根就没动,便笑道,“老三把婆婆的生辰弄得这么热闹,没有酒怎么行?喝了喝了。” “就是,这酒你得喝。”沈氏吃的开心,笑的也开心,提议道,“不如,咱们三个敬婆婆一杯?” “大嫂这个提议好,你们三个媳妇是得跟娘敬酒。”萧贵田喷着酒气说道,“不过,得我们兄弟三个先敬了酒再说。”说着,又扭头跟萧福田和萧景田说道,“老大老三,咱们是不是得先敬娘?” “对对对,是得先敬娘。”萧福田连喝了几杯,舌头都打结了。 萧景田微微一笑。 给两个哥哥和孟氏斟满了酒后,又给自己倒满。 兄弟三个毕恭毕敬地向孟氏敬酒。 孟氏很是受宠若惊,激动得说不出话。 “你们的心意,你娘心领了。”萧宗海乐呵呵地说道,“只是她不会喝酒,就让她以茶代酒吧!” 麦穗忙拿了空的茶碗给孟氏倒上茶。 “他们敬完了,轮到咱们了。”乔氏满脸红光地起身给麦穗和沈氏倒满酒,给孟氏倒满茶,她酒量不错,连喝了两杯,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沈氏也是如此。 麦穗暗暗称奇。 “娘,大嫂二嫂,我也不会喝酒,我也以茶代酒敬娘吧!”麦穗为难道,她是真的不会喝酒。 “啧啧,他三婶,娘是长辈,不喝就不喝了,咱们可不行。”乔氏不依不饶道,“再说了,只有不愿意喝酒的,没听说不会喝的,这酒,是越喝越能喝,若是滴酒不沾,那才无趣呢,大嫂,你说是不是?” “那是,这酒必须得喝。”沈氏会意,端起酒杯硬是塞到麦穗手里,笑道,“你是第一次给婆婆过生日,老三又弄得如此隆重,这个酒,你得喝。” 麦穗下意识地看了看萧景田。 谁知,这个男人却像是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似乎并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三嫂,你不用看我三哥,不能替酒的。”萧芸娘嘻嘻笑道。 “男人替酒,三杯顶一杯。”乔氏笑道,“老三,你可要替你媳妇喝酒?” 萧景田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不停地喝茶。 “哎呀,算了,老三媳妇不会喝就不要让她喝了。”孟氏解围道,“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茶酒都一样。” “那可不行,酒桌上有酒桌上的规矩。”乔氏脸红扑扑地说道,“以后这样的场面多着呢,他三婶都要喝茶吗?” “我喝。”麦穗见萧景田压根就不想搭理她,便鼓起勇气端起酒杯道,“我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说着,一饮而尽。 苦辣的味道席卷咽喉,她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沈氏和乔氏也纷纷举杯干了。 “娘,这回该我敬您了哈!”萧芸娘也端着酒上前,嘻笑道,“我祝娘身子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岁。” “那不成了老妖精了。”孟氏嗔怪道。 众人一阵哄笑。 麦穗坐在那里,只觉得头晕晕乎乎地,越来越沉,只觉身边一片嘈杂,却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躺在炕上了。 月光肆无忌惮地从窗外洒了进来,在屋里投下来一抹模糊的光晕,她躺在被窝里,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了白天的事情,心里一阵尴尬,天哪,她肯定是喝醉了,被人给抬回来了吧? 好丢人啊! “醒了?”炕那边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要不要喝水?” “要。”麦穗这才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忙点点头,又想到还得麻烦他,又摇摇头,“我不渴。” 萧景田看了她一眼,起身给她倒水。 麦穗脸一红,知趣地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 “睡吧!”萧景田把碗放好,又上炕躺好。 “我,我怎么回来的?”麦穗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我抱你回来的。”萧景田淡淡道,“不能喝就不喝,逞什么强?” 见过酒量小的,没见过酒量如此小的。 只喝了一杯,竟然醉成这样。 “可是你又没有帮我。”麦穗想到这么远的路,让他把她抱了回来,心里一阵尴尬,委屈道,“我又不想喝醉的。” “你又没有说让我帮你,我怎么帮你?”萧景田反问道,“我以为你自有办法解围呢!” “当时二嫂都说你可以替的。”麦穗躲在被窝里嘟哝道,“可是你却不肯吱声,我又不好扫了你们大家的兴致,所以才忍着喝了的。” “这么说,你倒是那个忍辱求全的了?”萧景田忍不住嘴角微翘,当时他看她大义凛然的样子,以为她在谦让呢,哪里知道她是真的不能喝。 “当然了,我哪里知道你们家的人都是好酒量。”麦穗说着,这才惊觉她身上的衣裳被换过了,又道,“是谁帮我换的衣裳?” “除了我,谁还能给你换衣裳?”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波澜不惊道,“你放心,当时你吐得一塌糊涂,我只给你换了外衣,里衣根本没动,我什么也没看到。” 麦穗脸更红。 两人一阵沉默。 “今天我在饭馆碰到了吴三郎,所以就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麦穗觉得有必要跟萧景田解释这件事情,正色道,“他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的,希望你相信我。” “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萧景田漫不经心道,“像那种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我是压根瞧不上的,他连当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麦穗一时语塞。 萧大叔还真是自负。亲们,求留言求收藏,么么! 第80章 这个男人待她还是不错的 十亩麦田终于到了收割的日子。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拿着镰刀到了地头,萧宗海说这片麦子虽然是熟了,但其实还可以往后拖几天的,让成熟的麦粒在麦秆上晃悠几天再收也不迟。 但萧景田执意要收。 他说过几天有雨,若是收迟了,麦子会晒不干,磨成粉以后会影响面粉的口感。 萧宗海是老庄稼把式,如今看着更为年轻的庄稼把式儿子,再看看这万里无云的晴空,心里虽然有所质疑,却还是选择相信了萧景田。 麦穗没有割过麦子,心里有些犯愁。 眼瞅着萧宗海和萧景田很快放倒了大片麦子,自己却只能在地头龟速向前,好在萧芸娘也不是个快的,跟她慢慢腾腾地并肩齐行在地边。 镰刀虽然磨得锋利,但麦穗拿在手里却有千斤重,加上姿势不对,割了没几下,手上竟然磨起了水泡,但大家都在干活,她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咬着牙继续割麦子。 齐腰深的麦田,蹲下几乎透不过气来,麦穗累得满头大汗。而萧芸娘似乎压根不想割这麦子,她每割一把,都要细细地数数她这把割了几根,然后再整整齐齐地摆好。 麦穗对这种偷懒行为很鄙视也很无语。 但她自己也比萧芸娘快不了多少,自然不好意思说别的。 孟氏性子虽然慢,干活却很快,她挥舞着镰刀竟然不比那两个大男人慢多少,许是见麦穗和萧芸娘太慢,她没割到地头便又迅速地割了回来接应姑嫂俩,见麦穗不停地擦汗,忙道:“媳妇,你先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看你热的。” “不用了,我割得也不多。”麦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孟氏道,“我在家没割过麦子,不熟练。” “娘,我累了,我去喝水了。”萧芸娘干脆扔了镰刀就往地头跑。 “媳妇,你,你有没有身子,若是有了,就不敢动地里的活了。”孟氏没理会萧芸娘,小声问道,“别跟娘似的,娘以前觉得没事,干活的时候还落过一次胎呢。” “娘,我没有身子。”麦穗见婆婆冷不丁提了这事,腾地红了脸,忙起身道,“我去喝水了。” 孟氏叹了一声,弯腰继续干活。 萧芸娘喝了水,说是肚子疼,要回家躺躺,竟然招呼也不打地跑了。 当人家女儿就是好啊! 麦穗望着萧芸娘理直气壮的背影,幽幽地想。 “怎么?累了?”萧景田拿着毛巾擦着汗朝她走过来,他已经割了一个来回,放倒了一大片麦子,照他这个速度,这片麦子用不着两天就割完了。 他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胸肌和后背,她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 “不累,我过来喝水。”麦穗喝完碗里的水,又弯腰取了另一个碗给他倒满水,递给他,萧景田接过来,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又从腰间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用割了,去我们割下的麦子捆起来就行,反正这些麦子迟早得捆。” “好好。”麦穗连声答应,又环视了一眼四下里,问道,“有麻绳吗?” 没有麻绳怎么捆? “用麦杆当麻绳。”萧景田说道,“两股麦杆缠起来,就能捆住麦子。”见她依然迷茫的样子,便道,“你过来,我教你。” 两人进了地里。 萧景田抓起一把麦秆,分成两股,熟练地挽了个结,然后往两边一拽,麻利地把地上成堆的麦子捆了起来,问道:“会了吗?” “会了会了。”麦穗连连点头。 “你捆个我看看。”萧景田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要考考她吗? 麦穗忙学着他的样子,取了麦秆,笨拙地挽了个结,有模有样地捆着麦子,哪知她还没有直起身子,那捆麦子便散了,是她打得那个结松了。 “刚才你打得太快,我没看清楚。”麦穗讪讪笑道,“麻烦你再做一次示范。” 萧景田顿感无语。 她刚才不是说会了吗? “算了算了,景田,你让你媳妇回去做饭吧!”萧宗海远远地喊道,“这原本就不是女人干得活。” “哎呀,你别管,由他们吧!”孟氏忙扯了扯萧宗海的衣角。 “怎么,你是心疼儿子,还是心疼媳妇?”萧宗海不解地问道。 “景田原本就不怎么中意这个媳妇,如今他既然愿意教她做这些活,你就让他教呗。”孟氏嗔怪道,“让他们多说说话,多经历点事情,总是好的。” 这几个月以来,儿子对媳妇的态度她能看出来,她越看越觉得两人是很相配的。 什么时候儿子转过这个弯来,她离抱孙子也就不远了。 萧宗海会意,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弯腰割麦子。 萧景田又不厌其烦地示范了几次,麦穗才勉强捆紧了一捆麦子。 麦穗望着地里成排的麦堆,欲哭无泪,什么时候能捆完啊啊啊! 捆了一会儿,麦穗便惊奇地发现,前面的麦堆不知什么时候都被萧景田捆了起来,而且还整整齐齐地立成了一排。 她望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影,脸不禁悄然红了起来,他这是在帮她吗? 萧芸娘虽然偷了懒,却也知趣,早早送了午饭和水过来,一家人坐在地头吃了饭,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干活。 后晌,萧景田依然帮着麦穗捆麦子。 一天下来,麦穗其实也没干多少活。 倒是麦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边卖力地割麦子,还要一边帮她捆麦子,实在是太辛苦,但她自知在捆麦子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只好一趟趟给他送水喝。 “你的手怎么了?”萧景田从她手里接过碗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她手上未消的水泡。 “没啥,就是磨了个泡。”麦穗浅笑道,“是我拿镰刀的姿势太生硬。”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萧景田放下碗,索性拉着她,坐在麦堆上,从腰间的悬挂着的腰包里,变戏法般取出一个牛皮小袋子,他从小袋子里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和一小段细纱布,抓住她的手,细心地把水泡给她挑破,然后又取出一个小瓷瓶,撒出些许白色的细末倒在伤口处,他的动作很是轻柔熟练,像是经常给人上药的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麦穗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怎么啥都有啊! “这些都是以前用过剩下的。”萧景田淡淡道,“一直放在包里没往外拿,不想,却在今天用上了。” “谢谢你,一点都不疼了。”那些小白末敷在伤处很是清凉,而且还感觉不到痛疼。 傍晚的霞光影影绰绰地洒在他身上,他的眉眼在橙色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她看着他,忍不住心头微动,这个男人待她,还是不错的…… 第81章 大丰收 有了萧景田这个大劳力,十亩麦子不到三天便收割完毕,接着就是把麦子拉到房前平坦的石板路上打麦子,就是用石头滚子把麦粒打出来晒干,又如此忙了两天,才把黄澄澄的麦子装了麻袋收了仓。 萧宗海和孟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麦子,乐得合不上嘴,这下好了,老大老二媳妇那两袋白面总算是能还上了。 麦穗更高兴。 这些麦子足够吃好几年了,啊啊啊,终于能吃上白面了,一连几天,她都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萧景田。 跟着萧大叔不但有野猪肉吃,还有白面吃啊! 萧景田丰收了十亩麦田的麦子,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鱼嘴村,甚至还惊动了久违露面的王大善人。 “什么,竟然收了近万斤麦子,怎么可能?”王大善人有些不相信,这些年来,那地可是种啥啥不长,怎么可能收了那么多粮食? “爹,外面都传开了,鱼嘴村的人亲眼看见萧景田打下的那些麦子装了几十麻袋麦子,都说他发财了啊!”王子扬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他,他萧景田收了粮食事小,可是,可是,外面人肯定会笑话咱们,有,有眼不识泰山,守着金元宝却不知啊!” “放心,他既然是租咱们的地,那租子可不能少咱们的,你去跟黄有财说,让他准备八成的租子给咱们送来,少一斤咱们跟他没完。”王大善人冷笑道,“以前是看着那地荒着也是荒着才租给他的,如今这地是风水宝地,我岂能善罢甘休?” “嗯,好,我,我这就去趟鱼嘴村。”王子扬出了门,跳上马车,一溜烟去了鱼嘴村,直奔黄有财家。 “八成租子?”黄有财得知王子扬的来由,吃惊道,“我记得当时萧景田是立了字据,说是给两成租子的啊!” “那,那是荒地的价钱。”王子扬不屑道,“现在我那地是荒地吗?分明是,是风水宝地,风,风水宝地的租子自然得贵些,收他八成算是少的了,若,若他不服,就尽管到衙门来告我们就是。” “我的大公子,那萧景田可不是好惹的,难道你没听说他当过土匪的事情?”黄有财愁眉苦脸道,“这事,不太好办啊!” 萧景田收多少粮食,交多少租子,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再说了,两头都是硬茬。 他谁也不想得罪。 也得罪不起。 “怎么不好办,办了?”王子扬憋红了脸说道,“你,你叫他来,我跟他们说,没,没听说种人家地还还有理了。” 黄有财只得苦着脸出了门,去了萧家。 萧景田出海去了。 萧宗海也不在家。 孟氏一听也慌了神,连说这么大的事情得等男人们回来再说。 这几天以来的兴奋劲也随之云消雾散,就知道好事没那么容易落到他们头上,这不,前脚刚收了粮食,后脚东家就找上门来了,竟然还要他们八成的租子,唉,这可如何是好。 “娘,我去跟他说。”麦穗一听很是气愤,这摆明了是在仗势欺人嘛,见孟氏很是心慌,忙安慰道,“咱们跟他们是立了字据的,他们这是无理取闹。” “那你好好跟少东家说,且不可惹恼了他们。”孟氏其实压根没想媳妇能解决此事,她其实是担心萧景田的那个暴脾气,别再跟人打起来,她们先去探探虚实也好。 王子扬见来了两个女人,很是不屑,翘着二郎腿道:“你们,你们,萧,萧家的男人都是怂包,包吗,怎么让女人,人出面呢?” “少东家说笑了,白纸黑字的事情,还用着男人出面吗?”麦穗不慌不忙地拿出字据往王子扬面前一推,笑道,“少东家,字据上写得明明白白,每年交两成的租子,这个,咱们都懒不掉的。” “我再说一遍,那是荒地的,的的的,价格。”王子扬见来人竟然是个俏丽的小娘子,顿时直起身子,上上下下地把麦穗打量了一番,媚笑道,“不过,看在小娘子伶牙,伶牙俐齿的份,份,份上,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怎么商量?”麦穗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冷声道,“还望少东家指教。” “明天这个时候,你,你来镇上,镇上的一品居酒楼找我,好好看看我的,我的,我的字据上写了几成。”王子扬摸着下巴笑道,“我怎么瞧着我家,我家字据上写着八成呢?难,难不成是我,我们,我们看错了不,不成?” “少东家,若是两家字据有误,您拿出来,咱们当面对质就好了。”孟氏自然也感觉到了王子扬是不怀好意,唯恐媳妇吃亏,忙道,“此事我们妇道人家做不了主,还是等我们家男人回来再说吧!” 她突然很后悔让媳妇抛头露面地过来。 “哼,你们刚才不是说,只是看个字据,用不着男人吗?” 王子扬冷哼道,“若是明天见不着这小娘子,咱们公堂上见,我还不信了,你们敢欠我们家租子。” “少东家,那咱们就公堂上见吧!”麦穗不冷不热道,“我相信许大人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 “哈哈哈,许大人为你们主持公道?”王子扬笑得时候说话并不结巴,“你们不要忘了许大人的公子可是我姐夫,你们觉得他会替你们主持公道吗?” “公道自在人心。”麦穗一本正经道。 “小娘子,若是明天你,你,你来找我,咱们一切好说,否则,那咱们只能公,公,公堂上见了。”王子扬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孰轻孰重,你,你,你自己看着办。” “我是不会去的。”麦穗脸一沉,拉起孟氏就往外走。 “呵呵,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娘们。”王子扬望着那个婀娜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才够味,是不是?” 第82章 他这是在表白吗? “哎呀,少东家,她的主意您可不能打。”黄有财哭笑不得道,“我不是刚才跟您说了嘛,她是萧景田的媳妇,萧景田可不是好惹的,你不敢动他的媳妇啊!” “萧景田是什么东西?他当过土匪又,又怎么样?”王子扬不以为然道,“你怎么不想想,我爹,我爹是谁,我姐夫是谁,难道我还怕,怕,怕个土匪,若是他敢有个不字,信不信,我,我,我灭了他。” 黄有财只是叹气。 萧宗海听说此事后,沉默了,思索良久,最后长叹一声:“那个王大善人,咱们实在是惹不起,八成就八成吧!” “他还跟许大人是亲家,咱们也是投告无门。”孟氏看了看萧景田,说道,“你也不要生气,横竖他们是看着咱们丰收了眼红,想多要点租子罢了。” “爹娘,眼下不是咱们惹他,是他惹了咱们。”萧景田沉声道,“此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分寸。” “景田,可不许你鲁莽。”萧宗海见萧景田出奇地冷静,忙警告道,“王大善人跟许大人毕竟是姻亲,咱们就是再有理,也不能跟他们硬来,咱们毕竟还要在这里讨生活哪!” “就是景田,你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凡事且不可冲动。”孟氏也跟着劝道。 萧景田脸一黑,抬腿就走。 萧宗海和孟氏只是叹气。 夜里,萧景田很晚才回来。 他悄无声息地去井边提水洗漱了,才轻手轻脚地上了炕躺下。 “你去哪里了?”麦穗翻身问道。 屋里很黑,她看不到他的脸。 “去于掌柜那里坐了坐。”萧景田躺进被窝答道。 “租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麦穗支起身子问道。 萧景田把枕头往麦穗那边扯了扯,云淡风轻道,“他们原本是他们理亏,咱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也太仗势欺人了。”感受到他的亲近,麦穗悄然红了脸,幽幽道,“咱们不过是多收了点粮食,他们就想着占为己有,也太卑鄙了。” “只要咱们不肯让他们欺负,不就好了。”萧景田淡然道,“咱们事先是立了字据的,不怕他们。” “可是他们毕竟是姻亲,能帮咱们吗?”麦穗担忧道,“我看许大人也不像是个能主持公道的。” “那就逼着他主持公道。”萧景田很是自然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随着吹到她的脸上,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你不是要晒海娃娃鱼去千崖岛卖吗?我看了看潮水,得下个月下旬才行,等过了中秋节,我就出趟远海,打些海娃娃鱼回来给你晒。” “好。”麦穗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听见窗外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接着,便狂风大作,哗哗地下起了大雨。 真的下雨了啊! 麦穗望着窗外沙沙地雨声,再一次对萧大叔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愣着干什么,快关窗啊!”萧景田说着,跳下炕,去关另一间屋子的窗。 麦穗忙起身把炕上的窗关好。 待萧景田回到炕上,忍不住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有雨的?” “我猜的。”萧景田不以为然道,“你想啊,好久没下雨了,也该来场雷雨了吧!” 麦穗笑笑,她才不信呢! “你笑什么?”萧景田支起身子,突然伸手撩开她脸上的一缕乱发,俯身直视着她的眸子,沉声道,“不信我说的话?” “哪有,我信。”麦穗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袭来,心里一阵鹿撞,忙往上拉了拉被子,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如实道,“上次晒野燕麦草的时候,你不是也说是有雨,当时我纳闷,可是后来还是下雨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可能是懂天象的。” “你还知道天象?”萧景田略感惊讶,他情不自禁地缠着她的头发,松开,又缠上。 “知道天象不难,难的是懂天象。”麦穗被他缠住头发,不敢乱动,低低说道,“你是学过天象吧?” “算是吧,以前跟一个懂天象的人经常在一起,学到了几分,可惜当时没怎么用心,只是学到了些皮毛而已。”萧景田松开她的头发,却并没有缩回被窝里,反而依然支起身子看着她,沉声道,“早知道他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肯定会好好学的。” 秦王爷的确是个通晓古今的奇才,他不但是个文武全才,对奇门遁甲之类的,也颇有建树。 夜观天象,预测风雨对他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世事无常,岂是常人所能料到的。”麦穗见萧景田语气甚是沉重,心里猜测那人是不在人世了,安慰道,“你学了这般皮毛就这样厉害,可见这个人是个难得的奇才。” “他的确是个奇才。”萧景田点点头,皱眉道,“可惜他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他还活着,那该多好。” “他有你这般惦记,想必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麦穗望着黝黝的屋顶,感慨道,“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各种不同的陌生人,好人,坏人,贵人,只是人性复杂,当时不能明辨是非,却又总在事过境迁后才发现原来某个人才是自己最欣赏和敬重的人,相伴时是一种缘分,离别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缘分呢!” “看不出,你这么会说话。”萧景田闻言,眸光暗了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突然伸出带着薄茧的大手,慢慢划过她的脸,她的鼻子,嗓音低沉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吗?” 能跟这样一个聪慧的女人共度一生,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多乏味吧! 她有时温顺的像个小猫,也会跟他讲一些大道理,有时却也会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跟他翻脸,跟他闹别扭,其实想想,也蛮有趣的。 “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过日子吗?”麦穗被他粗粝的指尖摩挲得耳根都红了起来,她尴尬地往被窝里缩了缩,不好意思再抬头看他。 “你知道,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意思。”萧景田见她羞得躲了起来,便缩回了手,但又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打住,便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极力压抑住体内蹿起的冲动,沉声道,“别躲了,再躲能躲到哪里去,还不是在这炕上?” “我睡觉了。”麦穗脸更红,索性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向她表白心意吗? 萧景田见她躲进了被窝里,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摩挲了几下她的头发,见她不肯出来,才安静地躺回自己的被窝,待心里那股澎湃的悸动慢慢过后,才沉沉睡去。 第83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四哥,四嫂,你们先别生气,我就是过来传个话。”黄有财坐在萧家炕上,为难道,“这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景田收了这十亩地的麦子,那可是惊动了整个鱼嘴镇呐,王大善人现在硬是说他那十亩地是良田,不应该按荒地算,我也不好说啥啊!” 早知道今日,他就不做这个中间人了。 “白纸黑字的,由不得他们反悔。”萧景田淡淡道,“既然王大善人喜欢让人来回传话,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凡是字据上写的,我绝对不会食言,若是王大善人想节外生枝的,哪怕是闹上公堂,我也奉陪到底。” “景田,话可不能这么说。”黄有财讪讪道,“若是没有王大善人这块地,你也收不了这么多粮食不是?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通融一下,把你地里的粮食改成五五分,怎么样?” “里长,这是王大善人的意思吗?”萧宗海忙问道。 若是五五分,倒也可以吧! 不是说他有多么大方,而是他觉得这事闹起来,他们家根本没处说理去。 王大善人和许知县可是姻亲哪! “这是我的意思。”黄有财苦笑道,“这不是商量嘛,回头我得再去镇上问问王大善人的意思才行。” “不行。”萧景田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说好了两成就是两成,多一成都不行。”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几个衙役大踏步走了进来,其中为首那人厉声问道:“哪个是萧景田?” “我是。”萧景田信步出了屋。 “昨晚王公子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王大善人怀疑是你干的,已经告到了衙门,烦请你跟我们去衙门里走一趟吧!”为首那人阴睛不定地抱拳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萧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家景田打了王家公子?”萧宗海上前问道。 孟氏和麦穗也面面相觑。 就是啊,有什么证据? 想到昨晚萧景田的晚归,麦穗的心不由地沉了下来,难不成昨晚去教训王家公子的,真的是萧景田? “有什么话到衙门里去说,跟我们说不着。”为首那人面无表情道,“若是萧公子是无辜的,我们大人自然会放公子回来的。” 萧景田二话不说,抬腿就往外走。 “景田,告诉他们,你昨晚哪里也没去。”孟氏脸色苍白道,“他们凭什么乱冤枉人啊!” “娘,没事的,我去说清楚了也好。”萧景田说着,走到麦穗面前,低头看着她乌黑清亮的眸子,沉声道,“没事的,我会很快回来的。” “当心点。”麦穗轻声嘱咐道。 “我会的,你不要担心。”萧景田淡淡一笑,抬手给她取下肩头上的草屑,云淡风轻道,“烙点脂油葱花饼等着我,我想吃脂油葱花饼了。”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不像是要去衙门受审,而是要去地里干活般的轻松。 “好。”麦穗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为首那人见两人卿卿我我很是不耐烦,但碍于萧景田的气场,又不敢说别的,大手一挥,带着人率先出了门。 胡同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人。 大家嘀嘀咕咕地窃窃私语,土匪就是土匪,回来后也不安宁,三天两头地出事。 人群里,两个身影听着四下里的闲言碎语,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李氏拿定了主意,对女儿低声道:“花儿,萧景田是不是土匪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咱们今天只是来看穗儿,他不在家,这不是正好吗?” “可是娘,她家里出了事,咱们过来要麦子,不太好吧?”麦花皱眉道,“要不然,等过些日子再来吧?” 萧家丰收了麦子的事情,可是传遍了十里八乡了。 麦家洼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听说是收了一万多斤麦子呢! 她当婶娘上门要个百儿八十斤的麦子,不过分吧 李氏坐在家里,前前后后地想了一番,才决定上门看望麦穗。 “过些日子怎么成?就算是今天不提要麦子,那也得打个面熟吧!”李氏戳了麦花一下,“你呀,就是脸皮太薄,咱们好歹也养了麦穗十六年,怎么,如今就不能登门看看她吗?” “那,那咱们进去吧!”麦花想想也是。 麦穗见了这两个人,顿觉吃惊,怎么是她们来了? 这个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穗儿,你还好吧?”李氏上前一把拽住麦穗的衣袖,哽咽道,“这些日子,我们在家想你想得实在坐不住了,这不,才匆匆赶来看你的,我的孩子,想死大伯娘了。” 麦花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只是她实在哭不出来,硬是使劲揉着眼睛。 “是亲家嫂子吧?”孟氏也两人这么说,忙满脸堆笑道,“快屋里坐,屋里坐。” “亲家,我早就想来看穗儿,一直没工夫,在家里想得实在不行了,才拉着她姐姐过来看看她。”李氏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家穗儿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她也没有眼泪。 “亲家嫂子说哪里话,你家麦穗知书达理,勤快能干,我们一家人都喜欢着呢!”孟氏虽然性子软,倒也不糊涂,见媳妇冷着一张脸,压根不想搭理母女俩的样子,又道,“麦家洼离鱼嘴村不过五里路,抬腿就到的路程,以后亲家想侄女了,还不是说来就来了?” 李氏只是讪讪地笑。 麦花倚在炕边,悄然打量着正房,屋里没什么摆设,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看来萧家并不是个宽裕的,想当初那一袋白面的聘礼,怕是借的吧? 只是如今,他家收了这么多麦子,以后的光景就好多得多了。 “大伯娘和姐姐来,是有什么事吗?”麦穗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觉得她们才没有这么好心来看她呢! “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李氏不住地瞄着院子里的粮仓,满脸笑道,“听说你家今年丰收了麦子,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麦穗心里一阵冷笑。 “唉,亲家嫂子,你是一家不知一家。”孟氏叹道,“我家老三就是因为这麦子才被衙门里带走的。” “这跟衙门里有什么关系呢?”李氏很是不解。 孟氏便把跟租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氏,皱眉道:“若是真的交了王大善人八成租子,那我们家剩下的麦子,就真的不多了,我们心里正乱着呢!” 第84章 厚脸皮的大伯娘 “亲家嫂子也别愁了,就算是剩下两成,也比寻常人家多。”李氏见孟氏面带愁容,幸灾乐祸地安慰道,“就拿我们家来说,除去留种的,也就剩了半袋麦子,这半袋麦子能磨多少白面,你家两成麦子也不少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要是能有萧家这两成的麦子,得乐疯! “穗儿,如今我们来跟你讨两袋麦子,你怎么说?”麦花假意亲热地推了推麦穗,笑道,“如今,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你家麦子多,你可不能忘了娘家人!” “我们家的麦子比别人家的多,是我们的事情,跟别人家没关系。”麦穗不冷不热道,“再说,这些麦子也是勤勤苦苦得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瞧瞧我这侄女的话,谁也没说你家麦子是大风刮来的哪!”李氏脸一沉,不悦道,“难不成当大伯娘上门来跟侄女讨点麦子吃,也不行了吗?” “亲家嫂子,麦穗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孟氏忙打着圆场,笑道,“亲家嫂子上门讨麦子,哪能不给的道理。” 她心里虽然也不愿意给,但人家母女俩已经上门开了口,总不能拉下脸拒绝吧? “什么亲家嫂子?”萧芸娘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步跨进来道,“娘,您忘了,当初我三嫂三日回门的时候,她们一家可是躲出去了,哪有这样的亲家,如今倒是厚着脸皮上门来讨麦子,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那这孩子,说啥呢!”孟氏嗔怪道,“打人莫打脸,说话莫揭短,这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就不要提了。” “而且还是一大早就躲出去了。”麦穗继续打脸,冷声道,“大伯娘,我真的不明白,您到底是躲什么?” “麦穗,那天,那天我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的,没给你留个话,是大伯娘不对。”李氏讪讪道,“二牛娘跟我说了,我原本想着,再过来接你们小两口回村的,哪知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耽误了。” “大伯娘,我不是三岁小孩,您不要如此敷衍我。”麦穗正色说道,“再说我出嫁那天,我大伯就说了,以后还是少回去的好,意思是不想跟我来往了。” “麦穗,你是真的误会我们了,那天我们是真的有事。”麦花见李氏被驳得哑口无言,翘着兰花指道,“咱们废话也不多说,我爹娘养大你也不容易,两袋麦子,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麦穗干脆利索地说道。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跟别人讨粮食还讨得如此理直气壮。 “花儿,咱们走!”李氏脸一沉,拽着麦花就走,恨恨道,“我就说别人的孩子不能养!” “亲家,吃了饭再走吧!”孟氏见母女俩生了起,忙挽留道,“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 她女儿尚在闺中,她不想落下个苛待亲戚的名声。 麦穗闻言,差点晕倒。 婆婆,您要不要这么善良…… 母女俩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多收了点粮食嘛!”待出了萧家门,麦花理了理衣衫,咬牙切齿道,“娘,以后咱们不要去她家了,简直是自讨其辱。” “啥辱不辱的,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她拿点麦子孝敬我怎么了?”李氏气愤道,“谁曾想她竟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气死我了。” 萧景田坐在县衙后堂,悠闲地喝着茶,透过云雾萦绕的热气,淡淡道:“许大人,日后像这种没有证据的案子,希望大人三思而后行,我虽然名声不佳,却也不希望再添污渍。” “景田,你知道王大善人是我亲家,他来报案,我总得例行公事,表示一下吧!”许知县肃容道,“也由不得他怀疑你,王公子前脚去你家讨租子,后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王子扬被揍得不轻,据说至少得卧床半月十来天的。 他是在从禹州城回来的路上被揍的,都没有进鱼嘴镇,下手的人蒙着脸,武艺高强,随从的家丁都顶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且那蒙面人目标明确,专揍王子扬,却也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拳打脚踢了一番,丁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便扬长而去。 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事是萧景田干的。 “那是他心虚。”萧景田一本正经道,“若是他心底无私,何必会把王公子的事情算到我头上来,此事若真的是我做的,我肯定会承认,绝对不会遮遮掩掩的,我萧景田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那是那是。”许知县连连点头,又道,“关于你们那十亩地的租子的问题,我希望你们两边再各退一步,再好好商量商量,怎么样?” “不行,说好了两成就是两成。”萧景田不容置疑道,“回头我就把租子送到王大善人的府上去,而且字据上写的是一租五年,他若是有什么异议,就五年后再说吧!” “景田,我敬你是条汉子。”许知县皱眉道,“但凡事过刚易折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你刚回来,总得找个靠山靠着才行,且不可纠结于这些小恩小利的,他要八成租子,你给他就是,何必闹得不痛快?” “大人此言差矣,难道大人眼里的靠山都需要百般委屈自己去投靠的吗?”萧景田放下茶碗,翘着二郎腿道,“我本本分分地在家里种地,出海捕鱼,赚得都是辛苦钱,实在无需什么靠山!” “有个靠山,自然不必如此辛苦地赚钱了。”许知县跟王大善人毕竟是姻亲,见萧景田如此不识抬举,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没有看清局势吗?如今这鱼嘴镇上,真正财大气粗的,无非是龙叔,徐四和王大善人,就是连我,平日里也得敬着他们几分,可是你,不但跟他们走得不近,反而快把他们都得罪了,景田,你这样不行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萧景田冷笑道,“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龙叔先前拉拢你,被你拒绝后,出了劫船的事情,如今他已经搭上了总兵府这个路子,估计暂时不会用你了,徐四那边,听说你们两家闹得也不怎好。”许知县如数家珍道,“剩下一个王大善人,你们却因为租子闹成这样,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如,索性破财免灾,就当是给自己拉个靠山吧!” “然后我每年交八成的租子给他,让他来当我的靠山?”萧景田抬眼望着这个所谓的父母官大人,冷声道,“那他既然是我的靠山,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他要你这八成租子自然是想试探一下你的为人。”许知县见萧景田像是动了心,扭头看了里屋一眼,忙道,“我敢担保,以后他的那块地不会租给你五年,十年八年,甚至更久,都是有可能的。” “多谢许大人指点,他那块地,我只需五年就可,无需十年八年。”萧景田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按字据行事,一切都好说,否则,随他怎么告官,我都奉陪到底。” “过刚易折,过刚易折啊!”许知县摇头道。 待萧景田走后,王大善人才从里屋走出来,冷笑道:“这个萧景田果然是软硬不吃呐。” 第85章 暧昧 王大善人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个子不高,许是平日里吃得太好,脸圆滚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腹便便的,走路有些蹒跚。 “萧景田在外闯荡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许知县皱眉道,“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你跟他立的字据,就是闹到衙门里,你也理亏的,我看他是早有准备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王大善人愤愤道,“我那是十亩地啊,凭什么让他收了那么多粮食,而我只能得两成?” “哎呀,我说亲家,我打听过了,萧景田用的那些麦种,咱们这里根本没有。”许知县神秘道,“所以说就算你现在把地收回来,也种上麦子,都未必有他的收成好,说不定十亩地全算下来,连这两成都没有呢!” “我说呢,怎么可能三个多月就能有这么好的收成,原来不是咱们这里的麦种。”王大善人这才恍悟,又道,“那个萧景田不是说在外面当了土匪吗?怎么还能弄得这么好的麦种?” “土匪只是十里八乡人们的传言,谁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许知县原本就不愿意插手王大善人和萧景田之间的纠纷,又道,“既然施威不成,不如拉拢他,我打听过了成王是真的在咱们禹州城,上面说了,谁若是能擒住成王,皇上必有重赏,咱们还是好好琢磨这事吧!” 十万两黄金可是一笔不小的诱惑。 “禹州城那么大,找个人何谈容易。”王大善人不以为然道,“再说了,你找成王拉拢萧景田做什么?” “若是能把萧景田收拢过来,咱们的胜算自然大些。”许知县暗讽王大善人不会识人,索性挑明道,“衙门人力有限,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出去寻找成王,自然得暗中查访才成,那么暗中查访的这个人必定是要知根知底,武艺高强却行走江湖经验丰富才行,眼下除了萧景田,我还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你要拉拢萧景田随你,反正我跟萧景田是势不两立。”王大善人一甩袖子,愤愤离去。 成王在不在禹州城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不想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王大善人沉着脸出了衙门,在随行家丁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走到半路,马匹不知道怎么突然失控,冲进了路边的河沟里,竟然把王大善人颠出马车,般的身子一头扎进了脏兮兮的河沟里。 待随行的家丁把他七手八脚地水里拖出来的时候,王大善人已经吓得昏死了过去。 许知县得知此事,很是惊讶,忙问道:“当时现场可是出现过其他可疑的人?” “回大人,据王家家丁说,当时除了他们的马车,四下里并没有人走动,此事是个意外。”吴师爷见许知县沉默不语,又道,“难道大人是怀疑萧景田做的手脚?” “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只是萧景田并不知道王大善人在我这里呐!”许知县叹道,“算了,去库房取两棵人参,我这就去王家走一趟。” 王家父子俩接二连三地出事,还真是邪门了。 “是。”吴师爷毕恭毕敬道。 “亲家,你好好养病要紧。”许知县坐在王大善人的床头劝道,“看来萧景田不是个好惹的,租子的事情就按文书上写的来吧!” 王大善人很不情愿地点点头,他突然意识到得罪了萧景田,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倒霉。 “哼,总有一天,我,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鼻青脸肿的王子扬愤然道,许知县却惊讶他难得说话如此流利了一回,只是年轻人难得血气方刚了一回,他也不好说什么丧气的话,只是拍了拍王子扬的肩头,安慰了几句,心情复杂地出了王家。 交了租子,给了老大老二每家一袋白面,麦穗心里一阵轻松,望着院子里满满一屯粮食,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好了,以后可以经常吃白面了。 兴奋之余,她又有些忐忑。 总觉得这么多粮食放在家里太不安全,万一被人进来偷走怎么办? 还有之前在地里看到的那个黑衣人,他们是在没在收割前捣乱,但保不齐他们会来家里偷啊! 又见萧景田整天若无其事的样子,麦穗忍不住提醒道:“你说咱们的粮食放在家里,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招摇什么?”萧景田不可思议道,“这都是咱们自己辛辛苦苦劳动得来的,又不是偷的抢的,你想什么呢?” “我总觉得有人惦记咱们的这些麦子。”麦穗如实道。 “谁惦记给他就是。”萧景田打趣道,“难道你舍不得?” “你舍得你给就是,反正这些麦子都是你种的。”麦穗娇嗔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若是不舍得,我就不给。”萧景田把胳膊搭在她身后的缸沿上,低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反正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暧昧,又见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麦穗腾地红了脸。 “哎呀呀,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你们两口子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吗?”于掌柜一步跨了进来,惊奇地看到小两口正偎依在粮缸前说话,男的一脸温柔,女的则是满脸娇羞,便道,“景田,你丰收了麦子可是成了名人了,连我都惊动了呢!” 麦穗脸更红,忙上前招呼道:“于掌柜,屋里请。” 两人进了屋。 麦穗泡了茶。 “听说你丰收了麦子,我是来跟要白面的。”于掌柜大刺刺地说道,“你收了这么多麦子,我还用去别处买吗?” “我丰收了麦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萧景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这些麦子,给多少钱也不卖。” “为啥?”于掌柜不解。 “明后年不种麦子了,卖了的话,岂不是我们没得吃了。”萧景田抿了口茶,坦然道,“这种麦子不能重茬种,得隔上两三年才行。” “哦,原来如此。”于掌柜恍悟,扭头看了看麦穗,又笑道,“那我说什么也得沾点光才行,你知道,我喜事将近,席上自然需要各种面食,我灶房里忙不过来,不知道弟妹,愿意不愿意帮我做些席面上用的面食。” 麦穗看了看萧景田,见他只是笑,便道:“能为于掌柜尽些绵薄之力,我们当然愿意。” “哈哈哈,还是弟妹痛快。”于掌柜笑道,“景田,你媳妇可是比你爽快啊!”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递给麦穗,说道,“这些是席面上所用的各种点心,就麻烦弟妹了。” “好,我们过两天就开始准备,不会耽误了席面上用的。”麦穗接过清单,细细数了一下,好家伙,足足十二种面食,差不多得用掉一袋子白面。 “不急不急,还有五六天的工夫,头两天蒸好就行。”于掌柜眉开眼笑道,“听说,王大善人找你麻烦了,想要你八成的租子?呵呵,我就知道那个老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仗势欺人惯了,总想占人便宜,我能理解。”萧景田展颜一笑,“只是我纳闷,王公子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第86章 偷听 “我一直以为是你干的呢!”于掌柜看了看麦穗,自知失言,又道,“那个王子扬也活该,成天在镇上欺男霸女,我早就想找人揍他了。” 萧景田笑笑,没吱声。 “你知道这几天王家为什么没来找你麻烦吗?”于掌柜又道,“前几天,我听说王大善人的马车失控掉河沟里去了,王大善人虽然没受什么伤,却受了惊吓,跟他儿子一样,正躺在家里休养呢!” “反正我该交的租子,已经如数给他们送去了,他们的事情再于我无关。”萧景田淡然道,“那块地除了我,谁也种不出庄稼,给他两成租子,是我不愿意跟他们多做纠缠而已。” 萧大叔的口气还不是一般地大哦! 麦穗给两人倒了茶,便退了出去。 她总觉得他们两人当着她的面,说话有所顾忌。 果然,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于掌柜压低声音道:“景田,既然王公子的事情不是你,那你说是不是谢宗主派人干的? 好奇心真的能害死猫。 麦穗忍不住地放慢了脚步。 “谢严不是回京城了吗?”萧景田的声音隐隐传来,“难道这里还有铁血盟的人?” “其实那天谢宗主在走之前,问过我一些你的近况,说你如今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他实在是不放心,但当时他也没说留下人保护你什么的,只是央求我照应你一二而已。”于掌柜说道,“我想他肯定是暗中留了人保护你,谢宗主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年你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岂能忘记?” “你知道我从来不愿意用昔日的人情来让别人为我做事。”萧景田冷声道,“我既然是卸甲归田,自然得有个卸甲归田的样子,若是需要靠别人的保护才能安然度日,那我岂不是成了胆小怕事之辈?你捎话给谢严,若是他在这边留了人给我,让他赶紧把人给我撤掉,我不需要他的保护。” “好,等有机会,我自会捎信给他。”于掌柜点头答应。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孟氏和萧芸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您说我大嫂和二嫂是啥意思啊,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地给您扯衣裳呢!” “我哪知道,你没听你大嫂说,说是你哥哥刚刚拿了月钱,才给我扯衣裳的嘛!” “这也太大手笔了,头一遭啊!” “难道她们有这份孝心。” 麦穗忙闪身去了放粮食的小厢房,顺手取了面盆,准备和面做饭。 铁血盟,卸甲归田。 麦穗回味着两人适才的谈话,只觉心里砰砰跳个不停,难道萧景田之前是加入了那个铁血盟,金盆洗手之后,才卸甲归田的吗? 铁血盟,怎么听也是个江湖组织。 直到萧景田坐在对面吃着饭,麦穗心里还在想着那个铁血盟,她看着面前这个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越发觉得这个人城府极深,纵然面对十里八乡的传言,也不曾为自己辩解几分。 “在想什么?”萧景田吃着饭,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是不是于掌柜委托你的事情,让你犯愁了?若是不想,尽管推了就是。” “不是。”麦穗忙回过神来,想起孟氏和萧芸娘说的话,忙道,“我在想大嫂二嫂给娘扯了衣料,咱们要不要也给娘扯身衣裳。” “既然大嫂二嫂已经给娘扯了衣料了,那咱们还扯了干嘛?”萧景田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她,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又道,“上次去饭馆结算的银子还有吗?这样,你去镇上扯几身新衣裳,听说锦绣绣坊来了新料子。” “大嫂二嫂给娘买衣裳是她们的心意,咱们是咱们的。”麦穗对萧景田的想法顿感无语,又见他提议给自己去锦绣绣坊买衣裳,心里一阵感动,便道,“我还有衣裳穿,等碰到喜欢的衣料,我再买也不迟。” “随你。”萧景田继续低头吃饭。 麦穗做了肉丝面,碧绿的油菜在褐色的浓汤里显得格外娇嫩喜人,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萧景田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提起锦绣绣坊,麦穗不由想起之前在五福馄饨铺里听到的关于九姑跟徐四之间的长长短短,加上于掌柜跟萧景田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心里便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萧景田。 想到于掌柜兴高采烈的样子。 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还有事?”萧景田吃饱了,把碗一推,见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掏出手帕擦擦嘴角,不动声色地说道,“若是你执意要给娘扯衣裳,那就扯好了,不用跟我商量。” “不是因为这事。”麦穗心里挣扎了半天,鼓起勇气道,“我上次跟小六子去锦绣绣坊买网线的时候,听人说那个九姑跟徐四有些纠缠不清,我知道于掌柜跟九姑正在议亲,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这些事情于掌柜都知道。”萧景田淡淡道,“就因为如此,于掌柜才决定娶她过门,把她收于他的羽翼之下保护起来,不让她再四处漂泊。” “啊,原来如此。”麦穗大吃一惊,想不到于掌柜肚量如此之大,竟然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若是成亲后,九姑再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话,于掌柜肯定不会原谅她的。”萧景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尽管安心帮他做面点就好,他是不会因为此事而取消婚事的。” “嗯,好,我知道了。”麦穗顿时感到自己的三观被狠狠地颠覆了几圈,讪讪道,“没想到,你们对此事的反应竟然如此淡定。” “他是他,我是我。”萧景田探究般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跟他是不同的,我是不能容忍的,我的底线比他高,我的女人绝对不允许别人惦记。” 麦穗知趣地闭了嘴。 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该引火上身了。 她觉得萧景田说的那个别人就是吴三郎。 第87章 大姨妈来了 于掌柜没了父母双亲。 婚事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家境殷实,娶得又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方方面面做得很是用心。 孟氏知道他跟萧景田要好,也没拿自己当外人,有板有眼地替他张罗面食,虽然于掌柜是委托给了麦穗,其实都是孟氏在做,麦穗只是帮着打打下手。 和面,发面,揉面。 婆媳俩忙了整整一天,用了一袋子白面,连着蒸了好几大锅面食。 面鱼,花卷,小小的馒头,足足装了四大竹篮。 孟氏还特意剪了好多大红囍字贴在各色面食上,装扮得很是喜庆。 看样子,于掌柜对九姑用情还蛮深的。 当天夜里,萧宗海便和萧景田一起用扁担挑着送去了于家饭馆。 于掌柜成亲那天,麦穗没去,她大姨妈来了。 满打满算,她来到这里,来到萧家已经四个月了,这具身体一直没有来事,她几乎都忘记了女人这一个月一次的麻烦事,却不想久未露面的大姨妈却不期而至。 她不好意思跟萧景田说这些,只说自己肚子疼,不舒服。 萧景田只当她不愿意去,也没说什么,便独自起身出了门。 萧宗海不愿意去凑热闹,扛着锄头出了门。 孟氏也没去,也不让萧芸娘去。 萧芸娘对此很是不满。 她其实很想跟着去。 正巧萧福田和沈氏也接到了请帖,萧芸娘便好说歹说地央求孟氏让大嫂带她去,孟氏拧不过她,只得依她,再三嘱咐沈氏,务必不要让她乱跑。 “小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跑丢了不成?”沈氏翻着白眼道,“你娘就是太惯着她了,都要说婆家的人了,还当小孩子看。” 萧福田只是讪讪地笑。 他总不能帮着媳妇编排他妹妹吧! 萧芸娘很是兴奋,打扮得花枝招展,亲亲热热地挽着沈氏的胳膊,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媳妇,你好些了没有?”孟氏见麦穗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忙问道,“你找啥?” 箱子里没有半块布头,麦穗很是沮丧,尴尬道:“娘,我那个,来事了,没有啥准备,您看能不能给我布头啥的。” “媳妇,你是第一次来葵水?”孟氏很是惊讶,按照这里的风俗,没有来过葵水的女子是不能谈婚论嫁的。 麦穗红着脸点点头。 她在这方面当然是有经验的,只是这里没有卫生巾啥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芸娘用的那些棉布给你。”孟氏暗暗责怪麦三全一家太不地道,若是女子葵水未至就娶进来的,娘家会事先跟婆家讲明这一点,这样婆家就会为新娘单独准备一间屋子住着,等到她初次葵水过后,再择日安排小两口圆房。 传言跟没来葵水的女子那啥,就是禽兽不如,男人会遭雷劈的! 自从这媳妇嫁进来,她就一直希望媳妇尽快给他们家生个一男半女,却不曾想,这个媳妇却是个还未长成的女娃娃。 天哪,幸好儿子还没有跟媳妇圆房,要不然,真的早了雷劈怎么办? 说着,孟氏着急忙慌地去给麦穗取棉布。 “娘,棉布不能共用的。”麦穗听说孟氏要拿小姑子的给她,很是惊悚。 “嗨,你想哪里去了,我当然是给你拿芸娘没用过的了。”孟氏愣了一下,又道,“但凡家里有女儿的,这些东西都是多备的,你放心,够你用的,这些日子,你哪里都不要去,安心在家里呆着,记得千万不要碰冷水,你这是第一次,可不敢在这上面伤了身子。” 她还指望媳妇给她生孙子呢! 麦穗自然不知道婆婆心里的弯弯绕绕,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谢谢娘,我知道了。” 待收拾妥当后,麦穗心安理得地坐在炕上织起了渔网,她问过小孟氏,捕那种海娃娃鱼得需要大眼渔网,还得特别大的那种,她得提前准备,做渔夫的女人就是这样,每天都有织不完的渔网,搓不完的麻绳。 孟氏做好饭菜后,体贴地给麦穗端到炕上,陪她吃完饭后,又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又给她倒了加了红糖的热水,说喝点红糖水,肚子会舒服些。 麦穗喝着红糖水,很是感动,顺便拍了拍婆婆的马屁:“娘,您对我真好。” “你是我媳妇,我当然得对你好。”见麦穗这么一说,孟氏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搓搓衣角,如实道,“娘只是盼着你身子好好的,能早点给我们景田生下一儿半女的,景田也不小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满院子乱跑了。” 麦穗低头不语。 她承认她对萧大叔也有些好感,但是并不代表萧大叔也喜欢她,虽然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日益改善,渐渐融洽,但是毕竟还没有好到要生孩子的地步吧! 她觉得她跟萧大叔之间依然隔着千山万水,两人虽然离得近,却总是在遥望,看不透彼此的心思。 别的不说,萧景田的过去就是个谜。 显然他并不想告诉她,关于他的谜底。 “我知道这些日子,是你受委屈了。”孟氏见麦穗不吱声,想了想,又道,“其实景田也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你一直没来葵水,他不能碰你的,如今你的葵水既然来了,那就是大人了,等过了七八天,你葵水过去,我跟他说,让他早点跟你圆房。” “娘,我们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我……”麦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里有地缝啊,她好想钻进去。 难道古代的婆婆还能掌控儿子和媳妇房里的事情吗? 太恐怖了有没有? 古代太危险了,她要回家,嘤嘤! “我是景田的亲娘,你们的事情我哪能不操心?”孟氏不依不饶地说道,“再说了,哪有成亲不圆房的道理,回头我跟景田说这事。” “哎呀娘,这事您就不用管了。”麦穗羞愧难当道,“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就好。” 就算是他愿意,她现在也还不能接受好吧! 两个并不算熟悉的人就那啥啥,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孟氏见媳妇害羞了,也不好再说什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抱着箩筐回了屋。 第88章 初吻 夜里,萧景田回来的时候。 小孟氏正坐在炕上跟麦穗闲聊,闻见他身上带着一股酒味,笑道:“景田,听说你去喝于掌柜喜酒了?怎么,没喝醉吧?” “你看我像喝醉的样子吗?”萧景田淡淡一笑,看了麦穗一眼,拿着布巾出了屋,去井边提水洗漱。 “景田到现在还是这么爱干净。”小孟氏戳了麦穗一下,笑道,“像景田这样的男人,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几个来,你得知足哦!” “看表姐说的,我哪里不知足了?”麦穗浅笑道,“我若不知足,还能坐在你面前织网吗?” 若是不知足,说不定她早就撒丫子跑了。 古代这么大,不信没有她容身之处。 “既然知足,得赶紧给我们景田怀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小孟氏掩嘴道,“我家狗子跟二丫的婚事定在了年底,你们可得抓紧,要不然,狗子的孩子说不定就抢在你们前头了。” “哎呀表姐,你看你又来了。”麦穗都怀疑是孟氏让她过来点拨她的了,难道他们房里的事情都变成全民关注的重点了? “好了,看你烦的。”小孟氏收拾起箩筐,笑道,“你们赶紧休息,我不再这里碍眼了。” 萧景田洗漱完毕走进来,见小孟氏要走,笑道:“表姐再坐一会儿吧,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走呢!” “那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小孟氏揶揄地笑了笑,抬腿走了出去。 “歇息吧!”萧景田脱鞋上了炕,见麦穗还在摆弄网线,便索性上前收拾起来,沉声道,“以后再弄吧!” 他身上的酒味淡了许多,平添了几分淡淡地皂角的清香,想到孟氏和小孟氏轮番轰炸她的那些话,麦穗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了。 炕上铺的褥子是连在一起的,被子是两条,平日里他们两人是各睡各的被子,麦穗下炕洗漱,萧景田在炕上有条不紊地铺被褥。 待麦穗回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两人的被子挨得很近,枕头也挨得很近,难不成,是孟氏跟他说了啥吗? 麦穗又红了脸,匆匆脱了外衣,躺进了被窝,悄然把枕头往外扯了扯,萧景田也进了旁边的被窝,窸窸窣窣地脱了衣裳,熄了灯。 屋里一片漆黑。 两人头一次离这么近,虽然没说一句话,气氛却是异常暧昧。 “你好点了吗?”里,萧景田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好多了。”麦穗轻声答道。 男人身上清清浅浅的气息将她层层包裹,她心如鹿撞,有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她前世没有谈过恋爱。 只是在高中的时候,曾经暗恋过一个男生,那男生高高的,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笑起来很是干净,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怦然心动,甚至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后来,两人各奔东西。 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也随之他的离去消失了好多年,如今,一朝穿越,阴阳差错地嫁了萧景田,连恋爱的步骤,老天爷都替她省略了。 如今,面对他,她竟然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窒息的感觉,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不容她多想,他的手突然伸进她的被窝里,在她腰间轻轻摩挲了几下,低声道:“麦穗,你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吗?” “怎么这么问?”麦穗被他这么一摸,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吓得一动不敢动,被他粗粝的大手过的腰间,惊起一片酥麻,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炙热。 “你只需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萧景田支起身子,俯身看着她,大手却依然停留在她的腰间,另一只胳膊放在她的头上,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他像是一只潜里,准备随时出击捕获猎物的兽。 “我,我愿意……”麦穗咬了咬唇,红着脸声如细蚊地答道,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索性拽过被子蒙住了头,好尴尬有没有……。 身上的棉被被人一下子了。 随之她整个人便被一个炙热高大的身躯迅速了身下,接着男人微凉的唇肆无忌惮地吻住了她,他舌尖上丝丝袅袅的酒香缠绕着她的唇齿间,他的吻太过用力,太过突然,几乎让她背过气去,她红着脸用力推着他结实的胸膛,道,“景田,萧景田,你快停下。” 她说得愿意不是这个愿意好吧! 难道男人真的都是用思考的生物吗? 萧景田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因为她的阻拦而停下,感受着她的绵软,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都迅速地朝涌去,腰间的离开昂扬地叫嚣起来,他喘着粗气,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瓣,两只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胸前摩挲,急急地扯着她的扣子,麦穗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手,脸红如酡道:“景田,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怎么?你不愿意?”萧景田听她这样说,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沉声道,“你不是说愿意跟我过日子吗?” 既然她愿意,那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心里早已慢慢接受了她是他媳妇的事实,既然是夫妻,他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我,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只是今天不行。”麦穗红着脸道,“我,我身子不方便。” 要不是因为大姨妈,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原来这迟迟不来的大姨妈,是来替她保驾的啊! “你不是说好多了吗?”萧景田见她这样说,自然也不好再作下一步的动作,索性收回手,皱眉问道,“还是你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做我媳妇。” 若是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勉强。 “不是,是我那个来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斑斑点点的月光,她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便鼓起勇气道,“就是,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月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万能的萧大叔知道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不知道,那她岂不是还得跟他好好上一堂生理课…… 萧景田这才彻底松了手,身下的也随之冷了下来,他皱皱眉,体贴地给她往上拽了拽被子:“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没事的,是我开始没告诉你。”麦穗不好意思看他,只是躲在被窝里,把被他的扣子一一扣好,想起刚才他的狂吻,又忍不住蒙住了头,哪有地缝啊她想钻进去。 “睡吧!”萧景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我明天要出趟远海,估计得七八天才能回来。” “嗯,我等你回来。”麦穗轻声应道。 “这可是你说的。”萧景田轻咳一声,伸出粗粝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等着我回来。” 他的声音分明轻柔,像羽毛撩拨在她的耳边一般,痒痒地,麻麻地,麦穗脸又红起来,躲在被窝里点头道:“好。” 第89章 来者不善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身。 想到昨晚的事情,竟然都有些尴尬,甚至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麦穗照例又做了一叠脂油葱花饼让萧景田带在船上吃,又想起婆婆前几天还腌制了一些萝卜干,便又匆匆取出来,倒进布袋里,连同葱花饼一起包起来。 萧景田有条不紊地收拾自己的衣裳,准备了淡水,见麦穗忙里忙外地替他准备吃食,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感动,神差鬼使地伸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轻声道:“辛苦你了。” 不得不承认,身边有个媳妇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奇怪他以前怎么那么排斥她。 “哪有,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麦穗笑笑,经不住又红了脸,什么时候,他跟她如此亲密了。 “景田,这么早就走啊!”窗外传来孟氏的声音。 “是啊,今天是早潮,又是远海,我得出去几天。”萧景田这才松开她,提起包袱和淡水泥罐出了门。 麦穗也跟着起身送他。 “你说你出远海,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给你准备准备。”孟氏跟着身后埋怨道。 “这不都准备好了嘛!”萧景田扬了扬手里的包袱,冲婆媳俩笑了笑,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千万操心些,早点回来。”孟氏嘱咐道。 “知道了,回去吧!”萧景田回头看了看麦穗,淡淡一笑,转身大踏步离去。 麦穗回到屋里,情不自禁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禁又羞又愧,难道就这样,她跟他就成了夫妻? 没有表白,连暗示都没有。 他都没有说出他对她的感觉。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娶进门的妻? 想来想去,麦穗又觉得是她矫情了,他跟她原本就没有爱情,只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亲,她还奢望什么感情,什么心心相印…… 她摸着他睡过的地方,想着他跟她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心里又情不自禁地涌起一丝甜蜜,至少这个男人比她预期得要好上许多,不是吗? 做人不要太贪心。 安安稳稳做他的妻就好,至于她是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也许,实在不应该是她所奢望的吧! 直到她坐在正房吃饭的时候,脑子里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就连孟氏跟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猛然一回神,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忙尴尬道:“娘,您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脸色不好,得注意休息,待会儿吃完了饭,回屋好好躺着,哪里也不要去。”碍于萧宗海在,孟氏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娘,我没事的。”麦穗忙答道,“我吃完饭回去织渔网,哪里也不去。” 正说着,却见六婆喜滋滋地进了门,大呼小叫道:“哎呀,我说亲家嫂子,你们家大喜啊!” 我去,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啊! 就连每次的出场白都是一样的。 “六婆,这又是哪来的喜事啊!”孟氏很是惊讶。 萧宗海原本要出门下地干活的,听六婆这样一说,也忙停下脚步折了回来。 萧芸娘则是来回绞着帕子,忐忑不安地看着六婆,六婆登门,当然是为了她的事情。 “是王大善人家的公子看上你们家闺女了。”六婆拍着大腿,唾沫横飞道,“是昨天在于家那个饭馆,王家大公子也去了,他说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你家闺女,一眼就相中她了。” “王大善人家的公子?”萧宗海怀疑自己听错了。 前段时间刚胡搅蛮缠地过来逼着他们交八成租子,如今竟然敢腆着脸上门求亲? 脑袋被驴踢了吗 “对,就是王大善人家的公子。”六婆并不知道王家逼租子的事情,见萧宗海的表情很是惊讶,忙笑道,“咱们说起来都是自家人,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王大公子除了说话有些不利索以外,是样样都好,听说至今他房里也没有通房啦妾了什么的,是个重情的。” 孟氏讪讪笑道:“王家财大气粗的,我们家算啥。” “这门亲事我们不应。”萧宗海没好气道,“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上人家。” “哎呀瞧瞧你们两口子这态度,你们先听我说。”六婆恨铁不成钢道,“这俗话说得好,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啥高攀不高攀的,是他们看上了你们家女儿,又不是你们家主动求得亲,我都说了,这王大公子也不是多么十全十美的人物,他不是有些口吃嘛,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 王大公子岂止是口吃。 而且他还心里变态。 麦穗腹诽道。 “六婆,此事我们再商量商量吧!”孟氏不好意思一口回绝她,毕竟萧芸娘的亲事,以后还得仰仗她。 “那成,赶明儿我来等你们的好消息。”六婆甩着帕子,扭着腰肢走了。 “他爹,你看这事?”孟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什么看,这事不能成。”萧宗海耷拉着脸道,“若是六婆再来,就说咱们家门楣到底是低了,不敢随意高攀,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 萧芸娘出人意料地没吱声,只是静静地听父亲说,她其实对王大公子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如今得知有人看上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孟氏只是叹气。 六婆得知一家人的意思,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见这家人是铁了心地不同意,才翻了翻白眼,去跟主家复命。 麦穗原本以为此事就算过去了。 哪知,却是刚刚开始。 过了四五天,又一个李媒婆进了门,只是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帮戏班子过来。 舞龙舞狮的队伍从村口开始扭,一直扭到了萧家门口。 鱼嘴村的人顿时沸腾了。 争先恐后地挤到萧家胡同看热闹,把萧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宗海一看来者不善,怒气冲冲地让麦穗去海边把萧福田回来。 第90章 王家来提亲 李媒婆是鱼嘴镇有名的铁嘴。 说好听的,是她嘴上工夫厉害,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说不好听的,是她脸皮极厚,而且极其不要脸。 李媒婆鬓间杂七杂八地堆了好多鲜花,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细棉布衣裙,黑色齐膝丝绸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我说亲家公,亲家母,我李铁嘴做媒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般配的姻缘,王大善人的家世自然不用我说的,那在镇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若是再往上数上个五六代,那跟宫里的,贵妃娘娘都能攀上亲的,若说王家是皇亲国戚,也不为过。” 萧宗海沉着脸,不吱声,他想听她到底是怎么吹捧王家的。 孟氏则倒吸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王大善人门楣富贵,不想还能扯出宫里的亲戚了,也太吓人了。 他们家实在是配不上。 李媒婆见两人沉默不语,以为两口子动了心,愈加起劲,继续唾沫横飞道:“既然王家家世了得,那王大公子更是不用说,你们是没见过,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镇上有姑娘的人家啊,巴不得贴上自家全部家产都想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呢,可是这王大公子人长得好,心气也高,是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可把王大善人和王夫人愁得啊,成天坐在我家,让我给王大公子说亲,哪知王大公子不愿意,老婆子我也犯愁啊!” 说着,又猛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俗话说得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事不怕晚,这一大早,老身还没有起身,那王家家丁便我那个门拍得震天响,就连树上那个喜鹊啊,也喳喳地啄我的窗,慌得我衣裳还没穿,就往外跑……” 正巧麦穗跟萧福田一前一后地进了门,听见李媒婆说她衣裳也没穿就往外跑,麦穗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萧宗海和孟氏只是皱眉。 萧福田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口静静地听,因为走得急,他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他还以为打起来了呢! 原来人家是正儿八经来说亲的。 “不是,是外套也没穿,就往外跑。”李媒婆自知失言,老脸微红,忙道,“这我才知道啊,原来是王大公子看上了你家姑娘了,说你家姑娘俊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非得央求我来你家提亲,这不,为了显示王家的诚意,王大善人特意让我把家里的戏班子给带来了,亲家公,亲家母,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公子,打着灯笼难找,天上地上难寻啊!” 萧芸娘坐在里屋,心情复杂地侧耳倾听。 难道就因为她出门一趟,这么好的事情就落在她身上了? 她顿时有一种踩在棉花上,晕晕乎乎的感觉。 许是说得有些口喝,李媒婆扭头对麦穗说道:“侄媳妇,老身讨口水喝。” “媳妇,快给老嫂子倒水。”孟氏这才想起是自家失了礼数。 麦穗应了一声,给她倒了水。 李媒婆咕咚咕咚喝了水,用袖子擦了嘴角,抱着茶碗继续道:“亲家公,亲家母,老身说了这么多,你们给表个态,说说,这亲事到底是不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姻缘了?” “先前那个六婆过来递过话了,我们没应。”萧宗海面无表情道,“现在我们还是那话,不应,高攀不上,还请王大公子另择良缘吧!” “哎呀亲家公,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啥叫高攀不上。”李媒婆甩着帕子,大呼小叫道,“难道你们是嫌王家礼数不周,还是诚意不足,这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是不假,但凡事得有个分寸不是,这么好的亲事,别的我不敢说,这十里八乡怕是真的不好找了。” “那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没啥关系。”萧福田不耐烦地开了口,啥玩意,他爹都说了不愿意了,怎么还在这里啰嗦。 “哎呀我说这位公子,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怎么会没关系。”李媒婆笑笑,不急不恼地起身出了门,对着门口整以待发的戏班子,扯着嗓子说道,“大伙都扭起来啊,让萧家看看咱们王大善人和王大公子诚意。” 瞬间,门口锣鼓声四起。 舞龙舞狮的队伍扭着秧歌进了院子,在院子里转起了圈。 一片嘈杂。 门口也围满了过来看热闹的人,不时探头探脑地指指点点。 “你这是要干什么?”萧宗海火了,腾地起身道,“快让他们停下停下。” “哎呀我说亲家公,你别急啊,老身也是奉命行事的。”李媒婆讪讪道,“王大善人说了,他们是诚心诚意地上门提亲,一定要扭到你们家同意才行。” “这不是欺负人吗?”萧福田也火了,一把拽着李媒婆,吼道,“赶紧给我走,你就是磨破了嘴皮子,我们家也不应,赶紧滚。” 萧福田身材高大,力气大,李媒婆人长得瘦小,都不到他胸口,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提了出去。 “哪有你们家这样待客的,老身可是来提亲的。”李媒婆手舞足蹈地不肯出去,大声道,“我不走,我不走,我是来提亲的。” “你提亲我们不嫌,但是你赖着不走,是你的不对。”萧宗海没好气道,“老大,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萧福田得了他爹的命令,二话不说,提着李媒婆,穿过舞龙舞狮的队伍,直接扔到了门外。 李媒婆被摔在了地上。 头上的鲜花也散了一地,被几个孩童簇拥着过来踩了个稀巴烂。 气得李媒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哎呀,我是招谁惹谁了,让人家如此侮辱我,我不活了啊!” 众人见李媒婆满身狼狈,一阵哄笑。 “都散了,看什么?”萧福田朝人群吼道。 他现在算是龙叔的人,说话也是有底气的。 众人如鸟散去。 那些舞龙舞狮的人见李媒婆被轰了出去,立刻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送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马车一溜烟扬长而去。 剩下的人则继续在院子里扭着腰肢闹腾,气得萧福田挥着拳头吼道:“滚,都给我滚。” 亲们,今天果果上架了,请亲们继续支持,么么! 第91章 王大公子的口味真重 萧宗海更加气愤。 也抄起棍子出了门,这哪里是来提亲的,分明是来羞辱他们家的。 “爹,我看他们是有备而来,是想故意激怒咱们的。”麦穗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心里大体也看清了他们的意图,忙拦住萧宗海,劝道,“咱们可不能中了他们的激将法。” “是啊他爹,你可不要冲动啊!”孟氏也跟着劝道。 若是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难道咱们家还怕他们不成?”萧宗海铁青着脸道,“这些人分明是王大善人找来闹事的。” “爹,您既然知道他们是来闹事的,就由着他们闹,看他们能闹到什么时候。”麦穗说道,“您想,若是咱们跟他们闹起来,惊动了官府,终究是咱们理亏。” “对,媳妇说得对。”孟氏也反应过来,忙道,“他爹,你别忘了,那王大善人跟许知县是亲家,闹到县衙,咱们也讨不回公道的。” “老大,你住手,由他们闹。”萧宗海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正扭的起劲的戏班子,冲萧福田喊道,“看他们能闹到什么时候。” “爹,您就由着他们折腾吗?”萧福田快被气死了,这些人撵也撵不走,脸皮还真是厚。 “让你进来你就进来。”萧宗海黑着脸道,“咱们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就当咱们请了戏班了。” 萧福田虽然气愤,但也不敢违了萧宗海的话,悻悻地进了屋。 “爹说得对,咱们就当请了戏班子了。”麦穗干脆端了箩筐坐在门口,一边看他们扭秧歌,一边搓着麻绳,浅笑道,“爹,娘,请这么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扭秧歌挺贵的吧?” 萧福田见麦穗竟然还有心情说笑,顿感无语,大踏步坐在炕边生闷气。 “怎么也得百儿八十文钱吧?”孟氏皱眉道,她见萧宗海依然黑着脸,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束手无策地站在门口。 “那今天咱们可赚了。”麦穗起身端了水,继续坐在门口看表演,看得出,这些人的确是训练有素的戏班子,萧家院子虽然不小,但是要在这里舞龙舞狮,却显得有些拥挤,但那些人却舞得有板有眼,丝毫不乱。 打鼓的人一溜站在墙角,磨盘大的牛皮鼓绑在腰上,正敲得起劲,沉闷有力的鼓声配合着清脆缥渺的锣声,此起彼伏,倒也不难听。 “好。”麦穗不时冲他们拍手示意。 引得萧芸娘也在里屋坐不住了,刚想探头出来看看,却挨了萧宗海一记黑脸,她忙吓得缩了回去。 萧芸娘很是不服气。 凭什么媳妇就可以坐在门口看,她当女儿的就不行。 领头那人见这家小媳妇坐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欲哭无泪,他们真的不是来表演什么舞龙舞狮的好吗? 那个结巴公子不是说让他们尽管在萧家闹,最好闹得他们发了火,然后跟他们打起来,这样就可以把萧家人告到衙门里去了吗? 可是眼下,萧家人压根就不想跟他们闹腾,反而若无其事地看起了笑话,尤其是这家小媳妇,分明是个笑里藏刀的主,竟然肆无忌惮地坐在门口看,这是要折腾死他们的节奏啊! 舞龙舞狮,敲锣打鼓也需要力气的好吧? 正骑虎难下之际,却见一辆马车缓缓地在门口停了下来,王子扬玉树临风地下了马车,迈着鹤步走了进来,一眼望见坐在门口一脸淡定的小娘子,便笑笑上前作揖道:“小娘子,在,在下有,有礼了。” 麦穗眼皮抬了抬,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头的淤青犹在,心里腹诽道,不是说他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怎么这么快就能到处走动了,看来,还是揍得轻了。 王子扬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轻笑道:“小娘子,舞龙舞狮好看吗?” 麦穗扭头进了屋。 “敢问王大公子,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萧福田从屋里走出来冷声问道,“我们家是招您惹您了?” “在下带着,带着诚意来提亲呐!”王子扬目光追随着麦穗的身影进了屋,笑道,“难道你们觉得诚意不够吗?” “我们家门楣太低,实在不敢高攀,还望王大公子见谅。”萧宗海忍着怒气道,“若是公子再闹下去,反倒不美。” “你们们闹,闹了吗?”王子扬很是诧异,扭头看着班头。 班头无辜地摇摇头。 哪有闹啊,这不是一直在卖力地敲锣打鼓吗? 这家人连口水也没有给他们喝啊! “王大公子,如今您的戏班子我们也看了,想必他们也累了,您是不是该让他们回去呢?”萧宗海沉着脸道,“实不相瞒,我们家闺女已经许了人家了,还请公子回吧!” “许了人家,还可以退,退嘛!”王子扬不以为然道,“只要我看上的女人,别说是许了人家了,就算她嫁了人,我也是不在乎的。” 萧宗海和萧福田差点崩溃。 嫁了人也不在乎,这个王大公子口味还不是一般地重啊! 父子俩站在那里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一时不知道还说什么好。 原来大户人家的公子,还可以如此地不要脸啊! “既然小娘子看够了,够了你们的舞龙舞狮,那,那,那咱们就走吧,打扰到人家,反倒显得咱们没,没,没礼数。”王子扬意味深长地朝屋里看了一眼,笑道,“迟早有一天,小娘子会明白我,我的心意的。”说着,大手一挥,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班头如释重负。 刚出了村口,却见萧贵田和牛五领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见了王子扬这一群人,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上前挥拳就揍:“敢领着人到我萧家来闹事,是欺负我们萧家没人了吗?” 萧贵田和牛五今天恰巧来海边装船,见萧福田不在鱼塘那边,一问,才知道是王家来家里闹事,便领着人就赶了过来。 戏班子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两帮人顿时打成一团。 萧宗海和萧福田并不知道村口的那场恶战,直到庄栓匆匆跑过来说道:“老四,你家萧贵田和牛五在村口跟王家的人打架,现在都被抓到衙门里去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萧宗海和萧福田一听,撒丫子就往外跑。 麦穗和孟氏面面相觑。 第92章 胳膊肘子往外拐 “石头他爹最是实诚,一心向着这个家,看不得家里人受丁点委屈。”乔氏坐在炕上嘤嘤地哭诉道:“如今他为了小姑的事情,被关进了衙门,可如何是好?” 麦穗和沈氏倚在炕边,沉默不语。 “二嫂,你不要着急。”萧芸娘红着眼圈道,“牛五哥也被抓进去了呢!” “还不都是因为你?”乔氏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好端端地去饭馆干嘛?若是被个正经人盯着,倒也罢了,偏偏让王家的人看上,如今可好,闹了这么大乱子。” 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子,动不动就往外跑。 而且一出去就准出事。 先是那个苏三姑娘,现在是她,真是不知道检点。 “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过于家饭馆不假,但我一晚上跟着大嫂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啊!”萧芸娘觉得她很委屈。 那天在于家饭馆,她一直跟大嫂沈氏在一起呆在后院,根本不曾见过外人,更别说是什么王大公子了。 “好了,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都少说两句吧!”小孟氏忙打断姑嫂俩的争执,说道,“就算王大善人和许知县是姻亲,那许知县也得秉公办事不是?不过是动手打了架,也没什么的,大不了关几天罢了。” “关几天?说得倒轻巧,衙门的牢房那是人呆的地方吗?”乔氏抹着眼泪道,“说起来,我家石头他爹也够倒霉的了,出海被劫持,在家门口被抓进牢里去,我们这都是招谁惹谁了。” “二嫂,这次跟上次不同,你就不要太担心了。”麦穗安慰道,“上次是海蛮子,这次等许知县问明缘由,我二哥也就没事了,说起来,也算是一场误会。” 别看乔氏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出了事就知道哭。 上次哭,这次也哭。 哭就哭吧,还每次都把全家给扯上,硬说萧贵田是为了大家伙才出的事情。 “对,老三媳妇说得在理,咱们也不要太着急。”孟氏叹道,“等你爹和你回来再说,他们这不是去衙门问了嘛,有什么事情咱们全家人担着。” 沈氏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是老二自己太冲动,怨不了别人,谁跟他担着! 男人们不在家。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安慰,又互相暗讽着,吵吵闹闹地说了一后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氏和小孟氏见天色不早了,才各自散去。 剩下乔氏压根就没有打算回镇上的意思,说是要在这里等萧贵田的消息,麦穗很纳闷,难道她家每次出了事,她都要呆在爹娘这里不走吗? 因为石头还在麒麟书院念书,麦穗只得去镇上把石头接了回来,路上,正巧碰到了黄大柱。 黄大柱赶着马车去镇上送货往回走,见了麦穗和石头,忙停下马车,热情地招呼麦穗:“三嫂,上车,我捎你们回村。” 他对麦穗印象很是不错。 毕竟这个女人帮过他好几次。 “那就多谢了。”麦穗笑笑,便领着石头爽快地坐了上去。 “三嫂,听说二哥被关起来了?”黄大柱勒住缰绳,扭头关切地问道,“这事现在怎么样了?” “我还不知道呢?”麦穗把石头抱在怀里,叹道,“我爹跟去衙门里打听消息了,还没有回来。” “三婶,我爹怎么了?”石头稚声稚气地问道,“怎么是你来接我回村。” “你爹没事,是你爷爷奶奶想你了。”麦穗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三嫂,其实这事吧,可大可小。”黄大柱拉了拉缰绳,逐渐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侧身低声道,“我听说这事是冲着三哥去的,就是为了租子的事情,还有,那个王子扬根本就没有见过芸娘,他提哪门子亲?” “难道他们绕这么大圈子,仅仅是为了租子的事情?”麦穗皱眉道,“若是这样,那他们也太不讲理了,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错。” “他们是故意设了圈套,让你们往里跳。”黄大柱见麦穗不相信,又安慰道,““王大善人是出了名的小气,如今见三哥在他地里收了那么多的粮食,而他只得了两成,他怎么甘心?” 黄大柱家跟王家毕竟是远亲,这些事情的弯弯绕绕,他自然知道些。 “可是这事是立了字据的。”麦穗无奈道,“白纸黑字的事情怎么能抵赖?” “这我们都知道,可是王家说了,当初立的是荒地的价格,可是你们收了那么多粮食,摆明了不是荒地。”黄大柱挠挠头,苦笑道,“反正跟他们是有理也说不清,还是等我三哥回来吧!” “眼下,只能这样了。”麦穗点头道。 黄大柱一直把麦穗和石头送到胡同口,才调转马头回了家。 孟氏已经做好了饭。 见麦穗和石头回来,才张罗众人上炕吃饭。 萧福田和沈氏也在。 萧菱儿见了石头,眼前一亮,亲亲热热地上前拉着他的手问道:“学堂好玩吗?你认了几个字了?” “不好玩,夫子管得严。”萧石头撅嘴道,“尤其是那个吴夫子,总是吹胡子瞪眼的。” 萧菱儿只是捂嘴笑。 “你们都不要担心了,龙叔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说是他来解决。”吃饭的时候,萧宗海面无表情道,“此事横竖只是个误会,解释一下,也就没事了,只是到底是老二先动的手,是咱们理亏些。” 孟氏蒸了白面馒头,一大盘土豆炖肉,一大盘炒青菜,还熬了玉米糊糊,很丰盛的晚饭。 “爹,怎么又是咱们理亏?”乔氏吃着白面馒头,不停地给石头碗里夹肉,撇嘴道,“明明是王家先找上门来闹事的,怎么到最后反倒成了咱们的不是了?” “王家先上门不假,但人家没动手。”萧福田忍不住地说道,“原本已经没事了,谁知道老二却跟他们打起来了。” 沈氏没吱声,给女儿的碗里夹满肉以后,只是闷头吃饭,白面馒头蒸得不错,入口绵香,想想自家那点可怜的白面,心里越发越不是滋味。 “那按的说法,是我们石头他爹的不是了?”乔氏满脸不悦道,“爹,您听听,怎么还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再起口角了。”萧宗海沉着脸道,“我打听过了,老二跟牛五他们没有被关进牢房里,而是被押在后堂那边,有龙霸天关照着,他们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这事也怪老二太冲动,怨不得别人。” “爷爷,这不关俺爹的事,那个大柱叔说,那个王家是冲着我三叔去的。”一直窝在乔氏怀里的萧石头听爷爷数落自家老爹,忍不住地插嘴道,“你们不信问我三婶,大柱叔就是这么跟三婶说的。”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着麦穗。 第93章 谁是谁的挡箭牌 “我去接石头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黄大柱,他捎了我们一程。”麦穗见众人表情不一地看着她,便如实道,“然后就聊到了我二哥的事情,他说王家来家里提亲闹事,八成是为了租子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也不觉得此事是萧景田的错。 “就算是这样,那还是老二冲动了。”萧宗海看了看萧福田,说道,“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留个心眼,且不可鲁莽冲动。” 萧福田挠挠头,只是讪讪地笑。 今天若不是他爹和三弟妹拦着,现在呆在县衙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了。 “哼,我说王家怎么会突然到家里来提亲,敢情是因为老三的事情来报复的呐!”乔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白了麦穗一眼,愤然道,“这说到底,是我家石头他爹给老三做了挡箭牌呐,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他二婶,都是一家人,什么挡箭牌不挡箭牌的。”沈氏看了看萧福田,低声道,“再说这事,大家不都是在想办法嘛!” 她的目光在那盘白面馒头上落了落,越发觉得乔氏太不讲理,她应该站在公公婆婆这边才是。 “大嫂说得轻巧,你们一家都高高兴兴在一起,就我家石头他爹在县衙里受苦,难道还不许我们说几句了吗?”乔氏自然不知道沈氏心里的弯弯绕绕,冷笑道,“你们都知道王家是故意闹事,也都知道应该按兵不动,敢情就我家石头他爹傻,担心家里人吃亏,才带了人回来解围,原来就他傻啊!” “二嫂,我们没有那个意思。”麦穗皱眉道,“眼下,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还得想办法解决此事再说。” “解决?怎么解决?人家是冲着老三来的,如今人家不见老三的说法,岂能善罢甘休?”乔氏越说越生气,红着眼圈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应付此事,就我家石头他爹是个傻的,如今他被人抓到县衙,是他自己倒霉罢了。” 说着,她腾地起身,抱起石头下了炕,咬牙切齿道:“爹,石头他爹的事情,也不用你们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保他出来,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了。” “老二媳妇,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没说不管呐!”萧宗海恼火道,“怎么说老二也是我儿子,我岂能坐视不理?” “您有好几个儿子,也不差他一个。”乔氏见公爹这样说,忍不住地放开了哭声,边哭边往外走,孟氏忙追上去,陪着笑脸道,“媳妇,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在家里住下吧!” “我回娘家,找我家兄弟想办法把石头他爹弄出来,嘤嘤。”乔氏猛地推开孟氏就往外走。 孟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沈氏上前一把扶住孟氏,低声道:“娘,老二媳妇就这么个脾气,您不要放在心上。” 孟氏只是叹气。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劝劝她,明天我再去衙门那边看看。”萧宗海黑着脸看了看萧福田和沈氏,毕竟是儿媳妇,他当公爹的又不好对她怎么样。 第二天,萧宗海一大早便去了衙门,不想却吃了闭门羹,门吏说,许知县去了禹州城,并不在县衙,晚上才能回来。 那门吏还算好心,悄声告诉他,闹事的人昨晚大都放了,眼下就关了萧贵田和牛五两个人。 萧宗海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还是等老三回来吧!”孟氏叹道,“老三总有办法的。” 萧景田在她眼里不仅仅是儿子,而且还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眼下只能这样了。”萧宗海皱眉道,“我现在就去问问庄栓,看老三到底啥时候回来。” 庄栓原本跟萧景田一起出的海,可走到半路,庄栓突然犯了旧疾,头痛得厉害,只得匆匆撒了几网,原路返回。 他回来已经两天了。 萧宗海顿时傻眼了,原来萧景田没跟庄栓在一起哪! “爹,要不然咱们去镇上找于掌柜问问,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把我二哥先保释出来。”麦穗提议道,“于掌柜跟景田有些交情,他不会不帮忙的。” 她觉得一味地等萧景田太被动,不如再想想其他法子。 何况王家就是倚仗此事来难为萧景田,就算是萧景田回来,也保不齐被人家羞辱一番。 她不想看着他被人如此拿捏。 “怕是不行。”萧宗海摇头道,“于掌柜跟许知县有些过节,许知县不会卖他这个面子的。” 尽管公爹这么说,麦穗还是去了一趟于家饭馆。 哪知于掌柜新婚燕尔,陪着新夫人回娘家小住,并不在饭馆,麦穗悻悻而返。 走到半路,恰好碰到苏三姑娘。 苏三姑娘正在路边依依不舍地跟一个陌生男子道别,见了麦穗,不冷不热地跟麦穗打着招呼:“弟妹,这么巧,你去镇上了吗?” “是。”麦穗淡淡道。 凭良心说,她对苏三姑娘的确半点好感也没有。 “弟妹,他就是袁庭袁镖头。”苏三姑娘娇羞无比地介绍男子,朗声道,“袁庭跟景田是旧相识,景田认识他的。” “嫂夫人。”袁庭见了麦穗,神色一凛,忙长揖一礼,他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适中,不算太高,相貌还是算周正,举手投足,颇有些练家子气势。 “袁郎,景田比你小,你怎么还称呼她嫂夫人?”苏三姑娘嗔怪道,“按我这边的辈分,她该喊你一声姐夫。” 袁庭只是笑。 “袁镖头。”麦穗忙回礼,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反正见不了几次面,她不想纠正他。 “弟妹,景田在家吗?”苏三姑娘不冷不热地问道,许是当着袁庭的面,她的态度还算和善。 “不在,他出海去了。”麦穗答道。 “袁郎,你听,景田不在家呢!”苏三姑娘娇嗔道,“这下,你该安心回禹州了吧!” 说着,又突然神经质地抓住麦穗的胳膊,亲昵地问道:“弟妹,二表哥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跟王家人打架,现在还被关在县衙没出来?我看他们分明是看景田不在,才故意欺负你们,你放心,等景田回来,绝不会饶了他们的。” “谁知道呢,等景田回来再说吧!”麦穗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嘀咕道,苏三姑娘这是在未婚夫婿面前表现她的贤良淑德吗?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当着袁庭的面,麦穗也不想多说什么。 袁庭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眸底暗了暗,又冲麦穗长揖一礼,神色恭维道:“嫂夫人尽管放心回去,此事定会妥善解决的。” “谢袁镖头吉言。”麦穗盈盈回礼。 夜里,突然刮起大风,吹得窗户上的白麻纸哗啦啦地响,麦穗躺在被窝里,听见外面传来的风声,心里不禁替萧景田捏了一把汗,这么大的风,那船在海上还不知道怎么难行呢! 正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砰砰地敲门声:“爹娘,快开门,我回来了。” 是萧景田回来了吗? 麦穗匆匆起身穿衣。 第94章 遇到海蛮子了 正房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来了来了。”萧宗海披衣出来开门,见是萧贵田,心里一喜,忙问道:“老二,你怎么回来的?” “爹,这事以后再说,你快去海边看看吧,跟老三一起出海的那些人回来了。”萧贵田走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们在海上碰到了海蛮子,唯独咱家老三没回来。” “什么?就老三没回来?”萧宗海脑袋嗡地一声响,撒腿就往海边跑。 “爹,您等等我,我跟您一起去。”萧贵田抹了一把汗,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后跟,就撒丫子跑了出去。 麦穗心里一沉,也跟着去了海边。 海边一片嘈杂。 出海归来的渔民情绪很是激动,有的甚至抱着前来迎接他们的家人不放,喃喃道:“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这不是做梦吧!” 见了萧宗海和萧福田,他们又涌上来,将父子俩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我们这次走了是有些远,就是齐州地界北面的那个暗礁岛撒了几网,景田会看潮水,我们在那里很快装满了船,而且还把船上的鱼去暗礁岛卖了。” “然后我们又开始返航,去千崖岛附近撒了几网,本来挺顺利的,可是很不巧,刚到千崖岛那边就碰到了海蛮子。” “他们的船比景田的船还要大,而且有十几个人,呐喊着让我们把货物和银子留下,当然风浪很大,加上他们的船横冲直撞的,我们船上有鱼,本身就吃水重,根本无力反击。” “幸好景田反应快,大声喊着让我们分散开先走,他却一个人划着船迎了上去,拦住海蛮子的船。” “我们怀疑那些海蛮子劫了景田的船,把他也带走了。” 麦穗站在人群外,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两腿发软,萧景田掩护了所有的渔船,然后他被海蛮子抓去了? 她觉得她的心像是瞬间跌进了无底深渊般的空洞,他是那么自信,沉稳,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可是如今,却唯独他出了事…… 孟氏也闻讯赶来,得知事情的经过,忍不住抱着麦穗大哭起来,麦穗也跟着红了眼圈,婆媳俩相拥而泣。 萧宗海长叹一声,抱头蹲在沙滩上,沉默不语。 刚回来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又出了事。 “爹,娘,你们都不要伤心了。”萧贵田安慰道,“那些海蛮子也没啥可怕的,上次我还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景田跟你不一样。”萧宗海叹道,“你那次是人多,又是龙霸天的人,是龙霸天找了总兵府出面把你们赎回来的,景田这次是一个人,我想总兵府是不会为了他一个人出面的。” “那,那怎么办?”萧贵田想想也是,暗自庆幸他跟了龙叔,这次他被顺利地从衙门里放了出来,不用问,肯定也是龙叔帮的忙。 “小六子呢?”萧宗海突然问道。 “小六子也在景田的船上呢!”姜木鱼低头站在萧宗海身后,不等萧宗海问,哭丧着脸道,“姑父,当时情况紧急,景田一个劲地吼着让我们赶紧走,我们是没办法,不是不管他。” “我知道景田的脾气,他那么做,也对。”萧宗海看了看满身狼狈的姜木鱼,拍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快回去歇歇吧,我在这里等等景田。” 海边顿时沉默了。 渔民们不约而同地在沙滩上坐下来,谁也没有离去,任凭不断涌过来的海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这片带给他们希望的大海,也带给了他们噩梦般的回忆。 “你们大家都回吧!”萧宗海有气无力道。 众人依然纹丝不动。 他们当然理解萧家人此时的心情,要不是萧景田,现在站在海边哭的人,就是他们的父母妻儿了。 “爹,咱们还是回去吧,您不回去,他们是不会回去的。”萧福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萧宗海身边,挽起他的胳膊,叹道,“景田怎么说也比我们这些人机灵,他肯定会没事的,等明天,我就带几个人沿途再去找找。” “就是啊爹,咱们回去吧!”萧贵田也上前安慰道,“若是景田真的被劫了,那些海蛮子肯定会来信的,等他们来了信,咱们再做商议。” 萧宗海这才慢慢起身,领着一家人上了岸堤,一声不吭地回了家。 牛五听说此事后,自告奋勇地要跟萧福田一起去找人,却被萧宗海拦住了:“人寻人,最是心焦,别是景田没事,你们俩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信景田,他会很快回来的。” “爹,那咱们就这么等着吗?”萧福田皱眉问道。 “当然不是。”萧宗海皱眉道,“景田毕竟在是海上出了事,得让官府知道才是。” 萧贵田自告奋勇去衙门报了官。 许知县打着哈哈说知道了,还说会尽快上报总兵府。 乔氏得知萧景田出了事,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哼哼,果然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王家的事情让萧贵田背了黑锅,可是萧景田却在海上碰到了海蛮子,这就是报应。 “你瞎说什么?那是我兄弟。”萧贵田愤然道,“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你说话还有没有良心。” “萧贵田,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拿你当什么了?”乔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说道,“你明明是为了这个家出的事情,可是他们不但不理解你,反而怪你冲动,说你没脑子,你才是分不出亲疏,没良心的那个!” 说着,乔氏又把他被抓进县衙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了他一番:“你说,你在他们心里算个啥?他们出了事,你瞻前顾后地跑着报官找人,可是你出了事呢?他们只会怪你鲁莽冲动,这就是你爹跟你亲兄弟!” 萧贵田见媳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才知道,原来在他被抓的那个时候,他爹并没有想着怎么保释他出来,反而说他冲动鲁莽,殊不知,他当时听了王家人去家里闹事,是多么的生气和愤怒…… “反正我说了,从此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来往了。”乔氏咬牙切齿道,“上次你被海蛮子劫了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他们对你哪里还有一点所谓的亲情,我看啥都没有。” 萧贵田皱皱眉,没再吱声。 “萧景田不肯为我所用,如今他自己被海蛮子抓了去,是他自己倒霉,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回来。”龙霸天得知后,冷笑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知道,在鱼嘴镇,没有了我龙霸天的照拂,是很难混下去的。” “那是,这个萧景田就是刺儿头,平日里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岂能真心帮他。”许知县翘着二郎腿,不以为然道,“再说那总兵府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若是没有些黄白之物孝敬,怕是连门也进不去。” “那咱们就看看他如何脱身吧!”龙霸天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道,“反正我的船已经跟那些海蛮子打好招呼了,也再不怕被他们打劫了,萧景田这个人,我是再也用不着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的海上巡防营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许知县皱眉道,“既然总兵府跟那些海蛮子都穿一条裤子,那我实在是不必大费周章地操练巡抚营了。” “大人英明。”龙霸天嘴角扯了扯,说道,“若是那些渔民们识趣,入了我的门下,自然有他们的好处,若是他们跟萧景田一样不识抬举,那萧景田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除非他们不想出海了。” “等我找机会会提点他们一下,我不信他们都是榆木疙瘩。”许知县意味深长道,“得让那些泥腿子知道,光干活卖苦力是不够的,得想办法找个倚仗才行。” 五天过去了。 萧景田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孟氏再也坐不住了,拉着麦穗去了村东头的狐大仙家里。 第95章 跟着婆婆去求仙 狐大仙家的房子院子都很破旧,给人一种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大的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只芦花老母鸡领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崽在草丛里刨食吃,见了生人倒也不怕,耀武扬威地从婆媳俩面前走过。 孟氏来过好几次,熟门熟路地领着麦穗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进门就摆着个神案,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神像,案几上青烟萦绕,檀香四溢。 孟氏从怀里掏出一个铜板,放进了一侧的箩筐里,又从另一个箩筐里取了三炷香,毕恭毕敬地放在香炉里,然后又跪在蒲团上连磕了三个头。 麦穗也忙学着婆婆的样子,放了一枚铜钱,取了香,满脸虔诚地磕了头。 孟氏才领着她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里屋的窗户有一半是用旧布遮住的,光线很是昏暗。 待适应了屋里的光线,麦穗才看清屋里有铺大炕,大炕上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那老妇人黑瘦黑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见了孟氏,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嗓音粗哑地问道:“侄媳妇,你又来了?坐吧!” “婶子,我又来麻烦您了。”孟氏有些尴尬地笑道,“不知道狐大仙今天在不在家?” 麦穗闻言,很是惊讶。 难道这个老妇人不是狐大仙? “我问问她。”老妇人笑笑,打量了一眼麦穗,抬起树皮般干裂的手指了指立在墙角的水壶,说道,“媳妇,你给我倒点水,我请请大仙来。” 孟氏立刻转身去柜子上取了茶碗,放在炕上。。 麦穗愣了一下,忙拿起茶壶给她倒满水,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她虽然不信鬼神,但面对如此诡异的老妇人,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紧张,仿佛萧景田的生死就掌握在她手里一样。 老妇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而后又背过身区,面对着窗户,噗地一声,把口里的水全都喷到了窗户的旧布上,把麦穗吓了一大跳。 孟氏到底是来过几次,并不觉得稀奇,只是有些焦虑地看着那老妇人,待老妇人转了身,拢了拢额前的乱发,目光变得异常诡异,声音也随之变得尖尖的,细细的:“老太太,你来干嘛?” 麦穗更加惊讶。 不过是喝了一杯水,这老妇人的声音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同? 她又想起上次那九个小面鱼被黄大柱偷偷从石头上拿走的事,越发纳闷,在她心目中,这都是骗人的,她之所以陪着孟氏来这里,只是寻求点心理寄托罢了,可是眼前这老妇人,却分明不想她印象中的那样,她竟然会变声? 这让麦穗觉得很神奇。 “大仙,我儿子在海上出了事,麻烦您给算算,他到底是怎么了?”孟氏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放在炕上,神色卑微道,“这是我儿子的生辰八字,麻烦您再给瞧瞧。” “罢罢罢,你收起来吧!”老妇人突然掩面道,“武曲星君的八字老身记住了,不用再看了,看一次便会减寿一年,他没事,你们回去吧!” 麦穗一头雾水。 她说萧景田是武曲星君? 只听说文曲星,没听说过武曲星啊! 不过,她听这老妇人这么说,心里稍稍安慰了些,没出事就好。 “可是大仙,他在海上遇到了海蛮子,外面风还这么大。”孟氏倚在炕边不肯走,颤声问道,“求大仙给我们个破解的法子,让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老身说过了,他没事,你们回去再蒸九个小面鱼摆摆等着就行。”老妇人的目光在麦穗身上落了落,冲麦穗说道,“他命里有你,你命里有他,你都好好地在这里坐着,他能有什么事,你且等着,你很快就见到他了。” “大仙,这次是什么打了他的灾?”孟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次啥也不是,是他命里的劫数而已。”老妇人闭上眼睛,尖细的嗓音喃喃道:“武曲星错位,这些劫数都是在所难免的。” “大仙可有破解的法子?”孟氏问道,她恨不得让大仙把萧景田所有的灾难都算出来,好一一防备。 “武曲星归位,劫数可免。”老妇人面无表情道,她顿了顿,又打了个激灵,怔怔地看了婆媳俩,嗓音低哑道,“狐大仙说了啥?” 麦穗愈加惊奇。 难道那狐大仙的话,她是不知道的吗? “婶子,狐大仙说没事。”孟氏知道大仙走了,忙毕恭毕敬地朝凭空拜了拜,拉着麦穗坐下,低声问道,“这次我缠着大仙问了好多,大仙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狐大仙最是仁慈。”老妇人笑着答道。 孟氏这才放了心。 出了大仙家门口,麦穗低声问道:“娘,她真的被狐大仙附了身吗?” 此事真是诡异。 她觉得比她穿越还要诡异。 “嘘,媳妇,你可不敢这么问。”孟氏忙左右环视了一下,低声道,“刚才你也看见了,那狐大仙就是来过的,心诚才灵。” “那,她是黄大柱的啥亲戚?”麦穗想起了那次跟萧景田在海边亲眼看到黄大柱去拿供品的事情。 “她是黄大柱的外祖母。”孟氏说着,又看了看麦穗,道,“你问这个干嘛?” “没啥,随便问问。”麦穗这才恍悟。 “媳妇,你放心,大仙说景田没事,那景田肯定会没事的。”孟氏笑道,“咱们这就回家做面鱼,摆摆供,我想,景田很快就回来了。” 婆媳俩刚进了胡同口,却看见小六子正匆匆朝她们走来:“婶子,三嫂,你们去哪里了,我正到处找你们呢!” “小六子,你三哥回来了?”麦穗又惊又喜地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孟氏也喜出望外地迎上前去。 这狐大仙也太灵了吧? “三嫂,你放心,我三哥没事。”小六子笑道,“咱们长话短说,反正你回家收拾收拾,我三哥让我回来接你跟婶子呢!” “接我们?”麦穗愣了,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三哥现在在暗礁岛,你去了就知道了。”小六子兴奋道,“三嫂你不知道,我和三哥捞了好多海娃娃鱼呢,这才接你们过去,就是让你们帮着晒海娃娃鱼呢!” “不是碰到海蛮子了吗?”麦穗听糊涂了,“怎么又去捞海娃娃鱼了呢!” “走走走,咱们回家说。”孟氏一听萧景田没事,忙高兴招呼小六子回了家。 第96章 一起去暗礁岛 那天萧景田领着船队往回走,的确是碰到了海蛮子。 但萧景田在掩护村里人走了以后,还没有来得及过招,海上便起了大风,那些海蛮子都自顾不暇,哪里还顾上抢劫他们。 他们的船在海上颠簸了大半夜,便被一路吹到了暗礁岛,而那些海蛮子却吹得不知去向。 本来打算天亮后回的,萧景田却发现这暗礁岛周围海娃娃鱼突然变得多了起来,便索性冒着风浪在附近捞了好几天的海娃娃鱼,待风浪停了,才让小六子回来报平安,让他回来把孟氏和麦穗接过去帮着晒海娃娃鱼。 “小六子,你说你三哥捞了不少海娃娃鱼吗?”麦穗顿感意外,不是说遇到海蛮子了吗? 怎么又突然捞鱼去了? “对,我们捞了不少呢!”小六子嘿嘿笑道,“反正咱们的船根本运不回来,得就地晒干了才行。” “只去两个人怎么够,干脆都去吧!”萧宗海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起身道,“人多手快,早晒完了早回来,别的不敢说,晒海娃娃鱼,我还是很拿手的。” “对对对,一起去,我这就收拾收拾,咱们都去。”孟氏喜滋滋地去收拾行李,萧芸娘听说要出远门,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忙动手收拾自己的包袱。 “芸娘留下,看门。”萧宗海说道,“姑娘家家的,乱跑什么?” “爹,娘,你们就让我去吧!”萧芸娘央求道,“我一个人在家里多闷啊!” “家里总得有个看门。”萧宗海训斥道,“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去玩的,是要去晒海娃娃鱼的,你去能顶什么事?” 萧芸娘只好作罢。 小六子看着孟氏收拾的东西,很是无语。 除了随身带的衣物,竟然还有一袋白面,一篮子青菜,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这么多人去了,总得吃饭,买人家的多贵,自己做着吃就好。”孟氏见小六子很是惊讶,忙解释道,“不怕,就说是我非要带的。” “那就带上吧!”小六子嘿嘿笑道,“反正船大,装得下!” 萧景田毕竟是他东家,人家家里人愿意带什么,他自然不好说啥,再说了,这一去起码得半个多月,自己带点粮食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萧宗海和小六子轮流划着船。 终于在暮色时分到了暗礁岛。 暗礁岛跟千崖岛一样,也是四面环海,所不同的,暗礁岛的位置有些偏辟,并非是海上的来往要道。 时值黄昏,正是岛上居民做饭的时候,炊烟袅袅,晚霞满天,岛上住的人不多,颇有些世外桃源的韵味。 萧景田在靠海边的地方竟然难得地租下了一个小院,小院后面是个大鱼塘,这院子就是原来看鱼人住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给废弃了。 半个多月不见,麦穗再见到萧景田,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的脸变得黑了些,身上也似乎更健壮了些,眉眼间平添了些许她所陌生的冷淡和疏离。 直到孟氏和萧宗海拉着他问长问短地问了半天,直到问得没话可问的时候,老两口才忙着去安顿行李,准备做饭。 萧景田这才走到麦穗面前,上下端详了她一番,低头问道:“怎么见了我,也不说话?” 明明是他连看都没有看自己,她怎么说话? “这不是还没有机会说话嘛!”麦穗站在他面前,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脸红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我想吃你做的面了。” “那我给你做去,娘带了一袋白面来。”麦穗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嗓音低醇道,“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麦穗见他这样问,腾地红了脸。 要不要这么直接…… “想我什么了?”萧景田不依不饶地问道,漫天橙色的霞光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铺展开来,映得他的脸格外的了。”萧景田把面推给孟氏,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扭头看了看麦穗,意犹未尽道,“这面真好吃,明天早上再做。” “来得时候匆忙,就带了一袋白面,早知道多带点来。”孟氏说道,“要不,过几天吃完了,再让小六子跟我回家取点来。” “娘,您这是准备在这里过日子呐!”萧景田浅笑道,“这几天阳光好,晒个七八天就行。” 孟氏一抬头猛然看见萧景田在笑,顿时有些恍惚起来,她对这个儿子的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她不记得他也会笑的。 “你娘就是这样,过日子不会精打细算。”萧宗海放下碗筷,皱眉道,“来的时候就知道取白面,也不知道多带点粗粮过来,也就是仗着家里麦子多,要不然,早早被折腾上了。” “我这不是觉得穷家富路,在外面让你们吃得好点吗?”孟氏嗔怪道,“你会精打细算,你怎么不提醒我?” “娘们的事情就是娘们的事情,还用着我一个大男人提醒了?”萧宗海据理力争道,“要是我事事操心,你又该说我啰嗦了。”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无理也要挣上三分。”孟氏白了他一眼,下炕收拾碗筷。 麦穗抿嘴笑笑,也穿鞋下炕,帮婆婆一起收拾灶房。 还没见过公公婆婆如此斗嘴过呢! “穗儿,你跟我来一下,帮我把船上的被子取回来。”萧景田轻咳一声,招呼道,“这屋里没被子,只能盖船上的。” “你快去吧!我一个人收拾就行。”孟氏接过她手里的碗筷道。 萧宗海皱皱眉,心里嘀咕道,拿个被子还用着两个人了? “好,那走吧!”麦穗见萧景田当着公公婆婆的面邀请自己,脸腾地红了起来,但又不好拒绝,便擦擦手,跟着萧景田出了屋。 第97章 两人在船上 月上树梢。 映得四下里一片清亮。 两人出了门,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朝海边走去。 月光照在海面上,白茫茫地一片,甚至还能看清从海面急急掠过的海鸟,海浪一波一波地翻腾着,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礁石,激起万丈浪花,浪花咆哮着翻滚着,涌到岸边,漾起无数白色的泡沫,瞬间,那些泡沫又随着浪头回到海里,等待下一次潮涌再把它们推上岸来。 萧景田的木船就泊在岸边,随着潮水的涌来轻轻摇晃。 “咱们上去坐坐吧!”萧景田提议道。 “好。”麦穗点头应道。 “抱紧我。”萧景田突然说道。 “什么?”麦穗有些茫然。 “你确定自己能上了船?”萧景田目光含笑地望着她,月色下,他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 木船来来回回地在海面上摇晃不止,她的确是上不去的,就连来的时候下船,也是萧景田把她扶下来的。 麦穗二话不说,伸手抱住了他健壮的腰身,心里暗忖道,这是她的夫君,她对他并不排斥,而是有了好感,她愿意跟他亲近的。 萧景田低头看了看她,笑笑,也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两人挨得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两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有动。 麦穗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他到底是想干嘛? 萧景田突然弯腰抱起了她,纵身一跃,耳边是热的,风是凉的,他轻轻浅浅的气息层层包裹着她,瞬间,两人便稳稳地落在了船上。 初秋的夜有些清凉。 尤其海上湿气更重,麦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去睡舱取被子,却被他从身后一下子压倒在睡舱里,他滚烫的唇炙热地吻上了她柔嫩的唇瓣,吻得她几近窒息,他她身上,哑声问道:“你到底想不想我?” 没有她在身边,他竟然觉得很是落寂。 “想了。”麦穗被他,感受着他腰间的,脸红如酡地不好意思看他,她甚至听不见四下里海浪的声音,只觉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他和她。 她望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她承认她对他是有好感的,但是她觉得仅仅是好感而已,从心理上,她还没有想跟他有夫妻之实的准备,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对她来说,还是谜一样的存在。 但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若是他想要她,她又不能拒绝,毕竟她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既然想过日子,那这样的事情又是理所当然的。 她并非矫情,而是觉得很纠结。 不容她多想,他再次吻住了她,那种陌生酥麻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能自己,木船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不止,他的手不安分地她的扣子探了进去,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惊起她一阵酥麻,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说道:“景田,我不想在这里。” 麦穗心里很是紧张。 他不会想在这里要了她吧? 就算是她愿意接受他,那起码也得回家吧! 萧景田不说话,一把她的胸衣,肆无忌惮地吻上了她胸前的丰盈,那种难言的触电般的感觉让她几近羞愧,她在他无力的挣扎着,低低道,“景田,别这样……”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在这里要了她怎么办? 他那么有力,她又拦不住他…… “三哥,三嫂,你们在船上吗?”小六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小六子来了。”麦穗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耳红面赤地扣着被他的扣子和衣襟,若是被小六子看见,她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倒是萧景田意犹未尽地看着面前衣襟半掩的女人,喉咙动了动,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再次吻住了她白皙纤细的脖子,慌得麦穗连连后退,忙道:“小六子来了呢!” “三哥三嫂,婶子说你们过来取被子,让我过来看看,怎么还不回去。”小六子站在船上仰头问道。 木船很高。 萧景田和麦穗又是躺在船舱里。 小六子看不真切,但听见船舱里有异样的声响,便又问道:“三哥,你在吗?” “你先回去,我们坐一会儿就回。”萧景田理理衣衫,面无表情道,“你三嫂想要看看这边的海,我陪她呆一会儿。” 什么叫她要看海…… 萧大叔撒起谎来,还真是淡定。 “噢,那我回了,你们看完海,也赶紧回去。”小六子生性单纯,也没想那么多,继续仰着头笑道,“我又钓了不少虾,明天早上又可以让我三嫂给咱们做面吃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萧景田有些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这个臭小子打扰了他的兴致,他心里正恼着,哪有心情听他钓了几根虾。 “嘿嘿,那三哥我先走了哈!”小六子嘿嘿笑着走了。 “咱们也回去吧!”两人说话的空,麦穗已经理好了衣裳,麻利地把睡舱里的被褥卷了起来。 “就这么不想跟我多呆一会儿?”萧景田打趣道。 “走啦!”麦穗拽了拽他的衣角,脸红道,“天色不早了呢!” “好,我听媳妇的,回家。”萧景田低醇道,他的声音很是暧昧,麦穗再次红了脸。 萧景田见他的小媳妇害羞了,也就不再打趣她,索性连她带被子一起抱住,身形利索地跳下木船,稳稳地落在沙滩上,没有放下她,反而继续往前走。 “你放我下来。”麦穗跟被褥一起被他抱在怀里,顿觉尴尬,忙道,“若是让人看见,多不好。” “你怕被别人看见?”萧景田问道。 “当然了,爹娘都在呢!”麦穗在他怀里挣扎道,“快放我下来。” 萧景田笑笑,只好把她放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小院。 “怎么去了这么久?”孟氏迎出来问道。 “我们去别的地方走了走。”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答道,从怀里抽出一条被子,递给孟氏,“收拾收拾睡吧,明天还得收拾鱼。” 小院就三间正房,两边是卧房,中间是做饭用的灶房。 孟氏和麦穗住西间,萧景田萧宗海和小六子住在东间,东间的炕稍微大一些。 夜里,麦穗想到刚才萧景田在船上忘情地亲吻她的场景,情不自禁地红了脸,怎么想都觉得两人像般在船上私会一样,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是想念她的吧? 越想脸越红。 “媳妇,你怎么了?”孟氏见麦穗翻来覆去地在炕上烙饼,忙问道,“是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麦穗忙尴尬道,“可能是走路走乏了,腿有些抽筋,很快就好了。” “噢,那快睡吧!”孟氏打着哈欠道。 “嗯,睡觉。”麦穗不敢再乱动,规规矩矩地躺好,一闭上眼睛,眼前竟然全是萧景田的影子,他生气的样子,他笑着的样子…… 唉,难道自己对他不是好感,是喜欢? 想着想着,才不知不觉地睡去。 东间的萧景田也没有睡着,他还在回味他媳妇的甘甜的体香和柔软的身子,他有些懊恼,找院子的时候应该找个大一些的,这样算怎么回事? 第98章 被他嫌弃了 第二天,一家人吃了饭,便开始收拾萧景田捞回来的那些海娃娃鱼。 那些海娃娃鱼就在屋后的鱼塘里,有海水浸泡着,还很新鲜,有的鱼甚至还活蹦乱跳的。 去皮,撒盐腌制,晾晒。 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撒盐腌制得需要一天的时间,还得占用鱼塘来腌制,萧景田和小六子也没有出海,两人也呆在屋后的鱼塘边忙活。 麦穗刚刚坐下动手剥鱼皮,剥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被萧景田嫌弃上了:“你剥的这么慢,啥时候能剥完?还有,你剥的也不干净,你看鱼尾巴上还带着皮呢!” “我以前没剥过鱼皮,慢慢学着不就会了。”麦穗见她剥的的确不如公婆他们,甚至连小六子也赶不上,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应该当面数落她吧! “算了,你还是做饭去吧!”萧景田大手一挥,皱眉道,“这些鱼,我们四个人很快就剥完了,不用你了。” “做饭?”麦穗惊讶道,他刚刚吃完饭好吧? 萧宗海看看儿子,又看看媳妇,皱皱眉,没吱声。 小六子像是没听见他们说话似的,麻利地剥着鱼皮,他干活的时候很投入,很少说话。 “景田,你不要嫌弃你媳妇,她以为没剥过,你让她慢慢学着就行。”孟氏嗔怪道,“你看看你,干点活就吹瞪眼的,你就不能对媳妇好点?” 麦穗听孟氏这么说,也觉得委屈,她做不好就让她慢慢做呗,哪能这样当众数落她,昨晚还情意绵绵的样子,睡了一觉起来,就翻脸不认人了,什么人啊! “我渴了,先去烧点水去吧!”萧景田看了麦穗一眼,又道,“昨天我瞧着这鱼塘四下里全是野茶,这种茶爹也爱喝,你过去多采点,放锅里炒炒,泡壶茶给我们喝吧!反正你剥的那么慢,也不差你那点。” “我瞧着这野茶比咱们那边的要好很多,老三媳妇,这里不用你了,你去采茶吧!”萧宗海看看萧景田,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记住,要采枝头上那两三片嫩芽芽。” “炒得时候不要大火,慢慢用小火烘焙着就行。”孟氏也嘱咐道,她只当自己儿子脾气不好,担心儿媳多心,便也跟着顺手推舟。 “好,那我去了。”麦穗有些尴尬地起身回院子洗了手,提了竹篮,返回来去了鱼塘不远处的山岗上采野茶。 这种野茶树长得郁郁葱葱的,仅有半人高,枝条上挑着几片黄青色的嫩叶,很好采。 偶尔触到萧景田看过来的目光,她赌气般扭过头,不看他,当着公婆的面,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采满了篮子,她又回屋炒茶,烧水,给他们泡茶。 待她把清香四溢的茶端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惊觉已经到了晌午,这下是真的该做饭了。 中午依然做了青菜虾仁面。 吃饭的时候,萧景田漫不经心地跟孟氏说道:“娘,我想吃饺子了,后晌你跟穗儿去前面村子里割点肉,晚上咱们吃饺子吧!” 小六子眼前一亮。 “可是鱼塘里那么多鱼还没有剥完呢!”孟氏是个有活干不完就睡不着觉的主,便道,“你想吃饺子,明天再吃。” “村里也不是天天杀的。”萧景田看了麦穗一眼,又道,“要不然你自己去,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有个肉铺子,回来的时候,再顺着路回来,不要拐弯,要不然,你又迷路了。” 麦穗没搭理他。 他还好意思提迷路这件事情。 “既然老三想吃饺子,那就包呗!”萧宗海不紧不慢道,“反正活也不急,今天剥不完,明天剥就是。” 吃完饭,收拾了。 麦穗便出门去割肉,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小六子在身后喊她:“三嫂,等等我。” “你怎么来了?”麦穗问道。 小六子挠挠头,嘿嘿笑道:“我三哥怕你迷路,让我跟你一起去。” 麦穗:“……” “三嫂,你包饺子用什么菜包啊!”小六子问道。 “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麦穗反问。 “只要是三嫂包的,俺都喜欢。”小六子狗腿道。 他一个人过,吃东西自然是糊弄糊弄,饿不死就行。 可自从跟了萧景田,也经常吃麦穗做的饭,才知道原来饭菜竟然可以做得这么香,顿时觉得活着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麦穗知道小六子一个人过得清苦,同情心顿时了。 “我最喜欢吃韭菜馅的。”小六子想也不想地答道。 “好,那今晚咱们就吃韭菜馅的。”麦穗当下拍板道。 “真的?”小六子顿觉不可思议,心里被狠狠地感动了一番,好多年没有人这样问他,问他喜欢吃什么。 “当然。”麦穗浅笑道,“我也喜欢吃韭菜,以后家里做了韭菜饺子,嫂子喊你。” “那敢情好。”小六子嘿嘿地笑。 他们住的小院离村子不远。 顺着门前的小路一直走,果然到了肉铺。 肉铺刚刚杀了,周围围满了等待买肉的人,村子小,不经常杀,大都是提前预定,待预定的人数差不多了,才定下杀的日子。 小六子解释道。 麦穗这才恍悟,怪不得萧景田非要今天吃饺子呢! 由于他们不是提前预定的,只好在后面耐心地等。 两人都是生面孔,引来四下里不少目光。 麦穗原以为到最后剩下的肉,会都是肥肉,却不想剩下的全是瘦肉,这让她很是奇怪。 在她印象中,肥肉是不好的肉,瘦肉才是好肉。 “哎呀,怎么全剩下瘦肉了?”小六子竟然也埋怨道,“瘦肉不好吃,肥肉才好吃,老板,还有没有肥肉了?” “没有了,就剩下这些了。”老板笑道,“瘦肉也很好吃的,我给你们便宜点,割点吧!” 麦穗心花怒放,割了一大块瘦肉,领着垂头丧气的小六子,去路边韭菜地里买了人家一把韭菜,兴高采烈地回了小院。 早上的时候,她看到有五六条小鲅鱼被萧景田丢弃在鱼塘边上,便如视珍宝地捡了回来,准备包韭菜鲅鱼饺子。 和面,剁肉,洗菜,掏鲅鱼肉。 麦穗做得很熟练。 资深吃货嘛! 前世又一个人住宿舍住了那么久,自然啥都会。 鱼塘那边,萧景田又嚷嚷着要喝茶。 麦穗便又烧了水,给他们泡茶喝。 待包完饺子,鱼塘那边的活已经接近尾声了,去了皮去了内脏的海娃娃鱼全都被腌制在鱼塘里,等腌制就可以晾晒了,晾晒干了,就能拿到千崖岛那边去卖了。 看着满满一鱼塘鲜嫩的海娃娃鱼,麦穗心里很是得意,全都是银子啊! 饺子做得很是成功。 麦穗还特意捣了点蒜泥,大蒜有些发芽,捣碎了有些许的绿色在酱油里面,可谓色香味俱全。 众人吃得满嘴流油,连声叫好。 “媳妇,你饺子里是放了啥,味道这么鲜。”孟氏忍不住地问道。 “鲅鱼,还有早上一点虾仁。”麦穗浅笑道,“去割肉的时候,肥肉都卖完了,只剩了瘦肉,我便放了这些调调味道。” “鲅鱼还能包饺子呐,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孟氏很是惊讶,说道,“我还真是痴长了这许多年。” 其他三人不吱声,只是闷头开吃。 这么好吃的饺子哪有工夫说话。 麦穗也觉得比前世的好吃,大概食材都是新鲜的原生态,纯绿色无添加吧! 不知道为什么,麦穗总觉得萧景田看她的目光很是炙热,就像昨晚他亲吻她的时候一样,但想起他当众嫌弃她的样子,她决定不搭理他了。 第99章 哄她 吃完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小六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扛着鱼竿兴高采烈地出了门,他发现这边浅滩上鱼不多,虾却不少,他每次都能钓小半桶,无论是吃面还是吃饺子都特别香,他很喜欢。 孟氏累了一天,有些疲惫,早早上炕躺着歇息,萧宗海闲来无事,便提着茶壶去了西间找她说话。 老两口在聊天,麦穗不好意思过去打扰,又把用鹅卵石累成的灶台收拾一遍,边边沿沿也擦拭得整洁锃亮,收拾完灶房,又取了条帚开始打扫院子。 萧景田则在大门口走来走去,来回踱着步子,见麦穗扫完地,便迈着步子上前说道:“咱们去外面走走吧!” “不去。”麦穗干脆利索地拒绝道。 “那你呆在家里干嘛?”萧景田低头看着她,细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他抬头看了看西间,低声道,“人家老两口在说话,你就不要在家里碍眼了。” “谁说我碍眼了,我又不进去。”麦穗不冷不热道,“你走你的,甭管我。” “你是在生气吗?”萧景田皱眉问道。 “我哪敢生你的气。”麦穗看了他一眼,调头就走,刚走没几步,却被他从背后腾空抱起,麦穗惊叫一声,挣扎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萧景田沉着脸,抱着她,大踏步走了出去,只是他没去海边,而是径自朝屋后她白日里采茶的那个小山岗走去。 月色朦胧,周围也变得灰蒙蒙的。 夜风四起,吹得四下里的灌木丛来回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六子就在山岗下的礁石上安安静静地坐着钓虾。 “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你快放我下来。”麦穗红着脸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若是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是他掠劫了她呢! “自然是带你来散心的。”萧景田停下脚步,往上托了托她的身子,见她野猫般挣扎不止,便警告道,“再乱动下试试,信不信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麦穗闻言,羞愧难当地掉了眼泪,扬拳捶打着他结实的臂膀:“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你那么想要我,你就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你到底是怎么了?”萧景田对怀里的女人顿感无奈,便抱着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女人的心,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再说,她都说愿意跟他一块过日子了,也就是愿意做他的媳妇了,而他对她也很是中意,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么他自然会对她好。 他之所以那样对她,不让她捣鼓那些鱼,是因为他不想他的女人弄得满身鱼味,这才让她采茶包饺子的。 但当着他爹娘和小六子的面,他又不好明着表现出来。 难道这些她察觉不到吗? “你那么嫌弃我,管我怎么了,我什么也做不好……”麦穗越想越委屈,他那么当众嫌弃她,还问她怎么了,若是他一直待她冷冷淡淡也就罢了,可是他为什么私下里待她又是另一副面孔…… 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他?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就是因为这事啊!”萧景田哭笑不得,伸手轻轻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以后不凶你了,你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好,你做饭就挺好的,尤其是你包的饺子特别好吃。” 说着,又吻了吻她的唇瓣,沉声道,“别生气了,你看月色这么美,你要是生气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麦穗擦擦眼泪,坐直了身子,抬头望了望月亮,禁不住破涕为笑,哪里美了,月亮都被云彩遮住了。 又想到明天还得晒鱼,麦穗又擦擦眼睛问道:“明天是个晴天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萧景田抬手替她把遮在额头的头发撩开,浅笑道,“是惦记着明天晒鱼吗?” “当然了,若是下雨,那那些鱼怎么办?”麦穗垂眸道。 “有我在,你不用操心这些的。”萧景田看着她,顺势把她放倒在石头上,俯身压了上去,低声道,“以后,你得习惯我的亲近,因为我们以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知道吗?” 麦穗羞涩地点点头。 反正他跟她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迟一天或者早一天,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他待她好点,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的石头被白日的太阳晒得很是温热,身上的男人也是浑身炙热,她觉得她被烤化了…… 见的女人异常柔顺的模样,他内心的似乎腾地被点燃了,再次俯身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他从来都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事可以如此甜蜜,如此让人着迷…… 突然,山岗下依稀传来几声呐喊声。 听不真切,却真的是有人在大喊。 像是小六子的声音,又像是别人的声音。 萧景田只得着停下动作,若是可以,他都想把那个大惊小怪的小六子扔回鱼嘴村了,他凝神倾听了片刻,沉着脸从她身上爬起来,伸手把她也拉了起来,沉声道:“海边有船出了事,我下去看看,你先回去。” “那你当心点。”麦穗忙理理衣襟,往回走,她本来想跟着他去看看的,但是又见她身上的衣衫被他拉扯得不像样子,也就没好意思要跟着去。 萧景田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刚要跳下山岗,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问道:“你不会迷路吧?” “那你送我回去吧!”麦穗娇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提着裙摆就往前跑。 萧景田真的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见她进了屋,才转身朝海边走去。 麦穗进了院子。 听见萧宗海和孟氏还在屋里聊天,便放慢了脚步,站在门口细细地理着衣衫,只听孟氏道:“今天景田是怎么了,嫌他媳妇这不好,那不好的,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还这么暴躁?” “哼哼,这你可就错怪你儿子了,他哪里是对媳妇不好,分明是有意对媳妇好。”萧宗海干笑道,“你还看不出来,他是不想让他媳妇捣鼓那些鱼罢了。” 孟氏恍悟。 麦穗听了,心里一阵羞愧。 连她也错怪萧大叔了呢! 一艘大船歪歪斜斜地在离码头不远处的海面上起起伏伏,船上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呼救,那声音似乎是没有了力气,嘶哑的声音几乎瞬间被吞噬在风里。 要不是小六子在海边钓虾,萧景田跟麦穗在山岗上,那个散心,压根就听不到这呼救声。 “三哥,要不要我去咱们大船上把小船划过来?”小六子忙问道,大船离海边有些远,中间还隔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礁石,没有小船,根本就靠近不了那大船。 “不用。”萧景田纵身跳上排在岸边的一溜渔船上,找出了一大捆缆绳,后退几步,把带着铁抓钩的那一端放在手里摇了摇,噌地一声抛了出去。 只听啪地一声,那铁抓钩便牢牢地地钉在了那艘大船上,接着又把另一端固定在礁石上,麻利地打好了结,身手敏捷地跳上绳索,瞬间便上了那艘大船。 小六子惊得目瞪口呆。 他从来都不知道三哥还有这本事啊! 第100章 救了一个人 萧景田上了大船以后,才发现这是艘货船。 船身被撞了个大窟窿,舱里都进了水。 甲板上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男人,见了萧景田,似乎紧绷的那根求生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头一歪,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昏了过去。 萧景田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迅速出手点了几处他身上的穴道,借着微弱的天光,他仔细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又从腰包里取出小瓷瓶,给他洒在伤口处,起身扯下帆布给他包扎好,才不慌不忙地把他背下了船。 “这人还活着吗?”萧宗海站在船下问道,他听麦穗说海上出了事,才匆匆赶过来看看。 “他没事,身上的伤都不是致命伤,只是风餐雨露了好几天,以至于身子亏损得厉害,怕是得多养几天。”萧景田的目光在那人的脸上落了落,淡淡道,“我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他最早明天才能醒来,你们先把他扶回屋里安顿好,我再去船上看看他有什么需要保管的物什。” 孟氏和麦穗见萧宗海和小六子从海边扶回来一个男人,忙上前帮忙把那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了西间炕上。 借着昏黄微弱的烛光,麦穗看清那人约莫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玄色衣衫,腰间系着黑色腰带,脚上穿着绣着祥云图案的靴子,靴子上的绣工很是精致大气,想来也是价值不菲。 凭直觉,这个人并非寻常渔民。 渔民的穿着打扮没有他这样精致的。 就是萧大叔这么爱干净的人,出海的时候也常常是长裤短衫布鞋的装扮,绝不会穿这么贵重的靴子。 “景田说他没事,说先让他睡着。”萧宗海说道,“我看他那艘船,十有八九是遭到了猛烈的撞击才弄成那样,这人还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好在是个命大的,碰到了咱们。” 若是他的船被刮到暗礁岛的另一边,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那边全是一些农田,没有人晚上会去那里。 “那要不要给他准备点饭菜啥的。”孟氏满眼同情道,“这在海上吃不饱穿不暖的,唉,也是个可怜人。” “景田说他最早明天醒,等他醒了再说吧!”萧宗海见那人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便让孟氏取过他带过来的衣裳,要给他换上,孟氏找出萧宗海的衣裳,便跟麦穗退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萧景田才从外面回来。 “你这是又去哪里了?”孟氏担心道,“这里不比家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乱跑。”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萧景田展颜一笑,抬脚去了西间,见萧宗海已经给他换了衣裳,便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又道,“把炕烧得热一些,不要动他,就让他这么睡吧!” 萧宗海和小六子点头道是。 麦穗暗暗惊讶,她想不到萧景田竟然会把脉,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西间炕再大,躺四个大男人也有些挤。 萧景田便堂而皇之地去了东间睡,东间睡着他娘,他媳妇,他过去睡也没什么不妥的。 加上出门在外,也顾不了这么多。 孟氏睡在炕头,小两口睡在炕尾。 麦穗虽然觉得别扭,却也不好说什么。 跟婆婆夫君同时睡在一个炕上,画风彻底凌乱。 好在萧景田碍于他娘在,并没有什么逾越之举,夜里都睡得安稳。 第二天吃完饭,萧景田和小六子就出海打渔去了,他们得赶在鱼群消失之前多捞点鱼。 要不是前几天那场大风,这里也没有这么多海娃娃鱼。 剩下的人任务也很重,他们得赶紧把鱼塘里腌制了一宿的鱼串起来晾晒开来,以腾出鱼塘来盛萧景田新捕回来的鱼,然后再去皮腌制晾晒,等晒干了,就能拿到集市上去卖了。 萧景田从海边救回来的那个人,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麦穗熬了稀粥,让小六子一点一点地喂给他。 他喝了小半碗粥,似乎没有力气说话,便又昏睡了过去,就这样,睡睡醒醒,到了第六天才逐渐有了力气,慢慢也能坐起来,这些日子他虽然昏迷着,却也知道是谁救了他,清醒的时候就说要见恩公,还说他姓焦名连德,是个跑船的,在海上遭了风浪,被风刮到这里来的。 萧宗海跟他年龄差不多,两人排了齿序,萧宗海比他还大两岁,他便称萧宗海和孟氏为萧萧大嫂。 萧宗海则喊他焦老弟或者是老焦。 又过了两天,海娃娃鱼的捞捕终于到了尾声,鱼塘总算是空了出来,剩下的事情就是等最后几批晾晒的海娃娃鱼晾晒干了,就能回去了。 这几天晾晒的干海娃娃鱼,萧景田的船一次根本装不下,只得分几次往回运。 等萧景田来来回回地运了两次干鱼,再回到暗礁岛小院的时候,焦连德已经能跟萧宗海谈笑风生地下棋了。 见萧景田回来,焦连德眼前一亮,忙起身上前毕恭毕敬说道,“在下蒙恩公搭救,不胜感激,来日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他虽然穿着萧宗海的旧衣裳,却穿出了萧宗海所没有的那种凌厉沉稳的气质。 “举手之劳,壮士不必在怀,更无需你做牛做马报答。”萧景田神色淡淡道,“你的船已经报废了,估计十天半个月的也修不好,你还是先回家吧!””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岂有一走了之之理?”焦连德郑重道,“恩公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只管说,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有。”萧景田面无表情地提着木桶出了门。 “焦老弟,你莫见怪,我这个儿子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情。”萧宗海解释道,“他是不想让你觉得你欠他人情,所以才这么说的。” “恩公果然高义。”焦连德若有所思地笑笑,再没说什么。 最后一批海娃娃鱼已经晾晒得差不多了,估计很快一两天内就能回家了。 刚来的那天采的野茶也喝光了,麦穗决定临走的时候再去多采点带回去,她见公爹和萧景田都很喜欢喝这茶。 天气很是晴朗,万里无云。 微风习习。 麦穗心情不错,挎着竹篮出门采茶,在这个小岛上住了些日子,她还真的有些不想走了。 这里的人淳朴忠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还真是个十足的世外桃源。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山岗下面依稀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麦穗听出其中有萧景田的声音,便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第101章 萧大叔的秘密 …… “将军有所不知,因我绿林军在当年夺嫡之时曾声援过成王,如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上因此对我们耿耿于怀,总是寻找各种由头为难我们,减我们的军饷不说,还要我们开荒种地,自给自足,这些我们都忍了。”说到激动处,焦连德猛地一拳捣在坑坑洼洼的礁石上,愤然道,“跟成王有过来往的王大将军和几个副将都被先后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头,兄弟们不平,纷纷替他们上书情愿,却不想朝廷一纸令下,把我们全都充军流放边塞,受尽当地那些卑鄙小人的打骂侮辱,我们岂能甘心?” 将军? 麦穗大吃一惊。 他这是在称呼萧景田吗? 还有,他们两人明明是认识的,可为什么他们却假装不认识的呢! “所以你们就落草为寇,在海上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萧景田脸一沉,厉声道,“你们这么做,岂不是更加坐实了罪名?你知道私藏兵器是什么罪吗?就你船上那些兵器,砍你一百次头都算是少的了。” “将军,若是我们不这么做,我们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焦连德苦笑了一声,又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既然朝廷对我们已生杀念,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奋起反抗,另拥明主上位。” 这回麦穗是真的听明白了。 这个焦连德的确在喊萧景田为将军。 而且还是备受焦连德尊敬的顶头上司。 外面一直传言萧景田做了土匪,如今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将军了呢? 麦穗心里一阵狂跳。 “胡闹!如今四海安康,百姓安居乐业,是人人都期盼的盛世之境,你们岂能为了一已私利,而肆意挑起战乱,屠害众多无辜百姓。”萧景田语气愈加凌厉道,“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昔日上峰,你就带着兄弟们卸甲归田,像我一样从此寄情于山水之间,了却一生罢了。” 原来十里八乡的人是误会他了。 他不是土匪,而是将军! 麦穗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枝,目不转睛地看着山岗下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愫,想到之前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两人刚来那两晚的缠绵,又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只是她不敢乱动,担心惊扰了两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隐在树后,几近屏住呼吸听两人说话。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从边塞逃回来,朝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焦连德长叹一声,又道,“虽然朝廷没有连坐我们的家人,但我们却是有家不敢回了,若是因为我们的出现而让家人遭殃,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成王在哪里?”萧景田沉默良久,皱眉道,“他也有跟你们一样的想法吗?” “成王的下落,恕在下不能实言相告。”焦连德握拳轻咳,压低声音道,“但成王知道将军卸甲归田后,曾跟我们说,有朝一日,他定会亲自拜请大将军再度出山,跟他共商朝政。” “你给成王带句话,你跟他说,若是他肯做个富贵闲人,寄情山水,我依然拿他当兄弟,若是他执意要跟带着你们胡闹,肆意挑起战乱,休怪我翻脸无情,不念昔日情分。”萧景田看了看焦连德,冷冷说道,“至于你们,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想办法还你们清白,给你们脱罪,到时候,何去何从,就看你们的了,三个月之内,你们不能在海上拦劫船只,再给自己增添罪孽。” “将军大义!”焦连德满脸惭愧道,“如今将军自己深陷囹圄,还在苦心为吾等谋划,将军放心,历经此劫,在下定会痛改前非,给兄弟们另谋出路,不会再带着他们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但王大将军所受的冤屈,我们该讨还是要讨回的,否则,我们真是无颜立足于天地之间,无颜面对王大将军的妻儿老小。” “王大将军跟我有数面之缘,虽不曾深交,但我敬他是条汉子,他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萧景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扔给他,扭头就走,边走边道,“咱们以三个月为期,我定会给你们绿林军洗刷冤屈的。” 焦连德连声道是。 待他离开后,麦穗才从树丛里慢慢走出来。 她坐在石头上,慢慢地回味着适才两人的谈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萧景田是将军这个真相里回过神来,往回走了几步,才突然发现篮子里空空的啥也没有,就这么空着篮子回去也说不过去,而这边山岗的嫩芽大都被她上次采了去,她便顺着脚下的山路去了对面的那个小山岗,山岗上满是这种低矮的野茶树,长势很是喜人。 她采了满满一篮子野茶叶,正准备往回走,却见一株茶树旁边长了几株矮小的茶树,心想,若是把这几株小茶树带回家去栽着,以后岂不是就不用买茶了? 想到就做。 麦穗放下篮子,挽挽袖子,伸手去拔那棵最矮小的茶树,哪知山岗上土质很硬,茶树根牢牢地固定在土里,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那棵茶树依然是纹丝不动。 麦穗的倔劲上来了,还不信了,拔不出棵茶树来,她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茶树四下里松了松土,又挽挽袖子上了前,弯腰握住那棵茶树的主干,用力一提,只听咔嚓一声,那茶树竟然被她从中折断了,而她也因为用力过度,被狠狠地摔了出去,狼狈地跌倒在草丛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眼前一抹暗影投了过来,回头一看,见是萧景田,麦穗心里一阵尴尬,忙爬起来,却因裙摆被地上的树根刮了一下,再次摔了回去,瞬间她被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萧景田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他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见了我,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我哪有?”适才跟焦连德说话的那个凌厉的将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男人,麦穗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衣衫,心情复杂道,“我,我只是想拔棵茶树嘛!” “你想拔哪棵?”萧景田放开她,挽挽袖子上了前,指着那几株小茶树,问道,“是这些吗?” “嗯,我觉得小树苗好养活,便想拔回去种在菜地里。”麦穗揉揉被摔痛的腰身,轻声道,“可是谁知道这里土质这么硬,还是算了吧!” 说话间,萧景田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那几棵小茶树连根拔起,又接过她手里的竹篮,说道:“回吧,我们已经把鱼都装在船上了,就等你了。” 麦穗晕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下了山岗,人跟人的差别真是大啊,他到底是怎么把那几棵茶树拔起来的? 又想到他是做过将军的人,她心里才释然,将军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嘛! 她,嫁了个将军? 亲们,今天的更新,欢迎追文的亲在书评区留言冒泡,果果等你们哦 第102章 回家 萧宗海和孟氏对焦连德的不辞而别,感到很是意外,他们原本还想带他一起回鱼嘴村小住几天的。 “他伤得那么重,怕是还没有养好,怎么说走就走了?”孟氏向来是同情心泛滥,心有余悸地望着依然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的大船,看了看萧景田,说道,“你既然救了人家,就应该好人做到底,让人家痊愈了再放他走才是。” “娘,您这可就冤枉了我。”萧景田站在船舱里,正凝神想着心事,见孟氏埋怨他,皱眉道,“人家想走了,我还能硬拦着人家不成?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就知道乱同情人。” “他是什么来历啊?”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萧景田扭头看了看她,语气瞬间变得缓和了许多。“我跟他都没说上几句话,怎么会知道他的来历?” 麦穗只是笑。 就知道他不会把他跟焦连德认识的事情说出来的,他外出的那些年,到底干了什么,对萧宗海孟氏和她,甚至整个萧家,鱼嘴村来说,都是一个谜。 他有意不让他们知道真相。 萧宗海站在船头摇橹,听萧景田这样说,回头插话道:“还能什么来历,不过是个跑船运货的生意人,不过这老焦人不错,为人也慷慨,我跟他倒很是有缘,昨天他送了我一串他随身佩戴的玉佩,我见此物贵重,说什么也不肯要,哪知他今天竟然悄悄放进我包袱里了,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方方的收下,再回赠人家点啥才好。” “咱哪有什么好东西回赠给人家?”孟氏说道,“咱家现在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木船了。” “爹,他送了玉佩给您?”萧景田颇感意外。 “对的,那玉佩就在你娘的包袱里,我寻思着,你常年出海,还是你戴着吧!”萧宗海道。 孟氏翻出包袱,找出玉佩给萧景田看。 萧景田看了一眼,不以为然道:“还是您留着玩吧,我可不戴这玩意。” “玉能保平安,你这孩子。”孟氏嗔怪道,“我看你是对啥也不感兴趣。” “三哥,那焦大叔也送我东西了。”小六子悄然走到萧景田身边,变戏法地掏出一个小巧的刀型玉坠给他看,碧绿的玉坠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闪着清亮的光。 “既是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萧景田接过玉坠,细细端详了一番,又还给小六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玉坠你贴身收着,我娘都说了,能保平安。” 小六子高高兴兴地把坠子系在了腰上。 等回了鱼嘴村,天已经黑了。 好在萧芸娘知道他们今天回来,跟沈氏早早做好了饭,在海边等着。 牛五和萧福田也在。 等船靠了岸,两人上前帮着把船上的干鱼卸下来,七手八脚地扛回了家,加上之前运回来的那些干鱼,院子里已经快放不下了。 待收拾完毕,一家人才坐下来吃饭。 “老三这次可真是发财了。”沈氏满脸艳羡道,“这么多鱼怕是得有好几百斤,村里人早就给你估价了,说多了不敢说,百儿八十两的银子是到手了。” 还有那么多麦子。 沈氏是真的羡慕。 萧景田没吱声,吃了几口炒青菜,便放了筷子,皱眉道:“谁炒得菜,这么咸?” “是我炒的。”沈氏讪讪道,“这个菜是咸了点,你吃点别的吧!” 萧景田已经放了筷子,见麦穗还在夹那盘青菜吃,便顺手把那盘青菜挪了挪位置,把肉菜换到她面前。 沈氏顿觉尴尬。 麦穗也觉得尴尬。 要不要表现得这么直接…… 萧福田和牛五正在听小六子绘声绘色地讲他们如何发现焦连德的船失事的场景,心思压根就没在饭菜上。 萧宗海也坐在边上,笑着说老焦如何如何,当然他没把玉佩拿出来,他有三个儿子,他不想惹下什么口角官司。 倒是小六子,得意洋洋地拿出那个玉坠给众人看,说是焦大叔给的。 “水头不错,是块好玉。”牛五仔细端详着那个玉坠,有板有眼道,“别看这么点小玩意,没有个百儿八十的银子下不来。” 说着,又拍了拍小六子的头,笑道:“你小子这次跟着三哥去也发财了,这玉坠够你娶媳妇的了。” 众人一阵哄笑。 “嗨,这有啥,焦大叔送我叔的那块玉才好呢!”小六子到底单纯,没想那么多,咧咧道,“叔,你快把你那块玉佩拿给他们看看。” “这哪是给我的。”萧宗海皱皱眉,解释道,“这是你焦大叔给景田的,毕竟是景田救了他嘛!” 却没让孟氏往外拿玉佩。 “玉坠如此精致,那玉佩更是值钱了。”牛五起哄道,“叔,有好东西大家都看看,不要藏着掖着的。” “哪里是藏着掖着了,只是不知道塞哪里了,以后再看吧!”萧宗海打着哈欠,下了逐客令,“好了,都累了一天了,吃完饭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告辞。 待出了家门,沈氏忍不住对萧福田埋怨道:“老三收了那么多麦子,打了那么多鱼,也不知道分些给咱们,真是小家子气。” “都分了家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萧福田皱眉道,“当初嚷嚷着要分家的是你,现在埋怨人家小气的也是你。” “这事跟分家是两码事,好不好?”沈氏一听也来了气,“难道分了家,就不是一家人了吗?分了家,你就不是你爹的儿子,老三的了吗?” “是又怎么样?”萧福田也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让我拉下脸去跟老三要麦子,要鱼?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你也去种麦子啊,你有出息你去晒干鱼?”沈氏见自家男人这个态度,越发生气,“都说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间都得互相拉扯,可是你看老三,自个晒那么多鱼,也不知道喊咱们过去,难道咱们还能抢了他的生意不成?” “你说话有点良心好吧?”萧福田见她这么说,不耐烦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天风浪大,根本出不了海,就算是老三有意帮扶咱们,咱们也去不了,你忘了他们碰到海蛮子,又遇到风浪的事情了?” 沈氏一时语塞。 顿了顿,又道:“反正我不管,你要不回来麦子,你就去要地,老三租那十亩地,得分给咱们几亩种才行,那能好事让他一个人占。” “再说吧!”萧福田皱眉道,“回头看他种什么,我跟他说一声便是。” “还有那玉佩,你得盯着点。”沈氏悄声道,“刚才小六子明明说那个什么焦大叔是送给爹的,既然是送给爹的,就有咱们的份,可不能让老三全占了,他们两口子跟爹娘住在一起,还不知道沾多少光呢!” “可是爹说了,那玉佩是给老三的。”萧福田哭笑不得道,“这事你就不要惦记了,就算是给爹的,跟咱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沈氏恨铁不成钢道,“咱现在是分了家了,可是你爹的东西,还是你们兄弟仨的,也有咱们的份呐!” “可是就一块玉佩,怎么分?”萧福田觉得她这话说得还算在理。 “庄户人家戴什么玉佩,卖了不就得了。”沈氏不以为然道,“再说了,家里有块玉佩,也容易遭人惦记,不如卖了干净,你是家里的长子,这事得你提醒爹。” “这事得爹做主,咱们哪能说卖就卖。”萧福田摇头道,“这事咱们不好插嘴。” “那也不能好事都便宜了老三两口子。”沈氏不悦道,“他们两口子跟爹娘住在一起,地里的活不用操心不说,连吃饭都是在爹娘那边吃,我看爹这玉佩,迟早就成了老三的了,压根没你们什么份。” 萧福田皱皱眉,没吱声。 亲们,今天的第二更,么么! 第103章 炕上那些事 众人走后,麦穗见萧景田依然坐在炕上跟萧宗海闲聊,没有回房的意思,便起身去灶房烧了水,取了木盆,关上门洗澡。 在暗礁岛的这些日子,人多,屋少,她每次都在屋里趁没人悄悄用布巾随便擦洗几下了事,好不容易回了家,是得好好去去风尘。 虽然是在家里,但麦穗依然觉得有些别扭。 这两间屋子的确有些挤,洗澡什么的实在是不方便,尤其是萧景田在的时候,她是不好意思这屋里洗的。 老大老二搬走以后,东西厢房空了出来,萧芸娘住了西厢房,东厢房却是空着的,只是放了些杂七杂八的物什,若是把东厢房腾出来做个浴室倒是不错的。 至于浴桶,萧景田既然会做船,那浴桶想必也不再话下,让他多做几个浴桶,这样洗澡的问题就解决了。 其实这事也不算难办。 只要婆婆答应把东厢房当浴室就成。 正想着,门被推了一下。 接着外面传来萧景田的声音:“你关着门在里面干嘛?” “我在洗澡,你待会进来吧!”麦穗忙取过布巾,手忙脚乱地擦干身子,穿戴妥当,才打开门。 萧景田一步跨进来,端起地上的木盆就往外走:“你不要出来,小心着凉,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麦穗应了一声,退到了里屋,找了块干净的布巾,坐在炕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这里没有吹风机,头发干得很慢。 萧景田给她倒了洗澡水,也回屋取了布巾,又提着水桶走了出去,在树下冲了澡,才一身清爽地回了屋,见她还坐在炕边梳理头发,便很是勤快地上炕铺着被褥。 麦穗见他把两人的枕头紧紧靠在一起,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情不自禁地红了脸,今晚,她怕是推辞不过了…… 虽然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麦穗心里还很是紧张的,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慢腾腾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烛光渐渐地暗了下去。 萧景田上前挑了挑昏昏欲睡的烛光,屋里腾地亮了起来,他见麦穗还在不急不徐地摆弄着头发,促狭道:“还不睡觉?” 这女人该不会摆弄她的头发到天亮吧? “就睡了,只是我头发还不干。”麦穗脸红道,“你先睡。” “那你慢慢擦,我等你。”萧景田笑笑,随手取过窗台的书,淡定自若地翻着书页,烛光打在他的脸上,给他清雅俊朗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温暖的颜色,她虽然心里经常吐槽喊他萧大叔,那是因为原主比他小了整整八岁,实际上,论前世的年龄,她跟他也就差个一两岁,是同龄人。 两人不再说话。 气氛却是异常暧昧。 窗外,几只未眠的小虫躲在角落里低鸣浅唱,点缀着这个寂静的夜。 麦穗不好意思再擦下去了,她的头发其实已经被她擦干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死早托生,横竖就那一下,既然嫁了人,那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她放下梳子,羞涩地躺进被窝里。 萧景田见她进了被窝,便也放下书,又上前挑了挑蜡烛,待屋里的光线亮了亮,才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压倒在她身上,耳语道:“害羞了?” 麦穗见他这样问,脸顿时火辣辣地烫了起来,难为情道:“把灯熄了吧!” “为什么要熄灯?”萧景田打趣道,他见的女人娇羞难耐的样子,喉咙动了动,只觉得全身的血迅速朝某个部位涌去,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娇嫩的唇瓣,用力地着她的甘甜,恨不得要把她拆骨入腹。 “就是要你熄灯。”麦穗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几近窒息,含糊不清道,“求你了,熄灯。” 萧景田起身噗地吹灭了蜡烛。 屋里一片昏暗。 窗外的月色,透过白麻纸斑斑点点地洒了进来,洒在了炕上,他温柔地俯,再次拥住了她,带着薄茧的大手,摸索着她的腰带,她的衣襟,触到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低头肆无忌惮地吻住了她脖子,她的脸…… 情迷意乱中,她感觉到他腰间的炙热正抵在她上来回摩擦,她心里一阵慌乱,忍不住来回躲闪着,却被他用力压着,他着在她耳边道:“放松,我轻点,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那你轻点,我怕疼。”麦穗睁开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身上的男人,借着月光,突然发现他的清雅俊朗的脸变得陌生起来,恍惚间,却不记得她跟这个男人是怎么到了如此亲密的一步,两手忍不住推着他压下来的结实的胸膛,他毕竟位高权重过,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可能没有女人爱慕过他,或者,他也喜欢过别的女人。 越想心里越纠结,神使鬼差地问道:“景田,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有什么事情以后再问。”萧景田正在兴头上,不想回答她任何问题,他堵住了她的嘴,大手一路下滑,摸了下去,突然他怔了怔,翻身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满手的血,他还没有进去,怎么就出血了?他又那么强吗? 麦穗见他停了动作,忙耳红面赤地坐起来,这才感觉到黏黏糊糊的,一片,还有些隐隐作疼,天哪,她是真的真的来了月事…… 点了灯。 两人手忙脚乱地各自收拾了一番,才又重新睡下。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那个会在这个时候来……”麦穗尴尬道,她虽然心里还有些纠结,但她还是不愿意让他扫兴的。 毕竟他和她的这关迟早得过。 “无妨。”她来了月事,不能行房,适才那些旖旎情愫顿时云消雾散,萧景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刚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你能不能帮我做个洗澡用的浴桶,我要大一些的。”麦穗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道出心里的疑惑,红着脸躲在被窝里说道,“还有咱们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我想跟娘说一下,看能不能把东厢房腾出来当浴室用。” “我知道了,等空了就给你做浴桶。”萧景田沉声应道。 顿了顿,又道,“待过些日子,咱们把手里的这批干鱼卖了,我就打算盖新房了,你有什么建议,可以随时告诉我。” “你是说给咱们盖的新房?”麦穗眼前一亮,怎么以前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呢! “当然,要不然我给谁盖?”萧景田淡淡道,“今晚我跟爹商量了,爹也同意了,他说过几天就去跟里长说一声,就挨着爹娘这处老院子盖几间新房就成,卖了干鱼后就立刻准备着手新房的事情,估计年底就能住进去。” “要是年底能住进去,那咱们就可以在新房里过年了。”麦穗心里一阵兴奋,一骨碌爬起来道,“既然下个月开工,那咱们是不是得抓紧时间设计图纸了?” 她虽然不是专业制图的,但画个宅基地的平面图还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你对此事感兴趣,那就交给你了。”萧景田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也没打算真的让她画什么图,云淡风轻道,“只要你喜欢,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不用担心银子,毕竟这房子是要住一辈子的。” “好,那我画画看。”麦穗雀跃道,适才跟他行房不成的尴尬也随之抛到了脑后。 亲们,今天的第一更哈,二更稍等,爱你们,么么 第104章 中秋宴 两天后是中秋节。 按照风俗,整个家族的人是要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的。 萧家上三代都是单传,除了哑巴大爷萧宗文兄弟俩这两个早已经出了五服的旁支,再无他人。 萧宗海碍于同族的关系,便把萧宗文和萧宗武也接到了家里来吃团圆饭。 老大老二两家更不用说。 晌午就携儿带女地过来吃了午饭,然后又跟孟氏一起准备晚上的团圆饭。 两家商量好似的,啥也没带,两手空空地过来吃团圆饭。 倒是哑巴大爷萧宗文提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过来,他的痴傻兄弟则在一旁嘿嘿笑。 小六子和牛五也在。 是萧景田喊他们来的。 饭菜很丰盛。 还特意包了韭菜馅鲅鱼饺子。 孟氏和沈氏乔氏忙着和面做月饼,炒菜,麦穗和萧芸娘负责包饺子,人多,包的饺子也多,足足下了三锅。 大炕上照例分了男女两桌。 面对美食,大家的心情都格外好,彼此说说笑笑地,很是热闹。 特别是牛五,侃侃而谈,压根就停不下。 “三哥,你听说过了吗,现在海上不安稳,海蛮子闹得凶,乡亲们不敢出海,反倒是龙叔鱼塘的鱼卖得最好呢!”牛五喷着酒气道,“价钱节节攀高不说,连小鱼都能卖个精光,就连龙叔都说,生意还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呢!” “那是,龙叔是谁,龙叔可是咱鱼嘴镇响当当的人物,人家就是有远见。”萧贵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嘴里香喷喷地嚼着,满嘴流油道,“其实龙叔早就发话了,说只要加入他的船队出海,既是碰到海蛮子也无妨。” “有这么好的事情,那村里人怎么不跟着龙叔干呢?”萧宗海不解道,“毕竟龙叔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他们见识浅薄,舍不得那点入伙钱呗!”萧贵田不屑道,“他们也不想想,那些海蛮子见了龙叔的船不抢,说明龙叔早已经疏通好关系了,疏通好关系唯一好使的就是银子,既然龙叔带了大家发财,那这笔钱自然不应该只要龙叔自个掏吧?” “对对对,龙叔虽然有钱,但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萧福田附和道,“我看他们是省了芝麻丢了西瓜,就算是交上一半的费用,也比在家里呆着强。” “你们是说,加了龙叔的船队,要交一半的费用?”萧景田突然开口问道,“怎么个交法?” “就是把捕上来的鱼卖给龙叔,然后龙叔再扣掉收入的一半当出海的保护费。”牛五解释道。 “胡闹!”萧景田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黑着脸道,“这分明是欺民霸市之举,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洪亮有力。 酒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来来来,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跟咱们没啥关系。”牛五忙举起酒杯打着圆场,毕竟萧景田不是龙叔的人,再谈下去,肯定会伤了和气的。 众人会意,纷纷相互敬酒。 哑巴大爷和他那个痴傻兄弟一上桌就开始吃,吃完了自己面前的菜,开始吃别人面前的,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女人那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频频向他们那桌张望,这老三,好好的,怎么吼起来了? “老三这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暴躁,都成亲了还是没有收敛。”乔氏撇嘴道,“要是换了我,可是受不了他这个脾气。” 麦穗笑笑,没吱声。 才不是呢,萧大叔待她其实是不错的,只是这种好,外人是看不到也体会不到的,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三婶,你这嫁过来四五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沈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可得抓紧,这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能算真正抓住男人的心,他二婶,你说对不对?” “那是,要不然怎么会有母凭子贵一说呢!”乔氏会意,打量了麦穗一眼,笑道,“他三婶,不是我们当嫂子的多嘴,这事你可得抓紧了,万一哪一天,老三心血来潮,再出去闯荡个十年不回来,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景田不会再出去了。”孟氏讪讪道,“他如今有了媳妇,哪能说走就走呢!” “多谢两位嫂子的关心。”麦穗淡淡一笑,“我们有我们的打算,等想要孩子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这两人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有没有孩子,关她们什么事! “这事还能打算吗?”沈氏表示惊讶,要不是她去年不小心小产伤了身子,她现在已经有两个娃了。 “咱们不能,兴许老三他们能。”乔氏极力忍着笑道,她现在越发确定老三压根就看不上这个媳妇,想到公公婆婆用一袋白面娶回来这么一个摆设,很是幸灾乐祸。 沈氏会意,捂嘴偷笑。 肯定是老三看不上她,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孟氏不好跟媳妇们讨论这些,只是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 麦穗装作没听见乔氏的话,嘴角噙着笑,不动声色地把她面前尚未动筷的一碗饺子,转身递给了小六子,小六子接过饺子,嘿嘿笑道:“多谢三嫂。” 他的声音太过兴奋,引得桌上的男人都盯着他看,特别是萧景田,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却让人感到异常寒颤,弄得小六子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好在他还算机灵,赶紧低头大吃。 麦穗只是抿嘴笑。 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在吃醋。 借着酒兴,萧贵田兜兜转转了一番,先提到了暗礁岛的海娃娃鱼,又问起萧景田救起的那个人,最后目光则盯着小六子脖子上挂的那个玉坠,打着酒嗝道:“爹,听说那人也给了送了一块玉佩给您,您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呗!” 那天他们回来的时候,萧贵田和乔氏都不在,他们之所以知道玉佩的事情,自然是萧福田和沈氏告诉他们的。 萧宗海皱皱眉,便让孟氏去拿玉佩给众人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其实并不想把玉佩拿出来,但既然儿子开了口,也不好拒绝。 孟氏自然更不好拒绝,打开柜子取了玉佩递给萧宗海,萧宗海接过来,便传给众人看。 哑巴大爷兄弟俩对那块硬邦邦的绿石头丝毫不感兴趣,头也不抬地继续夹着桌上的残羹剩菜吃。 萧福田和萧贵田其实并不懂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牛五,接过玉佩大呼小叫道:“四叔,你发财了啊,这玉佩用价值连城来说,一点也不为过,原先我看了小六子的玉坠就觉得那人绝非普通人,如今我看了您这玉,更加断定,三哥救的那个人非富即贵,说不定还是王侯将相呢!” “真是价值连城?”萧贵田惊讶道,在村里人眼里,牛五就是个见识多广的,他也不例外,他也觉得牛五的话是靠谱的。 萧福田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家发财了啊! 第105章 准备盖新房 “不信你们去首饰铺子请人看看成色,我觉得鱼嘴镇上那两家铺子都买不起这块玉佩。”牛五细细端详着那块玉佩,越发断定这是块好玉,说着,又扭头问萧景田,“三哥,你最是见多识广,你说这玉佩是不是块好玉?” “成色不错,可惜并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值钱。”萧景田淡然道,“这种玉在西北边境叫绿云石,随处可见,在当地并不值钱,到了这边,物以稀为贵,也就是能卖上个三四两银子罢了,这玉想必是焦大叔带了多年,是他钟爱之物,才送了爹的。” 说着,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萧福田和萧贵田,说道,“首饰铺子的掌柜都知道绿云石这种材质,在咱们当地虽然不太常见,却因西北地区比比皆是,所以是真的是不值钱。” 沈氏和乔氏对视一眼,只是讪讪地笑。 后来,萧贵田竟然真的去首饰铺子打听绿云石玉佩的价格,那掌柜的也说绿云石不怎么值钱,最多值个三四两,才彻底死了心。 既然那玉佩只值那么点钱,就是卖了分了,每家也才得一两银子,他们当然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一大早,萧景田吃了早饭,便匆匆出了门,去了镇上。 “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于掌柜打着哈欠,伸伸懒腰道,“听说你前些日子遇到了海蛮子,怎么样?有没有活捉几个回来问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不是活腻歪了。” “今天我正是为这事来的。”萧景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肃然道,“替我去京城走一趟,务必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忠武候苏贤苏侯爷。” “就知道你闲不住。”于掌柜收起信封,皱眉道,“苏侯爷退出朝野多年,清闲惯了,若是他不肯帮忙怎么办?” “他会的。”萧景田不容置疑道。 “好好,说不过你。”于掌柜摇头道,“还别说,你这出去闯荡了十年,没攒下金,没攒下银,唯独攒下了几个患难之交,也算是值了。” 这时,一个婀娜的身影从窗前一掠而过。 “想不到新嫂子竟是个有身手的。”萧景田看了看于掌柜,面无表情道,“虽然你们两情相悦,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离别多年,物是人非,该防的还是要防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过去的事情我一概不追究,但并不代表我喜欢被人随意扣绿帽子。”于掌柜咧嘴一笑,“若我留不住她,自会放了她,反正我已经得到了她,此生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了。” 萧景田皱眉不语。 他不想知道他们两口子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只是作为好兄弟提醒一下而已,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在感情这档子事上,谁也没有非要说服谁的道理。 麦穗在家闲来无事,便兴冲冲地取了萧景田的纸笔开始画新房子的草图。 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详细地介绍了古代一处两进宅子的大体构造和日用,当时看了还发出感叹,古代人还真是奢华,书房竟然还有外书房和内书房之分。 像她这样的无产阶级,在房价蹭蹭疯长的当下,连租房子都不敢租套二居,哪里敢奢望有个书房,如今一朝穿越,竟然阴差阳错地有了自己设计宅子的机会,她想也不想地提笔在草图上设计上了书房。 等过几年,她跟萧景田有了小包子,她就可以在书房里教小包子写字,画画,院子里再修建一个小小的花园,栽上两棵梧桐树,这样,夏天的时候,小包子就可以搬个坐在梧桐树下或是读书,或是练武。 麦穗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口气画好草图,连她自己都满意地松了口气,就是不知底萧大叔能不能答应这样盖,再者就是会不会太张扬奢华了? 正房是中间一间大客厅,左右两边各两间卧房,东厢房是两间书房,两间客房,日后难免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把她娘吴氏过来,到时候也不至于没地方住,西厢房是浴室和灶房,浴室是两个一个主浴,一个客浴,客浴平日里用来洗衣裳,灶房也分了两间,一间用来做饭,一间当餐厅,大门两侧分别是杂物间和净室。 对这样的安排,她很是满意。 夜里,萧景田回来后,看了她画的草图,顿感惊讶,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才抬手指着正房道:“客厅右边留一间卧房就好,把另一间改成衣柜间和浴室,还有客厅左边怎么还有两间卧房,你是打算要做什么的?” “当然是给孩子住了。”麦穗脱口而出,说完又腾地红了脸,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你明明知道还用问我……” “孩子不用住在正房,他们住厢房就好。”萧景田失笑,见他的小媳妇害羞了,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左边这两间卧室,靠客厅这边这间改成书房,书房里面那间改成卧房,这间卧房的炕设在北面靠墙处,咱们夏天的时候过去住。” “好,那咱们就按你说的那样改。”麦穗见他说得倒也很是有道理,便道,“只是西厢房已经有两间浴室了,怎么这里还要改成浴室?”要这么多浴室干嘛啊! 只是让他这样改,貌似房子有些不够用的。 “浴室衣柜间原本应该跟卧房相连的,就这样改。”萧景田不容置疑道,又指着西厢房的靠门的浴室,继续说道,“这间浴室改成花房,窗下盘个大炕,冬天烧个炉子在里面喝茶,也是极好的,至于客房完全不用另外设置,东厢房那两间书房就完全可以当客房用的,这样原来那两间客房就留给孩子们住。” 他说孩子们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麦穗纤细的腰身,喉咙动了动,又大手一指,又指着草图房后的空白处道,“这里建个后院,盖几间马厩,以后咱们是要置办马车,还要养牛。” “好,那咱们就再弄个后院。”麦穗倒是没有在意到他的目光,欣然提笔在草图上画了后院,还别说,萧大叔比她更会享受,竟然没有指责她把宅子弄得太奢华,太张扬,便又触类旁通地指着马厩对面的空白处道,“那这一排改成鸡舍鸭舍,顺便养些鸡鸭什么的。” 萧景田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草图,拍板道:“行,那就这样吧,要盖自然得盖个两人都称心如意的。” “好是好,可是后院又是鸡鸭马厩的,味道会不会很重?”麦穗皱眉道,“你看,跟卧房只隔着一面墙。”想了想又道,“要不,咱们在后院多栽些花花草草的也行。” “不用,后院除了种几棵树以外,地上全部铺上青石板。”萧景田看了麦穗一眼,不以为然道,“花花草草是用来欣赏的,自然得种在前院,你放心,只要勤打扫,肯定没味道,这些交给我就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得提前去后山砍点木头啥的?”麦穗立刻兴奋起来,心花怒放道,“等砍回来木头,别忘了先做几个浴桶。” “放心,忘不了,我明天就去后山挑选木材。”萧景田收起草图,意味深长地看着麦穗,“你呢?能出去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麦穗会意,脸微微红了一下,讪讪道:“你先去,我得过几天才能出去。” “过几天?”萧景田漫不经心地问道。 “具体我也说不准,大概一两天就可以了。”麦穗脸更红,他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问她月事什么时候过去吗? 第二天,萧景田便提着斧子和锯子去了后山。 麦穗望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心里一阵甜蜜,有他在,什么事情也都变得不是事情,但愿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他是将军也好,土匪也好。 一切都不重要了…… 亲们,今天的更新,二更会在下午,么么! 第106章 说媒 秋风瑟瑟,碧空如洗。 院子里的枣树硕果累累,串串玛瑙般的果实早已压弯了枝条,果香四溢,就连半空里也流淌着丝丝甜甜的气息。 萧宗海扛着竹竿上树打枣。 孟氏和麦穗则挎着竹篮心情愉悦蹲在地上捡枣,萧芸娘则搬了坐在门口吃枣晒太阳。 “哎呀,这是赶巧不赶早,你们打枣呢!”六婆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弯腰从地上捡起几个枣就往嘴里塞。 “六婆来了。”孟氏笑着打招呼。 萧芸娘一见六婆来了,脸一红,悄无声息地躲到屋里去了,不用问,六婆自然是为了她的事来的。 萧宗海自顾自地打枣。 自从上次王家那一通闹,他对六婆就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女人唯利是图,很不地道。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给你们家闺女说亲来了。”六婆的脸顿时拧成了一朵花,捏着帕子道,“这次我说的人家,你们肯定满意,是镇子上的吴家,这吴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人家在镇上开了裁缝铺子,闺女远嫁到了禹州城,跟了个大户人家的管事,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这家公子更是出息,在镖行给人押镖,还是个练家子,你家闺女嫁过去,保准不会被人欺负的。” 吴家? 孟氏一头雾水,抬头看了看萧宗海,见他只是黑着脸打枣,并不想搭理六婆,讪讪道:“既然吴家家世如此这般,怎么会愿意跟我们结亲?” 在孟氏心目中,在镇上住的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而自己只是一穷二白的老百姓而已。 “哎呀我说侄媳妇,你家哪里不好了?”六婆见孟氏又觉得是自家高攀了,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家老大老二在龙叔手下做事,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三的日子又是这般好光景,光是这十亩地的麦子就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这放眼十里八乡,像你们这样登对的人家,我敢说,找不出第二家来。” 见老两口不表态,六婆眸光流转了一番,唾沫横飞道:“这说起来也是你家闺女跟吴家公子的缘分,你们想也想不到,这桩亲事其实还是袁庭袁公子牵线提议的呢!” “袁庭袁公子跟吴公子在一起当差,两人无话不说,吴公子知道袁公子定下了苏三姑娘,便央求苏三姑娘给他也说上房媳妇,苏三姑娘便说你家闺女跟吴公子很是般配,这不,吴公子便托老身上门说亲来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树下的孟氏和树上的萧宗海都沉默了。 听说那个袁庭跟萧景田是旧相识,既然袁庭要娶苏三姑娘,萧景田没有阻拦,那说明萧景田对袁庭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而这个吴公子又是跟袁庭一起当差的,想来人品脾性也不会太差。 况且吴家在镇上有家裁缝铺子,而量身裁衣绣花女红什么的,正是自家闺女所擅长的,嫁过去以后,凭着自身的技艺,也能在婆家立足的。 “六婆,您说的那家裁缝铺子,是不是就是镇上的那家吴记裁缝铺?”麦穗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上次林二宝出事,她跟她娘一起去过的她舅舅的裁缝铺。 也是姓吴,也开了裁缝铺。 只是多年不来往,她只知道吴舅舅有一儿一女,至于吴家表哥表姐做什么,嫁到了哪里,她并不清楚,甚至她也不认识他们。 “正是。”六婆见终于有人出声了,便猛地一拍大腿道,“嗨,我差点忘了,吴家是个开裁缝铺子的,十里八乡的,哪个没去他店里看过料子,若是你们想打听他们家的事情,随便一打听不就得了,我说老三媳妇,你是不是去过吴家裁缝铺。” “上次去镇上,刚巧路过那里。”麦穗点头道,心里暗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她原来以为不会跟他们一家有所牵扯了,却不想他们家却偏偏托人上门跟自家小姑子求亲。 只是当着六婆的面,她不想说她跟吴家的关系,人家都不认她,她自然不会上赶着跟人家攀亲戚。 “那就更没错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吴家老两口为人热情仗义呢!”六婆见萧宗海和孟氏虽然没答应,却也没拒绝,便知趣道,“那个,你们慢慢商量此事,我过几天再来。” 说着,又从地上捡了一把枣,边吃边走了出去。 待六婆走后,萧宗海才下了树。 麦穗这才跟公公婆婆和盘托出她跟吴家的关系,又道:“只是我们多年没有来往,我对他们家的事情并不知情,那吴家表姐表哥,我也只是在小的时候见过一两次面,现在既是见了面,怕是也认不得了。” 因为徐家的事情,萧芸娘还跟自己别扭着,她犯不着再犯傻地对小姑子的事情评头论足。 “那我明天去赵家堡走一趟,跟苏三姑娘打听打听吴公子的事情。”孟氏看了看麦穗一眼,说道,“媳妇,你跟我一起去。” “你去跟她打听什么?她当然说好。”不等麦穗回答,萧宗海便沉着脸道,“这事得让老二和老二媳妇去打听,好歹他们也在镇上住了这么长时间,他打听吴家的事情最方便。” 孟氏再没敢多说。 收拾完枣,便把枣分了好几堆,装了袋子,让萧芸娘和麦穗分别给老大家和小孟氏家送过去。 麦穗提了给小孟氏的那袋就出了门。 “三嫂,等等我。”萧芸娘提着也提着一布袋枣子出了门,快走几步,追上麦穗,甜甜笑道,“家跟表姐家顺路,咱们俩一起。” 萧芸娘听说麦穗跟吴家有亲,也就不好再跟她再别扭着,主动套起了近乎。 “那就走吧!”麦穗虽然惊讶萧芸娘突如其来的热情,但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地往前走。 她犯不着跟萧芸娘计较这个。 “哎呀,你们姑嫂俩这是要去哪里?”牛五迎面走过来,笑着问道,他手里提着两条鲅鱼,那鲅鱼还很新鲜,不停地乱蹦着。 “家里打了些枣子,给我表姐送去一些尝尝。”萧芸娘见了牛五,很是自然地笑道,“牛五哥,我娘也给你留了些,快去拿吧!” “好嘞,我正要到家里呢!”牛五扬了扬手里的鲅鱼,对麦穗笑笑,得意道,“三嫂,你们快点回来,晌午给咱们炖鱼吃。” “很快就回来了。”麦穗笑道,她看了看牛五,又看了看萧芸娘,突然发现其实他们俩就挺般配的。 两人年龄相当,一起长大,又是隔壁邻居,最熟悉不过了。 奇怪怎么没人往这方面想。 第107章 一山不容二虎 “哎呀,每年都跟着姑姑吃枣,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小孟氏接过满满一布袋大枣,很是高兴,忙找了竹筐倒了进去,又拿着空布袋去了厢房,把她刚刚去后山摘得歪嘴野梨装了半袋子,笑道:“我本来想去找你一起的,半路碰到景田,他说你不舒服,我也就没去叫你,只跟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上山摘了这些,你尝尝这些野梨,甜着呢!” “不用尝,一看就好吃。”麦穗布袋里的红黄相间的梨,圆滚滚,胖嘟嘟,很是养眼可爱,说道,“下次什么时候去,叫上我。” “怕是得过几天,听景田说,这几天有雨。”小孟氏道,“等雨停了再去。” “他说有雨,那肯定就是有雨了。”麦穗随口道。 “啧啧,什么时候小两口这么默契了啊!”小孟氏打趣道,“若是不下雨,看我怎么去你家找你男人算账。” 麦穗抿嘴笑。 待回了家,见孟氏正在收拾那两条鲅鱼,牛五则坐在院子里跟萧宗海聊天:“四叔,昨天海上又出事了,就在快到齐州地界那里,这次不是海蛮子抢了渔船,而是两帮海蛮子打起来了,战况那叫一个惨烈,我们的船远远看见了,哪敢再往前走,这不,只好原路回来了。” “我说你小子怎么前天刚出门,今天就回来了,原来是碰到了这事。”萧宗海惊讶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麦穗搬了小桌子,洗了野梨和大枣,摆在了两人面前,又转身去烧水泡茶。 黄澄澄的野梨跟红彤彤的大枣盛在柳条编织的果盘里,红黄相间,很是好看。 “嗨,还能怎么样,这一山都不容二虎,何况是海上,哪里能容下三帮海蛮子在那里胡闹。”牛五冲麦穗笑笑,顺手抓了一把枣子放在嘴里吃,慷慨激昂道,“不过,听说有一帮海蛮子不知道为啥突然间销声匿迹了,现在就剩下了两帮了,以前是三足鼎立,现在两帮相争互不相让,这才打起来,我们退回来的时候,有胆大的躲在附近看,说是齐州帮打败了四海帮,四海帮纷纷跳水逃走了,是齐州帮大获全胜。” “啥是齐州帮,四海帮?”萧宗海不解,他的目光在那些野梨上落了落,缓缓问道。 萧芸娘提着空布袋进了门,眉眼弯弯地走到小桌子前坐下来,拿起一个梨,边小口咬着,边听两人说话。 麦穗则进了灶房帮孟氏做饭。 “齐州帮就是住在齐州的那帮海蛮子,四海帮自然是外地不知道怎么聚集在一起的海蛮子。”牛五有板有眼地解释道,“最近销声匿迹的那一帮人号称铁骨帮,众人都说他们是从西北那边流窜过来的逃犯,说他们虽然凶猛,却从不伤人性命,相比而言,铁骨帮比其他两帮要仁义得多,还要他们劫的大都是官船货船,从不劫老百姓的渔船。” “那就是说,眼下海上就剩下齐州帮了?”萧宗海问道。 “是的,不过咱们龙叔是不怕的。”牛五笑道,“上次就是齐州帮劫了我二哥他们,也就是因为此事,龙叔跟齐州帮搭上了关系,那齐州帮都说了,不抢龙叔的船,故此,他们两帮相斗,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要不然,若是出门碰到了四海帮,那岂不是又得拿银子买路。” “此事虽好,却不是长远之计,别的不说,每年花在那帮海蛮子身上怕是也得不少银子吧!”萧宗海皱眉叹道,“以前这片海上风平浪静,现在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海蛮子?” “谁知道呢!按理说,咱们这里设了总兵府,那些海蛮子应该惧怕才是,可谁曾想,他们是越发猖狂了。”牛五皱眉道,“那些海蛮子不光抢渔船,连货船官船也抢,这事,迟早得有人过来收拾烂摊子的。” 因涉及到了朝政,萧宗海没再吱声。 “牛五哥,那总兵府为啥不出面管海上的事情呢?”萧芸娘听得津津有味,见她爹不言语,忙问道,“如今海上闹成这样,那总兵府不怕朝廷怪罪吗?” “你是不知道,总兵府赵庸赵大人是皇上的大舅子。”牛五低声道,“你想,有这层关系在,谁敢说什么?” 萧宗海瞪了萧芸娘一眼,萧芸娘吐吐舌头,没敢再吱声。 待萧景田从山上回来后,孟氏便张罗着吃饭,麦穗做的红烧鲅鱼,上面撒了碧绿的小芫荽,很是勾引食欲。 牛五提了两条鱼来,也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吃饭。 麦穗见萧景田额头全是汗,忙递了布巾给他,萧景田不接,低声道:“你给我擦。” 麦穗脸一红,把布巾塞他手里就走。 “牛五,你这鲅鱼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尝着不是咱们本地的鲅鱼?”吃饭的时候,萧景田突然道,“倒像是南边一带鲅鱼的味道。” 他们当地的鲅鱼现在只有指头粗细不说,而且也不是这个味道。 “哎呀三哥,你真是神人啊!”牛五大惊小怪道,“这两条鲅鱼是今天我从龙叔的鱼铺前跟一个船老大讨来的,他前几天刚去京城那边送了货,顺便在京城那边的大湾子码头钓了几条鲅鱼,因为路途遥远担心坏了,便养在木桶里带回来的。” “不一样吗?”萧芸娘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咀嚼道,“我怎么尝不出来呢?” “是有点不一样。”听萧景田这么说,麦穗也觉得味道跟上次在暗礁岛那边吃的不一样,说道,“味道比咱们这边的甜了一些,是不是因为大湾子码头那边有大片褐色鱼甜草的缘故,所以鱼肉里才带了些许的甜味。” “三嫂,你去过京城啊!”牛五大吃一惊,若不是去过,她怎么会知道京城大湾子码头长着大片褐色的鱼甜草。 “我没有去过京城,这些都是我是从书上看的,说京城大湾子码头长着大片的褐色鱼甜草,所以那块水域的鱼比其他水域的要甜一些。”麦穗如实道。 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也看他的书,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没错,他正在看的那本《闲游杂记》里的确有京城大湾子码头长了大片的鱼甜草的记录。 萧景田看了看麦穗,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感谢柠檬衬于你心酸亲,书友亲的打赏,谢谢两位亲,么么! 第108章 默契 “嘿嘿,没想到三嫂还认识字。”牛五挠挠头,笑道,“京城大湾子码头的确有大片的鱼甜草,我亲眼见过,只是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些鱼甜草能让鱼肉变甜。” 聊着聊着,牛五便忍不住跟萧景田说起来海上的那场恶战,又道:“三哥,若是你再出海,千万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跟着龙叔的船走,现在三帮海蛮子,一帮退隐,一帮败走,剩下的齐州帮一山独大,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抢劫过路渔船的,我猜,你们上次遭遇的就是齐州帮,何况你的大船很是显眼,我担心你被他们盯上。” “上次我们碰到的是四海帮,不是齐州帮。”萧景田不以为然地道,“你放心,无论是四海帮,还是齐州帮,我都不惧他们。” 麦穗娇嗔地看了萧景田一眼,这人就是这样,要么不出声,要么一点不客气。 “我知道三哥的本事。”牛五见萧景田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笑道,“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待牛五走后,孟氏才跟萧景田说起萧芸娘的亲事,萧景田听说是吴家是麦穗的娘舅,便扭头看麦穗,麦穗忙道:“我们多年不来往,他们家的事情,我也不知情。” “这么多年不跟亲戚走动,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家,算了吧!”萧景田扭头看了看萧芸娘,不假思索道,“芸娘还小,不着急,再留两年吧!” “她小什么小,她跟你媳妇同岁呢!”孟氏见萧景田并不同意这门亲事,便道,“怎么说那吴公子也跟三姑娘那个未婚夫婿袁公子认识,此事还是三姑娘的主意,总得好好看看再说。” 萧芸娘绞着衣角不说话。 “要我说,芸娘要嫁,嫁给牛五就最合适。”萧景田看了看麦穗,继续说道,“一来牛五知根知底,二来离得近,凡事都有个照应。” 麦穗顿感惊讶。 什么时候她跟萧大叔如此默契了,她明明也是这样想的啊! “你是说,让你妹妹嫁给牛五?”孟氏却颇感意外,牛五对她来说,就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再说了,就凭吴家不跟麦穗母女来往,就断定人家不是良善之家,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哼!我才不要嫁给牛五哥呢!”萧芸娘一跺脚,跑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嫁,就嫁个家境殷实的,起码,也得比自己家好才行。 牛五一无父母,二无家业,她压根就没看上他。 “这事还是让老二两口子去打听吧!”一直闷不做声的萧宗海见儿子这么说,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便道,“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人家的苦楚咱们不知道而已。” “就算不是因为这事,镖行的差事也是有危险的。”萧景田沉声道,“芸娘的性子跟苏三表姐不一样,她并不适合嫁入吴家,也不适合做什么镖头的娘子,我觉得安安稳稳地找个知根知底的小户人家嫁了就挺好的。” 总之他是不同意。 萧宗海和孟氏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他跟萧芸娘一样,也没怎么看好牛五。 就这么一个闺女,老两口都不想草率地把她嫁了。 麦穗见公公婆婆如此纠结,心里很是感叹了一番,原来有父母的女儿找婆家,是如此慎重再慎重,不像自己,一袋白面就定了终身,唉,不公平啊不公平! 乔氏听说公爹是为了小姑子的事情来找萧贵田商议,心里很是不乐意,不冷不热道:“爹,小姑子的事情自当有您和婆婆做主,哪里能容我们说三道四的,这日后过得好就罢了,若是不好,您岂不是以为是我们耽误了小姑?” 当着萧贵田的面,她强忍着没揭公爹的短,当初萧贵田有难处的时候,他可没怎么为他这个儿子上心,如今,却为了闺女的事情,颠颠地上门来让他们打听,这不是摆明了偏心嘛! 再说了,她压根就不想管萧芸娘的事情。 这个小姑子自私蛮横的很,日后就算是嫁了什么大户人家,他们也跟着沾不了光。 “我跟爹说话,没你开口的份。”萧贵田瞪了自家女人一眼,又对萧宗海道,“爹,您放心,我跟吴家虽然没什么交情,但铺子里的人大都是镇子上的老住户,他们对吴家的底细肯定知道得多,到时候,我用心打听一下就是了。” “芸娘到底是你的亲妹妹,你操心些。”萧宗海当然不能跟儿媳妇一般见识,沉默片刻,便掏出一小包散银,放在炕上,说道,“俗话说,套个麻雀还得洒几个谷籽,何况是跟人家打听正事,我手里也没多少银子,你先拿着用。” “爹,您看您,多大点事啊!”萧贵田见萧宗海拿出了银子,忙把银子退了回去,“芸娘是我妹妹,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们过得也不易。”萧宗海硬是推了回去,起身环视了一眼萧贵田的屋子,虽然不是太寒酸,但毕竟看着还是简陋,叹了一声,又道,“虽说镇上离家不远,但还是出门在外,不比在村里住,你要当心些。” “那个,爹,您放心,我虽然月钱不多,但勉强够用。”萧贵田讪讪道,“倒是我不经常在您身边尽孝,你要保重身体。” 父子俩正说着,门外探头探脑地进来一个小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见了萧贵田,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毕恭毕敬地说道:“二爷,您昨儿的账还没有结呢!” 萧宗海一头雾水地看着萧贵田。 萧贵田快气死了,敢情这小伙计是脑子进水了吗? 当着他爹的面也就罢了,竟然当着他媳妇的面说这些,他立刻挥挥手,没好气道:“你搞错了,昨天不是我做东,找我要哪门子银子?赶紧滚出去。” “可是,可是他们,他们都说二爷您做东呐!”小伙计为难道,“二爷,您是小店的常客,我们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答应赊账的,您不能让小的为难呐!” “你们是哪家的酒楼?”乔氏铁青脸问道。 “你赶紧走,回头我再跟去找你。”萧贵田黑着脸,拽着那小伙计就往外走,低声道,“你这样会害死我的,你知道吗?” “不准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乔氏气急败坏地拉住小伙计的衣角,不依不饶地问道,“到底是哪家酒楼?” “是,是上品居。”小伙计说着,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几张账单,递给乔氏,不慌不忙说道,“这些都是二爷最近在上品居的账单,一共五两银子,要结,就一起结了吧!” “五两银子?”乔氏一听头都大了,也不顾萧宗海在场,夺过那些账单,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萧贵田的鼻子就骂,“你说你个黑了心肝的,你一年才赚几两银子,你一个月就花了五两银子,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你让我们娘俩跟着你喝风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二,你说你怎么能去那些地方胡吃海喝的,那是咱能去的地方吗?”萧宗海气得变了脸色,骂道,“你个不知道深浅的东西,怎么敢欠下这么多的债务?” “爹,这都是误会,这些根本不是我的。”萧贵田弯腰从地上捡起账单,越看脸越黑,索性拽着小伙计往外走,“走走走,咱们去说清楚,凭什么这些算到我头上来?” 两人连拉带拽地出了门。 “这日子没法过了。”乔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萧宗海虽然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得黑着脸跟着两人去了上品居。 亲们,今天的更新,二更了哈,么么! 第109章 萧大叔跟人打架了 “我说掌柜的,我总共来过你们上品居吃过两顿饭,也只做了一次东,怎么会欠下你们四顿饭的钱?”萧景田见了上品居掌柜的,啪地把账单往柜台上一摔,气愤道,“你们是专检软柿子捏,成心欺负人是吧?” 掌柜的一听萧贵田竟然不认账,也当场发了火,吼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到这里来吃霸王餐,来人啊,给我抓起来送官府找知县大人给评评理。” 立刻有几个小伙计上前抓住萧贵田。 萧宗海一看忙上前说好话:“掌柜的,有话好好说,我们没说不给银子,我们只是觉得这账有问题,所以过来问问掌柜的。” 外面哩哩啦啦地下起了小雨。 好多路人小跑着进来躲雨。 一时间,一楼大厅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这边的争执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掌柜的觉得自己占了理,振振有词道:“有什么问题?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们还能坑你们不成?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若是不把账结了,就直接送官府处置,若是人人都来吃霸王餐,那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说着,大手一挥,厉喝道:“带走带走,跟这样的人废什么话?” “是我的账我认,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认?”萧贵田也火了,跳脚道,“你好好看你的那些账单,除了昨晚,还有半个月前的那次是我做东,剩下那几张账单我又没吃,凭什么算我头上?” “这些跟我说不着,走走走,咱们去官府里说。”掌柜的冷笑道,“吃不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是个穷光蛋,兜里屁钱没有,出门嘴上抹抹猪油出来装阔,什么东西” 众人一阵哄笑。 “你他娘的才出门抹猪油,你们全家都抹猪油。”萧贵田见掌柜的瞧不起他,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他装阔,很是没脸,跳脚道,“去官府就去官府,谁怕谁?我还不信了,知县大人还能白白冤枉了我。” 他可是龙叔的人。 “你给我闭嘴,还反了你不成?”萧宗海狠狠地瞪了萧贵田一眼,又转身陪着笑脸道,“掌柜的,您看这样,我这就回家取银子去,您可千万不要把我儿子送官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个县衙岂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反正穷老百姓可是沾不得。 “哼,这还差不多,总算出来个讲理的。”掌柜的原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见萧宗海这么说,便顺手推舟道,“好吧,看在通情达理的份上,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赶紧把银子拿来,否则,你去衙门里见看你儿子好了。” “一定一定。”萧宗海转身出了门,冒着雨匆匆往家里赶。 “爹,这些账真的不是我欠下的。”萧贵田对着他爹的背影,大声喊道,“您糊涂了啊,干嘛要给他们银子?” 掌柜的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那几个小伙计才七手八脚地拽着萧贵田,往后院走,萧贵田气得一扬胳膊:“我自己会走。”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一楼原本就是接待散客,吃面喝茶的地方,像这种纷扰并不奇怪,在座是食客们也没觉得有啥大惊小怪的。 “这人看着面熟,是龙家鱼铺里那个卖鱼的吧?欠了钱还那么拽,就应该揍一顿,然后送官府。” “嘿嘿,你放心,他们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人的,要揍也是悄无声息地揍。” “我认识这父子俩,他们是鱼嘴村的,听说他们家老三以前做过土匪,是个没人敢惹的主,今天这掌柜的羞辱了他们家的人,不知道他家老三会不会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也不打听打听上品居是谁开的,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老三再怎么厉害,还能厉害过总兵府的赵庸赵将军吗?” “啧啧,原来上品居东家是赵庸赵将军,怪不得掌柜的如此彪悍,我说这上品居生意怎么如此红火,原来后台这么硬。” 众人感叹了一番,继续吃酒喝茶。 待萧宗海回到家,浑身都湿透了,他顾不得换衣裳,忙让孟氏把家里所有的银子拿出来,孟氏见萧宗海脸色不对,也不敢问是啥事,翻箱倒柜地把家里仅有的一两碎银拿了出来。 “就这些吗?”萧宗海皱眉问道。 “你以为家里有多少银子啊!”孟氏不可思议道,“难道你觉得家里能拿出五两银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萧宗海脸一沉,叹道,“我还是去找老三商量商量吧!” 外面下雨,没法出门干活,萧景田正倚在被褥上看书,修长的手指慢腾腾地翻着书页,目光不时越过书页看着坐在炕边给他缝衣裳的女人,女人半垂着头,露出半截白皙细嫩的脖颈,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看得他心潮澎湃,要不是她身子不便,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景田景田,你二哥出事了。”萧宗海门也没敲,一步跨了进去,生生打破了屋里的旖旎,着急道,“你二哥现在被人关在上品居,咱们得赶紧把他弄回来哪!” “爹,您不要着急。”萧景田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书,不动声色地问道,“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宗海便把萧贵田欠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萧景田听,急声道:“人家说是五两,你二哥不认账,就争执了起来,说是要送官府,我便想着息事宁人回来取银子,可是家里就剩下一两银子了,还差四两,你看你手里还有多少,先给你二哥应应急。” 萧景田看了麦穗一眼,麦穗会意,爽快道:“爹,您不要着急,我们这里有。”说着,忙下炕去衣柜里取银子。 “爹,您在家等消息,我去吧!”萧景田从麦穗手里接过银子,趁机捏了捏她的手一下,起身从墙角取了雨伞,大踏步出了门。 麦穗哭笑不得,萧大叔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他爹都急成那样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跟她打情骂俏,真是服了! “我跟你一块去。”萧宗海哪里敢让萧景田一个人去,萧景田的脾气更暴躁,别再出什么事。 父子俩急匆匆地去了上品居。 萧贵田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很是狼狈,见了萧景田,惭愧道:“老三,昨晚那顿饭,原本不是我做东,但那帮龟孙子执意要我买单,那我只能自认倒霉,加上我半个月前请那一次,一共二两银子算我的,但其他的,真的不是我的。” “白纸黑字的,你还不认?”掌柜的见萧宗海去而复返,知道他拿了银子来赎人,又见萧贵田这么说,翻着白眼道,“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在这里狡辩,没把你送官府,算是你们走运。” “掌柜的,不是我们的,我们为什么要认?难道你们上品居是黑店吗?”萧景田拿起账单,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了一遍,沉声道,“除了我二哥认的那两张,其他都是中秋节那天的,那天我二哥跟我们在一起吃的饭,这些不是他的。” “就是就是,我哪能吃这么多。”萧贵田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我就说是他们故意栽赃我的。” “嘿,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啊!”掌柜的啪地一声拍了桌子,大声吼道,“来人,他们还是不认账,给我抓起来送官府。” 那几个小伙计又挽挽袖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把父子三人围了起来。 萧景田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连同账单,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这是我二哥欠你们的饭钱,收好。” “五两银子,一文钱不能少!”掌柜的说着,大手一挥,扬手道,“拦住他们,不交出银子,一个也别想走。” “让开!”萧景田厉喝一声,见为首那两个小伙计开始动手推搡他们,上去就撂倒了挡在他身前的两个,其他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瞬间躺在了地上。 “你你你……”掌柜的见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撂倒了那些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忙喊道,“来人呀,有人闹事了,快过来给我收拾他们。” 说完,自己便迅速溜到了一边。 娘的,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吓人了 “老三,你不要冲动,咱们把银子给了他们,不就完事了嘛!”萧宗海见他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横,心里那个着急,忙道,“不要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里去,对谁都不好。” “那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咱们。”萧景田黑着脸道,“不是咱们的账,为什么要让咱们来还?” “老三说得对,凭什么啊!”萧贵田躲在萧景田身后朝那帮人挑衅道,“来呀来呀,有种放马过来呀!”。 亲们,今天的一更,好肥的一章,么么! 第110章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片刻,十几个护院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二哥,你跟爹退后,这里交给我了。”萧景田赤手空拳上前迎战,不多时,便把一干人等全都撂倒在地。 “老三,这些年你没白在外面闯荡啊!”萧贵田第一次见识到萧景田的身手,心生佩服,跟在屁股后面颠颠地问,“你是跟在着哪个高人学的,你刚才的那套拳法,可谓是虎虎生威,想必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 “二哥,以后凡事自重。”萧景田理理衣衫,冷声道,“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 萧贵田只是讪讪地笑。 路上,萧宗海埋怨道:“老三,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刚才惹了多大的乱子,若是他们告了官,可如何是好,爹不想再让你们哪一个进衙门了,你们当那种地方是好去的吗?” “爹,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免就能避免的。”萧景田不以为然道,“就像我二哥这事,不是他的账,您为什么要他背着,咱们不找人家的茬,但也不是什么人就能欺负的,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自有分寸,若是他们想找茬,就让他们找我好了。” “你跟你二哥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出了事,我心里都不好受。”萧宗海叹道,“真是些不省心的,都成亲了还这么莽撞。” 萧景田皱皱眉,没吱声。 上品居三楼。 两个身影站在露台上,将适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大人,是属下疏忽,不知道竟然有刁民在此捣乱,扰了大人的清净,还望大人赎罪,属下这就带人把这些刁民抓起来,交给当地官府处置。” “不必了,本官见那人身手了得,不像寻常莽夫刁民,咱们既然碰到了,就不能袖手傍观,你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说这事算了,让他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大人如此惜才勤政,是朝廷之福,百姓之幸。” …… 回家后,萧景田换了衣裳,继续上炕看书,似乎刚才那场打斗,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麦穗并不知道萧景田跟人打架的事情,见他手背上蹭破了皮,有血渗了出来,忙取了棉布给他包扎:”“哎呀,你怎么流血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无碍的。”萧景田展颜一笑,“不用包扎。” “不包扎怎么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麦穗执意取过软布,拿过他的手,给他层层包起来,问道,“二哥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们算错了,解释开了也就没事了。”萧景田懒懒说道,目光在她胸口落了落,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身子无碍了吧?” 他知道女人每个月都会来月事,但不知道到底是来多少天。 “怎么了”麦穗不解,好好的,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身子来了。 “明天是个好天,我去后山砍树,你去不去?”萧景田见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轻咳一声,说道,“咱们中午不回来,省得来回跑腿。” “好,我跟你一起去。”麦穗想到那后山还有野梨啥的,兴致勃勃地答应道,“晚上我包点包子,咱们带到山里去吃。” “随你。”萧景田见她压根就没有那方面想,便也不好再问,继续翻着书。 这时,孟氏推门走了进来,把手里的碎银放在炕上说道:“景田,你爹说给你二哥还债的那二两银子,不能让你出,这是一两银子,你先收起来,剩下的一两,等你二哥送过来了,再还你。” “娘,不过是二两银子,谁出了就是谁出了,怎么跟我还客气起来了?”萧景田皱眉道,“这银子您拿回去,我不要。” “那怎么行,你爹说让我给你送过来,你就拿着。”孟氏硬是把银子放下,依着炕边坐下,见他手上缠了纱布,惊讶道,“景田,你的手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萧宗海从镇上回来后啥也没说。 她并不知道萧景田跟人打架的事情。 “无妨,只是碰了一下而已。”萧景田握拳轻咳道,“银子您拿走,这次就算是我给二哥垫付的,让他好自为之吧!” “哎呀你个傻孩子,你二哥出去喝酒乐呵,凭啥你给他垫付。”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孟氏望了望窗外,低声道,“你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现在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谁的饥荒谁担着就是。” 萧景田笑笑,没吱声。 麦穗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却默默地给婆婆点赞,就是啊他们凭啥给萧贵田担饥荒,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但若是萧景田执意要替他二哥垫付这二两银子,那个,她也没有办法。 “景田,上次你说你想盖几间新房,你爹虽然同意了,但是娘觉得你还是不要盖房子的好,要是你们觉得住的不宽敞,娘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们住,盖新房多费钱呐!”见萧景田不语,孟氏又道,“等芸娘出嫁后,西厢房也空出来了,咱们这院子够住了,再说当初分家的时候,你爹就说了,这串院子是你们的。” “娘,您放心,我们算过了,花不了多少钱的。”麦穗见婆婆不同意他们盖房子,扭头看了看萧景田,忙道,“木料是咱们自己的,也就买些砖瓦啥的。” 她的四合院啊,她的书房啊,该不会被婆婆大人一言秒杀了吧! “砖瓦多贵啊,还要请人来上工。”孟氏愁眉道,“别的不说,就是盖想咱们这处院子也得花好几两银子。” 她实在不明白这小两口为什么要这么折腾着盖新房子,家里又不是住不下。 “娘,看您说的,越说越离谱了,不就是盖房子嘛!”萧景田慢悠悠地翻着书页,不动声色道,“我的新房我自有打算,不用您和爹操心了。” 孟氏见小两口是铁了心地要盖房子,叹了一声,也就不再说什么,麦穗见婆婆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有话对萧景田说,便知趣地下炕,去了灶间和面,准备包包子。 “景田,芸娘的事情还得你操心。”孟氏目光恳切道,“原本你爹是去镇上找你二哥二嫂他们打听,可是你二哥出了这样的事情,两口子怕是得闹腾几天,自然顾不上芸娘的事情,娘还得靠你。” “要我说,这事也不用打听,直接推了就是。”萧景田欠了欠身,缓缓道,“贩马走卒,行镖压货之人,常年在外,行踪不定,妻儿却在家望眼欲穿,袁庭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可是我听说他对苏三姑娘却是好得很。”孟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景田,孩子般绞着衣角,低声道,“何况吴家就是在镇上,吴公子再怎么远去,终究是要回家的。” “袁庭待三表姐再好,三表姐也只是个妾。”萧景田见自家老娘就是认准了那个没见过面的吴公子,无奈道,“袁庭的原配家室什么的,都扔在老家,你拿三表姐跟芸娘比较什么?若是那吴公子也在外纳了妾,你还能硬着拦着不成?” 孟氏语塞。 夜里,孟氏便把萧景田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萧宗海听,叹道:“我也不是觉得牛五不好,而是觉得成天出海打渔也是苦力活,并不比那些贩马走卒受罪少,况且吴家的裁缝铺子,芸娘也能插上手,不至于跟了牛五,整天摆弄小鱼小虾的,吴公子在外面行镖啥的,那也是人家的饭碗不是?就说景田,他出海的时候不也得走上个七八天嘛!” 孟氏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打心眼里愿意让女儿嫁过去。 “你说得也有道理。”萧宗海心不在焉地点头道,“咱们先慢慢打听着吴家的底细再做决定也不迟。” 想起今天萧景田闯的祸,他心里暗暗发愁,若是上品居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 以至于孟氏再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是夜。 上品居的一处厢房,依然烛光摇曳。 “掌柜的,难道因为王大人一句话,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一个声音愤愤道,“那个萧景田可是打伤了咱们十几个兄弟呢!”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掌柜的冷声道,“这事我得告诉赵将军,让赵将军出面解决此事,我不相信他会忍下这口气” 第111章 跟萧大叔一起上山 山是连绵的山。 路是弯曲的路,刚刚下了雨,路面湿漉漉的,却并不泥泞。 路边的大片的野燕麦草已经开花抽穗,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原本狭窄的小路显得更加拥挤。 萧景田拿着镰刀,边走边把倾泻在小路上的野燕麦草割掉,麦穗面前的路顿时宽阔了不少,她见他割了一路草,以为是他是为了让她好走一些,抿嘴笑道:“这条路我能走的,你不用这么辛苦。” 留着力气好砍树啊盖房子啊大叔。 “这些草迟早得割,等过几天往山下运木头的时候也方便些。”萧景田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麦穗耸耸肩,往上挎了挎包袱,紧紧跟在萧景田后面。 因为盖房子所需的木头都是选用粗壮的木材,山下和半山腰都没有,得往大山深处走,走了一气,脚下的羊肠小道渐渐消失了,面前全是一片齐腰的灌木丛,时不时地勾住衣角,走起来很是艰难,想起上次在路上碰到的那条白花花的大蛇,麦穗心里一阵发毛,快走几步,伸手拽着萧景田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往山上爬。 秋日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不时有压弯的枝头横在面前,脚下的山石上缠绕着红彤彤的爬山虎,不远处的山谷里,一道瀑布倾泻而下,发出哗哗的声音,山风袭来,松涛阵阵,野果飘香,望眼望去,远处的海,脚下的村庄,一切都尽收眼底。 到了一处平坦的山岗处,萧景田停下脚步,把手里的镰刀绳索往地上一扔:“就在这里吧!” 山岗前面是一大片松树林,树影婆娑,郁郁葱葱,不时有惊起的鸟尖叫着从树梢掠过。 麦穗找了块大石头把包袱放下,又弯腰把衣摆挽起来,一回头,却见萧景田不见了身影,她心里顿时一阵紧张,这个人怎么不说一声,就把她自己一个人扔这里了? 若是再突然出来条蛇或者狼啥的,那她岂不是要玩完了,大叔,不待这样不负责任的哪 正想着,便听见山岗下面传来几声咔嚓的声音,麦穗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萧景田拖着几个树枝从矮树丛里走了过来,闻言道:“我给你折了些野果枝,你在这里慢慢吃,我砍树去了。” 枝条上硕果累累,黄的野梨,红的浆果,还有一种麦穗叫不出名字的深褐色的野果,问了问萧景田,才知道那是麻枣。 麦穗心里一阵甜蜜。 萧大叔还真是细心! “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砍树。”麦穗从果枝上摘了一些果子放在包袱里,娇嗔道,“万一我再碰到蛇怎么办?” 瞧着这山岗上小小的石头,她不信这石头底下没有蛇之类的东西,想起之前萧景田抓到那白花花的一团,她就起鸡皮疙瘩。 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打死她她也不愿意的。 “不要怕,这里啥都没有。”萧景田展颜笑道,“再说我就在前面树林里砍树,有什么事你喊我一声,放心,我不会走远的。” 他带她来,只是彼此解解闷而已。 又不是要她来干活的。 “我不,我就要去,我不要离开你。”麦穗索性撒泼,孩子般拽着他衣角不放手,最终男人还是没有执拗过女人,萧景田拿她没法子,只得带她进了林子。 林子从外面看很是葱郁繁茂,进去一看才知道树跟树之间的空隙很大,踩上去全是松软的落叶,麦穗紧紧跟在他身后,望着看似无边无际的树林,小声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帮他砍树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啥也不干吧! 萧景田掏出别在腰间的斧头,握着手里,上下打量着面前又高又直的松树,用脚踢了踢,扭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松树下,轻咳一声,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许是刚刚下了雨,松树底下冒出了簇簇小小的探着小脑袋的伞状褐色蘑菇,有的像手掌那么大,有的却像指头般大小,看上去很是滑润喜人。 “蘑菇!”麦穗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从包袱里掏出布袋放在地上开始动手采蘑菇,这种蘑菇她是认识的,是专门长在松树底下的松菇,可以现吃,也可以晒干了储藏起来,味道很是鲜美。 萧景田笑笑,挥起手里的斧头,对着树根处砍了几下,抬起脚朝树身蹬了一脚,繁茂高大的松树轰然倒下,直直地横在地上。 麦穗吓了一跳。 这就砍倒了? 萧景田又在四下里转了转,遇到中意的木材,三下两下就能搞定,山岗上很快就堆了一大堆木材。 麦穗跟在他后面,也采了满满一口袋松菇,心情很是愉悦,可惜她之前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松菇,要不然她肯定得多带几个布袋来,她带口袋原本是来摘野梨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四下里有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待细细环视周围,却并无异样,阳光斑斑点点地透过树梢洒了进来,数不清的光点在地上跳跃,草木微摇,蜂蝶起舞。 大概是第一次来这样的深山老林,心里有些紧张的缘故吧! 麦穗心里安慰道。 晌午的时候,两人去山岗那边歇息。 萧景田生了火,把打来的野鸡放在架子上烤,待烤到半熟的时候,麦穗便把带来的调料,细细地洒上去,又折了几根细细的树枝把采来的松菇串上去,放在火堆上面,慢慢转动着烤得焦黄,鲜香四溢,颠颠地递到萧景田面前,说道:“鸡还得待会儿才能好,先尝尝这烤松菇的味道。” “不错,你上面放了啥调料。”萧景田很奇怪他经常吃的松菇怎么会有如此浓郁鲜香的味道。 “我放了孜然粉。”麦穗得意道,“上次我镇上逛街的时候,在一家药铺里买的,这种孜然粉放在肉里特别香,可是我发现你们这里的人却被它当成了治牙痛的药了。” 她如视珍宝地买了回来,就是准备烤肉吃的。 毕竟跟着萧大叔是有肉吃滴! “我们这里的人?”萧景田眯眼道,“难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我,我是麦家洼的嘛!”麦穗自知失言,忙又把一串烤好的松菇递到他手里,浅笑道,“你砍树也累了,多吃点,下午还得继续干活呢!” 萧景田接过松菇串,不紧不慢地吃着,放了孜然粉的烤串味道很是美味,他一连吃了好几串,点头赞道:“味道真是不错,松菇也能吃出肉的味道来。” “那是当然,孜然粉本来就做烧烤的嘛!”麦穗把烤好的山鸡也抹上了层孜然粉,一本正经道,“你尝尝这放了孜然的烤鸡,肯定你吃了还想吃。” “你听着,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呆在这里不要动,我自会护你周全的。”萧景田一手拿着烤串吃着,另一只手却悄然握紧了放在一边的斧头,压低声音道,“不要慌,不过是来了几个而已。” “你说什么?”麦穗一头雾水。 画风转得太快,她有些无所适从。 第112章 被劫持了 数十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景田身后,幽灵般看着正在吃野味的小两口。 麦穗这才明白萧景田的意思。 脸色猛然变得苍白起来,见萧景田若无其事地扯过一条鸡腿递给她,她才发现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萧景田身后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低声提醒道:“他们一共十二个人,咱们怎么办?” “你相信我吗?”萧景田反问道。 他迎光而坐,橙色的阳光打在他年轻俊朗的眉眼上,栩栩生辉,波澜不惊,仿若站在他身后的,只是数十个木桩般坦然。 “我相信你。”麦穗心里砰砰乱跳,但见萧景田如此淡定,也随着冷静下来,忙问道,“我能做什么?” “你既然相信我,那你就乖乖坐在这里吃饭就好。”萧景田伸手扯下另一条鸡腿,慢腾腾地吃完,取过水壶喝了几口水,清清嗓子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脸大汉不说话,手轻轻一扬,身后的黑衣人立刻蜂拥而上,将萧景田团团围住。 萧景田一个腾空上前迎战。 双方顿时打成一团。 麦穗被吓傻了。 萧景田一个人打十二个,太吃亏了吧? 话说,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到底为啥要难为他们啊! 但萧景田刚才说要她呆在这里不要乱跑,麦穗也不敢四处乱动,傻站了一会儿,见那些人虽然多,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被萧景田打得竟然一个人也没机会靠近她所站的地方。 麦穗暗暗惊叹。 没想到萧大叔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好崇拜有没有! 但毕竟敌我双方人数悬殊,她觉得自己应该出手帮帮自家夫君才是,可她不会武功,自然不能上去帮倒忙,一眼瞅见地上的小小的山石,机灵一动,抓起石头就朝他们掷去,她算过了,连同萧景田在内,一共十三个人,打中萧景田的机率很低。 许是被萧景田感染了士气,麦穗的命中率很高,几乎是十发九中,一时间,竟然打得那些黑衣人哇哇乱叫。 萧景田哭笑不得。 他一边跟那些黑衣人过招,一边还要躲避他媳妇突如其来扔过来的暗器,这个媳妇确定不是在帮倒忙? 麦穗自然不知自家夫君的腹诽,见连接打中了好几个黑衣人,心里很是得意,扔石头扔得愈加起劲起来。 那些接二连三地被石头打中的黑衣人快气死了。 这两口子也是够了。 男人凶神恶煞般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他们也认了,怎么那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人还拿石头扔他们呢? 而且那女人的命中率还不一般地高,连他们头也被砸中了呢 这他娘的到底是哪种打法? 为首那黑衣人在肩头上又挨了一记石头后,不禁火冒三丈,悄然朝其中一个黑衣人递了个眼色,那黑衣人会意,悄然跳出打斗的圈子,一个箭步蹿到麦穗面前,扛起她就朝林子里跑,麦穗吓得大叫:“景田救我。” 那人轻功极好,腾空一跃,便跳进了林子深处,扛着她飞快地在林中狂奔,七拐八拐地转眼不见了踪迹。 萧景田见麦穗被黑衣人掠走,大怒,三拳两脚地摆脱了那些人的纠缠,迅速地追了上去,他在林子里疾驰了一阵,竟然不见半点人影,心里暗叫不好,又匆匆返回山岗。 山岗上却空无一人。 只剩下麦穗采的那袋子松菇和木架上那大半个烤鸡,萧景田脸一沉,纵身跳入山岗下的山谷中,穿过谷底,抄近路上了林子后面的那条山路。 只见山路上数匹快马簇拥着一辆马车绝尘而去,扬起阵阵尘土。 萧景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麦穗被绑在疾驰的马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外面马蹄声四起,她知道她暂时是逃不掉了,又见坐在车厢门口的黑衣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嘴角扯了扯,方方地说道:“你不要这么看我好不好,你看外面都是你们的人,我能逃走吗?”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呆着。”黑衣人打量了她一眼,冷声道,“若是敢玩什么花样,信不信你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麦穗听这黑衣人说话是本地口音,心里也不再那么紧张,故作镇定地坐直身子道:“我们怎么得罪你们了?” “这个跟你说不着。”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打量了麦穗一眼,心里暗忖,这女人胆子还挺大,竟然敢跟他搭话,他欠了欠身,腰间露出一方墨绿色的木牌,木牌中间刻了个栩栩如生的虎头,很是威风凛凛。 “你不用说跟我说不着,而是你压根不知道。”麦穗瞟了一眼他腰间的木牌,冷讽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过是个小喽喽而已。” 眼下她是指望不上萧景田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 只有摸清了他们的意图,才能保全自己。 “小喽喽又怎么样?”黑衣人把脸上的黑巾往上推了推,冷声道,“小喽喽照样能要了你的性命!” “壮士,话说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我们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麦穗往后靠了靠,悄悄摸着手上的绳索,楚楚可怜道,“我男人是个渔民,只知道出海打渔,上山砍柴,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并没有得罪任何人,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 “这些跟我说不着。”黑衣人冷笑。 想从他嘴里套话,休想! “小娘子,告诉你也无妨。”正在赶车的年轻马夫突然回头道,“是你男人得罪人了,人家想报复你们。” 麦穗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车夫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大,看上去却很是和善的样子。 风一吹,露出了年轻车夫大半张脸。 麦穗越看越觉得这个车夫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有你什么事,赶紧赶车。”黑衣人抬手狠狠地敲了车夫一下,铁青着脸道,“死吴子,你找死啊!” 车夫自知失言,忙蒙好脸,继续赶车。 麦穗不动声色地往前欠了欠身,把绳索在马车壁上蹭了蹭,觉得胳膊上束缚松了许多,如此折腾了几番,一点一点地解着绳索,突然,手上一松,绳索滑了下去,她心里一喜,故作不解问道:“说来听听,我们到底得罪谁了啊?” “你真的不知道啊?”年轻车夫被敲了一下,似乎还不长记性,侃侃而谈道,“你男人在上品居跟人打架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他们……” “闭嘴!”黑衣人厉声喝道。 他们到底从哪里找来一个白痴车夫? 这是在绑架好吧? 这个白痴竟然还在跟人质聊天,脑袋被驴踢了吧? “我明白了,是上品居的人,是不是?”麦穗皱眉道,“不过三五两银子的事情,你们却搞得如此复杂,这样,你们放我走,我给你们五两银子,行不行?” “不行。”黑衣人沉声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知趣的,配合好我们的行动,可保你性命无忧,若是你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们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麦穗垂眸不语。 如果仅仅是因为上品居的事情,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算了,见机行事吧!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到了护城河。 前几天下了雨,护城河的河水上涨了不少,明晃晃地,深不可测朝下游涌去,河面上有一道还算宽敞的小桥,过了这桥,就算是进了禹州城地界了。 马车缓缓爬上小桥。 麦穗坐在车厢里,清楚地听到桥下水流的声音。 想必这就是护城河了吧! 她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记忆中,吴三郎曾经说过,过了护城河,就到了鱼嘴镇的郊外,那里有十亩桃林甚是好看。 他还说等他高中魁元的时候,带她去看那十亩桃林。 思绪一下子飘出了好远。 黑衣人见麦穗不再吱声,以为她害怕了,也再没说什么,索性倚着车厢门打起了瞌睡。 绑架也是力气活,他扛着她在林子里狂奔了那么久,还真是累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一点不老实,竟然不停地在他身上乱点穴,还威胁他若是被点中,他一辈子再也走不了路了。 真是幼稚! 要不是为了引出萧景田,他真想把她扔山谷里喂狼,让她去给那些狼点穴去吧! 突然,马车猛然停下来。 车厢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亲们,今天的二更,感谢各位亲的留言支持,果果很是感动,果果努力码字,争取下个月多更一些答谢各位亲亲,么么! 第113章 抓她去当压寨夫人 麦穗从车窗里探头往外看,心里一阵狂喜,就像在沙漠跋涉已久的人猛然见到绿洲般的激动和兴奋。 那个站在桥中央的男人,竟然是萧景田。 他脸上依然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冷静和沉着,好像他不是来救她的,而是她是出了趟远门,他是来接她的。 “景田,我在这里!”麦穗大喊道。 那些黑衣人也狠狠吃了一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到了他们前面去的。 “不想死就闭嘴。”马车上的黑衣人厉喝了一声,却并没有靠前,反而死死地盯着麦穗。 年轻的车夫则立刻放下手里的缰绳,迅速抄起车上的木棍挡在车厢门口,许是他太紧张,拿着木棍的手在不停地乱抖。 他越抖,麦穗越放松。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狭路相逢勇者胜! 萧景田已经跟走在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动了手,他们骑在马上,不易展开攻击,很快被萧景田打倒在地上,但他们毕竟人多,后面的黑衣人很快涌了上来,连赶车的黑衣人也上了前。 双方再次打成一团。 麦穗意识到萧景田脱身容易,是她拖累了他而已。 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想了想,便再次探出头看着车厢外的情景,马车是在桥上,四下里的地势尽收眼底,这桥离河面并不高,也就两米左右,而是河里的水流得也不是很急,更重要的下游不远处河水拐了个弯,并入了另一段更为开阔的芦苇丛里,再往前便到了渡口,那里因为河面太广,无法搭桥,便有船家在这里摆渡来运送过桥的路人。 麦穗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马车横在桥中间。 后面骑马的黑衣人一时无法越过马车去帮忙。 守在门口的那个黑衣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声吩咐车夫把马车赶到桥边上。 麦穗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马车刚刚靠近桥边,她迅速地跳下了马车,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河里,扑腾一声溅起了圈圈浪花,待黑衣人反应过来,她早就不见了踪迹。 黑衣人气得直跺脚,却没有要下河去追的意思,他水性刚刚能自保,要他在水里抓个人,他心里还是没底的,完成任务虽然重要,但保证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萧景田见麦穗突然落到了河里,很是吃了一惊,但又见那个黑衣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才明白过来,她是自己跳的水,而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肯定是识水性的。 否则,她不会冒着这个险。 他跟她相处了这么久,他多少也了解她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觉得她不会做。 那些黑衣人见麦穗已逃,手里没有牵制萧景田的砝码,愈加疯狂地扑向萧景田,想把他生擒,萧景田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自然无心恋战,也纵身跳入河中,潜水而走。 “头,要不要去他家里,把他家里的人都抓了起来?”黑衣人颤声提议道,这也太气人了,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 “胡闹,公然闯进老百姓家里去抓人,成何体统?”为首那人气急败坏地指着看守麦穗的黑衣人和车夫,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废物,连个女人也看不住,竟然让她跑了,以后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在老大手下做事?” 两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真是小瞧了那个女人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比谁都精明。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找人。”为首那黑衣人气急败坏地吼道,“难道你们站在这里,就能等到他们乖乖回来吗?” 众人忙纷纷上马,沿着河道一路寻了下去。 麦穗顺着水流游了一气,原本是想到渡口那边再上岸,可她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又见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河道刚拐弯,便奋力地游到对面,悄无声息地上了岸,岸边有条小路,小路对面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桃林。 时值八月底,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 红彤彤的桃子压弯了枝头,果香四溢,许是这边靠着护城河,来往的人不多,果园这边并没有人看护。 麦穗湿漉漉地进了果园,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息,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不断地滴着水,很是狼狈,她一边绞着衣角,一边不时地注视着河面那边,她知道萧景田肯定会找过来的。 等着等着,便倚着树干打起了瞌睡,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马车上,黑衣人正用阴狠毒辣的目光看着她,吓得她一个激灵:“我怎么又被你们抓来了?我男人呢?” “哼,你自身难保就不要惦记他了,他压根就没想再把你救回去,他女人有的是,又不差你一个。”黑衣人冷讽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顶着正妻名分的局外人罢了,你还是乖乖地给我们头当个压寨夫人的好。” “不是的,他心里是有我的。”麦穗想起她跟萧景田之间的点点滴滴,不容置疑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绝对不会置我于不顾的。” “你看看,那是谁?”黑衣人掀开车帘,指着正站在路边说话的萧景田和于掌柜,冷笑道,“他明明知道你在车上,却无动于衷,你还好意思说他心里有你。” “景田,于掌柜,我在这里,快救我。”麦穗大声喊道,“我不要去当压寨夫人。” 话说压寨夫人是个什么鬼? 你们全家都去当压寨夫人! 萧景田听到喊声,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冷讽道:“不过是为了贪图我家的那袋白面才嫁过来的女人,哪里值得我费尽心思地去救你。” “景田,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麦穗见萧景田竟然这样说她,心里一阵难过,急声道,“我不要跟他们走,景田,你救我,我要跟你回家。” “景田,好歹是夫妻一场,帮帮她吧!”于掌柜皱眉道,“她好歹是你媳妇啊!” “什么媳妇,她心里只有吴三郎,而我跟她并无夫妻之实,她不是我媳妇。”萧景田声音愈加冷淡,“喜欢我的女人那么多,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 “怎么样?我说萧景田根本就不在乎你吧?”黑衣人冷笑着放下车帘,得意道,“还是乖乖给我们当压寨夫人吧!” 黑暗瞬间笼罩了她。 “不,放开我,我不去当压寨夫人!”麦穗奋力挣扎着。亲们,今天的一更,二更稍后就传,么么! 第114章 脚崴了 “快醒醒,你是做噩梦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麦穗猛然睁开眼睛。 萧景田的脸在面前猛然放大,他的衣裳也是湿的,像是刚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样,脸上的表情很是平和,不像刚才那么冷漠无情。 麦穗一脸懵逼。 她一时分不清她看到的哪个才是真正的萧景田,喃喃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难道刚刚她是做梦了吗? 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视线里全是一片绚丽的晚霞,秾艳妩媚,面前的火堆燃得正旺,她身上披着他已经干了他的衣裳,半躺在温热的沙地上,而他却只穿着里衣坐在她身边,不断地往火堆里添枝加叶,见她正迷茫地看着他,皱眉道:“你倒是会找地方藏,我在河道上来来回回找了你两次,才在桃林里找到你。” “那些人走了?”麦穗忙低声问道,奇怪她怎么睡得这么沉。 “早就走了,你放心,咱们安全了。”萧景田沉声道,“你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我给你烤干,穿着湿衣裳会着凉的。” 麦穗有些为难。 当着他的面脱吗? “在我面前,你还不好意思吗?”萧景田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她,知趣地背过身去,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看你的。”又不是没看过。 潮湿的衣裳贴在身上,的确挺难受的,麦穗迅速地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整个人都蜷缩在他宽大的衣衫里,红着脸把湿漉漉的衣裙递给他,自己拿了抹胸和亵裤也慢慢挪到火堆前翻烤,这才惊觉他已经带着她离了桃林,此时他们正置身在渡口岸边的草地上。 背后是幽暗无边的林子,前面是缓缓流淌的护城河。 不时有夜归的鸟从两人面前掠过。 麦穗便把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景田,包括那个黑衣人腰间的木牌和那个眼熟的车夫,疑惑道:“说也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车夫,却觉得他异常眼熟,现在想想,我觉得他长得很像我娘的亲哥哥,就是我那在镇上开裁缝店的那个吴舅舅。” 萧景田神色一凛。 据他所知,虎头令牌军是宫里曹太后的亲卫军,只听太后调令,甚至连皇上都不能过问。 难道曹太后把手都伸到他这里来了吗? 还有,她那个吴家表哥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景田,他们说是因为你得罪了上品居的人,所以才对咱们痛下杀手的。”麦穗神色凝重道,“听说上品居的东家是总兵府的赵庸赵将军,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赵将军派来的?” “你放心,这肯定不是赵将军的意思。”萧景田淡淡道,“据我所知,总兵府赵将军终日以种田为乐,不理世事,他是不会因为这点琐事而大打出手的。” 肯定是上品居的掌柜,打着赵庸的旗号对他下的手。 而这个上品居掌柜,十有八九是曹太后的亲卫之一,是曹太后派到赵庸眼皮底下的探子。 看来曹太后对谁也不放心。 “你认识总兵府的赵将军?”麦穗惊讶地问道,以至于抹胸掉在地上也毫无察觉,直到见萧景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脸一红,慌忙捡起来,继续靠近火堆翻烤着。 “略有耳闻。”萧景田轻咳一声,说道,“总之你不必忧心,我会处理好此事的。” “那就好。”麦穗这才松了口气,见手里的衣裳都已经完全烤干了,她才起身走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迅速地穿好衣裳,清清爽爽地走出来,伸了伸懒腰问道:“这里离家有多远?” “走水路的话是五六十里,加上等船的工夫,回家怕是得半夜了,若是走山路,也就二十多里地,虽然路很不好走,但有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萧景田见她瞬间轻松起来,忍不住嘴角微翘,问道,“你说,咱们走山路还是水路?” “自然是走水路了。”麦穗不假思索地指着河面上远远靠过来的船,说道,“你看那船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就靠过来了,咱们就等那艘船吧!” 她才不要走山路呢! 大晚上的,吓死人。 “那是货船,不会靠岸的。”萧景田理理衣衫,伸手拽过她的手,不容置疑道,“走山路,今晚月色好,说不定用不着两个时辰。” “若是碰到狼啥的,怎么办啊!”麦穗忐忑不安地问道。 “有我在,你怕啥?”萧景田见她瞬间又变得胆小起来,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难不成你担心你会当了那些狼的晚饭?放心,要吃也是先吃我,不会吃你的。” 被他温热粗糙的大手握住的感觉很踏实,麦穗任由他牵着,跟着他沿着河道往回走,想到适才的那个梦,她忍不住地开口问道:“景田,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土匪。”萧景田想也不想地说道,“十里八乡的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我不信。”麦穗扭头望着他俊朗沉稳的脸,如实道,“你根本不像土匪。” “那像什么?”萧景田也扭头看着她。 “反正不像土匪。”麦穗并不想让萧景田知道那天她偷听了他跟那个焦连德的话,她觉得他要是信任她,一定会亲口告诉她的。 她要等他亲口告诉她。 萧景田笑笑,没再吱声。 “你,你在外那十年,肯定走了不少地方,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麦穗边走边踢打着一颗小石头,侧头看着他,说道,“讲讲你的经历听听呗,就当解闷了。” 月明星稀,山高路远。 好像最适合回忆往事。 尤其是萧大叔的往事。 麦穗敢保证,若是萧景田愿意说,保证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那是十年啊! 从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到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其中多少辛酸血泪,毕竟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 包括孟氏和萧宗海,也包括她和所有人。 “其实也没啥好讲的,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世上的事情也就那么一回事。”萧景田面无表情道,“人毕竟是要活在当下的,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麦穗扭头望着他年轻俊朗的侧颜,心里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不是她想探究他的秘密,而是她觉得她根本就没有走进他的心里,或者他压根就没让她走近。 想想又觉得她是不是矫情了。 她承认她已经喜欢上了他,希望他能跟她分享他所有的秘密或者心事,可是,他却无情地拒绝了她。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从他手里抽回了手。 也许,他对她的好,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媳妇,仅此而已。 而她,却想做他的心上人。 难道是她要得太多的了吗? 萧景田并没有留意到她的疏离,任凭往事一幕一幕地在他脑海里翻腾,越想心里越觉沉重。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各怀心思地往前走。 很快到了山脚下。 翻过一座小山坡,便能看见谷底的那条小路,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两人砍树的那个山岗下面,只要到了山岗,离家就不远了。 山坡上坑坑洼洼地,很是不好走。 “我扶你。”萧景田伸手搀住她。 “不用,我自己能走。”麦穗赌气般缩回手,提着裙摆,一步一滑地跟在他后面,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脚下踩了空,一下子摔倒在地。 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她额头瞬间疼出了一层汗,好悲催,她脚崴了。 “你没事吧?”萧景田提小鸡一般把她从坑里拽了出来,顺势把她放在他膝上,温言道,“我看看,你脚怎么了?” 惊讶地发现她的脚踝处迅速地肿了起来。 他稍微的触碰,都能痛出她一头汗。 “别动别动,先让我坐一会儿。”麦穗心里很是沮丧,她在跟那些黑衣人面前都能顺利脱险没受伤,却在这小坑里翻了船,嘤嘤嘤,古代太危险,她要回家! 亲们,二更奉上,么么! 第115章 背着她回家 “我先看看,你有没有伤到骨头。”萧景田不由分说地脱下她的鞋袜,把她红肿的小蹄子托在手心里细细查看,捏了捏脚踝处,问道,“这里疼不疼?” “疼,别动。”麦穗眼里泛起了泪花。 虽然是她自己扭伤了脚,但她还是觉得心里很委屈。 “你是伤到骨头了,忍着点。”萧景田说着,把她的脚放在他腿上,来回抚摸着冷不丁用力一握,麦穗只觉得她的脚被他扭断了,啊了一声,忍不住抽泣起来,“你别碰我,都说了很疼的。” “好了没事了,很快就不痛了。”萧景田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泪,无奈道,“你看你,对付那些混蛋你都不怕,这么点事,你哭什么?你这是骨头错位了,我若是不给你扭过来,你只会越来越痛的。” 麦穗只是哭。 他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可是他却不懂她的心。 萧景田一言不发地看她哭了一会儿,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背起她就走,她在他背上挣扎:“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别闹了,你是想留在这里喂狼吗?”萧景田脸一沉,迈开长腿就往前走,说道,“你这个女人啊,哪里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 “我钻什么牛角尖了?”麦穗伏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嘴硬道,“你有什么牛角尖可让我钻的?” 萧景田展颜一笑,不再吱声。 他再怎么身强力壮,背上毕竟多了人,走得还是坎坷不平的山路,加上奔波劳累了一天,体力也有些不支,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望山跑死马。 明明瞧着只是个小山坡,他背着她却足足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待下了山坡,进了山谷,路才渐渐平坦起来,谷底满是齐腰的野燕麦草,风一吹,呜呜地响,让人听了很是胆颤。 也就是萧景田敢在这个时候从这里回家,估计十里八乡的人没几个人有这个胆。 月色如水。 四下里静悄悄地,野草掩映的小路看不到尽头,偶尔惊起一两只野鸡,扑棱扑棱地身边飞过。 “你放我下来吧!”麦穗知道他劳累得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现在觉得脚不痛了,能走了。” “我刚出去那年,是跟着商队做生意的,就是于掌柜他爹的商队,那时候于老爹还健在,他主要是做海货生意,就是把咱们这边的海货以及当地特产沿路卖掉,然后再从别的地方贩上些货物,去另一个地方卖,赚取差价。”也许是因为气氛太沉闷,萧景田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缓缓道,“我们出了禹州,去宣州把海货卖掉以后,又进了大批当地的皮毛,一路向西,去了西北铜州,因为那里冬天极冷,皮毛肯定会卖个好价钱,但没想到,刚进铜州地界,便碰到了楚国敌军。” 麦穗见他提了他以前的事情,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难道是他知道了她的心思,愿意跟她分享他的过去? 想到这里,她地说得起劲,却被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净瞎扯,什么飞鸡,火车的,以后这样的书别看了,分明是乱写一气,你有空还是读读我带回来那本书,那才是真正的游记。” 麦穗欲哭无泪。 人家说得是真的啊啊啊! 突然,前面有许多火把照了过来。 山岗那边一片嘈杂。亲们,今天的加更,三更了哈,么么哒! 第116章 夫唱妇随 萧宗海和萧福田率先跑了过来。 见小两口安然无恙,萧宗海才算松了口气,萧福田却埋怨道:“老三,你们到底是去哪里了?你们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你们。” 众人一窝蜂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景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碰到劫匪了?” “我看这里没有好的松木,就多转了几个山头,让你们担心了。”萧景田显然不想跟他们说出实情,歉然道,“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跟着出来找我们,真是抱歉,多谢各位了。” 众目睽睽之下,萧景田也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麦穗只好继续趴在他背上装死。 看来萧大叔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遇袭的事情,那她跟着他夫唱妇随好了。 “景田你太客气了,只要你没事就行。”姜木鱼挠挠头,摸了把脸上的汗,嘿嘿笑道,“我们大家还等着你带我们出海捕鱼呢!” “就是景田,你可不能有事。”庄栓举着火把,轻咳了几声,上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大家出海啥的,还就指望你了。”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道,“上次要不是景田,咱们多危险,不但捕不到鱼,怕是连命得搭上。” 萧景田只是笑。 众人虽然早已经发现萧景田正背着他媳妇,但谁也不好意思问缘由。 “好了好了,既然景田没事,那大家都回吧!”萧宗海长长舒了口气,感激道,“改天请大家去家里喝茶哈,那啥,咱们都快下山吧!景田娘还在家里着急着呢!” 众人这才说笑着下了山。 “景田,你媳妇怎么了?”萧宗海这才不解地问道。 “爹,我,我没事。”麦穗刚想要下来,却被萧景田不声不响地托回了背上,当着公爹和大伯子的面,她又不好乱动,低声道,“我脚崴了。” “噢,那赶紧回家去吧!”萧宗海看了看两人,举着火把,不声不响地走在前面。 孟氏和萧芸娘站在村口焦急地等着两人,见萧景田背着麦穗走过来,忙抹着眼泪问道:“景田,你媳妇这是怎么了?” “我是脚崴了。”麦穗小声道。 “啊,脚崴了,严重不严重啊?”孟氏大惊道,“不能走了吗?” “娘,您有什么事情等回去再问。”萧景田又累又乏,沉着脸道,“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就是,真啰嗦。”萧宗海也黑了脸,喝道,“回家。” 孟氏这才闭了嘴。 萧景田背着麦穗进了屋,把往炕上一放,随即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这一天闹的! “景田,你们先歇息歇息,娘给你们端饭。”孟氏见两人疲惫不堪的样子,不敢多问,便让萧芸娘去正房端饭。 两人奔波了大半天,在路上的时候也没觉得饿,如今进了家,闻到了饭味,才觉得早已经饥肠辘辘,谁也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饭。 晚饭照例是包子。 麦穗奇怪孟氏怎么这么愿意包包子。 吃完饭,孟氏收拾了。 萧景田倚着被褥眯眼歇息。 麦穗尝试着起身走动,虽然脚踝处还有些肿,但没有开始那么疼了,谁知,刚动了动,便听见萧景田道:“别乱动,乖乖在炕上呆着。” “我想下炕走走。”麦穗低声道,“早活动好得快。” “谁跟你说的?”萧景田倚在被褥上眯眼道,“不信你下炕试试,我保准你今晚疼得睡不着觉。” 麦穗吓得忙缩回了脚。 她相信萧景田的话。 “景田,你媳妇的脚要不要请你哑巴大爷过来看看。”孟氏推门走进来,担忧道,“可不敢落下病根。” “娘,您放心,她的脚我心里有数,没那么严重。”萧景田欠了欠身,坐起来说道,“您就不用操心了,赶紧睡去吧!再说了,哪有让长辈来给侄媳妇看脚的?” 他可不想他媳妇的脚被别的男人捏来捏去的,大夫也不行。 孟氏一时语塞。 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抿嘴笑。 “景田,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孟氏又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们再不回来,她又得去找狐大仙去了。 “没事没事,都说了去找木材了。”萧景田打着哈欠道,“娘,您歇息吧,我们也累了一天了,想睡了。” 孟氏又看着麦穗。 麦穗见萧景田不肯说实话,自然也不好说别的,索性跟着扯谎道:“娘,我们是真的去找木材去了,开始觉得天色尚早,就多走了几个山头,不想回来的时候,回来迟了,让您担心了,是我们的不对。” “没事就好。”孟氏见小两口并无异样,这才放了心。 萧景田下炕去了井边打了水,去门外冲了澡,又端了一盆清凉的井水进了屋,拿起布巾给麦穗冷敷在脚踝上,微微笑道:“今晚先冷敷,明早给你热敷,在炕上养几天就没事了。” 麦穗忍不住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那是因为我什么都做过。”萧景田平静道,“凡事做得多了,自然就精通了。” “那你以前经常崴脚吗?”麦穗不假思索地问道。 萧景田突然哈哈大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会聊天。” 麦穗一脸纳闷。 难道她问错了吗? 萧景田铺了被子。 麦穗迫不及待地钻了被窝,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传来萧景田跟孟氏的说话声:“娘,您现在就把这两条黄鱼炖上,等她醒来,就让她喝了,她的脚伤得不轻,脸皮又薄,您照顾着点。” 麦穗一骨碌爬起来,看了看脚,脚踝处还有些肿,一动,还是钻心地疼,心里又有些沮丧,这脚什么时候能好啊! 再过两天就是一个月一次的千崖岛大集,她很想跟着萧景田一起去把晒下的那些海娃娃鱼卖了。 “你放心忙你的,家里有我呢!”孟氏道,“你爹他们啥时候回来?我这饭都快凉了。” “快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萧景田边说边往外走,“牛五小六子还有我表姐夫都去了,一会儿他们也来家里吃饭,您多备点吧!” “这你放心,我做的饭够吃了。”孟氏道,“两锅包子呢,让他们吃个够。” “那就好。”萧景田放下鱼,大踏步地出了门,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麦穗趴在被褥上,想着他昨晚背她回来时的情景,情不自禁地咧嘴傻笑,有萧大叔的日子,真好啊亲们,今天的一更,二更在下午,么么! 第117章 卖了个好价钱 村里人都知道了萧景田要盖新房子,纷纷去后山帮忙砍了一上午的树,临近晌午的时候,都悄无声息地各自回了家。 剩下牛五小六子和姜木鱼帮着萧宗海萧景田父子俩把砍倒的木材从后山拉了回来,整齐地码在墙外。 “三表舅,最近禹州城有家谢记砖窑在尝试烧制各种颜色的砖瓦,价格不贵,质地也好,城里好多富户都在用他们家的砖。”姜木鱼的儿子狗子提议道,“您要不要也去看看,买点颜色好看的砖瓦回来用。” 他是泥瓦匠,成天在别人家帮着盖房子啥的,见识自然比村里人多。 “不过是盖个房子,哪里用得着去禹州城买砖瓦。”萧宗海面无表情道,“照我说,就在鱼嘴镇上买点得了。” 他其实是不赞同萧景田盖房子的,分家的时候,他跟老大老二说好了,这串老院子以后是要留给萧景田的。 大兴土木地盖房子对他来说,是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就算木材不用花钱,可是光砖瓦和请泥瓦匠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期间还得请匠人们吃三顿饭,开工一顿,上梁一顿,完工又是一顿,想想就让人头疼。 “爹,禹州城的砖瓦未必比鱼嘴镇贵,若是颜色好看,质地上乘的话,无非是多费些车马钱罢了。”萧景田点头道,“这样,你有空先帮我打听一下具体的价钱,等我把手头的海娃娃鱼卖了再说。” 狗子点头道是。 家里的海娃娃鱼太多,萧景田决定提前一天运到船上去,先拉一船去千崖岛卖卖看,萧宗海提议把海娃娃鱼装大网兜里,让牛五拉到船上去。 “那晚上你得去船上看着,万一被人偷去怎么办?”孟氏担忧道,“好不容易到了出手的时候,可不敢马虎。” “我晚上去看着。”萧宗海道。 萧景田没吱声,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装这些鱼。 麦穗见公公婆婆在满院子找不用的渔网装鱼,便下了炕,单脚跳到门口,提议道:“爹娘,我觉得咱们还是提前把这些干鱼称好捆起来吧,集上人多,这样就不用手忙脚乱的了。” “媳妇,你快回屋歇着,这些不用你操心了。”孟氏见麦穗单脚从屋里跳出来,忙道,“赶明天我跟你爹,还有芸娘都去,能忙过来。”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如提前把这些干鱼按大小分拣好。”麦穗抬眼看着站在屋檐下的萧景田,浅笑道,“咱们大鱼要价高点,小鱼要价低点,每捆按十斤或者五斤称好,这样就是人再多,也不至于忙乱。” 上次她去千崖岛的时候,看见卖干海娃娃鱼的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人,货主三个人一边称秤,一边收钱,忙得焦头烂额,当时她就想,若是在家里提前称好,肯定不会这么忙。 萧景田眼前一亮,当即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大小分开,每捆按十斤提前称好,这样,赶明儿去集上忙着收钱就好。” “那要是人家要不了这么多怎么办?”孟氏皱眉道,“那岂不是咱们还得给他们拆开重新称?” “说你笨你还不乐意。”萧宗海见孟氏忧心忡忡的样子,好笑道,“咱们带上一小包散的,给那些要的少准备着就是了,你呀,啥事都愁。” “你不笨,你咋想不出个好办法。”孟氏见萧宗海当着儿子媳妇的面打趣她,老脸微红道,“既然你们都同意提前秤好,那就赶紧出去多借几杆秤回来。” “我去借秤。”萧宗海见老妻脸红了,笑笑出了门。 “你进屋好好养着,不要乱动。”萧景田上前把麦穗扶回了屋,沉声道,“明天才可以试着下地活动,若是觉得累,就赶紧上炕休息,知道吗?” “可是我觉得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麦穗低声抗议道,“我没那么娇气的,再说家里很快要盖房子了,我总不能一个劲地在炕上躺着吧!” “你的伤是我医治的。”萧景田笑笑,一把把她抱上炕,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所以你得听我的,我现在是你的大夫。” “好,我听你的。”麦穗莞尔。 孟氏站在门口,无意撞见小两口卿卿我我的样子,心里一阵欣慰,看来她得再多抓几只鸡,等媳妇有了身子,得好好给她补补才是。 一家人一直忙到晚上才把家里的干鱼秤好,一捆捆地装进麻袋里,用牛五的马车拉到了船上。 麦穗脚伤未好帮不上忙,却又闲不住,索性在门口支起小桌子,铺开纸笔记下每麻袋装了多少斤鱼。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原来他们在暗礁岛那半个月,足足晒了两千多斤干鱼,粗粗算下来,差不多能卖一百多两银子。 一百多两啊! 发财了!麦穗不禁心花怒放。 大船一趟装不下,萧宗海索性把萧福田和萧景田的船也借了过来装货,才算把家里的干鱼全都清理完毕。 麦穗脚不方便,没有跟着去,闲来无事,只得倚在被褥上翻看萧景田放在窗台上的那本厚厚的书,这是一本类似于记录各地风土人情的杂记,书名叫《闲游杂记》,书里有小故事,有药方,还有怎么种树,甚至还记载了楚国民间的蛊术。 在麦穗的认知里,蛊术和鬼神附体之类是件很神秘很诡异的古老传说,可不可信还很难说。 前世的时候,麦穗经常去农村姥姥家住,村里的女人们聚在一起聊天时偶尔也会神秘兮兮地说谁谁谁中了蛊或者被啥啥迷惑了之类的,说得活灵活现,有板有眼的。 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姥姥从邻居们那里听来的,据说绝对真实的案例,说邻村有户人家娶亲的,新娘子刚进门不久,便开始坐在炕上骂,骂她婆婆又老又抠,将来不得好死,骂她男人是个不中用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以后也没什么出息云云,总之骂得极其难听。 当着许多亲朋好友的面,她男人的脸自然挂不住,便当场给了她耳光,那新娘子也不示弱,抄起鸡毛掸子就打了回去。 小两口在新房里就打起来了。 幸好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人看出了猫腻,细细查看新房的布置,终于在门帘处发现了两只对头打架的苍蝇,那人悄然解开了那对苍蝇放了生,小两口才如梦初醒地不打了,手挽手挨个向众人赔礼道歉。 那新娘子的婆家不知道怎么得知此事,便提着厚礼上门道谢,还要求那人找出幕后主使,那人却执意不肯,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 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姥姥说,那小两口就是中了蛊了。 麦穗虽然半信半疑,但对蛊也有了浅显的认识,那就是蛊极其神秘诡异的,不会轻易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的。 她正想看看书中记载的蛊术跟她前世听来的有没有出入的时候,随着一阵脚步声,外面传来萧芸娘欢快的声音:“三嫂,咱们的鱼都卖光了,这下咱们可是发财了啊!” 亲们,二更奉上,么么! 第118章 三哥好偏心 萧芸娘嘻嘻哈哈地进了屋,见了麦穗,兴奋道:“三嫂,咱们的鱼到了千崖岛大集上,可抢手了,很快被人围上抢光了,一条鱼也没有剩下。” “是嘛,太好了。”麦穗顾不得看书了,忙欣喜问道,“那集上除了咱们,还有几家卖这种干海娃娃鱼的?” “有四五家吧!”萧芸娘方方地脱鞋上了炕,眉开眼笑道,“咱们的鱼卖相好,而且都是提前秤好的,算起来价钱也比那些零散卖的便宜一点点,那些赶集的人一拿就是一捆,一点不含糊,而且最抢手的就是那些价钱高一些的大鱼,许多人因为没有买到咱们家的大鱼而懊恼呢,还问我三哥下个月来不来赶集了呢!” “那你三哥怎么说?”麦穗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三哥直接说不来了。”萧芸娘笑道,“你猜那些人怎么着,连小鱼也抢走了呢!” 麦穗抿嘴笑。 萧大叔也太直接了吧! 孟氏推门走进来笑道:“媳妇,还是你的主意好,幸亏是提前秤好了,要不然现在咱们这个时候,咱们哪能回来,你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些跟咱们一样卖海娃娃鱼的人都还有大半车没卖完呢,今天,几乎集上的人都买了咱们家的鱼了。” “娘,看您说的,我不过是出了主意而已。”麦穗笑笑,往里挪了挪身,给孟氏让了个地方,让孟氏炕上坐,又道,“若不是那些日子你们在暗礁岛忙活,咱们也晒不了那么多鱼,还是爹娘最辛苦。” “娘,您瞧,我三嫂嘴真甜,怪不得我三哥喜欢呢!”萧芸娘打趣道,“三嫂,你可得赶紧给我生个小侄子哪,我三哥都二十四了呢!” “哎呀你就知道打趣我。”麦穗腾地红了脸。 “好了好了,赶紧给我做饭去,说话没大没小的。”孟氏见儿媳妇害羞了,没再说什么,下炕拖着女儿就走。 “您还说我呢,难道您不盼孙子吗?”萧芸娘嘻笑道,“您为了这事,不是经常劝我三哥嘛!” 母女俩拉扯着出了门。 麦穗摸摸发烫的脸,穿鞋下了炕,小心翼翼地在炕前走着,除了不太敢用力着地,她的脚其实已经并没什么大碍了,慢慢地可以在地上来回走动。 萧景田这个江湖大夫医术还是蛮高的。 在地上来来回回走动了一会儿,麦穗便悄然把萧景田放在外屋门口的恭桶提了出去,放进茅厕里。 家里人来人往的,她哪好意思在屋里方便。 到吃饭的时候,萧景田才脚步生风地回了家,见麦穗也坐在正房的炕上,不冷不热地问道:“好点了?” “好多了。”麦穗点点头。 孟氏炒了一大盆土豆炖豆角,拿着勺子挨个给每个人舀了满满一碗,主食是白面锅贴,炒菜的时候放在锅里围上一圈,外焦里嫩,很是诱人。 除了土豆炖豆角,还有一小碟头肉。 是哑巴大爷送过来的,说是别人给了个野头,他自己卤的。 “景田,你刚才去你表姐家干嘛了?”孟氏问道。 “去找狗子问了点事。”萧景田漫不经心地用筷子豆角放在嘴里嚼着,“狗子不在,表姐说他去禹州城了。” “怎么?你还真的打算用禹州城的砖瓦?”萧宗海轻咳一声,说道,“虽然眼下咱们是有了点银子,但为人不可太招摇。” 他穷了一辈子,习惯了跟在人后面过日子。 如今,要他冷不丁站在别人面前,他有些畏惧。 “爹,我这不是招摇,我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过日子而已。”萧景田夹了一块头肉,用筷子夹掉肥的那端,把剩下的瘦肉放到麦穗碗里,不以为然道,“既然打算盖房子,自然得盖个自己喜欢的,不要担心别人怎么想。” “三哥好偏心,给三嫂夹瘦的。”萧芸娘眼尖,看到萧景田的小动作,嘟着嘴,撒娇道,“我也要瘦肉,肥的太腻了。” 麦穗刚把肉放到嘴里,听见小姑这么说,顿觉尴尬,大叔,您这么做,是不是太明显了…… “想吃什么自己夹,叫唤什么?”萧景田索性把那一碟头肉都推到萧芸娘面前,沉声道,“吃吧,全是你的了。” “哎呀三哥,人家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萧芸娘噗嗤一笑,又夹了一大块瘦肉,放到麦穗碗里,嬉笑道,“三哥,这下满意了吧?” “你们自己吃自己的,不要给我夹来夹去的。”麦穗顿觉无语,又把肉给萧芸娘夹了回去,这兄妹俩斗嘴,拿她开涮,真的好吗? “三嫂,你伤了脚,好好补补。”萧芸娘执意把肉又夹到麦穗碗里,娇嗔道,“三嫂,求求你了,你吃了吧,要不然我三哥非打我不可。” 萧景田嘴角弯了弯,再没吱声。 “吃饭,闹什么闹!”萧宗海实在看不下去了,朝萧芸娘低吼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萧芸娘吐了吐舌头,立刻乖乖地闭了嘴。 麦穗忍着笑,低头吃着碗里的饭。 “你爹的意思是担心咱们房子盖得招摇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不好了,就想上次那十亩麦子一样,你看王家多眼红,闹了多少事出来。”孟氏也瞪了萧芸娘一眼,继续说道,“景田,你常年在外,自然有你的想法,但别人的心思也是要顾及的。” “若凡事都要顾及别人的想法,那这房子也不用盖了。”萧景田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道,“此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匠人什么的,我都找好了,木材有了,待联系好了砖瓦,就可以开工了。” 萧宗海和孟氏对视了一眼,只是叹气。 他们是说服不了这个儿子的。 吃完饭,萧景田又出了门,不用说,又是为了砖瓦的事情去小孟氏家了。 萧宗海照例扛着锄头出了门。 麦穗闲来无事,在院子里小心地来来回回地锻炼,走了一气,额头出了一层汗,萧芸娘殷勤地搬了凳子让她坐。 这小姑子不知道为啥,像是换了个似的,对她很是热情。 她都感到不习惯。 午后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暖地,姑嫂俩坐在屋檐下悠闲地晒太阳。 孟氏收拾完灶房,也端了箩筐坐在两人身边,开始缠网线,织网用的网线都是提前缠成一个个球状的线团,这样用的时候还方便些。 婆婆大人干活,当媳妇的也不好闲着。 麦穗便也开始动手帮孟氏缠网线。 渔家的女人就是这样,一年到头地织渔网,补渔网。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门口。 六婆带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妇人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侄媳妇,你们家来贵客了啊!” 麦穗愣了一下。 这妇人不是她那个在镇上开裁缝店的吴家舅母冯氏吗? “这是?”孟氏也愣了。 “这是你亲家啊!”六婆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说道,“你忘了,前几天苏家三姑娘给保的那个媒,她就是你亲家母,吴公子的娘亲,听说你们对这亲事不怎么上心,特意登门来你们了。” “亲家母,我是不是唐突了啊!”冯氏掏出拍子优雅地掩了掩口,又道,“谁让你们家姑娘出众,让我非得亲自出面,自保自家媒呢!” 萧芸娘刷地红了脸,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角,不敢再抬头。麦穗愣了一下。 冯氏的目光在麦穗脸上落了落,又很是自然地看着萧芸娘,大概她是在猜哪个是才是她要提亲的姑娘吧! 亲们,今天的一更,欢迎各位亲给果果留言评论,发帖必回,等你们哦 第119章 小姑子的亲事又吹了 进了屋,冯氏悄然打量着这间正房,除了炕前一张旧桌子,几把破椅子,再无他物,墙壁也是坑坑洼洼的,看着看着,嘴角扬起一丝冷意,就这样的人家,跟自家结亲,实在是抬举了。 真是想不明白,这个萧家有什么理由不应这门亲事。 要不是她儿子执意要她亲自上门提亲,她还真的看不上这个萧家,穷慌慌地,也不是什么殷实的人家。 “亲家,你们这房子也有年头了吧?”冯氏上上下下地环视了一圈,故作感叹道,“我小时候就住这样的房子,如今瞧着,倒觉得很是眼熟亲切,要不说,咱们两家有缘呢!” “就是就是,这就是缘分啊!”六婆哈哈笑道,“可是你们吴家如今可不住这样的房子了,听说,又在镇上盖了一串院子准备给儿子娶亲的吧!” 麦穗顿感无语。 这两个人是来提亲的,还是来炫耀他们家房子的。 “可不是嘛,说起房子,我还生气呢!”冯氏佯怒道,“原本我打算盖个三进的房子,三进的房子房间多嘛,再说我这个人喜欢热闹,以后跟儿子媳妇住在一起也不觉得孤单,可是我家那个木头老吴,非不让盖,说房子盖那么多干嘛,够住就行,硬是只给盖了八间房子,我心里那个气啊,你说又不是盖不起,何必如此小气?” “你家老吴会过日子。”六婆笑笑,竟然打趣冯氏道,“要不然,你们家怎么会在镇上有房有铺呢!” “光会省钱不行,还得能干,会赚钱。”冯氏话锋一转,看了孟氏,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能干的姑娘。” “是我们家门楣低。”孟氏越听越自卑,讪讪道,“小女怕是配不上你家公子。” 在别人面前,她总是有天生的自卑感。 她甚至觉得每家过得都比她家好。 “是我家儿子喜欢你家姑娘,什么门楣低不门楣低的。“冯氏笑道,”您不要担心这个,我保证你家姑娘过门后,我会好好待她的。” “就是就是,要不然说是缘分呢!”六婆见孟氏不温不火的样子,着急得直跺脚,索性问道,“侄媳妇,你给个痛快话,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萧芸娘烧了水,却不好意思送进来,喊了声三嫂,便急急地回了自己屋。 麦穗给两人倒了茶。 她见冯氏压根就不认识自己,便也不打算跟这个所谓的舅母认亲。 “我自然是愿意的。”孟氏当然不好意思说一直在打听你家公子人品如何来着,便道,“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事做不了主,得等他爹回来商量才是。” “亲家,不是我挑你们的不是。”六婆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茶,不乐意道,“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们两口子就没个商议吗?” 孟氏一时语塞。 这事萧宗海一直没松口,光她同意是不顶用的。 “六婆婆,你们到底是来提亲的,还是来逼婚的?”麦穗见六婆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很是反感。 “我们当然是来提亲的,这男婚女嫁的,各有计较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要知道,我儿子那可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好儿郎,耽误不得!”冯氏拍着炕面,大声道,“你是哪个?也敢这样大言不惭地跟长辈说话!” 六婆忙解释道:“这是他们家老三媳妇。” “原来是儿媳妇!”冯氏嘴角一扯,冷声道,“难不成这个家是儿媳妇作主吗?” 孟氏只是讪讪地笑。 她不擅长跟别人吵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家自然是公公婆婆做主,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麦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余怒未消的脸,冷笑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低头娶媳,抬头嫁女的道理吗?既然你们是来提亲的,是不是该端正一下你们的态度? 还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好儿郎,分明是个干着杀人越货生意的强盗土匪罢了。 若不是萧景田不像让家里人知道那天他们被劫匪袭击的时候,她早就想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公公婆婆了。 “那照你这样说,是我们心急了,无论是三年两年,我们都得等着了?”冯氏冷眼打量了她一番,见这小媳妇虽然生得单薄了些,却也清丽可人,不太像寻常人家的闺女,若是因为此事无意再得罪了另一家,终究是不值的,心里兜兜转转了一番,嘴角用力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不知道侄媳妇娘家是哪个村的?” “麦家洼。”麦穗方方地答道。 冯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她在麦家洼没啥正经亲戚,不怕得罪了谁,也就懒得再问下去,低头抿了一口茶,阴晴不定道:“那我们改天再来,也希望你们好好考虑这事,不要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她虽然瞧不上萧家,但心里还是很愿意做成这门亲事的,她打听过了,萧芸娘的绣工手艺在十里八乡是小有名气的,若是成了她的儿媳妇,家里也不用花钱雇绣娘了。 萧景田一步跨进来,黑着脸道:“不用考虑了,这事我们家不应。” “景田,这事自有娘跟爹商量。”孟氏悄然拽了他一把,她不想因此得罪了六婆和吴家。 “老三,自古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父母健在,没听说哥哥做主的。”六婆撇嘴道,“我怎么看你们家倒是晚辈主事的呢!” 冯氏一抬头,触到萧景田冷冷的目光,只觉浑身打了个激灵,起身拽着六婆就走。 她突然想到这个萧家老三以前做过土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想到这里,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娘呀,这样的人她可不敢招惹。 “小辈们不懂规矩,说话冲了点,你们可不要在意。”孟氏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不停地赔不是。 “你们家小辈们当家,你当长辈的也做不了主,这亲事还是算了吧!”冯氏狼狈地爬上马车,连声吩咐车夫赶紧走,马车一溜烟地窜出了胡同,转眼不见了踪迹。 孟氏正郁闷着,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回家。 又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亲们,二更奉上,么么! 第120章 各怀心思 马车上下来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 一袭丝绸长衫,带着瓜皮帽,气质很是儒雅。 见了孟氏,来人忙作揖道:“这位婶娘请了,请问这可是萧景田的家?” “正是,请问你是?”孟氏疑惑道。 “鄙人王显前来拜访,还望婶娘通融。”自称王显的中年人毕恭毕敬地递上拜帖。 “快请进。”孟氏不识字也不知道拜帖是啥,见此人态度很是谦卑,很是痛快地把人领进了院子。 萧景田从孟氏手里接过拜帖,瞄了一眼,淡淡道,“王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赐教” “壮士,前几天多有得罪,还望壮士见谅。”王显抱拳道,“都是手下人错领了赵将军的意思,竟然险些伤了壮士,闹了误会,赵将军得知后,很是震怒,已经惩戒了那些人,特命在下代他赔礼道歉,赵将军原本的意思是想请壮士前往总兵府一叙,共谋大计。” 说着,朝身后一挥手。 身后小厮毕恭毕敬地托着盘子走上前来,盘子里放着几十串珍珠玛瑙首饰玉镯之类的,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萧芸娘站在门口,眼睛都看直了。 她活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而且还这么多。 “赵将军的歉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些您还是拿回去吧!”萧景田看也不看那些珠宝,沉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喜欢爽快人。” “壮士果然高义。”王显朝小厮递了个眼色。 小厮毕恭毕敬地捧着珠宝退了出去。 “大人请。”萧景田这才出口相邀。 两人进了正房。 麦穗给他们泡了茶,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那人说:“壮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海上不宁,海蛮子三番五次作乱,祸及百姓安危,朝廷特派在下前来协助赵将军剿匪,可是在下见赵将军之麾下兵马并不能堪当此重任,故而来此请教壮士,希望壮士能助赵将军一臂之力。” 在京城的时候,他只是听说赵庸赵将军桀骜不驯,疏于军务,来了以后才发现,赵庸的总兵府跟山庄一般无二,麾下的兵马全都被赶到山上种地去了,库房里除了生锈的兵器,全是粮食。 这样的总兵府别说海蛮子了,就连寻常怕是也捉不到。 想来想去,他便向赵庸举荐了萧景田,让他派人把萧景田请进总兵府。 那天他在一品居见识过萧景田的身手,觉得此人肯定不是寻常莽夫,而是隐在民间的绝顶高手。 哪知赵庸的那些手下不知怎么会错了意,竟然想把萧景田抓进总兵府,这不,闹了那么大的乱子,他只好亲自上门道歉。 “赵将军却身居高位,麾下兵马无数,实在不必如此谦虚。”萧景田沉声道,“萧某只是一介草民,手无寸铁,如何能助将军?” 也许赵庸并不知道他的手下之所以阳奉阴违,那是因为曹太后已经把手伸到了总兵府的缘故。 既然曹太后已经出了手,那他只能见招拆招,想办法除掉这个眼线才是。 “三嫂,那个人带了好多好看的珠宝过来,可惜被我三哥都退回去了,好可惜啊,要是我能有这么一串珠宝该多好啊!” “珠宝虽美,终究是人家的,要人家的干嘛?”麦穗不可思议道,“世上哪有白给的午餐?” “可是人家那么多,我三哥给咱们留下一两串也行啊!”萧芸娘倚在炕边惋惜道,“再说那人一看就是有钱人,想来这点东西也是不在乎的。” 麦穗顿觉无语,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问你,人家为什么要送你三哥那么多珠宝,是因为他傻吗?” “当然不是,他肯定是有求于我三哥的。”萧芸娘眨眨眼睛道,“谁没事闲的白给人家珠宝。” “那就不就得了,俗话说,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若是那人所求之事,你三哥得冒着生命的风险才能办成,你还愿意要那些珠宝吗?”麦穗问道。 “当然不要了。”萧芸娘连连摆手,“那这些珠宝岂不是成了买命钱了?” “那你还眼馋。”麦穗又好气又好笑道,“所以啊,凡事得多想想利害因果,不要意气用事。” “晓得了。”萧芸娘一个劲地点着头。 见麦穗搬上箩筐准备织渔网,她也凑过去帮着理网线,语气平和道:“三嫂,你说为什么我三哥不同意我嫁到吴家去,我觉得,他们家挺好的啊!” “芸娘,其实经过上次徐家的事情,你跟我翻脸,我已经不想过问你的事情了。”麦穗沉着脸道,“你嫁得好不好,跟我真的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三嫂,你别说了,我错了。”萧芸娘低头绞着衣角道,“开始我的确是觉得你搅了我的亲事,可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徐家的确不是看上去那么好的。” “怎么说?”麦穗接过她递过来的网线,慢腾腾地织着渔网道,“你不是一直觉得嫁到徐家,就脱离了这个小渔村,不用捣鼓鱼虾之类的了吗?” “之前徐大公子不是看上苏三表姐了嘛,那徐大公子曾经说过,说他家老三只不过是个庶子,将来分家的时候,他最多得到那个老宅子和十几亩薄田而已,其他的,都没他的份。”萧芸娘看了麦穗一眼,皱眉道,“其实之前你那个堂姐麦花跟我想法一样,也是看中了他家的家产,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徐三公子的身世,便也打消了念头,并不是像六婆说的那样。” 见麦穗不语,萧芸娘便索性撒娇晃着她的胳膊,娇嗔道:“好三嫂,你告诉我,这次吴家怎么也不好了嘛!娘说吴家有裁缝铺子,我嫁过去以后不用做农活,更不用摆弄鱼虾啥的。” “那你到底是嫁裁缝铺子,还是嫁男人?”麦穗顿感无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说的那些都是吴家的家庭情况,可是吴公子人呢?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他不是跟三表姐的夫婿袁姐夫在一起当差,是做押镖生意的吗?”萧芸娘放下网线,抠着指甲道,“她能嫁,我为什么不能嫁?” “你三哥以前也给人押过镖,他说押镖人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的,远离妻儿,行踪不定,嫁给这样的人,会很苦的。”麦穗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子,觉得她真的太幸运了。 亲事不但有爹娘操心,还有兄长把关,不像她,一袋白面就给送过来了。 哎,人跟人真的不能比。 “可是苏三表姐她还不是嫁给了押镖的袁姐夫?”萧芸娘叹道,“怎么她可以我反倒不行?” “她是妾。”麦穗不假思索答道。 萧芸娘脸一红,再没吱声。 萧景田跟那个王显也不知道说了啥,竟然聊了一后晌,直到天快黑了,王显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离去。 吃晚饭的时候,萧宗海问起王显的来历,萧景田淡淡道:“是禹州城总兵府的巡抚大人,听说我上次在海上遭遇了海蛮子,过来问问详细情况。” 牛五恍悟,兴奋道:“若是总兵府出面,那咱们这海上可就清明了。” 最近鱼塘那边的活不多,他干完自家的活,又帮着萧宗海干了大半天活,萧宗海便拖着他来家里吃饭。 “海上是该清明清明了。”萧景田道,“王大人是京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让我带他熟悉熟悉海路。” “这个忙咱得帮。”萧宗海点点头,肃容道,“早点清理了海蛮子,咱们大家伙早点出海捕鱼,大家还得养家糊口,等不起。” “三哥,这可是个机会啊!”牛五神秘兮兮道,“咱不能白给他带路,得跟他要个一官半职的,也去总兵府谋个职位啥的,说不定还能搬到禹州城去住呢!” “你小子有点正形吧!”萧宗海笑骂道,“要我说,去给人当差,还不如在家自己谋生活,还要去禹州城住,你小子心够野的。” “爹,人家牛五哥哪里心野了。”萧芸娘不以为然道,“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对头对头,知我者,芸娘也。”牛五挠挠头笑道。 “去你的。”萧芸娘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想起之前萧景田说要把她许配给他的那些话,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牛五倒是没想这么多,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 他最喜欢吃孟氏做的饭,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在萧家蹭饭吃。 “景田,总兵府那边不会让你也跟着去剿匪吧!”萧宗海想了想,担忧道,“带路是带路,咱们可不能做那些凶险的事情呐!” 若是那人来找他儿子卖命,他可是不依的。 亲们,今天的第一更,假期三天加更一章,每天三更,祝亲们节日快乐,么么 第121章 懂他的女人 “爹,您放心,我只答应帮着他们出出主意,不会跟他们出战的。”萧景田道,“再说,咱们还忙着盖房子呢,哪能顾上帮他们剿匪。” “那就好。”萧宗海这才放了心。 麦穗却觉得萧景田只是不想他爹担心而已,毕竟剿匪跟盖房子哪头重哪头轻,萧景田心里自然明白的。 夜里,麦穗问道:“你真的只是答应帮他们出出主意而不去帮忙吗?” “当然。”萧景田翻了个身,面对着她,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是觉得他们若是真的只想找个带路的人,也不是非得找你,熟悉这片海路的人太多了。”麦穗如实道,“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寻,我想他们看上的,只不过是你的身手罢了。” “不错,的确是这样。”萧景田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手里了几下,沉声道,“你放心,不但我不用出战,而且总兵府的人也不用。” “怎么说?”麦穗顿感惊讶。 里,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自信和从容。 “你以为总兵府那些人是能打仗的吗?”萧景田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麦穗悄然红了脸,只听他说道,“赵庸生性懒散,不理军务,却喜欢当个大财主,听说了许多良田,把手下的士兵都赶到地里去干活,根本就不操练,这样的军队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那怎么办?”麦穗暗暗惊讶,她真的没想到总兵府竟然是这样的,怪不得上次萧贵田出事,总兵府硬是没出面,最后还是龙霸天花银子把他的船和人都赎了回来。 “之前海上有三股海蛮子,现在只剩下齐州帮一家独大,说起来,只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罢了。”萧景田拍拍她的手背,说道,“那些海蛮子大都是齐州人,并非是作恶多端之人,要想制服他们,得靠齐州当地的官府,而不是总兵府。” “可是当地官府纵容他们这么多年,肯定是利益共存的,哪能因为惊动了朝廷就把他们赶尽杀绝,最多让他们收敛一阵子,待风头过去以后,他们便又会出来兴风作浪了。”麦穗立刻领悟了萧景田的意思,叹道,“如此一来,这些海蛮子岂不是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她的声音不大。 但落在萧景田的心里,却犹如注入了一股清泉般的清爽和舒心,想不到他在这个山野乡村里,竟然也能碰到懂他的女人。 原来在他之前经历的那些戎马岁月,铁蹄冰河,上苍都看在眼里,不经意间给了他一个的惊喜,那就是把这样一个聪慧女人冷不丁推到了他的面前,来补偿他的。 一股强烈的冲动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再一次因她沸腾,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刚想有进一步的动作,便听见她突然低低的痛呼了一声,哑声问道:“怎么了?” “你,你压着我脚了。”麦穗脸红道。 “对不起,我忘了你脚还没有好。”萧景田忙把脚拿开,坐起来,点着蜡烛,顺手把她的脚捧着手里细细察看,一只纤细白皙的小脚秀气地展现在他面前,脚踝处有些稍稍发红,别的地方并无大碍,他喉咙动了动,强忍住的叫嚣,把她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回被窝里,熄了灯,给她盖了盖被子,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你刚才说的很对,所以我才觉得只有让齐州官府下定决心剿灭他们,事情才能彻底解决。” “他们唇齿相依了这么多年,岂能说翻脸就翻脸的?”麦穗自然没有察觉身边男人在极力克制自己,继续吐气如兰道,“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建立一个新的利益网。”萧景田一字一顿道,“用更大的利益去打倒他们。” “你是说给齐州官府那边送银子?”麦穗吃了一惊,说道,“那这不就等于用钱来剿匪吗?” 在她的认知里,但凡用花钱买和平的朝廷或者个人都是窝囊废,记得她曾经看过一句话,只有用武力打下来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用钱买下的和平并不能长久。 不知道这句话萧大叔有没有听说过。 “我只是借力打力而已,让齐州官府去消灭齐州海蛮子,是最合适不过了的事情了。”萧景田坦然道,“再说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据我所知,总兵府虽然没有战斗力,银子还是有的,我想,赵将军是愿意出银子给别人,让别人去代替他打仗的。” “那如果齐州官府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继续养虎为患,不断索取钱财,怎么办?”麦穗幽幽道,“难道赵将军不考虑这个问题吗?”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剿匪就不再只是总兵府的职责了。”萧景田看了看她,极力压抑住体内的冲动,翻了个身,面对着墙,沉声道,“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再聊下去,他不敢保证他会有这么好的定力。 “嗯。”身边的女人轻声应道,她往被窝里缩了缩,很快沉沉睡去。 萧景田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轻易撩起了他的,反而就这样自顾自地睡着了,害得他一个人中烧地面对着墙壁克制,一闭上眼睛,她的体香肆无忌惮地萦绕在他身边,他都不敢看她,怕一看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辗转反侧了一番,他再也忍这种的煎熬,索性起炕出了门,去井边打了水,提着水桶去了门外树下冲起了冷水澡…… 二更奉上。 第122章 板着脸的萧大叔 萧景田看了狗子从禹州城带回来的那些砖瓦,细细比较了一番,便决定就用这家谢记砖窑的砖瓦,至于颜色,征求过麦穗的意见,用了常见的灰蓝色。 不得不说谢记砖窑烧出来的砖瓦比鱼嘴镇出的质地要好得多,看上去更为大气精致。 狗子看了看萧景田手里的草图,连连咂舌道:“三表舅,您这房子得需要多少砖瓦呐,还带着后院那么多间房舍。” “要盖自然得盖个称心的。”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挑选砖瓦的事情就交给你小子了,你估摸一下我这房子得用多少砖瓦,你就尽管往禹州城那边给我往这边拉就是。” “嗯,好的,您放心三表舅,这事就交给我了。”狗子见萧景田板着一张脸,大气不敢出地溜走了。 盖房子是好事啊,怎么三表舅还成天板着一张脸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娘,我也想跟着狗子去禹州城看看。”萧芸娘撒娇道,“我都没有去过禹州城呢!” “狗子是去拉砖瓦,又不是去玩,你去干嘛!”孟氏可不敢把女儿放出去,瞪了她一眼,“等以后得空再去。” “三哥,让我去看看吧!”萧芸娘又去拽萧景田的胳膊,反正是当天去当天回,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准去。”萧景田脸一黑,训斥道,“姑娘家家的,乱跑什么?给我老实在家呆着。”说着,迈开长腿大踏步地出了门。 走到门口,半块砖头横在面前,他飞起一脚把砖头踢出老远,那砖头嗖地一声掠过墙头,墙头外有人啊地一声,牛五抱头跑过来,苦着脸道:“哎呀娘呀,谁乱扔砖头啊,要不是我反应快,我脑袋非得开花不可。” “是我三哥。”萧芸娘撅嘴嘀咕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三哥最近心情不好,逮谁训谁,你可得小心点哦!” “嘿嘿嘿,三哥本来就平日里板着一张脸,反正我是没怎么见他笑过。”牛五挠挠头,低声道,“你发现了没,自从三嫂过了门,三哥也没怎么笑过,你想啊,他对着媳妇也不笑,对咱们能有好脸吗?” “我三哥什么性情我自然比你知道。”萧芸娘不以为然道,“反正我觉得他这几天是格外烦躁,整天臭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他钱似的。” “大概是因为盖房子,心里发愁吧!”牛五嘻笑道,“三哥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整天忙房子的事情,不能出远海,自然心情不好。” “就是不出远海,也用不着对我发火呢!”萧芸娘嘟了嘟嘴,悻悻地转身回了家。 孟氏听了,也觉得最近儿子有些不对头,问他什么也好像是满脸不耐烦的样子,除了对他媳妇稍稍好点,其他人跟他说话他都觉得烦,还常常爱搭不理的。 麦穗的脚这几天已经大好了,走路也跟平日里没有啥区别,七八天没有出门,憋坏了,挎着篮子去了趟菜园,见天色还早,又跑去小孟氏家串门。 “你家景田最近怎么了?”一进门,小孟氏劈头盖脸地问道,“我怎么看他黑着脸,跟他说话,他也是爱搭不理的,吓得狗子都不敢去你家了。” “没怎么啊!”麦穗不解道,萧大叔有那么可怕吗? 再说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不快的事情。 这几天他没有出远海,只是在附近撒了几网给于家饭馆供货,出海回来后,后晌跟萧宗海去地里干活,晚上父子俩在新宅那边忙着收拾宅基地,除了每晚回来得有些晚以外,也没什么异样呐! “你跟他,那事怎么样?”小孟氏悄声问道。 “啥事啊!”麦穗一头雾水。 “炕上的事。”小孟氏见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索性直言道,“你脚伤了这几天,他碰你了没?” “没有。”麦穗不禁红了脸,嗔怪道,“哎呀表姐,你还有没有点正事了,回头狗子娶了媳妇,你也这样操心啊!” “怪不得呢!”小孟氏捂嘴笑了一气,看了看麦穗的脚,揶揄道,“你怎么了,脚没事了吧!” “没事了。”麦穗被她笑得心里只觉瘆得慌,“哎呀表姐,你说你神神秘秘的,到底想说啥?”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关心一下你们两口子还不好嘛!”小孟氏不再逗她,笑着说道,“对了,刚才梭子媳妇来过,说她家后天要杀羊,让我问问你要不要点羊肉,要的话,我待会儿就去给她说,让她给咱们留点,她家的羊成天在后山乱跑,瘦肉多,味道也好。” “是嘛,那太好了。”麦穗眼前一亮,笑道,“我家新房后天正好开工要招待客人,那我就要十斤羊肉,五斤羊杂吧!” “好,我跟她说。”小孟氏说着,进了灶间,拿起木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用袖子一抹嘴,笑道,“现在你们家可是村里的大财主,出手就是阔绰,听说你们上次去千崖岛卖了一整船的干鱼,村里人那个眼红劲就甭提了,只是那边海上不宁,大家也没敢去暗礁岛那边试试运气,听说邻村有胆大的去了一趟,撒了好几网也没网到多少鱼,还晦气地碰到海蛮子,吓得他们连渔网都不要了,拼了性命才逃了回来。” “想不到海蛮子还是那么猖狂。”麦穗皱眉道,也不知道萧景田的那个计策管用不管用,若是这招真的能让那些海蛮子销声匿迹,那萧景田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唉,什么时候官府能管管这些海蛮子,我家你表姐夫都好几天没有出海了,再照这样下去,真的就揭不开锅了。”小孟氏叹道。 “表姐你也不要担心了,这事迟早得解决。”麦穗安慰道。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 麦穗告辞回家。 临出门的时候,小孟氏戳了她一下,悄声道:“回去对我们景田好点,他就不这么烦躁了。” 麦穗又是一头雾水。 待回了家,正碰上孟氏要出门,见麦穗回来,孟氏忙道:“媳妇,我正要去找你呢,走,你跟娘去趟镇上。” “娘,去镇上干嘛?”麦穗惊讶道,“这都快晌午了,您不做饭了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孟氏不由分说拉着麦穗去了镇上,进了一家布料铺子。 小伙计热情地招呼婆媳俩:“店里新进了好料子,快进来瞅瞅。” “媳妇,你喜欢什么花色,就尽管挑。”孟氏冲小伙计笑笑,拉着麦穗进了铺子,柜台上,摆放着成堆五颜六色的布匹,质地大都是粗布和棉布的,只有少数绸缎的挤在角落里,看样子镇上能穿绫罗绸缎的人并不多。 “娘,您怎么突然带我来买衣裳了?”麦穗笑笑,“我有衣裳穿。” 说起来,她是跟着麦花沾光了。 麦三全家虽然不富裕,但对麦花却是宠爱极了。 每次手头有些余钱,便会给麦花置办衣裳,麦花又是爱个挑三拣四的人,每次衣裳做得不称心,或者是颜色不好,便不会再穿,加上她比麦穗要高上一头,所以她每年替换下来的旧衣裳,就够麦穗穿的了。 再加上这半年的气候温差变化不大,她带过来的几套半旧的衣裳一直能穿,麦穗原本想着,等过几天天气凉了,直接做两套棉衣就好了。 “前些日子,景田给了我些银子,说让我给家里人都添几件衣裳,我这一忙,就忘了。”孟氏翻看着那些布料,叹道,“今天正巧没啥事,就带你过来选选衣裳,说起来,也是娘对不住你,你嫁过来大半年了,娘也没有钱给你添几件像样的衣裳。” 按风俗,新过门的媳妇婆家都会领着到镇上来扯两身衣裳,算是穿了婆家的衣,就是婆家的人了。 孟氏一直没领着麦穗来镇上扯衣裳,是因为手里没钱。 前几天,萧景田卖了鱼给了些碎银子,她才猛然想起这事,便着急忙慌地领着媳妇过来扯衣裳。 她不想被人说三道四地说她待媳妇刻薄。 三更奉上,没想到这么快吧,哈哈!再次祝亲们节日快乐。 第123章 会做饭的好媳妇 “娘,您说啥呢,您对我的好,我记着呢!”麦穗浅笑道,“再说我有衣裳穿,也不急着做新衣裳。” 鱼嘴村的女人大都穿得破破烂烂的,没有补丁就算是新衣裳了,她觉得衣裳没必要光鲜亮丽,干净整洁就好。 她堂姐麦花别的不说,挑衣裳还是很有眼光,就她现在身上穿的这身衣裳,还是麦花三年前做的,当时因为尺寸没量对,做的小了,麦花气得哭了好几天,这衣裳就顺便便宜她了。 前几天,梭子媳妇和小孟氏还直夸她这身衣裳好看呢! “啥也不要说了,赶紧挑料子。”孟氏继续翻看着布料,皱眉道,“我和你爹过年的时候再做,这次给你做两身,给景田芸娘每人扯一身。” 说着,压低声音道,“媳妇,我瞧着最近景田很是不高兴,便想着做件新衣裳让他高兴高兴,他呀,最喜欢穿新衣裳,小时候每次穿新衣裳,就乐得不行,你给他好好挑个颜色,他肯定欢喜。” “好。”麦穗听了婆婆的话,顿感无语,原来婆婆急匆匆地拉着她来买衣料,就是为了让萧景田高兴呐! 害得她白感动了一场! 麦穗翻了翻那些布匹,挑中一块海蓝色的布料,这块布料的颜色相比来说比较正一些,摸上去质地也比较厚实,又给萧景田挑了块同样厚实的玄色,她觉得这个颜色跟萧景田很相配。 孟氏给萧芸娘选了块亮丽的粉红色,在当娘的眼里,女儿永远是朵娇滴滴的花骨朵。 后晌,萧宗海和萧景田在新房宅基地那边忙着垫土整平,孟氏则带着麦穗和萧芸娘在炕上有说有笑地裁衣。 麦穗对裁衣啥的,一窍不通,只是在一边帮着拉拉衣角,搭把手而已。 萧芸娘裁起衣裳来有板有眼,很是熟稔,怪不得孟氏愿意把她嫁到吴家去呢,就凭她的手艺,吴家人肯定不会怠慢她的。 “后天新房垫基,你三嫂少不得出面忙碌招待客人,先给你三嫂把衣裳做好。”孟氏对女儿说道,“做好你三嫂的,做你三哥的,你的最后做。” “娘,您放心,我保证您儿子媳妇后天都穿上新衣裳的。”萧芸娘这次答应得倒很是爽快,笑道,“我的留在最后也好,我慢慢做,慢工出细活。” “啥意思?敢情我们的你就能粗制滥造了吗?”麦穗故作严肃道,“若是我的衣裳少了一朵绣花,我就不饶你。” “哎呀三嫂,你的衣裳上有几朵绣花,你得问娘,娘才是一顶一的高手呢!”萧芸娘知道麦穗跟她说笑,笑道,“你不知道娘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就因为娘手艺好,当年给娘提亲的人可是踏破了门槛……” “你胡说什么?”孟氏变了脸色,喝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姑娘家家的,也好意思说这些。” “我,我听三表姐说的。”萧芸娘不以为然道,“三表姐说是苏姨妈告诉她的,难道苏姨妈的话还能有假?”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娘的事情你也敢乱说。”孟氏沉着脸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事了知道吗?”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萧芸娘吐吐舌头。 麦穗见婆婆对此事讳莫如深的样子,便想起那次她在小孟氏听到苏姨妈跟婆婆之间的对话,苏姨妈当时说要不是我替你瞒下你当年做下那等丢人的事情,你能有今天之类的不愉快的话题。 当时她就怀疑婆婆肯定是有啥把柄落在了苏姨妈手上了。 如今见萧芸娘提起此事,婆婆很是心虚的样子,心里愈加确定她的猜测是对的。 想到这里,麦穗又悄然打量了一眼孟氏。 孟氏相貌一般,就算年轻的时候,也只能称上端庄而已,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类的美人。 那么她年轻的时候会因为提亲发生什么呢? 她虽然好奇,但也不好探究婆婆的隐私。 不得不承认,孟氏的绣工果然了得。 仅仅半天工夫,所有衣料上的绣花都栩栩如生地绽放在衣料上,麦穗用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婆婆,惊讶道:“娘,您的绣活也太好了,不去开绣坊可惜了。” 孟氏笑笑,做饭去了。 “娘就是这样,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萧芸娘嘀咕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提亲的人家多了些嘛!” 新房开工那天,正好是九月初九。 萧宗海和萧景田本来数算着最多有七八个人来帮忙,可是那天一大早却一窝蜂地来了三十多个人,说说笑笑地跑到新房那边去帮忙。 鱼嘴村的男人们来了一半。 据说另一半想来不好意思来,因为来了就得管饭,他们担心萧家会吃不消。 萧宗海和孟氏喜出望外。 新房开工垫基最喜人多,人越多越好。 人多就意味着家业昌盛,人丁繁茂。 可麦穗却犯了愁。 头一天拟好的菜单肯定是不能按计划做了,七八个人的饭跟三十多人的饭,不是差了四倍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原先准备下的肉啥的根本不够,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回家去吧! 孟氏高兴之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过来跟媳妇商量:“媳妇,你说来了这么多人,这饭咱们怎么做?” 新房垫基讲究的是热场子,就是所有的人都得在宅基地上吃饭,图个热闹喜庆。 炒菜的话怕是得炒三十多个不重样的菜,她们没准备那么多,若是再去镇上买,时间有些来不及。 吃大锅菜又不是那么回事。 “娘,您放心,我有办法了。”麦穗想起梭子家今天杀羊,眼前一亮,忙道,“您去烙些白面饼,等我再梭子家买些羊肉回来,咱们做两锅羊肉泡馍招待客人吧!” “也行,我再让芸娘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包些饺子,去你表姐家煮了抬过来。”孟氏说着,急急忙忙安排去了。 婆媳俩立刻分头行事。 香喷喷的羊肉泡馍搭配着热气腾腾的大肉饺子,虽然不是特别丰盛,但胜在味道鲜美独特,一顿饭吃得主客尽欢。 众人连呼过瘾。 直夸萧景田娶了会做饭的好媳妇。 亲们,今天的更新,一更了哈! 第124章 夫妻 众人一直帮着忙到日落西山才收工回家。 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留下来吃晚饭,嚷嚷着还要吃羊肉泡馍,晌午那顿光忙着招待外人了,自家人反而都没有吃好。 萧景田索性又去梭子家买了些羊肉回来,一家人又美美地又大朵快颐地吃了一顿羊肉泡馍,吃得尽兴,心情也不错,两家人在正房聊到很晚,还没有散去的意思。 麦穗见他们聊得火热,便悄然退了出来,去灶房烧水洗澡,她这一天不停地在做饭,身上全是汗味,只是这锅许是白天熬了羊肉汤,水开以后还有股羊腥味,没法子,只得倒掉重新添水。 如此折腾了一番,羊腥味还在。 麦穗不禁有些沮丧。 “怎么了?”萧景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问道,他见她一趟趟地提水,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我想烧点水洗澡,可是这锅熬了羊肉汤,我都洗了好多次,可是还有股羊肉味。”麦穗皱眉道。 “傻瓜,换个锅就不就完了。”萧景田笑笑,转身去了新宅那边提了口新锅过来换上,又很是勤快地去井里打了水把锅填满,低声道,“看见我给你做的浴桶了吗?你回屋等着,等我给你烧开了水,提到屋里就行。” “不用,还是我烧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她做饭累,萧大叔干活更是累啊! 磨盘大的石头硬是一块块地从河边背回来,她看见他后背的衣襟全都是湿透了。 “你回去,我一点都不累。”萧景田在她耳边,低醇道,“再不回去我就抱你回去了。” 麦穗脸一热,落荒而逃。 新做的浴桶就是好,里里外外刷了桐油,边边角角地打磨得很是精细圆润,浴桶高大,萧景田还特意做了一个楼梯样的矮墩放在浴桶外面,设计得很周到。 待麦穗洗完澡,萧景田这才进来把浴桶提了出去,自己又去井边打了井水,去屋前树下冲了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又摸黑坐在井边把自己和麦穗换下来的衣裳洗了。 “哎呀,景田,怎么是你在给他三婶洗衣裳呢!”沈氏和乔氏从屋里走出来,见萧景田竟然在洗他媳妇的洗衣裳,大惊,“他三婶呢?” “她睡了。”萧景田头不抬地答道,他并不觉得给媳妇洗衣裳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直到出了大门,妯娌俩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老三吗? 萧福田和萧贵田领着孩子一声不吭地走在后面,心里也暗自嘀咕道,这老三也太那个啥,男人怎么能给媳妇洗衣裳呢! 麦穗躺在炕上,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顿感惊讶,萧大叔在给她洗衣裳? 待他回了屋,麦穗从被窝里探出头道:“我是觉得今天太晚了,想明天再去河边洗,不用你洗的。” 今晚萧大叔也太勤快了吧! “可是我已经洗了,你打算怎么谢我?”萧景田蹬掉鞋子上了炕,点上蜡烛,盘腿坐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看着躺在他面前的小媳妇。 触到他炯炯的目光,麦穗腾地红了脸。 她往被窝里缩了缩,垂下眸子,有些不知所措,瞬间一个炙热的身子压了下来,把她结结实实地扑在了身下:“知道了怎么谢我了吗?” 麦穗会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撒赖道:“我不知道……” “那我来告诉你。”萧景田看着她白皙细嫩的脖颈和如画的眉眼,急切地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大手也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衣襟里。 她被他嵌固在身下,本能地推着他结实的胸膛,耳红面赤道:“景田,我,我不会……” 咳咳,其实她会的。 她纠结的是萧大叔都没有跟她说他是不是喜欢她,就要跟她做这事,嘤嘤,古代太危险,她要回家。 “别怕,我教你。”男人在她耳边低语道。 情迷意乱中,麦穗只觉得她的身子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忍不住推着他的臂膀,对上他黝黑深邃的双眼,呜咽道:“呜呜,景田,咱们以后再做吧!” 萧景田强忍着停下动作,不停地低头吻着她的脸,柔声道:“咱们是夫妻,这一关早晚都要过的,很快就好了。” 他都没有完全进去,她就疼成这样,那以后怎么办? 殊不知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简直是火上浇油,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熊熊燃烧起来,想到她是初经人事,他动作缓了缓,不停地吻着她,每一下都极其贝一样的轻柔。 屋里一片昏暗。 月光斜斜地洒了进来,她的眼前开始变得朦胧起来,唯独他深邃的黑眸在她面前渐渐清晰起来,他温柔的撞击让她顿感踏实,原先的楚痛渐渐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欢愉渐渐席卷而来,她觉得她就像一叶扁舟,刚被冲上浪头,又被迅速按入水中,她不能自己…… 待他结束后,麦穗浑身软得像被抽了筋,连动都不能动了,一扭头,正迎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她顿觉脸上火烧火撩的,索性用被子蒙了头,不好意思再看他。 萧景田见她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笑着扯了扯她的被子,低低问道:‘还疼吗?’” 他像是旱地上跋山涉水许久了的人,面对摆放在面前的琼浆甘露,却只能小口小口地饮着,让他欲罢不能。 “开始挺疼的,后来就不疼了。”麦穗声如细蚊地答道。 人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好吗? 二更奉上,么么。 第125章 体贴 “让我看看你。”萧景田扯开她的被子,眉眼含笑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垂眸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索性长臂一伸,把她娇小的身子揽在怀里,怜惜道,“你歇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打水洗漱一下,锅里温了半锅水呢!” “好。”麦穗点点头。 萧景田很快打来了水。 麦穗虽然不想动,却忍着酸痛起身,刚要下炕,就被萧景田一下子抱了起来,男人低醇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道:“我抱你去洗。” 麦穗身子乏得厉害,实在不想动也不愿意动,只得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一切由他。 洗漱过后,很快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了。 萧景田早就不在身边了。 大片的阳光从窗棂里洒了进来,照得屋里很是明亮耀眼。 天哪,她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想到昨晚,麦穗的脸又热了起来,他和她就这样成了真正的夫妻了呢!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院子里传来萧芸娘的声音:“娘,我三嫂到底怎么了?怎么现在还不起来?” “你三哥说你三嫂昨晚脚又疼了,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让咱们不要过去打扰她。”孟氏道,“她脚刚刚好,昨天跟我去了镇上,回家又忙前忙后地做饭,是累着了。” “哦,那我不过去叫她了。”萧芸娘走到门口,又退了回去。 麦穗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萧大叔可真会编,她是因为脚疼吗? 外墙那边,男人们正有说有笑地搬砖的搬砖,和泥的和泥,忙得不亦乐乎。 萧景田今天格外神采飞扬,迈着长腿一摞一摞地从马车上往下卸砖,还眉眼柔和地拍着狗子的肩膀说道:“狗子辛苦了,这里不用你了,你去家里坐坐歇歇脚,晌午留下吃饭。” “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行。”狗子望着萧景田的笑脸,受宠若惊道,“三表舅,您盖房子的砖瓦我都给您拉回来了,回头您对对账目,看看银子对不对!” “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萧景田大手一挥,看看天色,又对众人说道,“大家辛苦了,今上午就到这里了,快回家吃饭吧!” 众人这才相互告辞离去。 萧景田匆匆回了家,见孟氏在锅上忙碌,麦穗正坐在灶间烧火,便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麦穗不太好意思看他,只是低头抓起柴火往灶口里放,灶口里的火烤得她的脸愈加红了起来。 “看来你媳妇的脚还是没有好利索。”孟氏当然不知道麦穗说的好多了是啥意思,盖好锅盖道,“我后晌就去哑巴大爷里讨几贴膏药贴贴。” “也好。”萧景田点点头,见他媳妇面若桃花,羞羞答答的模样,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手,“你快回屋歇息,我来烧火。” “不用,烧火脚又不疼。”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当着婆婆的面,这样拉拉扯扯地好吗? 孟氏看了看两人,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待吃了饭,萧芸娘陪着孟氏去了哑巴大爷家,萧宗海去了地里,麦穗坐在炕上学着绣花。 她实在太羡慕婆婆和小姑子,就那么穿针引线一番,几朵栩栩如生,娇艳欲滴的花便绽开在衣料上,她感到很是惊艳。 萧景田去新房那边转了转,见干活的人还没有来,便又推门进了屋,见他的小媳妇正在聚精会神地低头绣花,目光触到她白皙的脖颈,眸底暗了暗,顺手把她手里的绣活拿过来,扔到一边,想也不想地把人直接压倒在炕上,哑声道:“媳妇,我想你了。” “你干嘛,这是白天。”麦穗手忙脚乱地推着他,脸红道,“娘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若是被家里人撞见,那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回来就回来,她们不会到咱们屋里来的。”萧景田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了她,粗糙有力的大手在她纤细的腰间摩挲着,惊起她一阵酥麻,感受他某处的坚硬,麦穗红着脸挣扎道:“别闹了,要弄你晚上再弄吧!” “这可是你说的。”萧景田低笑道。 麦穗被压得胸口一阵气短,小声求饶道:“你快起来,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那你压着我。”萧景田一个翻身躺在炕上把她抱着放在他身上,大手探进她的衣襟里,摸着她的后背一路下滑,摸着某处丰盈,低声道,“你太瘦了,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身上摸着没几两肉怎么能行。” “你就知道取笑我。”麦穗脸红红地在他臂膀里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杏眼横瞪道,“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就,我就……” 人都被他吃抹干净了。 他还要来个事后评价吗? “你就怎样?”萧景田抱着她,丝毫不肯松手,望着她清丽端庄的脸庞和脸上羞愧难耐,似喜似嗔的神色,越看越觉口干舌燥,恨不得现在就…… 这时,外墙那边传来男人们的说话声:“狗子,看见你景田表舅了没?怎么还不见他过来?” “没,没看见,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 “说不定在家里,快去他家里找找。” 接着,大门响了一下,有脚步声传来:“三表舅在家吗?开工了哈!” 真是奇怪。 自家的活还用着别人催赶吗? “快起来,有人来了。”麦穗耳红面赤地从他身上爬下来,手忙脚乱地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 “来了来了。”萧景田笑笑,起身理理衣衫,兴冲冲地走了出去。亲们,三更奉上,再次祝各位亲节日快乐。 第126章 该来的总会来 孟氏心眼实诚。 真的给麦穗从哑巴大爷里讨来了两片黑糊糊的膏药。 “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养了几天?”孟氏亲眼看着麦穗把膏药贴在了脚上才放了心,嘱咐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娘,娘给你跑腿。” “娘,我没事的。”麦穗尴尬道,“没有您想得那么严重。” 她哪里是脚疼。 分明是不该疼的地方在疼。 “没事昨天还疼了,若是有事,那还了得。”孟氏嗔怪道,“你哑巴大爷说了,贴了这膏药,不能随意乱动,否则药效就不管用了,你乖乖在屋里躺两天,可不敢落下病根,景田最近忙着盖房子顾不上你,你得自己操心。” “我知道了娘。”麦穗点头应道。 傍晚,萧景田又提了两条黄鱼回来。 孟氏做了鱼汤。 特意让萧芸娘喊了牛五过来吃饭。 牛五也不推辞,锁上门,方方地上炕吃饭,侃侃而谈道:“三哥,你盖房子真是找了好时候,现在官府都不让出海了,咱们这边的海路都封了,听说是齐州那边正在整治海蛮子,怕的就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狗急跳墙地伤害咱们老百姓。” 萧景田嘴角一扯,没吱声。 “那你们鱼塘那边除了养鱼,这不是也没啥活干了?”萧宗海问道,“若是封了海,那龙霸天岂不是也不能往京城送货了?” “还送什么货,我听说京城大湾子那边连码头都封了。”牛五压低声音,神秘道,“听说溧阳郡主正在京城整顿军队,要亲自前来清剿海蛮子,龙叔说,在溧阳郡主启航之前,海路不得开通。” “溧阳郡主是哪个?”萧宗海一头雾水。 “听龙叔说,溧阳郡主是咱们大周唯一的异姓王秦王爷的女儿,说起来,这个溧阳郡主可是不得了。”牛五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道,“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掌管着铜州边境十万人马,听说溧阳郡主至今尚无婚配,引得王孙贵胄们纷纷请旨求娶,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溧阳郡主一个也没看上,至今仍是单身一人。” 萧景田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说道:“你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 “嘿嘿,龙叔告诉我的。”牛五挠挠头,笑道,“龙叔还说,溧阳郡主容貌娇媚,仿若天仙,不但通古博今,而且武艺超群,是咱们大周真正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哇,那这样的女人岂不是只有皇亲国戚能相配了?”萧芸娘睁大眼睛道,“你们想想啊,这个溧阳郡主长得好看,又手握重兵,要学问有学问,要武功有武功,这样的女人,寻常男子根本配不上的嘛!” “那是,这样的女人是天上难寻,地上无双,谁要是娶了溧阳郡主,那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祖坟冒青烟了。”孟氏见牛五说得口干舌燥,不声不响地倒了水给他,牛五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完,用袖子一抹嘴,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了,这个秦王爷膝下还有个儿子,就是溧阳郡主的兄长,她这个兄长是袭了爵位的,可是这位小王爷跟老秦王爷是不一样的,成天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前几年到处游荡,一直都是溧阳郡主帮他掌管军务,直到两个月前,他才突然回了铜州,溧阳郡主这才能腾出手前来协助总兵府剿匪。” “溧阳郡主能屈尊来此,是咱们禹州老百姓的福气。”萧宗海面带轻松道,“就因为最近海上不宁,好多渔民都不敢出海,有的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萧景田没吱声,自顾自地地下炕出了门,在屋前的空地上来回溜达着散步,他来回走了几圈,又去了新宅那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直到坐到月上中天,他才惊觉天色已晚,起身回了屋。 该来的总是会来。 多想也无益。 炕上的女人早已经熟睡。 他悄无声息地脱了衣裳在她身边躺下,女人睡颜宁静,眉眼间仿若带着淡淡的笑意,柔软的唇瓣娇艳欲滴,一切都是他喜欢的模样,他忍不住探进她的被窝里,伸手着她纤细的腰身,越摸越来了兴致,索性她的腰带,着她光洁细腻的肌肤。 麦穗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扯她的衣裳,胸口莫名地一凉,昨晚那种酥麻迅速席卷而来,她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却被他猛然翻身,那股熟悉的楚痛再一次席卷而来,她情不自禁地连声呼痛,他迅速吻住了她的唇,似乎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许是她身子小巧紧致,经受不住他孔武有力的热情,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景田,下次再做吧,我真的很疼。” 不是说以后就不疼了,怎么她还疼得要命? 她跟他身材悬殊太大,以至于尺寸严重不匹配,她是真的很吃亏。 他见她抵赖求饶的模样,差点笑场,这个女人看上去很是坚强柔韧,实际上身体却脆弱不堪,崴了脚也哭,床事痛点也哭,偏偏他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暂时停下来,好言哄劝道:“你看昨晚是第一次,你还不是这么过来了,所以我们更应该多做几次,这样你才能早点适应过来,等你适应过来,你就觉得欢喜了,相信我,我不会伤了你的,我还得指着你给我生儿子呢!” 见他这样说,她不忍再拂了他的兴致,索性羞涩地闭了眼睛,任凭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他见她不再喊痛,愈加兴起,紧锣密鼓地攻城掠地,大汗淋漓地着他的。 她却终忍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 第二天,麦穗醒来,竟然又是晌午了,她望着满屋子的阳光,欲哭无泪,顿觉羞愤难当,索性把头埋到被子里,心里一阵哀叫,她觉得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嘤嘤,古人的媳妇真的不好当! 正自哀自怨着,却听见萧芸娘小声地在门外敲了敲门道:“三嫂,你醒了吗?你家婶子来看你了。” 亲们,今天的一更,还有两更哈。 第127章 岳母大人来了 “娘听说你们盖房子,就过来看看你们。”吴氏坐在炕上,见麦穗脸色很是憔悴,心疼道,“来了才听说你伤了脚,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 对这个女儿,吴氏一直是心存愧疚的。 当年麦三全一家逼她出嫁的时候,她想带着女儿一起走的,可是麦三全死活不让,硬是拆散了她们母女。 这些年她过得自顾不暇,也没有顾上这个女儿。 当娘的每当想起这些,心里便犹如刀割般的难过。 “娘,我好多了。”麦穗不好意思看她娘,脸红道,“我的伤没事了。” 说起来也真没啥,夫妻间本来就是这么点事,不过是她的身子不中用罢了。 “你这孩子一向这样,有什么苦楚,都不跟娘说。”吴氏当然不知其中缘由,说着说着,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泪,低泣道,“适才你婆婆都跟我说了,说你的脚伤得不轻,一到了夜里就疼得睡不着觉,你还在瞒着我。” 麦穗彻底无语了。 好吧,她的确是一到了夜里就疼,但是她疼得并不是脚。 反正此事横竖是难以启齿。 她索性闭了嘴。 其实吧,她这病很好治。 只要把某人夜里五花大绑地捆起来,让他动弹不得,那她肯定很快活蹦乱跳的了。 见麦穗不说话,吴氏擦了擦眼泪,又道:“你们盖房子,娘也没啥东西给你,我把家里的两只老母鸡抓来了,这两只鸡勤快,每天都下蛋,多少能帮衬你们点。” “娘,我们手里有银子,不用您帮。”麦穗知道吴氏日子过得拮据,忙道,“您把鸡拿回去,我不要。” “娘都拿来了,你再让娘拿回去,你这是让娘难堪呐!”吴氏戳了戳她的头,嗔怪道,“以后不准跟娘见外。” “好,那我留下,把鸡蛋攒下来孵小鸡。”麦穗笑道,“反正我新房盖好以后,也得养些鸡鸭的。” “这就对了。”吴氏笑笑,望了望窗外,拉过女儿的手,压低声音道,“穗儿,娘瞧着姑爷也是能干实诚的,你要好好跟他过日子,早点给他生个孩子,你记住,女人想要在婆家的地位稳固,必须得有个儿子傍身才行,你现在觉不出,那是因为你嫁过来的时间不长,若是过个三两年,你肚子还没有动静,别说你公公婆婆了,就是姑爷也不愿意啊!” “娘,我记住了。”麦穗听着,心里很是感动,除了吴氏,再也没有有人这样跟她掏心窝子的说话了。 “对了,娘差点忘了告诉你,你那个麦花姐姐也有婆家了,嫁得就是我大姑姐家那个儿子。”吴氏说着,感慨道,“这十里八乡的都说山梁村是个穷地方,当年你大伯和你大伯娘更是瞧不上山梁村,可是谁能想到,如今他们的女儿却成了那个村的媳妇了,真是世事难料。” “娘,您说的就是跟您去讨要木箱子的那个庄青山?”麦穗对那个二愣子还有些印象,人长得还可以,就是性情有些鲁莽,至少她觉得是这样的。 “对,就是她。”吴氏看了看麦穗道,“他对你也是有印象的,还曾经问过你有没有许人家呢!” “我许没许人家,跟他有什么关系?”麦穗不可思议道。 “我当时也纳闷呢!”吴氏道,“还是有次我跟他娘聊天,他娘说漏了嘴,说他们家青山看上你了呢,听说你已经许了人家,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呢!” “什么跟什么呀!”麦穗哭笑不得道,“我就是没有许人家,也不可能嫁到他们家的。” 想起那个庄青山咄咄逼人地去跟她娘吴氏讨要箱子,她心里就很鄙视他们那一家,要箱子就要箱子呗,还非得说林家老太太托梦给他们,说是那箱子是留给他们的,他们才去讨要的。 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真是自作聪明。 吴氏只是笑。 “对了,他们也是六婆给牵的线吗?”麦穗问道。 貌似六婆在这十里八乡未出闺阁的姑娘当中很有名气的。 别人不说,就拿自家小姑子来说,她都前前后后地给牵了两次红线了。 “对,就是她。”吴氏道,“也该是他们之间的缘分,那个庄青山读过书,虽然没考中秀才,却自己在村里办了私学,也算是读书人,而你麦花姐姐,又最是喜欢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们两家结亲,是各生欢喜。” “他们什么时候办喜事?”麦穗问道。 “说是年底就办。”吴氏道,“我那大姑姐最是精打细算,年底娶亲,又是过年,又是娶媳妇,还能省下些置办饭菜的钱,一举两得。” “哦,原来如此。”麦穗恍悟。 果然是省钱有方。 “穗儿,这说起来,你还得随礼呢!”吴氏见麦穗再没有了下文,又劝道,“你大伯和你大伯娘待你再怎么不好,终究是他们养大了你,所以你麦花姐姐出嫁,你得去放礼钱,咱们得记着人家的好。” 其实麦穗并非是心疼那几个礼钱,而是她真的不想跟麦三全一家有什么来往了,但想到麦花是嫁给了吴氏大姑姐的儿子,跟她娘还沾了点亲,日后麦花跟吴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也不好,想了想,才勉强答应下来:“那到时候您跟我说一声,我去就是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正房那边的饭已经做好了。 孟氏热情地过来招呼母女俩去正房吃饭。 吴氏原本没想留在萧家吃饭,但到了饭点再走也不合适,只得客随主便上了炕。 这时,萧景田也收工回了家,见了吴氏,毕恭毕敬地上前作揖喊岳母,吴氏见了萧景田,也很高兴,越看这个女婿越是满意。 萧宗海去了镇上不回来吃饭,家里就萧景田一个男人,也就没有分桌吃饭。 饭菜四荤四素一汤,很是丰盛。 一家人轮流给吴氏添汤夹菜,很是热情,尤其是萧景田,格外殷勤,一口一个岳母,叫得很是亲近。 麦穗坐在她娘身边,偶尔触到萧景田看过来的目光,脸不知不觉地又红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跟他有了夫妻之实,每每见到他,她总觉浑身不自在。 “亲家母,姑爷,我看你们盖房子都挺忙的,穗儿的脚又没有好利索,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吴氏好心道,“不如让我接过去住些日子,等她好了,再让她回来。” “多谢岳母好意。”萧景田看了麦穗一眼,立刻答道,“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我保证她的脚伤很快就好起来的。” 麦穗垂眸。 心里暗忖道,有你在,我能好了才怪。 二更! 第128章 尝到甜头了 孟氏见萧景田不愿意让他媳妇去娘家住,也笑着说道:“就是啊亲家母,虽说亲娘照顾女儿更妥切,但这里到你们山梁村的路也不好走,就不好再让她颠簸了。” “娘,其实也不远的,很快就到了。”麦穗有心去吴氏那里歇息一两天,忙道,“我看我还是跟着我娘回去住几天,等新房上梁的时候我再回来。” 反正只要离了某人,她的“病”就能好。 “不行,岳母一个人操持家务哪有时间照顾你。”萧景田沉着脸拒绝道,“你就在家里乖乖呆着,过几天就好了。” 他们好歹也算是新婚燕尔,这个女人是脑子不开窍,还是故意躲他? 她一个人跑到娘家去住,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独守空房?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麦穗不禁皱眉。 他说变就变的性子,她还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既然姑爷担心你,那你就在家里养着吧!”吴氏见萧景田满脸不悦,心里很是欣慰,从善如流道,“娘过几天再来看你。” 她差点忘了,她这个女婿是当过土匪的,性情啥的,自然跟常人不同,既然他不愿意,那她自然不好勉强,若是因此弄得小两口闹别扭,终究是不值的。 “也好。”麦穗多少了解一些萧景田,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再说她也不愿意当着她娘和婆婆的面跟他起什么争执,只好不再提回娘家的事情。 吃完了饭,吴氏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麦穗一直把她送到村口,吴氏拉着她的手,嘱咐道:“穗儿,你婆家人多事也多,做人家媳妇,你要记住,少说话,多做事,我瞧着你婆婆是个心善的,家里人也都好,你一定要好好跟他们相处才是。” “娘,您放心吧,我知道了。”麦穗笑笑,望着她端庄却异常憔悴的眉眼,心头突然一酸,索性伸手揽住吴氏的肩头,悄然把怀里包的一些碎银子递到她娘手里,低声道,“娘,这些年,您受苦了,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用,等以后我多赚些银子,再多给您一些。” 吴氏是真的不容易。 刚嫁过去,林大有便逃婚走了,留下她一个人,伺候走了林老太太,又伺候两个不着调的叔父,还有动不动就过去窥探家里物什的大姑姐。 吴氏其实才三十多岁,年纪并不大,可是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岁的模样,明显是操劳过度。 “穗儿,你这是干什么?”吴氏见麦穗拿出钱给她,忙推了回去,肃容道,“你如今已经成了家,过得就不是一个人的日子,哪能背着夫君往外拿银子的,这银子,娘说什么也不能要。” “娘,这是我自己晒干鱼挣得,景田说,这些钱让我自己拿着花。”麦穗忙道,“您放心,景田不会过问的,不过是几个量油买醋的小钱而已。” 上次卖海娃娃鱼的钱,萧景田拿着,也没告诉她卖了多少钱,她也没有问,她手里只有这些当零用的碎银而已。 就算是全都给了吴氏,她觉得萧景田是不会在意的。 “穗儿,你的孝心娘知道,但是这银子娘不能要。”吴氏执意把银子塞到她手里,嗔怪道,“两口子过日子讲究的是个敞亮,并不是谁赚的钱谁就能自己做主,你做了人家媳妇,连人都是人家的,何况是你赚的银子,以后且不可分得那么明白,你的也是他的,他的也是你的。” “娘,瞧您说什么呢?”麦穗哭笑不得道,“我是您女儿,您花我的钱,也在情理之中,是您见外了。” 母女俩正说着,却见牛五赶着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笑道:“婶子,快上车,三哥让我过来把您送回家去。” 吴氏听说女婿让人过来送她,很是受宠若惊,忙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到家了。” “娘,牛五都赶着车过来了,您还是赶紧上车让他把您送回去吧!”麦穗硬是扶着吴氏上了车。 “婶娘,您坐好,走了啊!”牛五好脾气地笑笑,扬鞭前行。 想不到萧景田有时候还挺心细的。 竟然还能想到让人送送她娘。 想着想着,麦穗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哎呀,老三媳妇,你想什么好事呢,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小孟氏迎面走来,打趣道,“捡着大元宝了?” “我要是捡着大元宝,早就跑回家了,哪能在这里磨蹭。”麦穗笑笑,问道:“表姐,你这急匆匆地,要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你家了。”小孟氏看了看麦穗的脚,上前搀起她,笑道,“刚才芸娘说你家来客人了,让我过去帮着做做饭,说你脚伤犯了,不敢太劳累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麦穗笑笑,又疑惑问道,“我家来了啥客人,我怎么不知道?” “刚刚来的,谁知道是什么客人。”小孟氏边走边道,“对了,大后天是咱们镇上的庙会,热闹得很,庙会上卖啥的都有,而且价格也便宜,好多人一年的花销都在这庙会上呢!你去不去?” “那太好了,我能去的。”麦穗也跟着兴奋起来,眼下她手里也有了些积蓄,正好出去转转买些日常用品啥的,她想买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 “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小孟氏笑得眉眼弯弯,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脚伤未好,景田不会让你出去呢,我瞧着这两天景田心情不错,说说看,是不是你给他啥甜头了?” “哎呀表姐,你就知道打趣我。”麦穗腾地红了脸。 门旁树上拴了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毛色乌亮,躯干壮实,四肢修长,正安安静静地低头吃着箩筐里的草料。 “你家这客人是骑马来的,来头不小哦!”小孟氏瞄了瞄那两匹马低声道,“我就说嘛,景田怎么可能做过土匪,村里人也太能瞎传了。” “我觉得也是。”麦穗下意识地理理衣衫,心里顿时有些小忐忑,除了于掌柜,她还没有见过他以前的那些朋友呢! 两人进了屋。 “是景田的两个故友来了,说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孟氏忙拉着小孟氏,低声道,“人家说了,不吃别的,就想吃咱们这边的莜面蒸饺,你做的莜面蒸饺全村有名,我才让芸娘喊了你来。” “这还不好说,不就是顿莜面蒸饺嘛!”小孟氏去井边洗了手,挽挽袖子进了灶间。 “表姐,你教我怎么做,我帮你。”麦穗也去井边洗手,洗完手,刚想进南房取布巾擦手,却见南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出男人的说话声。 麦穗知道萧景田在屋里待客,不好进去打扰,便又折了回来,甩了甩手里的水珠,进了灶房。 小孟氏正在和面。 莜面是要用开水和的,因为太烫,小孟氏手里拿着一根剥了皮的木棍来回搅动着和面,泥盆里散出热腾腾的麦香味,麦穗感到很是好奇,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看。亲们,三更了哈,假期结束了,亲们记得早睡早起,明天上班了哦! 第129章 莜面饺子 “老三媳妇还没有吃过这种莜面饺子吧?”小孟氏笑道,“我猜你们麦家洼没有这种莜面。” “不光麦家洼没有,咱们村还不是也没有。”孟氏从柜子底下掏出一个泥罐,把里面黑乎乎的野菜倒出来,跟事先切好的土豆丝和在一起,说道,“除了咱们赵家堡和山梁村,哪个村里也没有。” “娘,咱们这些村是没法种吗?”麦穗问道。 “嗯,除了赵家堡和山梁村,其他村莜麦都是结穗不结籽,种不成。”孟氏把和好的馅麻利地倒进泥盆里,取了坐下来,继续说道,“咱家这点莜麦还是你姨妈上次来咱家给捎来的,我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吃的,现在既然客人要吃,就只能现在拿出来吃了。” “老三这两个故友还真是会吃。”小孟氏低声笑道,“这莜麦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的吃食,却也是稀罕面食,再配上咱们这里特有的野苦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那我来擀面皮。”麦穗忙去取擀面杖。 孟氏和小孟氏笑起来。 麦穗一头雾水。 “媳妇,莜面饺子皮是用手搓的,不是用擀面杖擀的。”孟氏笑着从灶台后取出一块压锅的砖头,递给小孟氏,小孟氏接过来,把手里的莜面撸成长条,拽出一块小面团,放在砖头上一搓,一张厚薄均匀,大小适中的饺子皮便搓成了,麦穗很是惊讶。 “我就说这鱼嘴村的女人们搓莜面皮的工夫谁也赶不上你。”孟氏笑着接过面皮,把面前泥盆里的饺子馅,用手抓起来,放进面皮里就开始包。 麦穗暗暗称奇,也学着孟氏的样子,坐下来包莜麦饺子,她看着盆里饺子馅里啥也没有,便又问道:“娘,这莜面饺子的菜馅不用调吗?”啥都没有,连盐也没有放。 “不用,蒸熟的时候,蘸着吃。”孟氏解释道。 麦穗这才恍悟。 南厢房。 …… “景田,溧阳郡主的性子你最是了解,她可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皱眉道,“如今她执意率兵前来禹州清剿海蛮子,肯定是知道了你就在禹州,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元直说得对,眼下铜州绿林军谋逆的案子已经被忠武候苏侯爷出面为其力证平反加封,那些老部下纷纷表示誓死效忠朝廷,已经陆续回了铜州继续整顿兵马。”另一个白衣男子接着说道,“而溧阳郡主的兄长秦小王爷又向来跟绿林军不合,听说半个月前还差点打起来,溧阳郡主要不是因为你,她是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铜州的,景田,女人心,海底针,你不能不防。” “两位放心,我跟溧阳郡主并非你们想的那样。”萧景田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如今我已经卸甲归田,却是再也配不上郡主了,只是两位不远千里来到禹州,想必不会只是过来看看我吧?” 玄衣男子跟白衣男子对视一眼,皱皱眉,没吱声。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们无需为难。”萧景田会意,轻咳一声,说道:“是我唐突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玄衣男子压低声音道,“皇上对秦家兄妹素来心存芥蒂,如今兄妹二人兵分两处,皇上自然要防,故而派我等前来督战。” “原来如此。”萧景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沉声道,“我在铜州多年,跟秦家兄妹相交甚笃,他们虽然手握重兵,却最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两人齐齐叹气。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不但忌惮秦家兄妹,对所有手握重兵的武将都心存戒备。 两个月前,他们还刚刚奉旨查抄了两位大将军的府邸,说是两人勾结朝臣,意欲谋反,被关进大牢严刑拷打一番,两人虽然宁死不肯承认,但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死在大牢里。 此事闹得大臣们人心惶惶,生怕哪天自己也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她什么时候能到禹州?”萧景田问道。 “我们来的时候,郡主的人马刚刚在城外安营驻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郡主很快就到禹州城了。”白衣男子看了看萧景田,沉声道,“这些日子,我二人就住在禹州凤阳客栈,直到战事结束,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尽管差人去寻我们。” 当初萧景田执意要卸甲归田的时候,他们两人曾经苦劝过,说他不该激流勇退,应该留下继续为朝廷效力才是。 但现在看来,萧景田退隐,未必不是件好事。 “眼下就有事情要找你们帮忙。”萧景田笑笑,说道,“我在禹州谢记砖窑买了些铺地的青砖,不想他们迟迟没有送过来,你们回去帮我催催,这样,等你们下次来,我就能在新宅那边招待你们了。” “若是砖窑的那些人知道是我们锦麟卫的人前去催他送砖,怕是胆也被吓破了。”玄衣男人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想不到我们来禹州城办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为景田的新宅子奔波,真是荣幸之至。” 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吃饭的时候,因为有男客在,麦穗和萧芸娘都没有露面,孟氏把莜面饺子连同蘸料给三人端了过去,蘸料是油泼辣子,陈年老醋,浸着胡萝卜丝的盐水和用油炝得野韭菜花。 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 待客人走后,已是傍晚时分。 麦穗才回了南房,把茶壶里的残茶倒掉,茶杯清洗干净,反扣在茶盘上,一低头,见茶桌下方的木板上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浅灰色汗巾,扯开一看,她彻底愣了,汗巾下方赫然摆放着两块黄澄澄的小砖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汗巾上还写了一行小字:区区薄礼,望兄笑纳。 麦穗大惊。 原来萧大叔的朋友个个来头不小,土豪啊! 不想,萧景田见了金条,却是异常淡定:“你先找个地方放好,这样的钱财来得快,往往去得也快,说不定啥时候就花出去了。” “好,我听你的。”麦穗拿着这两个沉甸甸的金条,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放哪里好呢,这屋子太小了吧! 萧景田只是笑:“随便放个地方就好,自己家里,当然哪里都安全。” “可是咱们也有不在家的时候呐!”麦穗奇怪萧景田的淡定,低声道,“万一放不好被人偷了咋办?” “谁会知道咱们家有金条?”萧景田失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小媳妇,打趣道,“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 “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出去说了。”触到他含笑的眉眼,麦穗腾地红了脸,娇嗔道,“我藏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别人说。” 萧景田哈哈一笑,伸手揽过她,一个转身把人压在身下,俯身看着她,炯炯道:“若是有一天,我拿金条去办了别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没花在家用上?” “当然不会,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从来都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你若是要用,只管拿去就好。”触到他眸底暗涌的异样,麦穗羞愧难当地推了推他,低声道,“我去放在柜子夹层里。” “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萧景田含笑问道。 “当然,我还是觉得自己赚的钱花起来踏实。”麦穗如实道,“像这么大笔钱财,我反而觉得有些不安。” 萧景田笑笑,继而又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去烧水,咱们今晚早点歇息。” 麦穗会意,情不自禁地红了脸,见他兴致勃勃地出去提水烧水,心里那番休战几日的说辞,硬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月色透过糊着白麻纸的窗子,肆无忌惮地洒在男人结实健壮的后背上,女人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怯生生地承受着他愈来愈凶猛的撞击,到底是她的身子太弱,还是萧大叔太强,为什么每每床事,她总是有种受刑的感觉,说好的鱼水之欢,水乳相融呢…… 第130章 庙会(一) 庙会这天。 鱼嘴镇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镇上的商户索性都把自家的货物搬到了门前叫卖,外来的商家则聚集在麒麟书院门前的空地上摆起了长龙,叫卖声,吆喝声,说笑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 家里盖新房,萧景田脱不开身,萧宗海又不爱热闹,赶庙会自然成了家里女人们的乐事。 萧芸娘挽着孟氏的胳膊,兴高采烈地穿梭在人群里,娇声道:“娘,咱们今年多买些布料和棉花,把家里的棉被都换换新吧,我那床被子都盖了多少年了,被面都旧了。” “旧点就旧点,能盖就行了。”孟氏嗔怪道,“等你的亲事定了,娘再给你扯新棉被当嫁妆也不迟。” “哎呀娘,瞧您说的啥嘛!”萧芸娘脸一红,撅嘴道,“我又不是说光换我一个人的,咱们都换换吧!” “姑姑,芸娘说得也对,我看咱们还是去扯下点布料放着吧!”小孟氏笑道,“反正迟早得扯,不如趁着庙会上花样多,咱们好好挑挑。” “对的,我也打算多扯点布料,新房那边也得多缝几床被子才行。”麦穗也附和道,她算过了,客房书房啥的每个屋都得放床被子,加上窗帘门帘啥的,她得买好多布料。 “那就看看吧!”孟氏见媳妇这样说,也不好再说别的,便道,“就给芸娘扯床新被子,我和你爹的不用换。” 她怕花钱。 虽然来得时候,萧景田给了她些银子,但最近新房那边啥也用钱,她哪里还舍得换新被子。 庙会上就数卖布料的摊位多,从麒麟门口一直摆到了戏台那边,琳琅满目的布料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以京城那边来的商家摊位前最是人多,每个摊位前都是人山人海,别说摸摸布料了,连眼睛也插不进去,生意不是一般的火爆。 萧芸娘急得直跺脚。 “咱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麦穗提议道,她可不愿意在这里挤来挤去的。 萧芸娘执意不肯,非说这家布料最好,她想买这家的。 “娘,那我去别处看看,您在这里陪着芸娘吧!”麦穗知道小姑子的性子,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只好说道,“待会儿咱们在戏台那边碰面。” 孟氏拗不过女儿,只好点头道是。 “娘,您看,我二哥和二嫂在里面,他们认识这家的掌柜的呢!”萧芸娘眼尖,一眼瞅见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萧贵田和乔氏,两口子正满带笑容地帮着掌柜的,把众人扯好的布料,叠起来,用麻绳捆好,萧贵田和那掌柜的说说笑笑,很是熟悉的样子。 说着,便跳着脚喊道:“二哥,二嫂。” “咱们去那边看看。”小孟氏也看见了萧贵田和乔氏,拉着麦穗就走,低声道,“我跟你说,我最是看不惯老二两口子了,前些日子到处嚷嚷说,我二姑爹和二姑姑偏向你们两口子,村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暗地里骂我二姑姑呢,说后娘就是后娘,把前房的儿子们分出去,就留她儿子在家里,还说以后家产也是你们的呢!” “净瞎说,我公公婆婆除了这串老院子,哪有什么家产啊!”麦穗不可思议道,“当初分家的时候,是景田给他们买下了那两处院子,还担下了所有的债务,怎么到头来,我们却成了占便宜的那个了!” “谁说不是呢!”小孟氏撇嘴道,“可人家不想那些,人家就觉得你们是占便宜的,说是地里的活有公公做,家里的活有婆婆,老三就是出海捕个鱼啥的,还说你成天在家里睡觉,饭也不做呢!” 她成天在家睡觉? 麦穗悄然红了脸,貌似这几天的确是这样的。 见麦穗不语,小孟氏又笑道:“瞧我说了些啥,真的不该在你们妯娌之间嚼这种舌根,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这些事情跟老二他们吵架就行。” “表姐放心,我就当不知道这事。”麦穗不以为然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公道自在人心。”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我去年买的是一家齐州商铺的布料,价钱不贵质地也好,那家铺子今年也来了,瞧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小孟氏拉着麦穗就往前走。 人太多。 明明一小段路,两人挤得气喘吁吁。 小孟氏还差点跟人撞了个满杯,硬是把人家姑娘的腰间挂着的香囊给挤掉了。 “失礼了。”小孟氏忙弯腰去捡掉在地上带着牛头挂饰的腰包,却被那女子厉声喝住:“放下,不要动。”她的嗓音很是洪亮尖锐,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慌得小孟氏忙缩回手。 麦穗记得萧景田也有这样的一个带着牛头挂饰的腰包来着。 有次她无意问起那牛头的挂饰,萧景田说,那是在铜州得来的,西北人视牛为图腾。 如今这个女子也有这样的一个香囊,那她是从西北来的吧? 麦穗不禁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这女子身着一袭玄色长裙,相貌端庄,眉宇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腰间居然还别着一把短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那么一股练家子的气势。 她迅速弯腰捡起香囊,看都不看两人一眼,扬长而去,四下里浅浅淡淡的草木香也随之渐渐地散去。 这香也很是熟悉呢! 麦穗望着那个修长的身影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走了,买布料去了。”小孟氏拉着麦穗就走。 小孟氏所说的这家铺子的布料花色不多,但质地还算不错,价格也不贵,麦穗很满意,把新房那边所需的布料索性全在他家买了,那掌柜喜形于色,忙道:“不知道小娘子家的马车在何处,我这就让人给送过去。” 他觉得能大手笔买下好几匹布料的小娘子,肯定是家境殷实,坐着马车来的。 “我们没有马车。”麦穗如实道,“麻烦您给我们包好就行。” “好说好说。”那掌柜的忙取了块大布头把麦穗选中的布料包好,满脸笑容地递给她,麦穗接过来,随口问道:“掌柜的,你们齐州那边最近海上怎么样了?你们是绕道过来的吧?” “唉,小娘子有所不知,最近海路不宁,我们哪敢从海上过来。”掌柜的苦着脸道,“我们是坐着马车绕了个大圈才过来的,要不是为了过来赶这个庙会,我们才不愿意冒险到这里来呢”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你们不出门不知道,现在路上也不安宁了,我们来的时候幸好一路跟着镖行的人才没有出意外,听说那些海蛮子在海上截不到船,便开始在路上抢了。” “这可如何是好。”小孟氏叹道,“再这样下去,我家就揭不开锅了。” 二更,么么! 第131章 庙会(二) 村子周围的海域,捕上来的都是小鱼小虾。 小鱼小虾太多,根本卖不掉,只能晒成干货。 小干鱼又不值钱,每斤才能卖两文钱,都不够辛苦钱。 小干虾晒成虾仁,倒是贵一些,可是十里八乡能买起干虾仁的人又太少,价格只得一压再压,如此一来,渔民们连虾仁也懒得晒了。 因为海上不宁,远一些的海域不敢去,好多渔民因此都在家里歇着。 掌柜的也跟着摇头叹气。 两人抱着布料,挤出人群,坐在路边歇息。 戏台子那边已经敲锣开唱。 咿咿呀呀的声音引得众人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去。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嘻嘻哈哈地迎面走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喊道:“你们俩个真是不够义气,来赶庙会也不喊上我们。” “哎呀,明明是你们来得早,还嫌我们不喊你们,是恶人先告状吧?”小孟氏笑嘻嘻道。 麦穗刚想说什么,却见梭子媳妇脸色一变,突然大喊道:“老三媳妇,小偷,你的钱袋子。” 麦穗这才觉得腰间一空,忙左右环视一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匆匆扒拉开人群,朝前蹿去。 “站住,还我的钱袋来。”麦穗忙把布料往小孟氏怀里一放,快步追了上去。 “抓小偷啊,快来抓小偷。”小孟氏大声喊道,“大家都快来抓小偷。” 那人身形灵活,走得极快,在人群里穿梭游刃有余,很快不见了身影。 麦穗追了一气,却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很是沮丧,却依然在人群里穿梭着找那人,那钱袋里还剩了一两多银子,被那小偷了,她很心疼。 正沮丧着,却听见啪地一声,一个黑衣人猛地摔倒在她面前,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钱袋子,接着一个洪亮的女声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麦穗抬头循声望去,见正是刚才被小孟氏撞掉香囊的那个女子,忙点头道:“多谢侠女相助,就是这人偷走了我的钱袋子。” “侠女饶命,侠女饶命。”那黑衣人忙双手把钱袋子奉上,跪地求饶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看有没有少。”那女子冷声道。 麦穗忙上前拿过钱袋子,摸了摸里面原本不多的碎银,又见钱袋子的暗扣都没有打开,便道:“没少没少,都在。” 那女子脸一沉,飞起一脚把那黑衣人踢出数丈远,理理衣衫,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黑衣人狠狠地摔在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跑了。 围观的人群这才如鸟散去。 “老三媳妇,你没事吧!”小孟氏和梭子媳妇这才从背后追了上来问道。 “没事,银子找回来了。”麦穗捏着手里的钱袋,心有余悸道,“多亏了刚才那个侠女帮忙。” 许是刚才走得急,麦穗觉得脚踝处有些隐隐作疼,再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趣,便进了一家茶馆歇脚,让小孟氏去戏台那边跟婆婆和小姑子说一声,不用等她了。 小孟氏只当她脚伤未愈,嘱咐了一番,便跟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去了戏台那边看戏。 麒麟书院不远处的平安茶馆是鱼嘴镇唯一的茶馆,分上下两层,一楼散客,二楼雅间。 一楼太吵。 麦穗上了二楼,点了一壶茶和一碟芙蓉糕,找了个临窗的窗户坐下来。 二楼人不多,很是安静。 窗外正对着咿咿呀呀的大戏台。 看戏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戏台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全然沉浸在角色里般的凝神。 她很快在人群里找到了孟氏和萧芸娘,牛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正在跟萧芸娘有说有笑地看戏。 沈氏和乔氏也在,她们领着两个孩子跟小孟氏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站在一起,却并没有说话,妯娌俩跟村里的女人原本就不怎么好,如今老大老二跟了龙叔,她们就更觉高人一等,越发看不上村里这些穷不拉几的女人了。 戏台后面是道低矮的山岗。 山岗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树,一条曲折的小路蜿蜒其中,跟镇子外面唯一的官道相连。 小路的松树下,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 不一会儿,麦穗惊讶地看到孟氏和萧芸娘连同沈氏乔氏四人在两个绿衣女子的带领下从戏台那边走过来,顺着山岗下面的那条小路,六人依次上了马车。 片刻,马车缓缓离去。 接着一匹快骑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朝马车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马背上的女子穿了玄色长裙,很是英姿飒爽,麦穗认出她正是那个帮她抓贼的那个侠女。 麦穗越想越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婆婆和小姑子连同两个妯娌都心甘情愿地上了陌生人的马车呢? 若是她们搭个顺车回家,也不会不跟她打招呼的。 再说,那也不是回家的路。 麦穗忙起身下了楼,出了茶馆,直奔戏台那边,找到依然在看戏的小孟氏和狗蛋媳妇梭子媳妇她们,急切地问道:“表姐,我娘和我嫂子她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小孟氏左右张望了一下,不以为然道,“刚才还在这里呢,是不是又去逛庙会去了?”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聚精会神地听戏。 “不是的表姐,我刚才看到她们上了一辆马车走了。”麦穗低声道,“她们走的时候没说啥吗?” “没有啊!”小孟氏惊讶道,“我们刚才只顾看戏了,也没留意她们啥时候走的呐,难道她们是上了牛五的马车走了?不会啊,就是走,也得跟你说一声才是哪!” “她们不会是出啥事了吧?”麦穗不安道,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小孟氏的手,挤出人群,爬到山岗上,又道,“刚才我是在茶馆二楼就是看到她们在这里上了马车走的。” “咦,这不是回村的路啊!”小孟氏想了想,又道,“是不是三姑娘派人过来把她们接走了?我听说那个袁庭前些日子给苏家新买了辆马车,三姑娘现在去哪都得坐马车,该不会显摆到这里来了吧?” “不会是她。”麦穗摇摇头,想起那个侠女腰间的牛头香囊,心里一沉,忙道,“走,咱们这就回村,得把此事告诉景田他们才是。” “你说得对,咱们赶紧回家跟景田说一声。”小孟氏也觉得此事很是蹊跷,“若不是三姑娘,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急匆匆地回了村。 亲们,三更奉上! 第132章 郡主请自重 萧景田不在。 狗子说他去镇上买桐油去了。 “真是不凑巧。”小孟氏擦了擦额头的汗,吩咐狗子道,“狗子,快去给娘倒口水喝。 狗子转身去拿水壶。 “姑父,三姑娘来找过我姑姑吗?”小孟氏支开狗子,忙上前问萧宗海。 这路上的时候,麦穗告诉过她,说此事在没有弄明白之前,切不可让更多的人知道,小孟氏实诚,连儿子也瞒了。 麦穗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萧宗海说了一遍。 萧宗海正在整理木材,听闻此事,并没有在意,不慌不忙道:“你们走后,三姑娘的确是坐着马车来过,她说袁庭在禹州城那边给她开了家绣坊,还说等你们赶完庙会带你们去她的绣坊看看,我估计她们是去了三姑娘的绣坊了。” “那就是了。”小孟氏拍拍胸口道,“我姑姑也是,跟着三姑娘去绣坊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白担心一场。” 说着,她接过狗子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可是我当时没有看到苏三表姐啊!”麦穗皱眉道,“那马车离开后,反而又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匹马跟了上去,而马上的那个女人正是帮我追贼的那个侠女,所以我觉得我娘和嫂子们不是三表姐接走的。” “若不是三姑娘,那还有谁?”小孟氏拭拭嘴角,拍拍麦穗的肩头,笑道,“好了,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放心啊,我姑姑她们没事的。” “娘,我二姑姥姥她们是出啥事了吗?”狗子疑惑地问道。 “没事没事,你二姑姥姥她们被你三表姨接到禹州城绣坊去了,今天怕是要回来得晚些。”小孟氏笑道。 狗子这才释然,转身忙活去了。 “那啥,我先回家做饭去了,等后晌我再过来找你把布料裁开,咱们趁空闲把该缝的都缝了,再过些日子,海上安稳了,说不定咱们又该忙活渔网了。”小孟氏说着,抱着衣料就回了家,刚出胡同,便碰到了萧景田,萧景田见了小孟氏,颇感意外:“表姐,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怪不得他刚才去戏台那边找人找不到,原来是都回来了。 “还不是都怪三姑娘,招呼不打就把我姑姑她们接走了,害得我跟你媳妇一顿好找。”小孟氏道,“你快回去看看你媳妇吧,她刚才在庙会上说不舒服来着,她脚伤未好,可不敢让她太劳累了。” 萧景田答应着,去新房那边让众人收了工,跟萧宗海回了院子。 萧宗海见麦穗还坐在灶前烧火,便挑起水桶出门浇菜园去了。 “你的脚没事吧?我看看。”萧景田在她面前蹲下身,掀开她的裙角,要看她的脚。 “哎呀你干嘛,我没事的。”麦穗脸一红,忙缩回脚,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正有事跟你说呢,刚才庙会上娘她们被一辆马车接走了,爹说她们是让三表姐接走了,可是我总觉得此事很是蹊跷。” “蹊跷什么?”萧景田笑笑,也扯了个挨着她坐下来,抓起一把柴,放到了灶口里,灶里的火烧得噼哩叭啦地开始烧了起来,映红了两个人的脸。 “那侠女腰间也有个牛头挂饰,你说那是西北那边的图腾,而且她的口音我听着也不像是本地口音。”麦穗补充道,“娘她们上了马车以后,我看她尾随在马车后面,故而我觉得此事很是蹊跷。” “你看清楚了,她的那个牛头饰物跟我的一样?”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看清楚了,真的是一模一样的。”麦穗肯定道。 萧景田点点头,再没吱声。 “你说真的是三表姐把娘接了去?”麦穗见他不语,又问道,“那娘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是说过两三天新房就该上梁吗?” “我后晌去禹州城看看。”萧景田又抓了一把柴,放进灶口里,抓起麦穗的手,柔声道,“若是晚了,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新房那边你多去盯着点。” “家里的事情你放心,早去早回。”麦穗嘱咐道。 大门响了一下。 萧宗海从门外走进来,见萧景田正抓着他媳妇的手,轻咳了一声,又扭头走了出去。 麦穗忙从他手里抽回手。 萧景田只是笑,耳语道:“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触到他含笑的眸子,麦穗又红了脸。 后晌,萧景田步行去了镇上,进了于记饭馆。 “什么?你说溧阳郡主来了,还接走了伯母和嫂夫人她们?”于掌柜吃了一惊,又道,“这个溧阳郡主行事当真怪异,那你该怎么办?” “她接走我家里人,自然是想让我去主动去见她罢了。”萧景田沉声道,“事到如今,我只好走一趟,把我家里人去接回来。” “若是她不肯放你走,或者是为难于你,那你该怎么办?”于掌柜无奈道,“溧阳郡主既然找到这里来,怕是轻易不肯善罢甘休的。” “眼下我已然成亲,想必她闹一下,出出气也就算了。”萧景田淡淡道,“再说,我想她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待海路一宁,她也就回铜州去了。” “但愿如此吧!”于掌柜点头道。 马蹄轻扬,不到两个时辰,萧景田便进了禹州城。 刚进城门,便有个布衣小厮远远迎上来,毕恭毕敬地立在马下,抱拳道:“壮士请了,我家主子邀您在醉仙楼一聚。” 萧景田脸色一沉,调转马头,七拐八拐了一番,在醉仙楼门前停了下来。 醉仙楼是禹州城最大的酒楼。 门前石狮盘踞,酒旗飘飘。 萧景田翻身下马。 立刻有小伙计迎上前来接过缰绳,恭维笑道:“壮士请,贵人在三楼雅间等候多时了。” 小二领着萧景田上了三楼,进了走廊最尽头的雅间。 一推门,靠窗而立的女子腾地起身,绕过茶案,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柔声道:“二哥,你终于来了。” “郡主自重。”萧景田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推开她,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亲们,四更奉上,么么哒 第133章 她的心思 秦溧阳见他神色冷淡,并不生气,反而娇嗔地看了一眼面前风尘仆仆的男人,径自走到茶案前,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盈盈送到他手边,浅笑道:“我前天刚到,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茶香袅袅,清香宜人。 她日夜兼程地赶路,为得就是能早点见到这个人,想到他待她向来不冷不热,她便想着要捉弄他一番,悄然从庙会接走了他的家人,要不然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见到他。 “我娘她们在哪里?”萧景田负手而立,并未接过她手里的茶,冷冷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恨被人要挟。” “二哥,你误会我了。”秦溧阳的手僵在半空,见他不接,只得转身把茶杯放下,看着面前这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弯唇笑道,“我只是想接伯母她们来享几天福,并非是籍此要挟你,都是我思虑不周,没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对。” 大半年没见。 这个男人身上少了昔日的腾腾杀气,反而多了些儒雅淳朴的味道。 一切还是她喜欢的样子。 只是见他身上穿得皆是粗布衣衫,她的心又开始难过起来,想不到昔日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退隐后,竟然过得如此清苦,她为他不平。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下去。”萧景田没有留意她脸上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烦请郡主派人把她们接到这里来,我要带她们回家。” 她的心思,他最明白不过了。 若是她不耍这点小手段,堂堂正正地跟他见面,他对她的态度还会以礼待之,可是如今,他对她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异常反感! “二哥,你我大半年没见,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过得如何吗?”秦溧阳见他只是一个劲地问他家里人的下落,不悦道,“你当初连招呼也不打,倒是走得干净,连皇上都不告诉我你的去处,你知道这大半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派人四处找他。 几乎把大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正待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从忠武候府打听出了他的下落,便当即借清剿海蛮子的名义,率军来到禹州城,不为别的,只为能见到他。 “我听说秦小王爷已然回到铜州掌管军务,且目前边境安稳,郡主必定是锦衣玉食,安然无忧。”萧景田面无表情道,“禹州城这趟浑水,郡主是真的不该来。” 虽然秦东阳早已袭爵,是名副其实的秦王爷。 但在萧景田心中,秦王爷是个很特别的称谓,故此他才称呼秦东阳为秦小王爷。 “我知道二哥虽然退隐,却依然心系朝廷,心系黎民百姓,否则,你就不会给苏侯爷写信,让他为绿林军鸣冤。”秦溧阳望着手里的一杯碧水,哑声道,“如今我率兵前来剿匪,并非为我秦家军造势,而是想让他们听从二哥调遣,让二哥再立军功,能早日回归朝廷,继续为朝廷效力。” 她好想回到以前那些跟他一同叱咤沙场的日子,两人朝夕相处,出入相随,有他在,哪怕是在刀尖上舔血,她也愿意。 “够了,你不要说了。”萧景田黑着脸道,“我既然已经退隐,就不会再想着立什么军功,更不想再回朝廷,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跟苏侯爷写信的事情?” “这个你不必问,我自有我的办法。”秦溧阳见萧景田满脸严肃,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满肚子的话被他生生打散,又见他口口声声无心朝廷,心里愈加来气道,“你别忘了,我好歹是堂堂郡主,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你到底想怎样?”萧景田剑眉微扬。 “我当然想跟你永远在一起。”秦溧阳冷不丁上前抱住萧景田的腰,动情道,“二哥,你娶了我吧!” “溧阳,我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萧景田再次推开她,缓缓踱到窗前,幽幽道,“眼下我已经有了妻室,只想好好守着她过日子,别无他念。” “你,你成亲了?”秦溧阳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成亲的。” 怎么她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人向她提到他成亲的事情? 还有今天她在庙会上接他一家来禹州的时候,也没有听说里面有他媳妇,她知道那个小姑娘是他嫡亲的妹妹。 另外两个村妇是他的两个嫂子。 “成亲了就是成亲了,我何必跟你撒谎!”萧景田淡然道,“溧阳,你若是心里还有我们昔日的交情,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日子,速速带兵回铜州,这里的海蛮子我自有办法铲除。” 成亲了就是成亲了,我何必跟你撒谎!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在了她的心口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成亲,跟别的女人耳鬓厮磨地在一起…… “萧景田,我恨死你了。”秦溧阳瞬间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短剑,朝萧景田刺了过去。 萧景田闪身躲过她的短剑,黑着脸道:“秦溧阳,你一定要如此吗?”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秦溧阳怒吼道,“你想抛下我,守着别的女人过日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好过。” 三五个回合下来,萧景田抬脚踢飞了她的短剑,伸手迅速地点了她的穴位,制住了她。 秦溧阳顿时动弹不得,愈加恼怒道:“萧景田,你卑鄙,你跟女人动手,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我恨你。” “秦溧阳,看在秦王爷的面子上,我不想为难你,若是你执迷不悟,一而再再而三地无事生非,休怪我翻脸无情。”萧景田冷声道,“若你是个识大体的,想保住你们的秦家军,赶紧带着你的人马回铜州,你记住,害人就是害己。” 说完,他一脚踢开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来人,给我拦住他,不要让他走了。”秦溧阳大声喊道,立刻有十几个护卫从楼下冲了上来,团团围住萧景田,萧景田不想恋战,边战边退到窗前,迅速打开窗子,从二楼纵身跳了下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秦溧阳气得直跺脚。 萧景田打马来到总兵府门前,赏了门吏一两银子,说他是来拜访巡抚王大人的。 王显曾亲自去鱼嘴村拜访过他,不会不记得他的。 秦溧阳既然是主动请旨前来剿匪的,那她的衣食住行定是总兵府给她安排的,那他家里人的下落,肯定能在总兵府打听出来。 门吏原本是个捧高踩低的。 若是以往碰见像萧景田这样穿着普通的,早就以巡抚大人不在府里打发了,可眼下见这人出手阔卓,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像是个见过世面,便喜滋滋地收了银子,颠颠地进去通报。 亲们,五更了哈! 第134章 萧大叔的无奈 总兵府,正厅。 “将军,眼下郡主人马已经到齐,咱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整体的战略方案。”王显望着喝得醉醺醺的赵大将军,皱眉道,“郡主坚持用武力清剿海蛮子,咱们之前的那套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上次王显去鱼嘴村拜访萧景田的时候,萧景田告诉他,要想彻底消灭齐州帮的那些海蛮子,非得动用当地官府不可,因为他们利益相连。 赵庸也是一百个赞同。 他原本就不愿意出兵打仗,若是出点银子,让齐州官府去清剿齐州的海蛮子,他当然求之不得。 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竟然来了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溧阳郡主,竟然非要亲自带兵清剿海蛮子,完全不把齐州官府放在眼里,让他很是郁闷。 索性把此事推给了王显。 王显虽然是朝廷委派的巡抚大人,但在当今皇上大舅子面前也不敢拿大,只好耐着性子,过来跟一个醉汉商讨用兵的方案。 “我还是那句话,出银子,我双手赞同,出兵,门都没有。”赵庸打着酒嗝,猛地一拍桌子,含糊不清道,“那个铜州来的什么郡主,她若是愿意出战,就让她带兵去好了,反正我的兵,都给我老实呆着就行。” 他的兵还要给他种地耕田收粮食。 哪有时间操练出去打仗! “将军,在下觉得此事不妥,皇上命咱俩合力清剿海蛮子,咱们总兵府才是主力军,人家郡主只是援军,没道理主力军不出战,让援军自个上的。”王显哭笑不得道,“所以咱们得好好跟郡主商量商量才是。” 话音未落,赵庸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王显顿感无语,只得悻悻地退了出来。 刚出了正厅,却见门吏正匆匆从前院走过来禀报道:“大人,外面来了一壮士,说他是鱼嘴村的萧景田,特来拜访大人。” “快把他请进书房。”王显眼前一亮。 直到暮色四合,萧景田才从总兵府告辞,打马去了凤阳客栈,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闪身进了其中一间厢房。 玄衣男子正靠在窗前的书桌上看书,见萧景田进来,忙起身笑道:“景田,你再晚回来半个时辰,我都要亲自出马去总兵府要人了,谁知道溧阳郡主会不会杀到王大人那里去把你扣下不放。” “元直,我娘她们找到了吗?”萧景田顾不得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忙问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有锦麟卫找不到的人。”许元直放下书,弯唇笑道,“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把她们安顿在了绣坊那边,待明天一大早你们再动身启程就是。” “多谢。”萧景田这才松了口气,抱拳道,“区区小事还来劳烦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少来这套,咱们跟子玄都是昔日从死人堆里滚摸出来的战友,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许元直笑着捣了萧景田一拳,说道,“今天子玄有事不在,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走,咱们先去醉仙楼喝酒,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萧景田痛快道。 锦麟卫有锦麟卫的规矩。 即便是像许元直和陈子玄这样一起来禹州城办差,彼此身上所带的差事往往也不一样。 哪怕是陈子玄现在已经悄无声息地回了京城,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 苏记绣坊。 萧芸娘和沈氏乔氏她们正领着孩子热热闹闹地吃晚饭,唯独孟氏很是忧心忡忡,她拽了拽苏三姑娘的衣角,低声道:“三姑娘,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你说景田他那个义妹如此好心好意地把我们接到禹州城,而我们却招呼也不打地到了你这里,人家知道后,会不会觉得咱们失礼?” “姨母,是景田让袁庭带人把你们接到这里来的。”苏三姑娘不以为然道,“他那个什么义妹把你们接来的时候,景田根本不知道,这不,急匆匆地来禹州找你们,他是找了袁庭,打听到你们的下落,又让袁庭把你们送过来的。” “可是景田怎么不过来呢?”孟氏皱皱眉,嘀咕道,“你说我们这些人这是办的啥事,怎么就晕晕乎乎地跟人上了马车来了呢!” “好了姨妈,您不要想了,景田说明早过来接你们,一起回家。”苏三姑娘道,“您到了我这里,就算是到家了,反正我也打算去把你们接过来玩玩的。” “哎呀娘,您就不要想东想西了,咱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嘛!”萧芸娘咧咧地说道,“等明天见了我三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嘛!” 沈氏和乔氏对视了一眼,没吱声。 什么义妹,八成就是以前在外面闯荡时惹下的相好的,如今人家可是找上门来了,看萧景田怎么办! 哼哼,这下有热闹看了。 第二天,萧景田雇了辆马车,去绣坊接孟氏她们回家。 “景田,昨天接我们来的那姑娘真的是你的义妹?”孟氏见了萧景田,忙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你跟娘实话实说。” “不是,我们以前只是认识而已。”萧景田淡淡道,“她喜怒无常,举止乖张,让娘受惊了。” “娘倒是没啥。”孟氏说着,压低声音道,“那姑娘的性子虽然泼辣了些,但待我们却是极好的,瞧着也不像小户人家的闺女,咱们这次没跟人家打招呼就走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回头等再见了她,跟她赔个不是,记得让她去咱们家坐坐。” 萧景田彻底无语。 这一刻,他真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娘生的…… 马车缓缓出了禹州城。 “娘,娘,你快看,昨天骑马的那个姑姑。”正趴在车厢看风景的萧菱儿指着前面兴奋道,“那个姑姑是不是来送咱们的?” 车厢里的人忙探出头往外看。 只见秦溧阳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动不动地拦在路中间,阳光打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整个人显得很是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情。 萧景田打马上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感谢小可爱仙女哦亲的打赏,谢谢亲,一更奉上,么么! 第135章 萧景田,你好狠的心 “萧景田,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全身而退了吗?”秦溧阳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得不到的,别人休想得到。” “那你想怎样?”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你现在应该在渡口整顿兵马,去齐州清剿海蛮子,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无事生非。” “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秦溧阳扬了扬手里的短剑,哑声道,“你想走,也得先打赢了我再说。” “我母亲她们跟你无冤无仇,你犯不着为难她们。”萧景田不想当着家里人的面跟她动手,平静道,“让她们先走,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他人。” “好啊,反正我还要在禹州城呆些日子,若是我哪天高兴了,再把她们接到禹州城款待一番也不迟。”秦溧阳朝身后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闪到路边。 萧景田打马走到马车面前,跟孟氏说道:“娘,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情要跟她谈谈。” “好,那你快点回去。”马车跟秦溧阳隔得有些远,孟氏她们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 马车缓缓从秦溧阳身边驶过。 “姑娘,我们走了,有空去家里走走。”孟氏掀开车帘道。 这姑娘接她们到禹州城有些唐突,但她对她们并无失礼之处,反而是礼尚有加,让她很是感动。 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孟氏觉得这姑娘是好人。 萧景田皱眉。 “婶娘放心,我一定会去的。”秦溧阳勉强一笑,一直目送马车消失不见了,才转过身来,看着萧景田,冷声道,“日后只要是你我再遇,必先刀剑相见,再论其他,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初秋,路边草木微微泛黄。 些许树叶落下枝头,随着微风,在地上打着旋翻滚到了两人脚下。 萧景田翻身下马,冷声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秦溧阳从马背上腾空跃起,咬牙切齿地朝萧景田挥剑刺去。 萧景田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任她锋利的剑尖袭面而来,秦溧阳见他并没有还手的意思,吃了一惊,忙迅速收回剑锋,却为时已晚,剑尖还是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右肩头,鲜血迅速地渗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慌得秦溧阳忙把手里的剑扔在地上,恨声质问道:“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从此以后你我恩怨两清,不必再见。”萧景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忍住肩头的剧痛,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萧景田,你好狠的心,我恨死你了。”秦溧阳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气得直跺脚。 鱼嘴村,萧家。 麦穗正在跟小孟氏学着裁剪被面,她不太擅长女红,拿剪刀的手把布料剪得参差不齐,像被锯子锯了一般,被小孟氏狠狠取笑了一番:“老三媳妇,你这样可不行,回头我家狗子成亲用的被子,我还得指望你跟我一起做呢,你得好好练练才行。” “哎呀,你还是别指望我了,我真的做不了这些。”麦穗笑笑,放下剪刀,把小孟氏裁好的花花绿绿的布料整整齐齐地叠起来,除了做被子用的那些花布,她还特意买了些单色的布料,打算用来做被罩。 一想到这么多被子被罩都需要一针一线地缝,麦穗顿感头疼,貌似这是个非常巨大的工程,没有一年半载的,根本做不完,她揉了揉眼睛问道:“表姐,我还想晒些小鱼卖,等空了咱们再去捞小鱼吧!” “你呀,就是闲不住。”小孟氏笑道,“等那边鱼多的时候我喊你一起去就是。”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院子里传来萧芸娘大呼小叫的说话声:“哎呀,总算到家了,还是家里好啊!” “小姑,早上的时候是谁说不愿意回来的?”沈氏打趣道,“要不是娘拦着,你都要在三姑娘那边住下了呢!让我看,住下也好,让三姑娘给你在禹州城找个好婆家。” “哎呀大嫂,你就知道打趣我。”萧芸娘捂着脸跑进了屋。 乔氏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娘,大嫂二嫂,你们可回来了。”麦穗听见说话声,忙下炕穿鞋从屋里迎出来,见她们有说有笑的样子,疑惑问道,“你们这是去三表姐那里了吗?” 小孟氏也从屋里走出来,笑道:“姑姑,你们去禹州城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在家里替你们担心。” “嗨,我们不是三姑娘接走的,接我们的是景田的义妹。”孟氏走到井边,从水桶里舀了瓢水倒进木盆里洗了洗手,笑道,“那姑娘还不错,对我们挺好的,倒是景田,招呼也没跟我们打,就把我们接到三姑娘绣坊里去了,可人家不但没生气,我们走的时候,还特意跟着送了送我们呢!” “义妹?啥义妹?”小孟氏听懵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个义妹? 沈氏和乔氏对视一眼,只是讪讪地笑。 “那姑姑说,她跟三叔认识好多年了,还说她管三叔叫二哥来着。”萧菱儿见没人吱声,仰头插话道,“姑姑还说她跟三叔是在铜州共事好多年。” “菱儿,别瞎说,你三叔怎么可能跟一个姑娘家共事好多年。”沈氏抬手戳了萧菱儿的头一下,拽着她就往外走,“走了,回家去,省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地让你三婶娘起心思。” “对对对,不能这么说,没有的事。”乔氏瞟了瞟麦穗,牵起石头的手,笑笑,“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累了,我们先走了哈,他三婶你也赶紧做饭吧,老三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麦穗笑笑,没吱声。 夫妻之间就应该互相信任,不是吗? 义妹是个什么鬼? “那啥,老三媳妇,我也该回去做饭了,等有空再来找你做针线哈!”小孟氏眸光流转了一番,抱着布料就出了门,远远看见沈氏和乔氏站在路边嘀嘀咕咕地说话,便加快步子迎了上去,嘻嘻笑道:“哎呦,你们妯娌俩倒是亲热,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二更。 第136章 义妹,又是义妹 “哪有,我们就是闲聊。”乔氏掩嘴笑道,“这回我们总算跟着老三沾光了,咱也算是逛过禹州城的人了,老三那个义妹出手还真是阔绰,请我们去禹州城最大的那啥酒楼吃的饭呢!” “是醉仙楼。”沈氏补充道。 “你们认识老三那个义妹?”小孟氏越听越糊涂,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老三有个义妹呐! “不认识。”乔氏摇摇头,说道,“当时心里虽然很纳闷,但还是跟着那两个姑娘晕晕乎乎的就跟着上了马车了,大嫂,你是不是觉得也是这样的?” “是啊,当时那两个穿绿衣裳的姑娘说要接我们去禹州的时候,我还想咱们又不认识她们,干嘛要跟着她们走呐!”沈氏回忆道,“但当时见你们跟着她们走了,我也不知不觉地跟上去了,一直到了禹州城,我还迷糊着呢!” “对,就是这样的。”乔氏点点头,心有余悸道,“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若是碰到坏人该怎么办?” “哈哈,你们几个人除了芸娘,老的老,小的小,谁会打你们的主意。”小孟氏笑道,“不过凡事还是警觉点好,你们这次可是给老三添了不少麻烦呐,他为了找你们,连新房也顾不上了,这不,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乔氏意味深长道,“原本我们跟老三是一起出的城,可是老三他那个义妹赶过来送我们,老三便让我们先走,想来老三跟他那个义妹是单独有话要说吧!” “那是当然,要不,怎么会让我们先走。”沈氏捂嘴笑道,“咱们老三怎么说也是在外面闯荡多年,有个义妹啥的,也在情理之中。” 小孟氏见妯娌俩话里话外地暗示萧景田跟他那个义妹的关系是另有隐情,便知趣地没有问下去。 麦穗把饭菜热了又热,也不见萧景田回来。 萧宗海去村口张望了半天也不见萧景田的影子,沉着脸回到家,不悦道:“咱们先吃,等景田回来后,再给他另做吧!” 麦穗便张罗着把饭菜端上炕。 自从她的脚扭伤了以后,自己就没有单独开过火,而是一直在正房这边吃。 “他也应该回来啊!”孟氏见萧宗海变了脸,低声道,“算起来,应该是跟我们前后脚就到家了呐!” “就是啊,我三哥不过是跟那姑娘道个别,怎么能耽误这么长时间呢!”萧芸娘撇嘴道,“该不会是又跟着那个义妹回禹州城了吧?我三哥那个义妹对咱们都如此热情,对我三哥就更热情了。” 麦穗皱眉。 当着她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 “你胡说什么?”孟氏见女儿说话口无遮拦,训斥道,“你三哥说不定是有别的事情耽误了。” “够了,你们还有脸在这里争执?”萧宗海刚拿起筷子要吃饭,见母女俩争执,气得啪地放下筷子,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是赶个庙会,跑到禹州城去干嘛?不知道家里盖房子,乱糟糟地一个大摊子离不了人吗?小辈们不懂事也就罢了,连你也越来越糊涂了,人家让你上马车你就上马车吗?是不是把你们卖了,你们还傻里吧唧低帮人家数钱?” “他爹,是我糊涂了。”孟氏自知理亏,皱眉道,“其实我心里知道不应该去,可是不知道怎地,稀里糊涂地就上了马车,都是我的错。” 萧芸娘见她爹发了火,忙知趣地闭了嘴。 “你说说你这叫办得什么事!”萧宗海敲着桌子,继续数落道,“好在大家都只当你们是去了三姑娘那里,若是传扬出去你们是被不认识的人接走了,咱们萧家的名声算是完了,你不但不反悔,反而还一个劲地夸那个什么义妹这好那好的,你岂止是糊涂,简直是蠢。” “你也不想想,若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招呼不打,就把人接走的?”萧宗海越说越生气,怒吼道,“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不明是非,当年你是活该上当受骗……” “他爹,你,你不要再说了……”孟氏被萧宗海数落得羞愧难当,眼泪也跟着掉下来,“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 “爹,娘开始是以为三表姐让人来接,所以才上的马车。”麦穗见公公一个劲地训斥婆婆,忙开口打着圆场,“好在大家已经平安回来了,您就不要埋怨娘了。” 萧宗海见儿媳妇求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黑着脸对着孟氏和萧芸娘道:“你们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不准给我踏出鱼嘴村半步,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说着,腾地起身下炕,摔门而去。 孟氏越哭越伤心,索性拽了布巾蒙着脸哭,他终于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事情,他其实一直是在嫌弃她…… 萧芸娘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母女俩哭作一团。 麦穗好言安慰了一番,也无济于事,只得不声不响地下炕,去院子里的灶房烧了壶水,提到了新房那边给众人解渴。 “景田媳妇,景田还没有回来吗?”庄栓迎上来,笑道,“你们这房子,大伙干得认真,也干得起劲,你瞅瞅,明天就能上梁了,你们可得提前准备酒菜招待大家伙呐!” “多谢庄叔提醒。”麦穗浅笑道,“现在景田不在家,上梁的事,还是等景田回来后再说吧!” “也好。”庄栓点头道是,他接过麦穗手里的水壶,刚转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扭头问道,“对了,你娘她们回来了吗?听说是去了景田的义妹那里了?景田啥时候有个义妹了?” “庄叔,我娘她们是去了我三表姐那里,现在已经回来了。”麦穗皱眉道,“至于景田的义妹,我没见过,有没听说过。” “哦,刚才回家吃饭的时候,我是听你大嫂说,昨天她们是被景田的义妹接到禹州城里了,还连夸禹州城是个好地方呢!”庄栓说道,“这景田回来大半年了,我还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义妹呢!可是你大嫂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姑娘不但长得好看,还是个练家子呢!” 义妹,又是义妹。 罢了,等景田回来,看他怎么说吧! 直到太阳落山,萧景田才回了家。 二话不说,倒头就睡。 麦穗原本想问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迟,见他像是很疲倦的样子,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一夜无言。三更! 第137章 想吃你做的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麦穗正睡着,便听见萧景田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点着蜡烛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取了干净的衣裳,不声不响地去了外间。 他在外间呆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才又回了屋,上炕躺下,继续睡觉。 麦穗见天色还早,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觉,便到了天亮。 萧景田仍然睡着。 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去外面晨练去了。 麦穗不忍打扰他,轻轻地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手指无意触了一下他的脸,觉得他的脸有些烫,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是在发烧。她忙轻轻晃了晃他,低声喊道:“景田,你快醒醒。” 细看之下,他的脸有些,嘴唇也很干,看样子,他一个晚上都在发烧,麦穗很是懊恼,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萧景田睡觉素来警觉,虽然烧得迷迷糊糊的,但依然听到麦穗在喊他,他睁开眼睛,冲她勉强一笑:“我没事,这就起来了。” “不行,你在发烧,赶紧躺好,家里还备了些柴胡根,我这就去给你熬药。”麦穗之前在后山脚下发现了一些野生柴胡,便如获珍宝地采了回来把根切成片晒干,用麻布包了,挂在放米面的厢房墙上,心想日后若是有个感冒发烧啥的,也能应应急,她发现这里的人有点头痛脑热的,都是硬扛着,压根不会想到去看大夫啥的。 麦穗说着,匆匆穿好衣裳,下炕穿鞋,去厢房取了一小把柴胡片,找出药罐来,抓柴取火熬药。 因为着急,火折子怎么打都打不着。 麦穗很是沮丧,急出了一头汗。 “怎么了这是?”孟氏从灶房里走出来问道,她脸色很是憔悴,大概跟公公还是没有和好。 “娘,景田有些发热,我给他熬点药。”麦穗忙把火折子递给孟氏。 “发热最好是蒙着头出汗,用不着吃药的。”孟氏嘀咕着,见媳妇已经把柴胡放进了药罐,还是蹲,替她点了火,又道,“那你先熬着药,我去看看景田。” 说着,便抬脚进了南房。 发热不用吃药? 麦穗顿感无语。 那个,这婆婆是萧景田的亲娘吧? 柴火里冒出的青烟,呛得她直咳嗽,唉,没有天然气的日子,真是不方便啊不方便! 萧景田已经起身,正倚在被褥上看书,见孟氏进来,轻咳了一声:“娘,我没事,您不要担心。” “昨天你回来得迟,我也没顾上问你,你怎么回来得怎么晚?”孟氏看了看窗外,倚在炕边,低声问道,“娘当着你两个嫂子和芸娘的面,装聋作哑的那是不愿意跟她们瞎搅和,你实话告诉我,你跟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仅仅是义妹,断不会尚未谋面就热情地把她们一家老小接到禹州城去好吃好喝地供着的,谁都不是傻子。 “什么怎么回事?”萧景田剑眉轻扬,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只是以前认识而已,我跟她能有什么?” “景田,娘虽然没什么见地,但好歹也过来人。”孟氏显然不相信儿子的话,继续说道,“如今你已经成亲有了媳妇,原本就不该再招惹别的女人,若是之前有什么,就尽快跟人家说清楚,省得让你媳妇误会。”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萧景田无奈道,“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不想把以前的事情跟现在搅在一起,他又不想真的再回庙堂。 孟氏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知趣地不再问,想到儿子身子不适,便道:“那啥,你媳妇说你发热,你就好好蒙头睡一觉,待会儿让你爹出去说一声,就说你病了,往后拖两天上梁吧,正好也让大家伙歇歇。” 萧景田点点头,不再说话。 母子俩一时无话。 “我给你端饭去。”孟氏起身往外走。 “什么饭?”萧景田恹恹地开口问道,若是,他就不吃了。 “娘昨晚蒸的,早上热了热,我给你端几个来。”孟氏殷切地答道。 “算了,我不饿。”萧景田皱眉,从他记事起,他娘最喜欢做的饭,就是蒸杂粮,上顿,下顿还是。 幸好他出去了十年,要不然怕是连他也变成了。 “那待会儿等你想吃的时候,娘再给你端过来。”孟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她一直以为儿子最喜欢吃她包的。 麦穗熬好了药,端了进来,见萧景田已经起身,便把药端到他面前,浅笑道:“吃了药再躺躺,出出汗就好了。” 其实她也很想问问他昨天的事情,他怎么回来得那么迟,还有他的那个义妹…… 不是说她不相信他,而是她觉得这些事情他应该跟她解释的。 “辛苦你了。”萧景田笑笑,接过药,一饮而尽,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又道,“我有些饿了,你给我做碗白菜清汤面吧!”说着,又拍拍她的手,道,“好些日子没有吃你做的饭了,刚才就突然想吃你做的面了。”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饭。”麦穗应着,眼底缓缓涌起一丝失落,原来他并不想跟她提他在禹州城的那个义妹,也不想告诉她,他晚归的缘由,她接过药碗,心情复杂地去灶房给他做饭。 萧芸娘则搬了,坐在屋檐下穿针引线地开始绣花,牛五从隔壁墙头上探过头来,笑道:“芸娘,吃饭了没?” “吃了,牛五哥,你这个时候怎么还在家里呢!”萧芸娘仰脸问道,“你不用去海边当差吗?” “嗨,你们还不知道呐,海上的事情解决了,龙叔高兴,让我们在家里歇息两天。”牛五蹭地从墙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也拽了坐下来,冲麦穗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开始唾沫横飞道,“昨晚海上可热闹了,溧阳郡主带人突然袭击齐州,把那些海蛮子打得落花流水,那些海蛮子死得死,逃得逃,之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咱们呀,再也不担心海蛮子作怪了。” “真的啊!”萧芸娘惊讶道,“溧阳郡主真是厉害,竟然一晚上的时间就把海蛮子给收拾了?” 亲们,四更奉上。 第138章 隐瞒 麦穗听了,也觉得很疑惑。 之前萧景田不是说,要真正镇压住海蛮子,非得齐州那边的官府出面不可,若是用武力强攻,只会适得其反吗? 怎么这个溧阳郡主一来,三下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呢? 又一想,海上的事情向来没有定数,各人有各人的招数,能解决了就好。 “那是,溧阳郡主那可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牛五像是亲眼见过一样,激动地比划道,“溧阳郡主腰佩短剑,手拿大刀,四五个壮汉根本不能近她身,打得那些海蛮子是服服帖帖的,闻风丧胆,只要有郡主在,咱们这条海路就彻底安宁了。” “太好了,咱们村里的人又能出海捕鱼了。”萧芸娘笑道,“牛五哥,那你过几天是不是又要跟着货船去京城那边送货啊!” “嘿嘿,这些日子龙叔那里攒了不少货,下个月怕是得送好几船。”牛五挠挠头,说道,“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天气凉了,鱼也好放了,船上多放些冰,就能把鲜鱼运到京城那边去,京城有钱人多啊,往往是船一靠岸,就被人抢光了,多少也不够卖的,就是那些途中死了的鱼,也剩不下。” “那这么说,咱们也可以捕点鱼往京城那边送了?”麦穗听了,也来了兴致,边做饭边说道,“听说从暗礁岛去京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若是咱们村子的人在暗礁岛附近捕上鱼,送往京城,也是可以的吧?” 鱼嘴村的渔民虽然整日在海上劳作,但日子过得不宽裕,鲜鱼因为保存的时间短,卖不掉,往往卖得很便宜。 据说有时候两个鸡蛋就能换一条两斤重的大鱼。 如果京城能卖上价钱,那村里人为什么不去京城那边送鱼? 她很是不解。 “嗨,三嫂你有所不知,没有两把刷子,咱们就算是把鲜鱼送到京城那边,也是挣不了多少银子的。”牛五见麦穗这么问,叹道,“京城大湾子码头那边设了关卡,凡是靠岸的货船都是要上税的,若不是像龙叔这样的大货主,小船根本就不合算,再加上靠近大湾子码头的那片海域,出了名的凶险,乡亲们谁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原来如此。”麦穗恍悟。 萧景田在屋里听了牛五的话,脸色沉了沉,秦溧阳终归是秦溧阳,历来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殊不知她越是如此,局面只会闹得更僵,他吃了药,又吃了面,精神好了许多,他在炕上坐不住,又想下炕,却被麦穗硬是拦下,非要他出了汗不可。 男人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女人,萧景田只好躺进被窝里,开始还没有睡意,后来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麦穗这才起身,端起木盆,去井边洗衣裳。 萧景田昨天穿的那件衣裳肩头处有道裂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割破,裂痕处还有些许斑斑点点的血迹,难道他受伤了? 想到他一大早在外间呆了那么长的时间,麦穗愈加相信她的猜测,他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麦穗越想心里越难过。 她都跟他有了夫妻之实,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她不明白,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实言相告的? 还有昨天沈氏乔氏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他的那个什么义妹,言辞间很是闪烁,若说她没有疑心,那是假的,只是她觉得他肯定会跟她说他的那个义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并没有。 非但不提他那个义妹,连受了伤也瞒着她…… 那在他心里,她算什么? 麦穗越想心里越失落,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景田连喝了两天的柴胡,很快退了烧,人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新房上梁这天。 家里照例来了很多人帮忙。 新房上梁跟垫基不一样,席面上有讲究的。 六六三十六道菜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好在麦穗和孟氏早有准备,两天前就列好了菜单,萧宗海和牛五拿着菜单提前一天去镇上采买回来,把猪下水什么的,提前收拾好,一并放进锅里卤出来。 一家人忙了大半晚上才睡觉。 麦穗面对乌压压的人群,心里感叹,盖新房真的不容易。 沈氏乔氏连同小孟氏都被喊过来帮忙做饭。 麦穗在灶房里忙着切卤好的熟食,精心摆盘,孟氏和萧芸娘在炕上做馒头,小孟氏坐在灶前烧火,沈氏和乔氏则坐在灶房门口择菜,忙得不可开交。 “老三这房子盖得倒是气派,怪不得当初那么痛快地答应分家,原来早就留有后手。”乔氏择着手里的菜,对沈氏吃味道,“我就不相信公公没有填补他,反正横竖还是咱们两家倒霉就是了。” 自从分家后,她反而觉得更累了。 萧贵田整天在鱼塘那边忙碌,根本顾不上家里。 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地里的活大都是公公做的,现在倒好,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活了。 可是老三两口子,不但盖了这么好的房子,而且公公还帮他们做地里的活,日子真是越过越滋润。 “谁说不是呢,我娘早就看出来了,说是咱们家老三不简单,没分家的时候,吃咱们赚的,花咱们赚的,这一分了家,又是承包荒地的,又是盖大房子,若说他手里没有私房钱,谁信!”沈氏撇嘴道,“偏偏人家有亲爹亲娘帮衬着,咱们也不好说什么罢了。” “那你们还想说啥?”小孟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话道:“别忘了,你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老三出银子买的呢!作为兄弟对你们这样实诚,也是难得了,人得学会知足才是。” 最讨厌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了。 敢情自己舒舒坦坦地住着大房子,人家老三两口子就活该跟爹娘挤在一起住吗? “表姐,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笔账可得从头算了。”乔氏撇嘴道,“大家都知道老三在外闯荡了十年,这十年还不是老大老二兄弟俩支撑着这个家,前两年爹的腿脚不好,海上帮不上忙,地里的活也干不了,还不是我们起早贪黑地在海上地里忙活操持着这个家,那个时候老三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逍遥快活着呢!” 麦穗听了,心里很为萧景田不平。 虽然十年之间萧家谁干多谁干得少,她不知情,但据她这些日子对萧景田的了解,他那个时候应该在沙场浴血奋战地保卫家园,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里是她们以为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逍遥! “就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名义上是老三出的银子,谁知道公公填补了多少,别忘了老三回来的时候,那可是两手空空,啥也没带回来,接着爹娘就给他张罗媳妇,那聘礼比我们当初还多,席面也比我们办得热闹,难道这不是我们给他赚的?”沈氏冷笑道,“如今却是我们住旧房子,人家老三住新房子,偏不偏心,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知道表姐向来跟婆婆亲近,但说话也得论理不是?” 五更。 第139章 王大公子的大毛腿 “哎呀,我说老大老二媳妇,不是我这个外人要插手你们的家务事,而是这些年海上收成如何,我想你们比谁都清楚。”小孟氏哭笑不得,抬头看了看麦穗,直言道,“可是你们却说我姑爹补贴了老三,我倒要问问,他有多少私房钱填补老三的?这些年就算你们不吃不喝,能攒多少银子,再说了,现在你们已经分家了,人家老三凭自己的本事赚银子盖房子,你们吃啥味?” “表姐,哪里是我们吃味,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敢说,若是没有公爹和婆婆帮忙,老三能赚这么多银子?”乔氏越说越起劲,索性把菜往篮子里一扔,起身看着麦穗,说道,“这老三赚的银子我们管不着,可是公爹的钱,也有我们一份吧,就算是分了家,公爹也是三个儿子,没道理手里的钱就填补了一个儿子的道理吧?难道公爹帮着他们做地里的活是白做的吗?” “大嫂二嫂,这话怎么说?公爹啥时候填补我们了?”麦穗原本想着新房大好的日子,不想跟两个妯娌闹啥矛盾,刚才听她们发了一通牢骚,也不想说什么的,但现在这两个人摆明了是过来兴师问罪来了,那她也没必要跟她们客气,理直气壮道,“我们盖房子的银子是上次我们在暗礁岛晒海娃娃鱼赚的,没有用公爹一个铜板。” “老三媳妇,我自然知道你们盖房子是因为你们赚了钱了,可是你敢说,你们在暗礁岛那半个月,公公婆婆没有帮你们吗?他们可是跟着你们在暗礁岛住了半个月,别的不说,你们赚的钱里就有公公婆婆的一份,既然是公公婆婆的,就有我们两家的份。”乔氏毫不示弱道,“他们有三个儿子,凭啥只帮衬你们?还有你们那十亩麦子,还不都是公公起早贪黑地替你们打理,帮你们收割,所以那十亩麦子肯定有公爹的份,有公爹的份就有我们的份,可是你们倒好,压根就没有把这些拿出来分给我们的心思,自己躲在家里吃着白面,住着大房子,凭啥好事都让你们赚了?” “那照大嫂二嫂的意思,公公婆婆以后帮我们干活,我们就得给报酬,然后你们两家再从公公婆婆的报酬里分出两份给你们?”麦穗对这样的逻辑思维简直是闻所未闻,不冷不热地说道,“那如果你们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那就把爹娘接到你们那里去住吧,然后爹娘替你们干得活,你们两家折些银两,私下分了便是,不用算我们那份,我们不要。” 沈氏和于氏一时语塞。 小孟氏低头偷笑。 就知道老三媳妇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把人噎得够呛。 炕上,萧芸娘听了后,冷笑道:“娘,您听见了吗?以后啊,您和我爹谁家的活也不能干了,要不然,他们三家该打起来了。” 孟氏只是叹气。 当婆婆难,当后婆婆更难呐! 相比女人这边的唇枪舌剑,男人们那边倒显得和睦很多,萧福田和萧贵田正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跟众人一起说说笑笑地扛木头,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盖房子,他们两个当兄长的,自然不能落人后面。 萧景田右肩有伤,做不了重活,只是来回走动着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给众人递递物什啥的,庄栓见他的脸色很是苍白,只当他前两天受了风寒尚未痊愈,忙上前劝道:“景田啊,今天上梁,活不多,在场都是自己人,出不了什么差错,你若是不舒服,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无妨!”萧景田勉强笑道,“大家这么热心地来帮我,是我的荣幸,再说我前两天只是受了点风寒,无碍的。” “景田呐,你这房子盖起来,可是咱们鱼嘴村一等一的好房子,等搬进去以后,别忘了请大伙过来吃顿饭哈,你这房子,大伙眼馋着呢!”姜木鱼嘻嘻笑道,“你们看看这砖,这瓦片,可都是用得禹州城谢记砖窑的货,这气势,别说咱们村了,我看十里八乡的,没几家用过谢记砖窑的砖瓦的,景田你小子到底是在外闯荡的,眼界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萧景田只是笑。 众人一听是禹州城的砖瓦,纷纷围上前来细细看质地,问价钱,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跟当地砖瓦的不同。 突然,胡同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只见王子扬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指着堆在地上的青砖,大声道:“就是这里,快,快,把这些青砖给我搬,搬上马车。” “哎哎哎,你们这是干嘛?”狗子张开双臂,拦住他,也起了高腔,“你们凭什么来我们这里来搬砖?这是我们买下的呐!” “就是啊,凭什么?”众人认出这小子是王大善人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纷纷上前质问道,“凭什么到人家新房这边来搬砖?”成心来砸场子的吧? “这砖,砖是我们家,定,定下的,不过,不过晚去了半天的工夫,就被你们给,给,给拉来了,你,你们仗势欺人。”王子扬跳脚道,“我,我爹说了,今天非要我,我把这砖拉回去,要不然,不然有你们好看。” “谁仗势欺人啊,分明是你们强词夺理。”众人见王大公子说话明明结结巴巴,却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气极反笑,庄栓上前理论道,“这事你们应该去找砖窑那边讨个公道,压根就不该来找我们,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何错之有?”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道,“这事哪能来找到这边来。” “哼,甭跟我说,说这些,老子不,不跟你们,你们废话。”王子扬显然说不过他们,恼羞成怒,索性一挥手,坐在马背上唾沫横飞道,“兄弟们,给,给,给我动手搬,我看,我看谁敢拦咱们。” “是。”王子扬身后的人齐声应道,纷纷挽挽袖子,上前搬砖。 众人傻眼了,齐刷刷地看着萧景田。 “住手。”萧景田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声,缓缓踱到王子扬面前,沉声道,“王公子不想讲理,是吧?” “讲,讲啥理,今天你,你,你就是说破天去,老子也得把砖,砖,搬走。”王子扬不耐烦拽了拽缰绳,冷哼道,“这是我家,定,定下的砖,我,我来搬我自家的砖,天,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的白马突然腾空嘶鸣一声,调转马头,迅速朝前奔去,王子扬没有半点防备,三下两下便被颠下马背,摔了个仰面。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连同王家那些家丁,也悄悄捂嘴偷笑。 两三个有眼力劲地赶紧忍着笑把王子扬扶起来,王子扬气急败坏地走到萧景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你敢捉弄我,我饶不了你……” 正说着,顿觉身下一凉,裤子竟然冷不丁地滑落到了地上,露出大红的里裤和两条毛茸茸的腿,众人都愣了,继而发出一阵爆笑,有的甚至笑得坐到了地上,天哪,真是从来没见过汗毛如此浓重的大腿…… 王子扬大囧,尴尬万分地提起裤子,落荒而逃。 家丁们也趁机四下逃散了。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景田,真有你的。”庄栓意味深长地拍拍萧景田的肩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着痕迹地捉弄王大公子而不被众人察觉,这样的本事,也只有萧景田了。 萧景田笑而不语。 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的好吧! 亲们,一更奉上。 第140章 萧大叔的霸气 吃完晚饭后,萧宗海端坐在炕上,让萧芸娘提过水壶泡了茶,满脸肃容地看着萧景田,问道:“景田,你说王家趁咱家上梁来闹事,是不是还是因为那十亩荒地?” 自从那十亩麦田丰收了以后,王家讨要八成租子不成,肯定憋着一口气。 如今又上门讨要砖瓦,分明是故意为难他们家。 “我想应该是咱们的确买了他们家定下的青砖。”萧景田剑眉轻扬,沉声道,“之前青砖一直缺货,没有送来,我就托人去催了催,我想,所托之人用了点非常手段,他们才把原先给王家的青砖给咱们拉了来。” 若非如此,王家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这样的事情,那两个锦麟卫家伙完全做得来。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萧宗海有些不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在不行,你给人家送回去得了,省得他们再过来闹腾。” 他不想萧景田因为此事再得罪人了。 孟氏坐在后炕头做针线,不声不响地听父子俩说话,却不敢插话,因为上次去禹州城的事情,萧宗海恼了她,现在对她还爱搭不理的。 “爹,这事原本就怨不得咱们。”萧景田修长的手指捏起茶碗,轻抿了一口,不以为然道,“他们要找也应该找砖窑理论。” 萧宗海只是叹气。 他觉得此事儿子有些不讲理,明明是抢了人家的货,怎么还一副没事人似地,难不成他这个儿子真的在外面做过土匪? 心里兜兜转转了一番,索性直言问道:“景田,爹之前问过你,这些年你在外面到底干了啥,你一直说跟着别人在海上卖力气,那爹问你,你的东家姓甚名谁,现在在哪里?” 孟氏见萧宗海这么问,悄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忙又低头做针线。 “爹,您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干嘛要这样拐弯抹角的?”萧景田会意,失笑道,“您放一百个心,我在外面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 “可是景田,你要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路子堵死的。”萧宗海劝道,“听爹的话,该低头的时候一定要低头,且不可把人都得罪了。” “爹,这事根本就不赖我。”萧景田有些不耐烦道,“这些您甭管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景田,好好跟你爹说话。”孟氏小声提醒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萧景田去井边提了水,照例去树下洗漱了一番,肩头上搭个布巾回了屋,见麦穗正坐在灯下看书,跳跃的烛光下,女人的侧颜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宁静而又温馨。 “这本书好看吗?”萧景田站在炕前擦着脸,温言道,“你看到哪个地方了?” 除了他以外,家里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识字,更不用说看书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却是个识字的,这让他很是惊喜。 “好看,我看到楚地见闻了。”麦穗淡淡答道,合上书本,上前挑了挑烛光,屋里腾地亮了起来。 “说说看,楚地见闻里说了些什么?”萧景田蹬掉鞋子上了炕,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适才被他爹教训得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眼前的男子修眉星目,薄唇微翘,看上去很是愉悦,只是他的脸色比以往有些苍白,怕是因为他肩头上有伤的缘故吧? 麦穗幽幽地想。 见萧景田正眼睛不眨地看着她,在等着她回答,便从善如流道:“书上说,北楚地广人稠,北楚人也憨厚老实,喜欢守着家园在家耕种,不喜外出,而南楚地广人稀,南楚人却圆滑狡诈,工于心计,到处游走着做生意,几乎个个都是游脚商,咱们大周这边来的那些能说会道的楚国商人,实际上是指南楚人,而南楚人虽然只占楚国人口的三成,却因为常年在外行走,让世人误以为楚人皆是能言善辩之辈,殊不知,大部分楚国人却都是本分憨厚的。” “的确如此。”萧景田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道,“你知道吗?北楚人给世人的印象虽然是老实憨厚,但楚国历代帝王名将,几乎都是北楚人,而南楚人往往担当的最大的官职便是军师,可见为人还是憨厚些得好,以我看,南楚人就是耍些小聪明而已。” “你跟南楚人打过交道吗?”麦穗问道。 “前几年我曾经去过南楚那边,那边的人开口闭口地谈生意,论价钱。”萧景田把身子往被褥那边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来,对着麦穗道,“刚到楚地那会儿,好多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很是严重,其中跟我要好的两个同伴最为厉害,我便找了个南楚人领着我去请当地有名的大夫去我们商队那边看看,可是那南楚人却故意领着我在城里绕来绕去,就是不肯带着我去药铺,待到僻静处,他才从怀里掏出几把木梳子来,说我若是买他把梳子,他就带我去找大夫。” “我生平最恨如此阴险狡诈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堵了他嘴,捆了他,把他吊在半空,自己去找大夫,我还不信了,离了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 “后来呢?那大夫把他们的病都医好了吗?”麦穗来了兴趣,问道,“那大夫该不会也让你买东西了吧?” “那大夫更可恨,见我是异乡人,便狮子大开口,说每人得需要一两银子的诊金。”萧景田说着,伸手把麦穗揽进怀里,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淡淡道,“我岂能任他摆布,当下抓了他就赶回营地,拿剑逼着他给兄弟们诊病,待兄弟们病好以后,我才放他回去。” “那你给他诊金了吗?”麦穗冷不丁被他抱在胸前,感受着他熟悉而又清新的气息,脸色微红,问道,“你拿剑逼着人家诊病,就不怕人家动点歪心思来报复你们。” 萧大叔果然霸气。 她喜欢,哈哈 “诊金自然给了,不过肯定不会给他那么多,我只是按当地行情给的。”萧景田低头望着她清亮乌黑的眸子,继续说道,“那厮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哪敢动什么歪心思,他熬得药,我都会让他亲自试药,他敢不专心,虽然我对医理不甚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就他那点医术,也糊弄不了我,我若是有那些药材,也不愿意跟他们南楚人打交道。” “你怎么什么都懂?”麦穗浅笑道,“想那两个南楚人日后再见了异乡人,必不敢再如此无礼了。” 二更。 第141章 夜话 “我也不是什么都懂。”萧景田目光深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道,“比如你的心。” 他的鼻息拂在她脸上,痒痒地,麻麻地,她的脸再一次红了起来,声如蝇蚊道:“哪里不懂了?” 萧景田伸手放在她柔软的胸口上,悄然道:“这里有我吗?” “我心里自然也是有你的。”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触到他含笑的眸子,顺手推开他放在她胸前的大手,再次脸红道,“景田,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萧景田笑笑,索性握住她的娇软无骨的小手,眸光陡然深沉道:“你问。” “你肩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麦穗抬手轻轻着他的右肩,直言问道,“我给你洗衣裳的时候,见你肩头处有血迹,便猜测你受了伤,后来你又发热,我觉得肯定也是这个伤口的缘故,可你却瞒着我,独自上药,我觉得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若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并非有意瞒着你,而是我向来皮糙肉厚,觉得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萧景田唇角微牵,温声浅笑道,“再说这伤只是我不小心碰了一下,我是真的没在意,至于我自己上药,那次是我见你睡了,没忍心打扰你,后来伤口再没觉得痛,这就忘了这事了。” “以后就算是小伤,也得让我知道。”麦穗望着他含笑的眸子,垂眸道,“夫妻之间原本就应该坦诚相待,互相照顾的,你有事瞒着我,我心里很难过,总觉得你不信任我。” “哪有不信任你,你想多了。”萧景田笑笑,拍拍她的手背,信誓旦旦道,“以后我什么话都对你说,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麦穗娇嗔道,“还有上次,接娘和嫂嫂她们去禹州城的那个跟你带着一样牛头饰物的姑娘,真的是你的义妹?” “不是。”萧景田坦然道,“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女儿,我跟她只能算是旧相识。” “那她怎么说是你的义妹?”麦穗沉默片刻,干脆挑明道,“还有她那么热情地对待咱们家里的人,我猜她跟你定是熟识的,你们以前是不是好过?” 沈氏和乔氏从禹州城回来那天,分明在拐弯抹角地说那姑娘跟萧景田关系不一般,她自然想知道他和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那个腰佩短剑的姑娘,麦穗心里便酸酸的,凭直觉,这个义妹跟苏三表姐是不一样的。 “没有,我从未喜欢过她。”萧景田不假思索道,“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更会是。”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娘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刚才说她是故人的女儿,是不是就是教你看天象的那个故人?”麦穗仰脸问道,“那女子英姿飒爽,根本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肯定大有来头,你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是,她是秦王爷的女儿,先帝爷亲封的溧阳郡主。”萧景田云淡风轻道,“秦王爷去世后,她独领过边境守军,当年楚国入侵时,我们都曾加入过抗楚的军队,所以彼此熟悉了些,如今她来禹州城是奉命前来剿匪的。” “什么?她就是溧阳郡主?”麦穗吃了一惊,沉默片刻,缓缓侧身他的膝上,问道,“景田,你实话告诉我,你前些年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别说你做生意之类的唐塞我,你若信我,就跟我说句实话。” 牛五口中的那个率军围剿海蛮子的巾帼英雄竟然自称是他的义妹,那她跟他的关系当真是非同寻常的了。 “我在抗楚的军队里担任过统领,也曾经被封过将军的头衔。”萧景田缓缓着她的秀发,淡然道,“并非我不愿意告诉你和爹娘他们,而是我现在只是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渔夫,再也不是什么将军,所以过去的事情,还是不提的好。” “我就知道你并非平庸之辈。”麦穗见他真的对她和盘而出,愉悦道,“既然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那你放心,我定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我信你。”萧景田继续着她的秀发,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柔声道,“日后若是在别处听到我跟溧阳郡主什么闲言碎语,且不可当真,我并非四处留情之人,此生有你一个就够了。” “那溧阳郡主对你……”麦穗还没有说完,男人的唇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这个女人越来越较真了,别的女人对他的心思是怎样的,让他怎么回答她? 就算知道,他能怎么样? 难道他说了他心里有她,还不够吗? 带着薄茧的大手一路下滑,三下两下了她的腰带,接着便翻身她身上,一阵摩擦后,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着耳语道:“咱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许是刚才两人交换了心思,他又言明他不喜欢那个义妹,她心里不知不觉踏实了许多,这次,竟然真的不觉得痛了。 原本坚硬的土炕似乎也变成了柔软的湖面,一波一波的涟漪席卷了她全身的每个角落,他见她的身子不再紧绷,反而变得格外柔顺,知道她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进攻,便肆无忌惮地足力哒伐起来。 麦穗紧紧闭着眼睛,用力抓紧床单,承受着他一下比一下的撞击,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那羞人的呻,她觉得她像一条溺水的鱼,在波涛汹涌的浪头上起伏摇摆,一会儿被抛上浪尖,一会儿又被按入水中…… 炕上一片旖旎,连窗外的月亮都不好意思地躲进了云层,唯恐惊扰了这对缱绻的鸳鸯。 激情过后,两人才懒懒起身洗漱了一番,相拥而卧。 月光影影绰绰地洒进屋里。 地上一片浅浅的白。 “我听说岳母至今是一个人过,如今咱们盖了新房,房子多的是,不如把她接过来一起住吧!”萧景田抬手缠绕她如墨的乌发,柔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们母女难得相聚,她一个人过得甚是清苦。” 如今她已经成了他的女人,那她的家人自然也是他的家人,他不会置之不理。 “我知道你是为我娘好,可此事我得问问我娘的意思。”麦穗见萧景田这么说,心里很是感动,轻叹道,“我娘一嫁过去,那林大有便逃婚跑得无影无踪,至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支撑着那个家,当真是辛苦,而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她觉得吴氏过来小住几天还差不多。 长住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吴氏扔不下那个家。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跟那个郡主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见他避而不谈,压根不想再提溧阳郡主,也不好再问。 “要想解决岳母的事情,首先得找到那个林大有的下落,看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境遇才行。”萧景田沉思片刻,沉声道,“此事交给我了,我定会打听出此人的下落。” “他出去那么多年了,哪能轻易打听的到?”麦穗轻叹道,“我倒是觉得,若是这个人除非是不在了,若是还在人世,怕是早就成家另娶,不想再回来了。”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出去这么多年不回来? “他在也好,不在也好,事情总得有个交待,这样一直拖着算怎么回事。”萧景田拍拍她的肩头,轻声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好。”麦穗莞尔。 窗外夜风渐起,刮得窗棂哗哗作响,屋里却是春意融融,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相拥睡去。 三更。 第142章 添彩头 过了没几天,新房便完工了。 按乡俗,主家是要招待工匠们吃顿完工宴的,完工宴主要是吃面,不用像上梁宴那般丰盛。 吴氏作为娘家人,也赶来添彩头,送了三尺红布和面板。 麦穗很是高兴,忙把吴氏请进了南房说话。 鱼嘴村跟山梁村隔得远,母女俩见个面也不容易,麦穗便把萧景田的意思转告给了吴氏,说想让她一起来住。 吴氏愣了一下,笑着拒绝道:“不成不成,我在山梁村住惯了,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哪有这么早就跟女儿女婿一起住的,再说了,我来了,我家里那两个叔父跟十亩地怎么办?他们离不了我的。” “娘,我知道您这些年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眼下我有了自己的家,应该把您接过来的,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至于两个爷爷,他们没了您,饿不死的。”麦穗当然愿意吴氏过来跟她一起住,热切道,“以后咱们母女再不分开,我和景田会好好孝敬您的。” “你们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吴氏摆手道,“替我谢谢姑爷的美意,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成。” 麦穗只好作罢,不再坚持。 吴氏瞧着沈氏和乔氏领着孩子进了院子,便穿鞋下炕道:“今天你家忙,咱们娘俩坐着说话不合适,那啥,你忙你的,我过去帮你婆婆擀面。” “娘,我们哪能要您干活。”麦穗笑道,“今天您是客人。” “跟娘还这么见外。”吴氏嗔怪道,“今天你们家这么忙,我哪能坐得住。” 麦穗只得依她。 孟氏见亲家母进了灶房,推辞一番,见吴氏执意着干活,便热情地拿了让她坐下,两人有说有笑地擀着面。 麦穗则把房檐下的腊肉解下来,洗净,切成丁,准备做腊肉汤,这个汤是昨晚萧景田教她做的,说是配上手擀面特别好吃。 快到晌午的时候,沈氏才领着萧菱儿进了院子,见吴氏和麦穗在灶房里忙,也就没有进去,只是上前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让萧菱儿到一边去玩,自己扯了坐下来跟萧芸娘一起择菜。 “大嫂,我二嫂还没从镇上回来吗?”萧芸娘疑惑地问道,这两个人向来是一起的,今天怎么就来了一个? 沈氏朝灶房那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你二哥不知道因为啥事去了镇上王家里,却被王的大伯子逮了个正着,眼下你二哥被扣在王家里,王那个大伯子非要让你二哥给个说法,你想,出了这事,你二嫂能顾上来吗?” “那我二哥有没有吃亏?”萧芸娘大惊,“我们啥事也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菱儿她爹过来跟你们说了此事呢!”沈氏愣了一下,忙起身道,“那我去跟爹说一声,老二眼下还被扣在人家家里呢!” “还是我去跟爹他们说吧!”萧芸娘匆忙去了新宅那边,远远看见正在跟她爹和三哥说话,知道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此事,便悄然退了回来。 麦穗见萧芸娘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来,随口问道:“芸娘,你有事吗?” “三嫂,二哥出事了。”萧芸娘忙咬着耳朵把此事告诉了麦穗,悄声道,“我觉得二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说呢!” “我觉得也不是。”麦穗远远看了正在说话的父子三人一眼,淡然道,“放心,二哥很快就回来了。” 得知萧贵田被人扣在那家里,萧宗海气得差点晕倒,低吼道:“谁都不要管,那个没出息的东西,他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收拾,若是没本事回来,就一辈子呆在那里好了。” “爹,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得想想办法把老二弄回来啊!”萧福田皱眉道,“若是老二吃了暗亏,可如何是好。” “爹,我二哥不是不检点的人,此事定是个误会。”萧景田淡然道,“待我去镇上看看,看他们到底想怎样!” “老三你放心去,反正家里的事情有爹帮你照应着。”萧福田忙道,一抬头,见萧宗海瞪了他一眼,又讪讪道,“爹,不是我不想去,是我鱼塘那边的鱼等着装船,去不了呢!” “我自己去就行。”萧景田放下铁锨,回屋换衣裳。 “景田,你是要去镇上吗?”麦穗推门走进来问道。 “嗯,我去去就回来。”萧景田换好衣裳,麻利地扣好扣子,拍拍她的脸,笑道,“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等今天忙完了,我也该出海了,你给咱们好好把家装饰一下,过年的时候就能搬了。” “家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麦穗上前替他理理衣衫,嘱咐道,“二哥的事情你也不要太着急,咱们就事论事,且不可把事情闹大了。” “放心。”萧景田笑笑,捏捏她的鼻子,低语道,“谨遵娘子吩咐,为夫记住了。” “记住就好。”麦穗莞尔。 萧景田刚走没多久,李氏和麦花挽着手笑吟吟地进了院子。 “你们怎么来了?”麦穗很是意外。 她好像跟麦家的人已经没什么联系了吧! “我们是来给你新房添彩头的。”李氏扬了扬手里的红布和面板,笑道,“听说今天新房完工,我们娘家人哪能不来?” “几日不见,妹妹越发好看了,娘,您说,是也不是?”麦花捏着帕子道,她身穿青衫碧裙,显得很是清新可人。 看上去,一点不像庄户人家的女儿。 “对对对,咱们穗儿是越来越好看了。”李氏笑颜如花道。 “哎呀,是亲家母来了,快请进。”孟氏忙从灶房里迎出来,接了红布和面板,笑着把母女俩迎进了正房,连声招呼麦穗泡茶。 麦穗皱皱眉,提了水壶进屋给两人泡茶。 “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李氏端坐在炕上,拍着,眉开眼笑道,“这盖新房最讲究的是娘家人要来添彩头,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大伯娘就是你的娘家人,哪能不来?” “谢谢大伯娘,我娘已经来了。”麦穗面无表情道。 “这么多人给你添彩头,你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李氏听说吴氏也来了,心里恨得牙痒痒,怎么,如今见她女儿长大了,出息了,想来巴结了? 哼,别忘了,是谁把她女儿辛辛苦苦养大的。 想跟她争功劳,门都没有! 亲们,四更。 第143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亲家母,你们妯娌难得相见,你还是过去坐坐吧!”孟氏多少知道一些这妯娌俩之间的恩恩怨怨,悄然对吴氏道,“既然碰上了,总得打个招呼才是。” “那我过去坐坐。”吴氏洗了洗手,推门进了正房。 李氏一改先前的刻薄,热情地握住吴氏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满脸憔悴,肤色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所致,心里虽然鄙夷,却满脸笑容道:“弟妹,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好。”吴氏倚着炕边坐下,不冷不热道,“让大嫂牵挂了。” “婶娘。”麦花上前甜甜地喊了一声,娇嗔道,“婶娘是越来越年轻了,想必林家叔父待婶娘是极好的。” “花儿,婶娘是一个人过。”吴氏淡淡道,“哪里有什么林家叔父。” 麦花有些尴尬。 刚才只是信口那么一说,她其实对这个婶娘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 “花儿还小,她不知道的。”李氏笑着替女儿打圆场,“她呀,总是说婶娘以前待她怎么怎么好呢!” 吴氏嘴角扯了扯,再没吱声。 “如今穗儿盖了大房子,日子过得这么好,我这心里呀,像喝了蜜一样甜呢!”李氏心里泛酸道,“等花儿出嫁后,我就两头住,来穗儿家住几天,再去花儿家住几天,想想就觉得美得慌。” 早知道萧景田是个如此能干的,她就把女儿麦花嫁过来了,这么大的房子,谁不眼馋啊! 偏偏让这个黄毛丫头占了便宜,失算啊失算! “娘,青山早就说了,等过几年他榜上有名当了官,就把您和爹接到城里就住。”麦花娇嗔道,“您就等着跟我们享福吧!” 她虽然也喜欢住大房子,却不眼馋,萧景田再怎么有本事,也是个土匪,那里有她未来夫婿庄青山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地有学问,等他高中后,她就成了真正的官娘子了,到时候她跟他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才是她真正向往的日子。 萧景田跟麦穗算什么? 不过是一袋白面的交易而已! 麦花冷冷笑着。 “哈哈哈,那敢情好。”李氏得意地了吴氏一眼,笑道,“弟妹,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能经常见面了呢!” 麦花嫁给了吴氏大姑姐的儿子庄青山,而且两家离得也不是很远,可不是得经常见面了。 “是,咱们的确有缘。”吴氏笑笑,起身道,“大嫂,你先坐着,我去帮着亲家做饭去了。” 吴氏方方地坐在炕上,说道:“穗儿,你也快去忙吧,我们自己招呼自己就行。” “就是啊妹妹,我们又不是外人。”麦花轻抿了一口茶,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娇笑道,“你好好学几道菜,到时候去我家做给我吃,我呀,压根不是给人做饭的命。” “姐姐是小姐命。”麦穗不冷不热道,“但愿青山姐夫是个会做饭的,要不然家里还得买丫鬟做饭吧!” “你青山姐夫是个读书人,早晚会考中功名的,到时候买个丫鬟也不在话下。”李氏得意道,“你姐姐成了官夫人,咱们脸上也有光。” 麦穗顿感无语。 这样自夸真的好吗? 吃完饭,匠人们陆续散去。 李氏母女却依然没有告辞的意思,端坐在炕上热情地拉着孟氏和吴氏话家常。 “当初我就觉得姑爷肯定是个能干的,果不其然,不出半年便盖了大房子。”李氏拍着,感叹道,“总算把穗儿嫁了好人家,我这心总算是放下了,日后就等着穗儿孝敬我了。” 孟氏只是笑。 心想媳妇这个大伯娘可真是个脸皮厚的,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吴氏闻言,心里更是觉得堵得慌的。 凭啥让她的女儿孝敬她? 但当着亲家的面,又不好说什么,虽然生气,却也没吱声。 “那大伯娘就好好在家等着吧!”麦穗淡淡道。 “不用等了,眼下就有一桩事,要看你的孝心呢!”李氏嘻嘻笑道,“听说你家的麦种跟咱们这里的不一样,能亩产上千斤,我明年也想种种试试……” 话音未落,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便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乔氏领着石头一阵风般地闯进来,嚎啕大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带着石头回娘家,让石头他爹把那个娶回来吧,嘤嘤!” 萧石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娘哭,只好也跟着哭。 母子哭作一团。 “老二媳妇,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孟氏一头雾水地问道,“老二怎么了?” 乔氏不说话,只是抱住石头嘤嘤地哭。 众人面面相觑。 “他二婶,你先别着急,老二不是那样的人,你肯定误会了。”碍于外人在场,沈氏上前安慰道,“越是这个时候,咱越不能自己乱了手脚,且不可让别人钻了空子得了便宜。”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吴氏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推说家里还有事,起身告辞。 麦穗也趁机跟出来送她。 乔氏就是这样,一有事就哭,她都习惯了。 “穗儿,这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又是你们的兄嫂,此事你且不可多说什么。”吴氏低声嘱咐道,“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麦穗点头道是。 对老大老二家的事,她原本就懒得说什么,何况是这样的事情。 “老二媳妇,这事哭也没用,回娘家更是下下策,我若是你,我就去镇上找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揍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勾搭你男人。”李氏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反而认真地给乔氏出主意道,“咱们都是过来人,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女人主动,要不然,男人再怎么上赶着也成不了事呐!” 萧家老二又不是什么有钱男人,人家才不会动心呢! “还是我娘主意正,就应该这么办。”麦花翘着兰花指说道,“二嫂,你想啊,凭啥你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住,反而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媳妇,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之前,万万不可冲动呐!”孟氏劝道,“刚刚老三已经去镇上了,此事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 “婆婆放心,我回家叫我兄弟跟我一起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保准不会连累你们的。”乔氏铁青着脸腾地起身,恨恨地往外走。 老三去镇上又怎么样? 她得让那个狐狸精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老二媳妇,你要去哪里?”萧宗海迎面走来问道。 “爹,我要去镇上找那个狐狸精理论。”乔氏恨恨道,“石头他爹有妻有子,压根就不会瞧上她,肯定是她刻意的。” “胡闹。”萧宗海厉声喝道,“此事自有我们处理,哪里要你一个妇道人家出头,赶紧回家给我老实呆着,不准给我节外生枝地闹事。” 乔氏越想越生气,此事明明是他儿子的不对,反倒训斥起自己来了,她连家都没有回,领着石头就回了娘家,她还不管了呢! 乔氏娘得知此事后,恨铁不成钢道:“你个傻闺女,此事明明是老二做了龌龊事,怎么反倒你成了理亏的那个?躲到娘家来算怎么回事?走,娘这就去找你公公婆婆理论去,若是他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跟他们没完!” “对,此事不能轻饶了他们家。”乔二梁愤然道,“娘,我跟你一块去,他们当咱们家的人好欺负吗?” 母子俩气冲冲地要去鱼嘴村找萧家人理论。 “娘,梁子,你们就不要添乱子了,石头他爹现在还被人扣在那王家里不得脱身,你们现在去找我公公婆婆有啥用啊!”乔氏心烦道,“你们若是真的替我考虑,就先去教训教训那个狐狸精,若不是她刻意,我家石头他爹是不会看上她的。” “对,那就先教训那个狐狸精,回头再找你公公婆婆理论。”乔氏娘当即拍板道。 “娘,姐姐,那你们安心在家里呆着,我去镇上教训那个狐狸精。”乔二梁索性挽挽袖子,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亲们,五更了哈,果果码字去了,争取每天多更几章! 第144章 蹊跷 王的家在镇子东头靠大街的十里路口。 院子不大。 却是青砖绿瓦,朱门绿树,很是雅致。 乔二梁一路打听到了门前,一脚踹开虚掩着的大门,气势冲冲地走了进去,边走边喊道:“不要脸的狐狸精,快给我出来,敢我姐夫,欺负我们乔家没人了吗?” 院子里空荡荡的。 连个人影也没有。 乔二梁心里狐疑了一下,又抬脚去了里屋,这个时候王的家里不应该是有好多人在看热闹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他走错地方了? 里屋靠窗处设了一道五彩百鸟图屏风,屏风后隐约传来女子的痛苦的声,他神使鬼差地绕到屏风后面,屏风后的美人榻上躺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妇人,那妇人面色铁青,嘴角流着血,见了乔二梁,吃力抬起手,虚弱道:“救我,救我……” “你,你怎么了?”乔二梁虽然生性鲁莽,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当下吓得两腿发了软。 天哪,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救我,救我……”红衣妇人说着说着,朝乔二梁伸着的手缓缓沉了下去。 乔二梁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他一路狂奔着跑回了家。 满脑子都是那女人流着血的脸,见了他娘跟他姐,两腿,一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娘,姐,她,她死了,她死了!” “梁子,你说谁死了?”乔氏闻言,吓了一大跳,蹲来,脸色苍白问道,“你快说啊,到底是谁死了?” “娘,我什么都没做,可是她却死了,死了啊!”乔二梁喃喃道,“不是我害死的,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梁子,你是说你姐夫死了?”乔氏娘见乔二梁失魂落魄的样子,颤声问道,“是,是怎么死的?” 听乔氏娘这么说,乔氏再也支撑不住了,一下子跌在地上,大哭起来:“石头他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儿子还这么小,可让我怎么活啊!” “我可怜的闺女啊!”乔氏娘也搂着乔氏哭了起来,“你的命咋跟我一样苦,年纪轻轻没了男人,你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可怎么办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声震耳欲聋,引得街坊四邻都探头探脑地都聚在门口向里张望,娘呀,这家到底是出了啥事啊哭得这么伤心。 “娘,姐,不是姐夫。”待乔二梁回过神来,才知道她们会错了意,哭笑不得,忙低声解释道,“是,是镇上那个狐狸精死了!” “啥?那个狐狸精死了”乔氏娘听得真切,吓了一大跳,忙止住了哭声,拿袖子擦擦眼泪,疑惑地问道,“她,她是怎么死的?那你姐夫呢?” “我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她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姐夫也不在,我就看见她躺在,嘴角流着血,她说让我救她,然后就死了。”乔二梁挠挠头,哭丧着脸道,“娘,当时就我在场,若是官府怀疑到我头上来,可如何是好!” 乔氏一听不是萧贵田,也止住了哭,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活该,那个小贱人也是报应,让她四处男人。” “梁子,有人看见你去那个小家了吗?”乔氏娘越想越后怕,颤声道,“既然出了人命,那官府肯定是要追究的。” “我去的时候,是打听着去的。”乔二梁沮丧道,“就算没人看见,只要官府稍稍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我去过她家。” “梁子,你听娘的话,赶紧出去躲一躲,待风头过了,你再回来。”乔氏娘忙道,“咱们小门小户的,可吃不起官司啊!” “娘,您糊涂啊。”乔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拍拍身上的尘土,翻着白眼说道,“此事不是梁子干的,您干嘛要让他跑?这不跑还好,一跑岂不是就出事了?” “就是啊娘,我不能走。”乔二梁说道,“我一走才坏事了呢!”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乔氏娘也急得没了主意。 “还能怎么办?咱们该干嘛干嘛,就当没去过镇上!”乔氏倒是不慌张,有板有眼道,“就算官府找上门来,咱们就来个不承认,看他们能如何。” 话音刚落,几个身穿官府的衙役便进了院子,其中为首那人走到乔二梁面前,冷声道:“你就是乔二梁?” “正是小人。”乔二梁脸色苍白道。 “带走。”为首那手一挥。 其他几个衙役迅速上前擒住乔二梁,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乔二梁忙喊道:“官爷,小人冤枉啊!那个王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就是啊官爷,我家梁子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官爷明察。”乔氏娘忙上前拽着儿子,哀求道,“官爷,我们跟那个王无冤无仇,又不认识她,哪里能害死她?” “这些跟我说不着,有啥冤屈,去跟知县大人说吧!”为首那人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那些衙役不由分说地拉着乔二梁走了出去。 “娘,娘救我。”乔二梁挣扎着回头哀嚎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梁子,我的儿,娘知道你冤枉啊!”乔氏娘哭道,“你个傻孩子,让你走,你偏不走,这可怎么办啊!” “梁子,是姐姐害了你啊!”乔氏也跟着哭了起来,她哭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什么,忙上前扶起她娘道,“娘,我来的时候,听我婆婆说我家老三也去过那个小家,现在官府凭啥只抓咱家大柱,说不定那小是我家老三害死的呢!” 小叔子跟自家兄弟相比,当然是自家兄弟亲了。 再说了,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也就老三那样的人能干出来。 “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走,去你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氏娘也不哭了,拽着乔氏,一路小跑着去了鱼嘴村。 萧贵田脑袋上缠着一圈棉布,正坐在屋檐下眯眼晒太阳,见萧宗海进来,起身皱眉道:“爹,您怎么来了?” “你跟我进屋。”萧宗海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他眼角的淤青,自顾自地地进了屋,萧贵田讪讪地跟了进去,想给萧宗海倒杯水,却发现水壶里一点水也没有。 他尴尬地看了看萧宗海,挠挠头,倚在炕边盯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看,到底是老房子,地面一点也不平坦。 还是新房子好啊! 萧宗海见萧贵田半点主动坦白地自觉也没有,又见他脑门上缠着的棉布,心里更加生气,黑着脸问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伤,谁打的?” 一更。 第14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爹,您就别问了,不过是点口角而已。”萧贵田皱眉道,“人多是非多,有个磕磕碰碰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现在是翅膀,没有我这个爹了,是不是?”萧宗海猛地一拍炕沿,厉声道,“若只是点口角之争,你会被人家扣在家里不放?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爹,您别生气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萧贵田见他爹真的发了火,扶了扶额头的棉布,讪讪道,“她,她是锦绣绣坊的一个绣娘,是个,她去我铺子里买了好几次鱼,一来二往的,我跟她也就熟识了。” “早上我去鱼铺的时候,恰好路过她家门口,她说她家兔子被墙砸死了,说扔了可惜,自己又不会收拾兔子,便让我帮帮忙,我不好拒绝,又见时辰还早,便进院帮她把兔子收拾干净,她当下把兔子炖了,还说回头送兔子肉我吃,并泡了茶给我。” “我正喝着茶,那大伯子就闯了进去,口口声声说我他弟媳妇,要拉我去见他们族长,我气不过,便跟他吵了起来,后来,后来就动了手,现在就连石头他娘也误会我跟那个有一腿,爹,我,我真的跟她没啥……” 若是真的有啥,他也认了。 可偏偏他跟她什么也没有做啊! “糊涂东西。”萧宗海气急败坏道,“你不知道门前是非多吗?人家让你进去帮忙,你就进去了?你脑袋被驴踢了吗?” “爹,事到如今,您就别埋怨我了。”萧贵田抄着手,缩着脖子道,“这事多亏了景田,他去了以后,三言两语堵得那的大伯子没了话,人家这才把我放了回来。”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自己闯下的烂摊子还得让兄弟跟着劳心费力。”萧宗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那景田去哪里了?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景田只说让我先回家,至于他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萧贵田皱眉道,“爹,此事就算了了,咱们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父子俩正说着,牛五一阵风般地跑进来,急声道:“叔,不好了,家里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吧,官府来人了,说是镇上那个小死了,说是被人毒死了,要抓我二哥和三哥呢!” “什么?她被人毒死了?”萧贵田大惊,“不可能啊,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再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二,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回家看看去。”萧宗海沉声道,“记住,见了官爷,就实话实说,且不可遮遮掩掩地,让人怀疑。” “我知道了爹。”萧贵田忙点头道是。 萧景田还没有回来。 胡同里官兵林立,站了好几排,把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架势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惊恐。 孟氏吓得在炕上只抹眼泪,好端端地,怎么出了人命了? 麦穗也吓了一跳,心想萧景田和萧贵田都不是那种残暴之人,既便是言语上跟人家有冲突,也断不会伤了人家性命的,只是如今人已经死了,他们却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想了想,便搬了凳子趴在墙头喊牛五,牛五忙迎上前来,问道:“三嫂,啥事?” “牛五,麻烦你跑个腿,去镇上找找你三哥。”麦穗低声道,“把家里的事情跟他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好,只是我去哪里找我三哥?”牛五又问道。 “我猜他是去了于掌柜那里了。”麦穗道,“万一他不在于掌柜那里,你就把此事跟于掌柜说一声,他会想办法的。” 她相信此事跟萧景田和萧贵田无关。 但衙门办案历来讲究证据,若是许知县再有心为难他们,那事情就不会轻易解决的。 “三嫂你放心,我这就去镇上找我三哥。”牛五忙点头应道,一溜烟出了家门,直奔镇上。 萧宗海和萧贵田刚踏进胡同,便把衙役团团围了起来,为首那人问清出两人的身份,二话不说,命人把萧贵田带回衙门。 “官爷,不管我的事啊!”萧贵田大喊道,“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冤枉啊!” “你若真的有冤屈,就到公堂上去喊,跟我们说不着。”衙役冷声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萧宗海只得也跟着去了镇上。 剩下的人继续守株待兔等待萧景田。 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有衙役骑着马进了胡同,跟为首那人低语道:“头,萧景田已经主动去了衙门,大人让你收兵回府。” 为首那衙役大手一挥,带着人撤离了鱼嘴村 “好端端的,怎么会牵扯到他们兄弟俩?”孟氏脸色苍白道,“事关人命,这可如何是好?” “娘,您放心,景田和二哥会没事的。”麦穗低声安慰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乔氏娘和乔氏这才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得知萧贵田也被官府带走了,乔氏气得直哭:“这个没良心的,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还连累了我兄弟,嘤嘤,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我家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乔氏娘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别人也就罢了,可怜我家梁子还未成亲,若是因此名声受了连累,可如何是好。” “婶娘,您不要难过了。”沈氏安慰道,“事情不是他们做下的,咱们也不怕,我不信性命攸关的事情能乱按到他们头上。” “哼,反正又没有出事,大嫂自然不担心。”乔氏翻着白眼道,她男人兄弟都牵扯到这桩命案里,她看谁都心烦。 沈氏气了个倒仰,脸一沉,腾地起身就走了出去,反正又不是她男人出了事,爱咋咋地! 不一会儿,牛五颠颠地跑进来,大呼小叫道:“三嫂三嫂,刚才我去于掌柜那里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我三哥的那个义妹了,那姑娘说她会帮忙,让你们不要担心。” 麦穗心里一沉。 这个溧阳郡主来得还真是及时,她对萧家的事情如此热忱,不用猜也是为了萧景田。 第146章 斗嘴 “真的?那太好了,老三那个义妹真是咱们家的大贵人。”乔氏脸色立刻有了笑容,喜形于色道:“她若是这次真的能帮了咱们的忙,咱们说什么也得请她来家里吃饭,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说着,又扭头朝麦穗笑道,“他三婶,你说是不是呀?” “二嫂若是有这个心,尽管把人请回来就是。”麦穗沉声道,“用不着跟我商量,反正我又不想请她吃饭。” 人家是郡主,皇亲国戚,无论做什么都是人家的事情,她还能说什么? “哎呀,他三婶,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乔氏轻咳道,“老三在外面闯荡那么多年,认识几个义妹啥的,最正常不过了,你放宽心就是。” “二嫂,二哥跟那个王寡妇的事情还没有掰扯清楚,你就不要操心景田有几个义妹的闲事了。”麦穗冷冷道,“自家锅底都是黑的,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乔氏被堵得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气得干瞪眼。 最讨厌这个妯娌了,别看平日里在老三面前温言笑语的样子,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噎死人。 “好了,闺女,咱们不要在这里干坐着等了,还是去县衙那边等着他们,二梁也不知道我来了你们村,省得他回家扑个空。”乔氏娘也无心听妯娌俩斗嘴,拽起乔氏就往外走。 “亲家,有空来坐哈!”孟氏陪着笑脸把母女俩送到门口,待两人走远,才又回屋悄然对牛五和萧芸娘道:“那啥,你们也去镇上看看,碰见你三哥,告诉他,且不可把他那个义妹带回来,你三嫂不高兴了呢!” 这些日子,她瞅着小两口相处得很是融洽,怕是早已经圆房了,若是闹得小两口不痛快,就不好了。 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婶子,您放心,我这就去镇上跟我三哥说。”牛五抬腿就往外走。 “牛五哥,你等等我。”萧芸娘一听她娘让她去镇上,差点蹦起来,自从上次她爹发了话,不让她出门,她都快憋死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了镇上。 麦穗回了屋,织了几下渔网,顿觉无趣,索性又翻起萧景田放在窗台上的那本书,翻着翻着,不禁又想起了秦溧阳,凭直觉,萧景田跟她的关系,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若非情深意重,秦溧阳不会这么做。 正想着,孟氏推门走了进来,见媳妇正在看书,脸上并无异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道:“媳妇,你放心,我让牛五跟芸娘去镇上打听去了,景田很快就回来了,说起来这事也没啥,肯定是场误会。” 麦穗见婆婆这样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头道是。 婆媳俩一时无话。 沉默了片刻,孟氏见麦穗不吱声,索性脱鞋上了炕,扯过织了一半的渔网,随手织了几下,又道:“媳妇,不是当婆婆的多嘴,对景田那个义妹,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听景田说了,他们只是以前认识而已。” “娘,我自然知道他们是旧相识。”麦穗皱眉道,“而且我还知道景田的这个义妹的身份是郡主,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儿。” “啥是郡主?”孟氏一头雾水。 听说过公主,郡主倒是头一次听说。 “郡主就是王爷的女儿。”麦穗对这些封号啥的,也不是很懂,但秦溧阳是秦王爷的女儿,却是不争的事实。 孟氏恍悟,拍拍胸口,彻底松了口气:“这我就更放心了,人家是王爷的女儿,若不是旧相识,哪会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闲事,你也放宽心些。” 郡主怎么会跟一个渔夫不清不楚的? 是她想多了 麦穗:“……” 原来怀疑他们俩的,不止她一个人呐! 县衙后堂。 许知县对溧阳郡主的到来很是受宠若惊,大呼小叫地吩咐下人备茶,又亲自拿袖子用力擦了擦雕花木椅,小心翼翼地放到她面前,满脸恭维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赎罪。” “听说你们这里刚出了一桩命案?”秦溧阳丝毫不理会许知县的热情,双手抱胸站在窗前,面无表情道,“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知县忙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秦溧阳听,见她听得认真,忍不住心里腹诽道,堂堂郡主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等小事来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个案子交给我吧!”秦溧阳淡淡道。 “这……”许知县皱眉。 “怎么?”秦溧阳见他有些犹豫,不屑道,“难道你不相信我能破了这个案子?” “自然不是。”许知县忙摆摆手,解释道,“此事是下官份内之事,怎敢劳烦郡主。” “那就这么定了。”秦溧阳懒得跟他废话,抬脚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叮嘱了随身而来的侍卫几句,那侍卫点头领命而去。 时值初冬,县衙后院很是萧条。 只有凉亭边上,点缀着一两棵郁郁葱葱的矮松,给灰蒙蒙的院子增添了一抹亮色,秦溧阳站在凉亭里,负手而立,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才转身莞尔笑道:“二哥,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此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情我自会调查清楚,无需你帮忙。”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如今海路已宁,你也该回去了。” “我不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秦溧阳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叹道,“二哥,你原本是叱咤沙场的大英雄,理应高居庙堂,尽享荣华富贵,可如今你却在这穷山僻壤之地,卷入这种无聊之极的官司里,小妹实在是为你不平。” “这是我的事情,无需你操心。”萧景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安康,也无需什么英雄,再说这里是我的家乡,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平之处。” “说到底,你是舍不得她罢了,是不是?”秦溧阳心里泛酸道,“想不到堂堂大将军竟然舍不得一介村妇,二哥你置我于何地?” 她跟他相处了十年,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心。 那个村妇凭什么? “溧阳,我敬重秦王爷,仅此而已。”萧景田淡然道,“你还喊我二哥,说明你仍然敬我为兄,听兄一句劝,军营非你久居之地,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若不能嫁给二哥,我将终生不嫁。”秦溧阳平静道。 萧景田皱皱眉,扭头就走。 “二哥,这个案子现在我是主审,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若是你查不出真凶,我就会把你家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定为凶手,依律处斩。”秦溧阳见萧景田不搭理她,也不生气,语气淡然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言出必行。” “你放心,两日之内,此案必破。”萧景田不冷不热地应道。 三更! 第147章 她是在跟你赌气 守在衙门口的乔氏见萧景田从衙门走出来,忙提着裙摆兴奋地迎上去一连串地问道:“老三,你二哥和我兄弟呢?是不是都没事了?我就说嘛,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个狐狸精自找的……” “二嫂,你先回家等着。”萧景田沉着脸说道,“等案子破了,他们自然会回家的。” “他三叔,难不成就你一个人被放出来了?”乔氏娘忙朝衙门口张望了一番,惊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老三,怎么他们没有出来?”乔氏带着哭腔道,“我愿意出面担保,他们是真的没有害那个狐狸精啊!” “这可怎么办啊!”乔氏娘也抹起了眼泪。 萧景田很是不耐烦,抬腿就走,最烦女人哭了。 他没有回家,而是再一次去了镇子东头的王寡妇家,因为还没有结案,门口有衙役把守着。 几个路过门口的老妇人,对着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可怜王寡妇竟然被人下毒害死了,她又是个外地人,娘家人或许还不知道此事呢!” “那不一定,听说这王寡妇是吴记裁缝铺老板娘的外甥女,就算娘家人不知道,那个冯氏也饶不了他们徐家。” “徐家也不是吃素的,别忘了,他们跟徐家可是本家,听说关系还算不错。” …… 萧景田听了众人的议论,上前抱拳问道:“几位婶娘请了,请问这家娘子跟婆家关系如何?” “不知道,不知道,刚才俺们瞎说呢!” “就是,就是,瞎说呢!” 她们冷不丁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大男人这样问,顿时掂着小脚,如鸟散去。 萧景田无奈地摇摇头,脚步生风地走到门口,对守门的衙役说明来意:“两位兄弟请了,我是协助衙门破案来了,想进去看看现场,还望兄弟们通融一下。” 那两个衙役虽然认识萧景田,但案子没破之前,萧景田也有嫌疑在身,如今他却要来勘察现场? 两人对视一眼,私下里交换了一下意见。 其中一个解释道:“萧,不是兄弟不信任你,事关人命,兄弟们又是职责所在,实在不敢通融,还望萧体谅。” “就是萧,仵作已经验过尸,你若是知道什么,大可去问仵作便是。”另一个人说着,抬眼看了看同伴,压低声音飞快说道,“这院子后面有个菜园子,那里没人守门。” 萧景田认出这扮作衙役的年轻人是秦溧阳的贴身侍卫秦十三,秦十三是个孤儿,自小在铜州军营中长大,他原先是秦王爷的亲兵,秦王爷去世后,便跟在了秦溧阳身边做了亲卫。 秦十三身手不错,为人也很正派,对秦溧阳更是忠心耿耿,萧景田对他印象不错。 萧景田绕到了房后菜园子,不费吹灰之力地跳上墙头,翻进了院子,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除了菜园子那面倒塌了一小段的院墙,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萧将军。”秦十三站在路边树荫下小声唤道。 当年萧景田为了避讳萧氏皇族的萧姓,才对其部下隐了姓氏,以名示人,但秦十三是秦溧阳的亲卫,他自然知道萧景田的真实姓氏,如今萧景田已经卸甲归田,又身在山野坡地,自然再没什么可避讳的。 “什么事?”萧景田径自朝他走过去问道,大半年不见,他惊觉秦十三的个头又蹿了不少,差不多快跟他一般高了。 “郡主此次前来禹州,并非是真的为了清缴海蛮子,而是为将军而来。”秦十三悄然环视左右,上前低声道,“听说皇上有意纳郡主为妃,而郡主心里只有将军,并不想入宫。” 萧景田没吱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昔日将军目光依然犀利,秦十三被看得脸色有些发热,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属下,属下知道将军无心郡主,不敢奢求将军成全,只求将军能帮郡主想个万全之策,不要让郡主入宫为妃。” “我倒是觉得入宫并无什么不妥之处。”萧景田平静道,“若是郡主入了宫,或许可保秦小王爷一世安宁。” 秦东阳是个什么样的人,秦十三比谁都清楚。 “秦小王爷行事如此,怕是谁也保不了他一世安宁。”秦十三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景田,皱眉道,“萧将军,有件事情,郡主一直没有告诉过您,其实当年秦王爷战死沙场的事情另有隐情,那就是秦王爷中的箭并非是敌军那边射过来的,而是,而是从秦王爷不远处射过去的。” “你是说秦王爷是被自己人害死的?”萧景田猛然抬头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他跟秦王爷兵分两路阻击楚军,他带人围截楚军的粮队,途中却接到秦王爷的死讯,他强忍心中悲痛,带领部下继续出击,待回到军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看到的只是秦王爷早已经冰凉的脸,那时,他只知道秦王爷战死沙场,却不想秦王爷的死是另有隐情。 “是十一告诉我的,他说他当时看到秦王爷身上中的箭也感到很是纳闷,说明明是自家的箭,怎么会射中王爷,但当时也没有多想,心想是敌军缴获了我方的箭也说不定,没想到半年前他遇到他在铜州经商的同乡,他那同乡说他当时正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亲眼看到有个身穿金色盔甲的大将军是被自家阵营射出的箭给射中的。”秦十三叹道,“他那同乡并不知道被射中的是秦王爷,一直说那场战役被误一个将军,别人不知道,可是我们却知道秦王爷穿的一直就是金色盔甲,若说误射,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昔日秦王爷待将军不薄,如今郡主身负血海深仇,属下恳求将军助郡主一臂之力。”秦十三突然俯身行礼道,“其实此案并非郡主有意为难将军,而是郡主在跟将军赌气而已,来之前,郡主并不知道将军已经成亲……” “我如今已经卸甲归田,这些事情我已经有心无力,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萧景田淡淡地看了秦十三一眼,转身就走。 “萧将军,属下知道您有办法的。”秦十三快追几步,恳求道,“铁血盟宗主谢严对您向来是言听计从,您只要出面让谢严彻查此事,就一定能查到幕后主使的。” 萧景田像是没听见一样,扬长而去。 秦十三显然并不了解铁血盟。 铁血盟虽然表面上看是个江湖组织,但实际上却是当今天子的耳目,他怎么可能动用铁血盟来调查秦王爷遇害的真相…… 四更。 第148章 小两口的默契 麦穗见萧景田一个人回了家,只当是他率先洗清了嫌疑,也没多想,便张罗着给他打水洗漱,他向来爱干净,去衙门里呆了半天,肯定心里别扭得慌。 “景田,二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麦穗问道。 “等案子破了他们就回来了。”萧景田冲她笑笑,擦擦脸,去正房跟萧宗海说了会儿话才回了屋。 牛五和萧芸娘这才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我们没有找到三哥,也没有看到他那个义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一块。”萧芸娘嚷嚷着进了屋,从水缸里舀起水就喝。 牛五跟在身后讪讪地笑。 “哎呀,你就不能小声点。”孟氏忙戳了萧芸娘一下,低声道,“你三哥已经回来了,就在屋里,你瞎嚷嚷什么。” 萧芸娘吐吐舌头,不再吱声。 “这桩案子很棘手吗?”麦穗见萧景田自从进屋便眉头紧锁的样子,忙上前问道,“衙门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衙门里只查到王氏吃的兔肉有毒。”萧景田云淡风轻道,“可是很明显二哥跟乔二梁都没有投毒的可能性,但除了我们三个和她那个大伯子,再也没有证据说明有别人在案发时曾经到过她家。” 他当然不会跟她提溧阳郡主说得那些话,他不想让她跟着不舒服。 “既然当时就你们四人到过王氏家,又不是你们三个做的,那很显然就剩下王氏那个大伯子了。”麦穗说着,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若有所思道,“那衙门有没有调查过王氏那个大伯子?” “我也不知道,但案子没破之前,人人都有怀疑,她那个大伯子也不例外。”萧景田接过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轻声道,“为了二哥他们,我会帮着衙门查这个案子。” 想到秦十三的话,他心底顿觉涩然,虽然他不能动用铁血盟的人,但并不代表他不想知道真相。 “需要我做什么吗?”麦穗见他表情有些郁郁,便道,“我帮你。” “你?”萧景田望着她清亮乌黑的眸子,心头微动,嘴角微翘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这女人生性胆小,连死蛇都怕,还敢帮他查案子? “当然愿意了,你是我夫君嘛!”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俩个想办法,说不定还能少走些弯路,早日把案子破了呢!” 萧景田虽然压根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但见她对此事很上心,不禁唇角微翘道:“那明天我带你去现场走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麦穗爽快应道。 第二天,两人便早早去了镇上。 王门前依然有衙役把守,萧景田便带着她从后门进了院子,倒塌的院墙已经被人修缮好了,墙下露出一小块菜地,时值初冬,菜地上空荡荡地,只有一棵被院墙砸歪了的低矮的松柏树,萧萧地立在菜地边上。 “景田,你有没有觉得这棵松柏树有些异样?”麦穗从进了院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况且,除了这棵松柏树,院子里再无其他花木,心里顿感疑惑,忙悄然拽住萧景田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寻常松柏树是没有香味的,我怎么闻着这松柏树有股清香的味道?” 萧景田这才注意到那棵半倒在地上的松柏树,上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惊讶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棵鸠果树?” “鸠果树?难道这不是松柏?”麦穗好奇道,“我怎么瞧着跟松柏一模一样。” “从外形上看,的确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它的气味和果实。”说着,萧景田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探进枝叶里面敲下一棵山楂大小的果子,说道,“你看,它的果实跟松柏完全不同,而且还有股淡淡的清香,是鸠果树无疑。” “有什么说法吗?”麦穗问道。 “鸠果树在西北一带很常见,此树其实是棵药材,气味芳香,每年只开三四朵花,它的枝叶有镇痛作用,但果实却有毒,人畜误食后,半个时辰内会毙命。”萧景田用手帕包起那颗果子,放进怀里,皱眉道,“你说会不会是那王误食了这鸠果树的果实呢?” “我觉得不是。”麦穗摇摇头,指着那树底下的半颗果子道,“若是王误食,她不可能只吃半颗,而且还是没有从树上摘下来,分明是被什么东西钻进去咬的。” 萧景田眼前一亮。 果然最下面的枝条上悬挂着半颗被啃咬过的果实,上面的牙印也是清晰可见。 “是兔子。”两人异口同声道。 “想必是王家的兔子正在啃咬鸠果树上的果子,碰巧遇到院墙倒塌而亡。”麦穗兴奋道,“而王却以为兔子是被院墙砸死的,所以她吃了兔肉后才中毒身亡的,你说对不对?” “对,应该是这样的。”萧景田温言笑着,伸手揽过她,望着她乌黑清亮的眸子,低声道,“你说的,都对。” “那是当然。”麦穗大言不惭道,“以后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找我好了。” 萧景田笑笑,低头要吻她,她忙推开他,嗔怪道:“你干嘛这是在人家家里呢!” 还是在查案子,真的好吗? “那好,等回咱们自己家。”萧景田含笑道。 他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好看上几分,细长眸子里满是暖暖的笑意,唇角微微翘起,偏偏此时满脸暧昧的神色,竟然看得麦穗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再也不敢抬头看他。 萧景田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很快到衙门提交了证据,找了仵作查看了鸠果树以及兔子体内那未消化的鸠果。 那仵作不认识鸠果树,但见萧景田说得头头是道,硬着头皮从一大堆书里找出了有关鸠果树的详细记载,又经过一后晌的摸查,才终于断定王的确是误食了有毒的兔肉才导致身亡。 秦十三颠颠地跑去向秦溧阳诉说此案的来龙去脉。 “知道了。”秦溧阳淡淡道,“既然不是谋杀,那就把人都放了吧!” “是。”秦十三见秦溧阳如此痛快地答应放人,心里很是诧异,又见秦溧阳神色有些郁郁,便鼓起勇气说道,“郡主,如今海路已宁,咱们还是回去吧!” 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萧将军都成亲了! “你看看这个吧!”秦溧阳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扔给他,不动声色道,“既然成王也在禹州城,那我也该见见他才是。” “郡主,若是皇上知道您见过成王,那对您岂不是更加忌惮?”秦十三认真读完信件,压低声音道,“成王如今是朝廷逃犯,郡主三思。” “他本来就忌惮我们秦家,我不在乎他更忌惮。”秦溧阳冷笑道,“大不了,他把我也处置了才好,反正我这一生,也活得没什么意思。” 反正这个世上也没人在乎她,索性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就是了,对也好,错也罢,她都无所谓。 秦十三皱皱眉,只得讪讪地退了下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郡主的心思。 郡主这又是在跟萧将军赌气了。 “等等。”秦溧阳凉凉地喊住了他,面无表情道,“你去帮我查一下那个女人的底细,我很想知道她有什么资格嫁给他。” “哪个女人?”秦十三一头雾水,“还望郡主明示。” 好歹说个名字啊! 他又不会猜字谜。 “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查不出我想知道的,就不要来见我了。”秦溧阳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亲们,五更了哈!今天更新完了,顺便求一下收藏留言评论,收藏就是手机页面右上角那个小星星,咳咳,果果也是刚刚知道的,点一点收藏一下哈! 第149章 你喜欢她吗? 秦十三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才终于弄明白主子说的她是谁,等天一亮,他便悄无声息地去了鱼嘴村。 本想不动声色地找个村里人好好问问来着,却不想,一进村便碰到了正在晨练的萧景田,秦十三顿时感到有些心虚,讪讪上前打招呼:“萧,萧将军,早啊!” “你来干什么?”萧景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动声色地问道,“找我有事吗?” 昔日将军身上少了些杀气,多了些淳朴的气息,秦十三虽然觉得很不习惯,瞧着却很是羡慕。 仔细想想,其实成天打打杀杀地真是没什么意思,不如静下心来,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来得快意。 他也好想卸甲归田了,怎么办? “没,没事。”秦十三半晌才回过神来,摆手笑道,“我路过,路过这里,想去看看海,不成想,却碰到了将军,真是有缘哈,哈哈哈!” “你吃饭了吗?”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小子他多少了解一些,若不是心里有鬼,断不会笑得如此开心。 他心里兜兜转转了一番,便猜到了大概。 肯定奉秦溧阳的命令,要不然他不会来到这里。 “吃过了。”秦十三嘿嘿笑道,一抬头,猛地触到昔日将军看过来的目光,又忙改口道,“没有,没吃,还没吃呢!” 不知为什么,他发现他在萧景田面前没法撒谎,一撒谎就方寸大乱。 “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家里吃个便饭吧!”他迷迷糊糊地听萧景田说道。 麦穗见萧景田一大早从外面领回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便把萧景田悄然拉到一边问:“这么早人家肯定没吃饭,你看添几个菜好?” 自从王的案子破了以后,两人的关系是一日千里,变得越发融洽,彼此说话也随意了些。 “不用添菜,他不是外人。”萧景田笑笑,温声道,“把你做好的早餐端上来就好。” 金黄碧绿的葱花饼,黄澄澄的小米粥,醋腌白萝卜,红彤彤的水煮蛋,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拳头大的小。 秦十三被这诱人的香味引诱得猛咽口水,不是说乡下的日子苦吗? 怎么萧将军的早餐竟然是如此丰盛? 还有他这个乡下娘子,也是个模样俊俏的美人,半点村野妇人的粗俗也没有,甚至,甚至比郡主还要好看上几分呢! “你们慢慢吃。”感受到年轻男子看过来的目光,麦穗微微红了脸,摆好早饭后,便退了出去。 这里向来是男女不同席,更别说是有外客来了。 看来,她又得去婆婆那里蹭饭了。 “多谢嫂夫人。”直到粗布帘子停止了晃动,秦十三才猛然回过神来,对着门口作揖行礼。 “乡下地方,没这么多礼数,叫嫂子就好。”萧景田瞟了秦十三一眼,淡淡道,“吃饭吧,吃完了饭我还要去出海打鱼,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去去去,当然愿意了,我本来就想去海上玩玩的。”秦十三忙点头,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去,他还想留下来调查嫂夫人的身世背景呢! 谁知他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真是太失败了。 好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办? “萧将军,您跟嫂夫人是怎么成的亲?”秦十三心一横,索性直言问道,“是私定终身,还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萧景田淡淡道。 “那,那您喜欢嫂夫人吗?”秦十三涨红了脸问道,话说他这样刨根问底的,会不会让将军起疑? “喜欢。”萧景田依然淡然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秦十三挠挠头道,“将军难得碰到有缘人,真是可喜可贺!” 萧景田笑笑,没再吱声。 婆婆那边的早饭照例是。 “三嫂,那人是谁啊,怎么大清早地来咱们家?”萧芸娘百般无聊地吃着问道,“难不成又是我三哥的故友,最近来找他的故友来得不少啊!” 她一点不想吃她娘包的这种粗粮野菜了,真是受够了。 “他的确是你三哥的朋友。”麦穗应道,其实孟氏的做得挺好的,只是经常吃,也就不觉得多么好吃。 “听说你早上烙了葱花饼,我本来想去你那里蹭饭的,哪知那小子却来了。”萧芸娘长长叹道,“娘天天做,真是受够了。” “哪里是天天做了,你昨天不是刚吃了玉米窝窝了?”孟氏嗔怪道,“有吃就不错了,我小的时候吃顿就想过年一样。” 那时候家里多穷啊! 没饿死算她命大。 “反正你就是没有三嫂会做饭嘛!”萧芸娘撅嘴道,“我三嫂烙得葱花饼真是好吃,您就不会做。” “你要是想吃就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自己做,在家里发什么牢骚?”一直闷不吱声吃饭的萧宗海沉着脸道,“以后家里的饭,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要吃。” 萧芸娘眼里顿时有了泪花。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惹他爹不高兴了,难道她在这个家里就如此碍眼吗? “你看看你,芸娘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孟氏并不觉得女儿有什么错,忙道,“她又不是真的嫌弃我,你有何必这么认真?” “够了,我教训孩子,不用嘴。”萧宗海越加不悦道,“要不是因为你,她的婚事怎么会屡屡不顺?我告诉你,以后芸娘的事情一律不许手。” 孟氏脸色苍白地住了口。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起来。 麦穗不声不响地吃着,心里暗忖,婆婆年轻的时候到底是有什么短落在公公手里了?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刚吃完饭,牛五一步跨了进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萧宗海,说道:“四叔,我刚刚从南山头村回来,有人让我给家里捎了这封信。” “给我们捎的信?”萧宗海迟疑地打开看,他在南山头那边也没什么亲戚哪,谁会给他捎信? 南山头离鱼嘴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差不多四十里地的路程,那村子也是个渔村,那里盛产虾类,尤其是当地的虾酱和干虾仁在当地很有名气。 秦宗海识字不多,认不全信件上的字。 本来想去找萧景田念的,但想着老三媳妇也是个识字的,总归是自家人,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再说他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便把信纸递到麦穗面前,说道:“老三媳妇,看看这上面说的啥。” 一更。 第150章 跟婆婆去吃喜面 “爹,这信上说让娘五日后去南山头村吃喜面,说是她娘过八十大寿。”麦穗努力辨认着信纸上的那些龙飞凤舞的字,好不容易才认出下面的书信人,告诉婆婆,“写信的人自称赵四丫。 “四丫头?”孟氏惊讶道,“她们一家不是早就搬到京城里去了吗?怎么还回来给她娘过生辰?” 赵四丫是她的手帕交。 两人自小一起玩耍,情同姐妹。 长大后,赵四丫嫁给了她远在京城的表哥,孟氏嫁到了鱼嘴村,自此两人便失了音讯。 如今,冷不丁接到昔日手帕交的邀请,孟氏有些不知所措,郁郁地叹了口气:“按理说人家给捎了口信,得去走一趟才是,可是人家毕竟是从京城回来的,拿什么贺礼才好呢!” “娘,贺礼什么的,您不要愁,我帮您准备就是。”麦穗浅笑道,“反正还有五天的时间,明天我陪您去镇上逛逛,买块上好的布料当寿礼送过去就是。” 自从她嫁到萧家,婆婆就待她不错,没拿她当过外人,如今这点事情她自然愿意帮忙。 反正新房那边还要许多东西要置办,趁着空闲早早买下也好,这里的冬天虽然不是很冷,但厚一些的衣裳还是要准备的,现在她手里有了一些碎银,她想给自己和萧景田置办几身新衣裳。 萧芸娘懒懒地没说话。 她知道三哥三嫂手头宽裕,替娘置办出门的礼物啥的肯定不在话下,哎,她啥时候能宽裕起来哪! “也好,老人家过寿,咱送块差不多的料子也算拿得出手了。”孟氏欣然道,“到时候你和芸娘陪我一起去,就算是出门散心了。” “芸娘不许去。”萧宗海沉着脸道,“我说了多少次了,这闺女在亲事未定前哪里也不许去。” 萧芸娘心里本来就郁闷,听她爹这么一说,抹着眼泪跑了。 南山头村依山傍水,地处与齐州的交界之地,以至于村后的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十分热闹,村里人纷纷做起了客栈酒馆的生意,村里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让麦穗感到惊奇的是,这个村子路边,屋顶上都晾晒着虾皮,虾仁等虾制品,四下里弥漫一股海边特有的海腥味。 “娘,他们这个村子的海是不是盛产小虾,您看,他们晒了好多虾皮虾仁。”麦穗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路边晒在白麻布的粉嫩嫩的小虾皮,这些小虾皮个个饱满粉嫩,看相十分好。 不远处,一个紫衣白发的老妇人正在拿着铁耙晾晒虾皮,麦穗好奇地问了问价钱,那老妇人说是每斤虾皮三文钱一斤。 好便宜! 麦穗心里惊呼,鱼嘴村的小干鱼收拾起来那么麻烦,也才卖两文一斤,眼下这么好的小虾皮才贵一文钱,真是太值了。 她看着这些小虾皮,一个念头猛然涌上心头,现在是年底,若是把这些小虾皮跟小鱼搭配起来做成礼盒拿到千崖岛大集上去卖,说不定会卖个好价钱。 万一卖不出也没关系,大不了卖到牧场去就是了。 如今她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得好好利用周边的资源来来做生意,发家致富啊! 麦穗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南山头村的小虾全都收购下来,忙问道:“这位大娘,你们这些虾皮都是去哪里卖的?” “还能在哪里卖,自然是村后的官道上。”老妇人叹道,“也就是来往的客人买些,前些年这些虾皮一直是六七文一斤,如今卖的人多了,价钱自然卖不上去,横竖赚些零用钱罢了!” 她见麦穗还在打量那些虾皮,又道:“这位小娘子,你是外村的吧,若是喜欢吃,就买些吧,这些虾皮刚刚晒干,齐整着呢!” “不买,不买,这么小的虾子回家怎么吃?”孟氏唯恐麦穗乱花钱,忙道,“咱们家的小鱼还有不少,回家吃那些就行。” 说着,拽着麦穗就往前走。 她儿子这两个月出海的确是挣了些小钱,可是又做船又盖房子的,花费自然少不了,日子还是要节省着过的。 “娘,我问价钱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另有打算。”麦穗知道孟氏的心思,索性坦白道,“现在咱们家自己有船,若是多备些海货,运到京城或者是别的地方去卖,一定会赚钱的。” 家里的地大都是公公在打理,基本也用不着她,眼下进了冬天,浅湾那边能捞的鱼也不多,她每天除了织织渔网,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她不想过这样紧巴巴的日子。 虽然萧景田在海上赚的钱能养活了她,可是她觉得她终究找点事情做,而不是一味地依靠男人过日子,再说了,花别人挣的钱,总有一种缩手缩脚的感觉,哪里有花自己赚来的钱那么理直气壮。 “这么小的虾子也值得运到京城去卖?媳妇,若是这事能做,别人早就做了,哪能轮到咱们。”孟氏自然不能理解这个媳妇的心思,不以为然道,“你呀,就不要想这些了,早点给我们景田生个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他都这么大了,膝下还没有个孩子,娘看着也着急呐!” “娘,您看您,这事哪能着急。”麦穗腾地红了脸。 她跟萧景田有那事也不过一个多月,哪能说怀就怀上了。 再说,她也没有准备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 孟氏见媳妇害羞了,嘴角扯了扯,也没继续说下去。 婆媳俩一路打听着来到赵家门前。 赵家的房子很是气派,一溜五间大厢房,左右各挂两间耳房,房顶上铺着金光闪闪地琉璃瓦,院子也很大,铺着整齐的青石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跳跃的光芒。 跟别的人家不同,赵家的琉璃瓦上并没有晒虾皮虾仁的,看样子,他们家没有出海的。 一进门,孟氏便被一个紫衣妇人请进了正屋,说是赵老太太早就等候多时了,麦穗则被另一个青衣妇人引着去了耳房歇息。 耳房里坐满了脂粉飘香的女眷,大概都是赵家的亲戚,说说笑笑地十分热闹,不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麦穗并不认识她们,也无意去跟谁结交,便在靠屏风处悄无声息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这位妹妹稍作休息,待会儿咱们就去东厅用饭。”那妇人和颜悦色道,“这里都是老太太娘家的女眷,妹妹不必拘束。” 麦穗笑笑,点头应是。 …… “表姐,听说三郎之前是在禹州姨母家住了大半年,日夜埋头苦读,甚是用功。”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可怜天道酬勤,如今三郎终于高中魁元,真是可喜可贺,眼下不知三郎在哪里高就?” 二更! 第151章 昔日竹马 “原本是被派去铜州府做盐运司副使的,可是没等上任,朝廷又一道旨意下来,兜兜转转了一番,最后才被调去去齐州府任知府。”被问话的女子得意道,“如今我家三郎可是有官身的人了,每日应酬多得很,要不然,今年姨母过寿辰,他肯定会来的。” “三哥真是有福气,齐州城虽说是外州府,但离咱们这里并不远,骑马也就是小半天的工夫呢!” “那是当然,我家三郎日后可是前程似锦呐!” 众人又是一番赞誉。 麦穗听着这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寻声望去,认出说话的那女子竟然是吴三郎的姐姐吴素素,这么说,她们说的三郎就是吴三郎了,也就是原主要跟着私奔的吴三郎。 原来旧情人飞黄腾达了啊,呵呵! 麦穗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年纪轻轻做了知府,在亲戚间赚足了风头,想必接下来肯定有人要问姻缘了吧 果然,很快有中年妇人问道:“三郎可曾议亲了?” “唉,我娘为此事正愁着呢!”吴素素抚了抚衣袖,戚戚然叹道,“自从我兄弟高中以后,这说媒说亲的,都快把我家门槛给踏平了,就拿我兄弟如今这身份,找个门当户对的,真是难呐!” 众人闻言齐齐翻了个白眼。 咳咳,不带这么吹的啊! 这分明是嫌弃在座的身家地位不如他们吴家嘛! “可是我怎么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三郎想带着一个姑娘私奔,却不想被那姑娘的家人发现了没有走成的闲话?”其中一位妇人大概是听不下去了,不冷不热道,“这看起来,三郎也不是多么注重门楣高低的人,这当初若是真的跟那个姑娘好了,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呢!” “对啊,我也听说此事,听说是表姑姑家不同意,想棒打鸳鸯,三郎不得已才想领着那姑娘私奔,却不想没走成。” “唉,我倒是可怜那姑娘,虽然没走成,名声想必也毁了,啧啧,这叫什么事啊!” “啧啧,原来还有这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表姑姑瞒得紧,你哪知道!” “嗨,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事说给你们听也无妨,是那个姑娘家给她订了一门亲事,男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听说还曾经做过土匪,她自然是不愿意的,这才怂恿我兄弟带她出去避避风头而已。”吴素素忙极力洗白道,“我兄弟向来心善,见不得青梅竹马的玩伴受委屈,这才答应帮帮她,这说起来也没什么的,并不是你们所说的私奔,没有的事!” “可是我还是觉得那姑娘可怜,明明知道那男人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她家里人还逼着嫁给他呢!” “什么家里人,那姑娘是跟着大伯一家过日子,那男人家一袋白面就把人聘了去,她那个大伯是贪图那袋白面罢了。” “可怜,真是可怜。” 吴素素见众人竟然抓住这个私奔的话题不放,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清清嗓子,反复说道:“我家三郎知书达理,满腹经纶怎么会看上一个乡下丫头,是看她可怜,才想帮她一把罢了,可惜人言可畏,传着传着就传成私奔了,我告诉你们,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人家那姑娘如今过得好着呢!” “那姑娘的婆家是不是鱼嘴村的萧家?” “正是。” “我听说过,那家男人是个能干的,把人家不要了的荒地硬是种上了麦子,的确得了个大丰收。” “原来就是萧家啊,我也听说鱼嘴村有个萧家丰收了许多麦子呢!” “我听说萧家的麦种不是咱们当地的麦种,是那家男人从外地带回来的。” “可不是,听说为了这些麦子,还跟镇上的王大善人翻了脸,以后萧家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惹上王大善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素素见众人的话题终于从她兄弟身上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哼,想诋毁她兄弟,门都没有! 那个麦穗给她兄弟提鞋都不配,她还有什么可怜的。 麦穗见众人还在肆无忌惮地议论她,顿觉无辜,敢情这就是躺着也中枪,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直到吃饭的时候,吴素素才惊讶地看到麦穗竟然也在,而且还刚好坐在了她旁边,让她很是不悦,冷讽道:“我不记得我姨母家还跟你们萧家麦家有什么亲戚,你们该不会是趁机上门打秋风来了吧!” “你不记得,并不代表没有。”麦穗不冷不热道,“再说就算是上门打秋风,也不是打你们徐家的秋风,你实在是无需操这个心。” 她其实跟吴三郎的姐姐没什么恩怨。 只是这个姐姐说话太冲,她实在是不能容忍。 “也是,自从我姨母从京城回来以后,连阿猫阿狗的都上赶着来打秋风,又不多你们一家。”吴素素冷笑道,“妹妹,不要以为多收了点麦子就敢出来到处显摆了,再怎么着,你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让你们来是抬举你们了。” “姐姐此言差矣,我们能来,才是真正抬举你们了。”麦穗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毫不示弱道,“倒是姐姐说话如此阴阳怪气,难不成是打秋风没打着?” “笑话,我家里有铺子,还出了个齐州知府,还用着打别人的秋风吗?”吴素素继续冷笑道,“麦穗,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那就是如今我兄弟是有官位的人,名声最为重要,受不得半点闲言碎语,你好自为之。” “姐姐好像弄错了,我跟你兄弟如今已是形同陌路,他的名声跟我有什么关系?”麦穗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你兄弟的名声不好了吗?” “你,你少跟我装傻,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吴素素气急败坏道,“以后你安分守己地过你的日子也就罢了,若是对我兄弟还有那个心思的话,我劝你趁早死了心吧!” “我如今已经成亲嫁人,怎么会对你兄弟有什么心思,难不成姐姐嫁了人以后对别的男人还有别的想法不成?”麦穗睁大眼晴说道,“姐姐,徐大公子虽然花心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姐姐可有自重啊!” “你胡说,我可没有那等龌龊心思。”吴素素气得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道,“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来诬陷我。” “难道你不是在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吗?”麦穗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还想着你兄弟?你是看见什么了,还是听说什么了?” 吴素素一时语塞,只是愤愤地起身离去。 麦穗一脸无辜地继续吃饭。 吴三郎是不是齐州知府,跟她有毛关系? 就算他当了丞相,于她也不过是路人而已,她又不喜欢他! 三更! 第152章 冷落 孟氏虽然得了请帖,却并没有机会跟赵老太太说上话。 赵老太太穿着明晃晃的绸缎褙子,白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优越感,十分热络地跟身边同样一个穿着绸缎薄袄的老妇人说笑。 孟氏则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说话,她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反而很是体谅赵老太太招待的客人多,难免会有疏漏。 直到婆媳俩起身告辞,赵老太太愣是再没露面,更是没顾上跟孟氏说上一句话,赵老太太跟那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从饭桌上一直聊到了里屋炕上,硬是把其他人都聊成了背景。 路上,孟氏悄然跟麦穗说:“听说最近海上又不太平了,那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是齐州人,听说她家里的数十条渔船前些日子竟然被人一夜之间偷光了,她想求赵老太太那个刚刚做上齐州知府的外甥帮帮忙找找,而赵老太太看上那老妇人家的财力和她那个外甥的前程,想把大女儿嫁到那老妇人家,把二女儿嫁给她那个做了知府的外甥,所以两人才聊得那么起劲。” 这赵老太太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如此一来,她们家是真正的有钱有势了。 “数十条渔船一夜之间被偷光,绝对不是小事,难道官府不管吗?”麦穗惊讶道,“怎么还用着私下里求人呢?” “听说当地县衙一味地粉饰太平,不怎么上心找,也不敢上报。”孟氏虽然没有跟赵老太太说上话,打听到的消息倒也不少,有板有眼道,“所以那老妇人才央求赵老太太帮忙的。” “原来如此。”麦穗恍悟。 心想吴三郎也真够倒霉的,一上任便碰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那老妇人不找赵老太太穿话,他身为齐州知府,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不管的。 婆媳俩各怀心思地出了村口。 萧景田赶着一辆崭新青篷布马车等在那里,见了孟氏和麦穗,温言笑道:“怎么才出来?上车吧!” 稳健壮实的枣骝马,通身枣红色,唯有尾巴末端掺杂着几根黑色的毛发,看上去很有精神,车身是用不知名的黑木铆钉而成,大气沉稳。 麦穗眼前一亮,好漂亮的马车。 “景田,你怎么还借马车来接我们,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孟氏上下打量着马车皱眉道,“可别给人弄坏了。” “娘,您放心,弄不坏的。”萧景田淡淡笑道,“我出海回来见你们没在家,就过来接接你们。”说着,又扭头问麦穗,“这马车好看吗?” “好看。”麦穗左右打量了一下马车,莞尔道,“哪来的马车?” “你猜猜。”萧景田神秘道。 “景田,这不会是你买的马车吧?”孟氏惊呼道,“这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平日里不出门,最多去个镇上,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家里实在用不着置办马车的。” 在她眼里,马车是有钱人家的物什,她是想都不敢想。 “不是买的。”萧景田淡淡道。 “不是买的,难不成是别人送的?”麦穗好奇问道。 这事若在别人身上,怕是不可能,但在萧大叔身上,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连金条都有人送,更别说是马车了。 “算是送的吧!”萧景田笑笑,抬手替她理了理鬓间稍稍歪了一些的发簪,说道,“我跟于掌柜打了个赌,赌了这辆马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马车是咱们的了。” “你们赌得什么?赌约竟然这么大。”麦穗惊讶道。 “今天我出海回来后,正好在海边碰到他,他带着几个客人要借我的船去海上垂钓,我说半个时辰后,海上会有大风,不适合垂钓,让他们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萧景田淡淡道,“可是他们都不信,硬要登船,还说若是海上真的起了大风,便把刚买的马车送给我,要是没起风,便要我送半年的鱼给于记饭馆,你知道,我看天象很准的。” “所以海上真的起了风,你赢了!”麦穗噗嗤笑道,“难道他不知道你会看天象吗?还敢跟你赌这个!” “他肯定不知道。”萧景田一本正经道,“要不然,他哪里舍得赌他刚买的马车。” “话虽如此,咱们怎么能真的要他的马车,还是要给他送回去的。”孟氏一听这马车不是买的,心里松了口气,插话道,“于掌柜那孩子是个实在人,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娘,您看我像是欺负别人的人吗?”萧景田反问道,“要是我输了,他饭馆那半年用的鱼,我可是真的要免费送的。” “你这还不是欺负人家不会看天气嘛!”孟氏嗔怪道。 萧景田顿感无语。 麦穗掩嘴笑。 男人之间的事情,她自然不好说什么,尤其是于掌柜跟萧景田的关系原本就不一般,想来于掌柜输给萧景田也是输得心甘情愿。 路上,孟氏又跟萧景田提了齐州那边丢失渔船的事情,轻叹道:“你说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连渔船都敢偷,一偷还是数十艘,如今海上怎么又不安宁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萧景田脸色一沉,问道,“当地官府怎么说?” “当地官府虽然接了案子,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不,那丢船的那家人家才央求赵老太太,让她那个刚刚上任齐州知府的外甥给帮忙查查呢!”孟氏担忧道,“景田,虽然说这是齐州府的事情,但咱们家毕竟也养着渔船,你可得警醒着点。” 萧景田点头道是,又问道:“那老太太的外甥可是咱们禹州人?” “是,就是跟麦家洼的那个吴三郎。”孟氏一时没想起吴三郎跟麦穗的关系,看了看麦穗,随口道,“老三媳妇,你肯定认识的吧!” “认识。”麦穗坦然道。 萧景田看了看麦穗,没吱声。 马车刚刚进了村口,却见苏三姑娘焦急地徘徊在路边,她看见萧景田,眼前一亮,忙奔上前来急声道:“景田,袁庭出事了,前些日子他给龙叔往京城那边押了趟镖,回来的时候在暗礁岛那边被海蛮子连人带船一起劫了,龙叔说那些海蛮子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也没有办法,这可如何是好啊!” 四更! 第153章 求情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海蛮子不是都被抓起来了吗?”孟氏吃惊道,忙伸手把苏三姑娘拽到马车上,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 “姨母,这可如何是好。”苏三姑娘抱住孟氏泣道,“景田,你一定得帮我,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麦穗顿感无语。 萧景田有这样的表姐也是够了。 “此事得上报总兵府备案才行。”萧景田淡淡道,“你来找我,我就有办法了吗?” “景田,你也不要藏着掖着了。”苏三姑娘往前挪了挪身子,一把抓着萧景田的衣角,恳求道,“我都听说了,总兵府新来的那个女将军是你的义妹,她手下有数万兵马,肯定能把袁庭救出来的。” “郡主手下的兵马都是朝廷的兵马,岂能随随便便地动用。”萧景田脸色一沉,面无表情道,“你若是真心替袁庭打算,就去告官,让官府来解决此事,而不是来找我。” “景田,不如你跟三姑娘一起去衙门报官。”孟氏见儿子对外甥女的态度很是冷淡,忙帮腔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姑娘也是着急,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总是有诸多不便,你陪她去。” 说着,又转身安慰外甥女,“三姑娘,你不要着急,官府总会有办法的。” 萧景田扭头看了看麦穗。 “那你就陪三表姐去衙门走一趟吧!”麦穗会意,起身道,“我跟娘走回去就行了,你早去早回。” “是啊你们快去吧!”孟氏也跟着下了马车。 直到暮色四合,萧景田赶着马车进了胡同,老宅子这边的大门口太窄,他便把马车赶到了隔壁新宅院子里去,给马添了些草料,才大踏步地回了家。 小孟氏正坐在炕沿边织渔网边跟麦穗闲聊:“南山头村我知道,那村子的海比咱们这里的浅湾还要浅,鱼不多,虾倒是很多,那里的渔民捞了虾,就在他们村后的官道上卖了,因为卖的人多了,价格也一直很便宜,前几天,我家狗子还去他们村买了些虾皮虾酱回来,狗子最喜欢吃虾酱炒鸡蛋了。” 见麦穗听得很认真,打趣道:“你是又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咱们把南山头村的虾皮虾酱大量收购一些,然后再放上几种咱们这里的小干鱼,做成个干海鲜礼盒,然后送到千崖岛大集去卖,你觉得怎么样?”麦穗从来都没有拿小孟氏当外人,认真道,“我算了算,收购虾皮虾酱用不了多少本钱,咱们这里小干鱼也是不值钱的,但是这南来北往的客商,想要买全了咱们这边的海货,却是不容易,咱们要是趁此搭配起来卖,肯定能行。” 她见那些南来北往的船在千崖岛靠岸,也就是歇歇脚,补充一些淡水给养,根本没时间闲逛。 而千崖岛大集的头几天,好多船家只要船空着,大都会提前等在那里赶这个集,顺便装些货回去卖。 尤其是临近年关这两个月,好多路远的商家都是年前最后一次路过,据说有的都提前在岛上买了海货回去,更多的还在等这个集,因为岛上的海货价格比京城那边低得多。 京城那边外地的海货进码头都要上税,故此价格要高出个两三成。 相比而言,千崖岛的海货则是物美价廉。 许多商家都乐意在那里补货。 麦穗觉得千崖岛的商机并不比京城的小。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小孟氏听了也有些心动,继而又叹道,“只是现在我还腾不出手做这些,狗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好多事情我都得亲力亲为地去做,暂时顾不上这些了,这事你跟景田商量商量,就算是卖不了,横竖也赔不了多少钱。”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卖不了,就卖到牧场那边去。”麦穗收起渔网,浅笑道,“虽然表姐不做这笔生意,却我个忙,我需要装虾酱的小泥罐,听说表姐的兄弟就是专门烧制瓦罐的,到时候务必替我跑腿定制一些泥罐,我不图省钱,但求质地好一些。”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小孟氏痛快道,“你放心,我兄弟烧出来的小泥罐,在十里八乡很有名,保准你满意。” 两人正说着,萧景田从外面推门走进来:“表姐来了。” 小孟氏见萧景田回来,才想起袁庭的事情,忙起身担忧地问道:“景田,事情怎么样了?官府没怎么说?” 她倒不是真的担心袁庭的安危,而是如果袁庭出了啥意外,她儿子狗子和二丫的婚事就得往后推。 苏家说了,总得先把姑姑嫁出去以后,再嫁侄女。 萧景田走到木盆前洗了洗手,接过麦穗递过来的毛巾,边擦手边道:“表姐放心,袁庭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不出两日,他就回来了。” “这么快?”小孟氏很是惊讶。 “说来也巧,我在半路碰到一个故友,他刚好认识袁庭,得知袁庭出了事,自告奋勇地想办法去了。”萧景田云淡风轻道,“他跟我说两日以内,必定把袁庭救回来,那一定能救回来的。” 铁血盟的人,暂时还信得过。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鱼嘴镇再碰到他们的人。 “不是说齐州那边的海蛮子都被收拾了嘛,怎么还有海蛮子在作乱啊!”小孟氏皱眉道,“如此一来,咱们不是又不能出海了吗?这世道,得乱到什么时候啊!” 萧景田笑笑,没吱声。 “三哥三嫂,吃饭了。”窗外传来萧芸娘的声音。 小孟氏忙起身告辞。 吃饭的时候,小孟氏担忧地问道:“景田,袁庭的事情怎么样了,可有名目了?” “娘,此事您不要跟着操心的。”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有总兵府在,他很快就回来了。” “旁人家的事情,你跟着操什么心?”萧宗海瞪了孟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当初老二出事的时候,也不见得你如此紧张。” 孟氏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待回了屋,麦穗见萧景田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像是有满腹的心事,便上前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景田转身冲她笑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是不是那些海蛮子又开始在海上作乱,咱们出不了海了?”麦穗安慰道,“这事你不要太着急了,大不了咱们暂时不出海便是了,事情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虽然他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她觉得他并没有向她和盘托出,亦或者是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总兵府会有办法的。”萧景田拍拍她的手,沉声道,“那些人现在还在暗礁岛一带活动,暂时不会到咱们这里来的。” 两人洗漱了一番,上炕歇息。五更! 第154章 王家要翻案 月光从窗外凉凉地洒了进来,在炕上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 “那你明天还出海吗?”麦穗偎依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她总觉得他有心事,而且看得出他并不打算对她和盘托出。 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他全部的隐私和心事,只是她被他隔绝在这些隐私和心事之外,她心里有些难受。 “出啊,日子还得过呐,总不能因为几个海蛮子,就吓得不敢出门了吧!”萧景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麦穗便把筹备海鲜礼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萧景田听:“我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你说呢?” “其实你不必如此辛苦的。”萧景田见他媳妇又开始掉钱眼里,柔声道,“挣钱的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好了,你在家里绣绣花,料理一下家务就行。” 他萧景田还没有到要女人出去挣钱养家的地步。 “我在家其实也没多少事情可做,你知道我不擅长女红的。”麦穗仰脸看着他,娇嗔道,“再说这件事情也不难办,就是去南山头村收些虾皮虾酱,回来整理整理,跟咱们这里的小干鱼搭配起来,装在一处就好了,主要还得靠你用船运到千崖岛上去卖。” “你要是喜欢,那就随你。”萧景田笑道,“我明天出海,可能得三四天才能回来,你若是要出门,就让小六子陪你一起去,他会驾车。” “你怎么不带小六子一起去了?”麦穗问道。 “于掌柜跟我一起去,他去齐州有些事情,我捎他一程,小六子跟着不太方便。”顿了顿,萧景田又道,“因为需要打点一些事情,可能要用到家里的那两块金条。” “好,你要用就尽管拿去用好了,反正放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的,远远不如自己赚来的花的踏实。”麦穗嘱咐道:“暗礁岛那边有海蛮子出没,你们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怎么,我还没有走,你就盼着我回来了?”萧景田打趣道,“你是不舍得我吗?” “当然了,你说是三四天,谁知道得走几天。”麦穗说道,“再过十天就是月底了,我还等着你回来去千崖岛大集送货呢!” 萧景田笑笑,低头吻住了她。 麦穗有些抗拒,她担心她明天起不来。 “今晚只做一次,我不会让你起不来的。”萧景田会意,打趣道,“你明天还得早起给我做千层饼呢!” 麦穗这才红着脸扑进他的怀里。 第二天一大早,送走萧景田后,麦穗便开始盘算她手里的钱,满打满算的,她还有六两银子能拿来上货,虽然小鱼小虾都很便宜,但她也不知道六两银子的货物能不能卖回本来了。 卖不回来也得上货。 她决定今天就去南山头村收些虾皮虾酱回来。 待吃了早饭,刚准备出门,却听见一辆马车急急地停在大门口,片刻,冯氏领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下了马车,气势汹汹地进了院子,两人都冷着脸,似乎被人欠了银子。 冯氏一见麦穗,便冷声问道:“你男人呢?” “他出海去了,你们有什么事吗?”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她跟这个舅母似乎并没有什么来往吧! “你们凭什么说我闺女是自己吃了有毒的兔肉死了,她分明是被人害死的啊!”那陌生女人操着外地口音,带着哭腔道,“谁不知道你们内外勾结,草菅人命,你们还我闺女啊!” 孟氏和萧芸娘在屋里听了,吓了一大跳,忙从屋里跑出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就是镇上王的娘,替她女儿来伸冤了。”冯氏冷冷淡淡道,“我们去衙门问了,衙门那边说,我这外甥女的案子是你家萧景田断的案子,我们倒是要问问,你们凭什么断的案子!” “舅母,这个案子虽然是我们帮着破的,但最终还是衙门认同了这个结果,根据证据拍板下的定论,”麦穗从容道,“我们跟王家娘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那还不是你家二大伯子她不成,起了杀心?”王娘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你们仗着是我闺女是外地人,无依无靠,肯定会为自家人脱罪,可怜我闺女年纪轻轻就守寡,还被歹人害死在家里,却判了误食兔肉而亡,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这位婶娘,您起来听我慢慢跟您解释。”麦穗见不得年纪大的这样哭,又是刚刚失了女儿,忙弯腰想扶起她,但那妇人却死活不肯起,只是一个劲地坐在地上哭,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弄得麦穗很是内疚,像是真的草菅人命了一样。 可那王明明是误食了吃了鸠果的兔子而亡的啊! 许是王娘的哭声太大,引得街坊四邻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不时窃窃私语几句,萧家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见这么多人在门口围观,孟氏脸上挂不住了,她走到冯氏面前,讪讪道:“她舅母,我们家景田只是帮着查了下案子,你们有冤屈,也找不到我们家里来啊!” 她还有闺女没有嫁人,经不起这么诋毁的。 想到她那手帕交的赵老太太那么费心费力地替闺女们盘算,她就觉得有愧于自己这个闺女。 “就是啊,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萧芸娘撅嘴道,“你们若是想翻案,就去找衙门啊!” “衙门说这案子并不是他们审理的,所有的证据都是你们家老三提供的。”冯氏冷笑道,“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们不来找你们找谁?怎么?有胆量捏造假证据,没胆量承认吗?我们今天来,就是给我外甥女翻案的,不要以为你们家有总兵府的人护着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舅母,既然你这么说,那一个劲地在我家哭闹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一起去衙门看看卷宗吧!”麦穗知道今天是去不成南山头了,下意识摸了摸袖口里的银子,心里有些惋惜,她原以为王的案子已经了结了,并不知道她们家的人还会来闹腾。 想必前些日子的风平浪静,只是在等着王的这个娘来吧! “去就去,今儿咱们好好论道论道,我闺女是不是被你们冤枉的。”王娘听麦穗这么说,也顾不得哭了,一骨碌爬起来,也不在乎满身的尘土,掐腰对这看热闹的人群,哭诉道,“大家都听好了,我今天只是来给我闺女讨回公道来的,我闺女分明是她们家老二把她害死了,他家老三为了包庇自家人,却硬说是我闺女是误食了有毒的兔肉而亡,这世上还没有天理了啊!” 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还别说,镇上那个王就是死得蹊跷,说是误食了兔肉,我也不相信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官官相护。” “我看也不一定是萧家老二,是王家那个大伯子也说不定,听说那个大伯子原本就不正经。” “婶娘,您要讨回公道,咱们去衙门看卷宗,而不是在这里凭着自己的想象诋毁别人。”麦穗率先出了院子,径自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去就去,谁怕谁!”冯氏脸一沉,拽着王娘上了马车。 一更。 第155章 患得患失 得知几个女人的来意。 许知县很是不耐烦,沉着脸说道:“这个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怎么还要来查卷宗?” “大人,是王家对此事有异议,才跑到我家去闹的。”麦穗上前微微屈膝道,“还望大人主持公道,我们参与了此案的侦破不假,但我们并未徇私,此案都是有证据的。” “哼,那也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王娘冷声道,“你们不是衙门的人,凭什么帮忙查案子,就算是我闺女是吃了那有毒的兔肉而亡,那你们怎么不查查,到底是谁给那兔子喂了毒药的。” “那兔子不是被人喂了毒药,而是吃了院子里的鸠果而亡。”麦穗解释道,“这些仵作也证实过了,在被掩埋的兔子内脏里,的确发现了残留的鸠果,而王娘子虽然把内脏什么的给摘除了,但那些毒素终究还是扩散到了兔肉里面,然后被王娘子误食,才导致的中毒而亡,并非是有人蓄意陷害。” “哼,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冯氏冷声道,“你当时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是兔子自己吃的鸠果,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喂的。” “难道当时舅母在场吗?”麦穗反问道,“你又怎么能断定是有人给兔子喂食了鸠果?” “既然都不在场,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你的推断是对的。”王娘越说越生气,继而又跪倒在许知县面前,泣道,“大人,此案疑点众多,民妇请求翻案,还请大人替民妇做主。” “这个?”许知县似乎有些犹豫,沉思片刻,徐徐道,“只是此案是总兵府的溧阳郡主负责查办的,下官再翻案,是不是有些不妥?” “青天大老爷,小女死得冤枉,不管是谁查办的,民妇都希望大人能为民伸冤,重新审理此案。”王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道,“民妇的女儿不能这么白白去了啊!” “大人,你刚才说这个案子是溧阳郡主负责查办的?”麦穗一头雾水,怎么郡主还管衙门里的案件呢? 当初萧景田说是为了他二哥才主动去查找证据的呀! “对啊,你不知道吗?”许知县沉声道,“当初溧阳郡主听说萧景田也被牵连其中,很是着急,便特意从禹州城赶来替萧景田脱罪,揽过了这个案子,并让萧景田负责查这个案子的,要不然,我衙门的案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萧景田来查的吧?” “哼,我就说萧景田是仗势欺人,为了摘清他二哥哥,才说我那苦命的外甥女是自己害了自己。”冯氏不屑地看了麦穗一眼,继而也跟着跪下来,泣道,“恳求青天大老爷重新审理此案,还我外甥女一个公道,人命关天啊!” “萧娘子,你们怎么说?”许知县不动声色地问道。 “此事全凭大人做主。”麦穗平静道,“民妇不敢多言。”对她和萧景田而言,翻案并非是坏事,反正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好。”许知县腾地起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掷地有声道,“那本官就重新审理此案,来人,将当日去过现场的相关人等给我全部带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是。”立刻有衙门应声出了门。 “大人英明。”王娘和冯氏齐齐跪倒在地。 麦穗刚出了衙门,就见牛五和萧宗海焦急地等在门口徘徊,见她出来,萧宗海忙上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案子不是结了吗?” “爹,是王家人要翻案。”麦穗勉强笑笑,“既然他们家人不满意这个结果,翻案也好,省得她们成天疑神疑鬼的。” “翻就翻吧!横竖咱们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萧宗海长叹一声,扭头对牛五道,“如今景田不在家,也不知道这案子会被翻成个啥样,我看适才那几个衙役出门的时候都带着兵器,怕是你二哥会被传唤几天,这一时半会的,怕是也结不了案子,你常往镇子上跑,多给咱打听着点。” “四叔你放心,我会多过来打听打听的。”牛五忙点头应道。 回到家以后,麦穗心情很是沉重,不是因为王家人要翻案,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萧景田了,他明明是帮着溧阳郡主查案子,他却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说他是为了他二哥萧贵田。 而溧阳郡主听说萧景田被牵扯到此案中,竟然不顾礼法找到衙门,说要亲自审理此案,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真的不一般。 她真正纠结的是她跟萧景田明明情投意合地做了夫妻,他待她也还不错,却为什么依然跟秦溧阳纠缠不清? 兜兜转转地,她想起了前世的时候,她最要好的闺蜜跟她哭诉,说她老公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啊,就是她发现他后,她老公依然我行我素地找那个女人,回家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接送孩子,做饭洗衣裳,生日送花送礼物,跟前没什么两样。 正是因为他的好,她才陷入了苦恼中,她既舍不得离开这个男人,又不甘心他在外面另有了女人。 前世麦穗没有结婚,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对也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便安慰闺蜜再给他一次机会,加上周围人的劝解,闺蜜最终还是没有离婚,索性挣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日子。 可是一两年后,再见到闺蜜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原本青春靓丽的那个时尚达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黄肌瘦患有严重失眠症的病人。 闺蜜说,她其实是做不到真正的潇洒。 当他回家晚了的时候,当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甚至当他在卫生间的时候长了些的时候,她都怀疑跟外面的女人有关。 她的压抑痛苦和他的好,毁了她的健康。 “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离了吧!”闺蜜长叹道,“我现在才明白,婚姻中不光有冷暴力和暴力,还有一种软暴力,不打你,不骂你,也对你好,却偏偏让你生不如死。” 闺蜜最终离没离,她还没有来得及知道。 可那时她就觉得婚姻里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总有一个人要做出让步的。 若是她跟萧景田也到了那一步,那她肯定是退出的那个。 算了,不想了。 也许是她太过患得患失了吧! 见天色还早,又想到千崖岛大集将近,麦穗不想耽搁,便出门去找小六子,想让他驾车跟她一起去趟南山头村,当然她并不想坐着新马车去,一来马车空间小,二来虾皮味道重,会弄得满车厢都是腥味。 还是用架子车比较好 架子车萧家就有,以前家里没有马的时候,都是用牛拉的,如今有了这匹枣遛马,索性就用马来拉,马比牛赶路快。 小六子正在家里闲得发慌,听说麦穗让他赶车,二话不说,套上架子车,吆喝着出了胡同。二更。 第156章 最聪明的人 刚到胡同口,就见乔氏和乔氏娘哭哭啼啼地走了过来,乔氏娘见了麦穗,黑着脸质问道:“不是案子已经了结了,怎么衙门里的人还把我儿带走了?” “还有你二哥也被他们带走了!”乔氏带着哭腔道。 “婶娘,二嫂,你们不要着急,是王家人对这个案子有质疑,想重新翻案,衙门里自然要再走一遍流程,传他们去问个话而已。”麦穗说道,“咱们先在家里等等消息再说。” “敢情不是老三被衙门传唤,你自然不着急。”乔氏见麦穗打扮得清清爽爽地要出门,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出门,分明在故意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 “小六子,咱们走。”麦穗不想跟她计较,也懒得跟她计较。 “好嘞,三嫂你坐稳了哈!”小六子素知乔氏的为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用力甩了甩鞭子,马车疾驰而去。 乔氏见麦穗不搭理她,气得一跺脚,拽着她娘进了公婆家,萧宗海正蹲在地上划圈圈,见了母女俩,叹道:“咱们先不着急,先等等看。” “爹,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他三婶还有心情出去闲逛,老三也不在家,她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外跑,您也不管管。”乔氏嘟哝道,“我看这个家里就她清闲,地里的话不干不说,家里的活也不干,敢情老三娶了个摆设吗?” 连孩子也没有。 “够了,难道你们出了点事,别人都要跟着一起煎熬吗?”萧宗海不顾乔氏娘在场,黑着脸道,“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管别人干嘛?” 乔氏被公公抢白了一番,再不敢吱声,只好愤愤地住了嘴。 县衙后堂。 “许大人,这案子疑点颇多,您可千万要照应着点,若是真的草菅人命,上面追究下来,就不好办了。”吴素素端坐在贵妇椅上,优雅地喝着茶水,肃容道,“按说此案已经了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管,可王家终究是我们徐家的亲家,王娘子又是我的堂弟媳妇,人家求到门上,我也不好袖手傍观不是。” “大奶奶说得是,下官一定会秉公执法,重新彻查此案。”许知县说着,心里暗暗叫苦,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徐家大奶奶亲自登门过问此事,就算他有心敷衍此案也不成啊! 虽然此案是溧阳郡主负责查办的,按说他不敢这么快就翻案,可听说巡抚大人就住在总兵府,若是这帮刁民告到总兵府或者是上报知府,他都得重新查办此案。 更何况,徐家大奶奶的兄弟是齐州知府,虽然不在一个州府,但终究是官高一级,他不能不敬着。 待吴素素走后,吴师爷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满脸凝重道:“大人,若是此案重申的结果跟原先一样,怕是徐王两家不会善罢甘休,不如先拖着,看他们两家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你这是什么话,谋杀案就是谋杀案,误食案就是误食案,难不成你还非得找出个凶手来不成?”许知县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师爷,说道,“眼下,我这是两头为难,一头是徐家,一头是溧阳郡主,两头都不好得罪。” “大人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吴师爷望了望窗外,上前低声道,“溧阳郡主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案子,而是萧景田,眼下此案只要不牵扯到萧景田,溧阳郡主是断不会过问的,再说了,如今溧阳郡主忙着去收拾那些海蛮子,哪里能管上这些琐事,眼下唯一的好办法就是拖着,看看徐王两家的态度再说。” “若是他们怀疑萧家老二是凶手,难不成我就把萧家老二定成凶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许知县沉思片刻,又道,“虽说溧阳郡主关心的是萧景田,但若是动了萧家老二,萧景田又岂能坐视不管,闹了一顿,岂不是又得闹到溧阳郡主面前,还有那乔二梁,跟萧家也是姻亲,也轻易动不得。” “那若照大人这么说,剩下徐家大郎,更是动不得了,没道理翻案翻到自家头上的道理吧!”吴师爷振振有词道,“若是都动不得,只能维持原来的结果了。” “那岂不是白翻案了嘛!”许知县有些烦躁起来,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所以啊大人,咱们现在只能是以静制动,先拖着再说。“吴师爷眼珠转了转,献计道,“不审不判,先把人关起来,看看他们几家的反应再说。” “那就先这样吧!”许知县点头道,“你对外就说衙门正在紧锣密鼓地查办此案,让他们几家先等着就是。” “是。”吴师爷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就说这衙门里他才是最聪明的人嘛! 可惜,命不逢时,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只做了师爷,上天不公啊不公! 乔氏娘和乔氏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萧贵田和乔二梁回来,反而见麦穗拉了满满一车虾皮虾酱回来,圆滚滚的麻袋跺在车上,她心里越发不痛快,肯定是公公婆婆在分家的时候留了后手了,要不然,老三两口子哪里来的银子买虾皮虾酱。 但碍于公公在场,乔氏不敢说什么,只是愤愤地绞着衣角。 倒是乔氏娘忍不住开了口:“看来老三媳妇手里真有钱,竟然买了这么多虾皮回来,也不知道在哪里发了财。” “亲家母,我们自打分家后,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小辈们赚的钱,我们是从来不过问的。”孟氏实诚,并没有听出乔氏娘的话外音。 萧宗海等不到儿子有些忧心,无心理会妇人间的斗嘴,烦躁地起身出了门,叫上牛五,又去了镇上打听消息。 “娘,不是我们眼红老三住大房子吃白面,老三两口子什么时候各过各的日子了?”见公公出了门,乔氏才不满地出声道,“他们哪天不是跟着你们吃喝的?尤其是老三媳妇,手里竟然还有闲钱出去上货?若分家的时候,都是一两银子,那我们现在手头上怎么富余的银子?” 分明是公公婆婆偏心了呗! “你们没有富余的银子得问你们自己,别人怎么知道?”萧芸娘听不下去了,冷声道,“你们是只看到别人享福,看不到别人受罪,前两个月我三嫂跟表姐在浅湾那边捞鱼卖的时候,二嫂怕是整天忙着打扮逛街吧,如今看人家手里有了银子,又翻腾当初分家的银子,真是好没道理。” “小姑,我们说话,你跟着掺和什么?”乔氏沉着脸道,“像你这个伶牙俐齿的样子,哪个敢娶?” “我有没有人娶,就不捞二嫂费心了。”萧芸娘一跺脚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看不出,你家小姑脾气还挺冲的。”乔氏娘冷笑道,还想说什么,但见孟氏脸色不好看,也没好意思再吱声。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又是为了儿子的事情来的,闹翻了也不好。 孟氏叹了一声,掂着小脚出了门,见麦穗进了南屋,也跟着走了进去,皱眉问道:“媳妇,你怎么收了这么多小虾,能卖了吗?” 三更。 第157章 牛五的心思 “娘,这些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的。”麦穗知道婆婆肯定反对,也无心跟她解释,淡淡道,“我过几天就到千崖岛赶集卖掉了,您放心,能卖了的。” “这事景田知道吗?”孟氏又问道。 “他当然知道啊!”麦穗顿感无语,难道婆婆担心她是背着她儿子买的这些海货吗? 算了,不跟她多说了,她看了看婆婆,又问道:“娘,我二哥怎么样了?” “你爹去衙门看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孟氏叹道,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媳妇,你先在家歇着,我叫上你二嫂她们去找大仙算算,此事的吉凶。” 说着,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麦穗暗暗赞叹婆婆的心机,她这么做不但表现出了对老二的关心,也正好引开乔氏娘俩的注意力,可谓一举两得。 直到天黑,萧宗海才垂头丧气地从镇上回来,说是衙门要重申此案,所以不肯放人,他们要想回来,得等案子了结了。 气得乔氏娘站在院子里大骂,说什么官官相护,冤枉好人之类的。 乔氏只是嘤嘤地哭。 孟氏则在一旁好言劝慰。 萧芸娘躲在屋里没有露面。 麦穗懒得说什么,抬腿去了小孟氏家。 “你可来得巧,我刚要去找你呢!”小孟氏笑着迎出来,姜木鱼和狗子坐在炕边织渔网,麦穗进去打了个照面,便被小孟氏拉着去了里屋。 里屋炕上花红柳绿地放着一些布匹,小孟氏扯过布头盖起来,笑道:“都是给狗子成亲准备的,等天冷了,你可得过来跟我一起做针线。” “表姐,我就算了吧,你知道我女红不行的。”麦穗笑笑,倚着炕边坐下来,“小六子说看见你回娘家了,我过来问问泥罐的事。” “早给你问好了。”小孟氏变戏法似的从窗台上取过一个方方的红泥小罐递给她,“看看这种怎么样,这原本是豆坊里定下装豆腐乳的,剩下了几个,我兄弟让我带回来给你看看。” 这个小泥罐是用红土烧制而成的。 大小能装一斤左右虾酱,更重要的是小罐里外还有一层光滑的釉,虽然色彩单调,但用来装吃食什么的,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麦穗一眼就看中了这种小泥罐,问道:“这种小泥罐的价格是多少?” “卖给别人,是一文钱两个,我兄弟说了,亲戚道理的,给你是一文钱三个就行。“小孟氏爽朗地笑笑,“他说了,到时候送他几瓶虾酱尝尝就行了。” “虾酱该送了送,价钱还是按原来的一文钱两个就行。”麦穗笑笑,“我不能赚这个便宜的,那就先来一千个这样的小泥罐,你让他先做着,回头我把钱给你就行,原本我是要亲自过去的,可不曾想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耽搁了些工夫。” “眼下老二还没有放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小孟氏叹道,“明明了结了的案子,怎么说翻案就翻案哪!” “表面上是王家要翻案,其实是徐家背后出谋划策罢了。”麦穗说道,“官府是碍于徐家的面子罢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徐大公子跟三姑娘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徐家才有意刁难?”小孟氏猜测道,“要不然,徐家吃饱了撑得跟咱们过不去。” “我倒是觉得这些是小事,查案讲究的是证据,没有确切的证据,衙门是不敢胡乱定罪的。”麦穗淡然道,“倒是海上的确是让人担心的,若是海蛮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作乱,渔船不敢出海,那咱们的日子才真是不好过了呢!” “海上那么乱,景田怎么还走那么远?”姜木鱼倚着门口说道,“今天我看见景田了,他船上还有那个于掌柜,过了暗礁岛,直奔齐州去了。” “他说是于掌柜去齐州有些事情要办。”麦穗浅笑道,“说是三四天就能回来。” 姜木鱼恍悟。 “嗨,你们不要担心了,我今天从禹州回来的时候,看见总兵府那边派出了许多战船直奔暗礁岛那边去了。”狗子也凑过来说道,“听说是前几天齐州府那边少了数十艘渔船,齐州知府吴大人上报给了总兵府,溧阳郡主亲自带领战船去围剿海蛮子去了呢!” “溧阳郡主还真是巾帼英雄哪!”麦穗笑笑,心里却有些泛酸,若是她跟萧景田真的看对了眼,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到萧景田跟秦溧阳双双回了家,说两人要成亲,要麦穗成全他们。 她很伤心地问萧景田:“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你于我,压根谈不上什么喜欢。”萧景田冷冷道,“你只是我父母用一袋白面换过来的女人而已。” 梦里的她,哭得很伤心。 她喜欢这个男人,想跟他过一辈子,不想离开他。 醒来想起这个梦,她不禁暗骂自己,要不要这么没出息,若是萧景田真的不要她了,她走就是了,难道离了男人,她就不过日子了吗? 小孟氏的兄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听说堂姑姑家的儿媳妇要用小泥罐,连夜动工赶制,不到两天工夫,便用牛车给送来了。 麦穗坐在空旷的新宅里,仔仔细细地把小泥罐擦拭干净后,才把盛在大坛子的虾酱用木勺子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瓶口塞了些海藻保鲜,用粗麻纸片细心地密封起来。 王寡妇的案子没有了结,萧贵田和乔大柱还没有回来,乔氏娘和乔氏则每天都会在老宅里等消息,孟氏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唯恐不周,自然没法跟她做这些活。 麦穗对此很是不可思议。 事情明明是萧贵田自己闯下的,乔氏娘俩却弄得像是全家人的错一样。 她真的不能理解。 装好了虾酱,麦穗又把事先买好的粗麻纸一一裁开,分别把虾皮和小干鱼包起来,按照一斤虾皮,一斤干鱼,一罐虾酱的比例搭配放进网兜里,礼盒虽然做的很简单,但她手里能用的本钱也就这么多了。 若是买得好,那她以后就不愁没事做了。 她现在越发觉得人之所以整日地伤春悲秋的,其实是太闲了,如果每天像这么忙,哪有工夫想东想西的。 前世她还没有来得及闯出点什么名堂,便莫名其妙地穿到这里,如今好不容易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有了自己的家,的确应该好好谋划一下将来的日子了。 虽然萧大叔是个挣钱好手,但她却不想依赖于他,她想自尊,自立地过日子。 “牛五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的。”冷不丁,墙那边传来萧芸娘低低地说话声,“咱俩虽然一起长大,可是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的。” “我,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但心里却是有你的,原本觉得你能找个好婆家嫁了,倒也圆满。”牛五低头道,“可是我见你因为婚事被四叔禁足,所以就想,就想跟你说说这事,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牛五哥,谢谢你。”萧芸娘眼圈红红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记得你对我的好,永远都不会忘记。” 麦穗听了,心里顿觉惋惜。 其实牛五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知根知底,人也精明,若是小姑子嫁了他,也是极好的。 可惜的是萧芸娘心性太高,看不上牛五。 因为没人帮忙,麦穗足足包了两天才算把手里的干鱼干虾包裹完毕,期间乔氏娘和乔氏过来看了看,说了几句风凉话,拍拍屁股走了,能卖了才怪呢! 眼看离千崖岛大集还有两天的时间了,萧景田还没有回来,麦穗很是着急。 说好了去三四天就回来了,如今都快十天了,还没有音讯,他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四更。 第158章 萧景田不是好惹的 千崖岛大集的前一天,麦穗再也等不了了。 早早起来去了于记饭馆,她想向九姑打听一下萧景田和于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 嫁人的九姑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少了些风尘,多了些贤淑的味道。 乍看上去,是个很稳重成熟的妇人,她拉着麦穗的手,热忱道:“妹妹,咱们两家男人来往得密切,你我却是没见几次面,真是遗憾。” “姐姐说得是,以后咱们也要多多走动来往。”麦穗浅笑道,“妹妹贸然来访,是想问问景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咱们女人怎么知道?”九姑咯咯笑着,打趣道,“他们才走了不过十天,你就想你夫君了?你们可真是情深意重呐!” “是他走的时候说三四天回来,听说海上最近不太平,心里难免惦记。”麦穗脸一热,见九姑只是捏着帕子笑,便问道,“难道姐姐就不担心于掌柜的吗?” “不担心,他若是想回来就回来了。”九姑笑笑,拍拍麦穗的肩头,说道,“放心,他们没事的,男人嘛,这一出去心就野了,哪里会顾上咱们的感受,你若是烦闷,大可四处串串门,走走亲戚啥的,这不,也就是你来得巧,我呀昨天刚从禹州城回来呢!” 麦穗闻言,顿感惊讶。 难不成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情意? 从于记饭馆出来,麦穗随意在镇子上溜达了一气,见天色还早,便去了一家茶馆歇脚。 邻桌几个大汉正侃侃而谈。 “若说溧阳郡主真乃巾帼英雄,打起仗来都是亲自披甲上阵,那些海蛮子可谓是闻风丧胆,没几个回合,便四下里逃窜了,真是过瘾啊!” “就是,周边好多商船都看见了,都纷纷拍手称快呢!” “只要溧阳郡主在,咱们这条海路就安宁了。” “但愿溧阳郡主不要走啊,她若是走了,那些海蛮子肯定会卷土重来的。” “嗨,溧阳郡主终究是个女人,哪能一直守着这条海路,人家不嫁人,不生孩子了?” “嘿嘿,这倒也是。”那人说着,压低声音道,“听说总兵府的赵庸赵将军至今尚未娶妻,若是溧阳郡主嫁了他,那该多好,既能保了海路,又能嫁人生子,一举两得。” “你们知道什么,我听说啊,溧阳郡主有个心上人,两人相好十几年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却迟迟没有成亲。” “皇上不急太监急,人家成亲不成亲,管你屁事!” 几人哈哈大笑,喝完手里的大碗茶,纷纷四散。 麦穗喝完茶,郁郁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井边洗手,她心里一阵狂喜,忙提着裙摆跑上前去:“景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见你不在,就去表姐家找你,表姐说你去了镇上,我便回来等你,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镇上找你了。”萧景田擦擦手,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展颜道,“以后不许出去乱跑。” “我还不是去于掌柜家打听你的消息去了!”麦穗娇嗔道,“你说三四天回来的,却不想现在才回来。” “这么快就想我了?”萧景田打趣道,“是在路上耽误了几天,让你担心了。” 说着,又望了望正房,问道:“爹娘呢?” 麦穗也奇怪今天怎么没人在家,便把王家翻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萧景田听。 “胡闹!”萧景田脸一沉,抬腿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在家里等我,我去衙门看看。” 许知县对萧景田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双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死者家属执意要翻案,本官岂能不答应?” “不知道大人的案子翻的怎么样了?”萧景田不动声色道,“可是找到什么新线索了?” “景田,实话跟你说了吧!”许知县知道自己压根不是他的对手,索性直言道,“是徐家执意要翻案的,本官还在猜测你们两家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呢?” “许大人果然是徐家的好父母官,连郡主封的案子也敢随意翻案,并扣押无辜百姓数十日。”萧景田淡然道,“在下不才,竟然一直以为衙门是个惩恶扬善,为民分忧的所在,却不知还是个调解私人恩怨的地方,试问大人,在下跟徐家的是是非非,跟此案的审理结果,有关系吗?” “没关系,当然没关系了。”许知县被问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讪讪道,“你放心,本官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许大人,当初这案子只用了两天,便拿到证据,查到了死因,不知道大人这十日以来是查到哪里了?”萧景田又问道。 “景田,这俗话说得好,杀猪捅屁股,各有各的法子。”许知县还从来没被人如此咄咄逼人地问过话,黑着脸道,“此案很快就会盖棺定论,你回去耐心等着就是。” 萧景田从县衙出来后,又径自去了徐家。 徐四对大儿媳妇吴素素去衙门翻案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也知道是因为当初大儿子跟那个三姑娘的事情闹得耿耿于怀,索性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打算过问。 如今见萧景田找上门来,心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客厅,一番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翻案的事情。 丫头上前奉茶。 萧景田也不提案子的事情,只是望着茶杯里的袅袅热气,淡淡道:“昨天路过暗礁岛的时候,正好遇到溧阳郡主的战船在围剿海蛮子,顺便收缴了一些船只和货物,其中一船货物有海蛮子供认,说是从徐老爷手里抢来的,郡主特意让在下来问问徐老爷,徐老爷被劫走的是什么货物?” 徐四闻言,一下子变了脸色,忙道:“此事想必是个误会,徐某的船虽然托运了一些货物,却也并没有听下人说被海蛮子劫去了啊!” “徐老爷,您再好好想想,难道那船干鱼不是您的吗?”萧景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面无表情道,“郡主怜悯这条海路上商家百姓,说若是一定要找到失主,把货物还给失主,我想咱们这镇上干海货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徐老爷了,所以便过来问问。” 徐四听萧景田说是干鱼,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忙道:“那许是下人还没有报上来,烦请萧公子代为告知郡主,那船干鱼算是徐某送给将士们的,不必,不必还回来了。” “也罢,既然徐老爷有心,那萧某定会转告郡主的。”萧景田淡淡一笑,起身告辞。 “快快快,赶紧去衙门告诉许知县,这案子咱们不翻了,不翻了。”徐四急声吩咐道,“还有,给成宗主托运的那些刀枪兵器都通通锁起来,待风声过了,改走旱路运出去。”天哪,若是被总兵府知道他有一船货里藏着刀剑什么的,那他可真的就完蛋了。 “爹,您说这萧景田到底有没有发现咱们的货有问题?“徐大公子疑惑道,“我怎么看他好像不知情的样子呢!“ “此人城府极深,十有八九是过来试探咱们的。”徐四擦了一把汗道,“就算他发现了,咱们就咬死不是咱们的,他没有理由也不会跟咱们过不去,总之以后这个人,咱们少惹就是。” 徐大公子叹了一声,点头道是。 的确,这个萧景田还真的是不好惹。 五更。 第159章 收保护费的来了 后晌,萧贵田和乔二梁就被莫名其妙地放了回来。 没审也没判,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关了十天。 乔氏娘和乔氏听说后,喜出望外地跑回了家。 孟氏才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伺候这娘俩了。 “景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见萧景田回来,孟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二哥他们这次回来,不会再被翻案了吧?” “娘,若是衙门里想翻案,随时都可以翻。”萧景田淡淡道,“这案子就是翻一百次,结果还是一样的,我不会弄错的。” “那就好。”孟氏这才松了口气。 “景田,听说你去了徐家?”萧宗海疑惑地问道,“难道此事跟徐家有关系?” “王家远在外地,若无根基,衙门断不会如此痛快地答应翻一桩已经了结的案子。”萧景田不动声色地说道,“除了徐家,还能有谁?” “可是咱们跟徐家想来没什么交情,徐四老爷怎么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放人。”萧宗海很是不解。 “前天总兵府的船队围剿了一帮海蛮子,他们交代说有一船干海货是徐家的,恰好溧阳郡主让我去归还这批货物,徐四老爷是明白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不是心里有鬼,徐家是不会放人回来的。 海上接二连三地出现军火兵器,绝非偶然。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此人的用意是什么? 萧宗海点头道是。 只要此事平息了就好。 新房那边,依稀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萧景田信步走了过去。 麦穗和萧芸娘正在清点装好的海货,姑嫂俩说说笑笑地很是默契。 见萧景田进来,萧芸娘嬉笑着跑了出去。 弄得麦穗很尴尬,这小姑子又抽什么风哪! 萧景田看着新宅里摆放得整整齐齐地干海货,唇角扬起一丝笑意,看不出这个女人还真的要做干海鲜生意,他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番他家这个小娘子精心设计的用干草织成的镂空网兜,扬眉问道:“这样包装好了倒是方便,只是你把虾皮虾酱和小干鱼装在一起卖,价格怎么定?” 前些年他一直都在铜州那边率军征战,每天除了研究战术,就是勘察战场,对做生意什么的,自然也没什么经验可谈。 他从铜州回来后,本来就抱着出海打渔,下地种田来养活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做什么生意。 “这三种干海货的成本算下来是九文钱,你觉得咱们定价多少好?十五文可以吗”麦穗心里很没底,要少了不甘心,多了又担心卖不动。 “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听说像这样的干海货利润应该是翻倍的”萧景田上前一步,拉过麦穗的手,扯过坐下来,浅笑道,“这样咱们取个整数就定价二十文吧” “会不会有些多了”麦穗觉得十五文能卖了就不错了。 “你这么辛苦地去把这些虾皮虾酱拉回来,又定制了泥罐,织了网兜,装起来,卖二十文也不贵吧?别忘了功夫钱也是钱哪”萧景田笑道,“你放心,等咱们到了千崖岛,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二十文还要少了呢!” “若是真的能卖二十文,那咱们这次就算大功告成了。”她的本钱才六两银子,如果明天去千崖岛全卖了,一倒手,再赚六两银子,那就太刺激了。 “放心,肯定能卖上。”萧景田温言道。 第二天一大早,小两口便早早起来,用架子车把装好的货物运到了船上,带着小六子信心满满地去了千崖岛赶集,海上碧波微漾,薄雾蒙蒙,萧景田和小六子轮流划着船,很快便到了千崖岛。 千崖岛码头早已经停靠了不少小小的货船。 岸边也是人声鼎沸,操着各地口音的说话声嗡嗡地交织在一起,很是热闹。 萧景田特意选了个十字路口,把货物从架子车上搬下来一字摆开,许是因为市场上的独一份,很快引得赶集的人们纷纷上前问询价钱,按照在家里商量好的,麦穗客客气气地要价二十文。 出人意料的是,许多人问问价都走了。 半个时辰,才卖出了两份。 这让三人很是不解。 “不着急,我去别处转转,摸摸行情再说。”萧景田倒是异常淡定。 难道定价是太贵了吗? “大叔,您是觉得贵了吗?”麦穗忍不住问一个老大爷,见他看了看货,刚要转身走,忙问道“您看,我这海货挑的都是顶好的,并不比别人摊位上的差。” “你这货,好是好,就是我老了,牙口不好,虾皮虾子酱能吃,咬不动小干鱼。”那老汉解释道,“可是我看你这都是搭配好了的,我这不要小干鱼,行吗?” “老大爷,您咬不动,可是您家里人总有能咬动的吧?”小六子笑道,“再说,从集上买回去的东西,也不是您一个人吃,不是吗?” “可是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了,你说我不是自己吃,给谁吃呢?”老大爷反问道。 “小六子,把小干鱼拿出来,按十五文卖给他吧!”麦穗忙道,“能卖一点,算一点。” “那好吧!”小六子只好从网兜里把那包小干鱼取出来。 总算又卖了一份。 不远处,人群里一阵躁动。 几个手握大刀的大汉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说是过来跟卖货的摊主收缴保护费的,有的摊主嫌多不肯交,那些人二话不说,抬脚就把摊位踢翻,还挥刀威胁摊主,不想活就赶紧交钱,气势甚是嚣张。 麦穗邻近的几个卖家,有的赶紧收拾起来走人,有的却垂头丧气地掏出钱袋等着交保护费,小六子没见过这架势,低声道:“三嫂,咱们怎么办?” “先看看他们收多少再说!”麦穗说道,“若是几几文钱,给他们就是。”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只要价钱不离谱她就能接受。 小六子眨眨眼,一溜眼地跑了。 得赶紧去找三哥回来教训他们。 片刻,那几个大汉就气势汹汹地到了摊位前,为首那大汉挥舞着手里的大刀,上下打量了一眼麦穗,猥琐笑道:“小娘子,哥哥见你长得好看,只要你亲哥哥一下,哥哥就免了你的保护费,你说好不好?” 其他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麦穗气得红了脸,若是交点钱她也认了可是这些人如此出言不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扭头才发现小六子竟然也不见了,萧景田更是不知去向,心里忍不住腹诽,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她悄然抓起架子车上的木棍,握在手里,若是他们敢乱来,她就跟他们拼了。 一更,亲们,求收藏求留言,么么。 第160章 打狗不看主人 “哎呀小娘子生气了这是。”为首那汉子肆无忌惮地嬉笑着伸出手来,要摸麦穗的脸,这人满脸横肉,眼角还有颗黑痣,满口黄牙,一脸欠揍的笑,“不要这样嘛,哥哥喜欢你。” 麦穗想也不想地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就打了过去,老娘跟你们拼了! 哪知手里的棍子还没有打到那汉子,就见那汉子扑腾一声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四下里顿时一阵哄笑。 麦穗打了一个空,吃了一惊,这男人也太不经打了吧? 她这还没有动手呢!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这样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萧景田的声音从身后冷冷响起,顺势把麦穗揽在怀里,柔声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麦穗摇摇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低声道,“你不要太冲动,稍微教训一下他们就好了。” 这些人固然可恨。 可他们毕竟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萧景田不动声色道。 “敢欺负我三嫂,你们找死啊!”因为有萧景田在,小六子异常勇猛,冲上去踢了躺在地上的男人一脚,又迅速地躲到萧景田身后,大声道,“来呀,来打我呀!” “你个兔崽子,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吗?”那大汉刚刚摔了一脚,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子当众踢了一脚,异常羞愤,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给我把他们都统统拿下。” 话音刚落,萧景田已经到了那大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二话不说,抬手就扔出去数丈远,那大汉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杀猪般地哀嚎起来,胳膊断了。 娘的,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竟然碰上这么个凶神恶煞,早就听说最近海蛮子横行,这男人定是海蛮子无疑。 剩下的五个大汉见他们老大被欺负得太惨,也挽挽袖子冲了上来。 三五个回合过后,几个大汉也哎吆哎吆地被打倒在地上,触到萧景田那张冷冰冰的脸,大气不敢出地爬起来,灰溜溜地上前架起为首那大汉逃了。 萧景田望着那些人的背影,冷冷说道:“若是再敢来捣乱,我定不轻饶。” 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混,真是一帮蠢货。 为首那大汉听萧景田这样说,越觉窝囊,他忍着痛,咬牙道:“走,咱们去鱼嘴镇找我舅舅,让他给我报仇雪恨,我就不信他再厉害能厉害过我舅舅龙霸天去。”说着,领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众人齐声叫好,纷纷拍手称快。 尤其是那些还没有交保护费的摊主们,纷纷过去围住萧景田,七嘴八舌地诉说这些恶霸的罪行,有的甚至还替萧景田捏着把汗,说这些人之所以敢在市面上肆意横行,肯定是有靠山的,让萧景田小心为上。 萧景田面对众人的热情,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吱声。 众人见英雄神色很是冷淡,讨了个没趣,也就四下散了。 集市上又恢复了原先的喧闹,说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像是刚刚没有发生一样。 围观的老百姓看完了热闹,见英雄也是个卖货的,便纷纷上前问询价格。 “五十文。”萧景田平静道。 麦穗大惊,英雄,不带这样乱涨价的…… 见麦穗吃惊,萧景田侧头低声道,“市场价就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真的看见货好,还是因为刚才萧景田替他们出了那口恶气,除了个别嫌贵没买以外,大多数人都掏钱买了一份,三人很是忙了一气。 麦穗顺带着讲解了一下虾皮虾酱小干鱼的做法,让南来北往的客人们很是受用。 小半个时辰后,满满一架子车干海货竟然卖出了一多半,麦穗摸着沉甸甸的钱袋,心里乐开了花,貌似这是她这几个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银子果然是好东西啊! 待空闲的时候,麦穗悄然问道:“这里的干海鲜真的都是这个价吗?” “刚才我看了,这集市上的虾酱你是头一份。”萧景田一本正经道,“既然是头一份,自然得好好定定价钱。” “看不出,你倒是个会做生意的。”麦穗噗嗤一笑,望着他年轻俊朗的脸,心里顿觉甜蜜,她从小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如今跟萧景田在一起后,顿觉异常踏实。 “等散了集,我带你们去吃饭。”萧景田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浅笑道,“千崖岛有家饭馆的菜特别好吃,保准你们喜欢。” “三哥要请我们吃饭哪,真是太好了。”小六子欢呼道,颠颠地跑去数了数剩下的海鲜包,兴奋道,“三嫂三嫂,现在还剩下五十包了,估计最多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好,等卖完了货,我们就请小六子吃饭,奖赏你一个烧鸡,好不好?”麦穗把鼓鼓囊囊的钱袋细心地包进包袱里,牢牢地系在萧景田胸前,出门在外,钱财上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有萧大叔在,她还是很放心的。 “吃烧鸡了,吃烧鸡了!”小六子兴奋地又蹦又跳。 跟着三哥三嫂有肉吃! 萧景田见他这个小娘子如此谨慎,有些哭笑不得,他老老实实地把包袱站在那里,任她把包袱绑在他身上,打趣道:“你放心,我在,银子在,保证能给你带回家去。” “我相信你。”麦穗一本正经道。 “有什么奖赏吗?”他盯着她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喉咙动了动,悄声问道,“没有奖赏,我可不干!” “讨厌。”麦穗会意,腾地红了脸,小六子在旁边看着他们,她也不好意思说啥,娇嗔道,“奖赏你一个大个的烤鸡,行了吧!” “就这些?”萧景田意味深长地问道。 “不跟你说了。”麦穗脸红红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坐到了架子车上,望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很是愉悦。 小六子咧着嘴,在一旁捂嘴偷笑。 大集路边,茶馆二楼。 一个身长如玉的身影负手而立地站在窗前,望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那个她,很是伤神,没想到昔日青梅竹马的玩伴,他喜欢的女子,如今竟然在集市上抛头露面风吹日晒地卖海鲜为生,她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艰难。 她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上去也是粗人一个,虽然没看清他的面容,但凭直觉,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怎么会跟一帮小混混打架斗殴。 要不是他刚才看在她的面子上拦着,现在那个萧景田连同那些小混混,怕是已经被带到衙门里去了。 直到随从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吴三郎才回过神来,那随从毕恭毕敬地上前禀报道:“大人,成宗主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邀您在明月居用午膳。” “知道了。”吴三郎接过帖子,望了望窗外,又叹了一声,唤过那随从,指着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吩咐道,“乔生,你去把那个姑娘剩下的海货全都买过来,我有急用。” “大人,您一会儿不是要去明月楼吃饭吗?”乔生不解。 银子不是问题,但关键是随身带着那些杂七杂八的货物不方便哪!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啰嗦?”吴三郎黑着脸走了出去。 “是。”乔生大气不敢出地应道。 鱼嘴镇。 龙霸天看着鼻青脸肿的外甥,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骂道:“龙泉,不是舅舅说你,你说你手下那么多人居然打不过一个摆摊的,你说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千崖岛混?” “龙叔,不是我们不行,是那个男人太厉害,一招一式都是练家子。”同样鼻青脸肿的手下忙道,“听口音是鱼嘴镇这边的人,不知道龙叔认识此人。” “对对对,那人实在是凶猛,我们这么多人,真的不是他对手。”龙泉揉揉鼻子道,“他身边的那个小娘子也是个性子刚烈的,竟然要拿棍子打我们。” “好了,你们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龙霸天端着桌子上的青花瓷碗,抿了一口茶,肃容道,“你们不可再去招惹他,若是硬碰硬,你们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舅舅,此人是谁?”龙泉问道。 “他叫萧景田,曾经当过土匪,身手了得,我几次想招纳他到我这里,都被他拒绝了。”龙霸天黑着脸道,“此事我自有主张,我要让他知道,我龙霸天的外甥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萧景田竟然敢当众打伤他外甥,真是岂有此理! 二更。 第161章 萧大叔请客 明月居是千崖岛刚开张不久的酒楼。 离码头不远,以口味独特,菜品丰盛迅速扬名这一带的海路。 南来北往的商家百姓几乎都能在明月居找到合适自己的口味,据说明月居的厨师家里曾经做出御厨,只要肯出银子,连宫廷菜也是可以尝到的。 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跟其他酒楼一样,明月居的一楼招待散客,二楼雅间,三楼茶室。 萧景田不喜欢太闹,要上二楼雅间。 小伙计愁眉苦脸道:“客官,今儿逢集,人特别多,除了一楼这两张空桌,二楼都客满了,您还是凑合凑合吧!” “景田,咱们只是吃个便饭,就在一楼吃吧!”麦穗小声劝道。 一楼人多,闹哄哄地。 说话声,嬉笑声,打闹声交织在一起,甚至面对面都听不到人在说什么,麦穗的话更是淹没在人群里。 “二楼客满了,不是还有三楼吗?”萧景田望着一楼黑压压的人群,赏了小伙计两个铜板,淡然道,“我们去三楼。” “好嘞,客官,楼上请。”小伙计得了铜板,很是痛快地把三人请上了三楼。 三楼静悄悄地,包厢里的客人大都是谈事情的,说话都极力压低声音。 小伙计拿了菜单,毕恭毕敬地等着他们点菜。 “想吃什么自己点,今天你是主角。”萧景田把菜单递给麦穗,浅笑道,“我们是跟着你沾光。” “嘿嘿,就是啊三嫂,要不是你劳心劳力地弄了这么多海货拿出来卖,咱们哪能到这么好的酒楼来吃饭。”小六子很是兴奋,东瞧瞧,西看看,稀奇道,“我还是头一次来茶室吃饭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麦穗接过菜单,翻了翻,见上面的菜名都是奇奇怪怪,什么地龙在天,火焰豹头,八仙过海,飞鸽传书,好像没一样是能吃的,心里顿觉好笑,便指着上面的一道“碧海青天”问道:“这是什么菜?” “回客官,这是韭菜炒鱼肝。”小伙计答道。。 “那就这个吧!”麦穗哭笑不得,还真是碧海青天夜夜心。 “客官,这个八仙过海是小店的招牌菜,您要不要尝尝?”小伙计惊讶这个小娘子竟然是识字的。 “八仙过海是什么?”麦穗实在不能理解,菜单为啥要做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就是凉拌八带。”小伙计笑着解释道,“客官不要介意,因为上着三楼来的客人大都是咏诗作对,或者喝茶聊天,偶尔也会点几个菜品尝尝,故而这菜单也做得文雅了些。” “原来如此。”萧景田闻言失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要看菜单点菜了,除了这两个菜以外,再来只烧鸡,来个杂锅鱼,红烧肘子,水果羹汤,再来三碗油泼扯面就成。” 萧大叔果然豪爽! “好嘞,客官稍等。”小伙计手脚麻利地泡了茶,拿了菜单,颠颠地跑了下去。 菜很快上齐了。 麦穗把烧鸡推到小六子面前,笑道:“这是你的了!” 小六子早就饿了,也不推辞,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萧景田笑笑,把韭菜炒鱼肝推到麦穗面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这个时节哪里来的韭菜?” “对呀,这个时节哪里来的韭菜?”麦穗后知后觉地惊讶道,这里又没有大棚菜。 “明月居后山上有处温泉,酒楼老板在那里建了菜园子,四季常青。”萧景田笑着解释道,“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来,总能有反季的新鲜蔬菜上桌。” “这酒楼老板还真是聪慧。”麦穗由衷赞道,暗暗称奇这四面环海的岛上竟然还有温泉,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的鱼肝配上碧绿鲜嫩的韭菜,既有鱼的浓香,也有韭菜的清鲜,入口异常软绵美味,杂锅鱼是由各种不同的鲜鱼裹着鸡蛋粉面油煎而成,金黄金黄的,色香味俱全,最绝的是那道水果羹汤,里面竟然还有草莓 鲜红的草莓点缀在黄澄澄的果干之间,在浓郁爽口的果汤里起起伏伏,如此美好的一个画面,让人不忍去动筷。 萧大叔在点菜方面,堪称老司机。 一碗鲜果羹推到了麦穗面前。 “景田,你以前来过这里吗?”麦穗接过鲜果羹问道。 “来过,上次我跟于掌柜去齐州的时候,在二楼吃过饭。”萧景田笑道,“也是误打误撞,吃了一次后发现很合胃口,所以便带你们来尝尝。” 眨眼功夫,小六子便把烧鸡解决掉了,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意犹未尽道:“烧鸡真好吃。”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大人,这边请。” “成宗主请。” 接着,隔壁的厢房门响了一下,随后便有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最近海路不宁啊!大人新官上任,这三把火可要好好烧一把!”成宗主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听起来有些老气,但实际上人却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长身如玉,白袍翩翩,端的一个英俊潇洒,只是他眉宇间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下官不才,还望宗主多多指教。”吴三郎温声道,“宗主对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永世不敢忘,不知道宗主把下官请到这里来,所谓何事。” “指教不敢当,是成某从赵国那边运了些茶叶过来,原本想走水路的,可是如今海上不宁,只得改走旱路,途径齐州府,还望大人多多照拂。”成宗主微微一笑,朝属下递了个眼色,属下会意,立刻毕恭毕敬地吧两个大纸包呈上前来。 茶香四溢。 “小小心意,还望大人笑纳!”成宗主不动声色地把纸包推到吴三郎面前。 吴三郎见恩人行事如此小心,还给自己送了茶叶,笑笑:“齐州府并非禁地,不知道宗主为何如此谨慎。” 赵国以茶叶闻名于世,这个他是知道的。 若只是运些茶叶过来,实在不必如此谨慎。 “实不相瞒,因为生意场上的一些琐事,成某得罪了同道中人,担心他们趁机报复,从而从中作乱。”成宗主抱拳道,“成某恳请待货物进入齐州府境内的时候,大人照拂一二就可。” “宗主放心,下官定会尽绵薄之力的。”吴三郎欣然应道。 酒楼门口,不时有马车进进出出。 “这家生意还真是好。”小六子拍着肚子,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明月居,道,“三嫂,下次我帮你晒小干鱼,等卖了钱,咱们还来这里吃哈!” “你小子就知道吃。”萧景田当头打了他一个爆栗,把身上沉甸甸的包袱解下来套到他头上,打趣道,“吃了那么大一个烧鸡,消消食,替我背会儿!” 小六子吐吐舌头,乖乖地把包袱背在身上。 两个年轻男子边说话边出了酒楼门口,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其中一个正是吴三郎。 麦穗认出吴三郎身后跟着的那个随从正是刚刚买走了她剩下那些海货的那个人,是吴三郎特意让他买的,还是无意中恰好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萧景田自打看到这两个男子出来后,便变了脸色,眼睛不眨地盯着两人看,他见一人上了马车,另一人翻身上马离去,忙对麦穗道:“你们先去船上,我随后就到。” 难道萧景田也认出了那个买货的小厮,要去找吴三郎问个清楚吗? 麦穗心里一沉。三更。 第162章 殿下,别来无恙 “三嫂,咱们还是快去船上吧!”小六子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有些吃不住。 “好,咱们走吧!”麦穗心不在焉地应道。 该不会萧景田真的去找吴三郎了? 想想她又觉得不会,萧景田没那么无聊吧? 空旷无人的小路上,萧景田快步追上骑马的白衣男子,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殿下,别来无恙!” “二哥,你如今可真是无官一身轻。”萧云成勒住缰绳,心情郁郁地看着面前清风明月般的男人,揶揄道,“大周少了个将军,多了个渔民,还真是滑稽。” “殿下,不要以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就没有人怀疑到你头上。”萧景田不动声色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些日子一直躲在禹州倒腾兵器,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萧云成呵呵干笑几声,“二哥,就算是兔死狗烹,是不是他动手早了些,铜州将士尸骨未寒,他就忙着对活着的人下手,你能忍,我不能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说对吧二哥!” “殿下,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康,你何必要无事生非?”萧景田望着这个昔日共患难,同生死的伙伴,淡淡道,“私制兵器,历来是死罪,你不是不知道,念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劝殿下一句,收手吧,找个僻静一些的地方,娶妻生子,安然一生,才是殿下应该去做的。” “二哥,我跟你不一样,我做不到。”萧云成剑眉轻扬,杀气腾腾道,“想当初,咱们九死一生击退楚军,才换来了他的四海升平,可他却转过身来,把原本杀敌的刀剑举到了咱们头顶上,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凭什么要我臣服于他?” “可是你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萧景田负手而立,沉声道,“况且是我自己执意要解甲归田的,怨不得他,至于你,实在不该不顾及君臣之礼,处处顶撞他,才让他羞恼成怒,把你关进宗人府思过的,他并没有要杀掉你的念头。” “他没有杀掉我的念头,可是二哥你为什么临走还要放一把火救我出来?”萧云成冷笑道,“其实你心里知道他迟早会杀了我,所以才用下下策放了我,是不是?” “你错了,我不是担心他会杀你,而是担心其他人会杀了你。”萧景田凝重道,“你虽然言语轻狂了些,但你罪不至死,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枉死在宗人府。” “二哥的救命之恩,我记着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会好好报答二哥的。”萧云成抱拳道,“二哥,后会有期,保重!”说完,扬鞭疾驰而去。 待萧景田回到船上,麦穗见他脸上并无异样,知道自己多虑了,才随意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走得那么急?” “没什么,我认错人了。”萧景田若无其事道,“我瞧着刚才那个人像是一个故人,追上去以后才发现,是我看错了。” “原来是这样。”麦穗这才放了心,她看了看脚下沉甸甸的包袱,想了想,又道,“有件事情我觉得我得告诉你,就是快散集的时候,不是有个人一下子买了咱们五十包海鲜吗?我刚刚知道,那个人是吴三郎的手下,我也不知道此事是吴三郎有意的还是无心,但我还是觉得我得跟你说一声。” “若真的是那个小子特意让人来买的,那咱们就应该要一百两银子!”萧景田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不以为然道,“你说,是不是?” “为什么?”麦穗不解。 他这个态度是不是表示他不在乎吴三郎是有意还是无心的? “自己想。”萧景田笑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去接替小六子摇橹。 时值后晌。 海风习习,凉意袭人。 麦穗裹着被子坐在船舱里,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萧景田让他想什么,但萧景田对此事并不在意,倒是真的,他是相信她的。 想到这里,麦穗心里一阵轻松。 算了,不想了。 还是想想这生意以后怎么做吧! 下个月就过年了,千崖岛下个集是赶不成了,得下下个月才行,她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多找几种干海货搭配在一起卖,这样别人没有的她有,在价钱上也能占优势。 麦穗在千崖岛上卖了一船海鲜的消息,风一样地传遍了整个鱼嘴村。 吴三郎回家后,越想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心存疑虑地打开茶叶包,当下吃了一惊,茶叶包里除了茶叶,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竟然全是银票,细数下来,竟然有一万多两。 他虽然自小衣食无忧,却到底是农家子弟,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额头上顿时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是吓的。 “三郎,午饭想吃点什么,娘给你做。”许氏笑盈盈地走进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她儿子如今做了大官,不比以前,怠慢不得,如今她在麦家哇村可是最有脸的人了, 这说媒提亲的,两三天就得换一批,走在大街上,老远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套近乎,日子甭提多美了, 这不,昨天就连龙霸天也托人来下了帖子,请她去家里赏梅花呢! 龙家的梅林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 儿子这么有出息,当娘的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哼哼,幸好当年儿子没有跟麦家那个麦穗走了,要不然,哪有今天的大好前程。 想起麦家的那个麦穗,许氏就恨得牙痒痒。 “娘,我午饭不在家里吃了,我要去镇上找我姐夫。”吴三郎自然不知道许氏心里的弯弯绕绕,擦了擦额头的汗,把两包茶叶塞到包袱里,匆匆出了门。 一更。 第163章 恭敬不如从命 “哎,你这孩子,有什么要紧事,吃了饭再走啊!”许氏在背后大声喊道。 马车很快扬尘不见了。 “他婶子,三郎回来了啊!”邻居探头问道。 吴家三郎如今可是齐州知府哪! 听说还是个五品官! 乖乖,活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五品官是啥样,如今终于见到活的了,而且这个活的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达的。 “是啊,你也知道三郎,如今跟以前不一样了,当了官,身上的担子也重了,这不,刚回来就又走了。”许氏脸上拧成了一朵花,捏着帕子道,“等三郎回来,我让他去看你哈!”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我哪能让他来看我。”邻居忙摆手道,“如今三郎可是大人,哪有大人看小人的,使不得,使不得。” 许氏很满意邻居的反应,满脸得意地笑。 “许家婶子,啥事这么高兴,三郎回来了啊!”李氏挽着麦花的手从吴家门前路过,上前笑盈盈地问道,“听说三郎如今当了大官了,真是可喜可贺,我呀,一早就发现这孩子有出息,还真是这样的,你呀,就等着享福吧!” 许氏嘴角动了动,没搭理这殷勤的娘俩,转身进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最讨厌麦家的人了,她还有脸在这里瞎得得。 李氏母女吃了闭门羹,顿觉尴尬。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当了个知府吗?”麦花愤愤道,“等我家青山考中当了官,我就让他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吴三郎。” 总有一天,她会让吴家看看,不是只有他家才可以出大官的。 真是狗眼看人低。 吴三郎着急忙慌地去了徐家。 哪知徐大公子不在,说是去了铺子那边,吴素素见自家兄弟来了,很是高兴,忙吩咐人端茶倒水地招待她这个当了大官的兄弟。 “三郎,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吴素素笑盈盈地拉着他的手笑道,“我昨天还跟你姐夫说,回娘家看看你,给你送些你爱吃的松子和杏仁带上,齐州那边虽然好,却没有咱们禹州这边的坚果多。” 自从吴三郎当了知府的任命一传来,徐家上下对她的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原本觉得她婚后一直膝下无子,动不动就言语敲打几下,说什么徐家不能无后,得物色个良妾入门,给徐家延绵子嗣,经常气得吃不好,睡不宁。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纳妾的事情。 别忘了,如今她可是知府的姐姐,得罪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姐姐,你别忙活了,我有要事找姐夫。”吴三郎心里有事,哪里顾上跟姐姐闲扯,他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番,望了望窗外,又道,“烦请姐姐派个人去请请姐夫吧,我真的有要事要找姐夫商量。” 吴素素见兄弟神色很是严肃,知道他真的是有急事,便匆匆忙忙派了人去铺子找徐大公子回来。 不多时,徐大公子很快回了家,见妻弟亲自到访,忙把他请进了书房。 “姐夫,那个成宗主到底是什么来历,他这是要干什么?”吴三郎把茶叶里的银票给他看,疑惑道,“不过是借个道而已,怎么会给我如此厚礼?” “嗨,区区万两银子就把你吓住了?”徐大公子见了银子,心里也很是咯噔了一下,脸上却挂着笑意,说道,“成宗主这个人向来财大气粗,出手也阔卓,而且最不喜欠别人人情,他既有求于你,你若是有心相帮,你就拿着便是。” “可是我怎么觉得此事很是蹊跷。”吴三郎见徐大公子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却并不坦然,“按说他救我一命,就凭着这救命的情分,我也应该帮他一把,实在不用对我下这么大的厚礼的。” 上个月,他在赴任的路上,遇到劫匪,被抢了钱财不说,还差点要了他性命,幸好成宗主骑马路过,救了他,就凭这救命的情谊,他也会对成宗主另眼相看的。 “你呀你,虽然做了官,可还是书生意气。”徐大公子笑道,“这世上最实在,最靠谱的情谊,无非是钱权二字,你有权,他有钱,以钱报权,才是生意人最最信奉的原则,救命之恩算什么,银票才是最实在的。” “真的是这样吗?”吴三郎有些不相信,他虽然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但他却不是个傻子,直觉告诉他,这个成宗主绝对不像是姐夫说得那么简单。 “那是当然,难道姐夫还能骗你吗?”徐大公子笑笑,拍拍吴三郎的肩膀,“走,姐夫带你去龙叔的梅林赏梅去,听说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好,你如今虽然在齐州任职,但多认识一些当地的权贵乡绅,于你也是有益的。” 吴三郎见徐大公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当是自己出入官场,还有些不习惯这些利益来往罢了,便欣然应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听姐夫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家门。 刚要上车,便见一匹快骑匆匆奔到面前。 有侍卫打扮的人麻利地跳下马背禀报道:“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暗礁岛那边突然出现了十几艘海蛮子的船,在海上肆意围截渔船,有的海蛮子还趁机上岸抢劫,请大人速速回府商量应对之策。” 两人大吃一惊。 这些人怎么如此猖狂? 难道他们不知道溧阳郡主还在总兵府吗? “快,速去总兵府请求支援,我马上回齐州府去。”吴三郎率先反应过来,匆忙跳上马车告辞而去。 麦穗原以为这些干海货能有两倍的利润就很好了,不成想却卖了五倍的价钱,原先的六两银子一天之内变成了三十两,她总有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麦穗乐得一整天也没合上嘴。 无论在哪个时空,银子果然是好东西。 等下次,她一定多备些货去千崖岛卖,等手头上的银子多了,她就开个铺子,专门做干海货生意,到时候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赚起来,日子甭提多美了。 “怎么,三十两银子就高兴成这样了?”萧景田见他的小娘子自从回家,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打趣道,“若是日后再赚它个万儿八千两的,那岂不是得高兴得睡不着觉?说说看,赚了钱,想干什么?” 二更。 第164章 他眼里的小女人 “我要开个铺子,自己当老板,然后把铺子开到京城去,让咱们这里的干海货走出禹州,让京城的人也知道咱们这里海货的名气。”麦穗认真道,“我说得是真的,昨天在集上,我比较了一下其他摊位上的小干鱼,发现咱们这里的小干鱼比其他地方的,味道要鲜美得多,而且还没有那么浓的鱼腥味,可见咱们这里的小鱼是最适合晒小干鱼的了。” 以前还送了那么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干鱼给牧场。 真是暴殄天物。 萧景田哈哈大笑。 看不出这个小女人的心还真大,还想去京城开铺子,哈哈 “怎么?你不相信我啊?”麦穗见萧景田笑得欢,娇嗔地捶打着她,“明明是刚才你问我的嘛,我如实说了,你却要取笑我,不跟你说了。” “我哪里是取笑你,只是你去京城开铺子,得先给我办件大事才行。”萧景田捉过她的手,顺势把她推倒在炕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耳语道,“你得先给我生个孩子才行。” “孩子自然是要生的。”麦穗见他这样说,腾地红了脸,不好意思说道,“只是这事得顺其自然,强求不得,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是我说了算,是吧?”萧景田低头吻了吻她,伸手去解她的衣衫,呼吸渐重,“多做几次,自然就有了。” 天还没有黑。 孟氏和萧芸娘的说话声依稀从院子里传来。 若是她们闯进来,或者是被人听见,那该多难为情。 “现在不要。”麦穗耳红面赤地推着他,娇羞道,“一会儿娘该过来喊咱们吃饭了,等晚上……” 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毕竟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不用理她们,咱们就直接说是睡下了。”萧景田迫不及待地探进她的衣襟里,着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呼吸沉重道,“不要怕,咱们是夫妻,没人管咱们的。” 屋里光线很是昏暗朦胧,怀里的女人娇软无力,柔情似水,他实在是等不到晚上了,恨不得把这个小女人生吞活剥下肚才过瘾。 她被他嵌固在,动弹不得,只得柔顺地闭上眼睛,羞涩地迎合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撞击,任他在她身上紧锣密鼓地攻城略地,为所欲为……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待他结束后,麦穗像散了骨架般,动也不想动,奇怪她明明是被动接受者,却比努力耕耘的人还累,她望着黑黝黝地屋顶,心里叹道,原来这也是个体力活哪! 萧景田见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失笑道:“要不下次咱俩换换,你在上面?” “无耻!”麦穗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他说的画面,腾地红了脸,羞愧难当扯过被子蒙住头,萧大叔好污! “要不要再无耻一次?”萧景田一把被子,又把人结结实实地,眸光愈加深邃,哑声道,“我又想要你了,怎么办?” “少来!”麦穗抗拒道。 “三哥三嫂,吃饭了。”萧芸娘在门外梆梆地敲着门。 “快起来!”麦穗慌忙从他挣脱出来,迅速起身穿衣,天哪,若是小姑子闯进来,她真的没法见人了。 萧景田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只是笑,他倒是不急,慢腾腾地穿好衣裳,还出门打了水。 两人稍稍梳洗了一下,去正房吃饭。 没想到沈氏和乔氏也在。 她们来的时候,见南房房门紧闭,又没有点灯,只当是两人赶集累了,也没在意,如今见老三媳妇娇软无力的样子,心里便猜到了几分,目光在她平坦的腹部上落了落,想说什么,却碍于萧景田在,硬是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待萧景田吃完饭,放下筷子跟萧宗海出了门。 妯娌俩这才交换了一下眼色。 乔氏清清嗓子开口道:“他三婶,听说你在千崖岛集上卖海货卖得不错,我们就是来问问你,你那些虾皮虾酱是从哪里收来的,下次,我们也过去试试。” “是从南山头那边收来的。”麦穗如实道,“那个村子的人,家家户户都晒虾皮,腌制虾酱,所以价格也很便宜。”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氏纳闷道。 这个妯娌也没怎么出门啊! “就是上次陪娘去南山头吃喜面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村里的人都在晒虾皮,我才知道的。”麦穗说道,“加上前些日子我晒了些小鱼,我就搭配起来,去集上卖的。” “这么好的事情,也不知道跟我们打声招呼。”乔氏撇嘴道,“若是咱们三家一起做,我们也能赚点。” “就是啊他三婶,咱们虽然分了家,却终究还是一家人哪。”沈氏也不悦道,“听说你只问过表姐,难道在你心目中,表姐比我们还要亲吗?” “大嫂二嫂,不是这样的。”麦穗见她们这么说,顿感无语,皱眉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了,实在不敢大肆张扬着让你们也去卖,如今这是赚了,若是赔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不过是赚多赚少的事情,哪能赔了。”乔氏撇嘴道,“如今我跟大嫂也打算卖这些干海货,你不会恼我们抢你的生意吧?” “怎么会呢!”麦穗笑笑,“大嫂二嫂若是有意一起做着这生意,那就尽管做好了,只是下个千崖岛大集刚好是过年,怕是赶不成了,要卖,也得等到正月底才行。”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乔氏不冷不热地说道,“如今你二哥不在铺子里做了,又回了村里出海,这一年到头的,也赚不了几个钱,石头还要念书,家里的花销还真是大啊!” 麦穗只是笑。 她家开销大不大,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孟氏听着,没吱声,只是讪讪地笑。 夜里,街上突然锣鼓声四起。 夹杂着纷杂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萧景田睡觉向来警醒,迅速起身穿衣,对着睡眼朦胧的麦穗说道:“不要怕,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正房迅速地点上了灯。 萧宗海也披衣走了出来,打着哈欠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萧景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刚出门,就见庄栓老汉颤颤地跑过来,脸色苍白道,“景田,衙门里来人说,那些海蛮子比以前更加猖狂了,这次不光是海上的渔船遭殃,连海边的村子也不放过,让咱们速速撤到镇上去,你看如何是好?” “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撤吧!”萧景田边说边往回走。 “真的撤啊?”庄栓原本觉得此事是衙门小题大做,如今见萧景田毫不犹豫的样子,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忙上前问道,“景田,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难道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以前海蛮子不过是在海上抢个船啥的,再怎么闹腾也没闹到岸边来,如今愈发严重了? “这次跟上次不同,撤吧!”萧景田沉思片刻道,“告诉家里人,不要慌,咱们会很快回来的。” “景田景田,咱们真的要撤到镇上去吗?”萧福田和萧贵田,连同姜木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问。 “衙门里既然要撤,那咱们撤就好了。”萧景田淡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衙门里这么做,也是在保护大家。” “可是咱们这样不战而逃,万一他们上岸后,烧了咱们的房子怎么办?”姜木鱼沮丧道,他家还要办喜事娶媳妇呢! “他们若是要烧房子,你就是在也挡不住,不是吗?”萧景田反问道。 三更。 第165章 原来你是为了她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就是不甘心啊!”姜木鱼挠挠头,又问萧景田,“景田,如果咱们就这么撤了,村子房子都被他们烧了,你甘心吗?” “反正我不甘心,再说了,总兵府那么多船,难道都是吃素的吗,不行的,咱们鱼嘴村的男人们上就是了。”萧贵田这个时候倒有了几分傲骨,咬牙切齿道,“大不了,咱们跟那些海蛮子拼了,看看到底是他们骨头硬,还是咱们鱼嘴村的男人骨头硬。” 萧福田也点头道是。 要是房子烧了,那他们去哪里住? “若想击败海蛮子,靠得并不是蛮力。”萧景田不容置疑道,“你们先不要慌,听我说,咱们先把村里的老少妇孺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有亲戚的投靠亲戚,没亲戚就等着官府安置,跟房子相比,还是性命最重要,大家不要犹豫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想象得那么糟!” 几人见萧景田也这么说了,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着急忙慌地回家收拾行李。 “娘,您说海蛮子真的会上岸吗?”萧芸娘心有余悸地问道。 “谁知道呢,不说了,赶紧收拾收拾走了就是。”孟氏心里也是慌慌地,忍不住地掉了泪,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日子过着过着,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你看看你,多大点事啊!”萧宗海见孟氏掉泪,黑着脸道,“是沿海村子都往镇上撤,又不是你一个人,你这是哭给谁看呢!” 孟氏擦了擦泪,不敢再出声。 “带上几件换洗的衣裳就行了,银子不要带太多,找个安全的地方放起来就行。”萧景田见麦穗来来回回地收拾行李,笑着安慰道,“不要弄得跟逃荒似的,咱们很快就回来了。” “景田,这次海蛮子作乱,是不是上次溧阳郡主下手太狠的缘故?”麦穗担忧道,“否则,那些海蛮子怎么会如此凶残,连老百姓也不放过?” “这事我也不好说,也许是吧!”萧景田伸手揽过她,低声道,“我知道你希望我陪你们身边,一起度过这段日子,可是穗儿,这事我不能冷眼旁观,我得跟总兵府的将士们一起平息这场乱子,你得支持我。” “我不支持你。”麦穗仰脸看着他,眼里突然有了泪,“世上哪有妻子支持丈夫出去冒险的,再说,你也不是朝廷的人,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景田你不要去,我放心不下。” 若萧景田是朝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能拦着他。 可如今他只是一介渔民,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责任的。 “穗儿,我知道你向来通情达理的。”萧景田认真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秦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溧阳郡主涉险而不管不顾,你相信我,我于她,也就是这么个缘由在。” “原来你是为了她。”麦穗心里一沉,擦干眼泪道,“反正我拦也拦不住你,随你去吧!” “我是为了秦王爷,仅此而已。”萧景田解释道,“再说这片海路我熟悉,我去帮忙,大家也能早点回家。” “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麦穗赌气道。 萧景田不说话,只是笑。 他知道他的小娘子最终会理解他的。 街上又传来阵阵锣鼓声。 还有不时响起的脚步声,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说话声。 整个鱼嘴村全然是一派鸡飞狗跳。 “四叔四婶,好了没有,我送你们去镇上。”牛五急匆匆地走进来,大呼小叫道,“里长说了,衙门里总共来了五辆马车,让老人孩子先走,其他人自己想办法往镇上撤,刚好龙叔的马车在我这里,咱们一起去。” “去吧!”萧景田把包袱递给麦穗,揉了揉她的头发,贝,你一个劲地盯着看什么看啊!” “嘿嘿,哪有哪有。”黄大柱挠挠头,腾地红了脸。 牛五听了,脸色一沉,扬起鞭子在半空响了一记。 马受了惊,猛然向前疾驰而去。 马车上的人没有准备,摔得七歪八扭的。 乔氏干脆撞在对面大伯子的怀里,鼻对鼻,口对口,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气得沈氏用力掐了那个占了弟媳便宜的大伯子一下,萧福田不敢呼痛,只是低头不语。 萧贵田虽然尴尬,却也低头不语,装没看见。 麦穗和萧芸娘不约而同地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窗外,窗外北风萧萧,人声鼎沸。 “牛五,你慢点,赶这么快干嘛?”萧宗海一头撞在车壁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拍着车厢板子埋怨道,“你是要摔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牛五自知失态,忙赶紧勒住缰绳。 马车这才平稳下来。 镇上也是一片杂乱。 好多人竟然为了争夺帐篷打了起来,吵吵闹闹地很是让人心烦。 虽然不时有衙役来回穿梭着维持秩序,场面还是异常混乱。 一家人坐在马车上,顿觉四下里毫无立足之处。 “二姑姑,你们怎么才来啊,快到这里来,咱们挤挤!”小孟氏站在一顶帐篷前朝他们招手,他们一家来得早了些,独自占了一顶帐篷。 一更。 第166章 逃难 狗子常年在外做泥瓦匠,人缘很是不错。 很快有熟人寻过来。 把他们一家接了过去。 萧家这一大家子才算有了顶帐篷。 麦穗原本想出去寻一寻她娘吴氏,一打听才知道山梁村的人并没有搬过来,心里才一阵释然,沈氏和乔氏的娘家人倒是也撤到了镇上,只是跟鱼嘴村的人不在一处,据说是被安顿在县衙后面的大桥上,加上外面黑漆漆地,两人也就没有出去找寻。 萧菱儿和萧石头到底是孩子,虽然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爹娘都在身边,心里也不是那么害怕,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这天气也是真是怪了,好端端地怎么还起风了。”萧贵田缩着脖子道,“早知道这么冷,就多带条棉被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抱怨,要不是你,咱们也不至于挤在这顶破帐篷里挨冻。”乔氏冷笑道, “要是咱们还住着镇上那房子里,至于这样吗?” 萧贵田闷闷地不好意思再出声。 “过去的事情还提了干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萧宗海见两口子还有心思拌嘴,气不打一处来,“有本事自个找个住处,休得开口就埋怨这个,埋怨那个。” 乔氏讪讪地闭了嘴。 “也不知道景田什么时候过来。”孟氏嘟囔道,“看看船也就算了,这孩子是干嘛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帐篷里独独少了萧景田,但想到萧景田也算是能人,实在用不着他们操心。 下半夜的时候,听见帐篷外不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依稀听见有人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那些海蛮子竟然上岸了。” “赶紧给我上,务必要保护郡主的安全。” “是!” …… 麦穗听得心惊肉跳。 还真的打起来了啊! 也不知道萧景田现在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衙门在空地上支了几口大锅,熬粥给众人喝。 粥太稀,根本就吃不饱。 镇上的店铺也都没有开门,说是担心撤过来的百姓哄抢,才纷纷下了木板,关门大吉。 麦穗捏了捏袖子里的银子,自嘲道,现在还真是有钱也花不出的感觉。 沿海撤过来十几个村庄全被安顿在镇子上,消息也随之被封锁了,整整半天,再也没有得到海上的半点消息,众人除了叹气就是叹气,有个别心宽的,聚在一起下棋。 到晌午的时候,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萧家的帐篷前。 “姨妈,表哥表嫂,你们是宁愿在这里住帐篷,也不愿意去我那里吗?”苏三姑娘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众人,埋怨道:“我娘连夜去了禹州城,我才知道咱们这里的村子都撤到了镇上,正好你们都去我那里住几天,避避风头再说。” “说不定很快就回家了,就不过去麻烦你们了。”萧宗海蹲着地上划着圈圈道,“大家都在这里等消息,横竖就我们怕死吗?我们不去。” 萧宗海这样说,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地站在那里。 其实,去禹州城住几天也是不错的。 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沈氏和乔氏不约而同地想。 麦穗抱膝坐在帐篷里,动也没动,反正她不去。 “姨父,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事情,而是这里人这么多,又是住在帐篷里,两个孩子还小,你们不如去我那里住几天,等此事过去,再回来便是。”苏三姑娘嫌弃地看了看黑漆漆的帐篷,劝道,“再说上次的事情,要不是景田帮忙,我家袁庭还不知道是凶是吉,如今你们有了难处,我岂能袖手旁观,若是我空手回去,袁庭肯定会亲自过来接你们的,难道您让他也来跑一趟吗?” “爷爷,咱们去禹州城住几天吧!”萧石头怯生生地拽着萧宗海的衣角道,“石头好冷啊!” “不用袁庭来了,我听说他受了些伤,还没有好利索,不能舟车劳顿。”萧宗海见小孙子想去,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立刻改变了主意,大手一挥,“那就走吧,大家都上车。” “爹,我就不去了。”麦穗起身道,“我去我娘那里住几天就好。” “也好。”萧宗海点点头,沉思片刻,对孟氏道,“这样,你带着他们去三姑娘那里住几天,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等景田的消息。” “这怎么行啊,要走一起走。”孟氏不肯,一家人分了好几处,哪能不让人担心。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如此啰嗦。”萧宗海脸一沉,不悦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凡事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真是受够你了。” “那就走吧!”孟氏被抢白了一顿,当即红了眼圈,包袱也不拿,直接上了马车。 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也纷纷拿了包袱上了马车。 “媳妇,你见到景田,务必留住他,不要再让他乱跑了。”临走,孟氏掀开车帘叮嘱道,“若是这里不能呆了,就去禹州城找我们。” “娘,您放心的,我会的。”麦穗应道。 海面上,船只云集。 不时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溧阳郡主率领船队把来势汹汹的海蛮子堵在了千崖岛附近,双方很快交上了手。 “二哥,谢谢你来帮我。”秦溧阳心花怒放地看着站在身边的萧景田,顿觉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原本他就应该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来找他。 并不是她放弃他了,而是她知道他最烦被人缠,才以退为进,默默地等着他回心转意。 甚至有一次,他在海上捕鱼的时候,她就站在他不远处的船上望着他。 她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感动他。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萧景田淡淡道,“若是海路不宁,做渔民的,就不能出海捕鱼,是事关的大事,我自然不能袖手傍观。” 海风急急掠过,刮得两人衣角翻飞。 寒意袭人。 “不管是为了谁,此番能再跟二哥并肩作战,小妹深感荣幸。”秦溧阳忙取出一件斗篷,很是随意地给萧景田披在身上,又指着正在激战中的兵勇将士们,柔声道,“将士们并不习惯海上作战,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们诱到岸边,逐一歼灭,二哥觉得如何?”二更! 第167章 旧情复燃? “不可,若是把他们诱上岸,岂不是放虎归山?”萧景田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激战中的战船,沉声道,“别忘了这些海蛮子当中有好多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如果上了岸,你未必能打赢他们。” “那怎么办?”秦溧阳疑惑道,“上次小妹就是用这个计谋打败他们的啊!” 这时,雨点般的乱箭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这边嗖嗖飞过。 慌得站在船头的侍卫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剑,护住溧阳郡主所在的战船,可还是有好几支箭射在了两人脚下的甲板上。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卷土重来了,不是吗?”萧景田面不改色地弯腰捡起脚下的箭羽,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缓缓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里的海蛮子跟铜州那边的楚军是不一样的。” “那二哥说咱们应该怎么办?”秦溧阳挥剑替萧景田挡住一支飞来的冷箭,问道,“只防而不攻,吃亏的可是咱们。” 秦溧阳丝毫不怀疑萧景田指挥作战的能力。 只是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对那些海蛮子要屡屡相让? “你先派五百精兵撤到鱼嘴村的浅湾处埋伏起来,然后再把他们引到千崖岛码头处,击鼓攻之,他们定会逃往鱼嘴村方向,到时候咱们前后夹击,就把他们困在浅湾处即可。”萧景田神色淡然道,“只要他们上不了岸,迟早会妥协的。” “这些刁民三番五次地骚扰海路,弄得人心惶惶,就应该把他们全都歼灭掉,以泄我心头之恨。”秦溧阳咬牙切齿道,“二哥围他们,是想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这些人说到底只是当地吃不饱饭的老百姓,你何苦要置他们于死地。”萧景田坦然道,“我说了,这些海蛮子跟当年楚军不一样。” “好,那我就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就再给他们这次机会。”秦溧阳用力把手里的长剑掷到地上,唤过侍卫,照萧景田的意思吩咐下去,又冲萧景田莞尔笑道,“走,咱们去船舱坐,我请二哥喝茶。” 见萧景田站着不动,秦溧阳跺跺脚,撒娇道:“二哥既是来帮我打仗的,干嘛弄得这么生分,我又不能吃了你,以前你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自然不是。”萧景田勉强一笑,弯腰进了船舱。 秦溧阳笑笑,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孟氏他们走后不久,麦穗还没有来得及动身,吴氏便风尘仆仆地寻到了帐篷前,见了麦穗,眼泪汪汪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宁愿住帐篷,也不肯去娘那里,你是拿娘当外人吗?” 要不是麦花一家连夜去了庄青山家避难,她都不知道沿海一带出了这样的祸事。 想到她的女儿在这里忍饥挨饿,她的心都碎了。 “娘,看您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拿您当外人,是当时事情紧急,全村人都撤到这里来,我只好跟着先过来了,这不,刚想收拾收拾去找您呢!”麦穗指着收拾好的包袱道,“这次,我可是要好好去您这里住几天,您赶都赶不走的。” “娘怎么会赶你,娘高兴着呢!”女儿一番话,说得当娘的很受用,吴氏擦擦眼泪,这才注意到帐篷里只有麦穗一个人,忙问道,“你公公婆婆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姑爷哪里去了?” “我婆婆跟哥嫂小姑子去了禹州城,我公公出去跟村里人聊天了。”麦穗笑着答道,“景田说是去帮着总兵府对付那些海蛮子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啊,姑爷跟着总兵府去海上了?”吴氏大惊,责备道,“你怎么不拦着他,就让他去了呢,打仗多危险呢,还是跟海蛮子打?你呀你呀,万一姑爷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怎么打仗这样的事情还能找上自家姑爷呢? “娘,我怎么能拦得住他啊!”麦穗垂眸道,“既然拦不住,拦了干嘛!” 吴氏只是叹气。 麦穗出了帐篷,去人群里找到萧宗海,跟他道了别,便跟着吴氏去了山梁村。 山梁村虽然没有被波及到这场海战当中,却也如临大敌,比平日里警惕了许多,还在村口安排了人放风,甚至各个路口也有人在盯着,以防万一。 村里人也完全失去了干活的兴趣。 反而三三两两地站在村头讨论着这场海战,比过年还要热闹。 “哎呀,你们不知道,这次领着打仗的可是位女将军,听说这个女将军,来头可不小,是什么王爷的女儿。” “啧啧,王爷的女儿,那不就是公主吗?公主不都是娇滴滴地养在闺房里等着出嫁嘛,怎么也弄棍舞枪地来咱们这里呢?” “谁说不是呢!” “嗨,你们都不知道,听说这公主来咱们禹州城是找寻心上人来了。” “哇,真的假的,那公主心上人是谁?” 村里人最喜欢聊这种桃色八卦,纷纷凑上前问道:“快说,她那心上人是谁?” “不知道。”爆料的人双手一摊,耸耸肩道,“人家公主的私事,岂能让咱们知道?” 众人翻翻白眼,如鸟散去。 最不喜欢这种说到半截就说不知道的八卦了,这不是明摆着吊人胃口嘛 麦穗听着这些八卦,心里很是不爽。 如此说来,这些日子萧景田肯定是跟那个溧阳郡主在一起了。 他们以前在铜州相处过,算是故交,又有秦王爷的关系在,想必这次联手,一定会很默契吧…… 街上的人见吴氏领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回来,纷纷涌上前问这闺女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有婆家了没有。 麦穗虽然不怕生人,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问这问那的,索性低头不语,所有的问题都交给她娘来回答。 吴氏满面春风地向众人解释说这是她的女儿,婆家是鱼嘴村的,正好碰到这场祸事,撤到了镇子上云云。 “鱼嘴村的啊,是不是那些海蛮子已经把你们村占了?” “烧你们房了没?” “那些海蛮子跟咱们长得一样吗?听说他们的眼睛都绿的!” “你们说,要是海蛮子窜到咱们村这边,那咱们岂不是也不敢出门了?” “你这人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过干嘛,反正咱们村有驻军,你怕什么?巡抚大人下令,沿海封锁四十里,并不是说四十里以外的村庄就不管了,而是为了防止海蛮子冲上岸四下逃窜着祸害老百姓,所以才留出了四十里的缓冲带而已,像咱们在缓冲带边缘的村庄,自然得有驻军把守了。” “驻军?啥是驻军?” “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只听说是从齐州那边调过来的,反正你们该干活干活,该睡觉睡觉,这次战乱是不会牵扯到咱们村的。” …… 麦穗心里这才顿悟。 看来溧阳郡主行事还是很稳妥的,只是不知道萧景田跟她朝夕相处这几天,会发生什么事情,郡主毕竟是郡主,又是才貌双全,万一萧景田对她旧情复燃怎么办? 算了,不想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麦穗安慰自己。 回了家,吴氏给麦穗收拾好房间,让她好好睡一觉,自己则一头扎进了灶房,给女儿做饭。 麦穗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闻着灶房里传来的香味,心里一阵温暖,还是有娘好啊! 在这个异世,她幸好还有个娘,贴心贴肺地对她好。 有娘足矣!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突然有女子的声音尖锐地传来:“我说弟妹,我来找你好几趟你都不在家,你这是去哪里啊!”三更!亲们,求收藏求留言,果果努力码字,争取再多更些。 第168章 见过吴大人 “姐姐,我刚刚去镇上接了我闺女过来。”吴氏从烟熏火燎的灶房里迎出来,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她的大姑子林氏。 林氏人长得小巧,说起话来,嗓门却很尖锐,不知道还以为她在跟谁吵架。 “嗨,村里不是来了驻军嘛,里长说了,让我找几个女人去给驻军做饭,我呀,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林氏唾沫纷飞道,“本来我也是应该去的,可是我家里不是来客人了嘛,你知道我亲家来了,我得在家陪着他们一家三口不是?” 因庄青山开了私学,如今她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女人了,连驻军这样的大事,里长也得找她帮忙,她觉得很是风光。 “姐姐,可是如今我闺女也来了,要去,我得晚点去。”吴氏见大姑子这样说,到底是不好拒绝,笑着问道,“是一天三顿饭都要去做吗?” “早上不用,他们自己做,就是中午和晚上两顿。”林氏甩着帕子道,“你放心,人家不是白白用让你去做饭,是管一顿饭的,我这也是为了让你好不是?其他人想去,我还不让呢!” “行,我去就是了,那我啥时候去?”吴氏忙问道。 “晌午我找了二毛媳妇和四丑婆媳三个,你就晚上去吧,申时中去里长家,让他带你去就行。”林氏掐着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弯腰拿起晾晒在墙根的磨刀石,说道,“那啥,我家刀不快了,正好拿回去磨磨刀,回头还你。” “姐姐拿去用就是了。”吴氏皱眉道,“我不急着用。” 林氏过来拿东西,向来是有借无还的。 说到底,她心里是忌惮自己不是林家人吧? “你拿什么拿,你自己家没有吗?”林二宝一步蹿进来,把林氏手里的磨刀石夺下来,气急败坏道,“你个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整天没羞没臊地回娘家拿东西,也不嫌丢人,滚,你给我滚,不要再回来了。” “这是我家的东西,关你什么事?”林氏气得差点跳起来,硬是从林二宝手里夺过磨刀石,指着林二宝的鼻子骂道,“你个为老不尊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你在,我家里的东西都让你败光了,你怎么不去死?” “好啊,你敢赌咒你二叔死,你个不孝子孙。”林二宝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脸地朝林氏打去,骂道,“你给我滚,我们林家没有你这样的闺女,你去死吧!” “二叔,二叔,不要打了。”吴氏忙上前拦住林二宝,劝道,“姐姐只是拿去用用而已,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就是邻居之间,相互取取借借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咱们还是一家人。” “哼,你不要拦我,谁不知道这闺女早就黑了心肝了,上次她从你这里搬走的大瓦缸,还了没?早就让她装了粮食了,你这媳妇就是太软弱了。”林二宝恨铁不成钢道,“再这样下去,你这家啥都没有了,等大有回来,喝西北风吗?” 趁两人说着话,林氏趁机跑了。 她娘家这两个叔叔都是疯子,她不敢招惹。 “二叔,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还能回来吗?”吴氏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身进了屋,对她而言,那个林大有只是个名字而已。 “他肯定会回来的,他得回来给我养老送终。”林二宝愤愤说着,扔下棍子,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麦穗在炕上听了,愈发觉得她娘吴氏真的不容易。 若是自己有钱,有很多很多钱,就能让吴氏过上好日子。 只是现在时逢战乱,连海都出不了,千崖岛也去不了,就是她有心再去收虾皮虾酱什么,也只是囤货,不能去千崖岛换现钱,得想个长远的法子才行。 吴氏家里的日子比不得萧家。 因为闺女来了,她拿出了家里最好的吃食,高粱面面条,青菜汤,还有两个熟鸡蛋。 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地把面条往麦穗碗里扒拉,自己只是舀了一些汤汤水水在碗里吃。 “娘,您这样,我能吃下去吗?”麦穗把碗里的面条倒进吴氏碗里,面无表情道,“要是您不吃,我也不吃了,我连住都不住了。” “好好好,娘吃还不行嘛!”吴氏见麦穗满脸不高兴,忙解释道,“不是娘小气,而是娘觉得一会儿要去给驻军做饭,娘在那里多吃点就是了。” “中午是中午的,晚上是晚上的,您也太会算计了。”麦穗无奈地笑笑,又道,“一会儿我跟您一起去,顺便出去打听一下海上怎么样了!” “也好。”吴氏翻箱倒柜地从箱底找出块布头递给麦穗,“山上风大,把这个围上,若是吹坏了身上,就不值了。” 山梁村的驻军在村子的后山上。 视野宽阔,居高临下,位置绝佳。 山路崎岖,里长两口子领着吴氏母女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里长娘子很健谈,一路上拉着吴氏聊天,说驻军的厨子是她远房表哥,夜里得了风寒,怕传染给将士们,所以才找村里的女人过来帮着做两天饭,她中午也来了,说他们中午吃馒头咸菜,晚上喝粥。 麦穗怎么听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算厨子得了风寒,那其他人就不会做饭了吗? 营地上没有想象中的如临大敌,只有几十个衙役手里拿着长矛,木头桩子般分散在山坡上,三五顶帐篷,两口大铁锅,萧条地立在夜风里,风一吹,帐篷和锅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晚饭的确简单。 只熬了两锅白米粥。 有衙役去谷底采了些野菜说是马齿苋,焯水后,撒了盐就饭吃。 麦穗一直以为营地的伙食要好一些,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他们其实挺不容易的。 吴氏烧火。 麦穗则坐在一边的树桩上给她递柴火。 日头还没有落山,余辉把天边的云彩染得很是绚烂,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山间萦绕着淡淡的雾,远处的山峦在视野里渐渐模糊起来,偶尔有几只低飞的鸟从身边掠过。 “穗儿,你来了。”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轻轻地唤道。 “三郎!”吴氏见来人很是惊喜,猛然想起他此时已经当了大官,忙起身改口道,“大人。” “婶娘无需多礼。”吴三郎忙搀住她,“这里不是衙门,婶娘喊我三郎就行。” “穗儿,还不赶紧见过吴大人。”吴氏见麦穗置若罔闻的样子,忙拽了她一把。 麦穗只得上前屈膝行礼,从善如流地喊道:“吴大人。” 第169章 孤男寡女 “穗儿,好久不见。”吴三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好。”麦穗淡淡道。 坦白说,她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 既然已经嫁人了,前男友什么的,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穗儿,咱们借一步说话。”吴三郎见她神色淡淡,展颜笑笑,指着远处的小山坡,说道,“我去那里等你。”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麦穗不冷不热道。 有什么事情值得弄得如此神秘! 吴三郎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地朝小山坡走去。 “去吧。”吴氏点点头。 虽然闺女已经成亲,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好。 但两人毕竟是从小的玩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在营地,单独在一起说几句话不打紧。 麦穗只得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山风萧萧。 麦穗觉得有些冷,裹了裹包在头上的头巾,问道:“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 “穗儿,我京城见到林伯父了。”吴三郎见麦穗对他冷冷淡淡的样子,索性开门见山道,“就是山梁村的林大有,我见到他了。” “什么?你见到林大有了?”果然,麦穗大吃一惊,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在京城开了家杂货铺,也已经娶妻生子。”吴三郎很满意麦穗的态度,皱眉道,“只是他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变成了钱员外的上门女婿了。” 顿了顿,吴三郎又道:“后来,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他的事情,说他八年前赴京赶考,并没有考中,晕倒在一家员外门口,被这家员外所救,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再后来老员外去世,他就继承了老员外的杂货铺,自己当了老板,膝下有一个儿子,已经七岁了。” “原来是这样。”麦穗叹了一声,说道,“谢谢大人如实相告,等我回去告诉我娘一声,我娘也不至于继续苦等下去。” “这些年林大有的生意做得很是不错,在京城也颇有些名气,如今他叫做钱孝忠,世间再无林大有这个人了。”吴三郎看了看麦穗,感叹道,“这些年真是苦了婶娘,也苦了你了。” “大人哪里话,我娘过得苦是真的,而我的日子实在是谈不上苦。”麦穗勉强一笑,“有劳大人挂心。” “穗儿,你我之间就不要相互隐瞒了,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吴三郎转到麦穗面前,眼睛不眨地看着她,柔声问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嫁了那个土匪,如今你可愿意听我再做安排?” “你想怎么样?”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 “跟萧景田和离,重新回到我身边,可以吗?”吴三郎见麦穗这样问,忙道,“你放心,如今我娘再也管不了我们的事情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难道你不嫌我嫁过人?”麦穗哭笑不得地说道,“大人待麦穗一片真心,麦穗很是感动,只是如今大人身居高位,今非昔比,娶个再婚女人,肯定会惹人非议的,麦穗何德何能,能让大人如此费心。” 虽然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但听他如今这么说,麦穗突然觉得这个妈宝男当初可能真的是被他娘拦在家里,他对原主也许是真心的? 可惜,她不是原主,对他也没什么感觉。 怎么看都觉得萧大叔比他强百倍千倍,这个人也就是学历高点罢了,其他的,哪里能跟萧大叔相提并论。 当然,就算他处处比萧大叔好,她也不会和离再嫁的。 “穗儿,你放心,我不会在乎这些的。”吴三郎信誓旦旦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谢谢吴大人的好心,可是咱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从此以后你走的你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要再做这样的纠缠了,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麦穗无意跟他啰嗦下去,莞尔笑道,“现在我是萧景田的妻,我们心心相印,一定会白头到老的,是不可能和离的。” “穗儿,我知道你安慰我。”吴三郎认真道,“如今我是齐州知府,想娶谁就娶谁,你信我,我会对你好。” 真是服了。 这个人是读书读傻了吗? 他从哪里看出她过得不好,又哪里的自信要照顾她? 麦穗忍住心里的不悦,和颜悦色道:“大人,我最后说一次,我喜欢萧景田,萧景田也喜欢我,我们是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过日子的,还请大人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日后等你遇到你真心喜欢的女子,你就会了解我现在的想法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吴三郎很是受伤地摇摇头,抬头看看天色,见金乌摇摇欲坠,沉思片刻,又道,“你先在这里好生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海上那边怎么样了?”麦穗本来就来打听此事的,哪知先是被林大有的消息惊了一下,接着又被吴三郎的安排吓了一跳,竟然才想起问海战的事情。 “有郡主在,那些海蛮子并不能为乱一方,只是时间问题。”吴三郎并不知道萧景田也在海上,只当麦穗关心什么时候能结束战乱耐心答道“这次海乱,是齐州帮勾结了一些外地海蛮子起来闹事,根本不是总兵府对手,只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也就老实了,虽然我是齐州知府,但因为刚刚到任,许多政务不熟悉,巡抚大人便把派到这一带来守着,负责总兵府的粮草,待海战结束后,我也就回齐州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告辞。”麦穗朝他微微屈膝行礼,提着裙摆下了山坡。 吴三郎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进了营地,才缓缓朝他的帐篷走去,她口口声声说喜欢萧景田,萧景田也喜欢她,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跟他赌气? 刚走了没几步,一匹快骑旋风般在他身边停下来,俯身抱拳道:“大人,巡抚大人请您速速去衙门议事。” 吴三郎忙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待回了家,天已经黑了。 “吴大人跟你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吴氏探究地看着女儿。 麦穗便把林大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氏,并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娘,此事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毕竟吴三郎并不认识林大有,万一认错了,就尴尬了。” “三郎向来是个谨慎的孩子,如今又当了官,怕是不会弄错的。”吴氏听了此事,似乎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讶,神色淡然道,“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如此也好,这样的日子,娘都习惯了。” 麦穗长长叹了口气。 等这次海乱了了,她跟萧景田商量商量,看怎么去京城确认一下此事,不管怎么说,她娘还年轻,实在是没必要耗在这里虚度光阴。 正想着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紧急的锣鼓声:“乡亲们,赶紧出来集合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母女俩忙跑出去看。 二更。 第170章 弄巧成拙 街上很快聚集了好多村民。 大家都一头雾水,这么晚了,集哪门子合? 里长脑袋进水了吗? “大家给我听好了,今晚郡主跟那些海蛮子在鱼嘴村决一死战,山头上的驻军大部分已经赶往鱼嘴村援战去了,咱们也不要松懈。”里长使劲敲了一下锣鼓,满脸严肃道,“从现在开始,男人们轮流值夜,在村口放哨望风,万一有漏网的海蛮子逃过来,务必要把他就地格杀,大家听清楚了吗?” 众人听了,顿时炸开了锅。 “不是说不会到咱们村这里来吗?” “就是,明明有驻军,还让咱们男人去守着路口,万一真的碰到海蛮子怎么办?” “那还不如撤到镇上去安全。” “如果郡主都堵不住他们,咱们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不明摆着去送死吗?” 有的人吓得已经哭出了声。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里长又用力敲了一声锣鼓,扯着嗓子骂道,“你们个个都是五尺男儿,平日里打架斗殴比谁都狠,如今碰上这么点事,就吓的尿裤子了?废物!都说了是以防万一,才这样安排的,咱们自己的村子,难道自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交给别人去守吗?到时候,老婆孩子让人家抢走了,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众人沉默了。 “咱们是居安思危,知道吗?”里长把手里的锣鼓扔到一边,掐腰道,“你们想想,若是海蛮子突破重围跑到咱们这里来,郡主能不知道吗?若是你们在这场海乱中立了功,郡主说不定会奖赏你们,升官加爵爷也是有的,说,你们想不想立功” “想!”男人们热血沸腾地应道。 也不用里长吩咐,他们立刻自觉地站了队,点了点人数,分上半夜下半夜轮流值夜。 麦三全虽然不是山梁村的人,但碰到这样的事情,在亲家面前又不好当缩头乌龟,只得硬着头皮跟未来女婿庄青山站在一起,心里暗暗懊恼不该跟着出来看这个热闹,他才不信什么升官加爵呢! 还是保命要紧。 只是怎么想办法离开山梁村呢? 林二宝和林三宝却是异常兴奋,站在队伍里,自告奋勇地想第一批去路口值夜,许是里长平日里知道他们的为人,怕他们闹腾,忙点头应了。 兄弟俩高高兴兴地跟着队伍走了。 剩下的人则继续站在街头窃窃私语,讨论着轮流值夜的事情。 “妹妹也来了。”麦花穿过人群,精神焕发地走到麦穗面前,笑着问道,“怎么妹夫没有陪你一起来。” 庄青山站在人群里,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 “他在镇上。”麦穗淡淡道。 “想不到三郎竟然高中了,早知道他有今天,当初若是他家里同意你们的事情就好了。”麦花轻轻叹道,“如今,吴三郎可风光呢!” “姐姐错了,我若是跟了他,他哪里有今天。”麦穗冷冷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什么玩意,故意前来膈应她的吧! 麦花得意地笑笑,一扭头,见庄青山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忙提着裙摆盈盈地迎上去,娇滴滴地喊道:“青山哥,你怎么还不回家休息,一会儿还得起来值夜呢” “就回了。”庄青山挠挠头笑道。 “麦花,回家了。”李氏上前挽住麦花的胳膊,低声道,“你总是庄家未过门的媳妇,就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不好,咱们回去吧!” “好。”麦花顺从地点头应道。 走到僻静处,李氏悄然对麦花道:“闺女,若不是有庄家这关系在,咱们现在应该安安全全地呆在镇上,你爹怎么会到这里来冒风险?咱们得想办法脱险才是。” “娘,刚才里长不是说,以防万一才这么做的吗?”麦花不以为然道,“再说了,全村男人都去值夜,怎么我爹不能呢?” “你个傻丫头,别的男人去值夜,那因为他们是这个村子的人,不得不去,咱们凭什么啊!”李氏低声道,“刚才你爹说了,他不好推辞,让咱们想个办法一起脱身。” “什么办法?”麦花一头雾水。 “我跟你爹说好了。”李氏趴在麦花耳朵上,一阵嘀咕。 “行,那就这样。”麦花很是痛快地应道。 刚走到门口,李氏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扑腾一声躺在了地上,慌得麦花大声哭喊道:“爹,爹您看我娘这是怎么了啊!” 早有准备的麦三全迅速跑出来,抱起李氏哭喊道:“花他娘,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林氏和庄青山也迅速地跑过来。 庄青山见未来丈母娘昏倒了,忙道,“别慌别慌,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了,她这是病了,得去镇上看才行。”麦三全说着,一把抱起李氏,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爹,我也去。”麦花也忙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等等我,我陪你们一起去。”庄青山见未来岳母出了事,也抬腿跟了上去,却被他娘一把拉住了,林氏沉脸道:“青山,你以为你丈母娘是真的晕倒了吗?” “那他们这是?”庄青山一头雾水。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林氏望着一家三口的背影,冷笑道,“他们肯定是听说海蛮子说不定能蹿到这里来,吓跑了的,你若是去了,他们岂不是做不成戏了嘛!” 走就走呗! 反正一家子住在这里,还得吃他们家的粮食。 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这个麦花压根就不是个能操持家务的,娇滴滴地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这日后若是过了门,能伺候好她儿子吗? 哼,要不是麦家只有麦花一个闺女,日后家里的财产都得是麦花的,她才不让儿子娶这个懒货呢 一家三口一路狂奔到了镇上。 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后跟,便听见锣鼓声咚咚地响了起来:“集合了集合了,许大人有令,所有男人都到庙会上集合,前往鱼嘴村待命,今晚一战,势必要把海蛮子全部歼灭,还大家海路安宁。” 麦三全闻言,扑腾一声坐在地上。 娘的,还不如呆在山梁村呢! 月色如水。 海面上战船济济,波光粼粼,不时有锣鼓声传来,响彻云霄。 “二哥,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的船都陆续进了咱们的包围圈了。”秦溧阳站在船头,得意道,“若半个时辰后,咱们一举攻之,定会把他们全部歼灭的,到时候,这海路就彻底安宁了。” 见萧景田不语,秦溧阳莞尔笑道,“我知道二哥不忍心对他们痛下杀手,可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难道只是围着他们吗?” “不错,围着他们。”萧景田淡淡道,“他们船上的粮草有限,总有一天会弹尽粮绝,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找咱们求和的。” “好,我听二哥的。”秦溧阳望着眼前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心里漾起一阵甜蜜,她甚至希望这战乱永远都不要结束,这样,他就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了,兜兜转转了一番,她上前拽住他的衣角,娇嗔道,“二哥,我刚来的时候那样对你,还用剑刺伤了你,你会不会记恨我?”三更,今天有事外出,更新晚了些,若晚上能码出一章,就再更一章,么么。 第171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记恨倒不至于。”萧景田剑眉轻扬,淡淡道,“只要你日后不再做如此荒唐之事,我依然是你的二哥,你好自为之。” 他知道对方船上的粮草最多能撑三五日。 只要招安了这批海蛮子,朝廷就会立刻召秦溧阳回铜州。 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做他的渔民,亦或者跟他的小娘子一起做生意,帮她开个铺子,当然他不会让她把铺子做到京城去,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想跟京城两个字再有任何的牵扯。 “可是我这辈子只想跟二哥在一起,别无所求。”秦溧阳仰起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二哥已经成亲,不能娶我,我不要名分,哪怕让我住在你的隔壁,做个邻居,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二哥,难道我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吗?”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要挟我。”萧景田缓缓转身,冷声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之间永远是不可能的,我劝你就此死心,否则,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好了二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又何必当真。”秦溧阳勉强笑笑,靠在他身边的栏杆上,静静地望着深不可测的海面,不再吱声。 时逢战乱,她实在不应该跟他说这些,也不想跟他再翻脸。 气氛很是尴尬。 萧景田皱皱眉,纵身跳到相邻的战船上,弯腰进了船舱。 赵庸正倚在船舱里喝酒,见萧景田进来,拿起酒壶给他倒满了一杯酒,笑道:“来,喝一杯。” 萧景田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赵庸又重新给两人倒满,醉醺醺地说道,“兄台的胸襟气度,赵某佩服,赵某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不喜权贵,甘愿替他人做嫁衣之人,来,赵某敬你一杯。” “将军喝多了。”萧景田不动声色道,“萧某也从来没有见过像将军这样洒脱的人,在这样的境地,竟然还能把自己喝醉。” “那是因为你没有处于我的位置。”赵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笑道,“我敢保证,今日一战,能保我五年太平,而这一切,则多亏了兄台相助,赵某不胜感激。” “何以见得。”萧景田拿起酒壶,又给两人斟满,酒是京城上好的春风醉,价格不菲,并且不易买到,看来,赵庸是个对自己很好的人。 “兄台心知肚明,只是装糊涂罢了。”赵庸换了个姿势,倚在船壁上,拿着酒杯打着酒嗝道,“此战若是我任主帅,若输了倒也罢了,若是赢了,岂不是又有人睡不着觉了,接下来会找借口整治敲打我一番,如此一来,我当然受罪,可是溧阳郡主当主帅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赢了,也不足为惧,我知道郡主是个果敢的性子,就算赢了,也会血染这片海路,可是兄台不一样,兄台不仅足智多谋,而且还心系百姓,甘愿屈尊在溧阳郡主手下出谋划策却不为人所知,可谓一举三得,赵某的确是钦佩得很。” “既然将军看得通透,那在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萧景田索性也端了酒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住,慢慢品尝这远近闻名的春风醉,说道,“我观察了,被咱们围住的那些海蛮子的粮草,最多能撑上五日,所以五日内,他们要么背水一战,要么主动提出和谈。” “背水一战不可能,和谈倒是有几分可能。”赵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眯眼道,“因为他们并非是行伍出身,说穿了,只是些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活着,是他们最强烈的念头。” “不错。”萧景田点点头,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掏出手帕,擦擦嘴角,又道,“不知道将军打算如何招安这些海蛮子,永绝后患。” “他们要的无非是有口饭吃罢了,对吧?”赵庸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景田,见他举止投足并非一般农家子弟,心里暗暗称奇,但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人家,只得佯作不察,说道,“给他们足够多的银子,让他们回家各自谋生,如何?” “将军果然是豪爽之人。”萧景田笑笑。 “兄台的意思是?”赵庸问道。 “在下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来得彻底。”萧景田也不兜圈子,索性直言道,“将军觉得在沿海设置几处卫所,负责这一带的海路的安宁,如何?” “兄台的意思是,把这些海蛮子都收归到卫所里,由总兵府统一管辖?”赵庸闻言,心里拍案叫绝,酒也跟着醒了大半,猛然坐直了身子,喜形于色道,“如此一来,才算是永绝后患,海路安宁。” “正是。”萧景田微微颌首道。 “那兄台可愿做这说客,前去说服那些海蛮子归顺朝廷?”赵庸猛地抓起萧景田的手问道。 “自然愿意。”萧景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又道,“只是我一个人去不行,此事还需各地知县知府共同协助才行。” 赵庸自知失态,顿觉尴尬,挠挠头道:“兄台放心,赵某只是让兄台做个见证,自然不会让兄台只身犯险。” “在下并不是担心自身安危,而是在下是一介平民,招安这么大的事情,得需要官府配合才是。”萧景田认真道,“至少得让他们看到朝廷的诚意才是。” “兄台所言极是。”赵庸忙起身抱拳作揖,“一切就有劳兄台了。” 秦溧阳静静地站在船舱外,听了两个人的谈话,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原来他心里装得仍然是黎民百姓的安危,以前是,现在也是,唯独没有她。 是的。 他不是为了她来的,而是为了那些海蛮子的身家性命来的,亦或者,帮她只是为了报答她爹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罢了。 是夜。 浅湾里那些被围困了好几天的海蛮子怨声四起。 有的建议一鼓作气冲出去,这样被人瓮中捉鳖的感觉真是他娘的太窝囊,也有的看出官府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建议弃船从海里逃出去,说若是官府想要剿灭他们,早就动手了,否则不会这样围而不攻。 “杜老大,您快拿主意吧,要不然咱们可真完蛋了。” “就是老大,快拿主意吧,是死是活,我们都誓死跟随老大。” “杜老大,咱们是些什么人,自从干了这行,脑袋早就挂在裤腰上了,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个个是条汉子,可是我杜老大也不能白白让你们去送死。”杜老大环视着围住他的兄弟们,面色凝重道,“你们说得这些,我早就想到了,也亲自分析过咱们逃生的路线,可是兄弟们,咱们真的是中了他们的埋伏了,而且设埋伏的人,是个绝顶高手,咱们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咱们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眼下,咱们唯一的机会便是投降。” “杜老大,咱们不降,宁死不降啊老大。” “就是,不降,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片海上。” “你们都给我住嘴,堂堂七尺男儿,成天死啊死的,成何体统,这世上最简单的就是死,最难的就是活着,你们这帮怂包蛋,以为敢死就是英雄了吗?我呸!”杜老大厉声道,“你们也不想想,你们都是有爹娘妻儿的人,你们死了,他们怎么办?” 海蛮子们都沉默了。 是啊! 他们提着脑袋干了这营生,不就是为了他们的爹娘妻儿有口饭吃,过上好日子吗? 若是因此他们的命都没了。 解脱的是他们,苦的可是他们的爹娘妻儿。 永远背着他们所留下的黑锅过日子,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见众人不语,杜老大的语气也缓和了些,他背着手,来来回回在船上走了几圈道:“如今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咱们先诈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咱们这些粗莽之人也懂的道理,官府一定也会遵循。”说着,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汉子,低声唤道,“谢三,王五听令。” “老大。”谢三和王五忙俯身抱拳。 “你们去给咱们做这个送降书的信使,去了岸上后,想办法脱身去禹州城,找成宗主帮个忙。”杜老大望着漆黑的夜空,咬牙道,“让他帮咱们把岸边的埋伏引开,只要咱们上了岸,就等于脱险了。” “是。”两人齐声应道,放下小船,缓缓消失在夜色中。四更来了,欢迎各位小可爱们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172章 成王的计策 赵庸得知海蛮子要归降的消息,松了口气,立刻上岸跟众人商量招安海蛮子的具体事宜。 众人一致同意在沿海设置卫所,并且把这些海蛮子收编成卫所的人。 让他们来管理这片海路最好不过了,反正他们本身就是些海蛮子,若是海上再来了新海蛮子,就让他们来个黑吃黑,官府也乐得自在清净。 横竖不过是花些钱养着这些人罢了。 再说了,卫所招募新兵本来就得花钱,花在谁身上都一样! 许知县自告奋勇地想去跟海蛮子谈条件,若是这事办成了,朝廷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 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得牢牢抓紧才行。 “不着急,再拖两天。”萧景田淡淡道,“得让他们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才能给他们希望,否则,他们不会珍惜这次机会。” 赵庸拍拍萧景田的肩头,表示赞同。 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兄弟,你这么狠,你媳妇知道吗? “将军,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大可趁着他们求降心切,一举拿下他们就是。”许知县急于立功,不同意萧景田的主意,忙道,“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夜长梦多哪!” 他就不明白了。 堂堂大将军,皇亲国戚,怎么会听萧景田的话,难不成他这个知县大老爷还比不上一个土匪小混混? 在座的知县知府们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开始觉得萧景田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听了许知县的分析,突然又觉得许知县说得也很有道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觉得怎么做都好,只要不打仗就行。 “既然景田说了再等两天,那就再等两天好了。”赵庸拿着酒葫芦,慢腾腾喝了一口,不屑地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大人,甩甩袖子走了出去。 许知县一脸尴尬。 众人知趣地如鸟散去。 咳咳,原来在赵将军并不看重许大人…… 唯有萧景田继续坐在原处喝茶,上好的西湖龙井,不喝完,可惜了。 赵庸走了几步,刚要进船舱,一扭头见秦溧阳盈盈立在船头盯着海面出神,便缓缓走过去,倚在栏杆上,眯眼道:“海乱即将平息,怎么郡主还是愁眉苦脸的,有心事?” “谁都有心事,难道将军没有吗?”秦溧阳反问道。 一股浓郁的酒气袭来。 她嫌弃地扭过头。 此人若不是皇上的大舅子,她早就一脚把他踢海里喂鱼去了。 成天喝喝喝,也不怕喝死。 秦溧阳一反常态地换了件桃色的斗篷,整个人看上去妩媚了许多,在原本杀气腾腾的战船上,突然俏立着这么个粉嫩嫩的佳人,让赵庸很不习惯。 是他喝酒喝多了,产生幻觉了吗?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风风火火的溧阳郡主,如今怎么也有了小女儿的姿态。 “我自然没有心事,我的心事都在酒里。”赵庸朝她晃了晃酒葫芦,哈哈大笑几声,摇摇晃晃地进了船舱。 “无趣。”秦溧阳嘀咕道。 她就说,世上再也没有比萧景田更好的男人了! 禹州城。 萧云成接到杜老大的求救信,沉默了。 他的天下盟虽然跟杜老大有过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但他并不想跟杜老大这种人混作一气,其实他打心眼里是瞧不起这些海蛮子的。 可若是能趁机将这些海蛮子收归到他的天下盟里来,倒也是美事一桩。 “宗主,您看此事该怎么办?”亲卫上前问道。 “小五子,你知道咱们此时不宜跟官府大动干戈的。”萧云成把信件放到蜡烛上点燃,看着那信件跳动着蓝色火焰化为灰烬,又缓缓道,“咱们时机尚未成熟,若是过早引起官府注意,百害而无一利。” “那咱们就不必理会杜老大他们就是。”小五子语气轻松道。 “可若是不救,如果杜老大他们此次能脱身,那咱们跟他们的交情也就走到尽头了。”萧云成沉思片刻皱眉道,“咱们终有一日是要起兵的,树敌太多也不好。” “那,咱们怎么办?”小五子一头雾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才行? “罢了敌人的敌人才是我们所要拉拢的目标,这个忙咱们意思意思就行。”萧云成权衡一番,打开羊皮地图,修长有力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肃容道,“这一带山脉是衙门所谓四十里缓冲带的边缘,由新任齐州知府吴三郎驻守在这里,吴三郎是个秀才出身,此次领军参战也是赶着鸭子上架。” 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这里驻军并不多,你带三百人从这里突袭过去,声势造得大一些,就说是七八百人已经到了山梁村,让他们把消息有时间传到鱼嘴镇那边,如此一来,鱼嘴镇的守军肯定会前去救援,一旦那边的守军撤了,杜老大他们就有突围的希望,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宗主英明。”小五子神色一凛。 山梁村的男人们日夜轮流当值,很是尽责,只是这五天以来,浅湾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见什么海蛮子逃脱过来,悬着的心也就渐渐松懈下来。 特别是得知海蛮子们已经向衙门递了降书,值夜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警惕了,有偷懒不去的,也有值夜睡觉的,里长虽然不知道衙门为何迟迟不接降书,但知道衙门是胜券在握,故而对村里人的松懈也就挣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大家都不是行伍出身,又不是什么危机时刻,也没必要管得太严。 话说小五子带着三百精兵赶到山梁村村后山脚下的时候,竟无一人察觉,今晚守后山路口的原本是庄青山父子,可是这父子俩偷懒跑回家睡觉去了。 小五子很是郁闷。 这没人发现可不行,要不然怎么让他们去鱼嘴镇搬救兵过来,没办法,他只得让手下原地待命,派哨兵进村查看。 谁知哨兵探头探脑地进村一看,愣了,怎么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到底他娘的哪条路上有驻军把守着,他也好告诉他们,你们村已经兵临城下了,赶紧出去找救兵吧! 真是没碰到如此窝心的事情,明明是突袭,却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才行。 那哨兵摸黑进了村,转了一圈才发现只有村口两个老汉抱着棍子站在寒风里一动一动地守在路口。 “什么人?”林二宝和林三宝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威风凛凛地扬起手里的棍子,大声喝道,“站住,不许动。” 哨兵心里一喜,总算碰到喘气的了,忙上前说道:“两位老哥请了,我是来给你们里长报信的,你们村出事了,出大事了。” “快说,出什么事了?”林二宝举着棍子抵在那哨兵胸前,厉声问道,“说了,饶你小子不死。” “快说。”林三宝也把棍子重重往地上一顿,铿锵有力道,“说了,爷爷饶你小子不死。” 哨兵险些吐血。 要不是他是来传递消息的,早就把这两个老汉撂倒在地了,就凭他们手里拿两根烧火棍就想吓住他了? 一更。 第173章 数锅灶 “我,我是从鱼嘴镇那边过来的,路过你们村村后,无意发现你们村后山埋伏了许多海蛮子,吓得我没敢吱声,只好从小路抄过来告诉你们,你们赶紧出去搬救兵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那哨兵想起宗主说声势造得越大越好,便装作很是惶恐地指着后山道,“他们来了三四千人,不,是四五千人,已经把你们村给包围了,不信,你们去看看,他们,他们就在山下,约莫着用不着一盏茶的工夫就翻过山来了。” 林二宝和林三宝闻言,脸色一变,撒腿就跑。 那哨兵趁机溜走了。 不多时,街上又是啰声四起。 村民们顿时感到很无语。 成天狼来了狼来了,狼也没有来,吓唬谁啊一天到晚的。 麦穗被吵得也睡不着,便也跟着吴氏来到大街上集合。 好多人虽然也来了,但大家都懒懒散散地,压根没有感到害怕,不是说海蛮子都递了降书了嘛,还能有什么事情,里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大惊小怪。 “你们给我听好了,这次海蛮子真的来了。”里长压低声音,忐忑不安地指着后山道,“我刚才亲自去后山看过了,他们就埋伏在后山脚下,约莫着有四五千人,如今大人不在村里,咱们只能靠自己了。” “啊,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海蛮子已经投降了吗?” 街上乱成一团。 麦穗顿感奇怪。 四五千人? 不可能啊,哪来那么多人? 她听萧景田说过,这一带海路上的海蛮子满打满算也就二三百多人,号称四五百,因为他们平日里并不是一起出动,故而每次也就那么几十个人在闹腾,如今那些海蛮子都被困在海上,就算不是全部,也有九成,这后山哪里来的四五千人? “里长,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庄青山脸色苍白地问道,今晚原本是他们父子俩当值来着,因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动静,便溜回家睡觉去了。 想不到真的来了海蛮子,娘呀,早知道这样,打死他们也不敢回家睡觉哪! 庄青山他爹也挠挠头,吓得大气不敢出。 “对呀,咱们该怎么办?”众人纷纷问道。 有妇人和孩子吓得哭了起来,有的跑回家去喊那些还在睡觉的人。 鸡叫声,狗叫声,此起彼伏。 街上乱成一团。 “你们不要慌,听我说。”好在里长还算镇定,也没有计较他们父子俩回家睡觉的失职,吩咐道,“你们父子俩先赶往鱼嘴镇把消息报告给衙门,剩下的人也赶紧往镇子上撤,这样,咱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里长,咱们不用往镇上撤。”麦穗忍不住站出来阻止道,“我觉得后山的海蛮子根本没有那么多,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海蛮子。” “你不过是一介妇人,懂什么?”里长不屑道,“事关生死,由不得你猜来猜去,若不是海蛮子,你说那是些什么人?” “穗儿,不要多嘴。”吴氏拉了她一把。 这种事情女人怎么能做得了主。 “里长,我虽然不知道后山那是些什么人,但我敢肯定他们绝对没有四五千人,而且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山梁村,更不是山梁村的百姓,你想,若是他们想要屠村,那适才后山没人把守,他们岂不是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来了?那能容咱们在这里商量对策。”麦穗不顾他吴氏阻拦,向前走了几步,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是故意让咱们去衙门搬救兵,而衙门若是听说这边来了四五千人,必定会撤出大部分兵力来支援咱们,如此一来,获益的是谁?自然是那些被困的海蛮子,那些海蛮子一旦突围,遭殃的,不仅仅是山梁村了。” 说着,她又扭头问里长,“里长,你不觉得这正是典型的围魏救赵之计吗?” 庄青山心里一动,满眼敬佩地看着麦穗。 这女子果然不一般。 都是麦家女子,也都是知书达理,想到他那个闻风而逃的未婚妻,他的心又黯淡下来,他以为她们是姐妹,品行不会差很多,哪知,却是如此不同。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里长不是个糊涂的,听她这样说,顿时也觉得此事很蹊跷,问道,“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首先速速派人去鱼嘴镇把消息报告给衙门,但不要说他们来了三四千人,而是要说来了百余人左右。”麦穗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冷静沉着过,她望了望月光下灰蒙蒙的后山,沉思片刻又道,“然后每家每户把自家的锅都搬到营地上去,我想他们肯定会派人去营地数锅灶,以判断这边驻军的人数,自古兵不厌诈,我相信营地上的锅灶越多,他们就越不敢动手,然后剩下的人,只要能爬上山的,都去乱石岗那边待命,若是发现他们想翻山过来,就用石头砸他们,咱们居高临下” “青山,你速去鱼嘴镇,就按她说得做。”里长想起乱石岗,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吩咐道,“记住要说来了一百多人,切不可说多了。” “好,我这就去。”庄青山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出了村子,直奔鱼嘴镇。 “里长,那我们怎么办?”有人小声问道,“现在就去乱石岗吗?” “女人们赶紧回去把家里的锅搬到营地上去,男人们跟我到乱石岗这边守着,咱们这山别的没有,石头有的是。”里长边走边道,“记住搬锅的时候,要从谷底草丛里走,要不然被后山那些人发现,咱们就白忙活了。”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回去搬锅。 麦穗跟山梁村的男人们一起爬上了后山,悄悄在乱石岗那边埋伏下来。 月色如水。 乱石岗上的石头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边边角角都能看得异常清晰。 谷底里埋伏的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从山梁村到镇上来回八十里,约莫着再有一个多时辰,镇上的援军也就到了。 只要援军一到。 他们再跟援军纠缠一番,尽量多拖住他们些时辰,给杜老大争取到突围的时机,他们就算大功告成了。 “老大,他们已经派人去搬援兵去了。”哨兵悄无声息地摸到小五子面前,“只是这村里的人太安静,好像是压根不害怕的样子。” “你去看看,这里的驻军到底有多少?”小五子吩咐道。 “这,这怎么调查?”哨兵为难道,“我刚才远远望见他们的帐篷不多,应该没多少人的。” “废物。”小五子骂道,“看帐篷能看出什么,去数数锅灶就不是知道了?”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哨兵恍悟。 第174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过了一会儿,哨兵又颠颠地回来禀报道:“营地上的锅灶有一百多个锅灶,其他地方还发现了好几个没有安装好的锅灶。。” “一百多锅灶?”小五子大吃一惊,“难不成这里竟然有驻军一千多人?” 不是说驻军不多吗? “反正小人就是看到营地上有一百多个锅灶。”哨兵挠头道,“只是帐篷不多,站岗的哨兵也不多,反正挺奇怪的。” “不对啊,要是他们有一千多人,早就主动出击了,还去镇上搬什么救兵啊!”小五子越想越奇怪,“难不成是有人在用锅灶吓唬咱们?” “可是,可是咱们号称四五千人,想必他们觉得顶不住,所以才去衙门搬救兵的吧?”哨兵说着说着,猛然变了脸色道,“要是他们真的用锅灶吓唬咱们不敢主动进攻,万一镇上来的援军从咱们后面包抄过来怎么办?那咱们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埋伏。” 他们又不是傻子,凭什么牺牲自己人来帮一个外人?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光想着把鱼嘴镇的驻军引到这里来就行了,咱们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安危才行,我不相信他们这里有一千多驻军。”小五子回头望了望自身所处的位置,四面环山,名副其实的山脚下,若是被包围了,那他们真的是死定了,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羊皮地图,细细研究了一番,指着地图上山梁村村后的那条道,说道,“咱们先翻过山头,到时候若是援军来了,咱们就从村里抓几个老百姓这条道上撤,这条道后面是官道,他们围不住咱们。” 说着,他悄然朝身后一挥手,领着队伍悄无声息地往上爬。 爬着爬着,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一阵骨碌骨碌的声音,众人纷纷抬头看,还没有等反应过来,便被突如其来的小小的石头砸得东倒西歪的,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如今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施展,有的竟然被砸晕了,更多的人则是抱头鼠窜。 小五子身上也被砸了好几处,连声下令停止前进,忙匆匆带着手下狼狈地撤回了禹州城。 待援军赶来后,麦穗才跟着村里人下了山。 刚到山下,便看见萧景田负手而立地站在路口,麦穗心里一喜,忙迎上前去问道:“景田,你怎么来了?” “我是跟着镇上的援军一起来的。”萧景田伸手揽过她,温声道,“我过来看看我的女英雄是怎么智退敌兵的。” 他听说有海蛮子突袭山梁村,想着她在,放心不下,便也跟着来了。 原本,他想明天再来看她的。 众人见状,忙知趣地四散了。 “什么女英雄,你又在取笑我。”麦穗娇嗔地看着他,莞尔道,“我不过是之前听你说过那些海蛮子满打满算也就才二三百人,而他们又被官府围在海上,若是真的有漏网之鱼,最多也就是几十人而已,压根不可能有四五千人。” 说着,见他眉目间满是疲惫之色,眼底满是血丝,嗔怪道,“是不是这些日子都没睡好,明明是官府的事情,你却把自己累成这样,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那些海蛮子可都是些亡命之徒。” “怎么?心疼了?”萧景田捉住她的手,浅笑道,“我就是过来让你心疼我的。” 麦穗:“……”想到他这些日子是跟那个溧阳郡主在一起,她心里就别扭得很。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萧景田浅笑道,“你先在这里住两天,等家里安全了,我再来接你回家。” 两人边说边牵着手回了家。 吴氏见姑爷突然来了,还亲自去山上接了闺女,很是兴奋,手忙脚乱地两人打水洗漱,抱柴去灶房做饭,萧景田忙拦住她:“岳母,您不用忙了,我早就吃过饭了。” “那就早点休息吧!”吴氏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床被褥放在炕上,姑爷头一次在自家留宿,可不能怠慢了。 月光悄无声息地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炕上一片浅浅地白。 “景田,我明天就要跟你一起回去。”麦穗埋首在他怀里,喃喃道,“反正那些海蛮子已经同意招安,镇上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再说招安海蛮子是衙门的事情,有那么多知县知府在,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会发生什么。”萧景田伸手着她一缕头发,沉声道,“我只是担心溧阳郡主会把事情搞砸,她并不想收编这些海蛮子的。” 麦穗见萧景田提到了溧阳郡主,忍不住幽幽问道:“若是你在,她便会听你的吗?” “我想她会的。”萧景田似乎并没有察觉麦穗的心思,继续说道,“等海路安稳了,她便会回京城去,这也算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吧!” 麦穗见他这样说,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些,便把林大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景田,说道:“其实我娘跟林大有并没有什么感情,得知此事后,并不难过,倒是我,总觉得我娘还年轻,总这么单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想着亲自去京城确认一下林大有的事情,也好早点为我娘打算。” “此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也托了人打听,想必最近也会有结果的。”萧景田感受着她身上的体香,心里顿时澎湃起来,忍不住翻身把人,哑声道,“你不必亲自去京城,我自会打听到你想知道的真相。” “也好。”麦穗感受到他炙热的,伸手紧紧抱住他强健的腰身,生怕她一松手,他就会离她而去。 “穗儿,我想你了。”男人呼吸渐重,“你想我吗?” “想了!”女人道,“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了。” 窗外夜风萧萧。 屋里却是一片旖旎,满室。 许是小别胜新婚,刚刚偃旗息鼓的他很快又展扬起来,再次吻住了的女人,他恨不得把她揉进他的身子里,时时刻刻都把她带在身上。 …… 秦溧阳许久不见萧景田回船上,忍不住派人去岸上打听。 “回禀郡主,萧将军跟着援军去了山梁村,听他身边的侍卫说,萧将军今晚不回来了,在他岳母家住下了。”侍卫如实禀报道。 “知道了,下去吧!”秦溧阳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抓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仰头一饮而尽,明明知道他已经成亲,也明明知道他这样做并没有错,可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她甚至傻傻地问过很多人,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他们几乎都说男人喜欢温柔的女人,喜欢通情达理的女人。 她这才意识到,萧景田不喜欢她,多半是因为她不够温柔,而且还有些任性。 于是,她努力改变自己。 她想一点一点赢得他的好感。 可是在这朝夕相处的五天里,他还是不肯正眼看自己,竟然利用这难得的空闲跑几十里山路去找他那个乡下媳妇过夜。 她不敢奢求他马上喜欢上她,只是希望他能多呆在她身边陪她说说,难道这也有错? 酒壶很快见了空。 “连你也跟我作对。”秦溧阳烦躁地把酒壶扔了出去,酒壶在半空划了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旁边的船上,啪地一声,把正在船舱里喝酒的赵庸吓了一跳。 三更! 第175章 酒后乱性 “回将军,是,是郡主扔的酒壶。”侍卫答道。 “原来郡主也在喝酒哪!”赵庸笑笑,顺手提起一个酒坛出了船舱,纵身跳到了秦溧阳的船上,弯腰进了船舱,把酒坛子往她身边一放,一本正经道,“一个人多没趣,来,我陪你,一醉方休。” 秦溧阳也不拒绝。 抓起酒坛就往碗里倒,端起碗就喝。 “好,痛快。”赵庸也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 “二哥,你不能不要我。”秦溧阳望着面前的男人,双眸迷离道,“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的,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入宫当妃子吗?” “入宫为妃?”赵庸喷着酒气道,“我告诉你,切不可入宫,宫里可不是你呆的地方,里面规矩忒多不说,而且还勾心斗角,不可不可。” “可是你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啊!”秦溧阳顺势他腿上,嘤嘤地哭,“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喜欢,谁说不喜欢,我是喜欢你的啊!”赵庸一抱抱住她,醉醺醺地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告诉你,你是真的不能入宫的,那个人不地道,他连亲兄弟都容不下,你说他还能容下谁?” 海风徐徐吹进来。 吹得船舱上篷布哗啦啦地响。 “二哥,这么多年我终于等你的这句话了。”秦溧阳喜极而泣,顺势倒在了男人的怀里,男人没有推开她,反而低头吻住了她,那种异样酥麻的情愫和着烈酒苦辣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她全身,情迷意乱种,她感觉到了身上萧萧的凉意,接着传来一种纯纯的痛楚,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半夜,秦溧阳悠悠地醒来,见自己和赵庸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意识到两人发生了什么,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响,匆匆地穿好衣裳落荒而逃,连夜回了禹州城。 见郡主风尘仆仆地回来,碧桃忙打水给她洗漱。 “郡主,您,您这是……”碧桃看着秦溧阳身上的殷红的痕迹,吓了一大跳,她虽然尚未成亲,但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也是知道的,如今郡主身上的吻痕…… “我跟二哥一时情动……”秦溧阳心里酸酸地说道,“碧桃,你应该恭喜我,不是吗?” “可是萧景田,已经有了妻室了啊!”碧桃惊悚道,“难道郡主要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只要他心里有我,我还在乎名分吗?”秦溧阳勉强一笑,“他生性就是那么个漠然的性子,我原本就不指望他对我有多热情,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计较。” “郡主对将军真是情深似海。”碧桃感叹道。 “记住,我跟萧景田的事情,不准让任何人知道。”秦溧阳闭上眼睛,靠在浴桶里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传扬出去,不好。” “奴婢遵命。”碧桃忙应道。 “你们这帮废物,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砸你们的肯定是村里的村民,定不是守军,我都调查过了,山梁村的守军连一百人都没有,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萧云成气得大骂,“你们这样怂包,日后我哪有信心起兵?” “宗主息怒。”小五子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苦着脸道,“属下见营地上锅灶甚多,以为他们人数剧增,不敢强攻,又担心被援军从身后包抄,兄弟们吃亏,所以就赶紧撤了,不过算起来,我们撤退的时候,前来增援的守军应该在路上了,不知道杜老大能不能找机会突围。” “突围什么突围?”萧云成冷着脸道,“你知道鱼嘴镇只派了多少人去增援吗?只派了一百人去增援,镇上不过少了区区一百人,他们能突围了吗?” “啊,一百人?”小五子大惊,“属下,属下明明号称四五千人,怎么,怎么他们才来了一百人?” 这分明是瞧不起他们嘛! 至少也得来个三千两千的人嘛! “那是因为你笨,你怎么不号称四五万人?”萧云成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衙门那些人傻啊,你说多少人家都信?” 小五子知趣地闭了嘴,不敢再吱声。 两日后。 饿得有气无力的杜老大再次下了降书,信誓旦旦地表示想要归顺朝廷。 赵庸这才理直气壮地接了降书,并且把这场海乱的经过,原原本本地上奏给了朝廷,应萧景田的要求,奏折里并没有提到萧景田的只字片语,而是把功劳全都推给了秦溧阳。 皇上龙心大悦,赏赐了不少珠宝,命人送到了总兵府。 “我还以为皇上会直接下旨纳溧阳郡主为妃呢!”赵庸摸着下巴道。 “据说,是曹太后不喜溧阳郡主的性子。”王显皱眉道,“下官来之前,皇上提了一嘴,说想让溧阳郡主入宫为妃,不料,却被曹太后训斥了几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如此。”赵庸心里暗喜,他倒是觉得溧阳郡主英姿飒爽的,别有一番风情。 秦溧阳因那夜在船上喝酒得了风寒,身子不适,提前回了禹州城,只是她没有去总兵府,而是住进了凤阳客栈。 赵庸回禹州城后,前去探望好几次,却都吃了闭门羹。 赵庸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自那晚两人畅饮后,她天不亮就回了禹州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若是得了风寒,那也不至于不见任何人吧? 架不住赵庸的软硬磨泡地询问,碧桃只得抹着眼泪说:“郡主自从海上回来后,心情就很不好,也不让大夫看,也不肯吃药,只是躺在掉眼泪,饭也吃得少,她向来是个风风火火地性子,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伤心失落过,只是心心念念地说想见一见萧景田。” 原来秦溧阳倾慕的人竟然是那个萧景田。 赵庸暗暗吃惊。 临了,碧桃又道:“将军能不能去鱼嘴镇请萧景田来看看郡主,否则,郡主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碧桃,你实话告诉我,那个萧景田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跟郡主是如何相识的?”赵庸问道。 “回禀将军,萧景田就是当年在铜州跟郡主一起扛楚的景将军。”碧桃犹豫片刻,如实道,“只因当今天子也姓萧,萧将军对外便隐了姓氏,以名示人的,但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姓萧,私下里也唤他萧将军的。” “什么?他就是令楚军闻风丧胆的景大将军?”赵庸大吃一惊,这些年他虽然整天酗酒,忙着收敛钱财,素来不理政事,也不关心边境上的事情,但景大将军的威名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他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每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若是没有铜州景大将军,这边境还得乱十年,当时他就想,这景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威名。 却不曾想,他跟他心目中的英雄却是对面不相识。 确切地说,是他有眼无珠。 赵庸回了总兵府,稍稍收拾了一下,特命手下从库房找出了一株南海红珊瑚和两棵百年老参,精心包起来,直奔鱼嘴镇。 海战平息后,鱼嘴村的人又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所不同的是,经历了这场海战,他们似乎更懂得了这样的日子来之不易,兄弟邻里间也变得和睦起来。 那短短七八日的海战经历,虽然并没有伤到他们,却是他们不愿意回首的噩梦。 赵庸一身便服,打马徐徐进了鱼嘴村。 看着这个小小的村子,心里一阵感慨,要不是他那个皇帝妹夫疑心太重,这个威名远扬的景大将军怎么会过得如此落魄? 时值晌午。 天有些阴沉,不时零星飘下几个雪花,落到地上,很快没了踪迹。 萧景田去荒地那边锄了锄地,正扛着锄头往回走,就看见赵庸骑着马进了他家胡同,赵庸见了他,忙翻马,作揖抱拳道:“萧将军,赵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认出将军,惭愧惭愧。” “赵将军言重了。”萧景田不以为然地笑笑,“如今我就是一介草民,并不是什么将军,认出如何,认不出又如何。” “赵某早些年就听人说,若是没有景大将军,铜州边境还得乱十年。”赵庸客客气气道,“今日有幸见识过景大将军的谋略,才真正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赵将军,这是鱼嘴村,不是沙场,切不可再称将军了,我倒是很希望将军能像前些日子一样唤我一声兄台即可。”萧景田笑笑,放下锄头,请赵庸进屋。 “如此,那赵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庸会意,从马背上取下包裹,笑道,“前些日子,承蒙兄台相助,得知平息海乱,赵某无以回报,区区心意,还望兄台笑纳。” “赵将军客气。”萧景田笑着接过沉甸甸的包裹,领着他进了屋。 一更。 第176章 嫂夫人好厨艺 麦穗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炕上织渔网,见萧景田领着一个陌生男人进了屋,便把乱蓬蓬的渔网收了,下炕给两人沏茶。 “这是拙荆。” “这是总兵府赵将军。” 萧景田笑盈盈地引见道。 “嫂夫人。”赵庸毕恭毕敬抱拳作揖。 “赵将军。”麦穗忙还礼。 上茶后,萧景田又道:“赵将军想必还没有吃饭,一起吃个便饭吧!” “如此,就叨扰了。”赵庸抱拳道。 小鸡炖蘑菇和老醋花生是早就做好了,因为有客人在,麦穗又添了两个菜,糖醋白萝卜和红烧鲤鱼。 赵庸很懂礼数,知道萧景田父母健在,便主动去正房见过萧宗海和孟氏,而后才回屋吃饭。 一顿饭吃得主客尽欢。 “嫂夫人好厨艺,赵某从来都没有吃过如此鲜美的小鸡炖蘑菇。”赵庸对小鸡炖蘑菇这道菜赞不绝口,“这蘑菇味道也是如此独特,敢问这是从哪里买的?” “是拙荆秋天的时候在后山上采的松菇。”萧景田道。 “原来如此,难怪味道如此香郁。”赵庸恍悟。 吃完饭,麦穗又给两人重新上了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赵庸说:“将军,赵某这次来,除了探望将军,还有个不情之请,溧阳郡主回禹州城后,便一病不起,又不肯吃药看大夫,病情也是日益严重,下人们束手无策,碧桃便托我给将军带个信,烦请将军去看看郡主,不要让她日益消沉下去,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麦穗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我去了,她就能好吗?”萧景田淡淡道。 “赵某不才,知道一点郡主对将军的心意,此次郡主是真的不太好,烦请将军亲自跑一趟吧!”赵庸言辞恳切道,“无论如何,此次海战,郡主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是看在她千里迢迢带兵来援的份上,将军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哪!” “好吧,我去!”萧景田点头应道。 “将军果然大义。”赵庸顿时松了口气。 麦穗心里一沉,抱着渔网进了正房,倚在炕边继续织网。 越想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个秦溧阳明明知道萧景田已经成亲,还这样明目张胆地让萧景田去看她,也太过分了吧? “媳妇,你是怎么了?”孟氏见麦穗拿着网线一动不动地出神,忙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麦穗忙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我在想前些日子那场海战,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 “可不是嘛,我们虽然在禹州城,可是看不到你们,心却一直悬着呢!”孟氏一听,顿时也打开了话匣子,说道,“听说这次多亏了溧阳郡主,不但没有杀那些海蛮子,还把他们收了编,让他们进了卫所当差,听说那些海蛮子从心里感激溧阳郡主,还嚷嚷着要去禹州城送牌匾呢!” 麦穗只是笑。 这哪里是秦溧阳的功劳,分明是萧景田这几天前后奔走,日夜操劳的结果。 如今全都变成了秦溧阳的丰功伟绩。 他是甘愿做她身后的那个人吧 她涩涩地想。 正想着,却见萧景田和赵庸并肩走了进来,萧景田说道:“娘,我有点事情要跟赵将军去一趟禹州城。” “伯母,告辞了。”赵庸作揖道。 “以后有空再来哈!”孟氏客气道,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嘱咐道,“这天怕是要下雪了,你们路上慢点走。” “娘,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萧景田又看着麦穗,温言道,“那我走了。” “好,你早去早回。”麦穗勉强一笑。 “我很快就回来了。”萧景田浅笑道。 两人到了禹州城,直奔凤阳客栈。 禹州城的雪下得比鱼嘴镇要大一些,地上,屋顶上,白茫茫的一片。 碧桃见赵庸真的请来了萧景田,喜极而泣,忙领着萧景田进了屋。 秦溧阳有气无力地躺在被窝里,见了萧景田,一句话不说,只是扯过被子蒙住头哭。 萧景田不说话,只是站在她床前,默默地看着她哭。 几天不见,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看样子是真的病了。 待她渐渐停住哭声,萧景田才上前道:“溧阳,请大夫过来看看吧,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得吃药。” “好。”秦溧阳蜷缩在被窝里,顺从地点点头。 赵庸早就请来了大夫,候在客栈楼下。 碧桃听说主子答应看大夫了,忙引着大夫进了内室。 大夫诊过脉后说是郁结于心引发的风寒,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必须得好好调养一番才行,否则,若是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说完,又责怪萧景田道:“你怎么让你媳妇病成这样才请大夫,我告诉你,以后若是落下病根,有你好受的,你们还年轻,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真是罪过。” “有劳大夫了。”萧景田不动声色道。 秦溧阳见那大夫误认为她跟萧景田是夫妻,而萧景田也没有做什么解释,心里很是甜蜜。 那大夫开了几服药,叮嘱了一番,才告辞离去。 赵庸也知趣地回了总兵府。 碧桃见郡主脸上有了笑容,兴奋道:“烦请将军陪陪郡主,奴婢出去煎药。” “去吧!”萧景田撩袍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二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快死了。”秦溧阳接过茶杯,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想挣扎着下床,却浑身没有力气,又软绵绵地跌回了床上,险些把茶杯里的水洒在被子上。 “瞎说,大夫不是说,养几天就好了吗?”萧景田上前一把扶住她,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回桌上,皱眉道,“你这是何苦要折磨自己。” 碧桃端来了药。 秦溧阳尝了一口,摇头说苦,不想喝。 “良药苦口,不要任性。”萧景田突然觉得眼前的溧阳郡主很是陌生,记得有次她腿上中了一箭,硬是自己亲自拔出的箭羽,也是她自己处理的伤口,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吭一声。 如今,怎么连药也喝不得了。 “二哥喂我。”秦溧阳撒娇道。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萧景田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二哥你不要走。”秦溧阳忙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从背后抱住他,恳求道,“二哥,我这次回京城后,说不定皇上会召我入宫,这禹州城,我是不会再来了,难道你就不肯多陪我一会儿吗?” “将军,眼下只有我主仆二人在这客栈,若是郡主病情再有反复,奴婢一个弱女子怎么应对得了。”碧桃也跪在地上恳求道,“求将军留下陪陪郡主,明天再走吧! “我去隔壁找个房间,你早点休息吧!”萧景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碧桃脸色一喜。 秦溧阳望着萧景田决然而去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道:“碧桃,务必帮我留住二哥。” 二更。 第177章 媳妇生气了 临近年关。 鱼嘴镇大集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欢庆的气氛。 之前海战留下的阴影,也随之阵阵炮竹声一扫而光。 地上积雪未消,麦穗挎着竹篮慢腾腾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时停下来等着比她走得更慢的婆婆和小姑子,家里要买的年货并不算多,可孟氏是个细心的性子,东挑西选了半天,连一个篮子都没有挑满。 本来跟萧景田说好了,趁着年前这半个月空闲一起来镇上买家具装修好新房,等过年开春好搬进去住的。 可是萧景田前天去了禹州城,到今天也没有回来。 看样子,是把此事给忘了。 也许在他心里,还是那个溧阳郡主比较重要吧! 麦穗赌气地想。 “景田媳妇,景田媳妇。”小孟氏气喘吁吁地身后撵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说你们都锁着门,敢情是赶集来了,那啥,早上的时候,许知县让狗子捎话,说是让景田务必去衙门走一趟,狗子去你家说是锁着门,景田呢?” “表姐,景田去禹州城了。”麦穗停下脚步答道,“前天就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什么事吗?”小孟氏见麦穗表情有些恹恹,忙问道,“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呢!”麦穗勉强笑笑,又问道,“许知县找景田有什么事情吗?” “听狗子说,好像是关于那些海蛮子的事情。”小孟氏拽着麦穗,退到墙角处,悄声道,“听说那些海蛮子至今还被关在衙门里,尚未安置,许知县担心夜长梦多。” “这些事情是衙门的事情,找景田干嘛?”麦穗不解道,“他又不是衙门的人。” “话虽如此,可谁知道许知县是怎么想的。”小孟氏叹了一声,又道,“算了,这些事情横竖不是该怎么女人能管了的,走走走,赶集了。” 麦穗望了望婆婆和小姑子还在肉铺前挑选猪肉,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挑不完,便跟着小孟氏进了身后一家丝绸铺子,这铺子是新开的,布料花样繁多,里面人头攒动,很是拥挤。 大姑娘小媳妇留恋在眼花缭乱的布匹前,兴趣盎然地问着价钱,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花色,不时发出阵阵笑声,麦穗也跟着小孟氏挤过去看布料,这些布料颜色虽然鲜亮,价钱也不贵,但质地很一般。 麦穗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来这里也快一年了,她发现这里的人喜欢穿颜色浓艳的衣裳,不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大都喜欢纯色的上衣配上一条带花的裙子或者裤子,或者是带花的上衣配纯色的裙子或者裤子,或者干脆是一身花,几乎成了风尚。 故而街上卖的也大都是花布。 虽然生活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选择,但穿什么衣裳她还是比较讲究的。 “怎么?不喜欢啊!”小孟氏问道。 “我不喜欢这些带花的。”麦穗如实道,“其他纯色的布料的颜色又不太适合我。” 小伙计耳朵尖,听麦穗这么说,忙上前热情道:“小娘子若是喜欢纯色的布料,就上二楼瞧瞧,二楼的布料大都是纯色,只是价钱稍稍贵一点点。” “走,瞧瞧去。”麦穗顿时来了兴趣,拉着小孟氏去了二楼。 二楼人不多。 只有七八个女子在琳琅满目的柜台前挑选布料,相比一楼,二楼的确是纯色多一些。 小孟氏问了问价钱,撇嘴道:“那小伙计倒是会诓人,什么叫贵一点点,分明是贵了一倍嘛!” “表姐,贵有贵的道理,你瞧这些布料质地真的很不错。”麦穗摸了摸质地,心里很是满意,她就喜欢这种厚实一些的纯色布料,价钱贵点算什么。 “我倒忘了你如今是富户了。”小孟氏打趣道,“等下个月我娶了儿媳妇,也让她跟着你学做生意,赚大钱,到时候我也就不觉得贵了。” 麦穗只是笑。 怎么说上次也是赚了一大笔,这点钱还是不算什么,。 除了她和萧景田的,她还给公公婆婆小姑子也各挑了一块布料,过年了,大家都换上新衣裳高兴高兴。 当然,她也没忘了给她娘吴氏买布料,吴氏常年穿着带补丁的衣裳,她都看不下去了。 小孟氏嫌楼上的布料贵没舍得买,蹬蹬跑去楼下给狗子扯了身过年穿的,打趣道:“若是景田知道他家小娘子这么孝敬,指不定多高兴呢!” 说着,又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道,“说句你不想听的话,昨天你婆婆去我家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劝你呢!” “劝我什么?”麦穗一头雾水。 “你婆婆说你过门这么久,还没有动静,心里着急了呗!”小孟氏见麦穗不解,悄声道,“她想让你去看看大夫。” “我又没病,我看什么大夫。”麦穗扶额道,“你告诉她,我不去。” “哎,你们婆媳之间是事情,我跟着掺和什么。”小孟氏笑骂道,“要说你自己去说。” “表姐,既然我婆婆让你跟我说,那我回话自然也得找你了。”麦穗不以为然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才不管你们婆媳间这些弯弯绕绕呢!”小孟氏见麦穗对此事反应不大,便也无所谓地笑笑,“其实呀,你婆婆只是爱操心罢了,也没别的坏心眼。” “说起来,我进了萧家的门,我婆婆也从来没有难为我,她的确是个好婆婆。“麦穗感叹道,“只是这种事情急不来,也急不得,顺其自然就好。” 算起来,她跟萧景田有夫妻之实还不到两个月,哪能这么快就有孩子。 想到萧景田,不禁腹诽道,这个人到现在还不回来,是想要留下来陪那个秦溧阳过年吗? “也是。”小孟氏笑道,“我二姑姑比我大姑姑要好说话得多,你若是到了我大姑姑手里当媳妇,那才叫个命苦。”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我大姑姑连儿子跟媳妇每个月同房几次都要过问,还说男人不能经常那啥,否则对身体不好,你瞧瞧,这才是个真正难缠的婆婆。” 麦穗闻言,差点惊掉下巴。 两人边说边出了丝绸铺子。 一出门,却见萧景田牵着栆骝马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他看上去很是疲惫,身上的衣衫虽然都是崭新的,但依然掩饰不住风尘之色,像是长途跋涉了一般的模样。 “景田,你这是刚从禹州城回来吗?”小孟氏忙上前说道,“对了,今天一大早许知县让狗子给你捎话,说让你去衙门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多谢表姐,不着急。”萧景田眼睛不眨地看着麦穗,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竹篮,说道,“娘和芸娘回家了,咱们去木匠铺看看桌椅吧?” 麦穗不吱声,扭头就走。 出去这么久,一句解释也没有吗? 把她当什么了? “生气了,快去。”小孟氏眨眨眼,知趣地走了。 萧景田笑着摇摇头,不声不响地牵着马跟在她后面。 三更,亲们,周末愉快! 第178章 闹别扭 麦穗心里有气,走路也快,很快出了人群,七拐八拐地进了一家茶馆。 这个人还舍得回来啊,干脆在禹州城陪着那个溧阳郡主过一辈子好了。 茶馆呈井字型。 中间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里搭了个戏台,花旦小生正咿咿呀呀地唱得正起劲,好多赶集的人都跟过来看热闹。 麦穗无心看戏,信步上了二楼。 要了壶茶,点了一碟红豆糕,一碟炒蚕豆。 红豆糕香糯可口,炒蚕豆入口生香,再配上这甘甜清冽的绿茶,好不惬意。 她望着院子里黑压压地穿着古代衣衫的人群,她心头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越到了这里来了? 正想着,一张笑脸冷不丁出现在了她面前:“小,小娘子,别,别来无恙,这几天你,你男人不在家,是,是不是寂寞得很呀?” “王公子请自重。”麦穗见是王子扬,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知道我男人不在家?” “我,我自然是亲眼所见。”王子扬咧咧地在她面前坐下来,捏了颗炒蚕豆,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地咬着,笑道,“想不想听,我,我,我在禹州城看到了什么?” 自从他上次在鱼嘴村丢了丑,再也不好意思去找萧景田的麻烦。 前几天去禹州城闲逛的时候,无意碰到了萧景田跟一个女人在客栈出入成双的,正想好好找人八卦一番,却又恰好在这里碰到了萧景田的媳妇,真是天赐良机呐!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麦穗端起青瓷描金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其实她觉得王子扬这个人心眼并不坏,只是有些幼稚而已。 “你男人,在禹州凤阳客栈,跟,跟一个女人出入成双,你,你一定想不到吧?”王子扬摸着下巴,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龇牙咧嘴道,“我,我早就听说你男人是个土匪,果然是个靠不住的,嘿嘿。” 还不如跟了他呢! 他可是很专一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麦穗眼角的余光瞥见萧景田脚步生风地进了院子,正在人群里四下找她,便往后欠了欠身,隐在了柱子后面,淡然道,“他是去了禹州城不假,也的确是住在凤阳客栈,至于那个女人,不瞒你说,是我家的一个亲戚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哈哈哈,亲戚?”王子扬哈哈笑起来,拍着桌子说道,“既是亲戚,也,也应该男女授受不,不亲,那为何举止那般亲昵,当,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麦穗沉默不语。 她真的信了怎么办? 这个王子扬虽然平日里没个正经,但这事却不想是说谎的样子。 王子扬见麦穗不说话,咧嘴笑道:“你,你,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但你不能相信吴,吴大人吧?” “吴大人?”麦穗疑惑地看着他,“哪个吴大人?” 萧景田在人群里找了一圈,许是没有找到她,又转身走了出去。 “自然,自然是吴三郎,吴大人。”王子扬神秘兮兮道,“你,你放心,看在吴大人的份上,我,我,我以后不会再难为你,你们家了。” “怎么说?”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跟吴大人是至交好友,而你,是,是吴大人的心上人。”王子扬压低声音道,“你说,咱们这层,关,关系,我能,能为难你吗?你家,那,那块地,想租到什么时候,就租到什么时候,我们,不会再去讨要的。” “想必吴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吴大人的心上人。”麦穗脸一沉,把炒蚕豆往王子扬面前一推,起身就走。 啥人啊,就知道乱说。 吴三郎啥时候跟他成了至交了。 刚出门,便猛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耳边紧跟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气了,跟我回家吧!” 见是萧景田,麦穗抬腿就走。 萧景田一把拽住她:“够了,不要闹了。” “到底是你在闹腾,还是我在闹腾?”麦穗说着,眼底腾地有了泪,甩开他就往前走。 刚走了没几步,身子便突然腾空而起,萧景田黑着脸抱起她,快走几步,翻身上马,扬鞭响了一记,那马扬蹄嘶鸣了一声,迅速朝前疾驰而去。 “你放我下来。”麦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挣扎着。 “不准乱动。”萧景田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听我好好跟你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我不要听,你放我下来。”麦穗的倔劲上来了。 萧景田不说话,只是扬鞭疾行。 麦穗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刮得厉害,身上也冻得直哆嗦,自然顾不得跟他怄气,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好在只是拐了两个弯,便在于记饭馆门前停了下来。 萧景田率先下了马。 不由分说地拽着麦穗走了进去。 于掌柜见两口子别别扭扭地走进来,忍着笑一边吩咐灶房炒菜,一边把两人请进了后院厢房。 “妹妹来了,快屋里请,刚刚我家掌柜的,还念叨你们两口子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了呢!”九姑笑盈盈地上前拉着麦穗,扭头对于掌柜道,“我们去里屋说几句贴心话,你们不要过来打扰我们。” “去吧去吧!”于掌柜笑笑,领着萧景田进了另一间厢房,问道,“听说你前天去了禹州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萧景田无奈道,“这些以后再跟你说,你先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说着,萧景田从怀里掏出手帕,放在桌子上,手帕里包着半颗黄豆大小的褐色泥丸,那泥丸好像是泡了水,软软的,甚至还带着一丝茶香。 于掌柜虽然不是大夫,但识毒解毒的本事却远远胜过那些寻常医者。 “这就是软骨散。”于掌柜不假思索道。 “软骨散?”萧景田脸色一沉。 他自然知道软骨散。 软骨散是一种慢性毒药,能让人武功渐渐尽失而不会被轻易察觉,三五个月后,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且很难查不出病因。 “这是郡主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往我茶水里下的药。”萧景田表情复杂道,“实话说,当时我并没有觉得这茶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那小丫鬟神色很不自然,竟然连声催我喝茶,我当然起了疑心,故意失手打翻了茶杯,这半粒软骨散是我在茶叶下发现了的。” “郡主的小丫鬟?”于掌柜大惊,“难不成是溧阳郡主因爱生恨,要对付你?” “我不知道。”萧景田摇摇头,又道,“不过以我对秦溧阳的了解,我觉得不会是她,她若是要杀我,不会这么麻烦。” “如果不是溧阳郡主的意思,那会是谁呢?”于掌柜越说越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声道,“景田,你说,会不会是……” 难道是当今皇上对这个隐退的将军不放心,暗中派人来谋害他? 一更。 第179章 继续闹别扭 “现在说什么都是猜测。”萧景田淡淡道,“但也不排除是他,他这个人我最了解,行事风格向来不是光明磊落,若是他有心除掉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猜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但愿是咱们想多了。”于掌柜同情地拍拍萧景田的肩头,说道,“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这个退隐将军,依然有不少牵挂着哪,远的不说,就说这个溧阳郡主,我知道你是看在秦王爷的面子上一直忍让着她罢了,可谁知道,她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也难为你了。” 他知道,以前在铜州的时候,秦溧阳就曾经表白过萧景田,被萧景田婉拒后,两人曾一度不再来往,大有绝交的意思,哪知过了没多久,秦溧阳又寻来了。 秦溧阳这喜怒无常和一根筋的性子,换谁都头痛。 “那此事你就帮我查查是谁干的,否则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多冤枉!”萧景田展颜道,“能把手伸到秦溧阳身边的,还真是不多,你顺着这条线索查,向来很快就水落石出了,我看好你!” 于掌柜:“……”事关生死,如此无所畏惧,真的好吗? 狗子匆匆走了进来,见了萧景田,忙道:“三表舅,可算找到你了,许知县到处找你,都快急疯了,您赶紧去衙门里看看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萧景田皱眉道。 “我只知道是关于海蛮子的,具体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狗子挠挠头道。 “好,你先走,我随后就到。”萧景田绕到里屋跟麦穗说了声,马不停蹄地去了衙门。 “你家景田还真是个大忙人。”九姑笑道,“连衙门也离不了他,日后怕是要当大官了呢!” 麦穗只是笑。 看样子于掌柜并没有把萧景田的过去告诉她,否则九姑不会这样说。 反正她觉得这对夫妻相处模式挺奇怪的,他们两人对彼此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也不怎么追问,就仿佛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邻居。 萧景田不在,她自然不好意思在人家饭馆里久待,稍坐了坐,便起身回了家。 县衙后堂。 许知县见了萧景田,忙把他拉进书房,神秘兮兮地关了门。 “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萧景田很是不悦,他又不是衙门的人。 “景田,你记得不记得当时杜老大派出来送降书的那个叫谢三的年轻人?”许知县悄声问道。 “记得,怎么了?”萧景田淡淡问道。 “他送完降书后就不见了!”许知县神色忐忑道,“所以我估计他们肯定还留有后手,咱们并未把他们一网打尽,若是他们的同伙再趁机来劫狱怎么办?” “就算他们真的有后手,大人也不必惊慌。”萧景田不以为然道,“大人难道忘了吗?那天晚上突袭山梁村的那帮人,也不过区区一百人罢了,若是他们真的前来劫狱的话,那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是。”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又得大动干戈,可如何是好。”许知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沮丧,原本以为海边富饶,做个海边的知县会有好多油水哪知油水没捞着,却闹起了海战,真是让人心烦。 他这是什么命啊 “大人若是忧心此事,只管向总兵府禀报此事就是。”萧景田起身道,“我想总兵府赵将军会有办法的。” “景田,既然总兵府提出要把这些海蛮子收编,那为什么现在迟迟还没有音讯?”许知县不安道,“还有,这些海蛮子明明大都是齐州人,却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关在我这里,难不成要让他们在这里过年吗?” “大人身在官场已非一日,难道没有听说异地关押才更为安全的说法吗?”萧景田反问道。 “也是,也是。”许知县汗颜道。 娘的,他怎么越来越觉得萧景田比他更适合当官呢! 从衙门出来后,萧景田又去了一趟于记饭馆,得知麦穗已经回家,便也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孟氏正在做饭,见萧景田回来,悄声道:“你媳妇去了你表姐家搓网线了,你去把她接回来,好好跟她说说你这几天在禹州城干嘛了,这快过年了,不要闹别扭了。” 萧景田抬腿去了小孟氏家。 狗子正在劈柴,见萧景田进来,起身擦了把汗,憨笑道:“三表舅来了,快屋里坐。” “不了,我来接你三舅妈回家。”萧景田站在门口道。 “景田,你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坐。”小孟氏站在门口喊道,“你表姐家又不是老虎洞,还能吃了你不成?” 萧景田笑着进了屋。 麦穗正坐在炕上搓网线,见萧景田进来,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 “天色不早了,回家吧!”萧景田站在她身边,伸手扯了扯她手里的网线,浅笑道,“回家我跟你一起搓。” 麦穗没吱声,收拾起网线就往回走。 萧景田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出去。 小孟氏笑盈盈地送两人出去,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小两口闹别扭呢!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回了家。 萧宗海也扛着锄头回来,他看上去很是高兴,还难得地哼着小曲,萧芸娘笑着问道:“爹,啥事这么高兴?捡着大元宝了?” “哪倒没有。”萧宗海咧嘴笑道,“我今天在地里锄地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大善人,你们猜怎他怎么说?” “怎么说?”孟氏问道。 萧景田正在井边洗手,听萧宗海这么说,手里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 “他说以前是他的不对,以后那地由着咱们租。”萧宗海高兴道,“我俩还坐在地里说了好一会儿话,聊得很是高兴,本来我还一直为此事悬着心,现在看来,咱们不用担心他们家再上门找茬了。” “那就好,这样咱们还能种得心安理得些。”孟氏笑道。 吃饭的时候,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一步闯了进来。 “吃饭了没?”萧宗海面前摆了酒,问道。 “吃过了。”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吃过了,也喝两盅吧!”萧宗海心情不错,吩咐萧芸娘去取酒杯,萧芸娘应了一声,忙去灶房取了两个酒杯来,给两个哥哥倒满酒。 兄弟俩也不推辞,脱鞋上了炕,陪着萧宗海喝酒。 麦穗不声不响地放下筷子回了屋。 孟氏朝萧芸娘递了个眼色。 萧芸娘忙抱着网线跟着麦穗去了南房,要麦穗帮她缠缠网线。 “老三,听说衙门准备要在沿海建海事卫所?”萧贵田喷着酒气道,“你跟衙门里的人熟,到时候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也进卫所,咱也不求担个一官半职,只要能混碗饭吃就行。” “二哥,卫所不是那么好混的。”萧景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因为现在编制的都是那些战败的海蛮子,行伍里的风气甚是彪悍,你进那里干嘛?” 二更。 第180章 亲兄弟 “可是我们怎么听说,这海事卫所其实是你提议要组建的,怎么你还不让我们进去呢?”萧贵田不悦道,“我也知道海事卫所不好混,但你不是跟衙门里熟吗?你到时候去替我们说句撑场面的话,他们肯定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就是啊景田,这么点事对你来说,是小意思。”萧福田附和道,“听说总兵府的赵将军跟你关系也不错,你去说说,肯定能行的。” “不行。”萧景田不动声色地抬头看着两位兄长,不容置疑道,“卫所真的不是那么想象的那样,若再遇战事,卫所肯定是要一马当先上的,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又没什么身手,我如何能让你们去冒险?” “老三,你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不愿意帮我们的忙了呗!”萧贵田原本觉得此事对萧景田来说,是小菜一碟,却不想一开口就被拒绝了,竟然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悦道,“你都说了卫所的人都是那些作乱的海蛮子编制的,那海上还能有什么事情?” “二哥,听我一句劝,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捕鱼吧!”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而且还不用仰人鼻息地过日子,多好。” “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萧贵田脸一沉,放下酒杯,下炕走人。 以前他和萧福田去龙叔鱼塘养鱼的时候,萧景田就横拦竖阻地不答应,如今又是这样,他算是看清楚了,只要求到他萧景田面前的事情,就必定办不成。 说穿了,他萧景田还是没有拿他们兄弟俩当自家人一样看待罢了。 “景田,你看你,你二哥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你怎么就知道他在卫所就混不下去了呢?”萧福田揶揄道,“我听鱼塘的人说,好多人都想去卫所呢!” 萧景田沉默不语。 他不明白卫所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们这样心心念念地想进去。 “景田,这事真的不能成?”萧宗海虽然也不知道卫所到底是干嘛的,但见老大老二都心心念念地想去,不免有些好奇。 “爹,真的不能成,你想想,咱们大周除了西北铜州,银州那一带的十五个州府跟大楚,大齐是陆地接壤,其他的十四个州府大都是沿海地带,跟对岸的赵国,渝国,吴国隔海相望。”萧景田肃容道,“虽然这些年海上除了这些小打小闹的海蛮子,并没出什么大的乱子,那是因为赵渝两国跟大周一直联姻不断,各国海路都划分得比较清楚。” “可自从新帝登基以后,赵渝两国都想把自家公主嫁过来为皇后,新帝左右为难,又不想得罪了哪一方,权衡再三,便推说早就有婚约在身,婉拒了两国的提亲,赵渝两国却因此心生嫌隙,半年前赵国边境之城赵州发大水,听说就是因为上游的渝国河堤泄洪所致,两国彻底决裂,已经断断续续地打了好几场仗,百姓民不聊生。” “他们当地的土匪无赖便趁机组建了四海帮,专抢过往的船只,日子一长,胆子越来越大,就跑到咱们这边来作乱,前几天那场海战,只是齐州那帮海蛮子在闹腾,并没有四海帮的人参与,所以我才建议衙门围而不杀,把他们招安过来组建成海事卫所,为得就是为了抗衡那个四海帮会以及其他在海上作乱的海匪强盗,让他们黑吃黑,所以说,卫所并非像二哥想得那样好混。” 萧宗海见萧景田说得头头是道,有根有据,也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点头道:“原来这当中还有这么多的利害纠葛,这样看来,卫所的确不是咱们所能去的,回头我跟你二哥说,他要么在村里养鱼,要么自己出海,反正就是不能去那个卫所。” 萧福田闻言,皱皱眉,也没再吱声。 他从来不知道,萧景田居然知道这么多。 看样子他在外面这些年,也不是白白闯荡的,罢了,总归是自己的亲兄弟,断然没有害自家兄弟的道理,这些事情还是听萧景田的吧! 萧景田回屋的时候,麦穗已经睡下了。 他端着木盆出去洗漱了一番,脱鞋上了炕,见身边的女人压根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忍无可忍地掀开她的被子,从身后抱住了她,沉声道:“穗儿,你听我跟你解释,我去禹州城是去看溧阳郡主不假,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她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我不能不去。” “她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麦穗一听他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拼命地挣脱着他结实的臂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由他抱着,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以后她若是再病了,你还得去跑去照顾她,那你干脆就不要回来了,直接住在禹州城就是了。” “自然不是。”萧景田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摩挲在她的鬓间,浅笑道,“她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照顾她,日后她要死要活都跟我没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麦穗冷声道,“她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你怎么能不管她!” 她知道,无论什么时空,古代还是现代,对救命恩人都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要不然,怎么会有以身相许的桥段。 可是这种相互之间给予或者接受,得双方心甘情愿才行,或者说有一个合适的度才行,像秦溧阳跟萧景田之间的这个度,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好像这个救命之恩,得用一辈子没有底线的忍让来报答。 “该还的,我都还了。”想到那个软骨散,萧景田心里又是一沉,皱眉道,“救命之恩虽然是大恩,却总不能让我还一辈子,只是我跟她总有些交情在,有些事情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而已,你放心,我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像软骨散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让她知道得好。 不是想刻意瞒着她,而是想让她活得轻松一些。 他的小娘子没有经历过沙场的你死我活,也没有目睹过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干净单纯地像一杯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所有的不堪和丑陋都让他一个人来面对好了。 麦穗扭过头不搭理他。 也就是说,那个溧阳郡主若是有什么事情,他还是不能不管的。 三更,感谢书友,,两位亲的打赏,么么! 第181章 好好跟你赔罪 “你相信我,我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捕鱼种地。”萧景田扳过她的身子,认真道,“而你,想做生意就做生意,不想做生意就呆在家里给我做饭,只要咱们夫妻同心,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难道这样的日子,你不想吗?” “我当然想啊,可是我总觉得你其实有好多事情都瞒着我。”麦穗黯然道,“我觉得夫妻之间应该相互信任,相互理解,而不是各怀心思,就像你去禹州城,若是你提前跟我说你是要去看溧阳郡主,说不定还得在那里住几天,我也不会如此担心,但你瞒着我,我就很生气。” “其实我并非有意瞒着你,而是我不确定溧阳郡主到底怎么了,而且我当天能很快返回来的。”萧景田如实道,“哪知溧阳郡主只带了个小丫鬟住在客栈,又真的病得厉害,我不得已才留了下来,本来第二天就能回来的,可是她那天早上突然发了烧,我也不好在那个时候离去,只得帮她去请大夫抓药,就这样折腾了一天,这不,她烧一退,我就回来了,你放心,她这几天就回京城了,不会再来禹州了。” “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若是你一回来就跟我说这些,我也不会生气的。”麦穗见他这样说,心里的气也暂且消了些,往上拉了拉被子道,“别说是我了,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都会不痛快的,毕竟没人愿意自己的夫君前来迢迢地跑去照顾别的女人。”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萧景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伸手解着她的腰带,悄声道,“今晚,我好好跟你陪罪,好不好?” …… 腊月二十三小年,是麦花出嫁的日子。 也是苏三姑娘出嫁的日子。 大伯娘李氏早早就托人捎了口信,说是让麦穗跟着花轿一起去山梁村。 麦穗虽然不想去喝麦花的喜酒,但更不想去看苏三姑娘发嫁。 巧得很,她跟两个新娘子都或多或少地有些过节,虽然不至于见面就掐,但也的确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了。 权衡一番,她决定直接去山梁村。 至少去山梁村还能见见她娘吴氏,也能顺便把布料送过去。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里的风俗讲究的是过门越早越吉利。 麦花的花轿一大早就到了山梁村。 麦穗跟吴氏到的时候,院子里早就坐满了前来贺喜的人们。 庄青山穿着崭新的喜服,院子里走来走去招待客人,见了麦穗,眼前一亮,忙招呼道:“妹妹来了,快屋里坐。” “恭喜姐姐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麦穗笑嘻嘻地挽着吴氏进了院子。 “多谢多谢。”庄青山忙还礼。 “怎么又给娘买布料呢?”吴氏见女儿买的布料,嗔怪道,“娘除了你那里,平日里又没什么走处,用不着穿新衣裳的。” “娘,给您买了就是让您平日穿的,谁说新衣裳一定得走亲戚穿?”麦穗娇嗔道,“这衣裳您一定得穿,要不然,我可不高兴了。” “好,我穿,就是以后不要买了。”这些布料一看就是好料子,想来价格也很贵,这让吴氏很是心疼。 庄青山望着麦穗纤纤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些酸涩。 虽然知道她已经嫁人,心里很是遗憾,但他并非是钻牛角尖的人,遗憾过后也就算了,后来家里人给做媒,定下了麦花,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觉得都是麦家女儿,品行什么的,也不会差太多。 可是上次那场海战,他对麦家一家三口仓皇而逃的闹剧,却让他很是介怀。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可麦花尚未过门,就表现得如此显眼,若是以后过了门,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她也会走得那么绝然吗? 为此,他很是怀疑。 他娘林氏骂他,说麦家就麦花一个女儿,以后的家产都会变成他们的,就凭这一点,他就不该想那么多,等麦花过门以后,她再好好替他调教这个媳妇也不迟。 还说,娶谁都一样,重要的是,是调教! 院子里撑开了大红喜帐,映得人人脸上都红通通的。 喜帐下坐满了女眷,大都是跟林氏沾亲,彼此也都认识,大家说说笑笑地很是热闹。 麦穗不认识她们。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吴氏算是自家人,早就让林氏喊去做饭了。 “元婶,都说你们村最近的虾皮虾酱都卖了个好价钱,是真的吗?”一个紫衣妇人笑盈盈地问道,“是什么人如此大手笔,竟然把你们村的干海货全都收了,你们都是卖得多少钱?” “还能有谁,是镇上的龙叔。”被唤作元婶的得意道,“龙叔说,我们村这片海里的虾最适合晒虾皮虾酱,他每斤主动给加了两文钱。” “主动加的啊?”紫衣妇人惊讶,“只听说过砍价的,没听说主动加钱的,以前不是才卖三文吗?” “可不是嘛!”元婶笑道,“村里人一听,甭提多高兴了,连说龙叔是大贵人,有的甚至把家里的陈了好几年的虾皮都拿出去卖了呢!” 麦穗听了,忙问道:“敢问这位婶娘,你们可是南山头村的?” “正是。”元婶与有荣焉道,“这十里八乡的,还有哪个村敢说他们的虾皮虾酱能比上我们南山头村的。” “龙叔就是龙叔,出手就是大方,若是别人,买这么多虾皮虾酱,指不定怎么砍价呢!”紫衣妇人道。 “可不是,村里人都说龙叔地道。”元婶笑道,“都争先恐后地愿意把自家的货卖给他你!” 麦穗闻言,吃惊之余,心里很是费解。 龙霸天如此大张旗鼓地抬高价格收购虾皮虾酱,到底想干嘛? 难道他知道她在千崖岛大集上卖了五十文,想跟自己竞争吗?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龙霸天多大的范啊,岂能跟自己一个小小的村妇抢生意! 麦穗百思不得其解。 菜很快就上来了。 凉拌青萝卜,凉拌胡萝卜,虾皮炒白萝卜,凉拌白菜,虾仁炒白菜。 “他们家这是请兔子吃饭吗?”元婶嘀咕道。 一点荤腥也不见。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吃过好多人家的喜宴,却没有一家像庄家这么寒碜的。 要不是她跟庄家是干亲,好多年的交情,她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麦穗看了这菜,也是大跌眼镜,难道庄青山家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 “就是啊,娶媳妇多大的喜事,就让咱们吃这个啊!”紫衣妇人撇撇嘴,朝别的桌张望了一眼,低声道,“咦,怎么别人桌上有鱼,咱们这桌没有呢?” 众人忙跟着看过去。 的确,别的桌上都有条黑不溜秋的清蒸鲅鱼,唯独她们这桌没有,便纷纷埋怨道:“大家都是来贺喜的,怎么还给分出远近高低来,难道咱们就比她们矮一头吗?” “各位婶娘,咱们这桌的鱼肯定是还没有上来。”麦穗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总不能帮着众人数落庄家,便起身道,“大家先吃着,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咦,这小娘子是谁?怎么没见过?” “是吴氏的女儿,也是这家新娘子的堂妹。” “哦,怪不得眼生。” “看上去是个通情达理的。” …… “大家尽情吃,尽情地喝,千万不要客气啊!”林氏穿梭在人群里招呼道,她穿着半新不旧的绿衣棉袄,打扮得油头粉面的,鬓间还别了一朵红色的绢花,看上去像是个唱戏的花旦。 “吃什么吃,有什么好吃的。”元婶黑着脸道,“你们看着,等她过来我非抢白她一番,大喜的日子就让咱们吃这个,也不怕人家笑话。” 一更,感谢罗经玲妈妈的打赏,谢谢亲,么么! 第182章 闹洞房 麦穗去了灶房。 见她娘吴氏正一脸愁容地站在鱼篓前发愁。忙上前问道:“娘,您在干嘛?外面还有一桌缺条鱼,是忘了吗?” “不是忘了,是你林姑姑不让上了,说是你姑父就去海上钓了这么几条,还得留着给你姐姐三日回门的时候用的,让我把这些小沙丁鱼炖了盛上去。”吴氏指着鱼篓,叹道,“可是这些沙丁鱼太小,我担心一炖就碎了,不知道该怎么了呢!” “娘,人家喜宴都是上整条鱼,你们这是要干嘛!”麦穗真是无语,过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吧? “这事娘说了也不算,横竖是你林姑姑家的喜事。”吴氏皱眉道,“好了,不要说了,帮娘想想办法,先把眼前这事应付过去再说。” 麦穗弯腰看了看筐底的那些小沙丁鱼,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记得以前看过一个什么电视剧来着,具体名字忘记了,反正就是讲述一个厨神的故事,其中里面就有一个情节就是现场救急,把有限的食材通过想象加工成一道精美的菜品,最终一举成名。 当时那个厨神就是把一条普通鱼的鱼肉,削成好多花瓣的形状,裹上面粉鸡蛋啥的,用油炸了,拼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的模样,引人叹为观止。 眼下,麦穗不想成为什么厨神,也不想让人刮目相看,只想救这个急。 就当是善心泛滥了吧! 想到这里,她让吴氏帮她把这些沙丁鱼的头用剪刀斜斜地剪掉,洗干净,洒上盐腌了,又用鸡蛋跟面做了个面糊,把去了头的小沙丁鱼裹了面糊用油炸成了金黄色,然后又把炸好的金灿灿的沙丁鱼摆成了一条整鱼的模样,并且还在瓷盘四下里点缀了绿色的海草。 这些海草是从筐底下找到的。 反正海里的东西又不脏,洗洗一样用。 吴氏看呆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这是女儿亲手做的。 “娘,这也没什么的,这都是景田教我的。”麦穗不以为然道。 让萧大叔来顶包是最好不过的说辞了。 毕竟人家萧大叔在外闯荡了十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会做几样别人不会做的菜,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这姑爷,还真是无所不能。”吴氏激动道,她庆幸女儿嫁了这么个姑爷,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打着灯笼没处找的人物,竟然让她女儿歪打正着地碰到了。 可见老天待她和女儿还是很公平的。 这盘黄灿灿的沙丁鱼上桌以后,很快引起女眷们的赞赏和惊艳,连原本要好好质问一下四婶和紫衣妇人也没了脾气,人家不是忘了给她们上鱼,而是想要做个更别致的给她们罢了。 “闺女,这鱼是你做的吗?”元婶津津有味地吃着黄灿灿的沙丁鱼,兴奋道,“我也是在海边长大的,活这么大年纪,却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鱼,今天真是没有白来哪!” “婶娘过奖了。”麦穗淡淡笑道。 味道不错是真的。 可她说她活了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鱼,那就有些过了。 说起来,不过是个油炸沙丁罢了。 “闺女,你教教我怎么做,我回去做给我家老头子尝尝。”元婶笑道,“我家老头子虽然不出海,做了一辈子铁匠,却是个最喜欢吃炸的鱼,特别是近两年,口味是越发刁钻了。” “那还是元婶你厨艺好,把老头子的嘴养刁了。”紫衣妇人打趣道。 众人齐笑。 “哎呀,你个嘴快的,还敢打趣你元婶,越发没大没小了。”元婶吃得高兴,心情也好了起来,往麦穗身边拖了拖椅子,一本正经道,“闺女,快教教我,以后若是你家需要啥铁器就尽管去南山头村后的那条官道上找我,保准你用着满意。” 麦穗很是喜欢这个元婶的爽朗,便把详细的做法说给她听。 元婶听得认真,连声称赞麦穗好厨艺。 吃完饭,便到了闹洞房的环节。 新房门口闹哄哄地,很是热闹。 麦穗一直以为古代是不闹洞房的。 貌似她跟萧景田成亲的时候,没人去闹过,可是如今,她觉得她孤陋寡闻了,这里也是有这个风俗的。 出于好奇,麦穗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看。 闹得大都是跟庄青山年纪一般大的年轻人。 其中一两个闹得格外欢快,喷着酒气敲着门,嚷嚷着说既然新娘子知书达理,新郎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不如让新娘子出个对子让新郎官对,对上了就让他进去,对不上就继续对,直到对上为止。 众人拍手叫好,大声嚷道:“新娘子快出对子!” 很快,羞答答的新娘子从门缝里递出一张字条来,上面写着:一对鸳鸯两张嘴。 新郎也不含糊,刷刷几笔下了下联:两只八条腿。 “好好好,对得好!”众人拍手叫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他们不识字。 也不知道写的啥。 反正跟着起哄就对了。 麦穗瞄了一眼,差点笑喷。 咳咳,新郎新娘果然是好文采哪 又跟吴氏闲聊了一会儿,麦穗才起身回家。 “三嫂,你回来了!”黄大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还拉着个架子车,正憨憨地看着她笑。 黄大柱其实长得很像他爹。 不同的是,他爹碍于里长的头衔,平日里不苟言笑,而他这个儿子,却整天乐哈哈的。 “是啊,你这是去哪里了?”麦穗笑着问道。 早上出门的时候,曾经在村口看见过他,他知道她去山梁村吃喜宴去了。 “我去南山头给龙叔拉了一些虾皮虾酱。”黄大柱憨笑道。 “龙叔在南山头村买下的吗?多少钱一斤?”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 “五文钱一斤。”黄大柱如实道,“龙叔这次几乎把南山头村的虾皮虾酱都买空了,三嫂你若是要买的话,怕是得过了年了。”他知道麦穗也去南山头收过虾皮虾酱。 “你知道龙叔这次从南山头村买了多少斤虾皮吗?”麦穗问道。 “差不多得有两千斤了。”黄大柱认真地算了算,说道,“我跟牛五一共拉了两趟,大概就的两千斤左右呢!” “那虾酱呢?”麦穗又问。 “虾酱是五百斤。”黄大柱立刻应道,“我敢说现在南山头村除了自家吃的,是一点多余的虾酱也没有了,全都卖给龙叔了。” 麦穗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听说牛五也跟着去了南山头村,便又去问牛五。 “听龙叔说,他年前要去京城送一批货,想必就是送这批虾皮虾酱的。”牛五说道,“三嫂,若是龙叔这批货卖得好,怕是明年也会继续去南山头收虾皮虾酱,只是这价钱就由着龙叔说了算了,三嫂,若是这样,你还去南山头收海货吗?”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麦穗现在还不知道龙霸天的意图,也不好做什么决定,想了想,便对牛五说道,“牛五,麻烦你帮嫂子留意一下这批货的去向,以及卖出去的实际价钱,只要这批货一出手,你就立刻告诉我。” “三嫂不要客气,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牛五拍拍胸脯道。 二更。 第183章 花痴了一把 麦穗回到家的时候,萧景田已经回来了。 他一反常态地换下了干活穿的粗布衣衫,出人意料地穿了一身竹青色的杭绸直缀,身上再无半点渔夫的痕迹,凭空多了几分灼灼的贵气。 这件竹青色杭绸直缀,麦穗是见过的。 先前一直在箱底压着,她以为这衣裳只是压箱底的,甚至还纳闷萧景田怎么会有如此阔绰的衣裳,只是一直没见他穿,故而也没怎么在意。 如今萧景田冷不丁穿上,麦穗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是跟她同床共枕了好几个月的夫君? 麦穗一下子呆住了。 许是她流露出来的目光,落在萧景田的眼里,颇有些花痴的韵味,他笑着朝她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道:“怎么?看傻了?” 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影影绰绰地将她缠绕,如梦如幻。 “你这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麦穗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是人靠衣衫马靠鞍,简直是太帅了有没有? 夕阳西下,落霞漫天。 霞光跳跃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连嘴角的笑意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萧景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贵的,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自己又会身在何处。 “那我给你个建议。”萧景田捏了捏眉心,郑重道,“做别人做不到,或者是难以做到的事情,这样,你就是无可替代的。” 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整整三日,麦穗都在认真想着这句话。 貌似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也不好做到吧? 既然干海货生意做不成,难道让她做鲜海货吗? 只是鲜鱼生意怎么做? 这里没有冰箱,也没有冷库,她拿什么保鲜?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在表哥的食品公司,打过工,因为是亲戚,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制作罐头的技巧,虽然这里没有这么多的仪器和设备,但整个流程,她还是知道的。 不如,试试做鱼罐头?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一大早,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便有说有笑地进了院子。 男人们去了海边烧香磕头,祈求龙王爷保佑海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女人们则进了灶间做饭。 萧菱儿和萧石头姐弟俩在院子里出出进进地玩耍,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等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家就更热闹了。”乔氏摘着菜,看了看沈氏,笑盈盈地说道,“若是他三婶也有了,那咱们家就一下子添两个小娃娃了。” 两个小娃娃? 麦穗一头雾水。 三更。 第184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大媳妇,你这是有了吗?”孟氏顺着乔氏的目光看过去,见沈氏不停地搓揉着自己的腰,欣喜道,“多久了?” 以前沈氏生萧菱儿的时候难产亏过身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肚子都没有动静,现在总算是怀上了,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沈氏恹恹地说道,“这几天总觉得身子异常乏累,我只当是病了,昨天菱儿他爹请了大夫来,才知道是喜脉。” “老大媳妇,你赶紧让炕上躺着去,可不敢劳累了。”孟氏看了看麦穗,忙道,“这个时候可不敢大意,老大也是,来得时候也不知道说声,还让你在这里摘菜。” “他是不好意思说。”沈氏笑笑,放下手里的活,扶着腰身站起来,心安理得地上了炕。 “老三媳妇,你怎么还没有动静?”乔氏看了看麦穗,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当初进门的时候,两个月就有了身孕,你这都大半年了吧?” “这事顺其自然就好,不着急。”麦穗淡然道。其实她现在并不是很渴望有个孩子的,眼下多赚点钱,闯出属于自己的路子,才是要紧的。 “还不着急,这老三过了年可都二十五岁了。”乔氏惊讶道,“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有的都有俩孩子了呢!”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他三婶,这事可马虎不得,我听说赵家堡村有个郝大夫,很是擅长看这种女人病,等过了年,你寻他看看去。” “是了,我也听说过那个郝大夫,媳妇,等过了年我陪你去就是。”孟氏也上前关切道,“你二嫂说得对,这事可得上心。” “娘,我又没病,看什么?”麦穗见两人这样说,闹了大红脸,不悦道,“这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们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乔氏见麦穗冷冷淡淡样子,自觉没趣,讪讪道:“敢情是我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难道不是吗?”麦穗不客气地反问道。 孟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萧芸娘悄然拉了一把:“娘,您赶紧做鱼去吧,我爹和我哥哥他们快回来了。”她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孟氏这才回过神来,端起洗好的鱼就走。 乔氏被麦穗抢白了一句,心里很生气,本想反唇相讥的,又突然想起在家的时候萧贵田说要她跟着麦穗学着做生意的事情,才强忍下不悦,换了个柔和的口气,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二哥还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南山头村收虾皮虾酱,到时候,别忘了叫我一起去。” “二嫂,我暂时不会去了。”麦穗若无其事道,“前几天,龙霸天去他们村把虾皮虾酱都收走了,而且把价钱也提高了两文,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所以不想再贸然进货了。” “他收他的,咱收咱的就是。”乔氏不以为然道,“难不成,他做的生意,咱们就不能做了吗?你若不去,那我可去了,你二哥说了,也让我去赶千崖岛大集。” “二嫂,龙霸天抬高价钱收了那么多虾皮虾酱,万一他也去千崖岛大集卖怎么办?”麦穗当然不好明着说龙霸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和萧景田得罪了他外甥的事情,委婉劝道,“龙霸天财大气粗,咱们根本无法跟他竞争的,到时候,万一他突然落价,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他三婶,我看是你多虑了,那龙霸天又不傻,干嘛要突然落价?”乔氏翻着白眼道,“我也打听过了,龙霸天的货都是往京城里送的,人家可看不上那个千崖岛大集。” “我话已至此,二嫂随便吧!”麦穗不想跟她练嘴皮子。 晌午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了满满一炕。 沈氏有了身孕,萧福田似乎格外高兴,一个劲地嚷嚷着说一醉方休,拉着萧贵田和萧景田喝酒,而萧贵田和萧景田也不推辞,兄弟仨你敬我,我敬你,竟然喝了足足一坛子春风醉。 萧福田已有醉意,拉着萧景田的手,喷着酒气道:“老三,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你跟说实话,你大嫂能生个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此话一出,众人愣了一下,老大这是喝醉了啊! 沈氏腾地红了脸。 哪有这么问的? “,男娃娃女娃娃都一样,不必如此介怀。”萧景田淡淡道。 “瞎说,哪能一样?”萧福田脸红红地说道,“还是儿子好,闺女家家的,总是要嫁出去的,你不知道我膝下无子,总觉得有所亏欠,这胎要是儿子就好了。” “这事哪能由人?”沈氏听了,不高兴道,“那若是我又生了个女娃娃,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萧福田嘿嘿笑道,“那就再生一个,一直生出个儿子来。” “好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也不怕你兄弟弟媳笑话。”萧宗海实在听不下去了,沉着脸道,“老大媳妇,老大喝醉了,赶紧扶着他回去,省得在这里胡说八道。” 沈氏也气得不行,拖着萧福田就走。 吓得萧菱儿只往麦穗怀里躲。 “不怕,你爹只是喝多了。”麦穗安慰道。 “三婶娘,若是我娘再生个小妹妹,怎么办?”萧菱儿仰脸问道。 “不会的,你娘一定会给你生个小弟弟的。”乔氏笑着插话道,“心思也太重了些,要我说,这男娃娃女娃娃都一样,女娃娃更乖巧,我呀,就喜欢女娃娃。” “那是因为你有了石头你才这么说。”萧贵田抬手抚摸了一下石头的头,笑道,“我就喜欢男娃娃,还是男娃娃喜人。”说着,又扭头对萧景田道,“是不是景田?” “都一样。”萧景田笑笑,看了麦穗一眼,说道,“若真要说是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我倒是喜欢女娃娃多一些。” “就是,女娃娃乖巧。”麦穗附和道。 “男娃娃也好,女娃娃也好。”孟氏看看萧景田,又看看麦穗,说道,“你们俩也该有个孩子了。” 萧景田只是笑。 麦穗则有些心烦,就算她有心要孩子,也不是说要就能要上的吧! 这身子自从上次小日子过去后,就再也没有来,她觉得这其实并没有奇怪的,初潮过后,本来小日子就不规律,隔三五个月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就是萧景田,也才二十五岁,他们有夫妻之实,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是孟氏心太急了些。 好在孟氏只是提了一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一更,感谢多元小商品亲的打赏,谢谢亲,么么! 第185章 过年了 晌午吃完饭后,大家各回各家包饺子。 麦穗是新媳妇,按乡俗,在婆家过得第一个年得跟公公婆婆一起过,故而也就没有另起锅灶,萧景田难得没有出去,稳稳当当地坐在炕上帮着婆媳俩包饺子。 饺子馅是白菜猪肉馅,里面放了牡蛎肉,再配上些许鲜虾仁,葱花姜,很是美味。 “还是我三嫂会做饭,调得饺子馅也这么香,娘从来不知道在里面放海鲜之类的,就是白菜肉,”萧芸娘问道,“三嫂,你这手艺是谁教的啊!” “你忘了,我有本专门教人做饭的书,举一反三地琢磨一下就会了呗!”麦穗语气轻松道,哼哼,说起别的她也许不怎么懂,但若是说起做吃的,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瞧瞧,你三嫂多聪慧,以后得好好跟你三嫂学。”萧景田打趣道,“要不然以后到了婆家,不会调饺子馅,让人笑话。” 萧芸娘捂嘴笑。 “就你嘴甜。”麦穗娇嗔地看了萧景田一眼。 萧芸娘不愿意坐在炕上干活,拿了擀面杖就下了地,站在炕前擀饺子皮,见萧景田包的饺子挺着小肚子很是好看,便笑道:“娘,我三哥这些年真是没白白出去闯荡,竟然也学会了包饺子呢!” “是呢,以前可是油瓶倒了也不会扶的主。”孟氏笑道。 没成想,现在竟然包饺子了。 “没什么会不会的,做多了,也就会了。”萧景田淡淡道,“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过年也总是大家一起动手包饺子,行伍里人多,光靠厨子是包不完的,这一来二去的,就会做了。” “三哥三哥,给我们讲讲你在外面的事情呗!”萧芸娘饶有兴趣道,“从你回来还从来没有给我们说过你在外面的事呢!” “对了,景田,我听你爹说,你是在铜州府当差的?”孟氏顺着萧芸娘的话问道,“铜州那边气候如何,是不是跟咱们差不多?” “铜州气候多变,风沙漫天,哪里能赶上咱们这里。”萧景田把包好的饺子,放到面案上,淡淡道,“倒是跟铜州有一山之隔的大楚,却是四季如春,冬暖夏凉,是个富饶之地。” “那山是叫灵珠山吧?”麦穗问道。 “对,就是灵珠山。”萧景田点点头,冲自家小娘子笑笑,温言道,“这灵珠山说起来也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咱们大周那面的山顶上的确有颗浑然天成的巨大石珠,当地好多人称之为灵珠,说是有求必应,每当逢年过节,他们便会上山朝拜灵珠,很热闹。” “那一定很好玩,三哥你去拜过灵珠吗?”萧芸娘听得津津有味。 “去过一次,而我去的那次,正是去年的今天。”萧景田笑道,“当时并非特意去拜灵珠,而是想看看灵珠山背面的景色,当时这边还下着雪,背面却是百花盛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山哪!”孟氏惊讶道,“你们说说,同一座山,怎么气候还不一样呢?” “那是因为灵珠山的山峰太高,把寒气都挡在了咱们这边。”萧景田解释道,“气候的不同,也造就了两国人性情的不同,铜州百姓豪爽直率,大楚人阴柔,倒也应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 麦穗点头道是。 大楚有南楚北楚之说,南楚人狡猾阴柔,大都善做生意,北楚人实在憨厚,都在家里种地为生,可见萧景田所说的楚人阴柔,指的就是南楚人。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有脚步声传来,萧景田瞄了一眼窗外,脸上顿时笑意尽失,面无表情地继续捏着手里的饺子,麦穗察觉到了萧景田脸上的变化,暗自思忖,难道他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婶娘,小女不请自来,还望婶娘不要见怪。”秦溧阳笑盈盈地推门进了屋,她身后的丫鬟碧桃则大包小包地拿了不少礼品,碧桃毕恭毕敬地上前行礼道:“给老夫人请安。”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慌得孟氏忙下了炕,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手,才上前搀起碧桃,受宠若惊道,“劳郡主大驾,我们怎么敢当?” 麦穗见萧景田没动,便也跟着没动,继续包着手里的饺子。 看不出,这个溧阳郡主的脸皮还挺厚的。 堂堂郡主,窥视别人家的男人,有意思吗? “婶娘客气,我是想着今天过年,怎么也应该过来给婶娘拜年的。”秦溧阳眼睛不眨地盯着萧景田,说道,“二哥不会不欢迎小妹吧?” “自然不会。”萧景田淡淡地看了主仆二人一眼,面无表情道,“只是大过年的,郡主不回京城,留在这里干嘛?” “回禀将军,我家郡主从海战以后,一直是身子不适,皇上特许郡主身子好些了再回京城的。”碧桃解释道,“郡主昨日才觉得身子有所好转,便想着正逢过年,说什么要来给老夫人拜年的。” “多嘴。”秦溧阳训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碧桃忙低下头,垂眸不语。 将军? 孟氏和萧芸娘面面相觑。 麦穗知道一些萧景田的身份,故此并不感到奇怪。 气氛有些冷场。 “郡主,快上来坐。”孟氏手忙脚乱地招呼道。 秦溧阳也不扭捏,竟然方方地上了炕,挨着萧景田坐下来,她悄然打量了一眼麦穗,心里酸酸的,很是难过,原来这就是萧景田喜欢的女子。 萧景田放下手里的饺子,抬头对麦穗道:“我记得新房那边还有好几罐虾酱来着,你去拿过来,让郡主带回去尝尝鲜。” “好。”麦穗穿鞋下了炕,去了新房取虾酱。 她对萧景田的态度很满意。 是男人就应该这样。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最是麻烦。 “二哥,我明天就回京城了,一来给婶娘拜个年,二来是跟二哥告辞的。”秦溧阳见萧景田态度依然冷淡,幽幽道,“我这一走,怕是不会再来禹州城了。” “郡主珍重。”萧景田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抬头看了看碧桃,和颜悦色道,“你最是细心,务必要照顾你家主子。” “奴婢遵命。”碧桃受宠若惊道。 将军向来待人冷淡,如今对自己这样好,她有些不可思议。 “碧桃姑娘茶艺了得,日后若是有幸去了京城,必前去讨一杯茶喝。”萧景田也不看秦溧阳,只是对着碧桃浅笑道,“到时候,碧桃姑娘不要嫌弃萧某叨扰就好。” “奴婢不敢。”碧桃愈加惶恐道。 秦溧阳见这个死丫头竟然抢了自己的风头,气得简直想撕了她,不悦道:“好了你退下吧!” 难不成二哥是看上了这个丫头,才故意把媳妇支出去,为得就是想跟这个丫头说几句话,真是气死她了 “是。”碧桃委屈地退了下去。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二更。 第186章 真相 “二哥,你,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秦溧阳眼圈红了起来,她那么掏心掏肺地待他,怎么就是得不到他半分喜爱呢? 那个农家女凭什么做他的妻? 还有那个死丫头碧桃,凭什么能博得他一笑? 萧景田皱皱眉,沉默不语。 于她,他的确无话可说。 “告辞。”秦溧阳顿感无地自容,扭头跑了出去,正好碰到抱着几罐虾酱回来的麦穗,她冷冷看了她一眼,从碧桃手里猛然抓过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虾酱是白取了吧! 麦穗心里道。 孟氏从屋里追到大门口:“郡主,有空再来啊!” 回答她的,只是一片扬起的尘土。 “景田,你怎么这么对人家,人家只是来给我拜年的。”孟氏原本对秦溧阳的印象不错,见萧景田如此冷淡人家,便埋怨道,“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带着诚意来的,你这样可不对啊!” 不是她贪图人家那点礼物,而是人家堂堂郡主热脸贴了冷屁股,她都看不下去了。 “娘,您不要说了,我的事情,我有分寸。”萧景田脸一沉,穿鞋下了炕,大踏步地出了门。 孟氏只是叹气。 待包完饺子,街上陆续响起了鞭炮声。 胡同里传来小孩子的欢笑声。 就这样过年了啊! 麦穗幽幽地想。 想到前世的家人,她的心又是一阵失落和难过,她是真的想家了。 “在想什么?”萧景田站在她身后问道。 “没事。”麦穗勉强笑道。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萧景田认真道。 “我知道。”麦穗仰脸看着他,说道,“我不是因为她。” 牛五和小六子手里提着两条鱼,说笑着走进来。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牛五是一贯地来家里蹭饭,今天过年,他来也不稀奇,倒是小六子是头一次来。 孟氏向来心善,见小六子也来了,便也没有说什么,热情地招呼两人上炕。 “嘿嘿,是,是三哥让我来的。”小六子憨笑道。 倒是牛五,悄声跟麦穗道:“三嫂,龙叔收那批虾皮虾酱,一直没有出手,而是放在仓库里。” “他还继续去南山头那边收货吗?”麦穗问道。 “他说继续收。”牛五点头道,“我听负责去南山头村收购的那个伙计说,南山头的货,是有多少要多少的,龙叔主动提价后,村里人都愿意把货卖给他,这样一来,官道上,反而没有卖虾皮虾酱的了。” “如此一来,虾皮虾酱的价格就更高了。”麦穗笑笑,“不急,先由着他收,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三嫂,那你打算怎么办?”牛五问道,“这龙叔分明是跟你抢生意的。” “等过了年再说吧!”麦穗沉思片刻道,“我也就是小打小闹,哪能跟龙叔相提并论。” 牛五道是。 一家人连同牛五小六子热热闹闹地吃了饺子,放了鞭炮,换上新衣裳,高高兴兴地出去串门。 萧家三代单传,旁支只有哑巴大爷一家,能走动的不多。 倒是小孟氏一家连同周边的一些小辈,纷纷上门拜年。 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很是热闹。 秦溧阳回去以后,越想越不是滋味。 便把碧桃喊过来,冷声问道:“碧桃,你说实话,我病着的那些日子,你都对萧景田做了些什么?” 碧桃吓得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惊恐道:“回禀郡主,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啊!” “好你个胆大的奴婢,若是你什么都没有做,那萧景田为何对你如此热情,频频拉着你问话,还夸你茶煮的好,你当我是傻子?还是你自以为你长得好看?”秦溧阳怒气冲冲道,“你今日给我从实招来,若是有半句虚言,休怪我不念你我多年的情分。” “郡主息怒,事情不是郡主想得那样,奴婢冤枉。”碧桃泣道,“奴婢知道郡主心仪萧将军,又怎么敢对萧将军做出任何逾越之举,奴婢冤枉啊!” 想到萧景田那突如其来的热情,她越想越后背发凉,禁不住一阵胆颤,肯定是萧景田察觉到了什么,才故意对她那么热情,他的用意其实很简单,只是想借郡主的手来除掉她罢了。 那个萧景田果然是好毒辣的手段。 她跟随郡主来禹州城的前一天晚上,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找到她,说是让她找机会除掉萧景田,当时她很害怕,觉得她做不到,可是那人给了她一瓶药,说是只要趁机把这药放到茶水里,就算大功告成。 若是她不答应,就要她弟弟的命。 她死不足惜,可是她弟弟却是风华正茂,她不敢不从。 “碧桃,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秦溧阳顺手抽出腰间的配剑,指着她的胸口,怒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恨身边的人背叛我,若你今天你不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定不会饶过你。” “郡主,奴婢真的是冤枉,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啊!”碧桃跪地求饶道,“奴婢愿以死明志,但求郡主相信奴婢的清白,奴婢对将军,是万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碧桃,你别忘了,我跟萧景田十年的交情,我最是了解他,我知道他这个人,是最不喜欢说废话的,若是你跟他没什么恩怨牵扯,他断不会当着我的面如此待你。”秦溧阳扬了扬手里的剑,见碧桃不敢抬头看她,心里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冷笑道,“在我看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勾引他,他也喜欢你,第二,你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要借我的手除掉你,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到底是哪一种?” “郡主,奴婢真的冤枉。”碧桃小声求饶道,“奴婢跟萧将军真的啥都没有。” “碧桃,我知道你有个弟弟在宫里当差。”秦溧阳用剑尖轻轻挑着她的衣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要不要我把他带到你面前,然后让他亲自问你?” “郡主饶命……”碧桃再也顶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出了缘由,连连磕头道,“求郡主放过奴婢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跟随郡主多年,深知郡主的性子,动手杀个人,那是眼皮不带眨一下的。 “你看清楚了,那个小太监真的是皇上身边的人?”秦溧阳闻言,脸色铁青道,“也是那个小太监亲自给你的药?” “的确是的,他说,他说他是皇上的人,还给我看了看令牌。”碧桃泣道,“奴婢要不是受人要挟,就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加害将军的,求郡主赐死碧桃,保全奴婢弟弟,奴婢家里就弟弟一根独苗,求郡主不要迁怒于奴婢弟弟……”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秦溧阳气急败坏道,“我自认待你不薄,却不成想,你却事事瞒着我,我告诉你,这也就是萧景田没事,若是萧景田真的中了你的软骨散,你和你弟弟,一个都别想活命。” “郡主饶命。”碧桃吓得只是哭,“奴婢并非有意要瞒着郡主,而是实在是不敢说。” “好了,你下去吧,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手上沾了谁的血,我要一个人呆会儿。”秦溧阳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望着漫天灿烂的烟花,想到她跟萧景田这十年来的种种交集,最终颓废地跌落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三更。 第187章 小姑子的亲事 过了年以后,麦穗便开始琢磨她的鱼罐头。 如今鲜鱼市场都操控在龙霸天手上,干海货那边,徐家则是老大,两家都财大气粗,且在当地根深蒂固,她没本事跟他们抗衡。 想了半天,她觉得唯有鱼罐头可以一试。 无论是龙霸天的鲜鱼还是徐家的干鱼,卖的都是生鱼。 而她做的却是熟的,随时随地都能吃的鱼。 想想就很有挑战性。 前世超市里卖的鱼罐头大都是用玻璃瓶或者是密封铁盒装的,可无论是玻璃还是密封铁盒,这里都没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用泥罐来装比较好。 就像装虾酱一样来装鱼。 只是虾酱装进罐里的时候,是生的,而鱼罐头里的鱼则是熟的,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麦穗把想法告诉了无所不能的萧大叔。 可惜萧大叔口头上表示支持,便没有下文了,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这几天潮水好,千崖岛附近出现了一大波鱼,村里人疯了一样前去捞鱼,作为最先发现鱼群的带头人,萧景田自然也顾不上跟她捣鼓她的鱼罐头。 麦穗知道,萧景田把她的鱼罐头看成她闲时的消遣而已,并没有真的指望她挣钱,在他眼里,女人就是应该呆着家里绣花做饭看孩子的,挣钱是男人的事情。 甚至,连孟氏也感到奇怪。 明明她儿子这么能干顾家,怎么媳妇还成天进进出出地捣鼓什么鱼罐头,心里就想着赚钱呢? 难道生孩子不是首当其冲的大事? 但她又不好经常催问,只得由着媳妇折腾。 新房那边已经完全收拾好了,就等着在木匠铺里定制的那套桌椅床什么的了,等家具做好以后,就能往新房里搬了,想想就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老宅那边地方小,麦穗就在新房里捣鼓她的鱼罐头。 为此,她还专门去镇上定制了一口平底锅,专门用来煎鱼。 做罐头用的鱼得提前煎好才行。 她决定先做十瓶鱼罐头实验一下。 巴掌大的小黄花鱼,去头去尾去内脏,然后洗干净用盐腌制一会儿,在平底锅里放少许的油,锅热后,就把鱼放进去,两面都煎成黄色,用筷子夹到泥罐里,数了数,差不多每个泥罐能放十条鱼左右。 接着再把葱花姜蒜,各种调料放进泥罐里,浇在鱼身上。 用蒲草封口,缠住,再放到锅里蒸,也就是高温消毒。 约莫着两盏茶的功夫,鱼罐头就出锅了。 待凉透了以后,麦穗喜滋滋地拿到老宅那边,让婆婆和小姑子尝尝。 萧景田出海没有回来,要不然,她肯定会首当其中地缠着他,让他给自己当评委的。 “三嫂,真的好吃,你怎么做的啊!”萧芸娘尝了尝,大呼小叫道,“快教教我,我也学着做。” “不告诉你。”麦穗神秘道。 她倒不是真的要防备小姑子,而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而已。 “味道还不错。”孟氏见泥罐里的鱼,味道鲜美不说,颜色也很好看,四下里配着的佐料倒也齐全,但听说麦穗想拿出去卖,又觉得很是担忧,眼看天越来越热了,这鱼能放住? 再说,这能卖了吗? 谁买这种做熟的鱼? 反正她没见过。 “哎呀娘,您放心,现在就是考虑味道行不行,至于怎么存放,我自有办法的。”麦穗胸有成竹道,“别忘了,上次卖的那些虾酱也是用这泥罐保存的,还不是照样都卖了?” “虾酱是虾酱,能跟这个一样嘛”孟氏担忧道,“人家那虾酱是生的,又是放了盐腌制的,你这个可是熟的,又不是很咸,若是卖不动,再坏了怎么办?” 媳妇到底是年轻了,做事容易冲动,她当婆婆的,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她儿子挣钱也不容易。 “三嫂,这是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在家里就闻见香味了。”牛五笑嘻嘻地走进来,看见泥罐里还冒着热气的鱼,眼前一亮,忙顺手拽了一根,放在嘴里嚼了嚼,赞道,“三嫂,这肯定是你想让我三哥带到船上去吃的,是不是?这也太好吃了,只是怎么放泥罐里了?” “是三嫂做得鱼罐头,三嫂想拿出去卖呢!”萧芸娘说道。 “拿出去卖啊!”牛五愣了一下,本能道,“能放住吗?” “你看,连牛五都怀疑呢!”孟氏劝道,“媳妇,娘看你还是不要折腾了,做这鱼罐头,还不如晒点小干鱼拿去牧场卖。” 麦穗顿感无语。 她做什么婆婆都要阻止,真是够了! 正说着,大门响了一下。 六婆笑眯眯地推门走进来,甩着帕子道:“哎呀,你们家这又是准备做什么大买卖啊,这老远就听见你说晒鱼去牧场卖这卖那的,你们家可是要发财啊!” “六婆来了,快屋里坐。”孟氏听了这话很受用,笑容满面地招呼六婆进屋。 牛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萧芸娘,讪讪地笑了笑,挠挠头,抬腿就走。 六婆上门,除了提亲,还能有啥事? 以前没觉得有啥,现在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萧芸娘见牛五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也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屋,思绪万千。 自从那天牛五跟他表白了他的心思以后,她也不是没想过跟他的事情。 她一直拿牛五当邻家哥哥一样看待,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说穿了,他其实并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至于她心目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个能为她挡风遮雨的人吧! 而牛五,则不能给她这种感觉。 但她瞧着牛五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 六婆坐在炕上,开始唾沫横飞地跟孟氏说话:“原本这事我以为就这么算了,可是不成想啊,过年那几天,吴家是一个劲地往我那里跑,非要跟你们结这门亲哪!” “可是吴家那门亲,我们已经回绝了的。”孟氏惊讶道,“你也知道,是我家老头子跟我家老三不同意,我心里虽然中意吴家的家境,可是我也说了不算哪!” “他婶子,姻缘这种事情,不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了。”也不知道六婆收了吴家多少银子,一个劲地说合道,“这吴家的家境你是中意的,咱们就不多说了,单单是这吴公子,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若是真的错过了,那可就真的把闺女耽误了。” 一番话说得孟氏又动了心。 她觉得六婆说得对,若是仅凭吴家对麦穗母女的态度就说人家家风不好,未免有些过了,再说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连他们本家也说不清楚,旁人又怎么知道到底谁是谁非。 “那就等我家老爷子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吧!”孟氏道,“毕竟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那行,你们商量商量,过几天我再来听信。”六婆扭着腰肢走了。 一更。 第188章 鱼罐头 萧宗海从地里回来得知此事,气不打一处来:“说好了的事情,你怎么又牵扯起来,我告诉你,芸娘就是嫁不出也不能嫁到吴家去,这事以后不准再提。” “芸娘今年也十七了,不小了,再不赶紧给她找婆家,若是耽搁下怎么办?”孟氏不太敢跟萧宗海硬抗,细声细语道,“看看三姑娘就知道了,二十五岁才嫁出去,都老姑娘了。” 还是给人做小。 “芸娘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萧宗海蹲在井边洗着手,肃容道,“你以为我不关心闺女的事情吗?去年我就托人给芸娘物色婆家了,只是那家祖父去年正月的时候刚刚去了,家里不便说亲,得等月底满了一年才行,估计再等几天,他们家就会托人上门提亲了。” “是哪个村子的?”孟氏忙问道。 “南山头村的。”萧宗海起身进了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满水,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又道,“他家两个儿子,大儿子也是个出海的,二儿子则跟他爹一起开了个铁匠铺,听说生意很是红火。” “就是在官道上的那家苏记铁匠铺吗?”孟氏知道那个铁匠铺。 “就是那家。”萧宗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孟氏,叮嘱道,“所以你以后少跟那个六婆在一起瞎嘀咕,闺女的事情,由不得你来做主。” “你要是早点跟我说这些,我也不会对这事留了活口。”孟氏委屈道,“芸娘总是我的闺女,难道我会害她不成?” “我不是你,八字没一撇就乱嚷嚷,我自然得等事情有把握才行。”萧宗海脸一沉,抬腿就走。 公公婆婆对小姑子的事情可真是上心哪! 不像自己,被人一袋白面就送了过来。 哎! 命运不公啊不公! 麦穗在院里听了老两口说话,心里很是感慨了一番。 算了,不想这些了。 还是想想怎么赚钱吧! 鱼罐头的原材料好解决,自己家门口就有片海,而且夫君还是个出海的,泥罐也不难,小孟氏她那个兄弟做的罐子就不错,以后就用他家的罐子就好。 关键问题就是销路。 在哪里卖好? 京城太远,暂时不考虑。 她知道能卖的地方,就是镇上,千崖岛,或者是在南山头村村后的那条官道。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千崖岛大集试试。 毕竟那里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把鱼罐头带到船上吃或者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都是不错的选择。 麦穗越想越兴奋。 立刻抬腿去了小孟氏家,让小孟氏陪着她去孟兄弟那个瓷窑看看,小孟氏正在家里忙着筹备狗子的喜事,刷墙扫屋,忙得不可开交,脱不开身。 狗子自告奋勇地提出陪着麦穗去瓷窑。 麦穗便让狗子回自己家赶了马车,去了他舅舅的瓷窑。 孟家瓷窑离山梁村不远,就在离山梁村村外的山脚下。 时值正月,万物尚未复苏,四下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院子里建在山脚下一块平坦的空地上,院子旁边的一道山崖下,有几孔小小的窑洞,有的还冒着烟,大概这就是用来烧窑的窑洞吧! 狗子舅舅孟在元得知麦穗是萧景田的媳妇,很是热情地把她请进了自家院子。 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过来跟两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匆匆地进了窑洞。 狗子热情地喊了声舅母。 麦穗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脸,心里很是感慨,果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个渔夫,可不是也在满世界张罗着卖鱼罐头嘛! 院子里开门见山地摆放了很多烧制好的让她自己挑选。 麦穗最终选中了一款圆圆滚滚造型的土黄色外面带着几朵小花瓣的小泥罐,并让孟在元把外面的小花瓣改成一盘小鱼的图案,并且写上鱼嘴村的字样。 这种泥罐里面都带着一层釉,大小也合适,约莫着能装一斤左右的鱼,用来做罐头是最好不过了。 孟在元面露难色。 “表哥放心,价钱该多少是多少。”麦穗忙道,“我知道这带花纹图案的需要二次低温入窑烧制,成本自然高些,这次我先定一千个,以后这种泥罐,我是大量要的,你放心给我做就行。” 鱼罐头不比别的,包装很重要。 罐子图案一开始就要定好,不能轻易改变。 “嘿嘿,景田媳妇,不是价格的问题。”孟在元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画些花鸟还行,只是这鱼从来没画过,怕给你画丑了。” “若是舅母不嫌弃,我倒可以试试。”狗子笑道。 孟在元忙找来纸笔。 不得不说,狗子的确是心灵手巧,在麦穗的比划下,很快画出了一盘栩栩如生的小鱼。 麦穗眼前一亮。 看不出狗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萧景田见他的小娘子郑重地提出要他去给她撒几网小黄鱼回来的时候,才终于认识到她并非是闲着无聊解闷,而是真的要正儿八经地做生意,便也郑重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这个想法固然不错,但是问题来了,你怎么保证能这泥罐里的鱼可以长久存放而不会变质?” “这个问题我早已经想到了,用蒲草封住瓶口,然后放锅里蒸,肯定能放不少时间。”麦穗认真说道,“你看那些虾酱还不是能照样放住嘛!” “你错了,媳妇。”萧景田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南山头村的那些虾酱都是冬天做,冬天卖,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做的,等天热以后,他们村全是卖虾皮的,并没有人卖虾酱,难不成你做这鱼罐头只是冬天卖吗?现在天气可是越来越热了。” 麦穗恍悟。 怪不得龙霸天收了好多虾皮,却没有收到太多虾酱,原来是村里人担心放不住而没有多做而已。 想到这里,她见萧景田只是在问她,却没有说他也没办法,便撒娇般伏在他膝头道:“那你给我想个办法,应该怎么办?”二更。 第189章 凤头草 “办法倒是有一个。”萧景田沉思片刻,抬手摩挲着她软软的头发,道,“铜州灵珠山南坡楚国境内有种凤头草,只要把它的叶子用水泡开,然后把泥罐放进水里泡几个时辰,用这样的泥罐储存食物,即便是夏天,也可保半年无忧。” 其实发现他凤头草纯属偶然。 还是五年前,他闲来无事去灵珠山打猎,射中一个山鹰,恰恰掉在了南坡的一个水洼里,本来是让侍卫去捡的,可是当时听到号角声响起,他便带着侍卫匆匆下了山。 半个月后。 侍卫路过那个水洼,意外发现那只山鹰还在水洼里挣扎,甚是惊奇,便顺手把那只山鹰捡了回来,当时萧景田觉得这只山鹰甚是命大,受了伤,居然还活了这么久,便下令让军医医好放飞了它。 军医说,那水洼里长得是凤头草,对治疗伤口有奇效,故而那山鹰才活了起来,还说,凤头草还有一大功能,那就是它的叶子挥发的气味能保存食物长久不腐。 为此,军医还特意演示了凤头草的功效,把一个大坛子放在凤头草泡下的水里浸泡了好几个时辰,然后把山猪肉放进去,竟然真的保存了近半年的时间。 现在他的小娘子要做鱼罐头,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灵珠山上的凤头草。 “好是好就是铜州那么远还在楚国境内,咱们怎么去弄这种凤头草?”麦穗仰脸望着萧景田,这男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地,对他而言,似乎没有特别难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悲伤的事情,更没有让他欣喜若狂的事情。 “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就行。”萧景田拍拍她的肩头,温言道,“现在气候还不算热,你先少做点罐头卖着,最多一个月我便会派人取回凤头草,你且等着就是。” “派人?派谁去?”麦穗疑惑地问道。 难道萧景田手底下还有人使唤吗?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萧景田自知失言,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林大有的事情查清楚了,他确实是在京城开了家铺子,也早已经娶妻生子,只是他并非真的失去了记忆,去年他的外甥庄青山还曾经去京城看过他,岳母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原来庄家早就知道林大有的下落。”麦穗越想越生气,不悦道,“他们家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敢情一家子都知道,单单瞒了她娘一个人! “这事庄家做得的确不地道。”萧景田不动声色道,“此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些年我娘对林大有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如今娶妻生子,想必我娘不会放在心上。”麦穗多少了解吴氏一些,说道,“既然庄家有意隐瞒,那个林大有肯定是不想回来面对我娘,所以我想现在庄家肯定是巴不得我娘走,至于何去何从,等我跟我娘商量商量再说,若是她同意到咱们家来住,咱们就把她接过来一起住,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萧景田淡淡道,“你们商量着办,只要岳母愿意,怎么都行。” “好,那我明天去一趟山梁村,把这事告诉我娘,看她想怎么样吧!”麦穗叹道。 “我送你去。”萧景田又揉揉她的头发。 果然,吴氏得知此事既不生气也不激动,只是淡然道:“穗儿,娘的事情娘自有主意,无需你操心,既然庄家要瞒着我,那就瞒着好了,我也装作不知道,大家就这么过吧,等哪一天过不下去了再说吧!” “可是娘,您如今才三十多岁,得好好替自己打算一下哪!”麦穗晃着吴氏的手道,“我和景田都希望您搬到我们那里去住,咱离开这个山梁村,不再这里受罪了,好不好?” 或者她娘有心再嫁,也是可以的。 “穗儿,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娘在这里住习惯了,哪里都不想去。”吴氏笑道,“我这个人最是恋旧,若是真的去了你那里,反而吃不好睡不宁的,再说,自从上次海战以后,我这两个叔父都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去徐家老宅那边混日子了,而是帮着我下地干活,听说咱们这里要成立卫所,还说要去卫所当差呢!” 麦穗只是笑。 她见吴氏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便只好作罢。 于记饭馆,后院。 “你是说谢严要见我?”萧景田漫不经心地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我让他去打听的事情。”于掌柜望了望窗外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报信,说是他们宗主有要事相告,我寻思着肯定是你的事情,这不,就把你叫过来了,对了,没耽误你出海吧?” “那倒没有,碰巧我也有事找他。”萧景田笑道,“我跟他也算是有默契吧!” 于掌柜哈哈大笑。 这时,心腹小厮引着谢严走了进来,见了萧景田,谢严忙上前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将军,见过于掌柜。” “宗主快快请坐。”于掌柜笑着还礼道。 萧景田也抱拳还礼,往里挪了挪身子,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茶。 谢严受宠若惊,撩袍坐下。 待小厮退下后,谢严才肃容道:“启禀将军,于掌柜,软骨散并非皇上所授意,而是曹太后所为,她一直怀疑成王会在宫外跟将军联手对付皇上,所以便想悄悄置将军于死地。” “原来如此。”萧景田皱皱眉,缓缓道,“太后跟皇上果然是母子情深,我这还没有做什么,她就率先防患于未然了。” “景田,曹太后出身将门世家,耳目遍布朝野,且手腕毒辣阴狠,后宫不知道多少嫔妃皇嗣死在她手里,就连前朝一些忠臣良将也不能幸免于难。”于掌柜同情道,“如今你被她盯上,她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将军,属下会安排人确保将军的安全。”谢严信誓旦旦道,“只要将军不弃,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三更。 第190章 媳妇开心就好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萧景田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肃容道,“你们放心,事情还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可怕,曹太后手段虽然毒辣了些,但是她又最多疑善变,想我刚刚解甲归田,若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枉死家中,难免会引人非议,说不定我昔日的一些属下会替我寻仇,这也是她不敢明着对我动手的原因。” 这些年,他没攒下金,没攒下银,倒是积攒了些许的至交好友,就冲着他身后这些盘综错节的人脉,他料定曹太后不敢名正言顺地对他下黑手。 “景田,就算是你分析得对,可暗中动手也是动手了啊!”于掌柜急切道,“如今曹太后一手遮天,连皇上都蒙在鼓里,就算你真的被人害死,皇上也绝对不会想到是太后所为。” 就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刀。 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这种滋味简直是比死还要可怕。 “将军,于掌柜说得对,我铁血盟誓死保卫将军安全,绝不敢大意。”谢严忙道,“将军有所不知,原本皇上还念及我铁血盟当初的从龙之功,一直不曾亏待我们,可是太后却明里暗里地劝说皇上解散三番五次铁血盟,说作为帝王不应该过于亲近一个江湖帮派,免得失了体面,皇上碍于太后的面子,明令我们退至京城以外待命,无诏不得入宫,兄弟们个个群情激奋,说太后这是过河拆桥,如今我们铁血盟就好比无家可归的孤儿,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终日里却为了生计而给人四处押镖扛活,谢某每每想来,就觉得对不起兄弟们。” “这个你放心,最近禹州城正在申报组建卫所,等朝廷的旨意下来,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去卫所当差。”萧景田看了看谢严,又道,“此事下个月就会有消息,你回去安抚住兄弟们,切不可出什么乱子。” “属下谨遵将军令。”谢严眼前一亮。 “另外还有一件私事,我想请你帮一下忙。”萧景田沉声道,“你替我去一趟铜州灵珠山那边,给我带些凤头草回来,能带多少带多少,我有急用。” “是,将军放心,属下回去就安排人前往铜州,半个月内,定会为将军取回凤头草。”谢严忙道。 “最好能连根带回来些,我也要。”于掌柜忙道,“有了这凤头草,我的鱼塘里就可以多放些鱼了,万一哪天景田大将军不出海了,我这饭馆也能继续开下去。” 一番话说得几人笑了起来。 原本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待谢严走后,于掌柜又问萧景田:“你替这个打算,替那个打算,就真的不曾为自己打算过吗?” “谢严来的时候,我就打算过了。”萧景田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地看着窗外,沉声道,“保护自己最大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然后除掉想要除掉你的人。” “景田,你的意思是?”于掌柜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上前低声道,“是想重新复出吗?” “你错了,我若是想复出,那我还回来干嘛?”萧景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踏步走了出去。 于掌柜一头雾水。 他到底是啥意思啊! 因为凤头草还没有来,麦穗只做了一百瓶鱼罐头去千崖岛大集卖,由于鱼罐头头一次上市,她还特意打开瓶盖,让众人先尝后买,想到众人争先恐后买鱼罐头的盛况,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人们接受了鱼罐头的这种新吃法,她有信心打开海鲜市场新局面的,到时候她就开铺子,把她的鱼罐头卖到京城里去,啊啊啊,想想就让人兴奋。 龙霸天的人果然也在。 让麦穗惊掉下巴的是,龙霸天把从南山头村收购来的虾皮虾酱都照原价卖,虾皮五文钱一斤,虾酱也是五文钱一罐,两三个小伙计站在摊位前卖力地吆喝:“便宜了便宜了,质优价廉的南山头虾皮虾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很快摊位上围过去一群人,纷纷上前问询价格。 一听是五文钱,大都毫不犹豫地掏钱购买。 “真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对付咱们?”见那边摊位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麦穗真的不理解,反正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肯定是的,这点小钱,龙霸天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萧景田笑笑,朝小六子招招手,悄然道,“小六子,你去跟他们说,他们的货,咱们包圆了。” 他就不信了。 龙霸天还会把他的真实意图告诉他手下的人,说他就是冲着他萧景田来的。 “三哥,咱们是来卖货的,不是来买货的啊!”小六子不解。 若是把钱都花完了,那岂不是不能去酒楼吃饭了吗? 上次的烧鸡真的很好吃,他还想再吃一次,这次他想吃两只。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真多。”萧景田抬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他,“多给他们几个赏钱,让他们把货拉到这边来。” 小六子不动,扭头看着麦穗。 真的假的啊! “去吧!”麦穗立刻会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听你三哥的,没错的。” 龙霸天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不就是故意压低价钱,让他们在这千崖岛做不成生意吗? 萧景田索性来个将计就计,买下他的货就是。 然后跟自家的货一搭配,照样卖。 想到这里,麦穗看萧景田的目光很是崇拜起来,萧大叔一直说自己不会做生意,可如今看来,萧大叔真是谦虚了,若论腹黑,这大集上,谁能比上萧大叔哪! 小六子见两口子都这么说,确认自己没有领会错意思,便提着钱袋扒拉开人群,找到看起来像领头的那个人,说明了来意。 领头的那个一听有人要全买下这些货,自然很是高兴,很是痛快地驱散了人群,让手下人清点了一下货物,算了价钱,小六子按照萧景田吩咐的,给了他们一些赏钱,让他们把货送到了萧景田和麦穗的摊位上后。 想不到这批货卖得如此顺利,那些人兴奋地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看着这些虾皮虾酱,麦穗哭笑不得地说道:“鱼罐头咱们定好了卖二十文一瓶的,那这些虾皮虾酱的,就定每斤每瓶十文钱吧!” 若是龙霸天知道他费心费力收来的海货,全让他们买了过来,说不定得气疯! “好,就这个价。”对媳妇的定价,萧景田是相当满意。 卖不动也无所谓。 只要媳妇开心就好。 一更。 第191章 硬碰硬 “三哥,三嫂,咱们要的是不是有些多啊!”小六子小心翼翼地道,“龙霸天的那些人刚刚还在吆喝五文钱呢!” 他怎么觉得这两口子的想法跟常人不一样呢? “多吗?”萧景田问麦穗。 “不多啊!”麦穗摇摇头。 小六子顿感无语。 好吧,是他错了。 赶集的人尝了鱼罐头后,虽然对鱼的味道赞不绝口,却并没有麦穗想象中的那样蜂拥而至地抢着购买,只有五六个看上去穿着体面的人各买了一罐,说是买回去让家里人也尝尝,更多的人,则是尝完了抹嘴就走,这让麦穗很是郁闷。 难道是因为价格的原因吗? 虽然鱼跟罐子这两样成本不高,也就五文钱左右,但这鱼罐头做起来却很费事,需要用油炸熟,放料,还得用大锅熏蒸,何况以后还得用上从铜州远道而来的凤头草来防腐,二十文的定价也不是很高哪! 好在这次做的鱼罐头不多,零零散散地卖了大半,买的大都是过往的船家,他们在海上往往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吃点鱼罐头刚好可以当点下酒的饭菜。 虾皮虾酱倒是卖得快,不到晌午居然全都卖光了。 满打满算竟然也赚了二十多两银子。 说起来,也幸亏了龙霸天的那船虾皮虾酱。 否则,光指着那些鱼罐头也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欣喜之余,麦穗又有些担忧, 刚才萧景田大量收购龙叔的虾皮虾酱,痛快是痛快了,只是如果龙霸天因此恼羞成怒,再更加疯狂地报复他们,那该怎么办? 毕竟做生意是讲究和气生财的。 若是有人处处跟你作对添堵,那多别扭! 她见萧景田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便忍不住把心里的疑虑说给他听,不想,萧景田却依然淡淡道:“此事原本就不是我们的错,他原本就是在卖货,咱们也是拿了银子在买,你是担心什么?” “别忘了,他之所以平进平出,那是因为之前你揍他那个外甥的事情,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咱们摆了这么一道,按龙叔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麦穗叹道,“若是以后他再处处为难咱们,那咱们需要时时提防着他,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一切有我。”萧景田不以为然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无需看任何的人的脸色过日子,记住,像龙叔这样的强硬角色,一味妥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碰硬。” “你该不会是又要用拳头解决问题吧?”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有时候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却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萧景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浅笑道,“这些你不用操心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好,听你的。”麦穗见他这么说,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是呢,有萧大叔在,她还怕什么呢? 小六子心无城府,对两口子说的话并没怎么在意,嚷嚷着要去明月居吃炸酱面。 小两口只得依他。 吃完饭,三人又在附近逛了逛,才坐船回家。 海上风平浪静。 没有一丝风,偶尔有海鸟从船边悠闲掠过。 刚出了千崖岛码头,就看见有好多船井然有序地在海面上排成两队,船上的人声势震天地喊着口号,似乎是在操练海上作战之类的。 “三哥,咱们过去看看吧?”小六子很是好奇。 “咱们走咱们的,不必理会。”萧景田扭头看了一眼那些船队,淡淡道,“他们不过是在操练,有什么好看的。” 待到了近处,麦穗才发现那些船竟然用铁链子拴着,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然后船上的人都拿着长矛在相互演练,此情此景,让她瞬间想起了火烧赤壁那场战役,难道在这个时空里竟然也会有人想到把船拴在一起打仗? 若是对方用火攻,他们岂不是就得全军覆没? “三哥,那些人的船怎么还拴住一起呢?”小六子好奇地问道,“是为了打仗的时候更加平稳吗?” “看样子是的。”萧景田淡淡道。 这些船一看就是总兵府的船。 也不知道哪个蠢货在领着操练士兵,殊不知,海上作战最忌讳把船连在一起。 “这些人好聪明啊,竟然想到把船连在一起操练,如此一来,就像在平地上打仗一样了。”小六子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又凑到萧景田面前,讨好道,“三哥,听说你跟总兵府的赵将军有些交情,你能不能出面跟赵将军说一声,让我也去总兵府谋个差事。” “怎么,不想跟我出海了?”萧景田颇是惊讶。 “那倒不是。”小六子挠头道,“只是我平日里一个人过日子,太寂寞,不如去人多的地方来得热闹,反正我没有什么拖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口饭吃就行。” “如果遇到战事,你不怕吗?”萧景田打量了一眼这个跟了他好几个月的半大孩子,这孩子说起来很聪明,人也善良,若是稍加历练,说不定会有出息。 “不怕。”小六子拍拍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怕甚战事,再说他们日夜操练,本来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打仗的,我怕啥?” “好。”萧景田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和颜悦色道,“再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若是明天你还想去,我就送你去总兵府。” “谢谢三哥!”小六子差点蹦起来。 船刚进码头,就见赵庸在码头上来来回回地徘徊,见了萧景田,快步上前挥手道:“萧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将军?”小六子一头雾水地看着萧景田,“三哥,他是在喊你吗?” “你们先回去。”萧景田没有回答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扶麦穗下了船。 “晚上要不要准备些酒菜。”麦穗悄声问道。 虽然他们是刚吃了饭,但现在已经是后晌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吃晚饭了。 “不用,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将他打发走了。”萧景田捏了捏她的手,大踏步到了赵庸面前,冲他抱了抱拳,笑道:“赵将军,别来无恙,不知将军在此,所为何事。” “三嫂,他为什么喊我三哥是将军?”小六子不依不饶地问道。 “大概是你三哥以前做过将军吧!”麦穗认真道。 小六子只是嘿嘿地笑。 他才不信呢 二更。 第192章 得罪 “萧将军,在下有要事相求。”赵庸一反之前的慵懒散漫,肃容道,“此次咱们沿海一带组建海事卫所,在下恳求将军再次出山,你我二人共同守护这片海域的安宁,造福百姓,效力朝廷。” “赵将军言重了,如今你有巡抚王大人相助,组建海事卫所并不是什么难事。”萧景田淡淡道,“如今我既然已经卸甲归田,就不会轻言复出,但若是将军有什么需要萧某的地方,萧某还是会鼎力相助的。” 王显巡抚沿海三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他在,组建卫所应该不是难事。 这些事情他不想参与。 “不瞒将军,此次在下前来,正是受巡抚大人所托。”赵庸叹了一声,说道,“巡抚大人已经奉旨回京了,他早年膝盖受了风寒,受不得这海边的湿气,上次海战,许是在船上呆得太久,回去后,病情竟然突然加剧,已然不能下床,无奈只好递了折子请求回京,得到准许后,昨晚就动身回京了。” 在他心目中,萧景田之所以功成身退,肯定是受了排挤才愤然卸甲归田的。 可如今在禹州城就不同了,禹州城到京城走海路需要七八日的路程,走旱路则需要半个月,加上这里也并不是富饶之乡,朝中大将大都不愿意前来任职,他们更喜欢四季如春,炊金馔玉的南方州府。 像萧景田这样上马能战,上船也能战的将领,大周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当年景大将军的威名可不是传着玩的,就是现在铜州军队用的旗帆还是景大将军的名号。 如今,边境那些残兵游勇见了带着景字的旗帜,依然是望风而逃,不战自败。 朝中上下对萧景田一直是敬重有加,听说为了他卸甲归田一事,朝中几个元老至今提起此事都吵得不可开交,这些年,他虽然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却也知道兔死狗烹的残酷,可如今这一带海路不宁,内忧外患的,皇上不会不答应重新起用萧景田的。 “将军需要我做什么?”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组建卫所,操练海上巡防营。”赵将军忙道。 “可以。”萧景田不假思索道,“只是我有两个条件,一是我做你的副将,不入总兵府的编制,功过均无需上报朝廷,二是组建卫所,操练海上巡防营,一切听你我二人号令,外人不得干涉。” 复出代价太大。 他不想重蹈覆辙。 但若是为沿海一带出一把力,他还是义不容辞的,这不是大将军责任,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只要将军肯帮忙,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在下也答应。”赵庸眼前一亮,忙道,“将军放心,朝廷那边由我出面交涉,您只管安心组建卫所就成。” 他就知道领兵之人比文官爽快得多。 “赵将军果然爽快。”萧景田嘴角扯了扯,抬手指着远处的战船,问道,“是谁在哪里领兵操练?怎么还把战船拴起来了。” “他是忠武侯苏侯爷的侄子苏铮,苏铮以前在御林军当过差,苏侯爷听说咱们这一带要组建海事卫所,特派他前来历练些时日的,苏铮带了一众亲兵,因从未下过水,故而要把战船拴在一起操练。”赵庸望着波涛翻滚的海面,皱眉道,“此人是世家子弟,又建功心切,个性甚是张扬不说,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但他看在忠武侯的份上,又不好真的跟他翻脸。 他虽然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但在京城那些老狐狸面前,也不敢拿大,万一他们再给他乱扣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故而对这个苏铮的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只是盼着卫所早点组建起来,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 “告诉他,海战最忌船只相连,他练了也是白练。”萧景田皱眉道,“我知道皇上手里有个江湖帮派铁血盟,盟里的兄弟个个身手不凡,能征善战,只可惜铁血盟被朝廷所忌惮,一直没怎么用上排场,只要你此时向皇上讨要这个铁血盟用来编制卫所,我想皇上肯定会同意的,如此一来,铁血盟也会感激将军的引见之恩,成为将军的心腹之兵的。” “多谢将军提醒。”赵庸心里一喜,忙道,“在下也听说过铁血盟的名号,也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只是觉得铁血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未必肯给,但如果真的是被人所忌惮而一直无法得到重用,那事情就容易得多了,将军放心,在下这就回去给皇上上折子,请求皇上把铁血盟赐给总兵府。” …… 龙霸天得知他那些货都被萧景田如数地买了去,气得拍着桌子大骂道:“你们这些蠢货,我让你们去千崖岛低价卖那些海货,就是想排挤萧景田,让他在千崖岛大集上做不成生意,可是你们倒好,竟然蠢到把货卖给他,你们都是傻子吗?” “龙叔息怒,当时去买货的人是一个半大孩子,小的们以为他是哪家船上的孩子,故而也没有太在意。”为首那年轻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道,“若是小人知道是萧景田买了,打死小人,小人也是不敢卖的。” “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再去千崖岛卖货,不管是谁,只能买一瓶,多了不准卖,我就不信了,萧景田还能找多少人去帮忙。”龙霸天气急败坏道,“萧景田如此欺人太甚,真是让人熟可忍不可忍,气死我了。” 他在地上来来回回转了两圈,越想越生气,高声喊道:“管家,管家呢?” “老爷,小人在。”管家忙从身后走出来,一脸恭敬地垂手而立。 “去鱼塘直接把萧家老大给我撵了,告诉他,就说他兄弟得罪我了,让他滚蛋。”龙霸天咬牙切齿道,“还有,以后只要萧家的人去镇上买鱼,都给我撵了,从此我跟萧家势不两立。”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管家一溜烟跑了。 萧景田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麦穗正坐在灶前烧火,孟氏忙着炒菜,见儿子回来,忙道:“快洗把手吃饭了,赶了大半天的集也不嫌累。” 麦穗听了,心里有些泛酸。 明明她跟萧景田一起去赶集,怎么她回来,婆婆又是让她帮着和面,又是烧火的,敢情她不累啊! 唉,婆婆就是婆婆! 眼里只有她儿子,哪里有媳妇的份! 突然,大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把麦穗和孟氏吓了一大跳。 萧福田铁青着脸走进来,见了萧景田,没好气地说道:“老三,你到底怎么得罪的龙霸天?”三更,感谢多元小商品个书豆的打赏,谢谢亲,土豪哦! 第193章 出气筒 萧景田见萧福田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洗完手,起身拿起搭在绳子上的布巾,边擦手边问道:“龙霸天怎么你了?” “他怎么我了?”萧福田铁青着脸说道,“我被他辞退了你知道吗?那龙府管家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说你跟龙叔处处做对,龙叔很生气,鱼塘没办法留我了,你只顾自己一时痛快,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老三,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景田,你跟龙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孟氏见萧福田气急败坏的样子,心知事情不妙,忙放下锅铲,忐忑不安地上前问道,“怎么还连累了你?” 麦穗心里也咯噔一声。 她还真的忘记了萧福田还在龙叔手下当差,千算万算,却算不到龙霸天会拿萧福田出气。 “,这件事情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既然你是因为我被连累了,那你的损失我来承担就是。”萧景田淡淡道,“你放心,龙霸天给你多少工钱,我就能给你多少。” “你说得轻巧,可我在村子里却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是被辞退的,还是因为你被辞退的。”萧福田越说越生气,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给的那几个工钱,你能给我一时,能给我一辈子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得罪了龙霸天,就等于在鱼嘴镇混不下去了,日后就算是出海打鱼,去了镇上也得看他的脸色讨生活,你到底想干什么?” 反正自从萧景田回来后,貌似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反倒是萧景田自己,一直顺顺当当,又是种麦子又是出海捕鱼,十里八乡至今还眼红着。 他风光的时候,他这个哥哥没跟着沾什么光。 如今惹了祸,反倒是他首当其中地受到牵连,怎么想都让人气愤。 凭什么啊! “,如今事已至此,那你想怎么样?”萧景田反问道,虽然他没有想到龙霸天会拿萧福田出气,但他觉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样?”萧福田没好气地说道,“反正事情是有你惹下的,你看着办!” 话音刚落,沈氏就领着萧菱儿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啊,老三,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龙叔,这村里如今可都传开了,我们在鱼嘴村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媳妇,你可不敢哭啊,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孟氏忙上前扶住她,苍白无力地安慰道,“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咱们再商量哈!” “他爹没了收入,让我怎么能不操心。”沈氏泣道,“难道我们一家四口日后喝西北风不成?” 麦穗顿感无语。 好像萧福田不在鱼塘干活,他们家的日子就没法做了似得,说好的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呢? 事情是她和萧景田惹下的不假,那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吧! 想到这里,她出了灶房,勉强笑笑,说道:“大嫂,你不要太难过了,既然事情因我们而起,那你们的损失,自然有我们来承担好了。” 沈氏依然嘤嘤地哭。 她不相信这个妯娌能做了老三的主,老三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 萧菱儿见她娘伤心,也撅着小嘴,把头埋首在她娘的衣裙上,小声抽噎起来。 “穗儿,包二两银子给大嫂。”萧景田沉着脸道,“你们放心,我会尽快给再重新找个差事,若是没有满意的,就每个月到我这里来领二两银子。” 麦穗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这样的场合,她总不能违背萧大叔的意思,只得进屋包了二两银子,塞到沈氏面前,轻咳一声道:“大嫂,你不要哭了,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 沈氏紧紧握着银子,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如果真的这样,那也不错。 “你们不要在院子站着了,快进屋吃饭。”孟氏忙招呼道,“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萧宗海从地里回来后,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叹道:“景田,不是爹说你,这事还是你冲动了,龙霸天的那个外甥在千崖岛大集上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全集上的人都能忍,怎么就你忍不了,还把人家揍了一顿,那龙霸天是个什么人物,能不记恨你嘛,若说他故意搅乱你们的生意,你们忍忍,让他出口气也就罢了,怎么还硬跟他对着干呢?如今他吃了哑巴亏,能不生气吗?” “爹,您不要说了,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有些事情不是靠忍就能解决的,我刚回来的时候,龙霸天就有意招我入他的门下,我拒绝了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得罪了,如今,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我如果一味地忍让,他不但不会放过我,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到我头上。” 他还就是不怕龙霸天那样的。 明的暗的尽管一起来好了,他全都照单全收。 “可是老三,你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龙霸天是个什么样的人。”萧福田见萧景田真的给了银子,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也跟着附和道,“别的不说,就是镇上那个鱼市也都是龙霸天的,咱们这些人,若是去那里卖鱼,那也得交摊位费,如今咱们得罪了龙霸天,怕是连鱼市也进不去了。” 萧景田见不能说服他爹和他,便索性不再说话。 吃完饭,萧景田和麦穗一前一后地回了屋。 麦穗见萧景田被他爹和数落了一顿,于心不忍,颠颠地给他端水,伺候他洗漱,此事若说起来,也是因她而起,若她不去千崖岛卖那些虾皮虾酱,就不会遇到龙霸天的外甥,也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事。 “你今天是怎么了?”萧景田见她忙里忙外地给他端水倒茶,打趣道,“这么贤惠?” “哪有,我本来就这么贤惠好不好,是你没有发现罢了。”麦穗见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暗叹某人的心里还真是强大,叹道,“说起来,此事也是由我而起,如今闹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我说了,一切有我,你倒是担心什么。”萧景田展颜笑道,“是他们把二两银子看得太重而已,若是好好打鱼,这点钱也不是不能赚,等明天我就让他跟我一起出海,让他摸摸路子,以后于掌柜那边的鱼就让他去送好了。” “那你呢?”麦穗一头雾水。 回来的时候,她就见那个赵将色焦急地在岸边等着,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萧景田商量,如今听萧景田这么说,就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了一更。 第194章 他和她的缘分 “至于我,以后我很长时间都不能出海了。”萧景田笑笑,伸手揽过她,下巴抵在她鬓间,温言道,“最近沿海一带要组建海事卫所,专管海上防御这一块,我答应赵将军会出面给他帮个忙,所以就顾不上海上这一块了。” “你这忙得帮几个月?”麦穗问道。 “不知道,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更久。”萧景田一本正经道,“所以,以后家里就全靠你了。” “不行,我不让你去。”麦穗埋首他怀里,娇嗔道,“我还是喜欢你在家里出海捕鱼,然后空了种种地,跟我一起去千崖岛赶集,你不是说一直向往这样的日子吗?怎么突然要去做这些?” “傻丫头,我去总兵府帮忙,也是会常常回来的。”萧景田抬手抚摸着她的鬓间,柔声道,“你看海上若是不安宁,咱们也做不成生意,所以这一带的卫所迫在眉睫,是非建不可的,我不过是帮着出个主意罢了。” “最近海上不是安宁了吗?怎么还急着建卫所?”麦穗不解地问,“有个总兵府不行吗?” “上次海战你也看到了,总兵府的那些士兵压根就没有什么战斗力。”萧景田凝重道,“出战的几乎都是溧阳郡主带来的人,如今那些人已经走了,若是海上再有战事怎么办?所以我只得建议他们收编了那些海蛮子和一个江湖帮派,那些人常年在海上混,要经验有经验,要身手有身手,让他们来守卫这片海,是最合适不过了。” “可这些怎么说都是官府的事情。”麦穗虽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却是真的不想让他插手,她不是什么圣母,也没有什么侠义心肠,她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地球离了谁都转。 她不想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傻丫头,这是官府的事情不假,可这是作为男人的责任。”萧景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咱们这一带暂时安稳了不假,可是别的地方却正闹得凶着呢。” “别的地方那些海蛮子都是哪里来的?”麦穗好奇地问道。 “他们都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其中好多都是邻国闹战乱,闹饥荒跑出来的。”萧景田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肃容道,“前段时间我不是跟于掌柜去了一趟齐州吗?齐州南边海患最为严重,渔民们都不敢出海捕鱼了,所以咱们这里不能松懈。” 麦穗沉默不语。 她知道她终究是拦不住他的。 “怎么?不高兴了?”萧景田摸摸她的脸,笑道,“我不过是去禹州城,隔三差五会回来的,等过段时间,说不定也会把你接去住,你是担心什么?” “没什么。”麦穗伏在他膝头,幽幽道,“我知道你以前做过大将军,心里天生有股保家卫国的豪情,如今你既然总兵府组建卫所,我自然是留不住你,现在我只是希望咱们沿海一带的卫所能尽快组建起来,你也好早点回家,我不要你建功立业,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萧景田扳过她的身子,认真道,“你不稀罕功名利禄,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他之所以归隐,是因为见惯了沙场的残酷杀戮和皇家之间的明争暗斗,身心疲惫,才想回来过几天平淡的日子,而她,纯净的像一杯开水,却也想着过平淡的日子,两人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不得不说,他跟她的确是有缘的。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你以前经历的事情,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如果一个人的功劳太大,往往会引起当权者的忌惮,这也是为什么人有些人在功成名就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退隐,而有些人,舍不得拿命博来的荣华富贵,最终却不得不面对兔死狗烹的命运。”面对他炯炯的目光,麦穗顿觉很不好意思,垂眸道,“我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平淡的日子也是甜的,不一定非得去谋那个飞黄腾达的官位和名利才算成功……” 窗外,有道黑影闪过。 萧景田神色一凛。 麦穗也看见了,忙住了口。 接着,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萧景田穿鞋下了炕。 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很快,萧景田就回了屋,手里还捏着一封信件。 麦穗上前挑了挑烛光。 屋里腾地亮了起来。 对着烛光,萧景田展开信,看了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摇摇头,顺手把信放到蜡烛上烧了。 “谁给你的信?”麦穗好奇地问道。 大半夜的送过来,神神秘秘地,像是特务接头。 “苏贤苏侯爷,我以前的一个旧相识。”萧景田看着那信燃成灰烬,也不隐瞒麦穗,笑道,“他有个侄子刚刚派到总兵府当差,就是咱们白天看到的那个把船拴起来的船队,他说他那个侄子,没什么经历,是个热血的性子,他担心在这边惹下事端,故此让我替他看着点。” “看来你这个故友的侄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麦穗也忍禁不俊道,“船上作战,还敢把船连起来,殊不知这样做,若是对方用火攻或者是海上起了风浪怎么办?” “你也知道这个?”萧景田很是惊讶,没想到他的这个小娘子竟然还懂得海战。 “对,难道你没听说过火烧赤壁的典故?”麦穗随口答道,“如此有名的战役,书上就有记载的,怕是戏文里也唱过吧?” “火烧赤壁?”萧景田皱眉道,“你在哪里看到的?”这个典故,他还真的没听说过。 “我,我忘记了。”麦穗自知失言,忙道,“反正是以前在书上看到的,说也是因为士兵不熟悉海上作战,故而用铁链把船拴起来,被对方趁机放了一把火,而全军覆没,今天我见他们也是用绳索拴起来训练,便想到了这个典故。” 咳咳,萧大叔虽然没听说过火烧赤壁,但他毕竟是历经百战,对这种战术的利弊,自然能一眼看穿! 不简单啊不简单! “的确是这样。”萧景田点头道,“还有的事情,你想开点,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受了我的牵连才没了差事,他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咱们拿出点银子给他,也在情理之中,等他日后有了收入,自然就不好意思再说是我连累他了。” “你放心,我没有想不开,不管怎么说,他们跟咱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不过分,咱们能帮就帮。”麦穗叹道,“他们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应该高兴才是,却总是一副咱们欠了他们似得。” 萧景田笑笑,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她。 夜里,两人很是缠绵了一番,才沉沉睡去。 半夜,麦穗醒来,想到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要去禹州城,心里很是失落了一番。 他若真的当过土匪倒好了,人人避之不及,哪里会想到请他出山,可他偏偏是做过大将军的……二更。 第195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景田起来见麦穗睡得正香,也没忍心叫醒她,悄无声息地穿衣起身去灶房包了几个包子,提着渔网去了海边。 小六子早就等在船上了,见了萧景田,嘿嘿地笑道:“三哥,我想好了,我还是想去总兵府当差。” “好,你先准备着。”萧景田展颜笑道,“等我空了,就把你送到总兵府去。” “谢谢三哥。”小六子兴奋地跳了起来,麻利地解开缆绳上了船。 “先不急着走,你现在去我家,把我叫起来,让他跟咱们一起出海。”萧景田跳上船,吩咐道,“从今天起,我也是咱们船上的人了!” “啊,不是在鱼塘里养鱼吗?”小六子不怎么串门,消息不灵通,也不知道萧福田被龙霸天辞退的事情。 “他现在不在鱼塘那边了。”萧景田笑着弹了弹小六子的脑门,“快去吧!” 小六子一溜烟跑了。 萧福田听到敲门声,很是恼火,这么大早,哪个不知深浅地过来敲门,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本来不想搭理的。 可是那敲门声越敲越响,大有不开门就不算完的节奏。 “谁呀,大早上的,敲什么敲。”沈氏睡眼朦胧地问道。 “我去看看。”萧福田披着衣裳去开门,见是小六子,很是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三哥让我过来喊你出海。”小六子挠挠头,“三哥现在在海边等着你呢!” “我去出海?我出什么海?”萧福田一头雾水。 他猛然想起萧景田给的那二两银子,心里一阵不悦,敢情他那二两银子不是白白拿的啊 “他爹,怎么了?”沈氏趴在窗上问道。 “你先睡,我出海去了。”萧福田回屋穿了外套,跟着小六子去了海边,见了萧景田,皱眉道,“你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连个准备也没有。” “,天上从来都没有白吃的馅饼。”萧景田淡淡道,“谁的银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去就去,我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也不会白白拿你的工钱。”萧福田面无表情地上了船。 麦穗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萧景田早就不在身边。 心里很是愧疚,她竟然没起身给他做饭。 “景田拿了几个凉包子走的。”孟氏很是自责道,“我也睡过头了,竟然没起来给他做饭。” “娘,是我睡过头了。”麦穗讪讪笑道,“以后我起来给他做饭。” “这天这么冷,他吃凉包子,可别吃坏了肚子。”孟氏看了看麦穗道,“景田是不忍心叫醒咱们,咱们自己警醒着点就是。” 听婆婆这么说,麦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其实是在责怪自己没起来给萧景田做饭吧? 萧宗海闷闷地没吱声。 萧芸娘还没有起床,孟氏一边说,一边正张罗着把饭给女儿放锅里热着。 还是做闺女好啊! 麦穗心里腹诽道。 晌午的时候,萧贵田和乔氏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子。 见麦穗正坐在井边洗衣裳,乔氏沉着脸道:“他三婶,老三呢?” “竟然出海去了,还没有回来呢!”麦穗见两口子都黑着脸,便问道,“你们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氏也从灶房里探出头看着两人。 “什么事?敢情你们两口子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还来问我们什么事?”乔氏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得罪了龙霸天,却让我们也跟着倒霉,如今,我们的鱼也卖不了了,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鱼卖不了了?”麦穗一头雾水。 “龙霸天不让我们进鱼市卖鱼,说是你们得罪了他。”萧贵田黑着脸道,“听说的损失,你们承担,那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 “二哥二嫂,鱼市不让进,你们也可以走街串巷地卖,并非是真的没办法了吧!”麦穗得知他们的来意,顿感心头发凉,就算是邻居,也不带这样落井下石的吧? “横竖是老三闯的祸,凭什么要我们来造这个罪?”乔氏不乐意道,“大嫂的损失你们能包圆,怎么我们的就不能了?” “既然二嫂这么说了,那我也无话。”麦穗不冷不热道,“那就把你们的鱼都送到这里来吧,我买了。” 萧贵田讪讪地没说话。 “弟妹此话当真?”乔氏又问道。 “当然,该多少是多少,我们是不会亏了你们的。”麦穗道,“难道二嫂有更好的办法吗?” “算了,自家买自家的鱼算怎么回事,横竖也不是卖不掉。”萧贵田见麦穗这么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酱红色的脸变得更加酱红。 “二哥,我现在在家做鱼罐头,本来也是准备收购小鲜鱼的,你尽管送来便是。”麦穗皱眉道,“反正我买谁的也是买。” 萧贵田见麦穗这么说,便心安理得把打的鱼送了过来。 麦穗按市场价付了钱,二十斤黄花鱼,十八斤面条鱼,算起来,也就才八十文钱。 “这样也好,以后我们的鱼就送到弟妹这里来了。”乔氏喜滋滋地道。 孟氏见状,只是叹气。 却也不好说什么。 “娘,没什么的,我正好也做鱼罐头。”麦穗不以为然道,“买谁的也是买,不如买我二哥的。” 有时候想想,人的确得有点阿精神,要不然,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得气死了! 萧宗海得知此事,气得要去教训萧贵田。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当初他被人劫持,要不是萧景田忙前忙后,他哪能毫发无损地回家,如今不过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到门上,还真是没有半点当兄长的样子。 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爹,您不要去,我是真的需要这些小鱼的。”麦穗拦住公公,解释道,“景田的船大,原本是往深水里去捕大鱼,往于掌柜饭馆里送的,而我需要的这些小鱼,他还得特意跑到浅湾那边去给我撒上几网,现在用我二哥的鱼也是不错的,横竖也没便宜了人家。” 萧宗海这才作罢。 不得不说,萧贵田送来的这些小鱼还算不错,乔氏虽然是个爱占便宜的性子,却也是个爱干净的,捞上来的鱼在海边用海水洗得干干净净地才送过来,看相比萧景田捕的那些要好得多。 除了做鱼罐头用的小黄花鱼,沙丁鱼,还有好多小面条鱼。 小面条鱼最适合用来晒干,晒好的小面条鱼用油一炸,很是好吃。 孟氏和萧芸娘见麦穗忙得不可开交,也赶过来帮忙。 三人忙了一后晌,才把那筐小鲜鱼都做成了鱼罐头。 看着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的瓶瓶罐罐,萧芸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三嫂,我看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开铺子了,家里是放不下了。” “是呀,可惜你到时候就嫁了,也不能帮我干活了。”麦穗打趣道。 “怎么不能,南山头村也不远,她若是有心回来帮忙,一天能走三四个来回。”孟氏看了看萧芸娘,笑道,“你爹已经跟他家说好了,再过几天,待他家除了孝,就让人上门提亲,二月下定,三月就让你们成亲。” “哎呀娘,怎么这么着急?”萧芸娘羞红了脸,她还没有做好嫁人的心里准备呢! “这还算着急吗?”孟氏白了一眼女儿道,“你跟你三嫂同岁,你三嫂还不是去年就嫁过来了?” 麦穗垂眸。 干嘛要提她啊,她跟萧芸娘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吗? 三更。 第196章 出主意 “三月不行,我不同意。”萧芸娘红着脸道。 “由不得你,你爹早就找人看过了,如果三月不嫁,就剩下腊月了,除了这两个月,再也没有适合你出嫁的月份了。”孟氏不容置疑道,“再说人家家里刚除了孝,就盼着有个喜事冲冲,哪能等到腊月。” “反正我不同意三月嫁。”萧芸娘赌气般放下手里的活,撒腿就跑。 牛五迎面走过来,见萧芸娘沉着脸从新房跑出来,忙问道:“芸娘,你是怎么了?” “要你管。”萧芸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急匆匆地回了屋。 牛五耸耸肩,抬脚进了新房,见麦穗和孟氏正在串面条鱼,忙问道:“四婶,芸娘怎么了,我怎么看她不高兴的样子?” “没啥,我过去看看。”孟氏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 “三嫂,真的没啥事吗?”牛五狐疑地看了看麦穗,压低声音问道,“四叔四婶真的要把芸娘嫁到南山头村去吗?” “应该是真的。”麦穗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有假。” “可是三嫂,我听说那家那个二公子好赌,经常在镇上的赌坊赌钱。”牛五皱眉道,“那天我无意在镇上见过他,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的,你说这日后芸娘要是嫁过去,岂不是天天跟着生气?” “我看你不是无意,是故意跟踪过他吧?”麦穗忍禁不俊道,“说说看,你如此费心费力地跟踪我小姑那未来夫婿,到底是何用意?” “我,我真的,真的无意碰到的。”牛五耳根泛红,望着麦穗含笑的眸子,索性一横,如实道,“好了,我也不瞒三嫂了,我就是想看看四叔中意什么样的郎君,我比他差了哪里!” “好,爽快。”麦穗把面条鱼晾晒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扯过凳子坐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但现在你发现了芸娘那个未婚夫婿并非良配,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只想告诉三嫂。”牛五嘿嘿笑道,“我觉得三嫂肯定有办法的。” 麦穗:“……”她好有压力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公公?”麦穗不解地问道,她又不当家。 “我是想着,若是告诉了四叔,四叔若是因为我的话推掉了这门亲事,我会觉得于心不安,心里想着,万一那公子成亲后改好了呢?”牛五皱眉道,“毕竟他家里的家境还是不错的,除了这点,其他的,倒还能配上芸娘的。” “牛五,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我家小姑吗?”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高大魁梧,浓眉大眼,除了家境不怎么好以外,性情脾气啥的,都还不错。 以前是混点,但现在瞧着,整个人都变得勤奋了好多。 小姑与其跟着那个赌鬼,真的还不如嫁给牛五。 “我,我就喜欢也没什么用啊。”牛五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挠挠头道,“四叔四婶也不可能把芸娘嫁给我的。” “那是因为你啥也没做。”麦穗直言道,“而且还没有勇气,对自己也不自信。” “我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哪里来的勇气。”牛五叹了口气,又道,“因为住的近,是四叔四婶可怜我,常常喊我过来吃顿饭,这份恩情,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眼下他们想给芸娘找婆家,我虽然心里着急,却也不敢贸然托媒人上门提亲,我就是,就是怕提亲不成,反而连原来的情分也没了……”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芸娘掉入火坑?”麦穗反问道。 “当然不是。”牛五忙摆摆手,“我这不是正在跟三嫂你商量吗?” “我倒有个办法。”麦穗突然计上心头,低声道,“你摸准哪天那个二公子再去赌坊,然后想办法带着我公公去镇上走一趟,装作是无意碰到的不就行了?反正我公公是认识那个二公子的。” “好,我听三嫂的。”牛五眼前一亮。 墙外,萧芸娘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话,心情复杂地回了屋,蒙头睡下,回想着她跟牛五之前的点点滴滴,心乱如麻,想到牛五所说的那个苏二公子是个赌鬼,更加觉得自己情路艰难,心里愈加难过,趴在被窝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她觉得这个家呆不下去了。 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是狗子成亲的日子。 孟氏和麦穗连同萧芸娘,一大早便赶过去帮忙。 小孟氏平日里日子过得拮据,招待起客人来却很是大方,灶房里放着好几个大盆,里面盛着海满海满的已经喂好调料的鱼和已经煮好的肉,各色蔬菜也是早就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码在菜板上,给人很是殷实的感觉。 院子里放了十张桌子,前来贺喜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是热闹。 新娘子天不亮就进了门,正由萧芸娘陪着坐在新房炕上,说起来萧芸娘还是苏二丫的长辈,苏二丫按辈分还得唤她一声表姨,如今晚辈都已经成亲,她这个当姨的,还待在闺中,萧芸娘愈加感到失落,苏二丫虽然生性爽朗,但见表姨不说话,她作为新娘子,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 一时间,新房里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 苏大姨妈和苏三姑娘也来了。 其实她们作为新娘子的奶奶和姑姑原本不该来,但苏大姨妈说这亲上加亲的亲事不必讲究那么多,母女俩方方地坐在小孟氏的炕上,孟氏陪着坐在炕上喝茶。 麦穗则帮着小孟氏在灶房里炒菜做饭。 头天晚上小孟氏已经把鸡和猪头肉猪下水什么的都卤了出来,需要做的也就是鱼和炒菜,虽然每桌只上十道菜,但算下来也有一百多道,光盛菜的盘子,小孟氏就几乎借遍了大半个村子。 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小孟氏交给麦穗的主要任务是做鱼,她说她做的鱼,鱼皮容易沾锅,一沾锅鱼皮就掉了下来,看相十分不好。 “要想鱼皮不粘锅,得等锅热了,用姜片擦一遍或者直接用油把姜片炸了才行。”麦穗笑道,系好围裙站在了锅灶前。一更。 第197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待锅热了以后,麦穗用姜片认真地把锅擦了一遍,又取过油壶,小心翼翼地倒了些油,烧热后又抓了一把新的姜片放进锅里,待姜片微微卷起来的时候,才把洗好的大鲅鱼放进去。 约莫着靠锅底的那面焦黄后,她又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把鱼翻了个身,因为需要做十条鱼,她便把两面都焦黄的鱼暂时用铲子放到了锅边上,待所有的鱼都炸成了金黄色,再往锅里添些水,把鱼全都没了,再放上盐酱醋葱花姜,然后盖上锅盖,先用大火烧开锅后,再用小火慢炖。 千滚豆腐万滚鱼。 鱼炖的时间长一些才好吃。 “还是你会做,鱼皮果然没掉。”小孟氏笑嘻嘻地拍拍麦穗的肩头,赞许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者多劳,以后家里有客人,就找你来做鱼。” “也不用如此麻烦。”麦穗用布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回头我把做鱼的手艺教给你儿媳妇,让她跟着做不就得了。” “那敢情好。”小孟氏顿时来了兴趣道,“回头我不但让二丫跟着你学做鱼,而且还要跟着你做生意,你看如何?” “那敢情好,我一个人还真的忙不过来呢!”麦穗笑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锅里滋滋冒着热气。 鱼香满屋。 “表姐倒是找了个好帮手。”苏三姑娘扭着腰肢从门外走进来,掏出手帕,捂了捂鼻子,妖妖娆娆地看着麦穗,心里依然泛酸,虽然她如愿成了袁庭的妾室,但成亲后才知道,妾室就是妾室,是上不了台面的,还有就是袁庭似乎压根就没有想着把她带回老家的念头。 兜兜转转想了一番,又神使鬼差地说道,“听景田说,他过几天要去总兵府当差了,你放心,我会抽空去看他,好好照顾他的。” “那就谢谢三表姐了。”麦穗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还听说,景田得罪了龙霸天,龙霸天为难大表哥和二表哥了,你放心,我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苏三姑娘提着裙摆,走到麦穗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惊觉这个女人比初见时好看了许多,身上的衣料也很考究,半点不像个农妇的样子,想到这就是萧景田的女人,她心里又恨得直痒痒,她跟萧景田青梅竹马的情谊,竟然比不上一个陌生女子来得亲近,越想心里越是泛酸,恨不得上前打这个女人两巴掌。 “多谢三表姐,这件事情已经了了,无需三表姐操心。”麦穗原本对这个苏三姑娘没有什么好感,如今见她惺惺作态的样子,落落大方道,“表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用管这些旁人琐事。” “可萧景田不是旁人,他是我表弟,他的事情,我管定了。”苏三姑娘挑衅地看着她,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三表姐你误会了,景田媳妇怎么会不愿意。”小孟氏见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斗着嘴,唯恐她们打起来,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打着圆场道,“她是担心景田知道了会怪你多事。”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嘀咕道,这两个人可别打起来哪,今天可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 “既然三表姐愿意管,那就请便,我无所谓愿意不愿意。”麦穗无所谓地笑笑,“说好了,这个人情我们可是不认的。” “我苏三愿意做的事情,自然不用你认。”苏三姑娘冷哼一声,频频婷婷地退了下去。 小孟氏这才松了口气。 晌午的时候。 前来吃喜席的人们才陆陆续续地到齐。 萧景田和萧福田也先后进了院子。 苏三姑娘见了萧景田,忙迎上前去,娇滴滴地说道:“景田,你可回来了,我正有事找你呢!” 萧福田嘿嘿笑笑,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前,抓起桌子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什么事?”萧景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抬腿往灶房里走。 “哎呀,景田你听我说嘛!”苏三姑娘不顾好多人的目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娇嗔道,“你把龙霸天得罪了?” “是又怎么样?”萧景田扯过衣袖,继续往灶房里走,他知道他的小娘子肯定在灶房里帮忙,所以想过来看看她,无奈,这个三表姐拉拉扯扯地算怎么回事。 “景田,我帮你。”苏三姑娘快走几步,追上他,认真道,“我让袁庭帮你解决此事。” “三表姐,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萧景田不耐烦地说道,“更不需要袁庭帮忙。”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苏三姑娘不依不饶道,“景田,上次袁庭的事情多亏了你,袁庭很是感激,一直觉得欠你这个人情,如今你遇到了难事,就让他出面说和说和怎么了?” “随你。”萧景田脸一黑,大踏步进了灶房,见麦穗正在跟小孟氏包饺子,展颜一笑,对小孟氏道,“表姐,我媳妇来你家也是客人,可别我媳妇给累坏了。” “瞧你说哪里话,我怎么舍得把她累坏了。”小孟氏见萧景田这么说,也打趣道,“怎么,不过是让她做了个鱼,帮我包了包饺子,你就心疼了?还颠颠地跑进来看,可真有你的。” “看表姐说的,我媳妇我不心疼谁心疼。”萧景田上前蹲在麦穗面前,笑道,“累了吧,我帮你包。”说着,挽挽袖子就要动手。 “一进门就没个正经。”麦穗娇嗔地看着他,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不用你包,姨妈也来了,你进屋打个招呼,赶紧去院子里吃饭吧,累了一上午了。” “我不累。”萧景田笑笑,顺势抓住她的手。 “哎呀,你们两个,真是不敢用你们干活了。”小孟氏见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顿感无语,什么时候萧家老三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一进门,连老娘都顾不上瞧,反而跑过来看媳妇。 啧啧,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那个,狗子不会也这样吧! 苏三姑娘站在门口,瞧着两人恩恩的样子,冷哼一声进了屋,坐在炕边生闷气。 “怎么了三姑娘?”苏姨妈见女儿闷闷不乐,疑惑地问道。 二更。 第198章 嚼舌根 “没啥,只是见景田被他媳妇管得死死地,心里有些不舒坦罢了。”苏三姑娘愤愤道,“男人一进门,不是应该过来见过长辈的吗?可是他媳妇倒好,拉着景田包饺子不说,还不让他过来见你们。” “三姑娘,你去把景田叫过来。”苏姨妈看了孟氏一眼,沉着脸道,“你也太纵容你媳妇了,再这样下去,你儿子眼里也没你这个娘了,我得替你立立规矩才行。” 孟氏只是讪讪地笑。 “景田那个媳妇也就是欺负我姨妈好说话。”苏三姑娘嘀咕着,扭着腰肢去了灶房喊萧景田。 萧景田刚洗完手,听苏三姑娘传话,便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地跟着进了正房,见了苏姨妈和孟氏,上前见了礼,倚在炕边坐下,替苏姨妈倒了碗茶,展颜道:“姨妈,喝茶。” 苏姨妈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肃容道:“景田,都说你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可是没成想,你娶了媳妇,却像换了人似的,眼里压根就没有你娘了吧?” “姨妈此话何意?”萧景田不动声色地问道。 “人家进门先见长辈,没听说先去看媳妇的。”苏姨妈冷冷道,“若此事我是听别人说的,是万万不能信的,可偏偏是我亲眼所见,景田,你说说你这事做的对吗?” “娘,您觉得我娶了媳妇以后,我和我媳妇待您不好吗?”萧景田反问孟氏。 “好,当然好。”孟氏连连点头,萧景田每个月都会给她一些零用钱不说,他媳妇隔三差五地也会给她买这买那的,自从萧景田回来后,家里的日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有白面吃,也有银子花,还有新房子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吧 “景田,快出来喝酒了。”姜木鱼在院子里喊道。 “这不就结了。”萧景田一本正经道,“姨妈,我娘跟您最大的不同,就是从来不讲究这些虚礼,所以她过得比你舒坦。”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可就是看不惯你回来不先看你娘,先去看媳妇。”苏姨妈在他身后生气地说道。 “姨妈看不惯的事情多了,都要管吗?”小孟氏一步跨进来,笑道,“好了,景田刚才是去灶房洗手,才跟他媳妇聊了几句,并不是先看他媳妇。” 苏姨妈正在气头上,冷着脸道:“赶紧忙你的去吧,长辈说话,你个晚辈插什么嘴?” 小孟氏哭笑不得退了出去,这是她家好吧? “娘,我听说景田为了他媳妇,在千崖岛大集跟龙霸天的外甥打了一架,龙霸天怀恨在心,所以龙霸天才处处为难我大表哥和二表哥的。”苏三姑娘见小孟氏走了出去,噘着嘴关了门,愤然道,“你们想想,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地在外面卖货,怎么能不惹点是非。” “你说龙霸天为难老大老二是因为景田跟他外甥打架?”孟氏惊讶道,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事啊! “姨妈,怎么您还不知道此事啊?”苏三姑娘望了望灶房那边,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老三媳妇那个相好的,还悄悄买了她好多干海货,你们想啊,她怎么每次都能卖好多钱,而别人的货卖不动?” “这事我还真的没往那方面想。”孟氏脸色一沉道,“我以为她每次出去,景田都跟着,她不可能做出什么这等事情的。” “姨妈,这事您还真的别不信。”苏三姑娘向前倾了倾身子,神秘道,“景田媳妇那个相好的,现在当了官了,身边带了个乔生的小厮,那小厮以前跟着袁庭在镖局押过两次镖,交情还算不错,前几天,乔生回镖局找袁庭喝酒,就带了一些虾皮虾酱过来看他,无意中说了此事,说他们家大人好生奇怪,买了好多这样的虾皮虾酱,原先说是要用的,后来却不知道怎的,都赏给他们这些下人,然后说着说着,袁庭便听出了那个卖虾皮虾酱的,正是萧景田和他媳妇,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此事呢!还有就是,海战那几天,那个吴三郎就驻守在山梁村,听说还特意见过老三媳妇呢!” 哼哼,两人是老相好,又是在那种境遇下见了面,干柴烈火的,还不知道得怎么恩爱一番呢! “怪不得老三媳妇每次出去卖货都能赚了钱,原来是她那个相好的帮的忙。”孟氏喃喃道,“他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买他们的货呢?” 这要是换了别人,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出手相帮? “妹妹,你以为你那个媳妇是个简单的人吗?”苏姨妈冷笑道,“你想想,当姑娘的时候,就愿意跟着那个相好的私奔,如今那个相好的当了大官,你媳妇能不动心?若说一点想法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可如今我瞧着她跟景田感情还好,怕是两人早就圆了房了。”孟氏小声道,“她那个当了大官的相好的,能要一个已经破了身的女人吗?” “哎呀二妹,这种事情可是说不准的,她跟她那个相好的,都好到要私奔了,你怎么知道她嫁进你们家的时候,就是处子之身呢?”苏姨妈咄咄逼人道,“你看见落红的帕子了?” “这个倒没有。”孟氏皱眉道,“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景田压根就不搭理她,两人还分着屋睡了这么长时间,后来还是我跟芸娘把他们撮合到了一个屋里睡的,那个时候,景田对她也是淡淡的,后来两人才慢慢好了起来,但我一个当娘的,总不能盯着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圆房,要媳妇的帕子看吧?” “那这事可真说不准了,咱们都是过来人,你想想,若是女人有心隐瞒,男人哪能想到看什么帕子,尤其是景田这样的性子,怕是压根都想不到。”苏姨妈振振有词道,“你们想想,若是你媳妇跟她那个相好的,早就有了风月之事,后来却不得不嫁给景田,对景田隐瞒了此事,而景田浑然不知,以为她的身子是给了他的,当然会对她好,如今你媳妇那个相好的当了官,也惦记着你媳妇,你媳妇能不动心吗?别忘了,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惦念的。” 三更。 第199章 老相好 “姨妈,我娘说得对,景田就是被那个贱人给算计了。”苏三姑娘一想自己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却给袁庭当了妾室,而那个贱人失了身却嫁给了她喜欢的男人为妻,气得掉了眼泪,忍不住埋怨孟氏,“景田又不是找不到媳妇,姨妈你干嘛着急忙慌地给他娶了这么个女人,你娶就娶吧,单单娶了个破了身的女人给景田,景田真是亏大了。” “哎,说实话,景田刚回来的时候,十里八乡都说他在外面当了土匪,名声也不怎么好,我就想着,只要有愿意嫁给我们景田的,差不多就行。”孟氏叹道,“别的事情,我还真是没想过!” “若不是私奔过,若不是被破了身,怎么会不顾景田的名声而义无反顾地嫁进你们家?”苏姨妈冷笑道,“若当初,你给景田做主娶了我们三姑娘,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孟氏只是叹气。 凭良心说,她对景田这个媳妇是很满意的。 这个媳妇,人长得好看不说,而且还很勤快,下地干活也从来不喊累,如今又是晒干鱼,又是做鱼罐头,几乎都没闲着,对他们家的人也不错,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 听说还是个识字的。 可她做梦没想到,她这个媳妇竟然还有个相好的惦记着,竟然大刺刺地帮她,这天长日久的,还能有好? “娘,姨妈,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叫那个贱人过来当面对质。”苏三姑娘气冲冲道,“我不信了,景田知道了她的丑事,还能像现在这样护着她。” “三姑娘,不要这样。”孟氏一把拉住她,忙道,“今天怎么说,也是狗子和二丫大喜的日子,这样大喜的日子说这个不合适,等过了今天,我再跟景田说也不迟。” “就是啊三姑娘,不要冲动。”苏姨妈这才想着今天是她孙女的好日子,可不能节外生枝地闹出别的事情,忙劝道,“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咱们慢慢来。” 苏三姑娘这才愤愤地作罢。 麦穗和小孟氏包完饺子,坐在灶房里歇息,压根没想到炕上差点燃起的战火,小孟氏摸了一把瓜子,递给麦穗一些,边吃边道:“景田媳妇,听说你这几天做了不少鱼罐头,打算去哪里卖?” “哪里都去,千崖岛大集,南山头村后面的官道,还有镇上,都去。”麦穗胸有成竹道,“我得先打出名气,然后攒点钱,在镇上开个铺子,慢慢打开销路,等知道的人多了,生意就好做了。” “听说,徐家的干鱼都是运到京城里去卖的。”小孟氏吐着瓜子皮道,“你也跟他们学,把货拉到京城去卖,以后我们家可就跟着你混了,你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我现在还不能跟徐家比。”麦穗熟练地磕着瓜子道,“我跟景田商量过了,我们先让咱们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在做鱼罐头,先在镇上开个铺子站稳脚跟再说。” 虽然她也很想去京城。 但去京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目标得一个一个地实现。 “看不出,你还真的能折腾。”小孟氏笑笑,又道,“说好了,以后带着我儿媳妇做生意,我家二丫人勤快着呢!” “好好好,你都快说了一百遍了。”麦穗朝她扮了个鬼脸,“啰嗦老太婆,怕了你了。” 小孟氏哈哈地笑。 到了后晌。 跟狗子相熟的年轻人纷纷挽着袖子过来闹洞房。 麦穗是长辈,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吃完饭,帮小孟氏收拾了灶房,跟孟氏和萧景田打了招呼,就先回了家,做饭的时候,弄了一身葱花味,很不舒服,回家换了衣裳,洗漱了一番,就把换下的衣裳,连同萧景田出海穿的衣裳一起放进木盆,端着去了河边。 村边那条小河里的水,不但清澈见底,而且还很温热。 麦穗很喜欢到那边去洗衣裳。 男人们吃完饭,各自散了回家干活。 女人们则继续坐在炕上聊天,因为多了几个前来贺喜的女眷,苏姨妈和苏三姑娘自然不好再继续谈论麦穗的长长短短,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孟氏心里被媳妇的事情堵得慌,从窗子里瞧着萧景田出了门,便也起身跟着回了家。 萧景田回家后,闲来无事就拿着抹布去了新房擦拭窗子和大门,等过些日子,家具做好了,他们两口子就能搬进来住了。 孟氏也随后拿了抹布跟了进去。 “娘,这里不用您。”萧景田说道,“我一个人擦擦就行。” “景田,你实话告诉娘,你是怎么得罪的龙霸天?”孟氏一边擦着门,一边问道。 “娘,这事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提了。”萧景田很不喜欢他娘这点,过去的事情,老是翻来覆去问。 “你是在千崖岛大集上打了龙霸天的外甥,是不是?”孟氏看了看萧景田,语重心长道,“景田,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娘,我是你娘,娘不会害你的。” “娘,您到底想说什么?”萧景田不耐烦地问道。 “景田,那天在千崖岛大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人一下子买了你们好多虾皮虾酱?”孟氏满脸凝重地说道,“我都听说了,买你们虾皮虾酱的那个人,是你媳妇以前那个相好的,就是齐州知府吴三郎。” “你怎么知道的?”萧景田颇感意外。 “当然是三姑娘告诉我的,她说吴三郎身边的小厮,跟袁庭认识,说他们大人买了好多虾皮虾酱送给他们,还说是在千崖岛大集上买的。”孟氏道,“你说说,不是你的,是谁的?” “就算是他买的,那又怎么样?”萧景田一下一下地擦着窗子,既然是卖货,自然是谁都可以买,谁也没规定吴三郎不能买。 再说了,那天那么多人买货,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吴三郎买的。 “景田,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孟氏见萧景田似乎对这事根本不上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如果那个吴三郎对你媳妇不上心,他怎么会那么大手笔地出银子买你们的海货,而且,三姑娘还说,你媳妇在山梁住那几天,你媳妇还去见过吴三郎呢,你想想,他们两人当初都是要私奔的,情意自然是有的,如今那个吴三郎又出手买你们的虾皮虾酱,你不觉得这事不对头吗?”一更。 第200章 吃醋了 “这有什么不对头的?”萧景田不以为然道,“就算是吴三郎买的,那又怎么样?谁还没有个过去,前段时间,苏三表姐不是还到门上来闹来着,我媳妇还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那能一样吗?”孟氏见萧景田压根就没往别的方面想,忍不住提醒道,“这里没外人,娘问你,你媳妇跟你的时候,是,是不是处子之身?” “娘,哪有您这么问的?”萧景田见她娘竟然怀疑到这方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一沉道,“她当然是处子之身,这点有什么好怀疑的?您到底在三姑娘那里听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她之前,他虽然也没有经历过风月之事,但他初次得到她的时候,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她斑斑的血迹和她的痛楚,只是这些属于闺房之事,他怎么好意思跟他娘说? “景田,娘这不是为了你好嘛!”孟氏见萧景田生了气,忙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这种事情总得防着点好,若是你媳妇真的跟别人不情不楚的,吃亏的还不是你?” “娘,我屋里的事情,您还是少操心吧!”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孟氏,淡淡道,“还有,以后不要跟苏姨妈和三表姐在一起乱嚼舌根,哪有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诽谤自己儿媳妇的?若是再让我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我可是不客气了。” 说着,他扔了抹布就往外走。 孟氏见萧景田压根不相信她说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萧景田到底是没有经历过风月之事,又太相信他那个媳妇,迟早会栽跟头的。 算了,她还是替他多盯着点吧! 夜里。 萧景田倚在窗前看书,麦穗则拿了两根削尖的木棍在比划着用蒲草编制瓶盖,泥罐是有盖子的,但她觉得用后山上的这种蒲草来做内盖,是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她女红不太好。 织了半天,才织出了并不规则的一个椭圆形。 “这些不都一直是表姐替你织的吗?”萧景田瞟了一眼她手里的活,温言道,“干嘛要勉强自己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就算是有人替我织,我也得稍微会点啊!”麦穗忍着被木棍扎手的危险,说道,“谁会也不如自己会,自己要用的事情,不可能指望别人,万一哪天表姐不搭理我了,那我岂不是做不成鱼罐头了。” “你倒是想得多。”萧景田笑笑,继续翻着书,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上次海战,齐州知府还下令让山梁村的人去营地做饭?” 不是怀疑她。 而是想知道她对吴三郎的反应。 “是的,我和娘也去了。”麦穗头也不抬地做着手里的活,漫不经心道,“我觉得那个吴大人真是多此一举,不过是做个饭,他们自己的人都能做,还得从村里找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许是想要搞好军民关系吧!”萧景田淡淡道,“齐州地理位置很特别,南北东西都要路经齐州,故此齐州知府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却是个肥差,你那个同乡倒是得了个好差事。” “好差事,也得要好官来做才行。”麦穗皱眉道,“反正我是真的不看好吴大人。” “何以见得?”萧景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吴三郎这个人,太过于优柔寡断,遇事不够决断。”麦穗顺手从篮子里拿了根蒲草,继续编制着她那个不规则的圆,淡淡一笑,又道,“反正我觉得让他舞文弄墨还行,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混。” “没想到你对他这么了解。”萧景田揶揄道。 “无所谓了解不了解,只是凭感觉罢了。”麦穗不以为然道。 萧景田笑笑,没吱声。 烛光微曳。 灯下的女人低着头,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鬓间的木簪上的流苏,也随着手上的动作来回摇摆,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他放下手里的书,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一把把她抱住,翻身把人,肆无忌惮地吻了上去,他不允许她心里想着别人,他要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景田,你先放开我,你得让我把蒲草收拾起来吧!”面对他突如而来的袭击,麦穗又羞又愧地挣扎着,她是他的妻,她并不排斥床事,但向他这样没有任何准备,就想要那啥,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 炕上放了渔网,还有蒲草,都还没有收拾。 这也太急了吧! 萧景田显然听不进去她的抗议,三下两下扯去她的衣衫,紧接着便是一番紧锣密鼓地攻城略地,许是他动作有些粗鲁,那种久违了的疼痛再一次席卷了她的身子,她可怜巴巴地在他求饶:“景田,轻点,疼!” “给我生个孩子。”身上的男人喘着粗气说道,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节奏,反而愈加卖力地,麦穗奋力挣扎着,想抬起腿把这个的男人踢下去,怎奈被他死死,半点动弹不得,只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忍受着他刚劲有力的冲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大汗淋漓地了自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麦穗浑身是汗,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触到她眼角的泪水,萧景田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忙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泪,柔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借着烛光,他看到了他适才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又红又紫的吻痕,懊悔不已,忙抱着她,哄道:“是我刚才太急色了,你打我吧!” 麦穗浑身像散了骨架般的酸痛,她疲惫不堪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搭理他。 见她生了气,萧景田皱皱眉,不声不响地穿好衣裳,出了门,去井边打了水,提到院子里的锅灶前,取柴烧水。 二更。 第201章 媳妇,我错了。 孟氏在屋里听见动静,披衣走了出去,见萧景田正坐在灶前烧火,不解地问道:“景田,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娘,您睡您的,我烧点水。”萧景田头也不回地答道。 “大半夜的烧什么水?”孟氏不悦地看了看南屋,心想肯定是媳妇要洗漱,才让儿子出来烧水的,便皱眉走到萧景田面前说道,“还是我来烧吧!” “不用。”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您睡您的,不用你管。” 孟氏站了一会儿,见萧景田执意不肯,只得悻悻地回了屋。 “他愿意烧水你就让他烧,瞎掺和什么?”萧宗海躺在被窝里说道,“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 “哪有大半夜让男人起来烧水的?”孟氏嘀咕道,“这个媳妇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的儿子她知道,以前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哪里会做烧水这种琐事。 “你怎么知道是媳妇让儿子烧的水?”萧宗海道,“别什么事情都往人家媳妇身上推,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是媳妇的意思,那也是媳妇有本事,能使唤到你儿子,既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什么?” 孟氏不敢跟萧宗海顶嘴,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萧景田端了热水,拿了布巾,细心地给他这个小娘子擦拭着身子,麦穗赌气地挣扎着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按住:“别乱动,我给你清洗一下,你睡得也清爽些。” “不用你管。”麦穗羞愧难当地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给个巴掌再赏个甜枣,真是够了。 “好了,别生气了。”萧景田笑笑,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被子,硬是按住她,要给她擦身。 他力气大,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只得红着脸躺在那里任他擦洗。 看着她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他心里又是一阵自责,他虽然口口声声说她跟吴三郎是过去的事情了,但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明明知道她跟那个吴三郎,并不是他娘说的那样,但他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他懊恼地捏了捏眉头,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麦穗越想越气恼,她跟他做了好几个月的夫妻,多少了解他的脾性,他并非是急色之人,也并非是鲁莽的性子,他那么疯狂地对她,肯定是事出有因。 无论是哪种原因,她都不想原谅他。 有什么事情不能坦诚公布地说出来,谈谈心,非得要在床上那么折磨她,她恨死他了。 想到那天晚上他提到吴三郎,若是他因为吴三郎而恼她,那他就是真的无理取闹了。 替她擦完身子,萧景田自己也提了一桶水,去树下冲了冲澡,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屋,脱鞋上炕,长臂一伸,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别气了,是我错了。” 麦穗奋力挣扎出他的怀抱,赌气不搭理他。 萧景田笑笑,只得由她,知趣地躺回自己被窝里。 第二天,萧景田出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晌了。 麦穗正坐在炕上编制蒲草瓶盖,见萧景田进屋,眼皮都没眨一下,似乎根本没看到他,萧景田走到木盆前洗漱了一番,打开衣柜,取出麦穗给他新做的一件靛蓝直缀换上,上前讨好道:“我今天打了好多八带,给于记饭馆送去一些,还剩了好多,我跟二哥说好了,让他们今天晚上过来吃饭,你喜欢吃什么味的告诉我,我给你做,你什么都不用插手的。” 麦穗把身子扭到一边,继续编蒲草瓶盖。 谁稀罕他的八带。 “好了,我都知道我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萧景田摸了摸身上的新衫,眸底满是笑意,他索性挨着麦穗坐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以后你若是不同意,我绝对不碰你,行吗?” 见麦穗不搭理他,萧景田笑笑,抬腿走了出去。 片刻,又一阵风似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绿绿的草,献宝似的送到麦穗面前,神秘道:“你看,这是什么?” 麦穗抬头看了一眼,那草类似前世的狗尾巴草,有股淡淡的薄荷味,许是被采的时间长了些,有些蔫了吧唧的,但其中一株上面结了很像鸡冠的穗子,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傻丫头,这就是凤头草啊!”萧景田浅笑道,“我今天去于记饭馆送八带的时候,刚巧铜州那边送来了这凤头草,这样你的那些鱼罐头就可以放心地大批做了,不过你要记住,咱们用凤头草来保鲜的事情,除了你我,还有于掌柜,切不可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属于商家机密。” “嗯,我知道了。”麦穗见他这样一味地伏低做小,心里的气也消了些,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这些凤头草要怎么用?” “就直接把这些凤头草和泥罐直接放水里浸泡四五个时辰即可。”萧景田见总算哄得他的小娘子不生气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解释道,“这凤头草原本就是长在水里的,铜州那边送来了一捆割下来的凤头草枝枝叶叶,也送来了一些带根的,咱们把带根的先养在水缸里,以后就把泥罐放在缸里浸泡就行。” “好。”麦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休息一会儿,我让娘去把八带煮上,今晚大家都尝尝鲜。”萧景田拥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温声道,“等饭好了,我叫你。” 还没等八带出锅,老大老二两家人便来了。 “景田的这网八带可是咱们村今年的第一网哪!”萧福田坐在炕上,兴奋道,“以前出海,我都没怎么往深水那边去,如今跟了景田这大船,才知道还是深水那边有货,这一网下去,好家伙,我们两个大男人都拖不上网来,竟然全是活蹦乱跳的八带鱼,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你们今天是在千崖岛那边捕的吧?”萧贵田忙问道,“明天还去吗?我也去试试。” “去吧去吧,明天那边指定热闹。”萧福田笑道,“村里人明天怕是都要去碰碰运气呢!” “人一多,哪有那么多八带让你们捕。”萧宗海也脱鞋上了炕,笑道,“别说咱们村了,估计外村的人也得去凑凑热闹,咱们横竖捞了第一网,讨了个好彩头。” 萧福田和萧贵田纷纷点头道是。 只是煮个八带,灶房里不忙。 沈氏和乔氏搬了小,坐在门口闲聊。 萧景田来来回回地在灶房里帮忙,让妯娌俩很是惊讶,这个老三是越来越让她们看不懂了,原先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主,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勤快? “你去炕上歇着就行,让你媳妇过来帮我做。”孟氏见萧景田在她身边打着下手,低声问道,“你媳妇在屋里干嘛?” 不是她这个当婆婆的苛待儿媳妇,而是让她儿子在灶房里忙来忙去的,她真的是于心不忍。 男人怎么能在灶房里干活呢? 三更,欢迎亲们书评区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202章 狐狸精 “娘,她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在屋里歇着了。”萧景田沉声道,“再说,这么点活,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下手吧?” 突然觉得他娘有些偏心了。 大嫂二嫂都在外面坐着聊天,怎么还让他媳妇过来干活呢? “娘是觉得你干了一天的活,累了,这里不用你,快歇着吧!”孟氏把热气腾腾的八带捞到一个大黑瓷盆里,端上了炕,吩咐萧芸娘,“去把牛五喊过来一起吃。” 萧芸娘应了一声,抬脚出了门。 牛五正躺在自家昏暗的炕上发呆,萧家那边传来的诱人的鲜味似乎也引不起他半点兴趣,望着他家徒四壁的屋子,心里忍不住一阵丧气,别说是萧家人了,就连自己也不忍心让萧芸娘过来受罪吧! 虽然他已经摸清了苏家二公子去赌坊的日子,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真的领着萧宗海去抓个现行,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萧芸娘熟门熟路地推门进了屋。 待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才看清炕上的人,扶着门框道:“牛五哥,我娘让你去家里吃饭,三哥捞了好多八带,让你去尝尝鲜。” 牛五见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忙一骨碌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就不去了,我已经吃过了。” “你撒谎。”萧芸娘回头望了望冷清清的锅灶,不客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吃过了?” “我,我是在外面吃过了。”牛五红着脸道,“我也不饿。” 屋里太黑,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毕竟知道他的心思,索性直接了当地问道:“牛五哥,你是在躲我吗?” “瞧你说的,我躲你干嘛?”牛五下了炕,摸出火折子点上了蜡烛,蜡烛摇摇晃晃地燃起来,照得屋里亮了起来。 许是屋里许久没有生火,太过冷清。 萧芸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又见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没来由一阵生气,脸色一沉道:“你不去拉倒,谁也没有求着你去。” 说着,转身就走。 气呼呼地回了家。 一家人已经团团坐在炕上了。 “就算是吃过饭了,来尝尝鲜就是。”孟氏在围裙上擦擦手道,“我去叫他。” 牛五在她眼里,就跟自家孩子一样,有个什么好吃的,都是习惯叫他过来吃。 “娘,人家都说了不来,你是一个劲地去叫什么叫?”萧芸娘不乐意道,“敢情咱们是上赶着求他来吃饭似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牛五那个孩子看上去咧咧,心思却很周全,许是他是觉得家里人太多而不好意思来呢?”孟氏白了萧芸娘一眼,踮着小脚去了牛五家。 牛五推辞不过,只得跟着孟氏进了门。 萧芸娘见了他,冷哼一声,回了自己屋,连饭都没吃。 弄得牛五很是尴尬。 “别管她,她就是那个臭脾气。”萧宗海招呼牛五上炕,嘀咕道,“都是快嫁人的人了,性子还这么冲,以后可如何跟婆家相处。” “爹,芸娘的事情有眉目了?”萧福田津津有味地吃着八带,口齿生香地问道,“是哪个村的?” 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看着萧宗海。 萧景田把自己碗里一个带籽的八带去灶房切成两半,放在麦穗碗里,叮嘱道:“带籽的好吃,你尝尝。” “我自己来就行。”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殷勤真的好吗? “南山头村的,就是他们村后官道上的那个苏记铁匠铺苏师傅的二儿子。”萧宗海说道,“他家老大是渔夫,老二跟着他爹打理铁匠铺,家境不错,以前我经常去他那里打铁器,一来二往地,便熟了,去年在镇上碰到他,聊起来,他得知我还有个女儿待字闺中,便说要跟咱们家结亲,说等他家出了孝期就来家里提亲,这不,他家正月底就出孝期了,估计下个月也该来提亲了。” “苏记铁匠铺子的苏师傅我倒是见过,人很是忠厚老实,在十里八乡的人缘也不错,怕是他家儿子也错不了。”萧贵田吃得满嘴都是墨汁,红光满面道,“这的确是门好亲事,凡是提起苏师傅的,没有一个不翘大拇指的。” 沈氏和乔氏听了,只是笑。 小姑嫁不嫁的,跟她们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牛五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吃着八带,明明是新鲜味美的海鲜,怎么他吃在嘴里却是索然无味呢! 不但无味,还有些淡淡的苦涩。 萧景田对那个铁匠铺子没什么印象,也就没有吱声,忙着给他媳妇添汤夹菜,端茶倒水,见她唇角沾着墨汁,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拭嘴角。 弄得炕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老三媳妇是个狐狸精吧? 怎么能把老三这样的人迷成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麦穗也顿时感到很不好意思,吃了几口,便回了屋,萧景田也忙跟着过来,问道:“怎么?不好吃吗?我看你没吃多少。” “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呆下去。”麦穗哭笑不得道,“你成心的吧?” “我这不是跟你赔不是嘛!”萧景田振振有词道,“你看我下个月初就要去总兵府了,你若是再跟我别扭着,那多没意思。” “下个月初?”麦穗忙问道,“意思是去了,就不经常回来了吗?” “当然。”萧景田一本正经道,“你也看到了,那个苏铮根本就不懂海上如何操练新兵,我不去怎么行?还有,我定的那套家具做好了,说是明天就能送过来,我找人看了,大后天正月二十六那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就那天把家搬过去。” “搬过去你也不在家住。”麦穗垂眸道。 “那也得搬。”萧景田认真道,“我走后,你让岳母过来陪你些日子,新宅里住着也宽敞。” 麦穗点头道是。 夜里,萧景田果然很规矩,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被窝里睡觉,半点不敢逾越,麦穗其实很想问他那天到底为什么那么待她,但又羞于提起那晚上的事情,只好作罢。 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里叹道,难道他跟她还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有好多事情都瞒着她呢?一更。 第203章 年初的媳妇,年尾的娃 正月二十六那天,萧宗海和牛五早早去了镇上买菜买肉,准备待客的食材。 萧景田则亲自赶了马车去山梁村把吴氏接了过来,在新宅那边响了几串鞭炮,以示庆祝。 吴氏见收拾得明亮宽敞的新宅子,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连声说道:“好,好房子。” “可不是好房子嘛!”小孟氏带着苏二丫在新宅子里转了转,赞道,“婶娘,你女婿家这房子,是鱼嘴村头一家的好,若是他家排了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我估摸着,就是整个鱼嘴镇,要找出几家像你女婿这样的房子,也是难。” “娘说得对,三表舅家这房子是一等一的好。”苏二丫虽然嫁过来有些日子了,却是头一次到这新宅里来,东看看,西瞅瞅,边看边赞叹,听说这房子是三舅母设计的,心里更加敬佩,原来房子还可以住。 这宅子分了前院和后院。 前院是个四合院,围了一溜地大厢房,院子里还留了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里还有个小小的凉亭,亭子下摆了石桌石凳,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后院比前院还要宽阔,不但有菜园子,而且还留有鸡舍马厩,三舅母说,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她要在这后院养一群鸡鸭鹅。 想想就觉得这个家热闹。 吴氏听了,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地甜。 兜兜转转地想起女儿小时候的艰难,心里一阵感慨,如今她这个女儿竟然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这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苏姨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萧景田搬家,也提了几尺红布,从赵家堡赶过来祝贺,她看着这收拾得窗明瓦亮的新宅子,心里有些泛酸,怎么看,这宅子都应该是她女儿的。 可如今…… 哎,命运不公啊! 沈氏和乔氏更不用说,心里更加泛酸,她们觉得萧景田跟他们两家玩心眼了,让他们去住多年的旧宅子,自己却住这么好的大宅子。 若说公公婆婆没有填补,打死她们,她们也是不信的。 尤其是屋里的这些桌椅茶具啥的,分明是用上好的花梨木做成,随便提起一件,那都得值二三两银子,啧啧,老三还真是阔绰。 但如今他们两家都依附着萧景田讨生活,就算是心里想着,暂时也是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只得忍着心里的不适,不声不响地跟着忙前忙后地做饭。 …… “三姑娘说了,得让你们提防着点,你媳妇那个相好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苏姨妈坐在老宅炕上神神秘秘地说道,“如今那个吴大人至今未娶,心里可不是还想着你家这个媳妇嘛!” “啊,要是他真的想着我家媳妇,那我家景田怎么办?”孟氏吓了一跳。 她的儿子她了解。 以前儿子不喜欢这个媳妇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若是媳妇儿子的冷淡,执意要走,她并不打算强留人家,可如今,傻子都能看出来,儿子是越来越中意这个媳妇了,若是媳妇真的被人抢走了,那儿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媳妇那相好的,还是个当大官的,若是真的闹起来,儿子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的。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孟氏越想越担心。 “还能怎么办?好好看住她呗。”苏姨妈幸灾乐祸道,“若是你家媳妇被别人抢去了,被人笑话不说,你们家还得花一袋白面重新聘媳妇。” 顿了顿,又撇嘴道,“差点忘了,你家有的是白面,想来也不差这一袋两袋的。” 孟氏皱眉。 就算是家里有白面,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 谁家闲着没事成天换媳妇,丢不起那个人! 乔氏站在门口听了,撇撇嘴,扭着腰肢退了出来,老三媳妇跟着别人跑了才好呢,呵呵,这日子真的是越过越热闹了! 新宅子很宽敞,饭厅用屏风隔了两处,分了男女两桌。 男人那边请了黄有财,庄栓,姜木鱼,萧宗文以及萧家父子四人还有牛五小六子,一桌十六个菜,用大瓷盘盛着,海满海满的,众人喝着酒,边喝边聊,吃得十分尽兴。 相比而言,女人这边要嘈杂得多。 萧菱儿叫嚷着要吃鸡腿。 沈氏索性把两个鸡腿都来,放到了女儿的碗里。 乔氏很不高兴。 萧菱儿是孩子,那她儿子石头就不是孩子了吗? 石头比菱儿还要小呢! 想到这里,她干脆把拖到了自己跟儿子面前,笑道:“石头,你不是喜欢吃你三婶娘做的吗?快吃吧!” 石头欢快地应了一声,埋头大吃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吃啊,这么多菜!”孟氏笑着招呼道,“我家老三媳妇可会做饭了,你们赶紧尝尝,这些菜大都是她做的。” “二姑姑,您可别这么偏心哈,这和鱼都是你儿媳妇做的不假,其他这些,可是我跟二丫做的。”小孟氏笑着说道,“这一转眼怎么就成了你媳妇做的呢?” “就你嘴贫,都当婆婆了,还这么不正经。”苏姨妈白了小孟氏一眼,嗔怪道,“没来由把我家二丫给带坏了。” “带坏了就带坏了,横竖是我家媳妇了,我们又不嫌。”小孟氏夹了一筷子菜给二丫,得意道,“这叫不是一家门,不进一家门。” 苏二丫是新媳妇,原本见了人就羞涩,如今听婆婆这么说,越加脸红,更不好意思抬头了。 众人只是笑。 “都说年初的媳妇,年尾的娃,等到了年底,让你抱上孙子,当了祖母,看你还好意思这么嘴贫。”苏姨妈笑骂着,眼角瞟了瞟麦穗,又继续说道,“对了,景田媳妇进门这么久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麦穗不卑不亢地答道。 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就是你当婆婆的不对了。”苏姨妈翻着白眼对孟氏道,“也不知道带着媳妇去看看大夫,我听说镇上有家万和堂,那里面的大夫医术不错,你们改天去看看,这事,可不能耽误,景田过了年都二十五了呢!” “多谢姨妈惦记。”麦穗淡然道,“我又没病,不需要看大夫。” “你没病怎么没孩子?”苏姨妈不屑道,“我们景田身体健健康康,高高,难不成是他在炕上不行?” 听不下去了。 在座的都佯装没听见,低头拼命吃饭。 麦穗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难道要她当着这么人的面,说萧景田如何如何? 妈呀,画风是不是太污? 苏二丫实在听不下去了,忙戳了戳苏姨妈,脸红红地说道:“奶,您说什么呢?” 二更。 第204章 婆婆的担心 “怎么?难道这还说不得了吗?”苏姨妈不悦地瞪了苏二丫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说也是长辈,关心一下你们这些小辈怎么了?” 吴氏闻言,顿觉尴尬,但她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她的女儿。 “姐姐,先吃饭,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孟氏也觉得尴尬,忙上前打圆场,讪讪道,“大概是有些人比较晚吧!” 临了,又补刀道,“姐姐当年不是也进门两年才有的娃嘛!” 苏姨妈闻言,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瞪了孟氏一眼,轻咳一声道:“快吃饭吧,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干啥。” 这个妹妹是被媳妇欺负得傻了吧? 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揭她的短,真是气死她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孟氏也自知失言,忙招呼众人,“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多吃点。” 麦穗心里一阵狂笑。 婆婆果然给力,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堵住了苏姨妈的嘴,哈哈哈! 吃完饭,苏二丫便急急地拉着苏姨妈去了自己家,当孙女的唯恐这个奶奶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麦穗觉得这个苏二丫是个明事理的,不像她奶奶苏姨妈,更不像她姑姑苏三姑娘。 沈氏仗着自己有身孕,吃完饭抹抹嘴领着孩子就走了。 乔氏说得送石头去学堂。 剩下小孟氏跟麦穗一起张罗着收拾残羹剩菜,洗刷碗筷。 孟氏则悄悄拉了吴氏去了老宅那边说话。 “亲家,我寻思了半天,觉得这事还得跟你说说。”孟氏顺手掩了掩门,拉着吴氏上了炕,肃容道,“我知道景田媳妇以前在娘家的时候跟齐州知府吴大人好过,也听说那个吴大人至今未娶……” 说到这来,孟氏一时语塞。 她有些说不出口。 “亲家但说无妨。”吴氏皱眉道。 “我是担心那个吴大人忘不了景田媳妇,若是有意为难我们景田,可怎么办?”孟氏索性心一横,直言道,“亲家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景田现在已经盖了大房子,在鱼嘴村也算殷实的人家,现在他们小两口就差一个孩子了,我就是担心别再弄出别的事情来!” 吴氏心里有些不悦。 就算吴三郎真的惦记她女儿,那她女儿又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她多少了解吴三郎,吴三郎不是那样的人。 还有,她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顿了顿,吴氏正色道:“亲家,我女儿跟那个吴三郎之前是要好来着,可那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就像你家景田跟那个苏三姑娘一样,再说我女儿如今已经嫁到了你们萧家,就是你们萧家的人,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是担心弄出什么事情来呢?” “此事倒是我多虑了。”孟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还有一事,麻烦亲家多上心,他们小两口也应该有个孩子了,你知道我当婆婆的,也不好成天跟在后面问……” “亲家刚刚不是说,有的人要晚一些吗?”吴氏不动声色道,“再说了,我女儿刚嫁进来的时候,你家景田是怎么待她,想必你当娘的,也是一清二楚,如今两人刚刚正儿八经地过日子,你又开始催孩子,这就算孵个蛋,也不能这么心急吧?” 女儿一直说她婆婆怎么怎么好相处,怎么怎么被两个妯娌打压,如今看来,她这个婆婆也是没主见的,怕是受了那个苏姨妈的挑唆才拉着她过来说这些的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一点都不同情这个亲家母了。 麦穗得知她娘跟她婆婆的谈话,很是生孟氏的气,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跟她说,非得跟她娘告状。 “穗儿,你婆婆担心你跟吴三郎有来往,又担心你没有身孕,说来说去,也是为了你好,只要咱们身正,自然啥也不怕。”吴氏自然不能挑唆女儿跟婆婆之间的关系,语重心长道,“她怎么说也是当娘的,你若是出去啥的,跟她说一声,免得她惦记。” 麦穗点头道是。 生气归生气,她自然懒得跟婆婆计较这些,她还得捣鼓她那些鱼罐头呢! “穗儿,姑爷对你挺好的吧?”吴氏见女儿满不在乎的样子,又问道,“若是你迟迟没有动静,那真的应该去看看大夫了。” 麦穗闻言,差点晕倒。 今天这是怎么了啊! 好像她不怀孕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后晌。 萧景田和萧宗海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芸娘的亲事出了点差错,这次怕是又不行了。”萧宗海叹道,“早上我跟牛五去镇上的时候,路过赌坊,正好碰见苏家那个二小子进了赌坊,后来我在四下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是三天两头进赌坊,竟然是这里的常客。” “好赌成性的人,实在不是良配。”萧景田皱眉道,“爹,芸娘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宗海说着说着,扶额叹道,“你说,芸娘的婚事怎么就这么艰难?” “与其挑三拣四的,不如把芸娘许配给牛五。”萧景田淡淡道,“咱们两家离得近,相互还有个照应,再说,牛五对芸娘也不错。” 萧宗海沉默不语。 当父母的总是想把女儿嫁进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若是嫁个不如自己家的,心里总是有所不甘。 父子俩正聊着,便听见大门响了一下。 苏三姑娘和袁庭挽着手走进来。 “在下见过萧伯父,萧将军。”袁庭忙上前见礼。 “这里没有将军,只有萧景田。”萧景田淡淡一笑回礼。 “快屋里坐。”萧宗海也招呼道。 “景田,你可真不仗义,搬新家也不说一声。”苏三姑娘聘聘婷婷地走到萧景田面前,笑道,“若不是我们今天恰好回娘家,还不知道你今儿搬新家呢!” 萧景田沉着脸,不吱声。 孟氏见萧景田冷冷淡淡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话,忙上前拉过苏三姑娘的手,笑道:“走,姨妈带你去看看景田的新宅子。” 三更。 第205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麦穗正坐在灶前烧水,见孟氏领着苏三姑娘进了屋,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三表姐来了。” “来看看你的新房子,你不会介意吧?”苏三姑娘不冷不热地问道。 “当然不会。”麦穗笑笑,继续往灶口添火,她觉得苏姨妈和苏三姑娘其实挺可笑的,明明很讨人厌却浑然不觉,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姨妈,景田可真是大手笔,盖这么好的房子。”苏三姑娘满眼羡慕,忍着滴血的心,勉强笑道,“等以后景田去了禹州城,就在禹州城也盖一个这样气派的房子,才能配上他的身份。” “景田以后是要在村里住的。”孟氏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去禹州城干嘛!” “姨妈,你们还不知道啊,景田很快就要去禹州城当差了呢!”苏三姑娘惊讶道,“咱们沿海这一带要修建卫所,总兵府请景田出面帮着训练新兵,现在总兵府还在招人呢!” “总兵府招兵,怎么还让景田去呢?”孟氏一头雾水,她儿子不过是个渔民,哪里会训练什么新兵。 “嗨,姨妈,您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苏三姑娘哭笑不得道,“袁庭说景田以前是做过将军的人,身手厉害着呢!” “将军?”孟氏吃了一惊,猛然摇头道,“不可能,景田怎么可能做过将军。” 将军这个称谓在她心目中那是只能在戏文里出现的神仙一样的角色,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她身边,而且还是她的儿子。 萧芸娘也觉得不可能。 三哥刚回来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人不是说三哥是土匪吗? 怎么现在成了将军? “是真的。”苏三姑娘郑重道,“景田早些年跟袁庭共事过,袁庭一直很佩服他,这不,听说景田要去组建卫所,他也非要进卫所不可,我劝都劝不住。” 说着,心里一阵酸楚,她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就这样错过了一个将军,早知道她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嫁进来的,哪怕是做妾,她也是愿意的。 她望着厢房里堆得整整齐齐地小泥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凭什么要让这个女人心安理得地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凭什么? 麦穗听了苏三姑娘的话,心里也是一阵失落,是啊,他怎么会是个将军呢? 他这一走,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剩下她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操持这个家,她是真的不想他走哪! 老宅那边。 萧宗海知道袁庭跟萧景田是旧相识,他一个长辈又插不上话,便起身去了灶房给两人烧水泡茶。 “将军,这大半年来,成王一直在禹州城,而且跟赵国那边一直来往不断地倒卖兵器。”袁庭压低声音道,“属下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乱子的。” 萧云成的母亲赵淑妃是赵国人。 自先帝驾崩后,赵淑妃便去了离京城不远的紫金山上的菩提寺带发修行,再也不理世事。 赵淑妃出身武将世家,父兄个个能征善战,在赵国很有名望。 “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景田淡淡问。 “镖局曾经给他押了一次货,虽然不是成王出的面,但属下认出那个管事的正是昔日成王身边的侍卫,虽然那个侍卫改名换姓,还哑了嗓子,但属下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袁庭看了看萧景田,见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暗叹他的沉稳镇定,又道,“一旦成王在禹州起兵谋反,那赵国肯定遥相呼应,到时候,咱们大周可真的乱了。” “你可知道成王的落脚之处?”萧景田又问道。 上次他在千崖岛跟萧云成不期而遇,言语颇不投机,他就是问,想必萧云成也不会告诉他。 “属下不知。”袁庭摇头道,“那些人言行很是谨慎,未曾暴露出半点行踪。” “此事想必朝廷也知晓了吧?”萧景田突然意识到王显还有他那两个锦麟卫好友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海蛮子来的,而是为了萧云成而来的。 “属下不知。”袁庭再次摇头。 夜里。 麦穗偎依在萧景田的身边,望着他们的宽敞明亮的新宅子,柔声道:“景田,谢谢你当初决定盖了这宅子,我现在才觉得我是真正有家的人了,只要咱们手脚勤快,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以前在老宅住的时候,跟公公婆婆小姑住在一个院子里,不管做什么,都有些缩手缩脚的感觉,现在好了,她终于有个属于自己的院落了。 她不但要有自己的院落,而且她还要有自己的铺子,红红火火地做生意。 “彼此彼此。”萧景田拍拍她的手,笑道,“我也有这个感觉,我在外面漂泊多年,居无定所,如今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媳妇,想想都觉得踏实。” 在铜州的时候,风餐露宿惯了,也没觉得什么。 可如今他有了媳妇,有了自己的房子,他觉得他的心才是真正安稳下来,再也不是那个说走就走的毛头小伙子了。 一想到他得离开她去禹州城,他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在家里不要太劳累,我让你做鱼罐头,是想你有个消磨时间的营生,而不是指望你赚钱的,于掌柜那边的帐,你有空去结算一下,我约莫着还有一百多两银子,你去拿回来,放在家里花,在我回来之前,应该够花的了。” 他知道这个媳妇并不是个败家的,压根花不了这么多钱,但还是全都给她留下了,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女人。 “一百多两?怎么这么多?”麦穗惊讶道,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让他去禹州城当差,若是他继续留在家里出海,用不着一年,他们家就发财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次这一百两银子,她敢说,整个鱼嘴村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这个实力的。 鱼嘴村的人过得还是很拮据的。 “上次我出海的时候,靠停在千崖岛,在岛上一条溪流里抓了一条一尺来长的金钱豹鱼,便养在桶里带了回来,送到于掌柜那里,想给他当个镇店之宝,可前两天于掌柜说那条鱼被一个客人花一百两买走了。”萧景田淡淡道,“其实那金钱豹鱼远远不止这个价,是于掌柜不识货,早知道他卖了,我还不如拿回来自家养着呢!” “那应该值多少钱?”麦穗惋惜地问道。 “最低二百两。”萧景田说道,“若是拿到京城,这鱼能卖到四百两。” “啊,怎么这么贵?”麦穗惊呼,心里埋怨萧大叔也太拿着馒头不当干粮了,这么贵的鱼,说送人就送人,而且还让于掌柜给贱卖了。 “金钱豹鱼是一种观赏鱼,而且掉下的鱼鳞金光闪闪的,很像铜钱,所以这金钱豹鱼也称元宝鱼,深得京城里的那些世家贵胄所喜爱,故而价钱才这么高。”萧景田说着,眸底一片黯淡,由此可见,京城的萎靡奢施之风多么严重! 若是萧云成真的起兵谋反,那京城里的那个,就凭这些花天酒地的世家贵胄,怕是连一个月也抵挡不住吧! 殊不知,当他除掉那些能征善战的将领的时候,也顺带把自己原本固若金汤的屏障给撤掉了…… “那的确是卖便宜了。”麦穗见萧景田满脸不悦,以为他在心疼那鱼,便安慰道,“你也不要难过了,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货都能卖个最高价,不是吗?” “是。”萧景田微微颔首,摸摸她的头发,笑笑,“你说的对,我不难过了,能卖了就是好事。”他的小娘子清澈如水,哪里知道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什么时候,若他的烦恼只剩下了一己之私的得失,那就好了! “就应该这样想。”麦穗甜甜一笑。 四更了亲们,果果码到了凌晨两点,呼呼,小主,么么! 第206章 可以吗? 萧贵田依然每天给麦穗送鱼,并无半点内疚之心,很是心安理得。 乔氏跟村里人说,那是因为麦穗要做鱼罐头,萧景田的船网的都是大鱼,大鱼做不了鱼罐头,所以他们才专门给弟媳妇送这些小鱼的。 众人听了,纷纷上门问麦穗要不要多收些鲜鱼做罐头。 毕竟,拿到镇上去卖,还得交摊位费。 麦穗一一回绝,说暂时用不了这么多的鱼,等以后鱼罐头卖得好了,肯定会从村里收鱼的。 “那你就赶紧多做些鱼罐头,好把我们的鱼也收过来。”梭子媳妇方方地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摸着藤椅上那些精美的花纹纹理,拍着大腿笑道,“我都听说了,你这鱼罐头一船能卖十几两银子,眼下你发财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哈。” “就是啊景田媳妇,你可不能忘了俺们,要不然,你开个鱼罐头作坊,俺们都跟着你干。”狗蛋媳妇端详着这宽敞明亮的新宅子,艳羡道,“俺们不敢奢望也住你家这样的大房子,只要每个月都有些打油买肉的钱就行了。” “听见了吗景田媳妇,俺们可都指望你了呢!”小孟氏咕咚咕咚地喝着茶,抹了抹嘴,拉着麦穗坐下,笑道,“说说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多谢两位嫂子和表姐相信我。”麦穗笑笑,说道,“眼下我这鱼罐头光靠零卖是不行的,得商家大批量要才行,就是像徐家和龙家那样,整船整船地运出去,只有这样,我才敢大量收鲜鱼做鱼罐头。” “这事难啊!”梭子媳妇挠挠头道,“怎么才能知道到底哪些人愿意买这些鱼罐头呢?” “就是啊,徐家和龙家人家到处送货,都有固定的人收,不怕货压在家里,可是咱们这鱼罐头可咋办?”狗蛋媳妇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叹道,“我觉得这事,得让你家老三出面才行,你一个女人家可怎么办?” “慢慢来吧,我想先去南山头村村后的那条官道试试,看能卖多少。”麦穗给她们泡好茶,笑道,“若是卖得好,打开销路就不愁了。” “唉,真是光看到人吃肉,没看到人受罪。”梭子媳妇有些敬佩地看着麦穗道,“也就是你,要是我,我可不敢抛头露面地出去卖货。” 许是以前被徐四骚情过,她心里有阴影。 总觉得女人抛头露面会被人盯上。 “我也是,让我干点粗活行,出去跟人打交道,我是不行的。”狗蛋媳妇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皱眉道,“官道那边人来人往的,啥人都有,你可得小心点,出门一定得让景田陪着你。” 麦穗笑着道是。 待两人走后,麦穗才拉着小孟氏的手郑重道:“表姐,你不是要让你儿媳妇跟着我做生意吗,只要她愿意,从明天起,你就让她每天过来,我每个月给她二两银子的工钱,你可如何?” “啥银子不银子的,帮忙可以,我们不要钱。”见麦穗提起银子,小孟氏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帮个忙还要钱,算啥啊!” 而且月钱还这么多。 二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若是不要工钱,那我可不敢用。”麦穗认真道,“表姐,我是真的忙不过来,需要人长期过来帮忙,若是你觉得工钱少,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别,我这就让她过来。”小孟氏很了解麦穗的脾气,也认真道,“我先让她过来帮你的忙,若是你们能合得来,你就留下她,若是不行,等她有了身孕后,我就不让她过来了。” “表姐想得倒周全。”麦穗笑道,“那就这样吧!” 当天夜里,麦穗就把浸泡在凤头草水里的小泥罐全都捞出来,放在厢房里晾干,晾干后的泥罐颜色有些稍稍发暗,闻起来还有股清爽的青草味道,摸上去凉凉的,想到这凤头草泡过的泥罐能长时间地保存里面的鱼,麦穗心里乐开了花。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萧景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从背后拥住她,尽情地嗅着她鬓间的发香,两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乱摸,现在他每每出去串门,呆不了多少时间,就想急急地回家跟他的小娘子呆在一起。 以前他对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很是不屑。 现在轮到他身上,他才知道,眼下他也是难过这美人关了。 “没什么,我在想明天去官道那边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鱼罐头卖出去。”想到他即将远行,麦穗心里空落落的,勉强一笑,“你有没有空跟我一起去。” “我明天得走了。”萧景田抱住她,啃咬着她的脖子,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让牛五过来帮你,以后我不在家,若是有力气活,你就找他。” “明天就走?之前不是说二月中旬才走吗?”麦穗疑惑地问道。 “禹州城那边出了点小状况,我得提前过去看看。”萧景田说着,一下子拦腰将她抱起,踢开门,大踏步进了卧房,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住了她,带着老茧的大手探进她的衣衫里,感受着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他不能自己,正情迷意乱中,他突然停下来,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哑声问道,“可以吗?” 自从那晚以后,连续三个晚上他都规规矩矩地拥着她入睡,不敢再有别的举动,他担心再惹恼了她。 餐一顿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更。 第207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三哥三嫂还真是粗心,这么晚了,连大门也不关,咱们住在村子边上,若是进来阿狗阿猫的,可如何是好。”孟氏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从门外传来。 “有我三哥在,怕什么。”萧芸娘笑着说道,“您就知道瞎操心。” 麦穗听到母女俩说话,吓得魂飞魄散,耳红面赤地推开身上的男人,急急忙忙地找衣裳穿,该死的,她的衣裳被他扔得到处都是,而且古代这些衣裳还极其不好穿,好不容易穿进一只袖子,却发现穿反了,只得来重新穿,她快急哭了。 天哪,若是婆婆和小姑看见了他们正在…… 她一头撞死得了。 萧景田倒是没有麦穗那么慌乱,而是一个健步上前关上了卧房的门,黑着脸捡起自己的衣裳,从容不迫地穿在身上,要不是来的人是他娘跟他妹妹,他都几乎要把人扔出去了。 “景田,你们是睡了吗?”孟氏推了推门,见门关着,便敲门道,“怎么大门也不关?” “娘,你是有什么事情吗?”萧景田从容应道,他不慌不忙地系着腰带,见麦穗手忙脚乱穿衣裳的样子,走到她面前,悄声道,“你慢慢穿,她们进不来的。” 麦穗脸红红地瞪了他一眼。 他回来竟然都不关门。 “娘听说你明天要走了,就跟芸娘过来看看。”孟氏又推了推门,见萧景田还没有过来开门,疑惑道,“景田,你先开开门,我们进去再说。” 麦穗索性抱着衣裳去了里面的浴室,飞快地插了门。 萧景田这才上前开门。 “你媳妇呢?”孟氏见萧景田迟迟不开门,本来就疑惑,如今见麦穗不在,便问道,“难不成出去串门了。” “她在洗澡。”萧景田淡淡答道。 “娘,你们先坐,我一会儿就出去。”麦穗在浴室答道,她还没有穿好鞋。 “你洗你的,我就是过来跟景田说几句话。”孟氏说着,抬腿上了炕,担忧道,“景田,不是娘说你,你说你在家里好好的,干嘛要跑去禹州城?” 萧景田不语。 “我听三姑娘说了,说总兵府要组建什么卫所,让你去帮忙,还说你以前做过什么将军,能镇住那些人,到底是真的假的啊景田。”孟氏见萧景田不语,急切问道,“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娘,你不知道娘有多担心。” “就是啊三哥,爹娘都不放心你去哪!”萧芸娘附和道。 “娘,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再提。”萧景田面无表情道,“你放心,我即使去了禹州城,也会经常回来的,家里的事情您多担待。” 孟氏只是叹气。 她知道她是劝不住她儿子的。 麦穗这才穿戴整齐,推门从浴室里走出来。 萧芸娘一个劲地看孟氏。 孟氏会意,清清嗓子说道:“你不家,这么大的房子,你媳妇一个人住着也怪空的,我想着你走了以后,让你妹妹搬过来住,两人也好做个伴。” “是啊三哥三嫂,我三嫂一个人太孤单,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萧芸娘忙道,大房子多好啊,她早就住够了老宅那边的房子了。 萧景田看了看麦穗,麦穗会意,笑道:“那敢情好,明天我就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芸娘过去住就是。” 还别说,这么大的房子,平日里她一个人住着还真的怪吓人的。 “啊,我住西厢房啊!”萧芸娘撅嘴道,“我住在正房不可以吗?” “眼下正房就我们这一间能住,其他的房间,不是客厅就是灶房浴室,还有一间书房,你想住哪里?”萧景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再说我还经常回来,难不成你要住我和你三嫂的房间?” “当然不是,那我住西厢房就是。”萧芸娘唯恐萧景田不答应,忙点头道,“那我明天就搬过来。” “随你。”麦穗浅笑道。 母女俩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两口子一直把两人送到大门外。 萧景田这才迫不及待地关了大门,拦腰抱起麦穗,一阵风般地回了屋,几乎是把人直接摔到了炕上,麦穗挣扎道:“还是先洗澡吧!”真的有鱼腥味。 “我等不了了。”男人低吼一声,忍无可忍地压了上去,刚刚穿好的衣衫很快又被扔到一边…… 窗外月色朦胧,繁星点点。 微凉的天光从窗外影影绰绰地透了进来,洒在炕上两个在一起的身影,直到残月西沉,两人才疲惫不堪地偃旗息鼓地睡去。 好梦。 梦里,麦穗梦到她的鱼罐头全都被人疯抢干净,赚了满满一袋子银子,然后萧景田带着她骑马,两人疾驰在山间小路上,任凭风从耳边呼呼刮过。 后来,他还带她去了铜州的那个灵珠山,亲眼看了看那些漫山遍野的凤头草,两人在山间跑啊跑的,玩得很是开心。 第二天,麦穗一觉醒来,萧景田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动了动,只觉浑身上下像是被车轮碾过的酸痛,想到昨晚两人的,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昨晚他接二连三地要了她三次,到了后来,要不是她连连求饶,怕是他能把她折腾到天亮。 他在的精力太过充沛,她委实不是他的对手。 待下了炕,却见萧景田清清爽爽地从浴室走出来,见了她,柔声道:“我给你准备好了水,你快去洗澡,待会儿吃了饭,我也该走了。” 昨晚得到彻底,他觉得格外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他甚至都不想走了,只想夜夜陪着她,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 “那我先做饭吧!”麦穗匆匆理了理头发,总不能让他空着肚子出门吧! “不用,我去做,我熬个粥,把娘送过来的热热就行,你先去洗澡。”萧景田笑笑,摸了摸她的脸,迈开长腿去了灶房。 麦穗心头一热。 大叔,你这么体贴,我都不想让你走了,咋办? 刚吃完饭。 来接萧景田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是赵庸亲自来的,他说先前招安的那些海蛮子已经妥善安置在了禹州城,想把铁血盟的人安置在齐州府那边,让萧景田跟他一起去一趟齐州府那边选个地方修建卫所。 麦穗站在村口,一直目送着马车远去,才郁闷地回了家。 萧大叔刚离开,她就盼着他回来了,怎么办? 二更。 第208章 去卖货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了,麦穗才悻悻地往回走。 “三嫂,我三哥走了?”牛五站在胡同口问道。 “嗯,走了。”麦穗见牛五睡眼朦胧,没睡醒的样子,笑道,“你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去鱼塘?不怕晚了被人责罚?” “三嫂,鱼塘那边我不去了,我想自己出海打鱼,闲的时候把家里的几亩薄地收拾收拾种上。”牛五看了看萧家老宅那边,又笑道,“昨晚我三哥还说,他不在家的时候,让我帮着三嫂出去卖货,三嫂,你今天是去要去官道上卖鱼罐头吗?” “不用,你忙你的吧,如今你也是出海打渔什么的,我哪里好意思耽误你的工夫。”她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嘿嘿,三嫂你这样说,可见外了。”牛五挠挠头,如实道,“三哥昨晚说每个月给我二两银子,就是让我帮着三嫂卖货的,还说我若是不答应,就是嫌银子少,他再找别人,其实这差事我当然是愿意的,龙霸天跟二哥翻了脸,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在鱼塘呆下去了,再说跟着三嫂卖鱼罐头,也能长长见识,只要三嫂不嫌弃我愚笨就行。” “我怎么会嫌弃你,若说起见识,你可比我厉害多了。”麦穗见他这样说,心头又是一热,浅笑道,“那咱们走吧!” 她原本想着让公公萧宗海帮她把鱼罐头啥的送到南山头村后的官道上,却没想到萧景田早就安排好了此事。 两人刚到了家。 小孟氏便领着苏二丫进了门。 婆媳俩说说笑笑地,关系很是融洽。 麦穗没让苏二丫跟着出去卖货,而是让她在家里收拾萧贵田送过来的鱼,大的做鱼罐头,小的晒鱼干。 苏二丫在家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挽挽袖子就动了手。 小孟氏闲来无事,也上前帮忙。 麦穗便跟牛五拉着鱼罐头去了官道。 南山头村后的这条官道是条交通要道,而且还是个十字路口,据说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南走,便能走到京城。 官道很宽敞,两边栽了好多笔直的杨树。 时值早春,杨树的枝头已经伸出了些许嫩绿的新叶,在晨起的微风中,徐徐伸展。 路边有好多卖货的摊位。 卖小吃的,卖点心的,卖粥的,卖衣裳的,卖马鞍马鞭的,甚至还有卖草药的,简直是应有尽有。 有点类似前世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的感觉。 牛五赶了马车,靠边停下来。 周边立刻有卖货的几个小摊贩围过来询问,他们是卖什么的。 得知卖的是鱼罐头,几人脸上才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跟他们同行,要不然,这生意真的是没法做啊! 两人把车上的泥罐一溜摆开,麦穗还特意打了几瓶,送给跟她相邻的几个卖货的品尝。 初来乍到,多多包涵。 众人吃了连说叫好。 有的还主动掏钱买了两瓶,说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 不时有来往的行人在摊位前停下来,去茶水铺子里歇歇脚,然后在摊位前挑选一些自己需要的物什,补充一力,再继续赶路。 除了几个摆摊的先后买了几瓶以外,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都没有扭头看一眼,这让牛五很是着急。 “不着急,等人多的时候,你吆喝几嗓子就行,咱们第一天来,能卖几瓶算几瓶。”麦穗不以为然地说道,她先前出去卖过几次货,对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哪能一到新地方就有人把货抢购一空的。 牛五只得耐心等着。 快到晌午的时候,路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但茶棚粥棚爆满,就连麦穗这边都有好几个外地口音的人围过来问价,他们尝了尝鱼罐头的味道,纷纷点头赞赏,其中一个人津津有味地连吃了两条小鱼,扭头对身边的穿玄色衣衫的男子说道:“老大,这沿海一带就是有新鲜的吃食,咱们不如来拉点回京城去卖,就这味道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些熟食,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放住。”玄衣男子皱眉道,还别说,这味道的确不错,咸中带味,香酥可口,更重要的,还带了点淡淡的海草的味道,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 他走遍大江南北,吃过无数道美味佳肴,这样的味道还是第一次尝到。 “您放心,我这鱼罐头上写着保质期,最少能保半年不变味。”麦穗指着瓶子下端的日期,认真说道,“您看,这是我昨天刚刚做的,我保证到六月份,这罐头里的鱼还跟您现在吃的味道一个样。” “当真?”玄衣男子疑惑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誉。”麦穗淡然道,“若是您实在不信,我也是没法子的,但我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 这男人浓眉大眼,络腮胡,肤色异常黝黑,颇有些像鲁智深的那个扮相。 “有道理。”玄衣男子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泥罐,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一瓶二十文有些贵,你最低多少能卖?” “你要多少?”麦穗反问道。 “咱们车上能拉多少?”那玄衣男子扭头问身边的人。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摊位前。 有妇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哎呦,这不是青山他那个小姨子嘛,怎么?到这来来卖鱼了?” “是啊,您是?”麦穗愣了一下,那个,她不认识这个妇人啊! 这妇人衣衫华丽,气质雍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啊! 她认错人了吧? “嗨,你忘了,青山跟你堂姐成亲的那天,你还做了鱼给我们吃呢,我呀,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说着,那妇人笑着下了马车,说道,“我是青山家隔壁虎子的表姑,那天刚好去虎子家串门,正好碰到那个青山娶亲,便也去凑了个热闹,那天人多,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庄青山家隔壁虎子的表姑,这关系绕的。 虎子他表姑捏了一根鱼放在嘴里嚼了嚼,连说好吃,便吩咐车夫:“把这些鱼罐头都搬上车,我全要了。” 全要了啊! 麦穗有些惊喜,难不成她家里是开铺子的? 若是如此,那以后岂不是就可以给她家长期供货了。 牛五也很高兴,忙颠颠地帮着车夫往车上搬货。 “等等,我先来的,你怎么能全要了?”玄衣男子不乐意了,脸一沉,甩着马鞭道,“这些货我都要了,全都给我搬车上去。”娘的,他堂堂男子汉还能让一个老娘们比下去。 三更。 第209章 青梅竹马的情意 “什么是你先来的?”虎子他表姑毫不示弱道,“刚才我都听到了,你还在犹豫价钱,连要多少也没有定下呢!” “哎呦,你这是要欺负外地人哪!”玄衣男人握着马鞭,走到虎子他表姑面前,冷笑道,“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当年爷行走江湖的时候,连土匪强盗见了爷都怕,何况是你们这些无知愚蠢的妇人,来人,给我把货点了,往车上搬,我看谁敢阻拦。” 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都眼睛不眨地盯着这边看。 有卖货的认出玄衣人,暗暗替麦穗捏了一把汗,娘呀,得罪谁不好得罪大名鼎鼎的黑旋风。 黑旋风早年是个混黑道的小混混。 吃喝嫖赌无所不能。 后来金盆洗手不干了,便在京城做起了买卖,生意还算不错,也是徐四在京城最大的主顾。 麦穗自然不知道玄衣人的身份,但她最恨这种蛮不讲理,还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但又不想把事情闹僵,便上前打圆场道:“这位客官,表姑,多谢你们前来给我捧场,你们看,现在我就这么多货,不如,你们一家一半先拿着,等过几天,我多做些给你们,行不行?” “不行,谁跟他一家一半?他又没有付钱,就不算是买了。”虎子他表姑也不是个吃素的,竟然是个半点不怕的,扬起下巴问道,“说说看,你行走江湖的时候是什么名号?竟然连土匪强盗也怕?” “说出来吓死你们。”玄衣人不屑道,“爷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黑旋风,如今金盆洗手做了生意,怎么?你们不会连爷的名号也不知道吧?” “姑娘,你听说过吗?”虎子他表姑问道。 麦穗摇摇头。 她虽然来这里差不多一年了,但最远的地方就是去过暗礁岛,哪里听过什么黑旋风白旋风的。 若是论名号,萧景田还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呢 “老大,用不着跟他们废话,直接抢就是了。”身边的人快气死了,没有见识的女人太可怕了,竟然连黑旋风的名号都没有听过,这样的人,还跟他们啰嗦什么? “动手!”黑旋风一声令下。 “你们干什么哪有动不动就抢的?”麦穗愤愤道,“我管你是黑旋风还是白旋风,这些鱼罐头我不卖了,请你们自重。” “嘿,你说不卖就不卖了啊!”黑旋风冷笑道,“我偏要买,怎么了?有本事你拦住我呀!” 说着,他一招手,身后的五六个年轻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牛五忙把麦穗护在身后,大声道:“慢着,我三嫂说不卖就是不卖,你们怎么还动手抢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什么王法,爷就是王法。”黑旋风大声吼道,“兄弟们,今天老子就是瞧上了这些鱼罐头,给我搬,又不是不付她银子,就算是闹到衙门,我也不怕,咱们这是买,凭什么说我们抢?” “苏三,给我教训他们。”虎子他表姑也怒了,扭头对车夫道,“一帮鼠辈,还敢来咱们禹州城撒野,给我揍。” 苏车夫得了命令,一个闪身晃到那些人面前,抬腿就撂倒两个。 牛五也火了,挽挽袖子上前帮忙。 双方打成一团。 茶铺粥铺的人也顾不得喝茶喝粥了,纷纷上前看热闹。 啧啧,这道上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 麦穗原本以为她说不卖,那些人就会知难而退或者最多过过嘴瘾,可没想到他们会打起来。 他们打就打吧,还把她的鱼罐头踢倒了好几瓶。 “你们别打了,快住手。”麦穗急得大喊,这事闹的。 没人听她的。 牛五虽然身手平平,但那个苏三却是个厉害的,他们虽然是两个人打五个,却丝毫没有落了下风,而且越战越勇,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表姑,不如这样,您把货让给他们,回头我再给您加倍数量送府上去,行不?”麦穗忙走到虎子他表姑面前,劝道,“您看,这闹起来,惊动了官府也不好,这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不是?您看在昔日咱们相识的份上,给我个面子,还是算了吧!”说着,忙喊住牛五,“牛五,快回来,别打了。” 牛五趁机退了出来,但腿上胳膊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那好吧,看在你做鱼好吃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虎子他表姑无所谓地笑笑,扭头对正在激战中的苏三,喊道,“苏三,别打了,咱们不跟他们计较,这批货,咱们不要了。” 苏车夫应了一声,三下两下结束战斗,闪身跳了出来。 麦穗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那五个人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娘的,把他们暴揍一顿就想走,门都没有。 那苏三拍拍身上的尘土,本来就不想打了,可是一回头见那些人又打了过来,很是恼火,索性抄起棍子又冲了上去,这帮小兔崽子,不把他们打趴下,他们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吧! “真是欺人太甚!”牛五也火了,挽挽袖子也跟着冲了上去,人家明明不打了,怎么他们还这样不依不饶地追着人家打。 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 而且是越打越激烈。 这下连虎子他表姑也控制不住场面了,急得干跺脚。 不远处,几十名衙役朝这边奔了过来,后面还紧跟着一辆马车。 “住手。”为首那衙役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此胡闹?” 转眼间,那些衙役便冲了过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真是晦气 竟然碰上了官府的人,黑旋风沮丧地想。 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 苏三和牛五倒是很镇定。 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他们又没有什么错,就是官府来了,那又怎么样? “出了什么事?”吴三郎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不耐烦地问道,因为组建卫所的事情,这些日子他来来回回在这条官道上奔走了数次了,很是疲惫。 在他印象中,这条官道上一直很太平,并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大人,前面有人打架。”为首那衙役上前禀报道。 “把他们给我统统拿下,派人押到鱼嘴镇衙门里去交给许大人,好好审审,看他们到底是不是那些海蛮子的同党。”吴三郎放下帘子吩咐道,这些小事他懒得插手。 一更。 第210章 吴大人,别来无恙 “官爷,这是场误会。”麦穗一看事情真的闹大了,忙上前解释道,“他们只是起了些口角,并非恶人。” 天哪,她不过是来卖个鱼罐头。 哪里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牛五真的被抓进了衙门,那可怎么办呐! “对啊官爷,我们真的只是闹了些口角而已。”黑旋风沮丧道,“我们保证下次不敢了官爷。” 谁他娘的愿意去衙门啊! 听说那个许知县是个昏官,眼里除了银子没别的,若是落到他手里,那他才真的是要扒层皮呢! “少啰嗦,是不是口角之争,衙门里去说。”为首那衙役黑着脸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在官道上动手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带走!” 十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地推搡着他们往前走。 “三嫂,你不用担心,我们又不理亏。”牛五边走边对麦穗道,“你且继续在这里卖鱼罐头,我看谁敢难为你,等后晌的时候,四叔肯定会过来接你的。” “牛五,罐头咱们不要了,我陪着你去衙门,跟许知县把事情说清楚,他肯定不会难为你的!”麦穗顾不得那些鱼罐头了。 众人闻言,一阵挤眉弄眼。 咳咳,那个,真是叔嫂情深哪! “姑娘你别担心,回头让我家老爷想办法,让他把苏三和你那个兄弟赎出来。”虎子他表姑安慰麦穗,不屑地看着黑旋风他们,愤愤道,“我这个人生平最恨这些张牙舞爪之人,这次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麦穗心里一阵沮丧。 她也恨啊,可是事情闹到官府多不好啊! 后面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围观的人们都知道马车上坐着的肯定是个大官,纷纷四下里避让。 吴三郎坐在马车上,一眼看到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忙喊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 吴三郎急急地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麦穗面前,惊喜道:“穗儿,你怎么在这里?” “吴大人?”麦穗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马车坐的人竟然是吴三郎。 “穗儿,你来这里干嘛?”吴三郎展颜一笑,柔声问道,“是不是你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麦穗差点晕倒。 按理说当了大官的人,不是应该满腹心机,故作深沉的吗? 吴大人,您从哪个地方看出我是在等您了? “大人说笑了。”麦穗勉强一笑,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我在这里卖鱼罐头,不想我的客人们发生了点口角,打了起来,这不,被你的人抓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吴三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温言道,“不要怕,他们有没有伤害到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没有,他们只是都抢着要我的货而已。”麦穗见他身材稍稍有些发福,且一身官服,很是威风,不再记忆中那个清瘦的文弱少年了,心里不禁暗叹十年寒窗,果然没有白费,吴家三郎的确是前程似锦,心绪一闪而过,淡淡一笑,“恳求大人念在他们只是一时冲动的份上,放过他们这次,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 “既然你这样说,我便依你。”吴三郎眉眼含笑地看了看她,扭头吩咐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就把他们都放了吧!” “是。”为首那衙役立刻大声吆喝着上前放人。 “多谢大人。”麦穗微微屈膝一礼。 “不用谢,这个人情,你得还我。”吴三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好。”麦穗从善如流地点头应道。 不过是吃个饭,没什么的。 “今天我还要赶回齐州府,就不多聊了,改日再会。”吴三郎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众衙役亦步亦趋地簇拥在马车后面,渐行渐远。 直到马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众人才回过神来。 事情,这就解决了? 咳咳,话说这大人跟这个卖鱼罐头的女人,关系真是,真是不一般哪! “一看就是旧相识,没见两人谈笑风生吗?” “我看也是的,而且那大人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卖鱼罐头的女子,我看他一直在笑。” “对,我也看到了,说不定是红颜知己啥的。” …… 麦穗听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哭笑不得。 话说她来这官道卖货才不过一天,她的个人隐私就被抖出来了,天哪,古代太可怕了,她想回家,嘤嘤。 黑旋风挠挠头带着手下,郑重地朝麦穗作揖施礼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能跟齐州知府关系如此密切的,肯定是厉害角色。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知道你们也是在外行走江湖之人,许是之前诸事太顺,身上有了骄躁之气,故而行事甚是嚣张,如今得了教训,日后引以为戒便是。”麦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淡淡道,“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无事生非,否则,这衙门你们迟早得进。” “姑娘说的是,小人记住了。”黑旋风毕恭毕敬地翻身上马,领着众人,扬长而去。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才如鸟散去。 “苏三多谢姑娘。”苏三抱拳道,“若不是姑娘,苏三这场牢狱之灾实在是逃脱不了。” “壮士行侠仗义,让人佩服。”麦穗微微屈膝道。 “好了,看那些坏人灰溜溜的样子,我心里也不气了。”虎子他表姑上前抓起麦穗的手,笑道,“我呀,就喜欢你处事不温不火的样子,你才这么年轻,竟然能临危不惧,丝毫不乱,是个能成事的。” “表姑夸奖了。”麦穗浅笑,“我不过是卖鱼罐头的,再成事还能成什么事?” “好了,耽误了这么一气,我也是累了,苏三,咱们走!”虎子他表姑盈盈上了马车,笑道,“过几天,待我空了,就去鱼嘴村找你。” “告辞。”苏三朝牛五抱了抱拳,扬鞭而去。 “三嫂,他们,他们就这样走了啊!”牛五皱皱眉道,“怎么也没说买咱们的罐头啊!” 原来这场架,是白打了啊! “也许,也许是忘了吧!”麦穗欲哭无泪。 开始是两家抢着要她的货,现在又都拍拍屁股走了,坑爹啊! 这时,从茶铺里走出来一个手拿折扇的白衣男子,缓缓上前问道:“小娘子,你这鱼罐头还卖不卖了?”二更。 第211章 村里的传言 白衣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身长如玉,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成,又是背光走过来,麦穗只觉得面上一暗,接着一股淡淡草木清香的味道迎面袭来,这气息跟萧大叔倒有些相像。 麦穗不禁对这人有了些亲切的感觉,浅笑道:“卖,您要多少?” “全要了吧!”他哗地打开扇子,又啪地一声合上,朝身后的小厮递了个眼色。 那小厮忙上前张罗着搬货。 麦穗这次做鱼罐头做得不少,足足做了二百多罐,每罐二十文,算下来竟然有四两银子的进账。 她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小厮颠颠地上前付了银子,拉着鱼罐头扬长而去。 周围卖货的人彻底炸了锅。 “哎呀,人长得好看,这货也卖得快啊!” “就是啊,第一天来,不但全都卖了,竟然还为了抢货打起来了,啧啧,这事怎么从来没有发生在咱们身上啊!” “谁说不是呢!” “如此算来,是要发大财啊!改天我也让我媳妇来卖货,看看能不能把货一下卖光。” “哈哈哈,你小子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媳妇再跟着人跑了咋办?” “去你的,瞎说什么,人家小娘子不也是在这里卖货吗?怎么没跟着别人跑了?” “那是没到时候。” …… 牛五不服气,想跟他们理论。 麦穗一把拉住他,不以为然道:“算了,回家。” 刚走到半路。 就见虎子他表姑的马车匆匆地迎上来,苏三见了牛五的马车,笑道:“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拉货了,我家夫人特意让我回来把货拉上。” “大叔,对不住了,今天的货已经卖完了。”麦穗掀开车帘,浅笑道,“你要多少,过两天我给您送去。” “是这样啊!”苏三一听麦穗把鱼罐头都卖了,很是惊讶,忙道,“那你们先送三百瓶,送到禹州城西大街凤阳客栈对面的熟食铺子就行。” “行,我三五天后就给您送过去。”麦穗满心欢喜地应道。 “牛五兄弟,到时候一起来哈!”苏三对牛五的印象不错,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挺义气的,敢出手,不怕惹事。 “好的,没问题。”牛五很是佩服苏三的身手,心里也愿意跟这样的人来往,立刻高高兴兴地应道,“到时候,我跟我三嫂一起给您去送货。” “那好,咱们禹州城见。”苏三笑笑,甩着鞭子调转马头,飞快向前驶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回到家,已经晌午了。 早有嘴快的把消息传回了鱼嘴村。 萧宗海听说后,心急火燎地刚要去官道上探个究竟,就见牛五赶着马车进了胡同。 麦穗昨晚没有睡好,又闹腾了一上午,身心疲惫,下了马车,便回了自己家,关上门,一头倒在炕上,睡死过去,连饭也没顾上吃。 萧宗海不好盘问儿媳妇,便把牛五叫到了老宅那边,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芸娘倒了水给他喝。 孟氏见他衣裳都被撕碎了,便拿了针线筐过来,张罗着给他缝衣裳。 牛五脱了外套,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声情并茂地把官道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拍着道:“四叔,四婶,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叫啥黑旋风的,真是不讲理,我三嫂都说不卖了,他还是硬要买,还吩咐手下人抢,你们说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他现在觉得跟着三嫂出去卖货,比他给龙霸天来回送货要刺激得多。 哈哈,他就喜欢这样的日子。 还能到处跑跑,打打架什么的,太惬意了简直。 “哎呀,怎么还得罪了人呢!”孟氏闻言,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扎破指头。 “四婶,不是我们得罪他们,是他们太霸道。”牛五不以为然道,“那个表姑也是的,非要跟那个黑旋风较真,要不然,也打不起来,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好多人都在看热闹,也就是我三嫂,换了别人,该急哭了。” “你刚才说吴大人要把你们带到衙门里去?”萧宗海不动声色地问道,“后来,是你三嫂向他求情,他才放了你们?” “对呀,吴大人没看到我三嫂的时候,的确是这么说的。”牛五没想太多,咧咧道,“但他下了马车,见了我三嫂以后,就把我们都放了。” “牛五哥,吴大人跟三嫂从小一起长大的。”萧芸娘皱眉道,“他们是一个村的。” “哦,我差点忘了这事了。”牛五挠挠头,尴尬道,“其实他们就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吴大人就匆匆上马车走了。” 他好像听说过,三嫂在娘家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来着。 而且,两人还曾经闹着私奔过。 怪不得那个吴大人对三嫂另眼看待,原来是这种情分在。 “你跟媳妇说,以后官道那边,还是不要去了。”萧宗海脸一沉,对孟氏道,“让她好生呆在家里,不要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东西越捎越少。 话越传越多。 鱼嘴村传回来的那些传言,他当公公的都听不下去了。 “好,我跟她去说。”孟氏叹道。 这个媳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愿意往外跑。 如今住在大房子里,手头也有余钱,好生呆在家里过日子得了,干嘛非要出去惹这样的是非。 萧芸娘闷闷地没吱声。 孟氏从锅里拿了几个,放在碗里,用包袱包了,去了新宅。 见媳妇正关着门睡觉,心里很是不悦。 难不成她们还能进去拿她的东西不成? 睡个觉还得关上门。 她上前敲门:“媳妇,起来吃饭了。” 麦穗刚睡着,便婆婆敲了起来,心里很是恼火,睡眼朦胧道:“娘,我睡会儿,等会再吃。” “不吃饭怎么行?快起来开门,先吃饭。”孟氏不依不饶地敲门。 麦穗只得忍着不悦,下地开了门。 以前她觉得她婆婆挺好的,知道疼人,也是通情达理的。 现在越来越觉得婆婆真的很讨厌。 小姑子早上睡到太阳晒,她都不会吱声的。 当媳妇的,累了大半天了,打个盹,她也得给敲起来,想想就是一肚子火。 “热乎乎的,趁热吃。”孟氏把手里的包袱放到炕上。 麦穗念她一片好意,只得洗了手,取了筷子,坐在炕上吃饭。 “媳妇,你爹让我过来跟你说,官道那边以后不要去了。”孟氏盘腿坐着炕上,严肃道,“你不知道村里人传的那些话有多难听,景田又不在家,你总得避避嫌。” “村里人说什么了?”麦穗吃着问道。 孟氏包了很多年的,味道还是那样,淡淡的,没有一点滋味,以前觉得拌上点醋蒜啥的,挺好吃的,现在越吃越觉没有味道了。 三更,感谢多元小商品的打赏。 第212章 人言可畏 “他们说,为了买你的货,男人们都打了起来。”孟氏说着,脸蹭蹭地红了一下,又道,“还说,吴大人得知后,带着人去解了围,还说吴大人对你……” “前面说得都对,后面纯属瞎掰。”麦穗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婆婆大人解释道,“不是吴大人得知后去解围,而是吴大人碰巧路过,他当时的确想要把他们抓起来送衙门的,也的确是因为我求情才放了他们的,我承认,此事我是欠了吴大人一个人情,但我跟他之间的确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再说了,人家吴三郎现在怎么说也是知府,能对我这样的小小村妇有啥想法啊!” 真能瞎传 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答应的,她现在喜欢的是萧大叔! “媳妇,我们知道事情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可是你架不住村里的那些传言哪!”孟氏见媳妇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又劝道,“人言可畏,你是成了亲的人了,凡事自然得顾及婆家的颜面不是?” “娘,我自认没有给你们丢人。”麦穗不悦道,“今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不要再有以后了,你爹说了,不让你再去官道那边卖鱼了。”孟氏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安心在家里呆着,咱们女人原本就不是抛头露面赚钱的。” “娘,您跟爹说,我以后不去官道就是。”麦穗不想跟婆婆争执,又道,“只是五天后,我得去趟禹州城送货,今天有个铺子想要我三百瓶鱼罐头,我不能失信于人,而且我得亲自去趟禹州城看看,若是她的铺子生意好,我就给她长期供货,这样,就不用去官道那边卖了。” 孟氏只是叹气。 这个媳妇怎么心心念念地想往外跑呢? 小孟氏和苏二丫也听说了此事。 吃完晚饭,就跑到新宅来看麦穗,小孟氏笑道:“景田媳妇,这下你可出名了,鱼嘴村的人没有不知道你的,他们都想过来尝尝你的鱼罐到底是怎么个好吃法,竟然让买货的人打起来了?” 苏二丫掩嘴笑。 “哎呀表姐你不要取笑我了,我心里够乱的了。”麦穗笑笑,给婆媳俩倒了茶,叹道,“就因为这事,我公公婆婆都不让我去官道那边卖货了,说是怕别人说闲话。” “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啥?”小孟氏不可思议道,“再说了,今天不是有牛五陪着你嘛,你甭管村里人怎么说,他们是嫉妒你呢!” “不管是不是妒忌,反正我公公婆婆是不高兴了。”麦穗摇头道,“若是景田知道此事后,说不定也不让我出去了,哎呀,女人要做点事情,怎么这么难?” “因为你不是一般的女人。”小孟氏拍拍麦穗的肩头,打趣道,“一般的女人入不了景田的眼,不是吗?” “也是。”麦穗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哎呀,你可真不经夸!”小孟氏笑弯了腰。 “三舅妈,听牛五说,禹州城有个铺子定了咱们的货,是真的吗?”苏二丫笑着问道。 “是的,他们的确定了三百瓶罐头。”说到这件事情,麦穗又高兴起来,冲苏二丫笑笑,“所以咱们得忙几天了,我二哥每天送的鱼肯定是不够,让你家狗子也给我送两天,我约莫着四天就能做好。” “好,只要有活干,多忙我也愿意。”苏二丫兴奋道。 “表姐,你可真娶了个好儿媳。”麦穗夸赞道,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比苏三姑娘强了何止百倍。 麦穗和苏二丫足足忙了四天,才把三百瓶鱼罐头做好。 头一天晚上,麦穗就跟牛五商量好准备第二天就去禹州城送货。 孟氏见实在拦不住她,便让萧芸娘陪着她一起去。 麦穗顿感无语。 难不成她还能跑了? 车厢里放不下那么多瓶瓶罐罐,麦穗索性用麻袋装起来一些,挂着马背上,但马车还是有些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地出了村子。 萧芸娘被萧宗海关在家里许久,好不容易得了个外出的机会,很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牛五说个不停,让麦穗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既然不喜欢人家牛五,为什么还跟人家如此亲热,难道她真的把牛五当哥哥看待? 她不信。 好在从家里启程早,虽然马车走得慢,但还是赶在晌午时分进了禹州城。 时值二月,早春。 禹州城早已是花红柳绿,一派生机盎然。 街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说笑声,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萧芸娘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时扭头跟牛五说着什么,手舞足蹈地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牛五之前虽然来过禹州城,但对这里却不是很熟,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所谓的西大街在何处,马车七拐八拐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了凤阳客栈门口。 对面,果然有家气势磅礴的谢记熟食店。 之所以说是气势磅礴,那是因为这家谢记熟食店光店面就是九间,而且还分了上下两层,一楼是谢记熟食店,二楼则是谢记茶馆,茶馆里似乎有说书唱曲的,不时有掌声和叫好声传来。 谢记的生意看上去很是火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麦穗暗暗艳羡。 以后她也要开个这样的大铺子,好好在古代大展身手一番。 苏三正敲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吃瓜子,脚下一地瓜子皮,见了牛五和麦穗,忙起身热情道:“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的话,我们东家就让我去你们村催货了呢!” “让你们久等了。”麦穗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浅笑道,“我们这些鱼罐头都是现做的,一个流程下来,也得四五天的时间,以后贵店要是再要货的话,一定记得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好好好,在下记住了。”苏三点头道,“我们东家说了,我们开店的,最忌跟别人撞货,小娘子既然给我们铺子送货,那我们就是这禹州城独一份,以后切不可再给其他熟食店送了。” “那是一定的。”麦穗笑道,“我保证在禹州城就给你们送货,这点你们放心就是,还有,我知道东家夫人是山梁村虎子的表姑,所以也一直跟着喊表姑,却不知道东家夫人贵姓。” “我们夫人是以自己的姓氏为店铺命名的。”苏三说着,朝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我们夫人是年轻守寡,膝下有一子在京城谋差,记住,日后切不可提起我家老爷的事情,免得夫人伤心。” “多谢苏大叔提醒,我知道了。”麦穗忙点头道,“您放心,我不会过问这些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点不假。 “小娘子果然痛快,我们东家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苏三眉眼弯弯地吩咐手下去马车上卸货,见天已经到了晌午,便热情相邀道,“三位远道而来,先去二楼用了午饭再走吧,我们东家一大早就去庙上敬香,怕是也该回来了。” “多谢苏大叔美意,我们初次来禹州城,想四下里逛逛。”麦穗笑着拒绝,其实她还是希望能见到萧大叔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苏三抱抱拳。 待结了账,麦穗拿了银子,兴冲冲地领着两人上了马车。 萧芸娘嚷嚷着要去醉仙楼吃饭。 她说以前曾经听萧景田说起过这个酒楼,说醉仙楼在禹州城很有名气。 牛五挠挠头,既然有名气,那一定挺贵的吧! 但当着萧芸娘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 “三嫂,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去看看嘛!”萧芸娘索性晃着麦穗的胳膊撒娇道,“说不定咱们还能碰到三哥呢!” 说得麦穗心里一动。 她当然也想见到萧景田。 这若是在前世,还能打个电话啥的,告诉他,她来了。 可是在这满是绿色食品的古代,想找个人可就费事了。 虽然她知道萧景田此时说不定是在总兵府,但听说总兵府现在正戒严,一般人靠近不得,她不想去惹那个麻烦。 “好,那我就请你们到醉仙楼吃饭。”麦穗咬咬牙,答应下来,赚了钱就是为了享受的,醉仙楼就醉仙楼。 就算见不到萧大叔。 看看萧大叔曾经到过的酒楼也是好的。 三人一路打听着,赶着马车去了醉仙楼。 一更。 第213章 谁的孩子? 醉仙楼依旧是客满为患。 一楼招待散客,二楼设了雅间,三楼则是茶室。 麦穗要了二楼雅间。 萧芸娘暗叹三嫂大手笔,兴高采烈地提着裙摆跟牛五上了二楼。 麦穗摸摸包袱里鼓鼓的钱袋,率先点了大盘鸡,水煮鱼和鲜果汤。 牛五和萧芸娘推来推去的,谁都不肯点菜,说吃什么都好。 麦穗很无语,只得又要了两道甜点,其实醉仙楼的菜并不贵,就拿大盘鸡来说,比千崖岛还要便宜一些。 麦穗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以后还得多赚钱,下饭馆的时候,不用担心价钱。 禹州城的大盘鸡很实惠,满满一大盘,虽然里面大都是各种菌子蘑菇,但分量却是很足,味道也不错,水煮鱼也不辣,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黄油和各种调料,很是清淡,吃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他们这鱼是河里的鱼吧?还不如三嫂做的鱼罐头好吃呢!”牛五皱眉道,“我在京城吃过的水煮鱼都是辣的,但一点鱼腥味也没有。” “牛五哥嘴就是甜。”萧芸娘掩口笑道。 牛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埋头吃饭。 麦穗笑笑,靠在窗口,推开窗子往外看,凉凉的混合着淡淡药香的微风迎面袭来,外面的喧闹连同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得很是热闹,甚至马车还堵在了一起,跟在后面车夫骂骂咧咧地嫌弃前面的人不会赶车,原来古代也会堵车。 醉仙楼对面是个医馆,牌匾上写着“保宁堂”三个大字,许是保宁堂的名气很大,门口竟然还排了长队。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醉仙楼门口。 车厢里立刻跳下一个身穿粉衣的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把放在了马车下方,又轻轻撩了车厢上的帘子,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粉衣小丫鬟忙上前扶着那只手,随后一个头戴帷帽的红衣女子出了车厢,在小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马车。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那红衣女子突然一个踉跄,软软地倒了下去,身边的丫鬟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惊慌失措地朝医馆里喊道:“大夫,大夫,快来人啊,我家小姐晕倒了。” 医馆里立刻跑出两个小厮,想帮忙把晕倒的女子扶进去,不想却被那小丫鬟拦住了:“不行,你们不能碰我家小姐,找你家娘子出来,我家小姐重重有赏。” 两个小厮愣了一下,悻悻地退了回去。 赶车的车夫紧跟着一个箭步进了医馆,急声道:“大夫大夫,赶紧请你家娘子出来救我家小姐。” 那车夫是个翩翩少年郎,丰神俊逸,很是引人注目,如今他站在医馆喊了这么一嗓子,立刻有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站在一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大姑娘小媳妇看了这翩翩郎君,都悄然红了脸。 这年头,连车夫都这么好看哪!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难道性命比名声更重要吗?” “就是,这是哪家的小姐哪,你们见过吗?” “不认识,听那丫鬟说话,也不是咱们这里的口音,怕是路过的外地人。” …… “姑娘,我帮你。”这时,从人群里快步走出一个妇人,上前帮着那丫鬟把那晕倒的女子搀进了医馆。 众人议论了一番,这才如鸟散去。 那个热心的妇人正是虎子他那个表姑谢氏。 麦穗瞧着那丫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还没等看清楚,那丫鬟便搀着红衣女子进了医馆。 片刻,年轻的车夫立刻跳上马车,调转车头,急急地走了。 认出来了,那丫鬟是碧桃。 溧阳郡主的贴身丫鬟。 还有那个年轻车夫她也见过,是叫什么秦十三的,听说是秦溧阳的近侍,以前他还去她家吃过早饭呢! 如此说来,那个带帷帽的女子肯定就是溧阳郡主了。 那秦溧阳跟萧景田一样,都是练家子,并非寻常闺阁女子,这样冷不丁晕倒在医馆门口,画风实在是违和。 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晕倒在了医馆门口。 “三嫂,你在看什么呢?”吃饱喝足了的萧芸娘容光焕发,好脾气地凑过来问道,“是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什么,咱们走吧!”麦穗不以为然地笑笑,秦溧阳贵为郡主,自然有好多人伺候着,轮不到她来关心,她也不想关心。 结了账,三人出了醉仙楼。 谢氏正提着裙摆从医馆里走出来,一抬头见了麦穗,便快走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哎呦是你啊,我敬香回去后,得知你走了,还埋怨苏三没有留你,却不想能在这里碰到你,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 “还真是的,我跟表姑的确有缘。”麦穗笑着问道,“我见表姑刚从医馆出来,表姑是来医馆抓药吗?” 其实她还有些好奇溧阳郡主的病。 “嗨,你不知道,刚才有个小娘子在这里晕倒了,我把她扶了进去。”谢氏压低声音道,“我出来的时候,那小娘子还没有醒,但我听大夫说她是喜脉,好像是胎相不稳,这胎怕是保不住,想来小娘子身子孱弱,所以那大夫便让她男人来。” “喜脉?”麦穗大惊,难道溧阳郡主有了身孕? 她还没有成亲哪! “怎么?你认识那小娘子?”谢氏惊讶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不认识的。”麦穗自知失言,忙解释道,“我刚刚听您说那小娘子晕倒了,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病,却不想会是喜脉,我虽然不太懂医术,却也看过一些医书啥的,从来没听说,怀个孕还能让人晕倒。” 毕竟她现在还不能确认,晕倒的那个姑娘就是溧阳郡主。 说不定那个小丫鬟是陪着别人来的呢! “也许是那小娘子体质弱呢!”谢氏不以为然地笑笑,又道,“这女人啊,一怀了孕就跟以前完全不同了,有身子强壮的,有了身孕以后说不定变得很虚弱,而有身子虚弱的,有了身孕以后说不定变得康健起来,等你有了身孕,你就知道了,想当年我怀孕的时候,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呢!” “原来如此。”麦穗恍悟,原来女人有了身子竟是如此神奇,她还真的不知道这些。 “三嫂,咱们回吧!”萧芸娘坐在马车朝麦穗招手喊道,“再不走,回家得天黑了。” “就来了。”麦穗扭头看了看等在不远处的马车,浅笑道,“表姑,咱们改日再聊,我得走了,若是我这鱼罐头卖得好,您什么时候要货,您就提前派人去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 “好,那就这么定了。”谢氏点头道是。 马车缓缓穿梭在人群里。 人太多,马车走得极慢。 萧芸娘在车厢里闷得慌,索性坐在牛五身边,陪他说话,两人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不时引来路人各种目光。 这小两口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麦穗抱膝坐在马车里,回忆着适才在醉仙楼上看到的一切,越想越觉得那个戴帷帽的女子就是溧阳郡主,那身段那背影加上那个小丫鬟,不太可能是别人,想着想着,麦穗心里有些莫名的轻松,溧阳郡主有了身孕,想必就不会再跟萧景田纠缠不清了吧! 虽然萧景田从来没有对溧阳郡主表现出半点好感,但一想到,那个溧阳郡主心仪自己的夫君,麦穗就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换谁谁膈应。 如今溧阳郡主有了身孕,那这孩子的父亲肯定非富即贵,待日后成了亲,溧阳郡主为人妻母,自然就不会惦记别人的夫君了。 人群里,迎面走来两个很是引人注目的身影。 一个是秦十三。 另一个,另一个竟然是萧景田,他穿着干净利索的紧身衣裤,在人群里很扎眼。 麦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直接是愣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思夜想的夫君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跟她擦肩而过,脚步匆匆地进了醉春风对面的那个医馆。 “这位公子,这小娘子的情况很是不妙,此次若是保不住这胎,日后想要再生孩子,怕是就难了。”大夫一脸凝重地萧景田说道,“所以她得卧床静养两个月,用保胎药保胎,若是能保过三个月,这一胎就无碍了。” 萧景田心情复杂地看着刚刚醒来的秦溧阳,皱眉道:“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有了身孕? 难道是她回京城的时候,当今皇上昭庆帝召见过她? 他不想猜下去了。 “二哥,你不要问了。“秦溧阳哀伤欲绝道,“我,我得留下这个孩子。” 萧景田很快收回思绪,淡淡道:“随你。”二更。 第214章 怀疑 “牛五,你赶紧调头,我要回醉仙楼一趟。”麦穗忙道,“我刚才看见你三哥了。” 萧芸娘正跟牛五聊得起劲,压根就没有看到萧景田半个人影,如今听麦穗这样说,两人都很惊讶,萧芸娘忙伸直脖子四下里望了望:“我三哥在哪里啊!” “三嫂,这个地方人太多,不好调头,等到了前面路口吧!”牛五甩着鞭子道,道路两边的商家都被货物搬到了路面上,稍有不慎,若是给人家压了货物怎么办? “那你们去前面路口等着我,我去去就来。”麦穗也觉得这里不好调头,弯腰走出车厢,纵身跳了下去,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三嫂,你早点过来找我们哈。”萧芸娘坐在马车喊道。 “嘿嘿,三哥跟三嫂的感情还真是要好。”牛五打趣道,“三哥知道三嫂来了,肯定会留三嫂住下呢!” 萧芸娘掩嘴笑。 麦穗在人群里穿梭了一气,却怎么也找不到醉仙楼,奇怪,她记得不过是拐了两个弯,怎么会找不回去? 没法子,她只得停下来找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问路。 货郎抬手在她身后一指:“那个路口,往东一拐弯就看见了。” 麦穗汗颜,她果然是迷路了,道了谢,又急急地往回走。 萧景田不在医馆。 也没有看见秦溧阳和那个小丫鬟。 大夫说他们已经走了。 “他们没有说是去哪里了?”麦穗走得急,额头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样子有些狼狈。 “这个老朽就不晓得了。”大夫摇摇头,摸着花白的胡须道,“那小娘子是个内寒的体质且胎像不稳,需好生静养才是,我听那小娘子的夫君说,让她好好回家休息。” 因麦穗来回耽搁了些时辰,牛五赶着马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见女儿媳妇回来,孟氏才算松了口气,忙张罗着他们上炕吃饭。 萧芸娘吃着饭,嘴也不闲着,叽叽喳喳地说着禹州城的所见所闻,牛五不时地附和几句,麦穗只是一声不响地吃着饭,今天的事情太过蹊跷,她不能不怀疑。 “你们去禹州城,没见着你三哥吗?”萧宗海冷不丁地插话问道。 “回来的时候,我三嫂说是在路上看到我三哥了,然后就返回去找他,却也没找到。”萧芸娘看了麦穗一眼,又道,“大概是我三嫂看错了吧!” “当时人多,的确有可能看错了。”牛五附和道。 “我没有看错,那人就是你三哥。”麦穗赌气般放下筷子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回去歇着了。” “芸娘,今天没出什么事吧?”孟氏见媳妇闷闷不乐的样子,悄声问道,“我怎么看你三嫂今天不太高兴?” 按理说,出去卖货赚了钱回来应该很高兴的嘛! “没有啊!”萧芸娘不以为然道,“兴许我三嫂是累了呢!娘,您就别瞎心思了,累不累啊” 孟氏叹了口气不再吱声。 麦穗回屋后,泡了澡,早早上炕歇了。 许是白日里太累,她钻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地,她突然觉得有人在拽她的衣裳,一个激灵醒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惊讶地看清竟然是萧景田回来了,她是在做梦吗? 麦穗揉了揉眼睛。 “媳妇,是我!”萧景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迫不及待地擒住了她的舌尖,带着薄茧的大手探进她的衣衫里来回抚摸着她光滑如玉的肌肤,所到之处,引起阵阵酥麻。 “景田,我有话要问你。”麦穗推着他压过来的结实的胸膛,直接了当地问道,“在医馆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溧阳郡主,如果是,那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还有,她怎么还把你叫过去了呢!” “有什么话等会儿再问。”萧景田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三下两下扯了她的衣衫,这些日子,他无时不刻地在想着她,渴望着她,眼下这短短地相聚时刻,他可不想浪费在别的事情上。 秦溧阳腹中的孩子爱谁谁,反正跟他没关系。 待云收雨散后,两人都已经是精疲力尽,动也不想动。 麦穗更是身心疲惫,连话都懒得说了。 一觉醒来,身边空空地,萧景田早就不在身边了。 若不是炕上一片凌乱,麦穗还以为是她做了个梦。 锅里熬了粥,灶火里还有余火。 锅台上写了几个字:有事去京城,过几天回来,勿念。 原来他又走了。 麦穗有些懊恼。 她竟然都没有来得及问一问他昨天的事情,太气人了! 吃过早饭,苏二丫推门走了进来,见了麦穗,眉眼弯弯地说道:“三舅妈,今天就我公公这一份鱼了,我二舅妈说二舅今天不舒服,没去出海。” 姜木鱼每次打的鱼都不多,没有一次能超过萧贵田他们。 不过他捞的鱼却被别人的个头大,麦穗觉得是他的渔网比别人大了一点点的缘故。 “无妨,你先在家里收拾一下这些鱼,我跟牛五去海边看看,收点别的海货回来也做成鱼罐头。”麦穗觉得光做鱼罐头太单一,想挑战一下新的品种,虾和蟹子同样可以做成罐头卖出去。 她有凤头草,不怕这些海货罐头变坏。 萧芸娘还在睡觉,麦穗也没去打扰她,简单收拾了收拾,拿起帷帽,就去了隔壁喊上牛五,牛五正在家里烟熏火燎地做饭,弄了满满一院子烟。 “三嫂,你吃饭了啊!”牛五见麦穗进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指着灶火道,“我这柴火没有晒干,点不着,让三嫂见笑了。” “我见笑啥,我也不会烧火的。”麦穗没进屋,站在院子里说道,“你慢慢做饭,我去海边看看,收点别的海货,回头你赶着板车去瓷窑拉车瓦罐回来就行。”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去。”牛五一个劲地点头。 麦穗被呛得咳了几声,掏出手帕捂着嘴走了出去。 海边很是热闹。 早出的船已经纷纷回港,十分热闹。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站在码头上等着自家的渔船进港,两人也没带帷帽,脸上被海风吹得通红,许是今天船上的货比较多,狗蛋和梭子老远就朝她们不停地挥手,得意地翘着大拇指,大喊道:“好多虾和蟹子,推了板车过来没有。” “推了推了。”狗蛋媳妇兴奋道,“一次拉不了下次,再不行就往回扛。” “若是天天如此,咱们就发财了。”梭子媳妇笑道,她一扭头看见麦穗,眼前一亮,忙朝麦穗招手道,“那不是景田媳妇嘛,快来看看我们船上的货。” “两位嫂子,这么早啊!”海边清冷,麦穗裹了裹身上的衣衫,把帷帽推到了脑后,提着裙摆朝两人走了过去。 三更。 第215章 香辣虾香辣蟹 渔船缓缓靠岸。 狗蛋和梭子跳下船,拴好缰绳,把船上的货一筐一筐地搬下来。 麦穗也挽了裙摆,上前帮忙。 筐里全是活蹦乱跳的虾和小蟹子,再也新鲜不过了。 小拇指头粗细的虾白里透红,核桃大小的小蟹子连同碧绿的海菜一同被捞了上来,带着海的气息,就这样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这些虾晒成虾仁,蟹子打成酱,倒是能卖个好价钱,就是压货。”梭子媳妇看着麦穗,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景田媳妇,你只做鱼罐头,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比如虾罐头和蟹罐头。” “哎呀,这虾跟蟹子咋能做成罐头,你这不是为难景田媳妇嘛!”狗蛋媳妇笑笑,把筐搬到板车上,笑道,“景田媳妇,你看她想钱都想疯了。” “你们还别说,我还真是有这个想法的。”麦穗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虾和蟹子,越看越喜欢,这些可是纯绿色没有半点污染的海鲜哪! 谁说海边的村庄是穷慌慌的啊! 分明是守着个聚宝盆。 “真的假的啊!”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手里的动作一顿,两眼放光道,“你是说这些虾跟蟹子啥的也能做鱼罐头?” “能。”麦穗肯定地点点头,一口气挑了十筐虾跟蟹子说道,“这些我要了,你们给我送新房那边,回头我跟你们算价钱。”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欢天喜地地推了板车给她送货。 许久没有来海边,麦穗不着急回家,继续在沙滩上散步,风是咸的,海是蓝的,天也是蓝的,此情此景是真正的海天一色。 庄栓正在码头上叮叮当当地修船,见了麦穗,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问道:“景田媳妇,听说景田去京城了,没说啥时候回来?” “他只说过几天回来。”麦穗这才发现沙滩上多了好多艘木船,而且这些木船船头船尾磨损得厉害,并不像是打渔的渔船,好奇地问道,“庄叔,哪来这么多船?” 庄栓正拿了锤子梆梆地往上船上钉木板。 “是昨天晚上景田带回来的。”庄栓钉好木板,收起锤子,从地上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大瓷罐放在地上,又取了小刷子,细心地沾了瓷罐里的桐油往木板四下里刷,边刷边说道,“这些船都是总兵府在海上操练时候碰坏的,昨晚景田去了我家一趟,让我帮忙修理一下,说是京城那边出了点事,他这几天得去京城那边。” “庄叔,最近海上安宁吗?”麦穗这才知道原来萧景田昨晚是回来送船,顺便在家里歇了一晚上,只是他一回去就缠着她做那事,好多事情她都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继续出海捕鱼。 “齐州南边那一带海域又开始不太平了,听景田说,那一带的海面上有不少岛屿,那些海蛮子就聚集在岛屿上,专门盯着过往的官船抢。”庄栓摇摇头,叹道,“他们是听说咱们这里组建了海事卫所,所以不太敢过来闹事罢了,再说,咱们的渔船最远就是暗礁岛那边活动,他们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所以咱们这一带的暂时还是安宁的。” 说着,他看了看麦穗,又安慰道,“你放心,景田这次只是去海事卫所帮帮忙,等忙完了这阵子,他就回来了,昨晚他还说,他只想留在村里出海捕鱼呢!只是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就全靠你了,那啥,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们帮你,景田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一带的安宁不是?” “多谢庄叔关心。”麦穗只是笑,话虽如此,自家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哪能好意思麻烦别人。 渔民们船上的货清理完毕后,女人们都推着货去了镇上,男人们留下来清理渔网,他们早上走得早,清理完渔网得回家补一觉,等睡醒了,卖鱼的女人们也就陆续回来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渔家一天的日子大致都是这样过的。 麦穗在海边溜达了一气,才慢腾腾地回了家。 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了新房门口。 见她回来,马车的人腾地一声跳下来,手里的折扇哗啦一声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小娘子,别来无恙,还记得我是谁吗?” “扇子兄!”麦穗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个人不就是当初在官道上一口气买了她好多鱼罐头的人吗? 对这样的大主顾,她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扇子兄?”年轻人哈哈一笑,“在下姓柳单名一个澄字,柳澄。” “柳公子。”麦穗微微屈膝行礼。 “我这次来,是专门跟小娘子订货的。”柳澄继续摇着扇子道,“实不相瞒,那批货在齐州卖得不错,小娘子还有什么样的货,一并说来听听。” “柳公子,咱们屋里谈。”麦穗领着柳澄进了门。 萧芸娘正在跟苏二丫聊天,见进来个陌生男子,脸一红,快步回了屋,就连苏二丫也有些尴尬地端着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送来的海货,躲到了旁边的厢房。 牛五正在清洗刚刚拉回来的瓦罐,见来了人,满脸笑容地跟柳澄打了招呼,又继续忙手里的活。 麦穗领着柳澄进了西厢房的小书房坐下。 苏二丫麻利地上了茶。 “我们柳家靠着从祖上传下来的几间铺子糊口,平日里都是卖的干海货,冬天的时候,才会拉几车鲜鱼过去。”柳澄放下扇子,方方地品着茶,笑道,“没想到,你们这里除了干货和鲜鱼,竟然还能有吃起来更为方便的鱼罐头,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小娘子可谓是巾帼英雄。” “柳公子过奖。”麦穗笑笑,又起身给他续满茶,说道,“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人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海货,我可以根据你们那边的口味来调制鱼罐头的味道。” “我们上城的小红辣椒向来都是朝廷的贡品。”柳澄拿起扇子摇了摇笑道,“若是调上点辣椒,我想会卖得更好。” “好,我知道了,那就放辣椒。”麦穗眼前一亮,别的口味,她还真的不怎么会,但若是香辣虾香辣蟹,她还是手到擒来的,想了想,又道,“既然你们上城的辣椒久负盛名,那烦请公子托官道上的顺风车给我捎一百斤辣椒过来,你算算多少银子,到时候咱们两两相抵就是。” “那就这么办!”柳澄哗啦一声收起扇子,起身道,“明天我有个朋友会来你们鱼嘴镇衙门办差,我让他把辣椒给你送上门来就是。” 临了,两人约定十天后交货。 因为柳橙是上门取货,麦穗主动把价格落了两文钱,她宁愿少赚点,也希望对方上门取货,要不然,车马劳顿的,还真是不合算。 双方皆大欢喜。 第二天,柳澄果然让人捎来了整整两袋干辣椒。 麦穗便开始着手准备做香辣虾跟香辣蟹。 一更。 第216章 公婆太偏心 苏二丫很聪慧,一点就透,很快就能自己掌勺炸虾炸蟹子,且火候掌握得非常到位,牛五负责烧火,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不知道还以为是两口子。 萧芸娘不喜欢插手这些事情,拿着坐在老宅院子里绣花,听着新宅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暗自嘀咕道,狗子他媳妇刚刚新婚,就成天跟牛五混在一起,竟也不知道避嫌…… 三月,土地开始化冻。 萧宗海又开始扛着锄头整天在地里锄地松土,萧景田不在,麦穗那边又忙,孟氏只得跟着每天出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老两口忙得团团转。 这让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很不满。 公公婆婆偏心老三偏得越发没样了,怎么不帮着他们两家去地里干活呢? 妯娌俩越想越生气,愤愤地去了老宅。 “爹,不是我们非得攀老三,而是最近福田在海上忙,我又有身子,地里的活实在是没人做。”沈氏病恹恹地说道,“爹要是不帮我们,就真的误了时节了。” “就是啊爹,我们也是忙得没工夫,做地里的活,反正我们两家的地是连在一起的,麻烦爹顺便帮我们打理一下。”乔氏悄然看了看萧宗海,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忙道,“若是我自己能做了,是断断不敢让爹帮忙的。” 孟氏讪讪地没吱声。 她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他们兄弟俩的意思?”萧宗海面无表情道,老三不在家,他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地里活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他们两家心里就是想不开呢? “爹,这有什么区别吗?”沈氏见公公脸色不好看,但仗着如今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公公也不能训斥她,便壮着胆子说道,“他们兄弟俩整天在海上卖命,然后回来后,还得去地里干活,媳妇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知道他们兄弟俩是个有什么事情都心里的主,所以才请爹过来帮忙的。” “老大媳妇你既然这么说,那我问你,村里人哪个不是这样的?”萧宗海反问道,“之前景田在家出海的时候,还不是出海回来就下地干活,难道那些麦子是自己飞到家里来的?” “爹,这村里谁不知道,若是没有您帮忙,老三那十亩麦子怎么可能打理过来。”乔氏皱眉道,“是您起早贪黑帮着种上又收回来的哪!” “的确如此。”萧宗海平静道,“可是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跟着老三吃白面的,连我们日常买衣裳,打油买醋的钱,也是老三给的,难道我帮着他干活不应该吗?” “那倒不是。”乔氏心里暗道忘了这一茬,讪讪道,“我们也不是埋怨爹帮着老三干活,只是觉得我们两家地里的活忙不过来,让爹帮帮忙而已。” “等忙完了这边的活再说吧!”萧宗海没好气地说道,“但凡有志气有主意的,就不会跟老人提这样的要求,你们看看老三媳妇,日子闹得多红火,若是你们也有这个本事,自然就没有心思成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 “爹,我们可跟老三媳妇比不了。”乔氏一听公公提起麦穗,气不打一处来,嘲讽道,“人家是有靠山的,她那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吴大人,不管做什么都出手相助,我们安安分分的,哪里有这样的关系?” “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她之前在娘家的时候是跟别人相好过,可是自从她嫁过来,也是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她那个人就是闲不住,好捣鼓点海货卖,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个家。”孟氏忍不住插话道,“我都听牛五说了,她前几天去禹州城送货的那家,是在南山头村后的那条官道上碰到的,跟那个吴大人没什么关系。” “若是真的没关系,牛五早就被抓到衙门里去了。”乔氏翻着白眼道,“我都听说了,是老三媳妇求情,吴大人才放了他们的。” “好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此事。”萧宗海黑着脸道,“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成天盯着别人的长长短短。” 妯娌俩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出了老宅。 沈氏小声嘀咕道:“公公摆明了向着老三,咱们俩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大嫂,就算是公公不帮咱们也没关系,那我们该说的也应该说,让公公婆婆知道咱们心里的不满就是,若是一直忍着不说,老三和老三媳妇会以为公公婆婆帮着他们干活是理所当然呢!”乔氏撇嘴道,“我就咽不下口气,一样的儿子,凭什么把咱们两家撇一边,光帮着老三干活,如今老三肯定是出海的那份罪,才拍拍又出去闲逛去了,说什么帮着总兵府组建卫所,嗯哼,骗谁啊,反正我不信。” “我倒是听人说,是总兵府那个赵将军,亲自上门来请的老三,还说老三以前就做过将军,很厉害的。”沈氏朝新房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还有那个什么义妹,都不是等闲之辈。” “大嫂,就算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乔氏不屑道,“你想啊,老三若是真的在外面混得好,能两手空空地回来吗?肯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说了,无论是龙霸天看中他,而是那个许知县要重用他,包括那个赵将军,都是想借一借他的混名,才一味地吹捧他罢了。” “原来是这样。”沈氏恍悟。 新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二丫出门倒水,见沈氏跟乔氏站在老宅门口说话,忙笑着打着招呼:“大舅妈二舅妈,怎么站在外面,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们就回了。”乔氏冷冷看了她一眼,拉着沈氏就走。 以为自己是谁呀! 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苏二丫讪讪地退了回来。 “谁呀?”麦穗问道。 “是我大舅妈跟二舅妈,我看她们两个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很不高兴。”苏二丫皱眉道,“我请她们进来坐,她们也不进来。” “不用管她们。”麦穗不以为然道,她如今只想关着门做自己的事情,不想理会别的。 再说,这两个妯娌高兴的时候不多,也不知道哪来的愁事。 苏二丫点头道是。 她觉得三舅妈其实挺有个性的,不像是村里那些寻常妇人,大概是因为她是识字的吧! 晌午的时候,麦穗执意留牛五跟苏二丫一起吃饭。 苏二丫到底是新媳妇,死活不肯留下,说婆婆肯定做好饭在家里等着了,麦穗只好作罢。 牛五回去也是一个人,不管在哪里有口热饭吃就行,丝毫不在意在麦穗这里蹭饭。 麦穗也没有古代女人在男人面前的忸怩,便进了灶房,炒了两个菜,上了两碟炸虾炸蟹子。 牛五吃得连呼过瘾,嬉笑道:“三嫂,眼下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看能开个作坊了,我以前去京城的时候,看见有些铺子前面的店铺,后面就是作坊,这样取货卖货什么的,也方便,咱们也可以这样的。” “你是说去镇上开作坊?”麦穗问道。 她之前也想过去镇上开铺子,也打听过铺子的价钱,凭她现在的实力,买个铺子不是难事,只是现在镇上并没有转卖的铺子,她就是有钱也买不下。 二更。 第217章 麦穗的打算 “对啊,龙霸天跟徐四都在镇上有铺子,而且镇子后面是官道,东边就是渡口,无论走水路还是旱路,都很方便的。”牛五见麦穗对这个感兴趣,侃侃而谈道,“三嫂,我之前在龙霸天那里做工的时候,龙家铺子几乎每天都要出一船货,生意真的很红火,咱们也可以去试试。” “可是据我所知,现在镇上并没有转卖的铺子。”麦穗无奈道。 “三嫂,没有现成的铺子,咱们可以买地自己盖,眼下庙会那边就有一块空地。”牛五用筷子夹起一只炸的外酥里嫩的小蟹子,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兴趣盎然道,“三嫂你想啊,庙会那边位置多好啊,离官道近,离渡口也不远,比徐四和龙霸天的铺子位置都要好。” “那么好的位置,徐四和龙霸天怎么不去呢?”麦穗去过庙会,知道牛五说的没错,那边位置的确好,而且地方也宽敞,更重要的,现在镇上店铺很多,除了庙会那边,其他地方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了,除非去镇子外面,就像于家饭馆那样。 可于家饭馆是百年老店,早就名扬鱼嘴镇,甚至禹州城的人也会慕名而来,所以像于记这样的老店无论在哪里都不影响生意。 新开的铺子当然得选个好位置才行。 而庙会那边就是最好的位置。 “听说徐四跟龙霸天当初都看上了那块地方,两家都挣得很厉害,还差点闹出了人命,衙门左右为难,才息事宁人地谁也没有给。”牛五郑重道,“三嫂,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再说这是前任知县定裁的事情,跟现任知县也没什么,我三哥跟许知县关系也不错,我觉得让我三哥出面说一声,肯定没问题的。” “好,那等你三哥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麦穗心情愉悦道,“若此事成了,牛五你给我当掌柜的,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好想立刻就买下庙会那边那块地啊! 萧大叔,你快回来吧! “嘿嘿,那好,以后牛五就跟着三嫂混了。”牛五心花怒放,也不推辞,毫不客气地拍拍胸脯道,“三嫂放心,牛五别的不行,看铺子啥的,还是在行的,交给我没问题的。” 萧芸娘进了院子,见麦穗跟牛五竟然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饭,脸一黑,啥话也没有说,扭头就走,牛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讪讪道:“三嫂,我怎么看芸娘不高兴?是在生我的气吗?”他也没说什么啊! “没有啊,她生气了吗?”麦穗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起身道,“若是不放心,就过去问问。” “我?”牛五皱眉道,“若是我去,她再更生气怎么办?” “去吧,我敢保证,你不去,她更更生气。”麦穗拍拍他的肩头,收拾了残羹剩菜,去灶房洗刷去了。 牛五挠挠头,去了老宅。 萧宗海跟孟氏去了地里,不在家。 萧芸娘坐在屋檐下穿针引线,她手法很是娴熟,手里的彩线随着动作来回摆动而上下翻飞,牛五一时看呆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女人绣花的样子是这么好看。 “你来干嘛?”萧芸娘没好气把身子扭到一边,不看他。 “我来看看你。”牛五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用你看,你走吧!”萧芸娘脸一沉,赌气般起身回了屋,砰地一声关上门。 牛五挠挠头,垂头丧气地出门左拐去了新宅。 萧芸娘见牛五真的走了,心里更加生气,索性把手里的绣活摔在了地上,一头扑倒在炕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觉得她的命真的很苦,亲事三番五次地不成,她爹还动不动把她软禁在家里不让出门。 先前她是的确看不上牛五来着。 可是随着亲事一桩一桩地告吹,她对出嫁竟然有了莫名的恐惧,若是真的嫁了个赌鬼色狼的,那她这一辈子可是真的完了。 但自从牛五那次跟她表白以后,她就觉得她的生活还是有希望的,甚至自私地想,若是真的嫁不出去,就嫁给牛五得了。 反正牛五肯定会对她好的。 却不曾想到,牛五却是个知难而退的。 竟然不敢上门提亲。 这让她很是难过。 她觉得他其实还是不够喜欢她,若是真的喜欢,就算是被拒绝了,那又怎么样? 起码也要让她爹和她娘知道他的诚意才行哪! 难道非要等到她点头,她爹娘点头,他才肯找人上门提亲吗 当然,真正让她生气的是,他一整天都是新宅那边忙活,也不说到老宅这边来看看她,反倒跟狗子他媳妇和她三嫂有说有笑的,真是太气人了! 麦穗见牛五耷拉着脑袋回来,知道是碰了一鼻子灰,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怎么?她不肯跟你说话吗?” “那倒不是。”牛五挠挠头,说道,“她问我来干嘛,我说我来看她,然后她说我不用看,你走吧,然后我就回来了。” “你还真是实在人。”麦穗轻咳一声,揶揄道,“牛五,你若真心喜欢我家小姑,那可得用心了,这次哄不好,那就下次再哄。”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若是萧大叔碰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灰溜溜地回来的。 只是萧大叔会怎么做呢? 瞬间,她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她跟萧景田第一次去千崖岛闹别扭的情景,当时她怪他弄丢了,赌气不理她,他可是二话不说,扛起她就走,不是一般的霸气。 “嘿嘿,我听三嫂的。”牛五耳根泛红道,“我对芸娘自然是真心的,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当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说你心里话。”麦穗同情地看了看牛五,浅笑道,“我和你三哥看好你哦!” 牛五只是嘿嘿地笑。 苏二丫吃完饭,刚想出门,就见苏三姑娘怒气冲冲地进了门,见了苏二丫,指着鼻子骂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竟然去给那个女人当狗腿子,咱们苏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姑姑,你说什么呢?”苏二丫红了脸道,“我给谁当狗腿子啊,我怎么给苏家丢脸了?” 三更,欢迎各位小伙伴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218章 苏三姑娘生气了 “你敢说那这些日子没有去萧家帮那个女人的忙?”苏三姑娘越说越生气,“你若是没钱,我给你,但我不准你低三下四地求到她面前,我丢不起那个人。” “姑姑,做工的是我,你丢什么人?”苏二丫这才听出她姑姑说的是她去新宅帮麦穗干活的事情,不可思议道,“我一不偷,二不抢,凭我的力气赚钱,我怎么就成了低三下四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你还非要去她面前献殷勤,”苏三姑娘越说越生气,掐腰道,“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心里正得意着呢,姑姑在她面前没脸,连侄女也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你到底是图什么啊!” “三姑娘,话不能这么说,你跟景田媳妇之间的恩恩怨怨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难道你们不来往,还要我们也不上门吗?”小孟氏见苏三姑娘劈头盖脸地指着她儿媳妇,不乐意了,上前把苏二丫护在身后,不悦道,“让二丫去跟着景田媳妇做生意,是我的主意,你要理论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冲着我媳妇。”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家二丫嫁到你们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敢情你们家就指着儿媳妇出去赚钱养活啊!”苏三姑娘见小孟氏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来,伸手去拽二丫,“走,跟我回家,你到你奶奶,你爹娘面前说说,他们这么欺负你,到底应该不应该!” “姑姑你干嘛?”苏二丫气呼呼地一把甩开她的手,夺门而出,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家里爹娘性子软弱,就是她奶奶做主,她奶奶又溺爱三姑姑,所以三姑姑在家里说话很是硬气,常常当着她的面,训斥她爹她娘,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她娘常常劝她要忍。 说她跟三姑姑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犯不着闹得翻了脸。 她不想让她娘为难,一直忍让着三姑姑,哪知她出了嫁,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三姑姑竟然还依然不依不饶地过来教训她,真是让她忍无可忍。 “你就跟着她干吧,不信你看着,你迟早会跟着她倒霉的。”苏三姑娘在背后跳脚道。 苏二丫快走几步,拐了个弯,一路小跑着去了新宅。 “怎么了?”麦穗见苏二丫眼睛红红的,忙问道,“是跟狗子拌嘴了吗?” 除此之外,她猜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小孟氏不是个难说话的婆婆,尤其是不会难为这个刚刚过门的媳妇。 “没什么,只是跟我姑姑拌了几句嘴。”苏二丫跟小孟氏的性子很像,也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主,但碍于苏三姑娘是她亲姑姑,她没有继续说拌嘴的原因。 “想开点。”若是跟别人拌嘴,麦穗倒是能好好安慰一下,但她一听是跟苏三姑娘,果断知趣地闭了嘴,苏三姑娘是个比较另类的所在,在人家侄女面前,她不想说什么。 苏三姑娘坐在马车上,想到之前麦穗打她那一巴掌,心里恨得牙痒痒,更气那个女人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住着那么好的房子,更她气侄女不争气,跑到那个女人面前献殷勤,还帮着那个女人赚钱,若是那个女人真的赚了钱,那萧景田岂不是就对她更加另眼相看了? 也许,会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娶到自己吧? 她绞着帕子,越想越委屈。 她嫁给袁庭以后,袁庭虽然对她不错,但谁知道袁庭竟然个喜欢逛喝花酒的,为此她很是闹了几次,却终究无济于事。 而且她渐渐发现,她每闹一次,袁庭就会好几天夜不归宿,还口口声声说,等她消了气再回去,然后会更加名正言顺地宿在里。 她是有苦说不出。 可是每次回来,还得强装笑颜,跟她娘说,她夫君待她如何如何好,简直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如今她见不得别人的好,更见不得麦穗的好。 若没有她,她肯定会嫁给萧景田的,都是她挡了她的姻缘路。 “夫人,咱们去哪里?”到了岔路口,车夫问道。 “去鱼嘴镇找家客栈住下来。”苏三姑娘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反正袁庭又不在家,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管,也没人注意。 她心里不痛快,也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好过,反正她左右是个妾,索性破罐子破摔罢了。 马车拐了个弯,撒了欢地朝镇上驶去。 萧芸娘莫名其妙地跟牛五闹别扭,心里很不痛快,不想去新宅那边睡,而是想跟她娘孟氏在炕上睡,让她爹去南厢房睡一晚。 萧宗海不同意,黑着脸训斥道:“当初非要去住新房的是你,如今不愿意去新房的是,你以为这个家随便你摆弄吗?赶紧去,要不然,你就给我搬回来,再不准踏入新宅半步。” 萧芸娘哭着跑了。 “你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吹瞪眼的。”孟氏埋怨道,“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动不动就凶她,她能受得了吗?” “这么点事就了?”萧宗海瞪了孟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都是你惯的,以后她要是嫁不出,你就养她一辈子吧!” “我怎么惯她了?”孟氏听萧宗海这么说,眼里腾地有了泪,“她的亲事我拦她了吗?明明是你这也不成,那也不行,才把她给耽误了,这么如今又赖到我头上了?” “什么叫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这不是想让她嫁个好人家吗?”萧宗海一下子火了,气急败坏道,“难道让你女儿嫁给赌徒酒鬼的,你就满意了吗?” “你再说什么啊,难道芸娘不是你的闺女吗?”孟氏抹着眼泪道,“我就知道你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我若是做了,也就罢了,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还是要怪我……” 萧宗海脸一沉,抬腿走了出去。 难道他不愿意女儿嫁个好人家吗? 这不是压根就没有碰上好人家嘛! 麦穗正在院子里收拾泥罐,见小姑子哭着跑进来,吓了一大跳,忙上前问道:“芸娘,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一更。 第219章 迷香 “三嫂。”萧芸娘心里委屈,顾不得别的,索性上前抱住麦穗,泣道,“我的命好苦啊,爹不待见我,娘又做不了主,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哎呀我说芸娘,你在我面前说自己命苦,是不是太牵强了些。”麦穗哭笑不得道,“你看有哥哥,有爹有娘的,可不敢说自己命苦。” 真正命苦的是麦穗好不好? 萧芸娘只是哭,她觉得麦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哪里懂得她的苦楚。 “好了,来,咱们进屋聊。”麦穗关上大门,上了门插,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姑子,但大家毕竟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味地置之不理也不是个事。 萧芸娘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麦穗进了屋。 此刻,她急需一个倾诉的人。 麦穗点了灯,又去灶房烧水,泡了茶,招呼萧芸娘脱鞋上炕。 “我知道你心里的烦恼。”麦穗给两人倒满茶,浅笑道,“你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烦恼罢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萧芸娘像是被人猛地看穿心事般地脸红起来,她以为别人都不会注意她呢! “芸娘,三嫂是过来人哪!”麦穗看了看萧芸娘,轻叹道,“三嫂理解你。” “三嫂既然理解我,那三嫂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萧芸娘掏出手帕擦干泪水,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现在爹娘都不管我了……” “傻姑娘,爹娘哪里是不管你,而是他们是想把你嫁得更好罢了。”麦穗拍拍萧芸娘的手,语重心长道,“实不相瞒,三嫂还真是羡慕你,爹疼娘爱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当初被你家一袋白面就聘了过来,那才是真正的命苦。” “可我三哥是好人,我们家待你不薄。”萧芸娘低声抗议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我三哥正眼看过哪个女人,但他待你还是蛮好的。” “现在的确如此,你忘了我刚嫁过来那会,他是怎么待我的吗?”麦穗不动声色道,“你在爹娘手里出嫁,你就应该知足,你看我,我大伯大娘明明知道你三哥名声不好,还不如急匆匆地把我嫁过来,难道你是觉得他们待我好吗?” “那倒不是。”萧芸娘摇摇头,又叹道,“三嫂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三嫂倒是觉得牛五还是不错的。”麦穗打着哈欠,从被子上扯了枕头递给萧芸娘,让她躺下说话,顺便自己也扯了一个枕头,说道,“你看咱们两家又是邻居,知根知底,他又对你有情,你若是嫁了他,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这我倒是信。”萧芸娘不好意思地看看麦穗,直言道,“我就是有些不甘心,心里还是想着能嫁个合心意的人,你看三表姐等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终于嫁了称心如意的,袁姐夫在禹州城给她开那间铺子比锦绣绣坊都要气派呢!” “再好也是妾。”麦穗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本正经地劝道,“芸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日子过得舒畅不舒畅,不是别人所能看出来的,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所以,你真的不必羡慕三表姐,牛五现在是穷了些,但有句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他肯定会出人投地的,你若是跟了他,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我倒是不怕吃苦。”萧芸娘抱着茶杯叹道,“若是讲究门当户对,咱们家跟牛五谁也别说谁高攀了谁,其实牛五也不算一穷二白,听说他还有个姨妈在京城开铺子,家里也很殷实,只是牛五他娘走得早,牛五跟那个姨妈才不怎么来往罢了,前几天,他那姨妈还曾经来过一次,说是想让牛五去给她家当个上门女婿,牛五不肯,他那姨妈很生气,两家才彻底断了来往。” “原来如此。”麦穗恍悟,又道,“你看牛五也是个有骨气的,并非嫌贫爱富之人,说不定那时候他就看上你了,所以才推了他姨妈家的亲事,芸娘你若是对牛五有意,就不要再四处寻人家了,直接跟爹娘挑明此事,嫁给牛五得了。” “哎呀三嫂,你说什么呢!”萧芸娘捂脸道,“我哪好意思啊!” “只要你愿意,这事交给我好了。”麦穗浅笑道,“我保证给你办成此事。” “那我再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三嫂就是。”萧芸娘娇羞道,没想到这个三嫂还是个热心的,以前是误会她了啊! 姑嫂俩越说越热乎,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麦穗索性留了萧芸娘跟她睡在一个炕上,萧芸娘欢天喜地地去东厢房搬了自己的被褥过来,她知道她三哥有洁癖,不敢睡他的被褥。 两人躺在被窝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两个身影无声地跳进院子。 其中一个上前推了推门,见门从里面插住了,刚想掏出匕首准备撬门,出来混的,肯定是要带齐物什的。 另一个人悄然拽了拽他,指了指糊着白桑纸的窗子,心里暗骂同伴真是傻,不过是放个迷香,还用着从门缝里放,直接从窗子上捅进去不就完了。 那人会意,点点头,便从怀里掏出一根拇指粗的熏香,点着以后,戳破窗纸伸了进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爬在窗上侧耳倾听了一番,确认屋里的人没有被惊动,才打开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夜,似乎更沉了。 连不远处翻腾的海浪声也变得朦胧起来。 这一晚,姑嫂两人睡得格外沉。 天刚蒙蒙亮,孟氏起身抱柴烧火。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老宅门口。 苏三姑娘跳下马车,进了院子,盈盈笑道:“姨妈,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三姑娘来了啊!”孟氏有些惊讶,这大清早的,她怎么来了? 只是昨晚跟萧宗海吵了一架,心情有些郁郁,见了外甥女,心情更加郁郁,凭直觉,她来就没好事。 “我是来找景田媳妇的。”苏三姑娘扭头看了看新房那边,眉眼弯弯道,“我那侄女苏二丫这几天不是在景田媳妇这边帮忙做鱼罐头嘛,那啥,我想让苏二丫去我那里帮我几天,这不,特意来跟她说一声。” 二更。 第220章 苏三姑娘捉奸 “嗨,多大点事。”孟氏不以为然道,“你尽管带着二丫走,回头我跟她说一声便是。” “哎呦姨妈,那可不成,您是不知道,我家二丫性子那个拧,若是景田媳妇不点头,她是不会跟我走的,我等她起来跟她说一声便是。”苏三姑娘笑着进了屋,“姨妈,你不用准备我的饭,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那你先坐着,我去新房那边看看景田媳妇起来没!”孟氏道。 “姨妈,不着急的,您先做饭就是。”苏三姑娘笑着拦住孟氏。 孟氏做好了饭,不见新房那边有动静,连萧芸娘也没有回家来吃饭,心里很是纳闷,便起身去敲新宅的门,门是从里面插上的,推不开。 孟氏梆梆地敲门:“芸娘,过来吃饭了!” 里面没有人应声。 孟氏很是纳闷。 以往这个时候,她们姑嫂俩早就起来了。 她忙跑回家喊萧宗海。 “大惊小怪的,能出什么事情!”萧宗海抬脚去了新宅,一脚把门踹开,孟氏也紧跟着走了进去,推门进了萧芸娘住的东厢房,她刚推开门,便听见身后传来苏三姑娘的惊呼声:“你,你是哪里来的野男人,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牛五睡眼朦胧地推门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冷不丁见院子里站着萧宗海和苏三姑娘,也愣了,咦,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了呢? “四叔,您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牛五一脸无辜地问道。 “牛五,你看看这是谁家?”萧宗海二话不说,扑上去挥拳就打,低吼道,“我瞎了眼了,以为你小子是个好的,不曾想,你却干出这等禽兽之事,看我不打死你。” “四叔,这不管我的事啊,我是冤枉的。”牛五抱头躲闪着,谁他娘的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在自家睡觉,怎么醒来会出现新宅这边,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孟氏见牛五从媳妇屋里出来,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也顾不上去看萧芸娘了,索性把萧芸娘的门锁了,不让女儿出来看到这等丑事,捶胸跺足道,“牛五,婶子待你不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姨父,姨妈,你们不要慌,不要慌。”苏三姑娘说着,冲车夫招了招手,恨恨说道,“把他给我抓到屋里锁起来,我要让景田回来看看,他媳妇在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车夫挽挽袖子,二话不说,一把把牛五推回了屋里,顺手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锁子,咔嚓一声把门锁了。 牛五使劲晃着门,大喊道:“四叔,四婶,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看到这样的……” “事实就是事实,你休想狡辩。”苏三姑娘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到底你是不是冤枉的,让景田回来跟算账吧!”说着,她扭头跟车夫低语了几句,车夫点点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四叔,四婶,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冤枉的。”牛五拼命地拍着门解释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牛五,不必解释了。”里屋传来麦穗平静的声音,“难道你听不出,是有人要害咱们吗?” “三嫂,那咱们该怎么办?”牛五沮丧问道。 “你只管坐在那里,好生呆着,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麦穗穿戴好衣裳,打开卧房的门插,轻声道,“不要怕,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牛五看到麦穗身后的萧芸娘,心里一喜:“芸……” “嘘。”麦穗忙抬手制止了他,低声道,“不要慌,咱们得查清昨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嫂,那怎么该怎么办?”萧芸娘冷不丁见了牛五,也吓了一大跳,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芸娘,你现在不要出声,让他们误以为这屋里只有我跟牛五,看他们想怎么办?”麦穗压低声音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如此害我!” “好,我听三嫂的。”萧芸娘点点头,闪身进了隔壁书房,她现在完全乱了心思,但她知道此事听三嫂的没错。 “爹娘,你们听我说,我也不知道牛五怎么会出现在我屋里。”麦穗走到门口,低声细气地解释道,“麻烦你们把门打开,先让我们出去吧!” “哼,你做了如此丑事,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地想出来,门都没有!”苏三姑娘不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之前当你是个温柔娴淑的,哪知你如此不知廉耻,趁着景田不在,竟然敢勾搭野男人在家里留宿,你当真是不要脸。” 见儿媳妇出了声,萧宗海和孟氏都臊得没接话。 确切地说,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三表姐把我们关在屋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麦穗不慌不忙地问道,“别忘了,这是我的家,三表姐是没有权利这么做的,若是三表姐再故意刁难,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哼,你对我不客气,我好害怕啊!”苏三姑娘见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冷笑道,“我已经派人去喊里长过来了,像你这样的女人,就等着被沉塘吧!” “三姑娘,切不可胡闹,这横竖是家里的事情,你喊里长过来干嘛?”萧宗海这才知道刚才那个车夫是去找里长去了,心里很是生气,瞪了她一眼,扭头对孟氏道,“你赶紧去把那个车夫拦回来,然后告诉里长,啥事都没有。” 孟氏掂着小脚,急匆匆地出了门。 不一会儿,苏二丫进了院子。 一看这架势,吓了一大跳。 待问清缘由,忙上前拽着苏三姑娘道:“姑姑,三舅妈不是那样的人,你赶紧放她出来,就这样锁里面,算怎么回事啊!” “哼,我若是放他们出来,他们再死不承认怎么办?”苏三姑娘冷笑道,“放他们出来也可以,不过,得再找几个人过来作证才是。” 若是姨丈跟姨妈为了遮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此事遮掩过去,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三表姐,你尽管找人便是,找多少人来,我也是不怕的。”麦穗心里已然明白了个大概,冷笑道,“倒是三表姐,为了看这么一出热闹,竟然还动用了迷香,看来袁姐夫待表姐还是极好的,每个月给的零用钱倒是挺足的,这些迷香一定花了三表姐不少银子吧?” 苏三姑娘原本就心虚,如今听麦穗指名道姓地说是她干的,咬牙切齿道:“你血口喷人,自己做下的丑事,还想扣到别人头上来吗?你就等着景田回来休了你吧!” 三更。 第221章 绿帽子 “爹,难道您相信她而不相信我吗?”麦穗索性把窗子推开,看着自家犹豫不定的公爹,不冷不热道,“牛五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再说了,我跟景田情投意合,又刚刚搬了新房子,好日子还没有开始,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分明是三表姐故意陷害我才设得圈套罢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很是委屈。 自家公爹明明知道苏三表姐的为人,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却依然选择相信苏三表姐呢?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外人吗? “三姑娘,把门打开。”萧宗海听麦穗这么说,也觉得老三媳妇不太可能跟牛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他的儿子比牛五要优秀得多,但一想到孤男寡女地在一个屋里睡了一个晚上,他心里又是一沉,冷声道,“这横竖是我们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我得好好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姨父,您怎么能信她的话呢?这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若是就这样把他们放了,等景田回来,她再死不承认怎么办?”苏三姑娘见萧宗海态度摇摆不定,气得跺着脚说道,“景田辛辛苦苦在外面奔走卖命,被人戴了绿帽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景田哪!” “我无需你为了我做任何事情。”萧景田黑着脸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孟氏愁眉苦脸地跟着后面。 刚才她在路上正好碰到从海上兴冲冲回家的儿子,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再三嘱咐他不要发火,要好好处理此事,但想到他的脾气,她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 若是闹得众人皆知,那多丢人! 唉,真是家门不幸啊 “景田,你媳妇她不守本分,跟牛五私通,被我们逮了个正着。”苏三姑娘见萧景田回来,眼前一喜,扭着腰肢迎上去。 “怎么回事?”萧景田皱皱眉,走到窗前问道,该死的,怎么有迷烟的味道? 他的眉眼很是凝重,竟无昔日半点温情。 难道他也在怀疑她吗? “你表姐陷害我!”麦穗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委屈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她倒要看看,萧景田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把门打开。”萧景田沉着脸吩咐道。 “我没有你家钥匙。”苏三姑娘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她手里压根就没有钥匙哪! “三哥,我是被冤枉的,我晚上睡着睡着觉,就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牛五哭丧着脸,探出头解释道,“三哥你是最了解我的,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是不会这么做的啊!” “我信你,更信你三嫂!”萧景田伸手拍拍他的头,温言道,“去跟你三嫂要钥匙,我也没带钥匙。”说着,又扭头看着苏三姑娘,沉声道,“今天的事情,你是要私了还是公了?” 牛五颠颠地跑去里屋跟麦穗讨钥匙。 “什么意思?”苏三姑娘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是公了,什么是私了?” “公了你自己去衙门自首,老实交代你所做的这些事情,私了把袁庭给我叫过来,我亲自跟他商量,看怎么惩罚你。”萧景田厉声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蠢,我实在是不能饶恕你。” “景田,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苏三姑娘简直难以相信她的耳朵,她策划得分明是滴水不漏,萧景田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牛五拿了钥匙,从窗子里递出来。 “如今你自身难保,就不要为别人着想了。”萧景田接过钥匙开了门,迈开长腿跨了进去。 “三哥,昨晚我跟三嫂睡在一起,他们的确是冤枉的。”萧芸娘从里屋跑出来说道。 萧景田点点头,掀帘进了里屋。 苏三姑娘见萧芸娘突然出现在屋里,险些晕了过去,谁能告诉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芸娘不是说她很讨厌麦穗吗? 如今,怎么姑嫂俩竟然在睡在一起了呢? 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到这一出。 更可气的是,那个女人开始竟然没有说出萧芸娘也在屋里,反而故意戏弄她,害她丢丑,她更加恨她了怎么办? 萧宗海跟孟氏还有苏二丫,则直接是愣住了。 剧情转得太突然,他们有些消化不了。 “芸娘,你怎么在你三嫂屋里?”孟氏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震惊,一把拽过萧芸娘问道,“你竟然没有在自己屋里睡觉?” “娘,我昨晚跟三嫂聊天有些晚了,所以就在我三嫂屋里睡下了。”萧芸娘如实道,“然后醒来就发现牛五哥被关在客厅了,我们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哪!” 苏二丫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就说这是一场误会。 三舅妈怎么可能跟牛五有那个啥,真是太可笑了! “三姑娘,你怎么能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呢?”萧宗海冷着脸质问道,“老三媳妇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这样陷害她?” “姨父,我都说了,不是我。”苏三姑娘期期艾艾地说着,一溜烟地出了院子,匆匆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回赵家堡村。” 车夫也自知苏三姑娘惹了祸,忙甩着鞭子逃似的跑了。 “这就是你的好外甥女。”萧宗海瞪了孟氏一眼,黑着脸出了门。 孟氏很是委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让苏三姑娘这么做的。 乔氏和沈氏正站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见公爹冷不丁从屋里走出来,吓了一大跳,乔氏忙问道:“爹,怎么样了?” 她本来是推着木板车过来送鱼来着,却听车夫说新宅这边出了事,问清缘由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忙放下板车,喊了沈氏过来看热闹。 牛五跟老三媳妇私通? 好劲爆啊 “什么事情也没有。”萧宗海见两人一脸幸灾乐祸,不悦道,“我告诉你们哈,不准出去乱说,都是一场误会,昨晚老三媳妇跟芸娘睡在一起,牛五是被人打晕了送过来的。” “爹,您放心,我们是不会出去说的。”沈氏信誓旦旦道。 萧宗海回了老宅那边,扛着锄头就去了地头。 妯娌俩吐了吐舌头,一前一后进了新宅院子。 “大舅妈,二舅妈来了。”苏二丫若无其事地迎上来打招呼。 一更。 第222章 萧大叔的态度 “老三没揍他媳妇吗?”乔氏幸灾乐祸地问苏二丫。 哈哈,终于看上老三媳妇的笑话了。 这下她跟牛五可是说不清了。 “三舅妈没做错什么,三表舅干嘛打她?”苏二丫不可思议道。 什么人啊! 怎么就盼着人家两口子打架呢! 乔氏讨了个没趣,索性撤了,靠着窗户坐下来,就老三那个暴躁脾气,若是能饶了他媳妇,她才不信呢! 萧景田翘腿坐在炕上,听牛五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把身上的迷香味道洗掉,要不然,你这几天都会感到昏昏沉沉的。” “三哥,你真的相信我和三嫂?”牛五有些不确定。 “当然,你觉得你跟我有可比性吗?”萧景田一本正经地问道。 麦穗垂眸,他倒是自信。 “没有。”牛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萧景田一比,他算个啥啊! “那不就完了。”萧景田淡淡道,“回去洗完澡后,赶紧回来干活,该干嘛干嘛,不要因为此事而影响了一天的差事。” “好嘞,那我回去洗澡了哈!”牛五眉开眼笑地走了出去,他还以为会是一场惊心动魄地拷问,说不定还会挨揍呢 却想不到,解决得如此顺利。 还是三哥见多识广啊 沈氏和乔氏见牛五若无其事地从屋里走出来,差点惊掉下巴,说好的私通呢? 这么快就完事了? 待牛五走后,屋里就剩下萧景田和麦穗。 “我去给你烧水洗澡。”萧景田起身拍拍麦穗的肩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麦穗扭过身子,赌气不理他。 她承认她矫情了。 虽然萧大叔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她,但她就是觉得委屈,不想搭理他。 萧景田不说话,大踏步进了浴室,提水,烧水,直到把烧好的水倒进浴桶里,才过来喊麦穗洗澡。 麦穗取了浴巾进了浴室,刚想关门,萧景田抬脚走了进来,低声道:“我赶路赶了一夜,很是疲惫,正好跟你一起洗洗。” “我不。”麦穗见他这样说,一下子红了脸,大白天的谁要跟他一起洗澡啊! 那个,晚上也不想跟他一起洗,虽然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要是让她跟他如此坦诚相见,她还是很难为情的。 话音刚落,她便被他拦腰抱起,放倒在浴室边上的美人榻上,在她耳边低语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你干嘛?”麦穗而红面赤地推开他,没好气地说道,“要么你先洗,我出去等着就是。” “不行,我就想跟你一起洗。”萧景田抱着她不放,低头吻着她,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向你赔罪。” 说来说去,苏三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她是无辜的。 “你放开我,我不用你赔罪。”麦穗扭过头,委屈道,“你怎么不跟你爹你娘一样,以为我真的跟牛五那啥,我算是看透了,你们家的人压根不相信我,他们只信你那个表姐……” “你看看你,跟老人计较什么?他们是老糊涂了而已。”萧景田把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肩头,低声道,“别人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你,不就好了?” “可是我又不是光跟你一个人过日子,若是公公婆婆觉得是我不检点,以后哪里会有我的好日子过,万一哪天你表姐再给我下套,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咋办?”麦穗越想越生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红着眼圈道,“你是没看见今早那个场景,爹连牛五也打了,只信他看到的,和你表姐说的,压根就不听我解释,若是昨晚芸娘不在屋里睡觉,我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这次的事情,要不是苏三表姐设计的漏洞百出,被她轻易识破,那她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后不要让芸娘过来睡觉,我不喜欢屋里有别人的气息。”萧景田凑过来,拥住她,继续哄劝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你看你连齐州知府吴大人都瞧不上,怎么会瞧上别的男人?你放心,我信你,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的,别生气了哈,赶紧洗澡。” 麦穗见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娇嗔道:“那你先出去,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澡。” “真的不要?”萧景田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见她又红了脸,便不再逗她,抬腿走了出去。 当天,袁庭得知苏三姑娘做下的糊涂事,大惊,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道歉:“贱内无知,还请将军看在亲戚一场的薄面上,饶过她这一次吧!等回去我一定派人把她看管起来,不让她再过来打扰夫人。” “横竖是你的女人,我还能把她怎么样?”萧景田沉着脸道“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在鱼嘴村看到她,你好自为之。” “是是是,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再来鱼嘴村。”袁庭信誓旦旦地应道,继而又抬眼望着萧景田,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京城南边海上又开始不太平了,朝廷上下分了主和派跟主战派两大阵营,成天吵来吵去,谁也不服谁,弄得苏侯爷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故此那些海蛮子日益猖狂,大有在海上称王称霸的架势,如今,他们竟然连官船也敢抢了,若是他们到咱们这里来,咱们该怎么办?” 摸不清朝廷的态度,想必总兵府也不敢擅自行动吧? 若是他们打起来,朝廷再下令和谈怎么办? “你放心,总兵府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萧景田淡淡道,“这世上的和平,只有用武力打下来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所谓和谈下的和平,也是要用武力为前提的,否则,全是白扯。” “将军所言极是。”袁庭恍悟,继而又皱眉道,“将军,苏副将跟那个杜老大向来不合,且积怨已深,若遇战事,可如何是好?” 苏铮一向不屑跟杜老大为伍,嫌弃他们曾经做过海蛮子。 袁庭夹在两人中间,很是为难。 “无妨,待我安顿好铁血盟的人,再回来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萧景田淡淡道,“两强相遇,胜者为王,不让他们比出个胜负来,是不能服众的。” “将军英明。”袁庭笑着点头道是。 “以后不要喊我将军,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萧景田面无表情道,“待海乱平息,我还是要回村里打渔种地的。” “是,将军。”袁庭神色肃容地点头应道。 萧景田:“……” 袁庭走后,萧景田也跟着出了门。 也没说去哪里,麦穗也没有问。 直到天黑,他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还带回来一只小黑狗,毛茸茸地,很是可爱。 “你这是去哪里弄的?”麦穗惊讶地问道。 敢情他跑出去这大半天的,只是为了这条小黑狗? 二更,各位亲,端午节快乐哦 第223章 黑风 “别人送的,喜欢吗?”萧景田抬手着这只小黑狗,笑道,“这是条小狼狗,你慢慢养着,等过几个月,它就能看家护院了,这样,就算我不在家,你也不用担心半夜有人进来。”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 这只小狼狗实际上是他从赵庸那里强行抢来的。 “喜欢。”麦穗好奇地摸了摸这小黑狗软软的毛发,又叹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家里陪着我,而不是它。” 萧景田:“……”他是他,狗是狗,这不一样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我一个女人在家,若是稍稍有些什么事情,便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麦穗自知失言,见萧景田满脸黑线,忍不住笑道,“若是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若是在,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信你。”萧景田看着她,笑道,“给它起个名字吧,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这只小黑狗全身没有一根杂毛,倒是可爱。”麦穗也不推辞,沉思片刻道,“那就叫它黑风吧!希望它能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地成长。” “好,就叫黑风。”萧景田赞许地点点头,“等明天我给它做个窝,以后这里就是它的家了。” “你明天在家?”麦穗眼前一亮。 “从明天开始,总兵府的船在咱们这片海上操练,我每天回家住。”萧景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 “你知道就好。”麦穗娇嗔道。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都还没有起床,便听见外面大门被敲得梆梆响,苏姨妈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景田,你凭什么要如此对待你表姐,她等了你十年啊,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我出来。” “好像是苏姨妈。”麦穗伸手推了推被窝里的男人,睡眼朦胧道,“你赶紧出去看看,她肯定是为了你表姐的事情来的。” 昨晚他一直折腾到下半夜才让她睡觉,她浑身像散了骨架一样,一点也不想动,特别是某处地方依然隐隐作痛,不得不承认,她在炕上的确不是萧大叔的对手,竟然每次都得求饶,而萧大叔却每次都想尽兴,做古人的媳妇不容易,做萧大叔的媳妇格外不容易啊! 萧景田脸一黑,不动声色地起身穿衣,下炕,推门走了出去。 麦穗蒙头继续睡,她真的好困啊 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被窝,接着,便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瞬间想到了老鼠,吓得惊叫一声,扯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缩到了墙角,天哪,新房里怎么会有老鼠! “嗷呜。”那团黑绒绒的小东西歪着小脑袋,探究地看了她一番,继而又转身跳上窗台,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看。 原来是黑风。 麦穗顿时松了口气。 继而又觉得瘆得慌,她可不希望这小家伙动不动就钻她的被窝,喜欢归喜欢,她觉得还是不能让猫狗啥的进卧房被窝的,它们哪里都去,进屋又不可能洗漱。 被这样一打扰,麦穗再也没有睡觉的心思,索性穿上衣裳,叠好被子,稍稍洗漱了一番,引着黑风推门出了院子。 黑风初来乍到,对这个新家很是新奇,东瞧瞧,西瞅瞅,撒着欢地在四下里跑来跑去。 …… 胡同里围了不少人。 人群里传来苏姨妈异常愤怒的声音:“萧景田,就算你媳妇是冤枉的,那你们凭什么认定这件事情是三姑娘做的?你们知道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三姑娘被那个袁庭在家里,说以后没有他允许就不准出门,三姑娘招谁惹谁了啊” “姐姐,你消消气。”孟氏低声劝道“我们也没说什么哪!” “姨妈若是对此事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去问那天给三表姐赶车的车夫,我想他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您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萧景田冷声道,“袁庭只是了她,而没有休了她,那是袁庭脾气好,姨妈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萧景田,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就算是你表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应该看在她等你十年的份上原谅她,包容她,而不是处处针锋相对地为难她,还让袁庭她,不管怎么说,她是你表姐哪!”苏姨妈越说越生气,掐腰吼道,“再说了,你那个媳妇就算是跟牛五没啥关系,那她也跟那个吴三郎扯不清,理还乱的,也不算冤枉了她,你三表姐这也是为了给你提了醒而已,你也用不着如此绝情吧!” 她的声音很大。 几个身影站在胡同口幸灾乐祸地朝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不时低头窃窃私语,萧家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萧景田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他跟她实在是,实在是没法沟通。 “萧景田,你给我回来,给我把话说清楚。”苏姨妈见萧景田要走,急眼了,忙上前拽他,没拽住,脚下一个踉跄,扑腾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样子很是狼狈。 围观的众人顿时笑弯了腰。 苏姨妈气得要死,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萧景田,你个没良心的,我女儿迟早会被你们折腾死的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你们要这么待她,嘤嘤嘤!” “姐姐,你没事吧,快起来。”孟氏脸色苍白地赶过去扶她。 “你不要管我,女儿都被你们作践了,索性我也死了算了。”苏姨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活不肯起身,孟氏也跟着掉起了眼泪,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苏姨妈哭着哭着,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小截晃动的蓝色裙摆在她面前轻轻晃动着,顺着这裙摆往上看,她看到了一张年轻清秀的脸,苏二丫伸手去扶起她,轻声劝道:“奶奶,跟我回家吧,别闹了,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姑姑的错,怨不得旁人的。”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你,你姑姑也不会被人这么欺负,你才跟着那个小贱人干了几天啊,你就这么向着她。”苏姨妈一把推开她,伸手拿了个小棍子,劈头盖脸地朝苏二丫打了过去,骂骂咧咧道,“看我不打死个不孝的东西,你油蒙了心了替别人说话。” 三更,再次祝各位亲端午节快乐,果果告诉亲们一个小偏方,把艾蒿晒干后,加水煮沸二十分钟后泡脚,驱寒效果不错,亲们可以试试,么么。 第224章 极品姨妈掉裤子 苏二丫躲闪着,连连后退。 肩膀上还是重重地挨了一下,她忍不住呼痛一声,痛出了眼泪,泣道:“奶奶,您还真的打啊!” 她就知道每次碰到跟三姑姑有关的事情,她就得跟着倒霉。 没出嫁的时候就是这样,出了嫁还是这样。 “我就打你怎么了?”苏姨妈挥舞着棍子,咬牙切齿道,“你就是成了别人的媳妇,也是我孙女,我还打不得了吗?” “大姑姑,她是您孙女不假,但您现在还真是打不得了。”小孟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挡在苏二丫面前,不悦道,“她现在是我家媳妇,您不能打她。” “娘……”苏二丫心里一暖,站在小孟氏身后低泣起来。 小时候她挨奶奶打的时候,她娘从来不敢护她的,只能看着她挨打偷偷地哭。 如今她婆婆而出地护着她,她心里越加心酸。 “你算什么东西,我教训我孙女有你什么事?”苏姨妈正在气头上,唾沫纷飞道,“赶紧给我让开,若是不让,我就连你一起打。” “我就是不让,有本事你连我一起打了吧!”小孟氏毫不畏惧道,“反正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能动我家二丫一根毫毛。”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吗?还你家二丫,她是我们苏家的孙女!”苏姨妈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是孟氏还是小孟氏,挥着棍子朝婆媳俩乱打一气。 苏二丫到底是从小被苏姨妈打怕了,拽着小孟氏就往后退:“娘,咱们不要惹我奶了,咱回家吧!” “你先走,不要管我。”小孟氏的掘劲上来了,死活不肯走,一把抓住苏姨妈手里的棍子,想要夺下来,哪知被苏姨妈握得死死的,两人转着圈圈推推搡搡地到了新宅门口,谁也不让谁。 “姐姐,你消消气,不要打了,赶紧松手啊!”孟氏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麦穗在院子里听了外面的嘈杂声中夹杂着苏二丫的哭腔,忍不住地开了门,见小孟氏婆媳俩正跟苏姨妈打成了一团,吓了一跳,上前劝道:“姨妈,表姐,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了。” 苏姨妈一看是麦穗过来了,更加火大,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小孟氏,指着麦穗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还好意思出来劝架,要不是你勾三搭四地不检点,我家三姑娘怎么会被你连累?” “姨妈,你家三姑娘并不是被我连累的,而是她咎由自取!”麦穗见苏姨妈骂她小贱人,一下子火了,立刻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吵架的,没好气地说道,“她用迷香迷到我和芸娘,然后把同样迷昏的牛五抬到我屋里来,陷害我的清白,如此用心狠毒的人,她是她的造化,我招她惹她了,她如此陷害于我!” “那也是你不检点在先,她看不下去了才这样做的。”苏姨妈理直气壮道,“说来说去,她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为了萧景田好,是萧景田不识好人心罢了。” 要不是这个女人有错在先,三姑娘是不会这么做的。 “姨妈,您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合着这世上就您和三表姐是聪明人,我们都是傻子吗?”麦穗冷笑道,“我和景田实在是消受不起三表姐的好,以后还请她少管闲事的好。” “大姑姑,我们也消受不起您这样的长辈,您好自为之吧!”小孟氏气呼呼地拽着苏二丫就走。 苏姨妈刚想接着骂,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她的裙角,低头一看,竟然是只毛茸茸的小黑狗,那小黑狗咬着她的裙角,耀武扬威地朝她汪汪地叫。 “狗仗人势的东西。”苏姨妈脸一黑,抬腿就踢了过去,却不想被那小黑狗紧紧咬住了鞋尖不松口,大有跟她硬拼到底的架势。 苏姨妈拼尽全身的力气才甩开了它的撕咬,却不想那个小黑狗越战越勇,再次扑上去咬住了她的裙摆,用力一扯,她身上的裙子竟然哗啦一声落了下来,露出了大红色的亵裤。 啊 众人一片哗然。 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穿这个颜色的亵裤,真真是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站在边上的孟氏也愣了。 她姐姐,她姐姐怎么会掉了裤子。 更重要的是,那只小黑狗还不算完,继续耀武扬威地冲苏姨妈汪汪地叫唤。 “你还愣着干什么?”苏姨妈忙蹲,扯过脱落的裙子盖住,恼羞成怒对孟氏吼道,“你还不赶紧把这个该死的狗给我乱棍打死!” “姐姐,咱们还是先回家吧!”孟氏见苏姨妈丢了面子,也感到很是尴尬,哪里会顾上去打狗,上前搀扶起她,硬是拽着她回了家。 苏姨妈两手紧紧拽着裙子,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黑风一直叫唤到孟氏和苏姨妈进了院子,才迈着小胖腿回了新宅那边。 麦穗忍着笑打开门。 黑风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吵完了?”萧景田摸着下巴,打趣地看着麦穗。 “没吵完,不过瘾!”麦穗恨恨道,“极品中的极品,自作聪明,阴险狠毒,无耻!” 萧景田哈哈大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消消气!” “你也不出面帮我!”麦穗瞪了他一眼。 “吵架你上,动手我来,这还不是没动手嘛!”萧景田挑挑眉,弯腰抱起在地上撒欢的黑风,“记得好好喂它,得给它每天吃肉。” “我每天还要做鱼罐头,哪有时间给它做肉吃?”麦穗娇嗔道,“我还每天吃不上肉呢!” “你放心,我在家的时候,你每天都能吃上肉。”萧景田笑笑,起身道,“我去给它搭个窝,让小家伙住得舒坦一些。” “我帮你。”麦穗甜甜一笑。 两人心情愉悦地在院子里搭狗窝。 萧景田想搭个小巧一些的让黑风先住着,麦穗则执意要一步到位,直接做个稍大一些的屋子,这样,黑风就不用换房子的。 最后,还是男人做了妥协,答应给黑风做个大房子。 先前盖新房的时候,还剩下了好多木材,材料啥的都是现成的,萧景田叮叮当当了一气,很是熟练地在大门后面做了个宽宽的房子,麦穗端着桐油,仔细地涂在外面,又拿了干草铺在里面,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隔壁老宅那边传来苏姨妈的哭闹声:“你们一大家子都欺负我们娘俩,我死了算了,不活了!”” “姐姐,你消消气,都是小辈不懂事,我替他们跟你陪不是了!”孟氏低三下四地哄劝道。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摊了这么个极品亲戚,任谁也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就当成空气吧 一辆马车急急地停在大门口。 袁庭匆匆从马车上跳下来,推门进了院子,急声道:“将军,不好了,苏副将和杜老大两帮人在海上操练的时候打起来了,我们怎么也劝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萧景田脸一沉,放下锤子跟着袁庭出了门。 四更,端午节加更一章。 第225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苏铮在兵书上看到一套阵法,觉得很适合在海上布局,兴致勃勃地想在海上操练一番。 不料,却被杜老大一口回绝。 杜老大觉得很是荒唐,说是海上跟陆地不同,海上讲究的船只的灵活跟游刃有余,并不适合布阵,他觉得苏铮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而苏铮却认为杜老大不服从命令,要按军法处罚他。 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手下的人为了维护各自的老大,也纷纷加入了这场打斗。 袁庭夹在两人中间,很是为难,只得来求萧景田。 最近萧景田一直在忙着安置铁血盟那帮人,对苏铮和杜老大之间的恩怨虽然有所耳闻,却不曾想竟然闹到了这种地步,他跟袁庭赶到海边的时候,两帮人在沙滩上打得正激烈,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这还未曾出兵抗敌,竟然起了内讧,这还了得? 萧景田脸一沉,厉喝道:“住手!” 没人听他的。 两帮人越打越烈,很快有人受了伤,哎呦哎呦地躺在地上着。 萧景田一个箭步冲入人群,抓起苏铮,退出打斗,信手把他扔到沙滩上,冷声道:“你身为副将,竟然跟下属打架斗殴,你真是可以啊!” 苏贤苏侯爷把侄子送来总兵府历练,赵庸看面子给了他个右副将的官职。 萧景田是左副将。 论官职,萧景田比他还要高出半阶。 “萧景田,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少管闲事。”苏铮狼狈地爬起来,愤然道,“你安顿好铁血盟的事情就好了,我就不信镇不住这帮海蛮子。” 他是世家子弟,被身为侯爷的大伯父送到这个偏远的小渔村来历练,原本就憋屈得慌,要不是他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他早就撂挑子跑回家去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萧景田是土匪出身,压根就瞧不起他。 苏铮的那些手下见他们老大被萧景田抓了过去,又纷纷上前围攻萧景田,萧景田二话不说,三下两下地将扑上来的人全都打倒在地。 杜老大认识萧景田,知道此人很是智勇,不敢再战,带着手下如鸟散去。 有出海的渔民路过,看呆了。 萧景田啥时候变得如此英勇无双了! “你拿什么镇住他们?”萧景田指着海面上绑在一起的船只,黑着脸道,“就凭你绑在一起的那些船?你知道不知道海上作战最忌船只相连,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对方扔几个火把,你会全军溃败,死无葬身之地。” 不远处海浪翻滚不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有薄雾无声无息地从海面弥漫过来,带着湿湿地,咸咸地气息,苏铮的衣衫适才在打斗的时候被撕破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振振有词道:“但凡战术,总是有利有弊,再说我也不是所有的船都绑在一起的,等有一天我用此阵法打败了敌军,你自会明白此法的奥秘所在。” 他觉得船上漂浮不定,才是海战不利的症结所在。 绑在一起,船只稳定,将士们也能安心作战,更能凸现阵法的威力。 至于萧景田说的火攻,他是压根不信的,海上会起火吗笑话! “把你的人马集结过来,给我统统登船。”萧景田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什么?”苏铮不解。 “先打败我再说。”萧景田快步朝杜老大的阵营走过去,沉声吩咐道,“准备操练,把兄弟们都给我集合起来。” “是。”杜老大不敢违抗萧景田的命令,迅速集结好队伍,在萧景田的指挥下率领手下了海。 海风呼啸。 波涛汹涌。 数十艘小船出了码头,越过浪尖,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整装待命。 苏铮见萧景田来了真的,也慷慨激昂地领着手下登船出海。 两军对垒。 萧景田负手而立地站在船头,指着不远处苏铮的船队,对杜老大说道:“海上作战瞬息万变,多几个战法也是不错的,输赢未定之前,谁也不能说谁的战法好,谁的战法不好,咱们一试便知。” “萧将军,你适才说火攻能破了他们的阵?”杜老大对萧景田站在他这一边,感到很是兴奋,他就看不惯苏铮那个臭小子,成天牛哄哄的,看谁都不顺眼,如今,是该给他一点教训的时候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萧景田不动声色地说道。 “好,那我就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了!”杜老大眼前一亮,清清嗓子,挥着战旗道,“兄弟们,私下里斗殴并不是真男人所为,谁对谁错战场才能见分晓,给我准备好浸油的火把,听我口令,全都给扔过去,萧将军说了,对付这样的阵法,火攻是最好的法子。” “且慢,这是操练,不是真正的战争。”萧景田补充道:“每个人都用八分力,尽量别扔到船上去。” “是。”众人齐声应道。 “摆好队型,给我放箭。”苏铮毫不含糊地下了命令,他就不信了,那些大字不识的土包子还能破了他的阵。 话音刚落,数十支箭羽嗖嗖地过去。 杜老大这边的人早有准备,纷纷拿了盾牌抵挡,随着杜老大的一声令下,纷纷把沾了油的火把扔了过去,一时间火光四起,霹雳啪啦地燃烧在海面上。 虽然没有真的烧到船上,但船上的将士们还是很惊恐,也顾不得放箭了,拼命地划着船想逃离这片火海,哪知船只连在一起,划起来并不容易,那些船非得没有离开,反而在原地打着转,气得苏铮大骂:“这不是没烧过来吗?你们到底是怕什么?你们这帮废物。” “将军,这也就是操练,若是真的打仗,这些火把就扔到咱们船上了,咱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啊!”随从提醒道。 苏铮闻言,这才没了脾气,心里一阵沮丧,书上不时说,此法是战无不胜,胜无不可的吗? 杜老大这边则是一阵欢呼。 不远处的的渔船上,萧云成身披蓑衣,立在船头,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眼底,感叹道:“若论智勇,想必大周再也找不出像萧景田这样的人了。” “宗主,那咱们怎么办?”小五子皱眉道,“若是咱们一旦起兵,此人会是咱们最大的对手哪!” “溧阳郡主现在如何了?”萧云成没有回答他,反问道。 “她在禹州城买了宅子,深居简出,每天进进出出的,就只有那个小丫鬟碧桃。”小五子答道,“还有,她过年的时候回京入宫请安,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曹太后,竟然连皇上也不召见她了,怕是做不成皇妃了,只是属下不知道,她住在禹州城是何用意。” “管她是什么用意,我先去见见她再说。”萧云成沉,“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不是吗?” “是!”小五子神色一凛。 小船调了个头,悄无声息地朝禹州城驶去。 …… “三哥如今可是朝廷追缉的要犯,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秦溧阳上下打量了萧云成一眼,不冷不热道,“难道不怕我告发你吗?”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不怕的。”萧云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溧阳,如今二哥已经成了亲,你也该死心了,当初你若是跟了我,咱俩都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不是吗?” 当年在铜州的时候,他跟萧云昭,也就是当今皇上昭庆帝都曾经跟秦溧阳示好过,可不想,秦溧阳却独独中意萧景田。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萧景田并不喜欢这个铁骨铮铮的郡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三哥,你看中的是我的身价地位,并非我这个人,不是吗?”秦溧阳无所谓地笑笑,“废话少说,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皇子龙孙眼里从来只热衷于追逐皇位,哪里会有什么真情实意。 她不傻,更不动心。 “溧阳,你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既然入宫无望,不如真的考虑考虑我。”萧云成一本正经道,“若论实力谋略,我并不输于二哥,更不逊色宫里的那位,只要你我联手,还不是想什么要什么!” “三哥,我是女人,对这样谋权篡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秦溧阳端茶送客,“三哥好自为之。” “溧阳,我不着急,你慢慢想。”萧云成毫不在意地起身,一双俊目在她丰盈的身子上来回扫了几下,压低声音道,“多打听打听铜州那边的事情,嘱咐秦小王爷收敛些,终日跟那些男宠厮混,终究是伤身的。” 说完,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秦溧阳气得扔了茶碗。 卑鄙,无耻! 一更。 第226章 萧大叔又要走了 日子转眼进了五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在萧景田的调解下,苏铮跟杜老大最终握手言和,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协力,同心同德,共同守护这片海域。 海上操练进行得很顺利。 苏铮正要领着将士们鸣金熄鼓收兵回总兵府的时候,朝廷便下了调令,急令赵庸率军赶往齐州增援,四海帮卷土重来,在齐州一带的海路上大肆抢劫渔船不说,还时不时上岸掠劫一番,当地渔民苦不堪言。 赵庸不敢怠慢,立刻跟萧景田商量,让萧景田跟他一起去齐州抗敌,留下苏铮在禹州城坐镇。 为此,苏铮很是不服气。 他觉得是赵庸小看了他,非要跟萧景田调换,还体贴地说,萧景田是禹州人,坐镇总兵府最好不过,赵庸沉思良久,才答应了苏铮的请求。 毕竟,坐镇总兵府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军粮调度,派遣援军等诸多琐事,的确需要一个像萧景田这样稳重老练的人他才放心。 萧景田无所谓在哪里,答应跟苏铮调换,留在总兵府看守门户。 吃过早饭后,麦穗依依不舍地给他收拾行李。 她舍不得他走。 “我会很快回来的。”萧景田见他的小娘子闷闷不乐的样子,打趣道,“怎么?我还没走,你就舍不得了?” “我是觉得在咱们鱼嘴村也是可以看守门户的。”麦穗替他理了理衣衫,认真道,“不一定非得去禹州城的总兵府。” “你说得没错,但官府之间的信件什么的,却不会送到鱼嘴村来。”萧景田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现在海上已经操练完毕,卫所也组建了,等赵将军从齐州回来,我就算完成任务了,那时候,我就回来天天陪着你。” “你说得可是真的?”麦穗仰脸看着他,她总觉得她抓不住这个男人,仿佛觉得他一走,就会要离开她一样。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萧景田一把把她拥进怀里,安慰道,“我如果不忙,就回来看你。” “我听说溧阳郡主也在禹州城。”麦穗垂眸道,“若是她再纠缠于你,你怎么办?” “横竖你是我的妻,你担心这些干嘛?”萧景田有些哭笑不得,温言道,“你整日里忙着做鱼罐头,脑子也不歇着,成天乱想什么?” “我也不是乱想。”麦穗轻叹道,“难道你不觉得溧阳郡主有孕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再不可思议也是别人的事情,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萧景田一把抓起行李,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笑道,“你准备把我送到村口还是大门口。” “当然是村口了。”麦穗娇嗔道。 萧景田走的时候,去老宅跟他爹娘说了一声,孟氏和萧芸娘也跟着出来送了送,孟氏嘱咐道:“出门在外,千万操心些,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了娘,您放心便是。”萧景田淡淡道,“家里的事情您多照应着,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来瞎搅和。” “瞧你说什么话,咱们家里哪有什么不相干的人过来搅和!”孟氏知道萧景田说的是苏姨妈,讪讪道,“景田,你若是见了袁庭,就跟袁庭说个请,让他好好待三姑娘,横竖她是你表姐,那个袁庭竟然找了人看着你表姐,不让她出门,你姨妈都快急疯了。” “那是她自找的。”萧景田面无表情道,“这事我不会插手。” 孟氏还想说什么,却被萧芸娘悄然拽了一下:“娘,我三哥怎么会管这等小事。” 孟氏只得闭了嘴。 麦穗心里很是不悦,敢情苏三表姐成了最让人同情的那个了! 送走萧景田,三个女人各怀心思地往回走。 “媳妇,上次你三表姐是做得不对,但是咱们也不能得理不饶人不是?”孟氏悄声对麦穗说,“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算了吧!” “娘,难道您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在不依不饶吗?”麦穗顿觉不可思议,不悦道,“先是三表姐弄了迷香来陷害我,后来是苏姨妈过来闹,这有我什么事吗?” 越来越觉得跟婆婆没法处了。 怎么办? “娘不是在怪你,而是想让你劝劝景田,给三姑娘求个情罢了。”孟氏见麦穗满脸不高兴,忙笑着说道,“你也知道三姑娘为人妾室,也不容易,她自幼娇生惯养,哪里能受得了这种苦楚?” “娘,您说这话我是真的不爱听。”麦穗沉着脸道,“她被的苦楚,难道我就活该被人陷害吗?” 若不是萧大叔明察秋毫,她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像苏三姑娘这样阴险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娘不是这个意思,事情已经出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把她关一辈子吗?“孟氏也有些生气,怎么就跟这个媳妇说不通呢? 若是她是个通情达理的,适才就应该帮着她向萧景田说情的,可是她看上去却没有想帮着说情的意思。 “娘,您要弄明白,不是我要她的,而是袁庭她的,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您跟着掺和什么?”麦穗顿时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怎么绕来绕去,绕她头上了,真是晕死。 “娘,我三嫂说得对,三表姐的事情您就别跟着掺和了。”萧芸娘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话道,“就是因为袁庭了三表姐,人家牛五才算善罢甘休,没有计较她用迷香害他的事情,若是真的计较起来,三表姐说不定得坐牢呢,如今了,未尝不是好事。” 孟氏只是叹气,没再吱声。 待到了老宅门口,孟氏停下脚步对麦穗说道:“媳妇,我蒸了,过来一起吃吧!” “不了,我累了,回去歇会儿,一会儿牛五跟二丫该来了。”麦穗面无表情地答道,头也不停地回了自个家。 萧景田不在家。 家里空荡荡地,异常冷清。 黑风撒了欢地迎上来,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你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来!”麦穗看着黑风,心里酸酸的,见它不停地蹭着她的裙角,便拍拍它的头,进了灶房,给它做了满满一碗肉粥,黑风摆着尾巴,吃得格外香甜。 苏二丫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急声道:“三舅妈,你猜我刚才在村口看到谁了?” 二更。 第227章 鱼罐头作坊 “我哪能猜到?”麦穗抚摸着黑风黑亮的毛发,恹恹道,“别卖关子了,快说碰到谁了?” “我刚才碰到齐州的那个柳公子了,他让我告诉您一声,说他明天过来拉货,让咱们提前做好准备。”苏二丫笑道,“他说他这次得多要点,咱们准备多少他要多少呢!” “这么痛快?”麦穗眼前一亮,立刻心情愉悦道,“那咱们今天得抓紧时间多做点,等出了这批货,禹州城那边也该来下订单了呢!” 还是忙点好。 一忙起来就忘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了。 “谁说不是呢!”苏二丫笑了笑,走到木盆前,洗了洗手,开始收拾筐里的那些小黄花鱼,这几天都是早潮,鱼是一大早就送过来了,由于加了人手,需要的鲜鱼多,这些日子以来,姜木鱼的鱼也没往镇上送,而是一骨脑地往麦穗这里送。 麦穗也没别的要求,就要求一个新鲜和干净,让他们捕上鱼来以后用海水好好洗洗就行,姜木鱼和萧贵田自然是愿意的,他们省了功夫不说,还省了摊位费,一举两得。 不一会儿,牛五也赶了过来帮忙。 原本出了上次的事情,他是不打算过来了,却被萧景田的一番话说得动了心,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都相信他,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若是真的不来了,反而会被别人猜疑。 牛五想想也是。 他不想被陷害他的人看热闹,他要好好帮三嫂把这活做下去。 萧芸娘这些日子也在这里帮忙,也不嫌弃鱼腥味了,跟苏二丫配合得也很是默契,四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随着订单越来越多,麦穗便寻思着成立一条流水线,每个人负责一道工序,既省时又省力,效率会更高,想了想,她便对牛五和苏二丫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牛五和苏二丫当即表示同意。 萧芸娘虽然没听明白,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她觉得三嫂的想法肯定是对的。 麦穗见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好的商量呢? 怎么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地就通过了呢? “三嫂,你不用跟我们商量的,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牛五挠挠头笑道,“我这个人空有一身蛮力,动脑筋的活是做不了的,俺也不知道啥叫流水线,你让我俺做啥俺就做啥就是。” “那你以前还吹乎说你走遍大江南北,敢情都是唬人的。”萧芸娘娇嗔地看了牛五一眼,浅笑道,“真正让你拿主意的时候了,你却说只有一身蛮力。” 牛五嘿嘿直笑。 “三舅妈,你说流水线是不是说洗鱼的,光管洗鱼,煎鱼的光管煎鱼,装罐头的光管装罐头?”苏二丫心思聪慧,很快领悟了麦穗的意思,暗叹三舅妈果然聪慧,忙道,“只是咱们这几个人够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麦穗赞许地看了看苏二丫,解释道,“咱们这样把工序分开,每个人弄清自己要干的是什么,效率也就出来了,比如说,洗鱼是前面的工序,洗完鱼以后,就去后面的工序管装罐包装,煎鱼的工序比较慢,咱们可以设两个锅灶,让两个人一起煎,如此搭配下来,咱们的人手其实也是够的。” “三嫂三嫂,算我一道工序。”萧芸娘一听,也来了兴趣,忙凑上前说道,“我也不要你工钱,你管我吃住就行,我能养活自己就行。” 苏二丫和牛五只是笑。 “你若真的愿意跟我,我定不会亏待你的。”麦穗看了看牛五,又看了看自家小姑子,笑笑,“等你出嫁的时候,我给你多出一份嫁妆就是。” “哎呀三嫂又拿我寻开心。”萧芸娘腾地红了脸。 牛五见麦穗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苏二丫会意,笑而不语。 “那就这么定了。”麦穗笑道,“牛五负责洗鱼和包装,芸娘暂时先负责传火,二丫负责煎鱼,至于我,先给你们打零工,谁忙不过来就帮谁,怎么样?” “好,我们听三嫂的。”牛五和萧芸娘异口同声道。 “听三舅妈的。”苏二丫笑道。 “那咱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麦穗兴奋道,“等发出这批货,咱们就搬到后院去,我得好好设计一下咱们这个流水线的设施。” “对,我建议锅灶再垒得高一些,这样我就不用弯腰了。”苏二丫锤了锤腰身,笑道,“不瞒三舅妈,我这样一天下来,腰还疼呢!” “好,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提,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麦穗点点头,又对苏二丫说道,“你问问狗子晚上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这垒锅灶什么的,得让狗子帮咱们。” “行,我回去跟他说。”苏二丫痛快道。 到了晚上,小孟氏和苏二丫连同狗子一起来了。 麦穗很高兴,忙泡了茶招待他们一家人。 “如今,你这生意做得是越来越大了,我听二丫说,你要弄什么流水线?”小孟氏方方地盘腿坐在炕上,喝茶道,“啥是流水线?” “以后你就知道了。”麦穗懒得解释,便把事先画好的图纸递给狗子,笑道,“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若是没有,你抽时间帮我做。” 自家的后院很大。 麦穗打算把后院一分为二,辟出点地方来,用来做生产鱼罐头的作坊。 这样,就不用经常弄得满屋子都是鱼腥味了。 前些日子,萧大叔还说要再给她盖一个院子,让她专门去捣鼓她的鱼罐头呢! 他说住的地方就是住的地方,自然得干净清爽些。 她想趁萧大叔回来之前,把这件事情办了,还他一个清爽干净。 “行,能做,三舅妈放心。”狗子憨笑道,“等后天我做完了东家的活,就过来给三舅妈做。”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麦穗浅笑道。 “老三媳妇,你这流水线建起来,需要不需要人手啊?”小孟氏笑着说道,“狗子媳妇和梭子媳妇托我跟你说一声,若是要人的话,别忘了她们。” “还别说,我这里刚好缺两个打杂的。”麦穗想了想,说道,“等流水线建起来以后,她们若是愿意过来就过来好了,其他人要是再问起,你就说我这里不要人了。” “行,说了半天也没我啥事,你缺打杂的,怎么没想到我?”小孟氏开玩笑道,“是担心我们婆媳俩把你的钱都赚了吗?” “还别说,我真是这样想的。”麦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一本正经地说道,“横竖都是你们婆媳亲,若是有什么矛盾,我岂不是最难堪的那个?” 炕上的人一阵哄笑。 苏二丫也捂嘴偷笑。 在婆婆和自家男人面前,她不太好意思打趣麦穗。 第二天,柳澄如约上门取货。 让麦穗想不到的是,跟柳澄一起来的那个人,竟然还有吴三郎。三更。 第228章 竹马来了 “吴大人。”麦穗落落大方地上前打着招呼。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吴三郎展颜笑道,“你喊我三郎就行。” “那怎么行,吴大人如今身居高位,我一介民妇,岂敢直呼尊名。”麦穗客套道。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吴三郎竟然胖了许多,原先清瘦俊朗的脸上变得很是圆润,就差没有挺起将军肚了。 说好的那个风度翩翩的潇洒郎君呢? “小娘子当真客气,咱们吴大人一听做鱼罐头的人是你,立刻抛下手头的公务,就跟着来了啊!”柳澄当然知道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笑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便是如此了。” 麦穗笑笑把两人请进了东厢房的小客厅里,上了茶。 苏二丫跟萧芸娘牛五正在把东厢房套间的鱼罐头搬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大门口处,等着装车。 三人干起活来,忙而不乱,让吴三郎心生佩服。 眼前的这个女子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 他看了看这处气派的院子,心里暗暗赞许,看来她那个土匪男人还是有些能耐的,别的不说,能盖起这么好的院子的男人绝对不是游手好闲之辈。 而且这男人的眼光还相当不俗,是个见过世面的。 无论是房子的格局还是里面的摆设,都给人很是大气的感觉,绝非寻常人所能想出来的。 “小娘子,我们这次来,给你引荐了一个大客户,若是成了,你可得给我再让两成的利才行哪!”柳澄自然不知道吴三郎心里的兜兜转转,喝了一口茶,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吴大人,你说是不是?” “的确应该让利。”吴三郎收回思绪,温言道,“这次真的是个大商家,他的船队来往于周边各国,专门贩卖各国特产,所需的量也是很大的,只是他眼光太挑剔,能不能看上眼,我就不好说了。” 妈呀,国际贸易? 麦穗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是哪里的客商?” 顿时觉得胖乎乎的青梅竹马好可爱啊! “你听说成记船队吗?”吴三郎反问道。 “没听说过。”麦穗摇摇头,不解道,“成记船队在当地很有名吗? “成记船队行事向来低调,并不怎么有名气,但实际上成记船队却是个做生意的大商家而已。”吴三郎笑道,“他们对装船的货要求比较严,上船的货物,得经他们老板亲自过目才行。” “可以理解,毕竟他的货都是去别的国家兜售的,有诚信才能有生意。”麦穗听吴三郎这么说,顿时对这个未曾谋面的成宗主多了几分好感,又问道,“那我怎么才能成为他的供货商呢?” 好期待有没有? 原来以为她的货能打入京城就算是成功了,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成记船队,还是周游列国的,若是真的能跟他打上交道,那她的鱼罐头岂不是要名扬海外了? “我们来正是想跟你说这事的。”吴三郎笑笑,向前侧了侧身子,和颜悦色道,“后天成记船队在禹州城的醉仙楼举办品茶会,专门卖他们从大楚运过来的茶叶,顺便收点当地的特产,你若是敢兴趣,不妨去试试,若是真的成了,那可真是一笔大生意。” “好,那到时候我就去试试。”麦穗听了异常兴奋,听起来成记船队的这个品茶会跟前世的招商洽谈会很是相似,她哪里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同时,她对柳澄的印象也好了几分,若是柳澄拿了她的鱼罐头卖给成记船队赚差价,她也是不知道,如今,人家竟然亲自登门如实相告,的确仗义。 “好,到时候你跟柳公子一起去就行。”吴三郎笑道,“若是我能腾出空来,我也跟你们去看看。” “柳公子也是去卖特产吗?”麦穗诧异道。 “我是去买茶叶!”柳澄拿出扇子,晃了几下,又啪地一声收起来,展颜道,“在下很想尝尝楚国茶叶是个什么味道。” “嗯,他比较喜欢吃。”吴三郎接话道。 麦穗只是笑。 到了晌午,两人竟然还没有走的意思。 麦穗只得起身道:“你们聊,我去给你们炒两个小菜。” “这怎么好意思?”柳澄展开扇子摇了几下,却依然没有走的意思,他虽然自小娇生惯养,却比较喜欢吃百家饭。 有道是,行万里路,吃千家饭。 反正他也不喜欢读书。 吴三郎抿了口茶,方方地对麦穗说道:“你也不用忙活别的,给我们做一锅南瓜野菜粥就行,我想柳公子也会很喜欢的。” “喜欢,当然喜欢。”柳澄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个人,只要是我没有吃过的菜,我都喜欢。” “那好,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麦穗喊了萧芸娘,去了灶房做饭。 牛五还在跟柳澄的管家车夫一起往车上搬货,忙出了一头汗,貌似在萧芸娘面前,他干活格外卖力。 “三嫂,那两个人要留下来吃饭哪!”萧芸娘很是惊讶,她三哥不在家,三嫂还敢留男人吃饭? 还有,跟柳澄一起来的那个人不是吴三郎吗? 难道三嫂不用避嫌? “嗯,都这个时辰了,哪能不留人家吃顿饭。”麦穗虽然觉得也有些别扭,但又不好撵人家走不是? 再说,南瓜野菜粥本身做起来也不麻烦的。 先用菜籽油葱花爆锅,然后放水,加入老酱和盐调味,再放南瓜和捣碎的花生,最后再放些时令的野菜就行。 说起来,这南瓜野菜粥是穷人家的吃食。 这些日子,吴三郎肯定是在外面大鱼大肉吃腻了,才想忆苦思甜一下罢了。 南瓜什么的,家里倒是有。 萧家别的没有,南瓜一年四季都不缺。 往往旧的没吃完,新的又该摘了。 麦穗把南瓜削了皮,放进锅里,让萧芸娘烧着火,自己又去了后院菜园子那边,她先前在树底下发现了一层碧绿碧绿的荠菜来着,当时看着小,没舍得挖,现在长得绿油油地,很是喜人,麦穗挖了一大把荠菜,洗干净,用开水焯了,放进锅里,才让萧芸娘停了火,待锅里的菜粥翻了个滚,起了白浪,南瓜野菜粥大功告成。 嫩黄色的南瓜,碧绿的荠菜,上下漂浮在乳白色的汤汁里,可谓色香味俱全。 麦穗让牛五过去陪着柳澄和吴三郎吃饭,她跟萧芸娘舀了些,去了老宅那边吃。 柳澄跟吴三郎每人喝了满满三大碗,连声叫好,许久没有吃这么痛快的饭了。 牛五看得目瞪口呆。 话说这南瓜野菜粥他一点也不爱喝,这两个人是早上没吃饭吧? 孟氏听说吴三郎在隔壁新宅里吃饭,很是吃惊,忙问道:“媳妇,你怎么还留了他在家吃饭?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先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四更,端午节加更。 第229章 闲话 “娘,他是跟着柳公子来取货的,又不是我叫他来的,到了饭点吃个饭而已,谁会说闲话?”麦穗不以为然道,“您可别多想啊,我跟他可没啥事,再说过几天我和牛五芸娘二丫还要去趟禹州城参加个品茶会,也是要跟他一起去的。” “什么?你跟他一起去?”孟氏皱眉道,“这怎么能行?” “娘,我三嫂都说了,一起去的还有我们,怎么就不行了?”萧芸娘在新宅那边干了几天活,也被那边忙碌的气氛所感染,心情也很是不错,听孟氏不让他们去,不耐烦道,“再说,我们跟我三嫂是去谈生意的,又不是您想得那样。” “女人还谈什么生意哪!”孟氏不可思议道,“我看你们闲着没事在家里晒点小鱼小虾的,赶个集卖卖或者送牧场就行,经常往禹州城跑,算怎么回事哪?” “娘,这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的。”麦穗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下炕回了家,就知道,她跟婆婆说不通。 新宅那边,柳澄和吴三郎已经吃饱喝足,牛五收拾了底朝天的盆子,给两人泡了茶,见麦穗回来,闲聊了几句,两人才起身告辞,临上马车的时候,柳澄还打着饱嗝道:“日后想吃南瓜野菜粥了,我们就过来,希望你夫君不要嫌我们就行。” “怎么会?我夫君最喜欢结交朋友,他见了两位,肯定会很高兴的。”提起萧景田,麦穗心里一暖,笑道,“他也特别喜欢吃我做的南瓜野菜粥呢!” 吴三郎见她脸上满满的笑意,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如今的她,终究是别人的妻子,而他,不过是昔日的一个故人罢了。 直到马车上了官道,柳澄才推了推吴三郎,打趣道:“吴大人,见了青梅一面,丢魂了?” “说哪里话,我是在想衙门的事情。”吴三郎轻咳一,掩饰道,“我没你想得那么闲,出来一趟,还不知道多少事情在等着我呢,后天去禹州城,你替我多帮帮她。” “怎么?心里还想着她?”柳澄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已经成亲了。”吴三郎黯然道,“说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嗯,啊?”柳澄收起扇子,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皱眉道,“我看她现在过得不错,你就不要多想了,若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对她对你,都不好,这些道理,无需我多言,你比我懂。” “你说得没错,的确如此。”吴三郎点点头,叹道,“但我待她,终究是做不到不闻不问的。” “可以过问,但凡事得有个度。”柳澄摇着扇子道,“看不出吴大人竟然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在下佩服。” 两人一路无言。 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在府衙门口,翘首以待,瞥见马车朝这边缓缓而来,眼前一亮,忙理了理衣衫,上前相迎,见了马车上下来的人,笑盈盈地上前见礼:“吴大人,,你们可回来了!” “如玉,你怎么来了?”柳澄摇着扇子道,“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哪有,我就是约莫你快回来了,过来看看你。”柳如玉一双美目在吴三郎身上落了落,娇嗔地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和风细雨道,“非得是铺子里的事情才可以吗?” 柳澄摇摇头,率先进了衙门。 “柳小姐。”吴三郎这才作揖还礼。 “大人,使不得!”柳如玉忙侧身躲开,脸红道,“今天是父亲的寿辰,请吴大人赏脸去府上吃酒,小女待父亲谢过大人了!” 柳家田地铺子无数,家境很是殷实。 因柳家大伯父对吴三郎有提携之恩,吴三郎到了齐州以后,对柳澄一家自然是照顾有加,加上吴三郎跟柳澄不仅年纪相仿,而且性情相投,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柳如玉更是对吴三郎芳心暗许。 柳家上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们是很乐意女儿嫁给吴大人的。 “一定一定。”吴三郎连连点头应道。 夜里,麦穗在灯下喜滋滋地数着包袱里的银票,心里乐开了花,现在她手里有上百两银子,家里的日子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能做上几笔天下盟的生意,那她就真的发大财了。 越想越激动。 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想萧大叔啊! 若是他在,该多好!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要是有个手机该多好,这样还能给他打个电话,聊个天啥的,哎呀,古代真是不方便哪 一想到后天要去禹州城参加品茶会,她心里又开始兴奋起来,这次去,她一定要去看看萧大叔,看看他在总兵府过得习惯不习惯。 想到他最爱吃她烙的饼,麦穗又一骨碌爬起来,点了灯,去灶房和面,后天一大早就得走,她得提前准备点吃的带上。 “三嫂,你干嘛呢!”萧芸娘睡了一觉,发现灶房的灯亮着,吃了一惊,忙过来问道,“大半夜的怎么还和面,你是饿了吗?” “不是,后天不是要去禹州城吗?我打算做点吃的带给你三哥。”麦穗笑道,“你睡你的,我和点面也睡了。” “明天再和面也不迟嘛!”萧芸娘打着哈欠回了屋。 麦穗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和面。 小姑子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她大半夜的起来和面,是真的睡不着啊! 这时,院子里传来三声布谷布谷的叫声。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缥缈,像是从天边传过来的一样,总之,不像是布谷鸟的叫声。 麦穗心里一阵不安。 该不会是进来小偷吧? 黑风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警惕地从窝里走出来,像模像样地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喉咙里嗷呜了一声,见没什么异样,才跑回了屋。 麦穗这才松了口气。 家里有条狗还真是不错。 前一天刚发了货,手里没什么订单,麦穗这边也不忙,她亲自做了几瓶准备带到品茶会的鱼罐头后,其他时间都在烙饼,狗子拿着图纸在后院帮忙做灶台,苏二丫给他打着下手,小两口有说有笑地,活干得很默契。 麦穗很是羡慕。 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候哪 萧宗海听孟氏说麦穗要去禹州城谈生意,半晌没吱声,抬脚就去了镇上。 于掌柜得知缘由,笑道:“萧大叔,好事啊,您干吗要拦着她?有这么个能干的媳妇,您应该高兴才是哪!” 一更,亲们,果果的书评区好冷清,留个言呗 第230章 品茶会(一) “女人家出去抛头露面,不好吧!”萧宗海蹲在地上,拿了树枝画圈圈,叹道:“我老了,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并不指望媳妇出去赚钱养家,传出去,让别人笑话,你跟景田是拜把子的交情,跟老三媳妇也熟,你去劝劝老三媳妇,别让她出去到处跑了。” “大叔,你们怎么不自己劝?”于掌柜笑道,“再说,你那媳妇未必听我的啊!” “我家婶子是啥人,你比我清楚,她劝不住,我毕竟是当公爹的,不好跟媳妇说这些。”萧宗海叹道,“之前她去过一次禹州城,我是觉得她是送货,也没怎么拦她,但这次又去,还是去参加什么品茶会,肯定有好多男人啥的,你说,她一个女人家,万一有个啥好歹,我怎么跟景田交代?” “大叔,您别急,我先去问问景田媳妇,她到底是咋想的,然后再把您的意思告诉她,怎么样?”于掌柜皱眉道,“其实景田就在禹州城,景田媳妇不会有啥事的。” 他觉得萧宗海是多虑了。 萧景田那个媳妇,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但碍于情面,他还是跟着萧宗海去了一趟鱼嘴村。 麦穗把烙完饼,又开始做辣白菜,萝卜咸菜,这些东西不容易坏,而且萧景田在外面不易买到,她想多给他带点,见于掌柜信步走了进来,忙招呼道:“于掌柜来了,屋里坐。” “怎么做这么多饼?”于掌柜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是要去禹州城找景田吧?你们两口子感情还真是好,他前脚刚走,你就跟过去看,我家九姑跟你正好相反,我就是走一年,她都不会过问一声的。” “让你见笑了,我也不全是为了去看景田。”麦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去参加个品茶会,听说到时候会来很多商家,顺便推销一下我的鱼罐头而已,等品茶会一结束,我就去看景田。” “品茶会?”于掌柜来了兴趣,自顾自地地扯了坐下,问道,“谁操办的?” “听说是成记船队!”麦穗把切好的萝卜条放进泥盆里,撒上盐腌上,又取了辣椒,洗干净后,也放了进去,萧大叔最爱吃这样的脆萝卜。 “成记船队?”于掌柜摇摇头,“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就是周游列国那个成记船队!”麦穗笑笑,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听说这个船队上货比较苛刻,但若是他们看好了我的货,一下就是大订单,所以我想试试。” “你可真是能干。”于掌柜环视了一眼这个新宅子,笑道,“我要是你,住着这么好的房子,闲着没事在家里晒点小鱼小虾的意思意思就行,还折腾什么?” 那个,其实他也很想去参加那个品茶会的。 对,就这么决定了,他也要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银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够的,想要让自己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得努力赚钱。”麦穗听于掌柜这么说,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反问道,“难道于掌柜不是这么想的吗?肯定是的,要不然,于掌柜还辛辛苦苦地开饭馆干嘛?” “我,那个,我那个是祖上传下来的。”于掌柜顿时觉得他竟是无言以对。 “我也想给我的后辈留一分可以传下去的基业呢!”麦穗眉眼弯弯道,“所以啊,不努力不行的。” “也是,也是。”于掌柜讪讪笑道,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品茶会是在哪里开?我明天刚好去禹州城,顺便过去看看。” “醉仙楼。”麦穗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于掌柜,“听说成记船队在那里卖楚国的茶叶,好多商家都会过去抢购呢!” “楚国的茶叶?”于掌柜眼前一亮,如数珍宝道,“若真的楚国茶叶,那我倒是真的去多买一些了,你不知道,楚国的茶叶以老君眉闻名于世,还有大红袍,宋叶青,都是楚国很有名的茶叶。” “是嘛,那我可得多买一些。”麦穗笑笑,又问道,“对了,我听说铜州离楚国比较近,而你跟景田又在楚国呆过,那你知道景田爱喝什么茶吗?到时候我多买些就是。” “这你还真的问对人了。”于掌柜心里暗叹这夫妻俩的感情真是好,便如数相告道,“景田最爱喝老君眉,那茶汤色翠绿,甘甜爽口,实属名茶,只是价钱比较昂贵,一百两银子一斤,非寻常百姓能喝得起的。” “那的确挺贵的。”麦穗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萧大叔的口味不是一般的刁啊,竟然爱喝一百两银子一斤的老君眉…… 咳咳,当她没问好了。 提起茶,于掌柜顿时来了精神,海阔天空地给麦穗讲解了一下楚国的各大名茶,产地以及来历,全然忘了他的来意,走的时候,拿了几瓶麦穗送的鱼罐头,脚步轻松地告辞离去。 第二天,柳澄如约来到鱼嘴村接麦穗他们,直奔禹州城。 跟柳澄一起来的,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柳澄介绍说,这是他的胞妹柳如玉。 挺好听的名字。 杨柳依依,美人如玉。 上车的时候,麦穗不禁多看了一眼柳如玉。 身材纤纤,清秀可人。 果然是人如其名。 苏二丫第一次去禹州城,满眼兴奋,拉着萧芸娘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又是一个刘姥姥进大观园。 柳如玉不动声色地看着苏二丫和萧芸娘,眸底满是嘲讽的笑意,若不是她兄长非要让她跟她们坐一辆马车,她才不屑跟她们坐在一起呢 好丢人! 麦穗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心里感叹,这姑娘跟她兄长还真是不一样哪! 醉仙楼门口,停满了马车。 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车夫停好马车,拿了放在马车下面。 苏二丫和萧芸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先后蹭蹭跳了下去,麦穗虽然知道的用处,却也没有踩,也跟着跳了下去,最后下车的是柳如玉,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踩着凳子,盈盈下了马车。 柳澄递了帖子,立刻有管家模样的人,客客气气地领着一行人进了醉仙楼的后花园,后花园布置得很是雅致有序,摆了好多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茶壶茶具,还有各色点心,准备得很是周全。 还分了男女两处。 女眷们品茶的地方用屏风遮了一圈。 麦穗心里感叹,女人做点事情真是不易哪,早知道她扮成男装就好了。 主场她进不去,只好把手里的鱼罐头给了牛五,让他跟着柳澄去男人那边喝茶,牛五深感责任重大,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衣衫,昂首挺胸地跟着柳澄走了。 二更。 第231章 品茶会(二) 品茶会来的人很多。 除了慕名而来买茶的,还有好多是想拿到成记船队订单的商家,其中就包括鱼嘴镇的徐四和龙霸天,徐四虽然之前跟成记船队有些来往,但成记船队对谁都是冷冷淡淡,客客气气,对于拿到大的订单,他还是没有把握的。 牛五按照柳澄的指点,把带来的鱼罐头放到了摆在凉亭下的大理石石桌上,石桌上摆满了商家带过来的样品,依次等着成记船队老板前来品鉴。 在座的每个人虽然都在谈笑风生地喝茶聊天,眼睛却都时不时地瞄着凉亭那边,成记船队是新冒出来的商家,对于他们的老板,更是比神龙出没还要神秘,别说头了,连尾也见不着,听说成老板是不轻易见人的,这些事情一直由他的管家成福代劳。 成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样子很是和善,走到哪里都带着两个身强体健的保镖,此刻他正端着茶杯,四下里走动着跟人谈笑风生地说笑着,他似乎很是健谈和推销,堆在墙角大堆的茶叶,转眼被人抢购了大半。 卖得最快的是大红袍。 这茶虽然价格也不菲,但据说有提神醒脑,祛痰治喘,止咳解暑之功效而闻名于世。 老君眉固然有名,但无奈价格太贵,反而被孤零零地堆在一边,几乎无人问津。 想到于掌柜说萧景田喜欢喝老君眉,麦穗决定待会过去包上二两给萧景田送过去,横竖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花了就花了吧,反正是给萧大叔喝的,不算是浪费。 谢记熟食店的谢氏也来了,见了麦穗,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挨着她坐下来,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妹子,你家的鱼罐头我暂时不打算成批进了,你若是来禹州,就给我捎个十瓶八瓶的,这不,天热了,我担心坏了,你放心,等过了这个热天,到了下半年,我一准去你家拉货,上次那些早就卖完了,有好多人还特意去店里打听鱼罐头呢!” “表姑,我那鱼罐头是经过特殊蒸熏而成的,绝对坏不了的。”麦穗信誓旦旦道,“你信我,放个半年是没问题的。” “真的能放半年?”谢氏惊讶道,“你那可是做熟了的哪!” “表姑若是不信,可以试验一下,带几瓶鱼罐头回去,放上他半年,看能不能坏不就行了。”麦穗笑道,“您隔上一个月打开一瓶,看看半年后,到底能不能坏?” 对于谢氏的质疑,麦穗觉得很正常。 因为她之前并没有透露给谢氏,她保存鱼罐头的秘密和方法,难怪人家怀疑。 “行,那我真得试一试。”谢氏低头抿了一口茶,笑道,“还别说,成记船队的茶叶还真的不错,我也过去买点带回家喝,你去不去?” “去,我也想买点尝尝这楚国的茶。”麦穗也很喜欢喝茶,只是她对茶叶没有多大的研究,也谈不上喜欢喝哪种茶,在她眼里,只要是绿茶,她都喜欢喝。 苏二丫跟芸娘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点心,小声说着话,这样的场合她们平生第一次来,顿时觉得此生圆满了。 麦穗跟萧芸娘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谢氏绕出屏风,走到茶摊那边买茶。 谢氏包了一斤大红袍。 麦穗包了二两老君眉。 虽然都是花了二十两的银子,谢氏却暗叹这个小娘子的大手笔,她就说,民间自有高手在,不要瞧不上任何看起来不如自己的人就对了。 两人买完茶,又回了原来的位子,继续喝茶聊天。 在座的女眷大都是跟着男人们一起来订货的,认识的,便三三两两地坐在一处说话,不认识的,便自顾自地坐在位置喝茶,偶尔起身四下里走动一下,气氛是异常安静。 谢氏则拉着麦穗,聊得热火朝天:“哎呀,你说我跟这么投缘,却是终日不得相见,而跟有些看不惯的人,却动不动就碰面,当真是烦恼,你记得上次你来禹州城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晕倒在医馆门口那个姑娘吗?” “记得,她怎么了?”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问过萧景田,萧景田也承认说那个姑娘是溧阳郡主,再问一下,萧景田却是不肯说了。 “哼,这世上真是好人难做,我上次那么帮她,却想不到她竟然会是如此恩将仇报之人。”谢氏愤愤道,“前几天,我在我家巷子里正好碰到过她,见她从我家隔壁出来,便上前跟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刚刚搬过来的邻居,她却冷冷淡淡地说我认错人了,死活不承认那天在医馆的事情,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是说她搬到了你家隔壁?”麦穗有些惊讶,难不成溧阳郡主是在禹州城置办了宅子,是要长住? 萧景田上次不是说,她回京城以后,就不再回来了吗? “对呀,要不是我之前见过她一面,我还真的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富家娘子,她家门禁很是森严,寻常人根本进不得,也不跟别人交往,那个小娘子除了偶尔出来散散步,平日里是闭门不出,倒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经常进进出出地买菜啥的。”谢氏压低声音道,“还有她那个男人也不经常回来,她搬过来那么多天,我只见过前天那个男人去过一次,还只瞧着个侧面,我寻思着,那个小娘子肯定是被大户人家的男人的外室,你说呢?” 麦穗笑笑,心里却是一沉。 不用猜,那个男人肯定是萧景田,他到禹州城以后,去看过溧阳郡主。 溧阳郡主身份尊贵,又生性果敢英勇,非一般女子可比,能让她怀孕并且还心甘情愿地隐居养胎的男人也绝非是普通人,除了是溧阳郡主倾心爱慕的男人,麦穗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难道她是怀了萧景田的孩子? 麦穗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如果不是,那萧景田当初为什么风风火火地去看她,又为什么来禹州城坐镇总兵府? 谢氏还说了些什么,麦穗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脑海里不断涌现出溧阳郡主跟萧景田的种种交集,上次海战,萧景田一直陪在她身边,听说吃住都在船上,后来溧阳郡主病了,萧景田冒着风雪前去禹州城看她,还在那里一住就是好几天,过年那天,溧阳郡主还曾带着她的小丫鬟过来探望萧景田,萧景田当时虽然态度冷淡,但她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并非是像萧景田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后来,她到禹州城送货,偶遇溧阳郡主晕倒在医馆门口,那车夫却把萧景田喊了过来,接着萧景田到了禹州城,却又听谢氏说,萧景田出现在溧阳郡主的新宅那边。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三更。 第232章 有惊无险 牛五坐在柳澄身边,有些坐立不安。 他之前也在外面闯荡过,自认为是见过皇上的,并不畏惧这样的场面,但他毕竟不是这个圈子的人,见柳澄谈笑风生地跟别人说话聊天,却插不上一句话,只能一声不吭地埋头喝茶。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柳澄身边的一个小厮,并没有人太多关注他。 凉亭那边的长桌上围了一圈人,开始品鉴着桌子上送过来的海货,不时讨论一番,所有的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没法子,听说成记船队只在禹州城收三船货,也就是说入围的商家最多三家。 也不知道谁会那么幸运,能入得了成记船队的眼。 徐四跟龙霸天是禹州城有名的生意人。 徐家的干海货和龙霸天家的鲜鱼在当地很有名气。 众人猜测,他们两家的货肯定能上了成记船队的船。 徐家的管家却不是那么自信,成记船队不买任何人的私账,一切都按照他们的喜好来,他们家的干货未必能被选上。 龙霸天虽然是做鲜鱼生意的,但这次却带了腌制的鱼过来,腌制的鱼跟腊肉一样,晒干后,能保存好长时间,龙家的管家却是自信满满,他的报价极低,几乎没什么利润,他觉得自家肯定能脱颖而出的。 众人正各怀心思地窃窃私语,猜测到底会花落谁家的时候,后花园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队衙役冲了进来,把众人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大喊道:“都给我呆在原地不许动,我们是前来缉拿朝廷逃犯的,如有阻挠者,就地格杀。” 啊! 众人都被吓傻了! 朝廷逃犯怎么会到这里来? 屏风后女眷们也吓得够呛,有的哆哆嗦嗦地坐在那里,大气不敢出,有的还吓得掉了眼泪。 “三嫂!” “三舅妈!” 萧芸娘和苏二丫正聊得欢,听见外面那人一声厉喝,脸色苍白地坐到了麦穗身边,两人不约而同地抱住了她,麦穗心里正想着萧景田跟溧阳郡主的事情,听说要缉拿朝廷逃犯,也被吓了一跳,忙低声安慰道:“别怕别怕。” 谢氏却不怎么害怕,竟然起身站在屏风边上往外探头看。 “回去,坐好!”为首那人突然伸手指了她一下。 “哼!”谢氏脸一沉,扭着腰肢坐了下来。 立刻有衙役拿了画像进来,对着她们,一个个细细对照了一番,见她们的确是些女人,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大声禀报道:“回禀大人,里面没有!”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麦穗拍拍两人的肩头,低声道,“他们只是在找逃犯。” 外面的男人们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不但每个人都叫过来细细比对画像,检查有没有易容什么的,而且还被要求一个一个地记下名字和担保人,家住哪里,待一圈检查下来,竟然花费了大半个时辰。 待为首那人细细看了花名册,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里面,便双手抱拳道:“各位,秦某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望各位海涵。” 说完,大手一扬,领着人哗啦啦地走了。 在座的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妈呀,太吓人了。 若是真的发现有逃犯在内,那他们岂不是都受到牵连了? “哼,姓秦的当了个芝麻大的官,尾巴就开始摇起来了。”谢氏愤愤道,“当初他娶亲的时候,我还去喝过他的喜酒呢!如今竟做起缉拿朝廷逃犯的差事来了。” 麦穗只是讪讪地笑。 见麦穗不说话,谢氏悄然推了推她,悄声道:“你还别说,画像上的那个人很像我隔壁邻居的那个男人,保不齐还真是!” “啊!”麦穗差点跳起来,忙脸色苍白道,“你当真看清楚了?” 萧景田是逃犯?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怎么听到的消息都是爆炸性的? 况且这些消息却都不能跟外人讲,只能憋在心里。 “我觉得是的,虽然不是十分像,但五六分像是有的。”谢氏不以为然地笑笑,“若是姓秦的那小子对我好点,我还真能给他提供点线索,如今他那个样子,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表姑,有句话说得好,只管自家门前雪,休管别家瓦上霜。”麦穗忙道,“朝廷逃犯可不是随便指认的,若是搞错了,还得被朝廷治罪,表姑三思。” 就算萧景田真的是朝廷逃犯,她也不想他被抓起来,他是她的萧大叔哪! “嗨,你放心,我就是说说罢了。”谢氏见麦穗着急忙慌的样子,笑道,“我是个生意人,哪里能管别人的事情?我才不管什么逃犯不逃犯的,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没那么傻。” “怎么说?”麦穗疑惑问道。 “你想啊,但凡朝廷逃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我若是举报了他,他肯定会怀恨在心,万一哪天他逃脱了,再找我算账怎么办?”谢氏一副历经沧桑难为水的模样,轻咳道,“今天的事情,咱们都烂在肚子里,好好做生意才是真的。” “表姑说得对。”麦穗不动声色地点头道是,心里却像是掉入无底深渊般的空洞,虽然她跟他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他待她也不错,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萧景田是有好多事情瞒着她呢? “三嫂,成了成了!成记船队选中了咱们的鱼罐头,说是要一万瓶。”牛五一阵风般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扬着一张订单,兴奋道:“管家说让你过去跟他签个文书,说是在凉亭那边等你。” “太好了太好了。”苏二丫和萧芸娘闻言,高兴地跳了起来。 “恭喜你了,要发大财了!”谢氏拍了拍麦穗的肩头,笑道,“你做了成记船队的订单,怕是以后不屑给我们送货了!” “哪里哪里,该送的还得送。”麦穗笑笑,心里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还在想着萧景田跟溧阳郡主的事情,便起身道,“表姑,你们先坐,我过去见见管家。” “哇,这个小娘子是哪里人啊,她拿的什么海货,竟然入了成记船队的眼,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人不可貌相,人家长得也挺好看的好吧?” “我是说她的年纪看起来那么小,不是说她长得如何如何!”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又上前围着苏二丫和萧芸娘问这问那的。 苏二丫和萧芸娘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早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不停地傻笑,说我们做的鱼罐头,熟的那种。 谢氏索性拽了她们两个走了出去,沿着后花园的小路,进了醉仙楼,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要了壶茶水,边喝边等着麦穗跟牛五。 四更,自觉加更一章,作者是不是很勤奋啊亲们。 第233章 成记船队的订单 徐家果然不负重望,拿到了成记船队的订单。 龙家却意外落选了。 成记船队的管家成福说,鱼罐头会卖得更好。 众人一片哗然。 纷纷打听做鱼罐头的那个小娘子是谁? 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 可惜打听了一圈,竟然没人知道。 处于好奇,散席后他们都没有走,而是等在那里看做鱼罐头的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见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衫的小娘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盈盈进了凉亭,众人才齐齐惊呼,原来是个女的! 于掌柜站在人群里,暗叹萧景田的媳妇真是了不起,做出的鱼罐头,竟然能入了成记船队的眼,不容易啊不容易! “小娘子,我是成记船队的管家,你喊我成管家就好,你这货我们老板看了,他很欣赏你的手艺。”成管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船队常年在海上漂泊,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想问小娘子,你这鱼罐头能放多长时间。” “谢谢老板和管家的赏识,能拿到你们的订单,民妇感到很是荣幸,鱼罐头的保质期最短能保半年左右。”麦穗从容道,“您放心,我这鱼罐头都是做了特别处理的,绝对坏不了。” “如果没有猜错,小娘子是用楚国特有的凤头草来保质的吧?”成管家取过一瓶鱼罐头,细细端详了一番,沉,“小娘子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好。” “是的。”麦穗顿感惊讶,他怎么知道啊? “小娘子放心,做生意的人,自然有做生意的人规矩,我们是不会给你泄露出去的,我只是向你求证一下罢了,毕竟我们环行各国,做的是诚信生意,对船上的货自然也要有所了解。”成管家不冷不热道“你放心,我们只要求保证质量,别的事情也不会细打听,只是我们船上的货是有要求的,像你这样散装的,肯定不行。” “有什么要求,成管家尽管提。”麦穗认真道,“我一定尽全力配合你们。” “其实也很简单,我们要求是十瓶一小包,十小包一大件,这样一万瓶就是一百大件。”成管家见麦穗听得认真,继续说道,“至于怎么包装是你的事情,我们的要求是只要方便装船就行,还有,你记住,包装越轻便越好,千万不要用木箱子之类的,若是你有了好的办法,就让人送过来我们瞧瞧,再就是,一个月后的今天,我派人去提货,你看如何?” “成管家放心,我一定准时交货,也一定会好好研究一下包装的。”麦穗一听对方一开口就订了一万瓶,不由地心花怒放,只是这个人一开口竟然不是价格,而是包装的问题,难道,他们对这个价格能接受吗? 正想着,就听见对方提到了价钱:“至于价格方面,不知道小娘子能让多少利给我们?” 麦穗心里咯噔一下,沉思片刻又道:“不瞒成管家,我的鱼罐头零卖是二十文一瓶,禹州城这边跟齐州府那边的价位是十八文一瓶,他们都是商铺,故而也没要求包装什么的,但你们数量多是优势,我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包装当我是送的,价格再让三文,每瓶按十五文算,您看如何?” 做一瓶罐头的成本大概在六文左右,再加上人工包装啥的,十五文这个价格已经可以了。 若是因为价格谈不拢,那她也没有办法的。 没道理她起早贪黑地忙了半天,利润赚不到一半。 当然,那个,若是他再跟她还一两文的价,只要不过分,她也是能答应的。 “好,痛快,就这么定了。”成管家拍板道,麦穗报的这个价格正合他的心意,他怎么说也是行走江湖的老人了,对于这种鱼罐头的成本,心里早就有了底。 虽然十五文不算是最低价,但做生意是互利双赢的事情,没道理不让别人赚钱的。 一边的账房先生很快做好了文书,双方签了字,成管家付了一成的定金银子,直到坐上了马车,麦穗才顿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真的拿到了成记船队的订单了? “三嫂,三嫂,咱们现在去找我三哥吗?”萧芸娘兴奋地问道,“他如果知道咱们拿了成记船队的订单,肯定也会高兴的。” “嗯,好,去总兵府看看吧!”麦穗笑着应道,她的确想早点见到他。 不巧的是,萧景田并不在总兵府。 “三嫂,我三哥刚刚离开一个时辰,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小六子在总兵府的门房任了看门的职位,萧景田觉得他还小,并不希望他上阵杀敌什么。 小伙子在总兵府待了数月,精神气十足,跟之前在村里的时候简直换了一个人。 “三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萧芸娘皱眉问道,她们可是好消息告诉他呢! “三哥走得很急,连我都没有告诉呢!”小六子挠挠头,看着麦穗说道,“三嫂,你们不如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兴许三哥很快就回来呢!”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住下就住下了,可是人家苏二丫毕竟新媳妇,不好让人家在外面过夜,麦穗把从家里带来的吃食交给小六子,嘱咐道,“小六子,若是你三哥空了,让他务必回一次家,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三嫂放心,我一定转达。”小六子连连点头。 路上,苏二丫好奇地问道:“三舅妈,那个叫小六子的是咱们村的人吗?他怎么还能去总兵府当差呢?” “还不是他求我三哥帮忙,我三哥把他弄进去的。”萧芸娘得意道,“他以前跟着我三哥捕鱼来着。” 苏二丫恍悟。 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姜木鱼和小孟氏焦急地在老宅走来走去地等着。 若是她们再不回来,小孟氏就让狗子沿路去接了。 于掌柜则悠闲地坐在炕上跟萧宗海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他喜欢八卦,而是他觉得麦穗这事,萧宗海应该支持才对。 “是因为我们家的缘故,龙家才没有拿到成记船队的订单吗?”萧宗海对麦穗拿到订单的事情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心里猛地一沉,他怎么觉得这事是他们家彻底得罪了龙霸天了呢? 一更。 第234章 萧宗海的担忧 “他们家拿不到订单是他们的事情,怎么能怪你们呢?”于掌柜见萧宗海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大叔,这生意场的事情就是这样,竞争是肯定有的,而且都是做海货生意,您不要考虑太多。” 萧宗海沉默不语。 不是他考虑得多,而是自家儿媳妇是真的惹祸了。 得罪了龙霸天,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孟氏并不知道萧宗海心里的想法,忙前忙后地伺候着女儿媳妇还有牛五吃饭,萧芸娘和牛五比麦穗还要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孟氏看了只是叹气,她觉得女儿跟牛五走得这么近,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但如今媳妇那边那么忙,这个时候不让女儿过去也不好。 “娘,我有件事情想找您帮忙。”麦穗吃着饭,心里还在想着包装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婆婆脸上的变化,浅笑道,“明天您去我那边量一下尺寸,帮我用网线设计个放泥罐的网兜,我这次出货要用。” “好,我明天过去看。”孟氏点头应道。 “你这批货是非接不可吗?”萧宗海突然抬头问道。 “爹,我已经跟成记船队签了文书了,当然是非做不可了。”麦穗一头雾水道,“爹怎么这么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这事我听于掌柜的都说了,说白了,你这买卖是从龙霸天那里抢过来的,我是担心你得罪了龙霸天,日后惹麻烦。”萧宗海叹了一声,说道,“咱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你明天再去一趟禹州城,把文书还给人家,让别人去做吧!” “爹,这怎么能行?”不等麦穗开口,萧芸娘惊呼道,“人家好不容易相中了咱们的货,咱们哪能随随便便地退掉。” “你闭嘴,哪里有你开口说话的份。”萧宗海训斥道。 萧芸娘哭着跑了。 “爹,我并不觉得是我抢了龙霸天的生意,就算是没有我,成记船队也未必能选龙家的货。”麦穗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从容道,“若是非要说得罪的话,那我得罪的不光是龙家,整个禹州城的商家都被我得罪了,想要做生意,就不要担心这些。”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人家成记船队的合同文书都签了,她哪能出尔反尔地退了! 若真的退了这笔生意,那她的声誉岂不是就完蛋了? 萧宗海脸一沉,气得再没吱声。 他决定去禹州城把萧景田叫回来,让他回来管管他这个媳妇。 “芸娘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孟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并没有注意萧宗海的烦恼,她觉得萧宗海不过是给儿媳妇提个建议罢了。 “什么打算?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萧宗海心里有事,没好气地说道,“以后这些事情,不要问我,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你看你这个人,我哪里惹你了?”孟氏委屈地问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这眼看半年过去了,芸娘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这可如何是好?” “以后不用跟我商量。”萧宗海心里一阵烦乱,索性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孟氏不敢再吱声。 萧宗海猜的没错。 龙霸天果然在家气得摔了茶碗。 管家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出,本来他们这次对拿下成记船队的货很有信心的,可是谁知半路杀出个萧家小娘子把机会给抢走了。 龙霸天叱咤商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吃这样的哑巴亏。 顿了顿,管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也不要太生气了,成记船队名声虽然响亮,到底是刚刚成立不久的船队,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多久,咱们还是继续往京城送就是了。” “糊涂!”龙霸天冷脸道,“现在海上正在打仗,咱们的货怎么能运出去?这一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咱们再不想别的出路,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那咱们该怎么办?”管家苦着脸问道,“这成记船队古怪得很,私下场合不见任何人,就算是我们有心跟他们套近乎,他们也是爱搭不理的哪!” “哼,萧家从我手里抢了生意,还想若无其事地发大财?门都没有!”龙霸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闹得他们家宅不宁,让那个小娘子做不成这笔生意,跟我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沉思片刻,两眼放光起来,“找几个人砸了他们家?让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看他们怎么做鱼罐头” “愚蠢!”龙霸天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做事能不能带点脑子?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也就你能想得出,我告诉你,整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白白受着,明白吗?” 管家只是讪讪地笑。 那个,其实他一点不明白! 夜里,麦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既兴奋又担忧。 兴奋得接到了这么大的单子,担忧的是萧景田。 等萧景田回来,她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他跟溧阳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是不是朝廷的逃犯…… 狗子很快按图纸帮麦穗做好了水池和锅灶,还用盖房子剩下的砖,垒了个专门放瓶瓶罐罐的台子。 从禹州城回来的第二天,麦穗就把鱼罐头作坊挪到了后院。 有苏二丫亲自监工,狗子把锅灶做得刚刚好,高矮大小,很是实用。 狗子媳妇和梭子媳妇不请自来。 说小孟氏一大早就喊得她们过来干活。 苏二丫和麦穗一人一个锅灶,就剩下烧火的差事了。 “我还以为你请我们过来当大厨呢!哪知却是来烧火的。”狗子媳妇笑道,“我在家烧了大半辈子的火,却从来没想到给人家烧火还能挣钱。” 众人一阵哄笑。 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做一万瓶罐头,每天得保证三百多瓶的量,麦穗索性就定了每天四百瓶的目标,她跟苏二丫两个锅灶,也就是每人每天要做两百瓶,任务是相当的艰巨。 “三舅妈,您放心,没问题的。”苏二丫拍着胸脯说道,“大不了早上起来早来会儿,后晌晚走一会儿,总会做完的。” 有活干总比没活干的好。 再说了,她也不是娇滴滴的性子,在娘家的时候,就干活干惯了,这点活对她来说,也不是多么难的。 “是啊三嫂,大家协力,总会做完的。”牛五和萧芸娘纷纷表示支持。 麦穗很是感动。 等出了这批货,一定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第二天,萧宗海没有下地干活,而是去新宅那边喊了牛五,让他用马车拉着他去趟禹州城。 他要去禹州城找儿子,让儿子回来管管这个媳妇! 二更。 第235章 公爹生气了 “四叔,我这边这么忙,您去禹州城干嘛?”因为麦穗分了工序,当天的任务又多,牛五忙得脚不沾地,如今,萧宗海又要让他去禹州城,他很是为难,不停地扭头看麦穗。 “我去禹州城自然是有事。”萧宗海黑着脸道,“你去过好几次,路熟,要不然,我还得找别人。” “爹,您去禹州城干嘛?”麦穗笑着问道,“您是去找景田吗?” “不错,我就是想去找景田。”萧宗海不看她沉着脸道,“老三媳妇,咱们虽然分了家,但我还是景田的爹,你也还是我的儿媳妇,我得去问问景田,这个家,我还说了算不?” “爹,您说什么呢?”麦穗心里一沉皱眉道,“这个家自然还是您当家做主,若是媳妇哪里做得不对,您尽管说就是。” “那好,把这批货退了,咱不出那个风头。”萧宗海一本正经道,“地里的活不用你管,挣钱的事情也不用你管,你安安稳稳地在家里操持家务,行不行?” 得罪了龙霸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萧景田再重蹈老大老二的覆辙 “爹,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不是为了出什么风头……”麦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一直以来,在她印象中,这个公爹勤快能干,人也老实憨厚,从来不多言多语,是个好人,好公公,可如今,她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来了大转弯,这么反对她做成记船队的生意。 “牛五,你去不去?若是不去,我找别人了!”萧宗海见麦穗这么说,脸一沉,扭头就走了出去。 “四叔,你等等我,我去,我去还不成嘛!”牛五同情地看了看麦穗,撒腿跑了出去,未来老丈人可不敢得罪啊! “爹,您别生气,您听我解释。”麦穗忙提着裙摆追了出去,好脾气地跟着萧宗海身后道,“您看我已经跟成记船队那边签了文书,生米已成熟饭,这个时候再退单真的不好,这样,等做完这单货,我再不做了行不行?” 萧宗海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大声对牛五喊道:“牛五,走,去禹州城!” “哎哎,就走了!”牛五忙拿了鞭子悻悻地上了马车,勒紧缰绳,缓缓朝村外驶去。 “你小子别给我玩心眼,快点走,要不然,我就去车行雇车去,别以为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我看不出。”萧宗海见牛五把马车赶得极慢,气愤道,“赶紧走,找到你三哥,咱们还得当天返回来,你这样磨时间,一点用也没有。” “那四叔您坐稳了哈!”牛五心一横,扬起鞭子在半空响了一记,马车突然向前疾驰而去,把萧宗海吓了一跳,忙紧紧地把住车壁,骂道,“你小子故意的,想摔死我啊你!” “哪里那里,您坐稳了哈!”牛五讪讪道。 马车很快消失在村口不见了踪迹。 “三舅妈,您不要难过了,就算我三表舅回来,说不定也会支持我们的。”苏二丫上前安慰道,“咱们是凭力气赚钱,又不是不务正业,坑蒙拐骗。” “爹真是老古板。”萧芸娘嘀咕道,“连我都不觉得咱们会得罪了龙霸天,他怎么觉得就得罪了人家了呢?” 狗子媳妇和梭子媳妇是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不声不响地烧着火。 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没事没事,咱们先做咱们的,等景田回来,我会好好跟他解释的。”麦穗叹了一声,勉强笑笑,“大家都干活吧,就算跟成记船队做不成生意,咱们还可以卖给别家。” 众人纷纷点头,各就各位地干活。 麦穗翻着手里的铲子,许是心情不太好,觉得今天的鱼味格外难闻,忍着不适,去屋里拿了布巾蒙上口鼻,继续煎鱼,牛五不在,她们的活自然又加重了许多,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做了三百瓶,见大家疲惫不堪的样子,麦穗便让大家都回去歇了。 这一天下来,好累啊! 麦穗饭也没吃,早早歇下了。 正睡着迷迷糊糊的时候,便被萧芸娘晃醒了,萧芸娘急切地说道:“三嫂三嫂,你快醒醒,爹和牛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娘很担心,便叫了二哥他们来,说让他们去找找爹他们。” “什么?他们还没有回来?”麦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爬起来说道,“他们是不是在总兵府住下了?” 以前她也干活,却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心累! “没有,小六子刚才来了,说他们压根就没去过总兵府,还有我三哥也回来了,跟二哥沿路寻爹跟牛五哥了。”萧芸娘说完,又急急地跑了出去。 麦穗只得穿好衣裳去了老宅那边。 好家伙,沈氏和乔氏都在,连萧菱儿跟萧石头也来了。 孟氏倚在炕头,不停地叹气。 小六子站在炕前没吱声,麦穗忙问道:“小六子,你怎么回来了?你确定我爹跟牛五没有去总兵府?” “三嫂,我今天跟我三哥一整天都呆在总兵府,哪里也没去。”小六子说道,“是真的没见四叔跟牛五哥,你昨天不是说要三哥回来一趟嘛,三哥处理完总兵府的事情,就往回赶,我们骑得是快马,从禹州城回来,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真的没见四叔跟牛五!” “他们一早就说去禹州城,怎么可能走了一整天?”孟氏眼圈红红道,“那个牛五也不是个不识路的,想必不会迷路,怕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了!” “娘,您就瞎想,他们是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情?”萧芸娘嗔怪道,“您别瞎寻思了!” 说不定是迷路了。 “他三婶,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多管闲事,咱们女人总是在家里做家务的,还是老实本分的好。”乔氏翻着白眼道,“你看看,你倒是赚钱舒坦了,家里可是跟着倒霉了。” 她听说麦穗接了成记船队的货,妒忌得要发疯,以前她在镇子上住的时候,听人说起过成记船队,知道那是个大商家,出手大方不说,要的货也多,但凡跟成记合伙的商家都发了财,心里自然很是郁闷,凭啥好事都落在了这个三妯娌的手上啊! 来不来就住上了大房子。 有了新船。 现在竟然还做上了成记船队的生意! 真是太气人了 三更,感谢若即若离亲的打赏,谢谢亲,么么! 第236章 夫纲不振 “二嫂,你的确是多管闲事了,现在就说爹跟牛五倒了霉,是不是言之过早了些?”麦穗冷声道,“再说了,我哪里不安分了?你们之前为了赚钱,不是也到镇上去住过吗?” 沈氏扶着腰肢,安安静静地坐在炕头上,一声不吭。 这些日子,萧福田接替萧景田去饭馆送货,是地吃了一惊,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往饭馆里送鱼,是那么赚钱。 他们得了个大便宜,不敢在老三媳妇卖乖。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沾了萧景田的光了。 “啧啧啧,他三婶,这里没有外人,咱们说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傻子吗?”乔氏翻着白眼道,“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跟成记船队做上这笔生意的?你敢说你没让别人帮忙吗吗?” “自然不是,是我的一个客商柳公子帮忙介绍的。”麦穗直言道,“就是他跟吴大人一起来的那天,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吗?” “哼,你说呢?”乔氏毫不示弱道,“明明是吴大人替你打点的,你却为什么说是柳公子,莫不是担心老三知道了,会怪罪你,而不敢说吧?我告诉你,瞒得了一时,你瞒不了一世,我们老三,可不会上你的当的!” “二嫂,就算是吴大人给我引荐的,那又怎么样?”麦穗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来没打算瞒过景田,倒是二嫂,还是不要胡说八道的好,成记船队的订单,我拿得问心无愧!” “当然问心无愧,你跟吴大人之间又不需要什么人情。”乔氏阴阳怪气道,“他替你引荐了一笔好买卖,想必也是理所当然的,你敢说,这件事情,你跟老三商量过吗?我想,老三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你接这个单子的。” “这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麦穗寸步不让,“二嫂只要管好自己家的事情就好,若是哪天再有人拿着账单上门,可是没人替你们还债了。”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孟氏心里正担心自家男人跟牛五的安危,实在是没有心情听两个媳妇在这里斗嘴,叹道,“老大他们去找人还没有结果,你爹和牛五还不知道怎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 媳妇就是媳妇! 压根就不会关心公公的死活! 麦穗脸一沉,抬腿就回了自己家。 “二嫂,三嫂本来就心里不好受,你怎么还那么说她?”萧芸娘不乐意道,“我敢保证,成记船队的那个订单,是三嫂凭自己本事得来的,而不是因为吴大人或者柳公子,不信你去问于掌柜的,成记船队验货可严格了,而且跟谁也没有私交,我们刚开始去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呢!” “哎呀小姑,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跟你三嫂感情好,凡事都向着她。”乔氏撇嘴道,“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多了解你三嫂,到头来,小心她把你卖了,你还帮着她数钱呢!” 哼,自己都嫁不出去了,还在这里嘚瑟! “就算是三嫂把我卖了,我也愿意跟着她!”萧芸娘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出了门,现在才知道大嫂二嫂才是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成记船队的订单真的不是像她们想的那样。 孟氏只是叹气。 在媳妇们面前,她帮谁都是错的。 女人们在家里等了一夜。 男人们也找了一夜,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萧宗海跟牛五连同马车,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踪迹。 快天亮的时候,兄弟仨才疲惫不堪地回了家。 “怎么样了?”孟氏两眼红红地迎上前问道,这一夜,等得她的心都快焦了。 “娘,您别担心,在家等消息就是。”萧景田面无表情地说着,转身回了新宅。 萧福田和萧贵田只是叹气。 他们只负责在鱼嘴镇上搜寻,并不知道萧景田去哪里找的人,也不知道他说的在家等消息是怎么回事。 反正老三说让他们等,那他们等着就是。 麦穗在老宅那边跟乔氏斗了几句嘴,便回了新宅这边等消息,不想,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却见萧景田睡在她身边,他似乎很累,她起身的时候,竟然没有吵醒他,看着她朝思暮想的人冷不丁出现在身边,麦穗很是兴奋,她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准备去灶房给他做早饭。 “二哥说的是不是真的?”萧景田睁开眼睛,声音很是疲惫。 “他们说了什么?”麦穗一头雾水地转身看着他,心里有些委屈,这么长时间不见,难道他见了她,就这么一句话吗? 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呢 “吴大人上门给你引荐了成记船队的生意?”萧景田面无表情道,“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这么巧?” 明明知道她跟那个吴三郎没什么,心里却依然不舒服。 总有种被偷袭了后院的感觉。 他心里很是不悦。 “你什么意思?”麦穗听他这么说,不悦道,”我不管你听别人说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成记船队的生意并非是吴大人引荐的。” “据我所知,你还给他做过南瓜野菜粥?”萧景田沉着脸,继续问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还喜欢招待陌生男人在家里吃饭,你这样做,你置我于何地?” 他一直以为他的小娘子胆小,柔弱,却不知道她跟别的男人打起交道来,竟然可以如此的从容不迫,如此的大方豁达! 竟然敢给别的男人做饭吃? 萧大叔顿时觉得自己夫纲不振怎么办? “吴大人是陪着柳澄上门取货的,并非是专程来看我的。”麦穗见他满脸肃容,忙如实道,“当时到了饭点,我便留了他们吃饭,再说,我是让牛五陪着他们在这边用的饭,我跟芸娘是去了老宅那边?不信你可以去问芸娘,问娘。” 给三个男人做饭? 萧景田更加生气,黑着脸说道:“以后除非我在家,否则不准留任何男人在家里吃饭!”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麦穗知道他是吃醋了,忍着笑,讨好般偎依他身上,娇嗔道,“我听你的,以后不会留别的男人在家里吃饭了,你告诉我,爹和牛五到底怎么样了?这件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如今他们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好难过的。” 一更。 第237章 一切有我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萧景田见她猫一样地蹭过来靠住他,心里的不爽顿时消了一大半,低头柔声问道,“我听说你接了成记船队一万瓶的订单,你能忙过来吗?” “能,别说是一万瓶了,就是再多,我也愿意。”麦穗埋首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幽幽道,“只是爹担心我得罪了龙霸天,执意不让我接成记的单子,我没有听,他就说去禹州城找你商量,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办啊景田,你说爹和牛五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若是萧景田再不支持她,她真的很难支撑下去。 “成记船队的生意,你既然想做,那就做吧!”萧景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头吻了吻她,温言道,“爹娘那边有我,等找到他们以后,我跟他说,还有龙霸天那边你也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他并不觉得他媳妇有什么错。 反而觉得是他爹娘行事太小心了而已。 他虽然已经退隐,无意功名利禄,但他也不想一辈子仰人鼻息地过日子。 一切有我! 麦穗闻言,心里一阵感动,有他这句话,她所有的委屈和辛苦都值了! 大门响了一下。 一个面生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萧,有消息了。” 萧景田快步出了屋。 年轻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萧景田点点头,淡淡道:“把你的人先撤回来,我亲自去一趟就是。” 年轻人神色一凛,匆匆出了门。 萧景田回屋拿了外套,边往外走边对麦穗说道:“爹和牛五现在在禹州城,他们是迷了路,误入了一家药庄,被药庄的人当坏人给扣下了,回头你跟娘说一下,让她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把他们接回来。” “景田,你身上有银子吗?”麦穗忙拽住他,转身回屋从柜子底拿了银票,硬是塞到他手里,低声道,“这些你拿上,虽然是一场误会,但咱们想接人,总得拿出点诚意来,你两手空空上门怎么行?” “你想多了丫头,这事用不着银子。”萧景田笑笑,拍拍她的肩头,大踏步地出了家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正坐在炕上吃早饭,饭桌上摆了好几盘大包子,稀饭,小咸菜。 沈氏和两个孩子每人碗里放着一个鸡蛋,吃得津津有味。 孟氏坐在炕头,没有动筷子,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娘,您放心,有我三哥在,没事的。”萧芸娘安慰道,见麦穗进来,忙招呼道,“三嫂快上炕一起吃饭。” “不了,你们吃,我待会儿回去吃。”麦穗看了看孟氏,说道,“娘,景田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他说爹跟牛五找到了,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爹跟牛五怎么了?”萧福田和萧贵田异口同声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麦穗淡淡道,“只是听说他们是在禹州城迷了路,误入了一个药庄里,现在景田已经去庄子接他们去了。” “知道下落就好。”孟氏拍拍胸脯,彻底松了口气道,“我就寻思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个牛五也是,去了禹州城那么多次,还能迷路,亏你爹还那么相信他。” “娘,禹州城那么大,迷路不是很正常的嘛!”萧芸娘不满道。 沈氏跟乔氏只是笑。 看小姑这么护着牛五,敢情两人是看对眼了吧! 乔氏心里兜兜转转了一番,又心情复杂地看了看麦穗,不用说,这个妯娌肯定是有意撮合两人,要不然,怎么会不避嫌地让两人成天在一起共事呢! 原来老三媳妇已经在当老宅那边的家了呢! “老三太莽撞了,这种事情应该多叫几个人去的。”萧贵田毕竟在龙霸天手下当过差,自以为见过些世面,危言耸听道,“娘,事情并非像您想得那样简单,若是他们肯放人,就直接让爹跟牛五他们回来了,还用着老三去接?” “啊,若真的如此,那可如何是好啊!”孟氏刚刚放松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忙道,”若是他们再为难老三怎么办?” “娘,您放心好了,老三是个有身手的,他们若是真的为难他,老三也不会吃亏的。”乔氏冷声道,“再说了,爹跟牛五遇到这样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因为老三媳妇接了成记船队的订单而惹下的祸事,那景田不出面谁出面?” “二嫂真是健忘,上次二哥在海上出了事,也是景田出面解决的吧?”麦穗反问道,“那照二嫂说的那样,以后谁家出了事,谁家自己处理,是这样的吧?” “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要冤枉好人。”乔氏心虚道,“这不就事论事嘛,你又何必翻旧账。”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萧贵田不耐烦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斗嘴。” 麦穗抬腿就走。 最讨厌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了。 真心觉得妯娌之间的确是很难相处的。 快天黑的时候,萧景田终于带着萧宗海和牛五回了家。 三人风尘仆仆,一脸倦容。 萧景田没进老宅,而是回了新房那边,来回奔波了一天,满面灰尘,他得回屋换件衣裳。 孟氏喜极而泣,顾不得晚辈们都在,拉着萧宗海的衣袖嘘寒问暖:“他爹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给你们委屈受?” 萧宗海没吱声,也没搭理孟氏,只是一言不发地进屋上了炕。 孟氏望着萧宗海绝然的背影,心里有些泛酸,他是在怪她劝不住媳妇吧! 萧福田和萧贵田也忙跟着进了屋,兄弟俩倚在炕边,热切地看着他们爹。 屋里的光线昏暗,兄弟俩看不请他们爹脸上的表情。 萧芸娘不敢上前问这问那,提着水壶给萧宗海倒了杯茶,萧宗海接过茶,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你们放心,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嘛!” “到底是个什么庄子?怎么还敢把你们扣下来?而且一关就是一晚上!”萧贵田扭头看着萧福田,义愤填膺道,“,咱们叫几个人,去砸了那个山庄再说!” 萧福田只是嘿嘿地笑。 人家那庄子既然敢把人扣押下来,说明人家财大气粗,他们不过区区渔民,能把人家怎么样? 还砸了人家庄子,若真的去了,还指不定谁砸谁呢二更。 第238章 知道她的心思 “二哥,此事全都怪我。”牛五挠挠头,清清嗓子开了口,说道,“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碰到以前在龙叔那边认识的一个小伙计三丑,他说他也要去禹州城,并且让我捎他一程,我便应了。” 说着,他看了看萧宗海,又道,“他知道我们是去总兵府,便说知道一条近路,能节省一个多时辰,我想着怎么说也是熟人,也就信了他,按他说的,抄近路赶往禹州城,哪知走着走着,就误入了那个药庄子,药庄上的人说我们是来偷药材的,不由分说地把我们抓了起来,然后我们在一间黑屋子里呆了一夜,直到三哥今天去把我们接了回来,都是我的错!” “那个三丑是故意的吧?”萧芸娘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嗔怪道,“他说能抄近路,你就相信他啊!” “三丑也跟着我们被关了一夜呢!”牛五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嘿嘿笑道,“他也是好心,没道理害我们呢!” “三丑是个好娃娃,怨不得人家!”萧宗海幽幽道,“横竖是我们不识字,也不知道药庄路口处立着的牌子,才误入了人家的药庄子。” 他和牛五谁都没有提,被狗撵了的那一段。 太丢人! 这事他心知肚明,摆明了就是龙霸天搞得鬼,却又没有证据说明这事就是龙霸天做的,只能自认倒霉了。 孟氏热好了饭,端到了炕上,吩咐萧芸娘:“去新房喊你三哥三嫂过来吃饭。” 萧芸娘应了一声,抬腿往外走。 片刻,又折了回来:“娘,他们已经吃过了,说待会儿再过来。” “那咱们吃吧!”萧宗海拿起筷子说道,“景田跟着跑了这一遭,也累了,让他在家歇歇吧!刚才在路上他说他明天还得回禹州城。” “齐州那边的仗还没有打完啊?”萧福田端起碗,扒拉了几口,皱眉道,“我听说赵将军他们连连吃败仗,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些海蛮子打败,万一败了,那些海蛮子再流窜到咱们这边来,那咱们岂不是要倒霉了?” “不必忧心这些,那些海蛮子是不会到咱们这里来的。”萧贵田不以为然道,“你想啊,咱们这边有总兵府坐镇不说,更有守军在齐州禹州交界处守着,他们除非插翅飞过来。” “我听我兄弟梁子说,那些海蛮子都是从赵国那边流窜过来的,说赵国那边正乱着呢!”乔氏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兄弟还是说了,这次海战不同于上次,上次那些海蛮子都是齐州人,他们不过是在海上抢些小钱糊口而已,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的这些海蛮子全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凶猛着呢!” “哎,那齐州那边的人岂不是连海都不能出了?”沈氏叹道,“这一两年,海上还真是不太平哪!”幸好他们家不用出远海,也不用去饭馆送鱼,否则,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萧宗海静静地听着,心里更加担忧。 如今,海路不通。 徐家跟龙家的货都运不到京城去,迫切希望能搭上成记船队这个路子,而如今,他家媳妇却抢了龙家的生意,怪不得龙霸天这么记恨他们一家,唉,算了算了,能忍则忍吧 孟氏见萧宗海阴沉着脸,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但当着老大老二两家人的面,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只是不停地给他往碗里夹菜。 萧宗海低头一看,碗里的菜冒了尖,他都没法下筷子,气得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低吼道:“我在我自己家里吃饭,用不着你给我夹,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我哪里装好人了,我只是想让你多吃点。”孟氏红着眼圈,低声下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我跟你一样,也劝不了他们的!” 众人会意。 知道萧宗海发火是为了老三媳妇的事情,都不敢再吱声,只是闷头吃饭。 这时,萧景田跟麦穗牵着手,走了进来。 麦穗察觉到炕上的气氛怪怪的,只当是因为萧宗海跟牛五迷路的事情,也没有在意,萧芸娘忙往里挪了挪地方,给麦穗让了地方,麦穗跟众人打了招呼,便顺势倚着炕边坐了上去。 “老三,上来喝一杯,爹的事情,幸亏你!”萧福田招呼道。 “就是就是,一起喝一杯,爹有好酒呢!”萧贵田朝乔氏递了个眼色,乔氏下炕,熟门熟路地取了酒壶跟酒杯上来。 “喝一杯就喝一杯!”萧景田搬了个凳子,坐在麦穗身边,见孟氏眼睛红红的,便清清嗓子说道,“今天的事情只是个误会,爹娘不要放在心上,那药庄上的人说了,因为之前就有人赶着马车从那里偷了不少药材,所以才养了几条大狼狗看园子。” “你刚吃过饭,又喝酒!”麦穗悄然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别喝了。” 他最近不常回来,一回来,肯定是少不了那事的。 万一再有了孩子,他又喝了酒,岂不是对孩子不好? “一杯,不妨事的。”萧景田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往她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暧昧。 麦穗腾地红了脸。 “来来来,满上满上。”萧贵田看见小两口在嘀咕,却没听清楚两人再说什么,不由分说把面前的空杯倒满,说道,“怎么说爹也是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来来,干了!” 兄弟仨连同萧宗海,纷纷一仰而尽。 “老三,那个药庄是什么来历?怎么如此狂妄?”萧贵田喷着酒气说道,“竟然敢把人关一晚上,他们是不是太狂了些?” “我怎么没听说禹州城还有个药庄呢?”萧福田也问道。 “那个药庄不是咱们禹州城的,而是碧罗山西坡大菩提寺的药园子。”萧景田淡淡道,“听药庄管家说,他们药庄的药材大部分是供太医院用的,算是半个皇家药庄,你说他们狂妄不狂妄?” 半个皇家药庄? 萧福田和萧贵田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吱声。 怪不得人家行事如此强势,原来是跟宫里有关系啊! “那他们弄明白了爹跟牛五是误闯,为什么不放人,非得你去接?”萧贵田皱眉问道,“难道他们认识你?” “不认识。”萧景田平静道,“我想就算我不去,爹跟牛五他们也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误入了人家的园子,人家总要弄明白原委再放人的。” 萧福田和萧贵田连连点头道是。 吃完饭,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萧宗海突然开口喊住了萧景田,说有话要跟他单独说。 麦穗知趣地独自回了屋。 三更。 第239章 春夜 萧景田回房的时候,麦穗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顿觉有个重物她身上还对她上下其手,引得她一阵惊栗,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男人黑如深潭的眸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男人俊朗的脸上被蒙上了一层亮亮的光芒,若有似无的酒气隐隐朝她袭来,麦穗推开他压过来的胸膛,问道:“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不同意我接成记船队的订单?” “你放心,我已经跟爹说了,他不会再为难你了。”男人道,修长的带着薄茧的大手迫不及待地解着她上的扣子。 扣子是那种琐碎的盘扣,解起来很费事。 解了好一会儿才一个。 他有些不耐烦。 难道他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解扣子上吗? 干脆撕掉好了。 心里想着,手里的动作便重了些,一拉扯,女人身上的竟然真的被了,露出了大片白皙细嫩的肌肤,他忍无可忍地吻了上去。 麦穗心里想着这件事情,没注意他解她扣子的尴尬,如今见他竟然把她的撕破了,心里顿觉羞愧难当,懊恼道:“萧景田你混蛋,这是我刚做的衣裳哪!” 一针一线,辛辛苦苦地缝制成的,竟然被他毫不犹豫地撕破了,嘤嘤,太气人了! “再给你买新的。”萧景田根本没心情跟她讨论这个,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飞快除去了两人身上的衣物,一阵摩擦中,迫不及待地了那个温暖的所在…… 月光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 洒在炕上两个在一起的身影,炕上一片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麦穗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喊哑了。 幸好他们搬到了新家幸好小姑子不在新房这边睡觉要不然被人听见她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越想越脸红忍不住扯过被子蒙了头。 “怎么?害羞了?”被子一下子被人,萧大叔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打趣道,“老夫老妻了,还躲?” “讨厌了你!”麦穗想到适才这个男人的,羞得脖子都红了,她伸手拽过他手里的被子,又把自己埋了进去。 “我去烧水。”萧景田起身进了隔壁浴室。 过了一会儿,他便推门走进来,温声道:“起来洗澡了。” “你先洗吧!”麦穗躲在被窝里说道。 萧景田笑笑,退了出去,洗完澡,擦干身子,又给她重新倒满水,挑亮蜡烛,麦穗这才拿了浴巾,进了浴桶,冷热适中的水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身子,她靠在浴桶上,望着丝丝袅袅的热气,心里一阵感慨,找个有洁癖的老公就是好,总比完事后不管不顾,呼呼睡去的好吧! 前世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婚姻,但她也曾听结过婚的好姐妹吐槽过男人房事后的种种,像萧大叔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的。 正想着,却见萧景田裹着浴巾走进来,伸腿就跨进了浴桶,激起一阵水花,麦穗大惊,忙道:“你,你干嘛!” 人果然是不能夸的。 “洗澡啊!”萧景田进了浴桶,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环住她,目光在她胸前落了落,见她躲闪不及的样子,哭笑不得道,”浴桶就这么大,你想躲到哪里去?我横竖是你的夫君,你应该坦然面对才是。” “你刚刚不是洗过了嘛!”麦穗又闹了个大红脸,触到男人的身躯,顿觉呼吸不畅,那个,她从来没想到,原来古代男人也可以这样开放,竟然跟媳妇共浴,说好的相敬如宾呢! 他是她的夫君不假,但两人就这样裸地呆在浴桶里坦诚相见还是头一次,她哪能坦然跟他面对。 “洗过了可以再洗!”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览无余的,萧景田也觉得呼吸不畅起来,情不自禁地抱起她,低头吻住了她胸前那诱人的所在,麦穗实在承受不住一波又一波的酥麻的感觉,很快在他怀里,任他索取。 麦穗觉得她不是躺在炕上,而是躺在船上,在波涛汹涌的浪尖上,来回起伏翻滚,渐渐地,她被那种排山倒海的所淹没,不能自己。 第二天,麦穗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亮了。 萧景田不在身边。 炕上一片狼藉。 撕碎的扔在炕边,提醒着她昨晚的,她忍着浑身的酸痛坐起来,披上外套,下炕打开柜子找了套新的穿上,叠好被子,去浴室梳洗了一番,照了照镜子,突然发现脖子上有好几处暗红的痕迹,心里一阵尴尬,忙回屋找了件高领的褂子穿上,又照了照镜子,见那高领完全遮住了她脖子上的印记,才放心地出了门。 灶房里的锅还冒着丝丝热气。 灶口里还有火星。 麦穗不确定萧景田是回了禹州城,便去了老宅那边。 老宅的大门虚掩着,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萧芸娘也不在。 麦穗只得退出来,去后院看了看马车,马车不在。 大概萧景田是回禹州城了。 心里一阵懊恼,他又走了! 新房这边的后院比前院还要大,被麦穗腾出来一角做了作坊,还剩下很大一块地方。 孟氏帮她在空地上种了不少菜。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着鱼罐头的事情,倒也没注意婆婆给她种了什么,只见墙角的南瓜开始爬蔓,嫩绿的小油菜,小白菜也正长得郁郁葱葱,还有几垄她不认识的瓜果,也在生机勃勃地成长。 后院门口处。 依稀传来几句争吵声。 麦穗听出是公公婆婆的声音,貌似这老两口相处得不怎么和谐,一直以来公公在婆婆面前很强势,似乎婆婆总是理亏的那一个。一更。 第240章 偷听 …… “我只是想跟着去看看,又不是把她接回来,你冲着我发什么脾气?”孟氏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我都跟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事也瞒着我,那事也瞒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该你知道的,你就不要知道。”萧宗海黑着脸轻斥道,“你知道了,就会坏事。” “我能坏什么事情?”孟氏低泣道,“难道我不盼着景田好?再说眼下这事我也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 麦穗听婆婆提到萧景田,便悄然上前走了几步,侧耳倾听,对,她就是准备偷听的,她也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连婆婆也不能知道的。 “还能怎么办?出了这样的事情,景田能好得了吗?”萧宗海恨恨地说道,“我以前只当景田是个稳重明白的,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情来,如今倒好,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连孩子都有了,这可怎么办?” 孩子? 麦穗顿时脑袋嗡地一声大了。 她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地继续听。 “所以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我才要跟着去看看她的,”孟氏低声道,“溧阳郡主是个好姑娘,她连景田都没有告诉,当然是不想让咱们知道这件事情,要不是你在药庄上无意听说了此事,咱们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此事呢!” 什么? 溧阳郡主有了萧景田的孩子? 麦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一直以来,萧景田对溧阳郡主的示好,都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突然跟她有了孩子? “景田一时糊涂做了那荒唐事,以他的性子,怕是也不会认那个孩子的。”萧宗海叹道,“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他对他那个媳妇还是不错的,可惜他媳妇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动静,如今景田也是两难了。” “他不认,难道咱们也不认吗?”孟氏小心翼翼地看着萧宗海,“他爹,你说这事,是不是应该咱们出面把溧阳郡主接回来?” “糊涂!你把她接回来算怎么回事?”萧宗海压低声音道,“这事让景田自己看着办,他愿意接回来就接回来,不愿意接回来,咱们也没办法,横竖看景田的意思,你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更不准让其他人知道此事,特别是老三媳妇,知道吗?”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景田媳妇的。”孟氏忙点头应道。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告诉媳妇,若是让媳妇知道了,那还了得! “四哥四嫂,你们在那里说啥悄悄话呢!”有村里人路过,远远地打趣道。 “没啥没啥,俺们给景田把这院门收拾收拾,他这里成天走马车,得弄得平坦一些才成。”萧宗海说着,顺手抓起锄头,在地上刨了两下,装作很仔细的样子。 孟氏只是讪讪地笑。 待那人走过,老两口才一前一后地回了老宅。 萧芸娘正在清扫院子,见他爹他娘一前一后走进来,惊讶道:“爹娘,这一大早地,你们去哪里了?” “去送了送你三哥。”萧宗海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孟氏抬脚进了灶房。 她还没有做饭呢! 麦穗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两腿像灌了铅一样地沉重,她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萧景田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她。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心心念念地想跟她生孩子,如果不是,难道昨晚两人的恩爱缠绵,都是假的吗? 不,不会的。 萧景田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根本没必要敷衍她。 “三舅妈,你怎么了?”苏二丫进了后院,见麦穗站在院子里出神,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见她脸色苍白,关切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麦穗回过神来,勉强一笑,“你来得这么早,我还没有吃饭呢!” “你赶紧吃饭,一会儿牛五他们该来了。”苏二丫笑笑,挽挽袖子开始干活。 麦穗有心事,吃不下饭,匆匆扒拉了几口饭,收拾了,也去了后院。 萧贵田和姜木鱼的鱼已经送了过来。 牛五跟梭子媳妇狗蛋媳妇已经各就各位,洗鱼的洗鱼,生火的生火,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很是融洽。 “牛五,快说说,你跟四叔去禹州城的时候,怎么迷的路?”梭子媳妇头上包了块布巾,正坐在灶前生火,燃起的蓝色火焰映在她的脸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道,“你可不知道,把四婶急得都快哭了呢!” “对啊,到底是什么药庄那么狂妄,怎么还把你们扣下了呢!”狗蛋媳妇也问道。 “嘿嘿,我们是不小心迷了路,我不是也没去过几次禹州城嘛!”牛五眼角瞄了瞄麦穗,尴尬道,“也没啥好说的,人家问明缘由后,就把我们放了。” “哼哼,你个死小子,还不敢说实话哪,谁不知道是老三去把你接回来的,人家是给老三的面子吧!”梭子媳妇瞪了牛五一眼,撅嘴道,“你们还别不信,那药庄我去过一次呢,庄子里全是药材,连绵了好几个山头,禹州城所有的药铺里的药材都从那里要货呢!” “啧啧,那么大的药庄啊!”狗蛋媳妇惊讶道,“这么说比咱们村还大?” “当然了,人家那个药庄至少有咱们村十个大的。”梭子媳妇翻着白眼道,“我告诉你们个秘密,你们可不准告诉别人哈。” “快说,啥秘密!”狗蛋媳妇兴奋地道,“我们能告诉谁呀,没人告诉!” 梭子媳妇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才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那个菩提药庄的东家是个女的……” 话音刚落,狗蛋媳妇顿时笑弯了腰:“哎呀,这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嘛,笑死人了!” 苏二丫也抿嘴笑。 的确没什么好笑的。 “哎呀,你个德性,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梭子媳妇用烧火棍敲了敲地面,继续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女的不是别人,而是长公主,长公主你们知道吗?就是当今皇上的姑姑!” 狗蛋媳妇目瞪口呆,差点惊掉下巴,长公主?这不是戏文里才有的人物吗? 梭子媳妇神秘道:“听说这个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送到了江州的大菩提寺带发修行,她娘,也就是当时的太后怜惜女儿,就把碧罗山西坡那片山送给了她,那长公主便在山庄里种满了药材和茶叶,硬是把山庄变成了药庄和茶庄。” “原来如此。”狗蛋媳妇恍悟,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二更。 第241章 当个快乐的傻子 牛五走后。 麦穗进了灶房,把早饭热了热,一个人坐下来吃饭,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大的事情,萧景田竟然没跟她透半点口风。 他拿她当什么了! 他是准备金屋藏娇,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她? 黑风无声地站在门口,歪着小脑袋看着女主人半刻,便迈着小长腿蹭了过来,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麦穗索性把碗里的饭放在地上喂它,黑风不肯吃,只是嗷呜嗷呜地蹭她的裙摆,像是在安慰她。 “没事了。”麦穗把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抚摸着它乌黑油亮的毛发,哽咽道,“就算是他不要咱们了,咱们也得好好过日子。” 黑风嗷呜嗷呜地回应着。 既然萧大叔有意瞒着她,那她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当个快快乐乐的傻子吧! 她倒要看看,萧大叔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若是溧阳郡主真的怀了萧景田的孩子,那她没有二话,立马给他们腾地方。 她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 她还有娘,还有鱼罐头。 就这样郁闷地决定了吧 待苏二丫跟梭子媳妇狗蛋媳妇相跟着进了院子的事情,麦穗早已经收拾好心情,哼着小曲等在那里了,牛五暗暗吃惊,这个三嫂会不会被刺激得过头了吧! 当晚,牛五便去了一趟山梁村,打着麦穗的名义,把吴氏接了过来。 他担心麦穗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麦穗哭笑不得。 只得顺水推舟地跟吴氏说,她想娘了,让娘过来住几天。 “我还以为你是出了啥事呢!”吴氏见女儿这么说,这才放了心,点着麦穗的鼻子,嗔怪道,“娘家里啥也没有收拾,地里还有好多活没干呢!” 她嘴上埋怨女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被女儿依赖的感觉,当娘的很受用。 “娘,我现在能养活您了,您不要那么累了。”麦穗埋首在吴氏嗝道,“怪不得景田对别的女人连看也懒得看呢!” “他娶了个好媳妇,当然不会多看咱们一眼。”狗蛋媳妇酸酸道,“俺家狗蛋就不一样了,上次去镇上,一个劲地盯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瞧,气得我好几天没搭理他。” “哈哈哈,看不出狗蛋兄弟还有这心思。”梭子媳妇顿时笑弯了腰。 三更。 第242章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你们还别笑,这男人啊,我算是看明白了,都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主。”狗蛋媳妇愤愤道,“想当年,俺们嫁过来的时候,那也是水灵灵的美人一个,还不是跟着这些挨千刀的,成天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晒网抬鱼的,把脸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今他倒是嫌弃上了,你说咱们冤不冤?” “冤,我跟你们说哈,所以咱们女人可不能亏了自己,胭脂水粉的该买就买,这俗话说得好,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咱们好好捯饬捯饬,不比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差!”梭子媳妇同仇敌忾道,“我家梭子虽然对女人没什么心思,但也经常说我什么干瘦得变成了竹竿,没有当初好看了,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日夜操劳着这个家,咱们哪能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些没良心的。” 说着,又扭头问麦穗,“景田媳妇,还是景田对你好,是不是?” “男人嘛,还不是都一样的!”麦穗淡淡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宁愿让萧景田当着她的面看别的女人,也不愿意他事事瞒着她。 “才不呢,我三哥是个好男人!”萧芸娘捂嘴笑道。 “我说芸娘,你也不小了,该找婆家了哈!”狗蛋媳妇咧咧道,“说正经的,我娘家有个兄弟比你大两岁,人长得好,脾气也好,家里也是个殷实的,你若是愿意,我愿意做这个媒。” 萧芸娘腾地红了脸。 “哎呀,哪有你这样做媒的。”梭子媳妇打了狗蛋媳妇一下,眼角瞄了瞄正在逗狗的牛五,笑道,“这话应该去跟四叔四婶说,你跟个小姑娘说,她敢做主吗?” “嗨,这不是话赶话说出来了吗,我自然要去跟四叔四婶说的。”狗蛋媳妇认真道,“我原本想过些日子回娘家,再问问我兄弟的意思,可别我先跟四叔四婶说了,他那头已经定下人家了,那我多尴尬哪!” “嫂子,你不用问了,我,我还不想嫁人!”萧芸娘逃一般地跑了。 “看看你,人家小姑娘害羞了!”梭子媳妇见牛五也起身走了出去,更加确认了心里的猜测,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麦穗只是笑。 公爹因为成记船队的这笔生意,一直恼着她,她这个时候再撮合牛五跟萧芸娘,实在是不合适,说不定,还会恰得其反。 萧芸娘出了新宅,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不远处的河塘,坐在河塘边上的大石头发呆,她越来越中意牛五,却迟迟不见牛五跟她再次表露心意,她心里很是烦乱。 那个死人,碰了一次壁以后,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身后,一个影子斜斜地投了过来。 “芸娘。”牛五在身后轻轻地唤道。 萧芸娘心里一阵羞愧,起身就走。 谁让他跟过来啊! “芸娘,你听我说,我,我……”牛五一把拽住她,挠挠头道,“我想过了,等忙完这个月,我就找人上门提亲,你,你再等我一个月,我……” “谁答应你了啊!”萧芸娘奋力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牛五哥,你误会了,我从来没说要嫁给你!” “啊,可是,可是我喜欢你……”牛五涨红了脸,心里也猛然跌到了谷底,忙松开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若是真的有,你就当我没说……”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一直相处得很是融洽,几乎是无话不说。 他以为,他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心里有人了。”萧芸娘快气死了,这个呆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难道他看不出她在生气吗? “是,是谁?”牛五沮丧地问道。 “你管我。”萧芸娘小跑着回了老宅。 牛五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是叹气。 第二天,牛五跟萧芸娘都没有来新宅干活。 孟氏说萧芸娘不舒服,这几天不过去了。 牛五则一大早过来请假,说去镇上走一趟,问问那地的情况。 麦穗顿感无语。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两人就是闹别扭,也不该罢工吧! 好在晌午牛五就从镇上回来,还真的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说那地的事情有眉目了。 “三嫂,庙会旁边那片地的东家是齐州钱员外,钱员外当初也想在那里盖铺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京城,那片地就一直荒在那里了。”牛五兴奋道,“听说前两年钱员外挂牌卖过这块地,可惜一直无人问津,最后连牌子都被街坊邻居拿去烧了火了呢!” “是吗,那太好了!”麦穗听了,忙道,“那咱们明天就去齐州府走一趟,去钱家问问那地的事情。” 她急需出一趟远门,来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明天啊!”牛五吃了一惊,忙道,“一下子走了两个人,那家里的活怎么办?” “不过一天的时间,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的,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反而更耽误事。”麦穗有板有眼地说道,“凡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成记船队的订单虽然急,但这件事情更急。” 想了想,又道:“你这样,去海边看看有没有船上来,若是有小黄花鱼,就全部买下,今晚上提前清洗出来,等明天二丫她们直接上锅做就行。” 牛五点头道是,匆匆去了海边看船。 因齐州那边战乱,海上戒严,鱼嘴村一带的渔民们不敢走远,只是在附近海域转悠着撒上几网,大都是些小鱼,好多渔民都纷纷收起渔网,在家种地,出海的并不多。 牛五在海边转了一圈,才从两三个刚刚靠岸的船上收了二十多斤小黄花鱼,虽然不多,但是勉强还能顶一阵子,见靠岸的人们都黑着脸,忙上前问一个黑脸男人:“老哥,现在海上怎么样了?齐州那边的战乱还没有结束吗?” “结束个屁!”黑脸男人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愤然道,“总兵府赵将军手下那些人简直是怂包蛋,竟然想跟海蛮子和谈,那些海蛮子哪里是些省油的灯,前脚答应和谈,后脚照样为非做歹,一帮人就这样打打停停,没完没了的,怕是再有一年也结束不了。” 众人只是跟着叹气。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孟氏见萧芸娘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知道女儿是有心事,便去新宅那边问麦穗:“媳妇,你说芸娘到底怎么回事?一整天,饭也没吃多少,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出来,也不到你这里来帮忙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娘,您问问芸娘不就知道了!”麦穗现在对这个婆婆一点好感都没有,听说溧阳郡主有了孩子,竟然想去看望她,若是没有公公拦着,怕是她真会把溧阳郡主接到家里来伺候着吧! 以前觉得婆婆没有为难过她,是对她好来着。 现在看来,婆婆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萧景田的媳妇,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如今,听说溧阳郡主怀了萧景田的孩子,又开始挂念溧阳郡主了。 她是半点是非观念都没有的人。 “她不肯说,所以我才来问你啊!”孟氏不知道麦穗心里的兜兜转转,叹道,“儿大不由娘,她的心思不会跟我说的。” “娘,小姑的心思不跟你说,难道会跟我这个嫂子说吗?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麦穗把收拾好的鱼撒了盐放在瓷盆里,洗了手,又开始来来回回地收拾屋子。 她觉得牛五跟萧芸娘的事情,由她来说破并不好。 孟氏叹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麦穗,小心翼翼地问道:“媳妇,景田前几天回来,没说啥时候回来吗?” “没有,他走得那么着急,啥也没说。”麦穗面无表情道,那天晚上两人除了那事,啥也没说,是不是现在他对她的要求,只要能履行妻子的义务就好,至于他在外面所有的事情,她都不必知道! 孟氏叹了一声,皱着眉头走了。 婆婆就是婆婆。 无论对错,都是永远站在儿子那一边的。 麦穗心底凉凉地想。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苏二丫,便坐上马车,直奔齐州府。 龙霸天正坐在藤椅上喝茶,听管家说起这个消息,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说萧景田家那个小娘子想买地开铺子?真的假的啊!” “老爷,千真万确。”管家信誓旦旦道,“现在那个小娘子已经带人去齐州府找钱员外商量此事了,咱们再不出手,日后镇上咱们就又多了个竞争对手了哪!” “慌什么?不过是一介妇人,能成什么气候?”龙霸天不以为然地看了管家一眼,不屑道,“你这就收拾收拾去一趟齐州府,跟钱员外说,咱们也想买那块地,不就完了!” “不知道老爷愿意出多少银子买那块地!”管家眼前一亮,忙上前问道,“咱们得拿出点诚意来是。” “那得看那个小娘子出多少了。”龙霸天冷笑道,“咱们比她多出一倍的银子,我看钱员外愿意卖给谁!”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管家心知肚明地退了出去。 胳膊再粗弄不过大腿。 敢跟龙叔抢生意,简直是自不量力。 四更。 第243章 买地 齐州府因为跟京城相邻,又处于交通要塞上,故而比禹州城要繁华得多。 一进齐州地界,路上的车辆行人明显多了起来。 钱员外住的地方,就在知府衙门后面的那条街上,很好找。 牛五说以前这路上人没有这么多,现在是因为封了海,海路不通,所以人们才大多走了旱路。 他以前来过齐州府好几次,对路况很是熟悉。 不到两个时辰,马车便到了钱府所在那条街上,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地很是热闹,两人一路打听着,才找到了钱府。 红瓦绿树,雕梁画栋。 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地立在门前。 一灰衣老仆在门口扫地。 得知两人的来意,灰衣老仆表情木然道:“我家老爷已经去世一年了,你们找他做什么?说着,收起手里的扫帚,转身往院子里走, “老人家留步。”麦穗忙追上去,恳切道,“老人家,我们是禹州城鱼嘴镇人,听说镇上庙会那片地贵府要出手,故而过来找钱公子商量此事的,烦请老人家告知钱公子行踪,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 “你们想买鱼嘴镇的那片地?”灰衣老仆犹豫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麦穗一眼,问道,“敢问小娘子买了地,准备做什么?” “我打算盖几间铺子。”麦穗认真道,“还望老人家告知钱公子的下落。” 灰衣老仆沉思片刻,伸手招过正赶着马车出来的小厮,小厮颠颠地跑上前来,问道:“福伯有何吩咐?” “去把公子找回来。”福伯吩咐道。 “福伯,这……”小厮抬头看了看天色,面露难色,这个时候公子应该在青楼左拥右抱地取乐,他去不是找死吗? “快去,就说有人来买地,让公子回府相商。”福伯肃容道,“多带几个人去,务必要把公子请回来。” “是。”小厮转身回府叫了两个年轻人,赶着马车火急火燎地走了。 “两位里面请。”福伯领着两人进了院子,在一处偏厅坐下。 小厮上前奉茶。 窗外是个花园子。 五颜六色的花竞相开放,四下里清香阵阵。 “不知小娘子打算出多少银子买那片地?”福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说道,“这两年一直没有去禹州城那边走动,也不知道如今这地皮的价钱了。” 麦穗见这福伯主动提到价钱,心里很是惊讶,莫非他就是这钱府的当家人,想到有这种可能,忙道:“关于价钱,应该是我们问贵府才是,不知道贵府打算卖多少银子?” 之前麦穗让牛五打听过价钱,那块地最多也就值四百两。 但她摸不清钱府打算卖多少银子,故而也不好先出价。 她是买家嘛! 这又不是竞标! “五百两!”福伯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五百两? 麦穗吃了一惊,敢情这人是坐地涨价吗? “福伯,据我所知,贵府的地最多值四百两银子。”麦穗不动声色道,“只是不知道福伯出这么高的价,是怎么算出来的。” “小娘子先不要急着拒绝。”福伯取过一边的纸笔,不紧不慢地磨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推到麦穗面前,说道,“价钱虽然高了些,但细算下来,你也不吃亏!” 麦穗一看,愣了一下,等等,他说是分期付款? 天哪,难道这个福伯也是穿越的? 麦穗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老仆,长眉入鬓,目光炯然,气质儒雅,跟他的身份很是不般配,是分期付款在古代就有这个先例,还是他跟自己一样的境地? “怎么?小娘子不同意?”福伯皱眉,他其实是不愿意跟女人打交道,觉得女人都目光短浅,只是他家公子挥霍无度,府上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不得已才打算要卖那块地。 钱府无力再盖商铺,就算盖起来也无人打理,还不如卖掉的好。 “当然愿意!”麦穗收回思绪,痛快道,“那咱们就现在找担保人,立文书吧!” “不知小娘子要找什么人做担保?”老仆惊讶这女人的爽快。 麦穗愣了一下。 对呀,她找谁做担保呢? 想了想,又道:“鱼嘴镇于记饭馆的于掌柜是我夫君的朋友,他可以做担保!” “那这位于掌柜方便来这里了吗?”福伯又问道。 “三嫂,于掌柜最近不在家。”牛五摇头道,“昨天我去镇上的时候,去过于记饭馆一趟,九姑说于掌柜出门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呢!” “若是没有保人,那就只能一次付清了。”福伯清清嗓子道,“老奴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当着我家公子的面,也要说是分期付的。” 他有他的打算。 “若是一次付清,这价格是不是得落一下?”毕竟来一趟齐州不容易,麦穗很想谈成这笔买卖,但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分期付款虽然价格高了些,但对她来说,也是的确有利。 如今分期谈不成,一次付清,价格总得低一些吧? 她觉得她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福伯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厮毕恭毕敬地声音:“吴大人!” “穗儿,难道我当不成保人吗?”吴三郎信步走进来,笑道,“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你,果不其然真的是你。” “吴大人!”福伯忙起身作揖,“老奴不知大人驾临寒舍,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福伯觉得我做她的保人如何?”吴三郎笑盈盈地坐下来,方方地问道。 “当然使得,当然使得。”福伯连连点头心里暗暗思忖,这个小娘子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认识知府大人! “多谢吴大人。”麦穗起身微微屈膝,那个,她是真的没想起这个人来。 既然吴三郎愿意当她的保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吧! 不过是保人而已。 吴三郎低头看了看文书,惊讶道:“穗儿,你如今是要做大生意了吗?”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越来越陌生了。 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了。 住了大房子,还买了这么一大片地,这分明是要盖铺子的节奏。 不久前,明明他还要带着她私奔的啊! “哪里是什么大生意,不过是糊口而已!”麦穗淡淡道,“我家里地方太小,放不了多少货,我寻思着总得有间铺子才行,思前想后看中了镇上的那块地,便想着买下来开个铺子。” “那的确是个好地方。”吴三郎心里一阵感慨。 儿时,每当庙会的时候,他跟她总会溜去疯玩一番,回家后,她通常都会挨大伯娘一顿臭骂,而他也会被他娘揪着耳朵教训不准跟那个野丫头一起玩,但来年庙会,两人还是会颠颠地跑去赶庙会。 那个地方,有他和她太多的回忆。 这时,门被猛地踢开了。 一股酒味猛地扑了进来,一个白衣男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见了麦穗,笑嘻嘻地说道:“美人,你是来找我的,走,陪小爷我喝一杯去。”说着,伸手去拽麦穗。 不等吴三郎出手,福伯忙上前拽住白衣男子,皱眉道:“公子莫要失礼,他们是前来买地的客人,还有吴大人也在这里,还不赶紧跟大人赔不是!” “什么大人?”钱公子口齿不清道,“就是那个跟我抢女人的大人吗?他算什么东西,我见了他,一定要灭了他……” “大人,我家公子酒后乱言,还望大人赎罪!”福伯慌忙上前赔不是。 吴三郎脸一沉,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上前拽着麦穗就往外走:“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情!” 麦穗只是笑。 牛五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门。 “穗儿,走,我请你吃饭!”出了门,吴三郎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温言道,“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 “三郎,我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就先回去了,谢谢你愿意替我做这个保人!”麦穗浅笑道,“等你回了鱼嘴镇,我再请你吃饭。” “何必要等到在鱼嘴镇,难道眼下不就是个好机会吗?”吴三郎不依不饶道,“要不然,你请我吃饭,如何?” 天已经近晌午了。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了。 “好,那我就请大人吃饭。”麦穗暗道吴三郎厚脸皮,但一想到这次的确是他帮了忙,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吴三郎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手,牵着她上了马车。 “大人,我自己能上。”麦穗甩开他的手,这样拉拉扯扯地干什么? 牛五对吴三郎也是一阵反感。 三嫂都成亲了,怎么这个人对三嫂还如此热情? 难道读过书的人都这么厚脸皮吗? 真是不要脸!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才缓缓进了一家饭庄。 五更,果果今天爆发一下,亲们,多多支持哦 第244章 自欺欺人 饭庄路口处立了个大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廖记药膳 “禹州城跟齐州城走官道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从这里走,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到了。”吴三郎知道麦穗得在天黑之前回家,忙解释道,“廖记药膳跟禹州城的那个菩提药庄,只隔着一个山头,山上有条小路把两个庄子连了起来,快步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你们从这里回家,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三嫂,这庄子真的离那个菩提药庄不远,我都看见药庄上的那棵大槐树了!”牛五拿起鞭子指着前面道,“你看你看,就是第三个山头路口那个大槐树。” “你去过菩提药庄?”吴三郎惊讶道,据他所知,菩提药庄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进不得。 牛五嘿嘿地笑:“我只是路过,路过那里。” 吴三郎这才释然。 三人下了马车。 立刻有穿着白褂黑裤的小伙计迎出来,笑眯眯地领着三人进了客房。 廖记药膳的客房是一个很大的厅,里面布置得很有现代气息,厅里栽了几棵郁郁葱葱的树,饭桌连同椅子都是用树桩做成,四下里弥漫这一股淡淡的药香。 厅里已经坐满了好多食客。 大家都在小声地说着话,虽然人多,却也安静。 小伙计毕恭毕敬地递上菜单。 “想吃什么?”吴三郎柔声道,“你请客,我付银子,随便点。” “不用,说好了我请客,怎么会让你付银子。”麦穗翻了翻菜单,随便点了几个,又递给吴三郎,吴三郎不接,笑道,“吃什么都好,你点就行。” 麦穗又递给牛五。 牛五本来就是跟着蹭吃蹭喝的,哪里好意思点菜,连连摆手道:“随便吃点就行。” “除了这些,再上个招牌菜吧!”麦穗见两个大男人都不肯点菜,顿觉无趣,还是跟萧大叔一起吃饭好啊,萧大叔是最会点菜的。 菜好一会儿才上齐。 全部用黑色的瓦罐盛着,许是刚刚从锅里取下来,冒着滚滚热气。 “穗儿,你在路上奔波了好几个时辰,一定累了,多吃点。”吴三郎殷勤地替她打开瓦罐的盖子,用勺子替她罐子里的鸡舀到碗里,笑着说道,“这鸡是吃药膳长大的,做的时候除了盐,什么也没放,你尝尝看,有什么不同!” 鸡肉鲜嫩,入口生香,汤汁乳白浓郁,里面还配着几片碧绿的小油菜,的确很美味。 “还不错不愧是招牌菜!”麦穗浅浅一笑。 牛五也连说好吃。 除了药膳鸡,还有一条清蒸鱼,味道很是清淡,倒是适合养生。 其他的素菜做得也不错,里面都配着野生的菌类,跟药膳配在一起,菌子的清香跟药香混合在一起,吃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吴三郎刚想说什么,只听啪地一声,肩头挨了一记打,柳澄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吴大人果然是日理万机,如今公事也在饭桌上谈了吗?”说着,又扭头看着麦穗,笑道,“萧娘子也在啊!” “柳公子,这么巧啊!”麦穗方方地打着招呼。 吴三郎见是柳澄,皱眉道:“你今天不是说去禹州城吗?” “是呀,半路看见你的马车,便跟过来了呗!”柳澄摇了摇扇子,侧身一让,笑道,“你看谁来了?” “吴大人。”从柳澄身后走出一个盈盈的身影。 女子下巴尖尖,榛首蛾眉,双眸含羞,羞羞答答地上前施礼。 “柳小姐快快请起!”吴三郎忙起身虚扶了她一把,和声细语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跟着家兄出来走走。”柳如玉抬头飞快地打量了麦穗一眼,见她梳着妇人头,身边又坐了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冲麦穗和牛五又是盈盈一礼,算是打了招呼。 “走了!”柳澄哗啦一声合上扇子,拽着妹妹就走,“没看见吴大人在招待客人吗?走走走,改天再聊。” 那女子恋恋不舍地跟着柳澄走了。 “那是柳澄的妹妹柳如玉。”吴三郎解释道。 “柳小姐年轻貌美,温柔贤淑跟大人很是般配。”麦穗笑道,“不知道什么是能喝上大人的喜酒?” “穗儿,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别的女人没有那个心思的。”吴三郎皱眉道,“以前不知道珍惜,等失去了以后,才知道那个人对我有多重要。” “吴大人十年寒窗,熟读圣贤书,怎么还是这般不通情理?”麦穗不动声色地说道,“她已经为人妻,你再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牛五听出两人的弦外之音,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道:“那个,我出去一趟,你们聊。” 说着,一溜烟跑了。 “穗儿,据我所知,萧景田喜欢的女子另有其人,并不是你。”吴三郎隐晦地提醒道,“难道就从来没有察觉到吗?” “三郎,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你有话就直说吧!”麦穗最不喜欢吴三郎的地方,就是他喜欢让别人猜,他再跟她打哑语,她连保人都不用他做了。 “我的贴身小厮乔生跟溧阳郡主手下的丫鬟碧桃是旧相识,乔生说碧桃有次说漏了嘴,说萧景田经常去看望溧阳郡主,有时候会在那里过夜。”吴三郎轻咳道,“我打听过了,溧阳郡主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禹州城,年前宫里传出要立她为妃的消息,年后又传出她身子孱弱,需要静养些日子,她入宫的事情,就再也没人提起过,这一切肯定跟萧景田有关,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两个是上次那场海战才开始交往的,穗儿,你就是太单纯了,难道你以为他们俩当真啥事都没有吗?” “溧阳郡主身份尊贵,怎么会看上萧景田?”当着吴三郎的面,麦穗自然不好说萧景田跟秦溧阳之间的长长短短,“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景田也都告诉我了,他跟溧阳郡主之间,真的没什么的。” “穗儿,你还是太善良了。”吴三郎握拳轻咳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目光在不远处刚刚停下的马车上落了落,皱眉道,“你看看那是谁?” 麦穗扭头朝窗外看去。 率先跳下马车的是萧景田。 接着是碧桃那丫头。 碧桃下车后,麻利地取了,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厢下面,才掀开车帘,一个头戴帷帽的青衣女子在她的搀扶下,盈盈下了马车。 风吹起帷帽一角。 麦穗看清了帷帽下含笑的脸。 这青衣女子正是秦溧阳。 秦溧阳原本就比一般女子健壮高大,看身形,倒也看不出是有孕女子。 麦穗不动声色地看着萧景田,几天不见,她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坐镇总兵府,还要照顾秦溧阳,还要回家看她,换谁也扛不住吧! 一个身穿褐色长衫的中年人匆匆迎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把三人迎进了斜对面的厢房。 立刻有小伙计端了茶送过去。 麦穗以为这药膳居与众不同,就这一个大厅,却不曾想,这里也有包间。 也许,无论哪个时空,哪个朝代,总有享受特权的人吧! “那些厢房并不招待客人。”吴三郎解释道,“想必溧阳郡主认识这药膳居的老板。” 说到这里,他心里很是看不起萧景田。 觉得他是在攀龙附凤。 麦穗没吱声,招手唤过小伙计付账。 “我来。”吴三郎急忙往外掏银子。 “不用,说好了我请的。”麦穗硬是抢先付了银子。 吴三郎:“……”她还是那么倔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厅。 牛五正躺在马车上小憩,见两人走过来,睡眼朦胧地起身看了看天色,问道:“三嫂,咱们回家吧!” “回吧!”麦穗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那间房门紧闭的厢房,不声不响地上了马车。 “不过去打个招呼吗?”吴三郎低声问道。 “不了,我要回了。”麦穗面无表情道。 厢房里,透过窗子的一角,萧景田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看不见马车出了庄子,拐了个弯,不见了踪迹,才收回视线,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肃容道:“既然如今已经查的真凶,那咱们肯定不会饶了他,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赵廷是赵国大将,跟秦老王爷无冤无仇,怎么会对秦老王爷痛下杀手,非要治他于死地呢?” 他跟廖记药膳居的廖老板昔日都曾经在铜州秦老王爷的麾下当差。 两人是同袍之谊。 几个月前,他得到一些线索。 便让廖清派人去查,不曾经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得知廖清查到的人是赵国大将军赵廷,萧景田很是意外。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赵淑妃入宫之前,看上的其实是秦老王爷。”廖清看了看秦溧阳,皱眉道,“不想赵淑妃却被赵王送进了宫里,当了先皇的妃子,赵淑妃对秦老王爷一直念念不忘,先皇知道后,自然很是不悦,不禁冷淡赵淑妃,对成王也是愈加不喜,赵廷虽然是赵国大将军,却是个野心勃勃的,他一心希望他的外甥成王能继承大统,可是因为赵淑妃对秦老王爷的情谊,成王却不得先皇欢心,甚至还怀疑过成王是秦老王爷的骨血,赵廷得知后,便对秦老王爷起了杀心,他觉得只要秦老王爷不在了,先皇就会消除对成王的怀疑。” “那场战役,原本就是咱们占了先机,眼看快要大捷的时候,秦老王爷却被自己这边阵营射出的冷箭射中,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却不想秦老王爷真的是被人所谋害!”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我自己报,无需你们操心。”秦溧阳腾地起身,咬牙切齿道,“我爹生前对大周忠心耿耿,战战兢兢地守护边境铜州,不想临了被人陷害,竟然死于非命,我若不能亲自手刃仇人,我誓不配为人子女,这事说起来,我爹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思慕他,他就得死吗?” “此事交给我吧!”萧景田看了看秦溧阳,不动声色道,“秦老王爷生前待我不薄,我肯定不会袖手傍观的。” 一代英雄秦老王爷虽然死于沙场,却不是为国捐躯,而是死于夺嫡的阴谋里,实在是让人惋惜痛恨。 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替他报仇。 “此事任凭将军差遣。”廖清见萧景田这么说,神色一凛,忙起身抱拳道,“属下愿追随将军前往赵国手刃此贼,替秦老王爷报仇雪恨。” “不急,待这次战乱结束,咱们再慢慢商量。”萧景田淡淡道,“此事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打草惊蛇,反倒会弄巧成拙。” “将军郡主放心,秦老王爷于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无以为报,唯有以此报之。”廖清信誓旦旦道,“待此事了了,属下此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从此寄情于这山水间,用心经营我的药膳居。” 萧景田点点头,不再吱声。 “还商量什么?我明天就启程前往赵国,手刃了那个狗贼,替我爹报仇。”秦溧阳见萧景田冷冷淡淡的态度,心里很是委屈,上前晃着萧景田的衣角,娇嗔道,“二哥,你知道我不是娇惯的性子,风餐露宿也不怕,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萧景田脸色一沉,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二哥,你要去哪里?”秦溧阳提着裙摆追了出来,委屈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可是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办嘛!” 廖清一头雾水。 突然听不懂秦溧阳在说什么了怎么办? 萧景田脚步不停地上了马车。 秦溧阳也跟着坐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角,眼圈红红地说道:“我说过了,不会让你对我负责的,我原本也不想让你知道此事的,都是碧桃那个死丫头嘴碎,要我……” “够了,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萧景田厉声喝道,“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想知道,我再说最后一遍,那天晚上的人不是我,这件事情,你就是闹得天下皆知,我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 “二哥,你就这么嫌弃我们母子吗?”秦溧阳楚楚可怜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水性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来诬陷你吗?” “难道不是吗?”萧景田脸一沉,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秦溧阳气结。 “郡主,不要生气了,当心伤了身子。”碧桃慌忙安慰道。 廖清站在厢房门口,简直惊呆了。 谁能告诉他,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不是还在商量怎么给秦老王爷报仇的事情吗?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六更。 第245章 有野心的媳妇 吴三郎和麦穗走后不久。 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钱府门口。 来人大摇大摆地递了帖子,说要见钱员外。 “这位兄台请了,我家老爷过世已经一年了,有什么事情得等我家公子回来。”福伯面无表情地答道。 “什么?死了?真他娘的晦气!”龙管家呸了一口,又道,“听说你家公子是小娘养的,爷有事找他管用吗?” “公子虽然是庶子,却也是老爷的骨血,如今老爷去世,府上的事情,自然是公子说了算。”福伯见这人出言无状,语气愈加冷淡,“不知道兄台找公子所为何事?” “我找公子有什么事情,跟你说不着!”龙管家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家公子出来见爷,就说爷找他要事相商。” “我家公子现在不在家,兄台明天再来吧!”福伯转身回了屋,关上了门。 “嘿,你个老东西,狗眼看人低啊!”龙管家骂骂咧咧地呸了一口,吩咐车夫道,“你去打听一下钱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今儿务必把那块地买下来,不能让鱼嘴村那个小娘子抢先了。” “是。”车夫应声跑了。 打听到钱公子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万花楼喝酒取乐,龙管家暗骂了一声小畜生真风流,跳上马车匆匆去了万花楼。 钱公子醉眼朦胧地听龙管家说明来意,笑嘻嘻地摆摆手,打着饱嗝道:“不成不成,已经有人来看过地了,那小娘子花了一百两把那块地买走了!” “一百两?”龙管家愣了,想到龙霸天之前说的话,他忙猛地晃了晃眼前这个醉汉,忙道,“我出二百两,你把那块地卖给我吧!” “可是人家已经给了银子,付了定金了啊!”钱公子茫然道。 其实他对这笔买卖并不怎么清楚。 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在万花楼的美人们面前不能太没面子,才强打精神跟眼前这个人周旋。 他相信福伯是不会糊弄他的。 “退给她,就说你不卖了!”龙管家看出这个钱公子是个二货,猛地拍着桌子说道,“你不信出去打听打听,那么一大片地,一百两也太亏了,你怎么能卖呢?” 萧家那个小媳妇欺人太甚,气死他了。 早知道一百两,别说龙霸天了,就他自己砸锅卖铁也能买! “是呀,我也觉得太亏了。”钱公子实在装不下去了,头一低,直接趴在桌子上睡死了过去。 “哎呦,这位爷,您跟钱公子有什么好说的。”身边扭着细腰的姑娘掩嘴笑道,“府上的事情,咱们这位钱公子还真是不知情,全靠京城里的大小姐做主,您呀,不如去京城找大小姐,大小姐若是不点头,谁能卖了钱府的地!” “就是,大小姐也在京城开铺子,东大街的那家钱记杂货铺就是了。”另一个莺莺燕燕的声音附和道。 “多谢两位姑娘了。”龙管家看着两个年轻娇嫩的美人,只觉得身子都酥了,他恨不得留下来,醉死在这两个女子身上…… 从万花楼出来,龙管家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京城,还不信了,他多出一倍的价钱拿不下那块地! 萧宗海得知麦穗竟然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庙会旁边的那片地,气得差点晕过去。 五百两银子对他来说,简直是笔天文数字。 祖上几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如今这个儿媳妇却眼睛不眨地花了出去,连儿子也不知道,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忍不住对孟氏发火道:“你明明知道她出去,怎么不拦着她?我当公公的不好说什么,你当婆婆的也不管不顾吗?有这五百两银子,足够他们两口子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了,还闹腾着买什么地?这不是穷折腾吗?” “你就知道凶我,我哪知道她是出去买地了!”孟氏红着眼圈道,“再说了,我就是知道我当婆婆的,就能拦得住她了吗?别说是五百两,就是五十两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怎么到头来成了我的错了!” “你去跟她说,让她把那地退了,安安稳稳地在家里过日子,我们萧家的男人还没有沦落到让女人来养。”萧宗海越想越生气,拍着炕吼道,“还有景田,也不知道成天在外面忙什么,连媳妇也管不了,还去管旁人的闲事。” 孟氏吓得不敢再吱声。 萧芸娘站在门口听了,没敢进屋,一溜眼去了新宅,把她爹发火的消息,悄然告诉了麦穗,麦穗刚洗了澡,正在拿着布巾擦头发,听小姑子这么说,轻叹一声:“爹不理解咱们,咱们也没有办法。” “三嫂,你真的花了五百两银子啊?”萧芸娘是从牛五那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她有些难以置信,那是五百两啊! “当然是真的啦!”麦穗擦干头发,把头发绾了起来,又挑了挑烛光,拿起蒲草开始编制装鱼罐头的网兜,奔波了一天,她已经很累了,实在不想多解释什么。 “家里哪来这么多银子啊”萧芸娘不可思议地问道,她越来越佩服这个三嫂了,怎么办? “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地不假,但也不是一次付清的。”麦穗懒洋洋地答道,“我跟钱府签了文书,分五年付清,一年付一百两,他们多得了银子,咱们也不用跟着这么累,我觉得挺好的。” 她算过了。 这个月出了这批货,能赚八十多两。 镇上的那片地,她有能力吞下的。 至于公爹不同意,那她也没办法。 萧大叔跟秦溧阳那么大的事情,他们都能瞒着她,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买块地。 再说了,这是她自己赚的银子,没花萧家一文钱。 “分五年付清?”萧芸娘更加迷糊了,还可以这么买地吗? “如果一次付清的话,差不多得四百两银子吧!”麦穗见小姑子极力想弄明白这笔生意的来龙去脉,耐心道,“我五百两银子买下,分五年付清,就等于他们多得了些一百两银子的利息,可不是一举两得嘛!” “光利息就是一百两啊!”萧芸娘连连咂舌。 人跟人真的不能比。 要是她,打死也不敢这么做的。 娘呀,一百两银子,这辈子也够了吧? 这时,门响了一下。 孟氏沉着脸走进来,问道:“媳妇,你真的买了镇上的地?” “对呀,买了啊!”麦穗干脆利索地答道。 “媳妇,咱们女人家,就是在家里做做家务,绣个花什么的,你说你买那么大片地干什么?”孟氏目光恳切地看着麦穗,劝道,“听娘的话,赶明儿去把地退了,咱们做不了大买卖,你以前晒点小干鱼啥的,我们也没拦过你,可是如今,你这买卖是越做越大,我们不能不管了。” “退不了了,已经签了文书了,衙门里都有存档的。”麦穗不冷不热道,“再说了,哪有刚签了文书就退地的?你们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媳妇,你有什么数啊,做生意都是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哪能挣得过男人去,你爹说了,现在镇上的海货生意,就是徐家跟龙家两家的大头,别人是分不到半点好处的。”孟氏苦口婆心地劝道,“上次你接了那个什么成记船队的货,已经把龙霸天给得罪了,许是他看在跟你爹以前有些交情的份上,没有为难咱们,若是你真的去了镇上跟他们叫板抢生意做,人家岂能放过咱们?再说了,你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买地,就是借,也没地方去借哪!”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个媳妇是个有野心的呢? 之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媳妇哪里去了? “娘,银子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不用借钱的,再说了,我买地开铺子做生意,凭得是真本事,我堂堂正正,怎么到了你们这里,我成了跟别人叫板抢生意了?”麦穗越听越生气,不悦道,“谁也没有规定,镇上除了徐家跟龙家,别人都不可以去做海货生意了,怎么我就不行了呢?就因为我是女人吗?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开铺子了吗?” “媳妇,人家开铺子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咱们小门小户的开什么铺子哪!开铺子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再说了你开铺子也应该跟我们商量商量,哪能自己就做主了呢!”孟氏板着脸道,“你买地的事情,景田知道吗?” “景田现在的确不知道,但我想,他会同意的。”麦穗还从来没见过孟氏这样的态度,也没好气道,“反正地我已经买了,他就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呢! 别跟她提萧景田。 “你说你不用借银子,可是你买地的银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打死她也不相信他们两口子赞了这么多银子,那是五百两哪! 还不是借的。 “娘,三嫂买地这五百两银子不是一次付的,而是分五年付清的。”萧芸娘插嘴道,“一年只付一百两就可以了,您是不知道,三嫂这个鱼罐头是赚钱的,一年一百两咱们付的起!” “分五年付清?”孟氏突然觉得她听不懂女儿的话了,啥意思哪! 萧芸娘比划着跟她娘解释了半天,孟氏才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更加郁闷,敢情这个媳妇还给了人家一百两银子的利钱哪! 哎呀,那是一百两银子 萧宗海耐着性子听完孟氏的话,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吩咐道:“去把牛五叫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氏只得去隔壁喊了牛五来。 “四叔找我?”牛五搓着手站在炕边,心里暗暗叫苦,天哪,他就知道四叔会找他问的,他到底要怎么说啊! 是说实话呢? 还是说实话呢? “你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萧宗海瞪了牛五一眼,冷声道,“原原本本地说,不准跟我玩心眼。” 这小子若是敢替老三媳妇说话,就永远别想着成他的女婿。 他是老了,但是他眼还没有瞎,这小子是个什么心思,他心里明镜似得。 牛五挠挠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省去了去药膳饭庄吃饭那段,不是想撒谎,他是真的担心萧宗海误会麦穗跟吴三郎有什么,若是因此,再闹得三哥跟三嫂吵架,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你是说吴三郎给你三嫂做得担保?”萧宗海满脸肃容地看着牛五,“是不是你三嫂主动去找的他?他们还说什么了呢?” 不行,他得再去一趟禹州城。 把萧景田那个死小子叫回来。 再这样下去,谁知道这个媳妇还是不是他的! “四叔,我都说了,三嫂原本是打算请于掌柜的做保人的,可谁曾想于掌柜不在,恰好碰到吴大人的。”牛五讪笑道,“他们真的没说什么,就是签了文书,放在衙门里存了档,然后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什么,还一起吃了饭?”萧宗海猛然抬头问道。 牛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完了,还是说漏嘴了。 三嫂,原谅我吧! “吴大人帮了忙,三嫂过意不去,就一起去吃了饭,也没啥的。”牛五哭丧着脸道,“四叔,您不要怀疑三嫂了,三嫂跟那个吴大人是真的没什么的。” “牛五,明天你再跟我去一趟禹州城。”萧宗海沉着脸道,“我要去把你三哥叫回来。” “啊?还去啊!”牛五吃了一惊,若是再迷了路怎么办? “去,明天一大早就走。”萧宗海很是坚决地说道。 从老宅出来,牛五努力让自己镇静了一下,一溜烟去了新宅,及时跟麦穗通风报信,没办法,他夹在公爹跟儿媳妇之间,很为难。 “三嫂,我不是有意要告诉四叔的,而是四叔问,我也不好不说。”牛五看着麦穗,又看看萧芸娘,内疚道,“我跟四叔说了,你跟吴大人啥事都没有的。” 萧芸娘赌气地扭过头,不看他。 她还是不想原谅他。 “无妨,今天的事情,你就应该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值得遮掩的。”麦穗淡淡道,“既然明天我爹想去禹州城,你就尽管去好了,顺便把咱们做的蒲草笼带去给成记船队的管家看看,再去问问谢记那边要不要货,就是我爹不去禹州城,我也准备让你这一两天去一趟禹州城办这些事的。” “那好,那我明天就去禹州城了。”牛五眼角瞟了瞟萧芸娘,见她背对着他,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悻悻地回了家。 一更。 第246章 萧大叔生气了 “真是个呆子。”见牛五走了,萧芸娘才回过头,嘟哝道,“啥事也办不好,净添乱子。” 麦穗会意,笑道:“芸娘,差不多得了,别折腾人家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萧芸娘的性子。 萧芸娘是个很容易被同化的人,以前她跟苏三表姐在一起的时候,性子没这么沉稳,反而跟苏三表姐一样浮躁,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嫁什么高门大户。 如今她整天跟苏二丫狗蛋媳妇梭子媳妇在一起,又觉得牛五也很适合她,她心里其实是中意牛五的,只是心里那点小小的虚荣心放不下。 老娘都不想嫁什么高门大户了,愿意跟着你牛五住破屋子,你牛五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求娶我才是,要不然,老娘是不甘心滴! 麦穗觉得萧芸娘就是这么想的。 “三嫂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折腾他了!”萧芸娘脸红道,“他本来就是啥事也办不好嘛!” 麦穗只是笑。 第二天一大早,牛五就来后院牵了马车,拿了蒲草笼子,跟萧宗海去了禹州城。 孟氏也悄无声息地跟着去了。 公公是大张旗鼓地跟儿子告状,婆婆则是偷偷地去看儿子在外面的女人。 哎呀,她顿时觉得她这个媳妇做得好失败啊好失败! 老两口跟萧景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萧芸娘烟熏火燎地在灶房做饭,却忘了往锅里添水,一顿柴火下来,锅里的饭都糊了,气得萧宗海一阵骂,萧景田便拽着他爹娘来了新宅吃饭。 麦穗只得又炒了两个菜,知道公公晚上喜欢喝两盅,又给他烫了壶酒。 不动声色地伺候公公婆婆吃饭。 反正大家都在演戏,她也跟着演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萧宗海倒也没说什么。 吃完饭,一家人各自散了。 萧景田拿着浴巾去了浴室洗了澡,换了衣裳,脱鞋上了炕,倚在灯下看书,见麦穗进来,才开口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你去镇上买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管我!”麦穗赌气扭过头不看他。 他跟溧阳郡主的事情,是不打算跟她解释了吧?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萧景田想起昨天她跟吴三郎去药膳山庄的事情,肃容道,“你买地,我不拦你,有什么难处,你应该找我商量才是。” 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毫不知情。 他很生气怎么办? “我倒是想跟你商量来着,可是你在哪里?”麦穗不冷不热道,“你那么忙,我能找到你吗?” “只要你想找,就一定找得到!”萧景田放下手里的书,决定好好跟这个女人说道说道,“你知道我不愿意你跟吴三郎有交往的,可是你买地,还是找了他做保人,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若两人只是同乡,倒也罢了。 可他们却相约私奔过,他不能不忌惮。 “感受?那你做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麦穗见他这么说,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景田,那你告诉我,你跟秦溧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跟我提她!”萧景田冷脸道,“我说了,我跟她没什么的。” “那我跟吴三郎也没什么的。”麦穗见他依然是这个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他不过是帮我做了个保人罢了,难道这你也不能接受吗?你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有什么资格先发制人地指责我?你以为你们家里的都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了吗?” “我瞒你什么了?”萧景田一听也火了,这个女人脑袋里成天在想什么? “秦溧阳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是不是?”麦穗忍不住红了眼圈,眼里顿时有了泪,愤然道,“你说你瞒我什么了?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知道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你敢说这些日子,你没有去见她,没有去照顾她吗?你拿我当傻子看吗?” “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看她,并非是因为她有身孕,而是另有别的原因。”萧景田见她连也以为秦溧阳的孩子是他的,忍不住火冒三丈道,“我以为你知书达理,是个明辨是非的,哪知你跟那些无知市井妇人一样蛮不讲理,我说了一万次了我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让她怀上我的孩子?若是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怎么做夫妻?” 谁都可以误解他。 只有她不可以! “既然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解释,而是一味地让别人误解你?”麦穗越说越委屈,气得掉了眼泪,“现在你爹娘都以为她的孩子是你的,还都刻意瞒着我,你让我怎么想?” 他竟然说她蛮不讲理? 他才是蛮不讲理的哪一个呢!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萧景田冷着脸,穿鞋下炕,顺手抓起外套,大踏步去了后院,牵了马,扬长而去。 麦穗气得直掉眼泪。 就算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应该这样吼她吧! 他还说她无知,难道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而故作不察就是通情达理了吗? 萧景田一夜未归。 麦穗也是一宿没有合眼,直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梭子媳妇跟狗蛋媳妇嘻嘻哈哈地走进来,见了麦穗的黑眼圈,狗蛋媳妇打趣道:“哎呀,听说景田昨晚回来了,这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哈哈,我们还真是来早了。”梭子媳妇掩嘴笑道,“以后景田回来的时候,你提前说一声,我们晚点来就是,也好让你们小两口多亲热一会儿。” “两位嫂子就知道打趣我。”麦穗勉强一笑,把两人让进屋,捏了捏额头,黯然道,“他昨晚是回来过,可是想起手头还有事没有做完,连夜走了。” “如今这海上不宁,还真是难为他了。”狗蛋媳妇信以为真,郑重道,“景田媳妇,幸亏你做鱼罐头要的是小鱼,他们在这近处也能捞点,要不然,真的断货了,如今市场上的鱼,大多是龙叔鱼塘里的鱼,价钱也是贵得要死,咱们这些住在海边的穷老百姓是吃不起大鱼的。” “这就叫遍身罗衣者,不是养蚕人!”梭子媳妇叹道。 “啥?”狗蛋媳妇不解地问道。 “没啥,只是一句戏词。”梭子媳妇懒得解释。 两人边说边进了后院,也不用吩咐,挽挽袖子动手干活。 这时,萧贵田提了鱼筐来送鱼,筐里的鱼不多,只有四五斤。 “二哥今天捞的鱼怎么这么少?”麦穗吃惊道。 这点鱼哪够啊! “我这还是多得呢!”萧贵田皱眉道,“表姐夫和他们直接是空着网回来的,海上戒严,连千崖岛那边都不让去了,加上潮水不行,海上根本没货!” “那怎么办啊!”这下麦穗发愁了。 连原材料都没有了,她怎么做鱼罐头啊! “你先不要着急,我这就去海上看看,看别人的船上有没有鱼了。”萧贵田知道麦穗这批货很紧,别的忙他帮不上,这点小忙,他还是能帮上的。 “你去哪里?”乔氏从老宅那边探出头问道。 “今天没什么货,他三婶这边开不了工。”萧景田如实道,“我去海边给她看看,收点鱼回来。” “哼,咱们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也不见她对咱们有多好。”乔氏愤愤道,“我都听说了,狗蛋媳妇跟梭子媳妇都在她这里干活赚钱,却也没见她喊我这个当嫂子过来帮忙,分明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得了吧你,老三媳妇用咱们的鱼,都是付了银子的,又不是白拿白吃的,你若是想到她那里干活,就直接跟老三媳妇说就是,不用在这里怨天尤人。”萧贵田不愿意掺和女人间的事情,匆匆去了海边。 乔氏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老宅,期期艾艾地跟孟氏说了这事:“娘,您看我在家也是闲着,海上也一天不如一天,不如过来帮老三媳妇干点活呢!” “你若是想过来,就跟老三媳妇去说就是。”孟氏忙道,“自家人总比外人尽心,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都在,不差你一个。” “娘,这事我说不好,您帮我去说说呗!”乔氏想到之前她跟麦穗的口角,讪讪道,“她若是开口请我过去,我就过去,要不然,我哪好意思啊!” “好,我帮你去说说。”孟氏满口应下。 海上上来的船不多。 也都是空着网回来的。 众人站在街上议论纷纷。 萧景田不在村里,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下这个潮水,十天半个月的不会有货。”庄栓抄着手,叹道,“咱们这片海原本就不肥,这个时节本来就应该出远海,可是如今海上不宁,远海去不了,可不就断货了嘛!” “齐州那边的战乱啥时候结束啊都打了快一个月了。”姜木鱼跺着脚道,“下了大半辈子海,头一次空着渔网回来,真是让人心塞。” “嘿嘿,你哪里是空着渔网回来的,分明是捞了好多海菜,你家我嫂子说了,你们中午就喝海菜汤!”狗蛋笑嘻嘻地打趣道,“横竖饿不死,放心。” “去你小子的。”姜木鱼锤了他一锤,骂道,“也就你小子没心没肺的,眼看大家都喝风了,还不赶紧出个主意!” “我能有什么办法!”狗蛋摸摸鼻子道,“不出海就在家里种地,反正咱们也没别的招。”说着,又看了看站在胡同口的萧贵田,笑道,“二哥,听说你还打了四五斤小黄花,咱们村总算没有都空着网回来,我听说隔壁那两个村二十条船,加起来才捞了三条鱼,差点没把我笑死。” “这么说,的确是我捞得最多了。”萧贵田苦笑道,“本来还以为你们能捞点,这样我家弟妹也不至于断货,如今船上都没有货,可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叹气。 庄栓听萧贵田这么说,便抬脚去了新宅。 四五斤小鱼很快就做完了。 闲来无事,麦穗只好领着众人把鱼罐头装进蒲草笼里,顺便统计一下数量,看看到底还缺多少货,若是海上再没有货,她得另想办法了。 “三嫂,加上之前的存货,还缺四千瓶。”牛五说道。 “老三媳妇,你这批货,什么时候出?”庄栓一步跨进来问道。 “还有半个月。”麦穗见庄栓进来,忙搬了椅子给他坐,庄栓摆摆手不坐,摸着下巴道,“那老三媳妇你得提前做打算了,我估摸这咱们这海上十天半个月的不会有多少货的,一天出个十斤八斤的,算是好潮水了。” “啊,那怎么办?”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惊呼道。 她们正干得起劲呢 怎么海上就没有鱼了呢? 十斤八斤的,顶什么用啊! “庄叔,难道这附近就没有鱼了吗?”麦穗觉得这么大片海,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都没有鱼了吧? “也不是都没有。”庄栓想了想,说道,“禹州城那边应该有,你问景田,他肯定有办法。” “对对对,三嫂,禹州城那边真的有。”牛五突然想了什么,兴奋道,“昨天我不是去禹州了吗,看见市场上就有卖这种小黄鱼的,说是刚打上来的,很新鲜,咱们去禹州收鱼回来就是。” “我看你们也不用来回折腾,直接去找景田,让他想办法。”庄栓背着手,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提议道,“让他给你们腾出一间房子,直接在那里做成鱼罐头就是。” “多谢庄叔,我跟景田商量商量再说吧!”麦穗心里叹了一声,偏偏她跟萧景田吵架了怎么办? 她是真的不想去求他。 庄栓背着手,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萧景田的新家,脚步轻松地出了门。 引得黑风一阵汪汪汪地叫。 “奇怪,怎么黑风老是咬他呢!”苏二丫嘀咕道。 “可能黑风是只公狗吧!”梭子媳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公的喜欢母的,不喜欢公的,在黑风眼里,庄栓是公的。” 苏二丫笑弯了腰。 二更。欢迎各位亲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247章 小别胜新婚 “老三媳妇,咱们到底该怎么办?”狗蛋媳妇急切地问道。 若是真的去禹州,那她可就失业了。 她有家有口的,哪能去那么远。 “咱们兵分两路,二丫跟两个嫂子留下,如果海上有鱼,就统统收下,继续拿到这里来做。”麦穗有板有眼地安排道,“我跟牛五芸娘去禹州,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嫂,我们听你的。”牛五一听萧芸娘也跟着去,忙使劲点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众人也纷纷点头道是。 留下的都是成了亲的,不用问,也是不愿意跟着去禹州城的。 夜里,麦穗失眠了。 她不想跟萧景田和好,却不得不去找他,怎么办? 可她去了禹州城,不去找他,找谁呢? 找虎子他表姑谢氏? 不行。 半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能去麻烦人家。 算了,还是去找萧景田吧! 孟氏一听麦穗要带着牛五和萧芸娘去禹州城找萧景田,心里直打鼓,若是媳妇知道了溧阳郡主的事情怎么办? 她不是有意瞒着媳妇。 而是这件事情,媳妇不能知道。 “去了也好,有景田看着,他这个媳妇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萧宗海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阻拦,去吧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孟氏叹了口气,去灶房那边蒸了一锅,让麦穗带上,嘱咐道:“看好芸娘,不要让她乱跑。” 麦穗很奇怪。 萧芸娘是小孩子吗? “媳妇,你二嫂说她也想到你这里来帮忙。”孟氏又道,“我寻思着找自己人帮忙总比外人好,就替你答应下来了,回头你跟她说一声,让她来吧!” “娘,您也看见了,我这里现在没有这么多活。”麦穗已经懒得跟婆婆生气了,不冷不热地说道,“难道我去禹州城只是为了去找景田吗?我去禹州城是因为家里没鱼了,你说我这里缺人不?” 她很想把婆婆当亲娘对待的。 现在她这个想法彻底被推翻了,婆婆永远是婆婆。 “可是我已经答应她了,怎么办?”孟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海上的鱼会突然少了,要不,你去跟你二嫂解释一下?” “我又没有答应她,干嘛去跟她解释?”麦穗毫不留情道,“您跟她说,现在没什么活,等海上正常了,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她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的。 “好,我跟她说。”孟氏很后悔答应此事,觉得这事她做得里外不是人。 萧景田对麦穗一行人的突然到来,颇感意外。 得知缘由,忙命人给牛五和萧芸娘安排厢房住下。 待吃了饭,又调了两艘船和几个将士,让牛五领着出海。 “三哥,这不合适吧?”牛五挠挠头道,人家毕竟是总兵府的将士,他差遣人家? “无妨,反正他们每天都要在海上巡航,顺便帮你撒上几网,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萧景田看了看麦穗,淡然道,“只是这几天潮水不怎么好,怕是也捞不多少。” “能捞多少算多少。”牛五看看萧景田,又看看麦穗,见两人自从见面,竟然没说一句话,便悄然拉着萧芸娘退了出去。 “哎呀,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萧芸娘甩开她,飞似地跑进了自己屋。 她这是跟自己说话了吧? 牛五猛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嘿嘿地笑着,叫上早就站在门外待命的两个将士,拿着渔网去了海边。 “怎么?还在生气?”萧景田见麦穗坐在那里不说话,自顾自地泡了茶,放在她手边,顺手扯过椅子,坐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问道,“是不是你昨天晚上就想好了,打定主意不跟我说话,对吗?” “对的。”麦穗从善如流地应道,她端起茶,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香浓郁,入口甘甜,就知道,萧大叔走到哪里也不会亏待自己。 萧景田笑笑,起身关上门,放下窗帘。 开始宽衣解带。 麦穗腾地红了脸,跳脚道:“你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萧景田脱得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裤,上前一把抱起她,大踏步进了内室,直接把人压倒在,道:“昨晚你气跑了我,今天你得好好赔偿我。” “现在是白天!”麦穗感受着他炙热的,红着脸抗议道,“我都没有洗澡……” 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谁说她跟他和好了,谁说她原谅他了?谁说要跟他那啥了? “无妨,我又不会嫌你!”萧景田放下帷帐,迫不及待地她的腰带,两手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衣襟里,低头看着她乌黑清亮的眸子,认真道,“以后不准再怀疑我,我不是之人,亦非朝三暮四之辈,你要相信我。” “我只问一次,溧阳郡主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麦穗被他地嵌固在,丝毫动弹不得,红着脸望着他,同样认真道,“你现在说的,我都信,以后也不会再问。” 帷帐里一片昏暗。 他的脸在她面前变得朦胧起来,她望着他,眼里腾地有了湿意,她希望自己能做他的心上人,而不仅仅是他的妻,她希望能跟他心意相通,无话不说,而不是互相隐瞒,互相猜忌。 “我是真的不知道。”萧景田摩挲着她的头发,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皮,哑声道,“我也在留意这件事情,等我知道了她孩子的父亲是谁,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的,别人可以误会我,但你不能,你得站在我这边,得相信我!” “我信你!”心里积攒多日的委屈得以宣泄,麦穗哭得稀里哗啦地,反而弄得萧景田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叫嚣的硬是被她哭得烟消云散了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哭了。”萧景田松开她,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取了布巾给她擦泪,温言道,“你看你就知道瞎想,你想,我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我若是对她有那个心思,还用着等现在吗?”他跟秦溧阳认识有十年了,若是有情,孩子也到处跑了不是? 门外,年轻的侍卫刚要抬手敲门。 依稀听到屋里有女人的哭声,顿时吓了一大跳。 将军一直是独居,平日里屋里也没见有女人出入,如今屋里怎么会有了女人,而且还是个哭泣的女人? 难道是将军忍不住了,强抢了女人回来? 天哪,他到底是进去阻止呢?还是佯装不知地走开? 年轻的侍卫站在门口,抓耳挠腮地不知道怎么办了! “可是你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我能不瞎想吗?”麦穗越想越委屈,伸手扯过被子蒙头,抽泣道,“而且你爹娘还商量着把她接回来什么的,全家就瞒了我一个,你说我应该怎么想?” 若是她心里没有萧景田,倒也罢了。 以前苏三表姐赖在家里不走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心塞过。 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她心心念念地想跟他过日子,眼里自然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来纠缠她的男人。 “是我的错,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萧景田掀开被子,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鬓间来回轻轻摩挲着,柔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是觉得既然这事跟我没关系,管她怎么诬陷我,我一个人扛着就是,没必要把你也牵扯进来,让你跟着烦心,我只是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活得舒畅一些罢了,并非是有意瞒着你。” “景田,咱们是夫妻,都说夫有千斤重,妻挑五百斤,所以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没道理你在外面受人污蔑,承受流言蜚语,而我却依然若无其事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麦穗擦了擦眼泪,触到他在外的胸肌,惊讶地发现他胸前有几道浅浅淡淡的疤痕,像是多年前被什么利剑所伤留下的痕迹,她忍不住伸手着那几道疤痕,心疼道,“我所理解的夫妻,原本就是一体的,就是应该共患难,同甘苦,而不是一个人忍辱负重,另一个人却毫不知情地被蒙在鼓里。” “我知道了,以后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景田见他的小媳妇要跟他共患难,同甘苦,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地低头吻住了她,尽情索取着她的甜美,她被他逗弄得吁吁,浑身酥麻,不能自己,只是无助地伸手抓住的被褥,怯生生地承受着他暴风骤雨般的拥吻和刚劲有力的冲撞…… 年轻的侍卫听到屋里的异样,腾地红了脸,逃一样地跑了。 原来将军是真的抓了女人回来那啥啊 小别胜新婚。 激情过后,天已经快黑了。 麦穗浑身像散了骨架一样地酸痛,动也不想动,倒头就睡,萧大叔在的体力还真不是一般地好,硬是哄着她做了两次才偃旗息鼓地放过她,嘤嘤嘤,跟萧大叔在一起太危险,她要回家! 萧景田见他的小媳妇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知道他折腾得有些过了,体贴地给她掖了掖被子,穿好衣裳下了床,去浴室洗漱了一番,才推门走了出去。 晚风宜人,月色如水。 夜空格外深邃明亮。 果然阴阳是需要调和的。 萧景田只觉眼前一片清明,神清气爽,一抬头,见牛五跟萧芸娘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聊天,便脚步轻松地走过去,好脾气地笑道:“你们在聊什么?” “三哥,我三嫂呢?”萧芸娘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番,见麦穗没有跟过来,忙道,“牛五出去捞了十多斤小黄花鱼,我们正想问三嫂,今晚做不做鱼罐头了?” 怎么三嫂进了三哥的屋子,到现在还不出来呢? 真搞不懂她到底在屋里干嘛! “你三嫂累了,正在屋里休息,不过是十来斤鱼,你们两个去灶房做了就是,不必等她了。”萧景田握拳轻咳道,“我这就找人带你们去灶房。” 他的小媳妇很看重这批货,可不能给她耽误了。 “三哥,我三嫂她没事吧?”牛五挠挠头道,“先前她还说等我回来就过来喊她,跟我们一起做鱼罐头呢?” “有我在,她还能有什么事情?”萧景田反问道。 牛五挠挠头,讪讪地笑。 他毕竟是男人,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比女人要通透些,加上萧景田身上散发地淡淡地皂角的味道,知道他肯定是沐浴过了,联想到麦穗现在还没有出来,心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自然不好再问。 “三哥,我们还没有吃饭哪!”萧芸娘娇嗔地看着萧景田,不满地嘀咕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见你给我们安排吃饭。” 男人就是男人,总是这么粗心。 若是三嫂,早就领着他们吃饭去了。 “放心,饿不着你。”萧景田展颜一笑,伸手唤过站在一边待命的侍卫,吩咐他领着两人去用晚膳,又派人去灶房安顿了红枣粥跟砂锅鸡,他媳妇还没有吃饭呢! 年轻的侍卫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才恍悟,原来屋里的那个女人是将军的妻,并非他想得那样,他就说,他认识的将军绝非之人嘛! 麦穗醒来的时候,才惊觉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想到牛五的船怕是早就回来了,心里一阵羞愧,忙起身取过散落在的衣裳,匆匆穿衣下床。 屋里一灯如豆。 萧景田正坐在灯下看书。 听见有了动静,放下书,笑着起身问道:“睡醒了?我还以为你得睡到天亮呢?” “你好意思说,都怪你。”麦穗瞪了他一眼,嗔怪道,“牛五是不是回来了,我得去忙我的鱼罐头了。” “这个时候了,他们应该睡觉了,你放心,你的鱼罐头已经做完了。”萧景田笑笑,一把抱起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问道,“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炖了红枣粥和砂锅鸡,先吃饭吧!” 麦穗听说鱼罐头已经做好了,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索性无力地他的胸前,娇嗔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真是饿了。” 三更。 第248章 小败家娘们 “走,咱们去吃饭。”萧景田拦腰抱起她,出了寝室,进了隔壁的书房,书房中间宽大的大理石桌子上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黑色瓦罐,诱人的香味丝丝袅袅地迎面扑来,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充盈着麦穗的心房,真是好感动啊! 萧景田放下她,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了碗筷,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红枣粥,笑道:“尝尝看,这可是京城大厨的手艺。” 米粥入口甜糯,吃起来口齿生香,里面还配着几颗小莲子和干百合,可谓色香味俱全,麦穗饿了,满满一碗粥很快进了肚,意犹未尽道:“真的很好吃,我还要再喝一碗。” 大厨就是大厨。 熬个粥也这么好喝。 “光喝粥怎么行?”萧景田用筷子从另一个瓦罐里夹起一条鸡腿放在她碗里,浅笑道,“再尝尝这鸡,看看跟你那天吃的药膳鸡,有什么不同?” 听萧景田提起那天的事情,麦穗顿觉哭笑不得。 敢情她跟吴三郎一起吃饭的事情,他还一直耿耿于怀来着。 算了,看在他这么尽心尽力伺候她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津津有味地啃完鸡腿,才郑重其事地评价道:“那药膳鸡哪能赶上瓦罐鸡好吃,我还是喜欢这个味道的,改天你替我引荐一下这里的京城大厨,我想他讨教两招,以后做给你吃。” 这个瓦罐鸡是清炖的,里面只放了枸杞再无他物。 味道很是不错。 “可以,黄老厨为人比较谦和,我想他肯定会乐意教你的。”萧景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把另一条鸡腿放在她碗里,体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多长点肉。” “我可不要长肉。”麦穗嘟着嘴,鸡腿推到萧景田面前,撒娇道,“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你多吃点。” 萧景田见她这样说,抬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失笑道:“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是牛五那小子吧?” 看来,这个媳妇以后他得带在身边了,让别人给带坏了怎么办 “才不是呢!”麦穗笑道,“难道不是这样吗?一胖毁所有,我才不要胖呢!” “瘦有瘦的风韵,胖有胖的妙处,不能一概而论的。”萧景田的目光在她胸前落了落,眸光暗了暗,轻咳道,“以我看,你再胖上十斤还差不多,身上摸着没几两肉,有些地方还不够丰满。” 麦穗见他盯着她胸前看,会意,腾地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恼羞道:“你竟然嫌弃我,不理你了!” 是谁刚刚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 现在吃饱喝足了,又嫌她瘦。 这个人还真是难伺候,不想理他了。 “好了,逗你呢,还真生气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萧景田笑笑,从身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根,轻喘道,“吃饱了咱们就早点,瘦点也好,抱着也不是那么累。” 他觉得他一时也离不开他这个小媳妇了怎么办? 看来,这个美人关,他是过不了了。 “难道将军大人在总兵府是如此清闲吗?”麦穗被他吻得一阵,嗔怪道,“你看你白天还要操练将士,我还要做鱼罐头,你总得隔上一两天,让我歇歇吧!” 不是她矫情啊! 而是她真的怕明天起不来。 “今晚咱们只做一次。”萧景田喘息着抱起她,进了里屋,拥着她上了床,低头贵,就算咱们提供渔网,人家也未必肯帮咱们捞小黄花鱼。” “那怎么办啊!”牛五扒拉着筐里的小黄花鱼叹道,“连续两天了,都只能捞这么多,我今天也捞了一条大黑鱼,原本高兴着呢,想到不能做鱼罐头,又把它放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换谁也发愁。 “你放了干嘛?”萧芸娘嗔怪道,“大鱼咱们可以留着自己吃啊!” “对呀牛五,回头我跟芸娘也织条粗眼渔网,若是捞不上小鱼,就捞几条大鱼就是。”麦穗道,“虽然咱们要的是小鱼,但碰到大鱼该捞也得捞,拿回来,给将士们改善一下生活也好,鱼罐头的事情,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去成记船队告诉成管家,把实情告诉他,不是咱们不做,而是海上真的断了货。” 萧芸娘跟牛五连连点头。 只能这样了。 粗眼渔网特别好织,姑嫂俩用了一后晌的时间,织了两条粗眼渔网。 第二天,牛五拿着大小鱼网去了海上,果然捞了不少大黑鱼回来,按麦穗吩咐,一古脑地送到了总兵府的灶房里,看着满满一筐活蹦乱跳的大黑鱼,将士们都乐开了花。 他们虽然每天都在海上操练巡航,实际上是没有时间捞鱼钓虾的,平日里吃的鱼大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因为数量有限,分到每个人碗里,却并没有多少。 如今,这么一大筐大黑鱼,足够他们美美吃上一顿的。 黄老厨最是擅长做鱼,他把鱼去皮去刺后,把鱼肉切成段,过了油以后,又用韭菜炒了,外焦里嫩的鱼肉跟碧绿的韭菜配着一起,很是鲜嫩无比,他说这样做,可以节省众人挑鱼刺的时间,也避免了被鱼刺卡住的意外。 麦穗很是佩服他的厨艺和细心,赶紧拍马屁:“大叔,您真是太厉害了,不但厨艺好,而且还替吃饭的人想得这么周到,兄弟们跟着您吃饭,简直是太幸福了。” “夫人过奖了。”黄老厨心里很受用,嘴上却谦虚道,“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看不出萧将军那么稳重寡言的人,却娶了个口齿如此伶俐的媳妇。 两口子还真是般配。 “大叔真是太谦虚了,我夫君就喜欢吃您做的菜。”麦穗笑道,”您说我的鱼罐头能不能做成这样的去皮去刺的鱼段,若是能的话,我就不用再为捞不到小鱼而犯愁了。” 之前她用小黄花鱼做鱼罐头是因为小鱼的成本低而已,可是如今小黄花鱼断货,大鱼泛滥,那她干嘛还要墨守成规地用小鱼做鱼罐头? 直接用大鱼就是了。 “可以的。”黄老厨点头道,“这种黑鱼鱼肉比较紧致鲜美,这里的人秋天的时候都晒成干鱼过冬吃,你若是把这鱼做成鱼罐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麦穗很是兴奋,马不停蹄地去了成记船队的铺子找成管家商量此事。 “我知道最近海上缺货,大鱼小鱼都不多。”成管家淡淡道:“大鱼换成小鱼,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此次我们去的目的地是赵国,赵国人吃鱼的习惯是喜欢吃整条鱼,而中途停靠的渝国,虽然没有这个讲究,但他们却不怎么喜欢吃鱼,所以鱼段罐头的数量不能太多,最多两千瓶,剩下的八千瓶小黄花鱼罐头,希望小娘子想办法做好,我们月底准时出发,希望小娘子不要错过了船期。” “成管家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耽误你们的船期的。”麦穗连连保证,她就说,墨守成规是不对的。 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 两千瓶就两千瓶。 牛五和萧芸娘得知此事后,很是高兴,如此一来,他们都不愁交不上货了,更重要的是,禹州城这边的大黑鱼比较多,做两千瓶罐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至于剩下的两千瓶小黄鱼,就没有这么紧张了。 哎,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哪! 麦穗试着做了几瓶黑鱼罐头,发现她做出来的鱼段,味道虽然不错,看上去却不是那么整齐,卖相不是很好看,若是就这样放进泥罐里,能到了客人手里,还不知道成啥样呢! 黄老厨得知麦穗的困扰,笑道:“其实这事也不是很难,去了皮的鱼肉原本是极容易碎的,你直接下锅炸肯定更碎,若是你加上一点点黄酒腌制一会儿,炸得时候外面再裹上一层面筋,不但不碎,而且还不会腥。” 麦穗恍悟。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打听到黄老厨喜欢喝酒,麦穗特意去街上买了酒送他,这让黄主厨很是高兴,这小娘子好歹是将军夫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了,他不过是帮了她个小忙,她竟然如此看重他,让他很是感动。 索性领着手下几个副厨,一起帮着他们做黑鱼罐头。 人手多,原材料也足,两千瓶鱼罐头很快完成了。 麦穗算了算,还有一千瓶小黄鱼罐头没有着落。 数量虽然不多,到月底也还有五天,时间上没有问题,只是此时海上已经没有小黄鱼了。 是真的没有了。 每天连一斤小黄鱼也捞不了。 看着麦穗长吁短叹的样子,萧景田安慰道:“你再去跟成管家说说,多做一千瓶黑鱼罐头就是,他们肯定能卖了的。” “不行啊!”麦穗摇头道,“人家答应用两千瓶黑鱼罐头替代小黄鱼已经是让步了,我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家再让一千瓶,我们初次打交道,我得讲究信用才是,要不然,以后人家再要货,就不会跟我合作了。” “凡事尽量而为就好,不要再过于苛求自己。”萧景田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若是成记船队不能体谅你的难处,只考虑自己,那这样的合作,不要也罢!” 成记船队是刚刚组建的船队,加上成管家平日里也不喜应酬,萧景田只知道成记船队在禹州城有间落脚的铺子,专门卖从各地运回来的各色特产,在禹州城口碑还算不错。 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是很了解。 “你说得倒是轻巧。”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景田,我做鱼罐头跟成记船队合作是很有诚意的,不是说今天做了,明天就不做了,你别忘了,我都在镇上买了地了,还是分期付款的那种,我若是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源,咱们那铺子啥时候能开起来啊!” “你这个小败家娘们,买地的时候不跟我说,现在知道犯愁了?”萧景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沉声道,“以后凡事要跟我商量,知道吗?念你是初犯,这次我放过你,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家法伺候,知道吗?” “家法是啥?”麦穗眨眨眼睛问道。 “晚上你就知道了。”萧景田眸底暗了暗,轻咳道,“再不听话,每晚一次变成两次,得让你知道知道家法的厉害!” “哎呀,你不正经……”麦穗会意,腾地红了脸。 萧大叔对她的工作向来就抱着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算了的态度,根本就不能体会到她的雄心壮志和创业的决心,反而一心想把她养得胖一些,动不动就让灶房给她做这做那的补身子,让麦穗感到又气又好笑,还说他不是嫌弃她瘦…… 算了,不跟他商量了。 四更。 第249章 琴岛探险 “其实咱们可以去琴岛附近试试看,咱们这边的小黄鱼大都是从琴岛那边过来的。”黄老厨这些日子跟麦穗他们都混熟了,也知道他们现在面临的困难。 他在总兵府做饭多年,对周围的地形却很是熟悉。 “大叔,琴岛离这里远吗?”麦穗一听来了兴趣。 “琴岛离这里不算太远。”黄老厨皱皱眉,如实道,“只是琴岛上没有人烟,每到晚上却是丝竹声声,灯火通明,当地渔民们以为闹鬼,都不敢过去,就是白天路过那里,也是远远地绕着走。” “既然当地人都不敢过去,那我们当然也不敢去哪!”牛五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那么邪门的地方,谁敢去哪! “这么说,那个琴岛闹鬼?”萧芸娘惊叫道,天哪,太吓人了。 “可大叔却是不怕的,是吧”麦穗见黄老厨语气淡淡,不像是害怕的样子,笑道,“大叔是不是去过琴岛?” “不瞒夫人,我白天的时候,的确是去过一次。”黄老厨笑笑,说道,“那个琴岛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山包,光秃秃的,也没啥吓人之处,是之前有许多晚归的渔船从那里路过的时候,说是看见那岛上灯火通明,说还听见有丝竹声传来,有的说还看见有女人在月下起舞,总之,越传越邪乎,到后来,连白天也没有渔民敢去了。” “既然是晚上邪门,那咱们白天去,总没有问题吧!”麦穗眼前一亮,扭头看着牛五,牛五倒也不惧,拍拍胸脯道,“既然黄大叔都去过一次了,那咱们还怕什么,去就去,我不怕!” “可若是那些鬼白天再跑出来怎么办?”萧芸娘战战兢兢地道,“既然别人都不敢去,那咱们还是也别去了,再说,琴岛那边也不一定有小黄花鱼哪!” “我保证琴岛那边肯定有小黄花鱼,多了不敢说,你们那两千瓶鱼罐头,还是能保证的。”黄老厨笑笑,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牛皮地图,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道,“看,这里就是琴岛,这个岛子四面环海,实际上离咱们并不远,只是因为被渡口突出来的那一片礁石挡住了视线,加上琴岛对面就是碧罗山的断崖,地理位置原本就有些偏,加上这个传言,渔船鲜少过去,上次我去的时候,并不知道那里闹鬼,在那里钓了大半天的鱼不说,还登岛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才听人说那里闹鬼。” “三嫂,咱们去不去?”牛五越听越觉得刺激。 “去。”麦穗虽然是穿越者,但也是无神论者,她并不相信那个岛上是真的闹鬼,说不定只是些地火而已。 “三嫂,你真的要去啊!”萧芸娘见麦穗真的要牛五去那个琴岛,担忧道,“要不,咱们等三哥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都什么时候了,牛五,咱们先去琴岛那边瞧瞧,看看情况再做打算。”麦穗当即决定去琴岛那边碰碰运气,黄大叔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还怕什么? “对对,咱们先去那边看看再说,这是白天,又不是晚上。”牛五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也不怎么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 “我跟你们一起去。”黄老厨沉声道,“虽然我不会捕鱼,但我毕竟去过一次,给你们带个路也是好的。” 眼下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只能去琴岛了。 “那就谢谢大叔了,那咱们现在就走吧!”麦穗喜出望外,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那我也去。”萧芸娘鼓起勇气道,“既然你们都不怕鬼,那我还怕什么!” “没事,有我呢!”牛五悄声在萧芸娘背后说道。 萧芸娘低头笑,心里想喝了蜜一样的甜。 黄老厨是个爽快人,立刻安排好厨房里的大小事宜,领着他们出了总兵府,直奔海边。 四人上了船。 牛五解开系在码头木桩处的木船,划着浆,木船晃了晃,打着旋出了码头,缓缓朝前驶去。 时值晌午。 碧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海面上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细碎的天光洒进深不可测的海水里,跳跃着,闪烁着,肆无忌惮地在眼前铺展开来。 一两只海鸟从身边急急掠过,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孤岛渐渐地出现在视线里,许是因为传言,小小的孤岛显得安静而又诡异。 “看,那就是琴岛了。”黄老厨抬手指着那座小岛道,“你们是上去看看,还是在四下里撒几网就走?” 牛五扭头望着麦穗。 他听三嫂的。 萧芸娘则紧紧地抓住麦穗的胳膊,忙道:“三嫂,咱们在这附近撒几网就行了,不要上去了。” “没事,咱们上去瞧瞧。”麦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既然来了,当然是想上去看看这个传说中闹鬼的岛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可是我不想上去,我害怕,三嫂,你也不要去了,太吓人了。”萧芸娘望着眼前这个怪石嶙峋的小岛就感到腿直打哆嗦,若是从后面突然冒出来个披头散发的鬼怎么办? “芸娘,你不要怕,有我呢!”牛五悄声安慰道,他慢慢把船靠近小岛,在小岛周围的暗礁丛里找了个处宽阔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这里踩着小小的礁石,就能上了这个小岛。 “傻丫头,这世上哪里有鬼?”麦穗起身把裙摆挽起来,率先下了船,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湿漉漉的礁石,朝小岛走去。 黄老厨大踏步地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上了岛子。 岛上乱石成堆,几乎是寸草不生。 没有路,遍地都是小小的石头,给人的感觉很是荒芜,对面碧罗山上的断崖影影绰绰地倒影在水里,给四下里增添了些许亮丽的颜色。 一切都是很平常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脚下的地面踩上去很是松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夫人,白天看,这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座荒岛罢了。”黄老厨从地上顺手捡起一小块石头,放在手里摩挲道,“这里所说的闹鬼,主要是指晚上这里发出来的声音和火光而已。” “我知道这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麦穗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了看四下里的地形,沉思片刻,指着不远处的那片断崖,认真道,“晚上,这女子的确是跟寻常乡野妇人不同。 “正是这样。”麦穗笑笑,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来,这里的石头很是光滑平整,被海水冲刷得没有半点菱角,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不错,远处有山,有断崖,近处有小岛,眼前还有一望无际的海面。 牛五和萧芸娘在不远处撒了网,看着网里活蹦乱跳的鱼,萧芸娘兴奋地大喊:“三嫂,这里真的有好多小黄花鱼啊!” “这下咱们的鱼罐头不愁了。”牛五也是异常兴奋,指着岸边的那处暗礁,喊道,“快看,那边还有好多大黑鱼,咱们今天又有口福了。” “牛五哥,快看那边,那边又好多鱼啊!”萧芸娘站在船上,扯着牛五的袖子,指着前面,急声道,“快看那边,咱们去那边!” “好好好,这就过去。”牛五忙摇着船去了萧芸娘所说的那个地方撒网。 “你们忙你们的,我来抓这些鱼。”黄老厨被这两个年轻人快乐的气氛所感染,兴致勃勃地脱了鞋,挽挽袖子下了水,暗礁处的水看似宁静无波,清澈可人,实则深不可测,他光顾着想要去抓鱼了,不小心脚下一滑,踩了空,竟然一下子跌到海水里去了。 黄老厨不会水。 扑腾扑腾地在海水里挣扎。 麦穗吓了一跳,二话不说,纵身跳下去救他,大喊道:“大叔,不要慌,我来救你了。” 黄老厨见麦穗不顾一切地朝他游了过来,奋力扑腾了几下,从水里冒出头来,刚想说什么,却又立刻沉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麦穗前世学过游泳,而且还游得不错,她憋着气,抓住了黄老厨的衣角,拼命地往上拽他,却想不到人在水里是异常沉重,她不但拽不动他,反而跟着他一起沉了下去,任由冰凉的海水将她淹没,待沉入水中的那一刻,眼前莫名浮现出萧景田俊朗含笑的眉眼,她心里一个激灵,拼尽全力浮出水面,大声喊道:“牛五,救我!”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还有萧大叔! 五更,肥肥的五章。 第250章 萧大叔心疼了 牛五捞鱼正捞得起劲,突然听到麦穗的呼救声,吓了一大跳,扔下渔网就跳下水,奋力地朝麦穗游了过去:“三嫂,我来了。” 萧芸娘见麦穗落了水,吓呆了,脚一软跌倒在船舱里。 牛五毕竟是男人,水性体力都不错,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拽着麦穗露出水面,麦穗吐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来,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扶着礁石稳住身子,急急道:“快救大叔,大叔还在水里。” 牛五又急急地跳了下去,片刻,便把黄老厨拖出水面,麦穗稍稍恢复了体力,划着水游过去,帮着牛五把黄老厨放到了岸边的礁石上。 黄老厨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已经昏了过去。 “三嫂,怎么办?”牛五有些不知所措。 “按他肚子,先把水压出来。”麦穗说着,蹲下身用力按着黄老厨的腹部。 “三嫂,我来。”牛五也蹲下来学着麦穗的手法按压着,两人七手八脚地了一番。黄老厨才幽幽醒来,接二连三地吐了好几口水,才缓缓开口:“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麦穗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吓死她了。 萧芸娘适才在船上,亲眼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又见麦穗上下都湿透了,忙取了船上的一件旧衣裳给她披在身上,颤声道:“三嫂,你没事吧?” “没事。”许是刚才用了吃奶的力气,麦穗觉得两腿格外沉重,连走路也没有力气了。 “两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定当厚报。”黄老厨挣扎着起身,毕恭毕敬地施礼作揖。 “大叔客气了,说起来,都是因为我,若不是陪着我们来捞鱼,您也不至于受这个惊险。”麦穗拧了拧衣角上的水,勉强笑道,“好在有惊无险,咱们赶紧回吧!” 因为船上放了不少鱼,船身吃水有些重。 牛五担心再出什么意外,划得格外慢,明明小半个时辰的海路,硬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待船靠岸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萧景田来来回回地在岸边徘徊着等他们,见木船靠了岸,才算松了口气,又见除了萧芸娘以外,麦穗跟牛五黄老厨的衣裳竟然是湿的,便上前沉着脸问道:“出什么事了?” “出,出了点意外。”牛五挠挠头,不敢抬头看萧景田。 “将军,说来话长,都是因为属下意外失足落水。”黄老厨连连打着喷嚏,语无伦次道,“多亏了夫人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先回去再说。”萧景田见麦穗蜷缩着船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很是心疼,索性跳到船上,拉起她,打量了她一番,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头发湿了。 身上的衣裳也湿了。 这个女人越发大胆了,竟然敢瞒着他出海。 “我没事。”麦穗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轻声道,“就是有点冷。” 萧景田顾不得生气了,忙脱下身上的衣裳给她披在身上,问道:“自己能走吗?” “能。”麦穗裹了裹他宽大的外套,小心翼翼地下了船,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待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很是慌乱,很是急切。 “我只是累了。”麦穗眼皮沉沉地想。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首饰给人家戴啊啊啊! 再说了,就算是我不喜欢戴,你也不应该把那么贵重的东西弃之不要哪! 一更。 第251章 黄老厨的任务 一个黑影悄然落在了一处厢房门前,门也没敲,闪身而入。 片刻,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什么事?”黄老厨披衣走了出来。 “齐州连连大捷,主子很是欣慰,决定提前动手谋事。”黑衣人站在灯火暗影处,压低声音道,“你的任务是暗中除掉萧景田这个后顾之忧。” “为什么要除掉他?”黄老厨吃惊道,“他不过是帮赵将军前来照看总兵府的民间谋士,并非朝廷之人哪!” “你错了,他并非是民间普通的谋士,而是昔日他们大周朝廷栋梁,此人足智多谋,深知用兵之道,又志不在朝野,必定不会为我所用。”黑衣人清清冷冷地说道,“加上他跟成王当年有同袍之谊,成王待他又一直宽厚,必不忍动手除他,所以此事只能由咱们来做了,主子交代,尽量早点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知道了。”黄老厨点点头,沉思片刻,淡淡道,“只是这些日子萧景田一直在海上操练将士,我不过一个厨子,并没有多少接近他的机会,所以此事只可徐徐图之而为。” “至于什么时候动手,你自己安排就是。”黑衣人闪身离去。 屋里又恢复了先前的沉寂。 黄老厨躺在,再也没有了睡意,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浮现出波光粼粼的海面,那个女人急切喊道:“大叔,不要慌,我来救你了。”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今,他却要动手杀她的夫君,这是恩将仇报吧? 两天后。 一千瓶鱼罐头总算做成了。 麦穗提了两瓶好酒跟黄老厨辞别:“这两天多谢大叔帮忙,要不然,这批货不会这么顺利,一点心意,大叔不要嫌弃。” “夫人哪里话。”黄老厨望着眼前这个一脸灿烂的女子,几乎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勉强笑道,“夫人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区区小事,何谈挂齿。” “大叔言重了,您若不是为了帮我们,也不至于遭此劫难。”麦穗浅笑道,“我是断断不敢以恩人自居的,若是大叔不嫌弃,咱们就当亲戚走动,您有空的时候,就去我们村走走,住几天,尝尝我们当地的农家菜。” 黄老厨若不是热心帮她跟着一起去了琴岛,他也不会落水。 她救他,理所当然。 “一定一定。”黄老厨连连点头应道。 若他真的只是总兵府的厨子,他定会跟她当亲戚走动的。 为了让媳妇在路上少些颠簸,萧景田荒天破地地破例了一次,用了总兵府的船把那些鱼罐头连同他媳妇妹妹送回了家,从禹州城到鱼嘴镇,走水路,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比走官道近得多。 牛五独自一人赶着马车走官道回去。 孟氏得知麦穗下海救人受了伤,埋怨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可不敢再出手了,海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幸好是没啥,若是有啥,可怎么办。” 麦穗没吱声,只是笑。 苏二丫跟狗蛋媳妇梭子媳妇见麦穗回来,叽叽喳喳地问了半天,见她面露倦容,才知趣地各自回了家,这些日子海上的货一直不多,她们在家总共做了不到二百瓶鱼罐头。 纷纷说幸好去了禹州城。 要不然,成记船队的订单真的就做不完了。 “媳妇,你想不想吃,娘今晚给你蒸,好不好?”孟氏进了正屋问道,“你看你在总兵府这几天,肯定是吃不好,娘看你都瘦了呢!” 没等麦穗回答,萧芸娘抢先道:“得,娘,您还是不要包了,我在外面的时候,一想起您的,就不想回来了,我三嫂腿上还有伤,您还是饶了她吧!” “说什么呢?我看你出去玩了几天,心都野了。”孟氏笑骂道,“还不想吃我包的,怕是在外面想吃也吃不到吧!” “娘,您随便做点吃的就行。”麦穗坐了一个时辰的船,心里翻腾得想吐,实在是没有心情跟母女俩斗嘴,梳洗了一下,换了衣裳,便去厢房里点货。 “三嫂,我来吧!”萧芸娘忙道,“你赶紧去炕上歇着就行。” “明天就是咱们跟成记船队约定好的日子,你跟牛五点点货,看数量对不对。”麦穗嘱咐道,“还有就是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损的瓦罐啥的,若是有,就去后院拿多出来的那些鱼罐头补上。” “好好好,这些都交给我吧!”萧芸娘忙应道。 孟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喊麦穗去老宅那边吃饭。 沈氏和乔氏也在。 “他三婶,现在你可是咱们鱼嘴村响当当的人物了,村里人说了,你这次能赚一千两呢!”沈氏扶着腰身,酸酸道,“哎呀,一千两啊,俺们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就是啊他三婶,这银子越赚越多,可是你们也得赶紧要个孩子啊”乔氏眼睛瞟了瞟麦穗平坦的,揶揄道,“老三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再拖了。” 麦穗只是埋头吃饭。 她不想搭理她们。 “没孩子有没孩子的好处,哪像我,赶上个八月的天,能热死个人。”沈氏咬了一口,得意道,“当年菱儿也是那个时候,没成想,这一胎也是。” “这哪能由着人挑季节。”乔氏笑道,“以我看,只要是个带把的,什么季节都好,若是再生个丫头片子,大热天的,倒是不值。” 沈氏气结。 哼,不就生了个儿子嘛,嘚瑟什么! 她怎么知道她这胎不是儿子? 但她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跟乔氏翻脸,只得愤愤地吃着饭,她是长嫂,得有长嫂的气度不是。 “对了他三婶,听说你腿上受了伤,干不了重活,不如让我们过去帮着你干活吧?”乔氏眸光流转了一番,浅笑道,“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是一家人哪!” “对,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能烧火,我们也能啊!”沈氏忙附和道。 “以后再说吧,现在海上没货,我这里暂时也没多少订单,再说也不需要烧火的。”麦穗淡淡道,“等以后需要的时候,我会考虑你们的。” “他三婶,你如今做了这么大一个单子,肯定赚了不少钱,难道就差我们两个的月钱吗?”乔氏皱眉道,“若是真的安排不过来,就直接把梭子媳妇跟狗蛋媳妇辞了,让我们两个顶上就是。” “媳妇说得对,外人哪有自家人来得实在。”孟氏也帮腔道,“老三媳妇,你就让你两个嫂子过去帮帮你,景田说了,让你好好养着,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操劳了。” “不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人家做得好好的,我干嘛要辞了人家?”麦穗想也不想地拒绝,“还有,我是接了个大单不假,但谁的银子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能随便填人?等镇上的铺子建起来再说吧!” 镇上的铺子? 乔氏和沈氏面面相觑。 这个妯娌还真是敢想啊! 孟氏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的是个陌生女人。 胖胖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像抹了一层白面,她上下扫了孟氏一眼,冷声问道:“麦穗是住在这里吗?” 她身后的马车上陆续跳下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待命。 “她是我儿媳妇,你找她做什么?”孟氏不认识这个女人,见她问起麦穗,很是警惕。 “我找她做什么,跟你说不着。”胖女人绕过孟氏,大踏步进了院子,掐腰大声道,“麦穗,你给我出来,你欺负我钱家没人了吗?想骗我们家的地,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大妹子,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氏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你肯定是弄错了,我家媳妇怎么会欺负你们钱家,她压根就不认识你们哪!” “麦穗,你给我出来。”胖女人压根就不搭理孟氏,继续掐着腰叫唤。 屋里,沈氏和乔氏心思不一地看着麦穗。 就知道这个妯娌不简单,如今被人找上门来,看她怎么办! 麦穗面不改色地下炕穿鞋,走了出来。 “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氏担心胖女人伤了麦穗,忙迎上前把麦穗挡在身后,问道,“你认识她吗?” “娘,您别担心,我来处理。”麦穗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问道,“请问您是?” “钱公子是我庶弟。”钱氏咬牙切齿道,“听说你前些日子买了我家一块地?” “不错。”麦穗心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平静道,“钱小姐若是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回家问钱公子或者是福伯。” “那块地我不卖了,识相的,把地契交出来,咱们钱契两清!”钱氏恨恨道,“我告诉你,我才是钱府的嫡女,钱家我说了算,没有我点头,谁也不能卖我钱家的一针一线,那个小贱人生的孩子算什么东西,福伯又算哪根葱,也敢人模狗样地拿了地契卖我钱家的地,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拿出地契,也就罢了,若是敢跟我玩心眼,我是不会轻饶了你的。” 这时,门外那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走进来,示威般地挽了挽袖子,像是要动手一般。 “大妹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啥?”孟氏脸色苍白道,天哪,老三不在家,万一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钱小姐,你们钱府的事情到底是谁说了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麦穗肃容道,“我只知道如今钱府当家做主的人是钱公子,我从家主手里买了地,也是经过官府担保的,实在是无需跟你解释什么,你若是敢继续在我家胡闹,休怪我告你私闯民宅,聚众闹事!” 她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无非是嫡女仗着自己是正室所出,瞧不上妾室养的庶弟罢了。 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私闯民宅,聚众闹事?你吓唬谁呢?”钱氏见眼前这个小娘子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暗暗吃惊,她还以为乡下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吓得乱了分寸了呢,想了想,又道,“我呢,是在京城开铺子的,也是见过世面的,更不是不讲理的人,只因为家里的人不争气,没经过我同意就把地给卖了,实在是让我恼火,冒犯之处,还望小娘子多多海涵。” 见麦穗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又懒懒道,“这地呢,我是不打算卖的,不知道小娘子打算是公了呢?还是私了?” 她好歹是混过京城的。 不信镇不住个小小的农妇。 “公了如何,私了又如何?”麦穗顺手取了把椅子,坐下来,不冷不热地问道,她腿上的伤隐隐作痛,不能站太久。 钱公子虽然浪荡无度,身材样貌却是清雅的,乍看上去,也像个谦谦公子。 不曾想,这钱家大小姐,长得却让人不忍直视,满脸横肉,一身肥膘,胖得快成了球。 都是一个爹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公了是咱们到官府打官司,私了嘛,自然是你拿出地契,我给你银子,咱们两清,到底想怎样,你给个答复吧!”钱氏见麦穗竟然没有招呼她坐下,心里不禁火冒三丈,乡下人就是没规矩,没礼数,难道不应该让客人先坐吗? 更重要的是,她一路奔波,连口水也没有,嗓子也干得冒了烟。 这家人也不知道奉茶。 还真是土。 但想到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她硬是忍下了这口怒气。 “原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如今既然有了纠纷,咱们是由官府来裁夺比较好。”麦穗淡淡道,“钱小姐,咱们还是公了吧!” 毕竟这事是没法私了的。 “那好,你就在家等着官府的传讯吧!”钱氏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那啥,刚才她看到炕上有人影在晃动,知道她家里还有人,若真的打起来,她不但讨不到什么便宜,而且也不能解决问题。 哼,那就公堂上见吧! 待钱氏一走,萧家又炸了锅。 二更。 第252章 以身相许 “媳妇,那块地咱们不买了,退了吧!”孟氏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脸色苍白地劝道,“若是因为此事再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就是啊他三婶,哪头重哪头轻,你可得算明白,人家可是京城的人。”乔氏翻着白眼道,“到时候,可别惹了什么事情,再牵连到我们。” 说到这里,乔氏很是气愤。 凭什么这个家一有祸事就会牵连到他们,好事他们却是捞不着呢? “二嫂言重了,这是我的事情,怎么会牵连到你们?”麦穗对乔氏的冷言冷语早就司空见惯了,也不生气,抬腿就回了家,她不想留下跟这个妯娌斗嘴。 真是不明白,就她这样的,有什么底气叫嚷着要到她这边来上工? 难道就因为她是萧景田的嫂子? 钱氏出了鱼嘴村,直奔镇上的上品居。 龙管家早就等在那里了,听钱氏说了麦穗的意思,冷笑道:“就知道这小娘子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既然她愿意上公堂那就上公堂好了,你放心,许大人是咱们的人,只要你拿出足够的诚意,他一定会帮你的。” 诚意? 钱氏眨了眨眼睛,突然脸色泛红道:“龙管家,你看我一把岁数了,也不是什么美人,怕是许大人不会看上我,再说,我是有夫之妇,哪能背着夫君做这种苟且之事……” 有次她在街上看见有个浪荡公子调戏姑娘的时候说:“姑娘,只要你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我就放了你!” “什么诚意?”姑娘楚楚可怜地问道。 “哈哈哈,对男人来说,足够的诚意当然是以身相许了!”浪荡公子大笑道。 如今,龙管家也让她拿出诚意来…… 龙管家见她胖嘟嘟的脸上满是娇羞,惊得差点晕倒,连连摆手道:“你,你误会了,在下并非是那个意思,在下的意思是咱们去见许大人,不能空着手去,总得提点礼品啥的。” 天哪,这个女人脑袋被驴踢了吗 就她那样的,还想陪着知县大人睡觉…… 钱氏这才恍悟,老脸通红。 原来他说的诚意,是让她买点东西,而不是让她跟许大人…… 得知钱氏的来意,许知县有些不耐烦。 齐州那边海上不宁,他这边也没闲着,赵将军让他负责押运粮草照料伤员啥的,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再说了,此事还牵扯到萧景田他媳妇,他吃饱了撑得管这些闲事? 但开门不打送礼人,许知县也没说不管,客客气气地让钱氏回去等,说他会择日升堂开审。 “许大人这几天正忙,一时半会怕是顾不上此事。”龙管家素来知道许知县的为人,婉言提醒道,“不如你直接告到你们齐州那边的官府,这样,对你也有利些。” “那你怎么不早说?”钱氏很是气愤,心疼道,“我礼都送了!” 这不是成心戏弄她吗? 还不如呢 “钱夫人,这俗话说,套个麻雀还得撒几个籽呢!”龙管家不悦道,“若是钱夫人连打点的银子也舍不得,那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若不是我及时实言相告,只怕夫人还不知道府上的地被卖呢!” “龙管家不要生气,我听你的就是。”钱氏不想因小失大,胖胖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讨好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这就回齐州府,把麦穗告上官府,拿回那块地。” “夫人得了那地,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龙管家立刻眉开眼笑地叮嘱道。 “那是自然。”钱氏愤愤道,“我家这么大片地,竟然被那个小白眼狼卖了一百两银子,真是太气人了,怎么也得卖四百两银子才行,真是气死人了。” 吴三郎接到钱氏的诉状,立刻命人传了钱公子和福伯跟钱氏当面对质,面对钱氏的咄咄逼人,福伯老泪纵横:“大小姐何必苦苦相逼,老爷生前交代,把京城的铺子跟宅子都留给了您和姑爷,这里的宅子跟禹州鱼嘴镇上的地给少爷安身立业,要不然,怎么会把地契交给老奴保管?如今,老奴觉得鱼嘴镇上那块地离家比较远,少爷也不喜欢做生意,不如卖了贴补些家用,所以才做主卖了那地。” “哼,你不用把我爹抬出来教训我,我爹死的时候,我又不在,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再说了,你不过是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卖我家的地?竟然连我也不告诉一声,谁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钱氏气得红了脸,愤然道,“而且那么一大片地,你竟然卖了一百两?谁知道你背后贪了多少?” 他也就是糊弄她那个傻子弟弟的本事。 要想糊弄她,门都没有。 钱公子原本在酒楼喝得烂醉,被急匆匆地拽到官府来,很是不情愿,他对这些事情又不感兴趣,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吴三郎皱眉。 钱家公子也太不成器了吧! “大小姐误会了,那地并不是卖了一百两,而是五百两。”福伯擦擦眼泪,如实道,“老奴想着这么多银子,若是让少爷知道了,说不定会很快挥霍一空,便提出要萧家小娘子每年付一百两银子,分五年付清,若是少爷能娶个好媳妇,这些银子省着点花,一辈子也就够了。” “哼,你盘算得到是好。”钱氏冷笑道,“我告诉你,这事咱们没完,那块地,若是你不卖倒也罢了,若是要卖,得经过我同意才行,五百两银子,你们想独吞了,门都没有。” “若是小姐不信,大可回去问姑爷,老爷临终的时候,姑爷也在。”福伯坦然道。 “此事横竖是你们的家事,不必在这里争论。”吴三郎不动声色道,若不是此事牵扯到麦穗,他才懒得管。 “哼,咱们走着瞧。”钱氏气呼呼地出了衙门。 吴三郎望着钱氏愤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对福伯说道:“福伯,以后钱小姐再过问那块地的事情,你就尽管让她来找本官,告诉她,本官是麦穗的担保人,她无论怎么闹,都找我来闹好了,切记,不可让她再去禹州城打扰麦穗。” 福伯叹了一声,点头道是。 他不明白,大小姐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难道府里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想想也不可能。 自从老爷去世,他就做主遣散了家里的丫鬟长工,只留下两个从小跟少爷一起长大的书童相伴,再无旁人,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福伯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 鱼嘴村到了耕种的季节,田间地头晃动着埋头劳作的人们,海上收入不多,他们把全部的希望都投入了地里,心里暗暗祈祷今年一定要风调雨顺,要不然,他们说不定真的饿死了。 麦穗的鱼罐头作坊也暂时放了几天假。 自从她从禹州城回来以后,便包圆了鱼嘴村船上所有的海货,能做鱼罐头的就做成鱼罐头,做不成的,就晒成小干鱼放着,家里囤点货放着,有备无患。 这几天村里人忙着种地,都没有出海。 等地里的活忙完了,她决定带着她的人马好好找个地方玩玩,吃吃喝喝,好好奖赏一下她们,让她们真正感觉到有难一起担,有钱也要一起花的幸福。 孟氏用一篮子鸡蛋孵出了好多小鸡,毛绒绒地,一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很是可爱,麦穗看着喜欢,便跟婆婆讨了十几只过来养,担心被黑风吃了,便一只一只地送到黑风面前,让它闻了味道,才撒在了院子里散养着。 等萧景田回来,她再让他在墙根下搭个鸡窝,把这些小鸡拦起来养着。 这样就会每天有鸡蛋吃了。 麦穗美美地想着。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六子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道:“三嫂三嫂,我三哥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他去齐州府顶替赵将军一阵子,最近没时间回来看你了,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许是跑得急,小六子出了一身汗。 “什么?你三哥去齐州府顶替赵将军?”麦穗吃了一惊,忙问道,“赵将军怎么了?” 天哪,齐州府那边不是正打仗吗? “赵将军受了伤,挺严重的,昨天晚上刚刚被送回总兵府。”小六子皱眉道,“齐州府那边群龙无首,我三哥只好答应去顶替赵将军一阵子,便连夜去了齐州府,因为走得太匆忙,便让我回来跟你说一声,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他,说若他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 说到这里,小六子嘿嘿笑道,“本来我想跟着三哥去的,可是三哥硬是不让我去,说齐州府那边挺乱的,让我继续留在总兵府练好本事再说。” “我知道了。”麦穗心里一沉,很为萧景田担心,虽说都是不在家,但他在总兵府操练士兵啥的,却是没有多少危险的,可是如今去齐州府就不一样了,那边正在围剿海蛮子,是在打仗啊! 孟氏得知此事,也很是担心,叹道:“景田又不是总兵府的人,干嘛要顶替赵将军去打仗哪,他心眼也太实诚了,打仗的时候,刀剑啥的可是不长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呐!” “景田那样的脾气,他若是想去,谁也拦不住。”萧宗海叹道,“咱们还能怎么办?”对这个儿子,他的确是没有办法。 “要不,咱们去找郡主求求情,让她把萧景田叫回来?”孟氏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虽然不知道萧景田跟秦溧阳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溧阳郡主毕竟有了萧景田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溧阳郡主不会不管吧? 她一直觉得溧阳郡主是好人,是不会诬陷萧景田的。 这些日子,她心里一直纠结着,到时候要不要把秦溧阳接回来住一阵子…… “只能这样了。”萧宗海说着,捏了捏眉间,叹道,“明天叫上牛五,让他跟咱们去一趟禹州城,找溧阳郡主求个情,看能不能让景田回来,咱们不图金不图银,就求个平平安安!” “好,我跟你一起去。”孟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又问道,“若是溧阳郡主提起孩子,你说咱们该怎么表态?” “如果孩子真的是景田的,咱们当然得认。”萧宗海也觉得此事很头痛,叹道,“只是景田一直不承认此事,咱们当老人的自然也不好去认孩子,如果她真的提起来,咱们先应着再说,只要她能把景田叫回来,一切都好说。” “那媳妇那边?”孟氏望了望窗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景田怎么跟他媳妇说的这事,你说咱们这次去找溧阳郡主,要不要让媳妇知道?” “你糊涂了,这事怎么能让媳妇知道?”萧宗海瞪了孟氏一眼,嘱咐道,“让牛五把嘴也闭紧了,就说咱们去禹州城看三姑娘了。” “嗯嗯,我知道了。”孟氏连连点头。 萧芸娘听说她爹娘要去禹州城看望三表姐,惊讶道:“娘,最近地里这么忙,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去看三表姐?是三表姐出什么事了吗?” “你个死丫头,乱说什么?”孟氏嗔怪道,“地里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还不许我们出去走走哪,你今天老实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中午把包子和鸡蛋热热跟你三嫂一起吃,顺便看看她那边有什么活,多帮着干点,你三嫂腿上的伤还没有好,跟以前不一样,你长点眼色。” “知道了!”萧芸娘拖着长腔应道。 麦穗听说公公婆婆要去禹州城看苏三表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牛五路上操心些,牛五嘿嘿笑道:“三嫂放心,我路熟着呢!” “你又这么说,上次你也说路熟,还不是出了那事。”萧芸娘嗔怪道,“记得早点催他们往回走,回来可别天黑了。” “知道了。”牛五瞧着萧芸娘如画的眉眼,心花怒放。 萧宗海和孟氏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虽然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儿子,但瞒着媳妇,心里总觉得有些心虚。 三更。 第253章 痴情女子负心汉? 临近晌午的时候,牛五才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禹州城。 路过苏三姑娘的绣坊,萧宗海却没有让停下,而是让他一直赶着马车往碧罗山那边走,牛五很是纳闷,忍不住地问道:“四叔,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溧阳郡主那边。”萧宗海肃容道,“牛五,我告诉你哈,这事不准回去跟你三嫂乱说哈,若是她起了心思,我拿你是问。” “知道了四叔,您放心,您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了。”牛五挠挠头道,甩了甩鞭子,拐了个弯,朝另一条大街奔去,兜兜转转了一番,才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巷子里住着三户人家。 溧阳郡主住在最西边那家。 “郡主,将军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您这样舟车劳顿地跟着去,奴婢担心您的身子。”碧桃心情复杂地盯着主子微微鼓起的小腹,劝道,“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将军回来吧!” “无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没那么矫情,现在才五月,天也不热,四处走走,对身体也好。”秦溧阳拿起剪刀细心地修剪着半人高的五月梅,不容置疑道,“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他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算是我不想他,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想念他爹爹的。” 碧桃低眉顺目地应着,伸手接过她剪下的枝枝叶叶,放在一边的石桌上。 心里思忖,郡主还真是可怜,不惜放下身段,怀了萧景田的孩子,却不想萧景田是个无情无义的,竟然压根没把郡主放在眼里。 唉,真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哪! 这时,外面传来梆梆的敲门声。 秦溧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放下剪刀回了屋。 “谁呀!”碧桃这才去开门,见是萧宗海跟孟氏,惊喜道,“大叔大婶,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郡主。”孟氏从萧宗海手里接过布袋,递到她手里,和颜悦色道,“自家喂得两只鸡,拿来给郡主补补身子,乡下没什么好东西,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快请,快请进。”碧桃一脸喜色地招呼两人进屋。 “劳烦大叔大婶来看我,真是让人甚是感动。”秦溧阳见了孟氏,泪眼婆娑道,“只是我跟景田做下这等错事,实在,实在是无颜见二老了。” “说哪里话,这事,这事,唉……”孟氏最是见不得人哭,忙安慰道,“可不敢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萧宗海则是尴尬地没吱声。 就算是她怀了萧景田的孩子,只是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的确让人尴尬。 “景田去了齐州府,我正担心着他,正打算去寻他呢!”秦溧阳擦擦眼泪,又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齐州增援景田了,我是定不会让他涉险的。” “郡主,我们今天来,一来是看望郡主,二来是想跟郡主求个情,看能不能把景田从齐州那边调回来。”萧宗海见秦溧阳要去齐州找萧景田,只得如实道,“景田毕竟不是朝廷的人,也从未领过兵打过仗,他是担不了这样的重任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还是让他回来,安安稳稳出海捕鱼得好。” “二老放心,这事我会想办法的。”秦溧阳爽快地应道,又见两人衣着普通,丝毫没有大将军爹娘的气势,连声让碧桃找出两匹上好的布料给他们,老两口执意不要,却怎么也推辞不下,只得由着碧桃把布料送上了马车。 “郡主如今是双身子,不敢太劳累。”孟氏拉着秦溧阳的手,温言道,“不知郡主的身子是几月的,什么时候生?” “就是上次闹海乱的时候有的。”秦溧阳说着,脸微微红了一下,低声道,“我跟景田虽然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是心意相通的,他之所以恼我,只是因为他希望我能入宫为妃,去享荣华富贵,而不是跟着他受苦,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他却不知道,女人一旦喜欢上了男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就算让我跟着他吃糠咽菜,我也是愿意的,他到底不懂我。” 孟氏见她这样说,越发相信她腹中的孩子是萧景田的了。 上次海乱,萧景田的确是跟她在一起好几天的,若是那时候有了,时间上倒也对得上。 虽然萧景田一再说秦溧阳的孩子不是他的,但如果不是他的,会是谁的呢? 像溧阳郡主如此显赫的身份,若不是遇到倾心的男人,又怎么会如此忍辱负重地怀上孩子? 再看秦溧阳的时候,孟氏眼里满是怜惜,作为过来人,她最是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最是脆弱,可眼下萧景田不但不会陪着她,甚至还不肯承认这个孩子,她觉得萧景田作为儿子是孝顺的,可作为男人,则有些没有良心了。 萧宗海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孩子的事情得等萧景田回来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萧景田先摆脱眼前的困境再说。 碧桃盈盈上前给三人倒茶。 倒完茶,她看了看溧阳郡主,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不该说,秦溧阳轻轻抿了一口茶,低声问道:“什么事?” “回郡主,是秦十三回来了。”碧桃看了看萧宗海跟孟氏,小声道,“他说事情解决了,问我要不要过来回禀。” “大叔大婶不是外人,让他过来吧!”秦溧阳不动声色道。 “是。”碧桃退下。 “既然郡主有事,那我们就告辞了。”萧宗海知趣地起身道,“景田的事情就麻烦郡主了。” 孟氏也站起来要走。 “大叔,婶子,你们好不容易来了,我怎么会就让你们这样就走了呢?”秦溧阳拉住孟氏的手,浅笑道,“不着急,我还有件事情要麻烦婶婶帮我呢!不过是件小事,待我处理完了再说。” 萧宗海跟孟氏只得重新坐下。 秦十三很快到了面前,待行礼问安后,见了萧宗海跟孟氏,秦十三有些迟疑。 秦溧阳瞬间恢复了上位者的自信,气势凌人道:“无妨,他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萧宗海和孟氏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地听着。 “回禀郡主,徐四的船已经被我们秘密扣押,估计齐州那边的海蛮子给养最多能撑一个月,龙霸天已经答应借给咱们十艘大船,供咱们抗击海蛮子用,还说以后必不会再为难萧将军的家人。”秦十三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还有前些日子去鱼嘴村闹事的那个女人是钱府已经出嫁的大小姐,她家在鱼嘴镇上有块地,萧将军的夫人跟龙霸天都看中了她家的那块地,都要买,本来龙家已经跟钱大小姐谈妥了价钱,却不曾想,却被萧夫人抢了先,买走了,钱大小姐不服气,才找上门去闹的。” “秦十三,说话可是要有依据的。”秦溧阳慢腾腾地抿了一口茶,说道,“萧夫人怎么能把龙家的生意抢了去?” “回郡主,据属下所知,萧夫人的背后有齐州知府吴大人相助才得了那块地的。”秦十三有板有眼地说道,“吴大人还是萧夫人的担保人呢!”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秦溧阳慢慢地拨着茶叶,望着茶叶里那个自己,盈盈道,“吴大人为自己的心上人做点事情,也无可厚非,不过这事牵扯到萧家,我不能不管,让钱家消停些,不要再闹了,二哥在齐州打仗,不能为了这些琐事烦心。” “属下已经按照郡主的意思,安抚过钱家大小姐,让她不要再跟萧夫人闹了。”秦十三皱皱眉,又道,“谁知,钱大小姐却不是个买账的,她说她要继续上告知府大人,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秦溧阳放下茶碗,施施然问道:“说什么了?” “她说,她说知府大人假公济私,鱼肉百姓,还说他之所以力挺萧夫人,是因为,是因为他跟萧夫人有私情,还说一个多月前,曾经有人亲眼看见两人在廖记药膳吃饭,手挽着手,很是亲密的样子。”秦十三说着说着,低下头道,“还说他给萧夫人买地,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置办家产,所以钱大小姐才要告他。” “好了,别说了,以后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不要乱说。”秦溧阳立刻喝住他,“钱家的事情交给你了,若是那个女人再到萧家闹腾,我拿你是问。” “是。”秦十三神色一凛,大气不敢出地退了下去。 秦溧阳触到萧宗海黑得不能再黑的脸,正中下怀,皱眉道:“大叔大婶,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言,你们可不要在意哪!” 孟氏脸更黑。 麦穗跟那个吴三郎之间的关系,她是知道的。 她觉得既然麦穗已经跟萧景田成了亲,两人也就没什么了,只是却想不到,吴三郎竟然帮麦穗买了地,两人来往得竟如此密切。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溧阳郡主竟然为他们家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他们却还在怀疑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萧景田的,不应该啊不应该! “婶娘,您看我也没怀过孩子,也不知道该给孩子准备什么。”秦溧阳很满意两人的反应,便把一个荷包推到孟氏面前,浅笑道,“这些银子,您一定拿着,帮我做些小孩子的衣裳,您看行吗?” “好好,我帮你做。”孟氏连连点头,又把荷包推回去,老脸微红道,“银子你收起来,我们给孩子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怎么好用你的银子?”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他们萧家的骨肉。 “婶子若不收,那我也不好意思让您做了。”秦溧阳执意把银子推过去,垂眸道,“您一定要拿着,我也没有别的心愿,只是希望能把所有一切最好的都送给孩子,不要给我省银子,我这一去,若是能劝回景田也就罢了,若是劝不回,我就在那里陪着他,直到这场战乱结束,说不定这孩子就在齐州生了呢!” 一番话,说得老两口心里一阵感慨。 看来,秦溧阳对儿子是真的好! 待萧宗海跟孟氏走后,秦溧阳又沉下脸来问碧桃:“你觉得萧家二老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回郡主,奴婢觉得他们信了呢!”碧桃低声道,“秦十三所言并不虚,那个吴大人跟麦穗的确是去过廖记药膳吃过饭,他们若是不信,回去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我就是想让萧景田知道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最爱他的女人!”秦溧阳说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微微鼓起的小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的男人,谁也别想抢去。” “若是将军不肯……”碧桃担忧道。 据她所知,萧景田从来就没有承认过郡主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而郡主这几个月来,似乎也没有什么行动哪!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秦溧阳拿起剪刀继续修剪那棵五月梅,故作随意地问道,“你帮我算算日子,我妙妙表姐这几天也该到了吧?” “回禀郡主,上次表小姐说她已经在路上了。”碧桃板着指头,认真算道,“按理说这两天就应该到了。” “只要表姐来了,一切就圆满了。”秦溧阳冷笑道,“就算不为了我,为了孩子,我也得给他留住一个爹。” 她孩子的爹只能是萧景田。 没几天,村里的地便陆续种上了。 闲不住的男人又开始出海捕鱼。 苏二丫见有人出海,急匆匆地赶到新宅问麦穗:“三舅妈,咱们什么时候开工?”她整天跟小孟氏在家里大眼瞪小眼,早就想往新宅这边跑了。 麦穗正在跟牛五萧芸娘商量去哪里玩,见苏二丫来了,萧芸娘忙冲她招招手笑道:“快过来,三嫂给咱们开小灶了,想带着咱们几个出去好好玩玩呢!” “真的啊!”苏二丫闻言大喜,忙上前问道,“商量好了吗?去哪里玩?” 她就说,三舅妈真的不是一般女人。 “其实上次咱们去的那个廖记药膳就不错。”牛五兴致勃勃道,“廖记药膳虽然说是在齐州,但是却离咱们这里不远,顺着镇上的官道一直往西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咱们在廖记药膳里吃完饭,再顺着后面的那条小路,去碧罗山玩玩,一天的时间刚刚好。” “行,那就这么定了吧!”麦穗也觉得这个计划不错。 “三嫂,你们啥时候去过廖记药膳啊?”萧芸娘不解地问道。 “就是上次去齐州府买地的时候去的。”麦穗笑笑,说道,“里面的药膳鸡特别好吃,明天一定让你们好好大吃一顿。” 苏二丫跟萧芸娘一阵欢呼。 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听了,高兴之余有些为难,她们拖家带口的,还敢跑出去疯玩一天? 若是家里有啥事咋办? 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去了。 小孟氏倒是很支持儿媳妇出去逛逛,开开眼界啥的。 孟氏一听麦穗又要领着众人去什么廖记药膳吃饭,心里有些不悦,儿子在齐州卖命,当媳妇的还有心思出去玩,还真是心大,忍不住劝道:“媳妇,你如今腿上还有伤,可不敢到处乱跑,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呆着吧!” 四更。 第254章 打的就是你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萧景田不在家,麦穗总觉得心里空荡荡地,很想出去散散心。 “你看看村里的媳妇,哪个动不动就往外跑的?”孟氏劝道,“何况景田还不在家,凡事得避嫌。” “娘,跟我一起出去的,是牛五芸娘跟苏二丫,这么多人,怎么就我应该避嫌?我避啥嫌?”麦穗自然不知道秦溧阳给公公婆婆下的眼药水,耐心解释道,“我是想着前些日子大家跟我忙鱼罐头,都累了,现在趁着活不多,领着她们出去玩玩,交流一下感情而已,再说了,您也不用拿村里的其他媳妇来跟我对比,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不愿意活成她们那样。” 这幸好是分了家了,要不然,真的没法过了。 孟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自从麦穗进门以来,她扪心自问待这个媳妇不薄,却不曾想,如今这个媳妇却如此顶撞她。 “由她去,你让她去,你管什么管!”萧宗海敲着炕沿大声吼道,“芸娘不准去,给我好好呆在家里绣花。” 孟氏大气不敢出地闭了嘴。 萧芸娘一跺脚回了自己屋,反正她就是要去,谁也别想拦住她。 第二天一大早,牛五跟苏二丫萧芸娘便早早在新宅集合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村子,直奔廖记药膳。 路上,萧芸娘见麦穗闷闷不乐的样子,悄声安慰道:“三嫂,你别生气了,娘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不是说不让你出去的,你看我,爹不让我出来,我还不是偷着溜出来了?” “啊,四叔不同意你出来啊芸娘,那你怎么敢出来?”牛五惊讶道。 “嗨,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今天我爹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在家,咱们只要回来的早点就没事。”萧芸娘不以为然道,“娘说了,若是爹问起,她就说我去镇上送绣品了。”说着,她索性钻出车厢,方方地坐在牛五身边,笑着问道,“牛五哥,你说你前天真的跟我爹娘去看我三表姐了?” “是,是的呢!”牛五挠挠头道。 “哈哈,你若说是,那肯定不是。”萧芸娘笑道,“我太知道了,你们没去三表姐那里,说说看,到底去哪里了?” 牛五顿时语塞。 四叔,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根本就没提这茬啊! 苏二丫闻言,只是笑,见麦穗不说话,便凑过去问道:“三舅妈,你真的生气了?” “没有。”麦穗摇摇头,浅笑道,“既然出来玩,就痛痛快快地玩,带着一肚子气出来干嘛。” “对啊,要玩就好好玩,咱不想别的。”苏二丫掀开马车上的蓝色小窗帘,时值五月,路边一片姹紫嫣红,暖风徐徐吹进马车里,清香宜人。 麦穗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不愿意影响了她的好心情,索性顺势倚在车厢里的软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车厢外,牛五跟萧芸娘正聊得热火朝天。 两人不时发出阵阵快乐的笑声。 苏二丫搓着衣角,见麦穗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便红着脸,小声说道:“三舅妈,你说我嫁过来也四五个月了,这肚子怎么还是没有动静,我婆婆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急了。” 除了麦穗,她想不出再跟谁倾诉了。 “才四五个月,不着急,等等看。”麦穗安慰道,“你看我进门都一年多了,不是也没怀上吗?” 说起来,她这身子刚刚十七岁,小日子也刚刚稳定,要孩子啥的,她是真的不着急,十七岁啊,花一样的年龄,先好好赚几年钱再说。 萧景田虽然大她八岁,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前世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结婚的都不多,更别说是要孩子了,所以啊,她觉得她跟萧大叔都还年轻,不用急着要孩子的。 “我,我跟你不一样的。”苏二丫愈加脸红道,“我跟狗子一开始就圆房了,狗子待我也不错,可是,可是小日子月月来,我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她知道萧景田跟麦穗成亲后,好长时间都没有圆房。 当然,她并不是听小孟氏说的,而是听她姑姑说的,她姑姑对三表舅房里的事情比较热衷。 “对了,咱们吃完饭后,我陪你去药铺找个大夫看看。”麦穗不想继续谈论此事,浅笑道,“若是有什么,提前医治,若没什么,也讨个安心。” “好。”苏二丫兴奋地点点头,看了看车帘外,又有些为难道,“三舅妈,咱们不让他们知道,行吗?” 这人多嘴杂的,若传扬出去,还如何是好。 “放心,我就说给我把脉。”麦穗笑着应道,她理解苏二丫的心情,无论哪个时空,不孕对女人来说,是难以启齿的隐私。 今天来廖记药膳吃饭的人并不多。 门口稀稀拉拉地停了三五辆马车。 四人进了大厅,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苏二丫头一次进饭馆,感到很是新奇,这摸摸,那摸摸,满眼兴奋。 萧芸娘倒是出奇地安静,饶有兴趣地翻着菜单,看着上面的菜肴。 “大家都随便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给我省钱。”麦穗爽快道。 “我吃什么都行。”牛五嘿嘿笑道。 萧芸娘和苏二丫也推三阻四地不肯点菜,她们也不知道点什么,总之,跟着麦穗吃就对了。 麦穗无奈,只得取过菜单,刷刷点了一堆招牌菜,心里一阵伤感,要是萧大叔在,该多好! 一顿饭吃得主客尽欢。 “看来以后我得多跟着三嫂出来了。”萧芸娘意犹未尽道,“我原来以为人只有病了才吃药,却不曾想,药也可以当饭吃,而且还做得这么好吃,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难道咱们在吃毒?啧啧,真是奇怪。” “俗话说,药毒不分家,这药,用好了叫药,用不好就是毒。”麦穗笑着解释道。 “说是药膳,其实也没尝出啥药味来。”苏二丫细细品着药罐里面的鸡块,嬉笑道,“这样的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吃,连里面的菌子都带着鸡肉的香味呢!” 吃完饭,刚刚到晌午。 前来吃饭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陆续有马车在门口停下。 四人刚要准备上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哎呀,你这小娘子果然是财大气粗,连吃饭竟然都来这里了!” 钱氏挪动着胖胖的身躯,走到麦穗面前,投下一抹暗影,嗤笑道:“我说我当初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那么有底气,敢情是有靠山呢!话说年轻长得好看,就是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有男人鞍前马后地替你解决,这次小娘子来,却不知是哪位爷请你吃饭呢?” “钱小姐请自重。”麦穗不冷不热道,“你们家的地到底谁能做了主,是你们的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自古生意往来,最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二字,希望钱夫人口下积德。”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钱氏冷讽道,“你不要以为你得了地契,那块地就是你的了,我在齐州告不倒你,就去京城里告你,你且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跟你那个野男人知道知道我的厉害的。” 立刻有人围上了看热闹。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吵架啊! 难道是为了抢男人? 太刺激了有没有?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钱氏的脸上立刻红了起来,她捂着火辣辣地脸,指着麦穗道:“你,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麦穗冷声道,“我自认没有招你惹你,而你却出言如此不逊,斯以诽谤于我,我打你,就是让你记住,话不是乱说的。” 钱府嫡小姐怎么了? 钱府嫡小姐就可以当众侮辱人了? “你,你个小贱人,敢打我!”钱氏气得挽挽袖子,朝麦穗冲了过来,牛五身影一晃,把麦穗挡在前面,推了一把钱氏,没好气地说道:“识相地,感觉给我滚,敢在我们东家面前撒野,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 “快来人啊,打死人了啊!”钱氏伸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这个女人跟她相好的野男人联合起来算计我家的地,欺负我弟弟年幼,我又远嫁不在家,黑了心肠了,嘤嘤。” 众人恍悟,不时对麦穗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牛五,我们走。”麦穗不想跟这个疯女人多做纠缠,转身上了马车,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你还我家的地,还我家的地啊!”钱氏拦在马车面前,撒着泼不让走。 “你要干什么,赶紧放开。”牛五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女人是有病吧? “丽娘,快住手,你这是干什么!”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男人匆匆从门口走进来,上前拉过钱氏,皱眉道,“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无理取闹,你看这么多人看你,你不怕别人笑话吗?” “她都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吗?”钱氏用力甩开中年男人的手,掐腰骂道,“都是你个没出息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钱孝忠,今天你若是男人,你就替我教训那个女人,狠狠打她一巴掌,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抱歉,拙荆冲撞了各位,让各位见笑了。”钱孝忠忙上前对着牛五长揖一礼,“在下跟各位赔罪了,还望各位多多海涵。” 男人长身玉立,眉眼柔和。 身上的灰衣长衫洗得一尘不染,像个谦谦君子。 麦穗瞧着这男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哼,总算来了个会说话的。”牛五冷哼了一声,赶着马车就走。 “钱孝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不想活了啊你向着他们。”钱氏气得火冒三丈,疯了一样地扑到他身上捶打着他,大骂道,“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落魄地晕倒在我家门口的,要不是老娘救了你,你现在早就死了你知道吗?” 钱孝忠气得扭头就走。 “钱孝忠,你给我回来。”钱氏气得跺脚道,见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索性扯着嗓子喊道,“林大有,你听就没有,你给我回来。” 钱孝忠听到林大有三个字,脚步一顿,继而又大踏步地朝前走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众人一看男的走了,热闹也没得看了,顿时耸耸肩,如鸟散去。 牛五赶着马车,尚未走远,麦穗坐在车厢里,却听得格外真切,她听见钱氏喊那个男人是林大有,心里猛然一个激灵,忙让牛五停下马车,掀开车帘往山庄那边张望,只见那个灰色背影迅速跟不远处的青山融在一处,很快不见了踪迹。 “三嫂,怎么了?”牛五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走吧!”麦穗放下车帘,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原来此人竟然是林大有。 那个跟她娘吴氏成亲那天逃婚走掉的男人。 说起眼熟,实际上他跟林二宝的模样有些相像,只不过是林大有比林二宝爱干净些罢了。 原来林大有娶了这么个庸俗不堪的女人哪! 比起吴氏来,简直是差了个天上地上。 她其实很想当面问问他,问问这个林大有,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又为什么改名换姓地不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一路想着,很快到了碧罗山脚下的药铺。 药铺坐镇的大夫是个白发苍苍的老汉,见两个年轻女子进来问诊,便拉了帘子,让两人坐下,苏二丫有些忐忑,但在麦穗的鼓励下,还是伸出了手,那老汉凝神把了一会儿脉,表情凝重道:“小娘子想必是常年接触凉水导致体内湿寒,故而轻易不孕。” “大夫,我这病严重吗?”苏二丫大气不敢出地问道。 婆婆一家待她还不错。 若是因为她的原因,不能给他们家传宗接代,她真的在那个家里呆不下去了。 “在别人眼里,也许是严重的,但在老夫眼里,却是小病一桩。”老汉慢腾腾地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凝神片刻,刷刷开了方子,沉声道,“吃完药以后,你就再过来让老夫把脉,最早三个月,最晚半年,肯定会有喜讯的。” “多谢大夫。”苏二丫拿了药,喜滋滋地挽着麦穗退了出来,走了几步,她又犯了愁,难道要让全村人知道她有体寒之症不能怀孕,需要吃药调理吗? “去我家熬吧,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是我在吃药。”麦穗淡淡道,反正那么大的屋子就她一个人住,没人会管她吃什么药。 “多谢三舅妈。”苏二丫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长这么大,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处理的。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替她着想过呢! 五更,依然肥肥的五章,亲们,多多支持哦! 第255章 纠结的婆婆 吴氏听说麦穗受了伤,从家里抓了两只鸡,急匆匆地赶到鱼嘴村看她,一进门就看见麦穗正在拿着扫帚扫地,忙上前夺过扫帚,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讲究,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歇着才行,回来也不跟娘说一声,成心瞒着娘吗?” “娘,看您说哪里话!”麦穗顺从地放下扫帚,牵着吴氏的手进了屋,笑道,“这些日子大家都忙着种地,我这点小伤,哪能惊动您呢!” 吴氏见麦穗气色不错,才算松了口气,见萧景田不在,又问道:“姑爷是出海去了吗?我听说齐州府那边还乱着,可不敢让姑爷远走了。” “娘,景田现在就在齐州府。”麦穗轻叹道,“总兵府的赵将军受了伤,景田顶替他去了呢!” 都半个月了,没有一点萧景田的消息。 她心里很是着急。 “什么?你说姑爷去了齐州府?”吴氏大惊,“那边那么乱,你怎么不拦着他?” 天哪,万一姑爷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怎么办呐! “娘,我想拦来着,可是我能拦住他吗?”麦穗苦笑道,“他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他。” “既然拦不住,那就放宽心些吧!”吴氏安慰道,“齐州府那边也乱了好几个月了,说不定很快就打完了。” 麦穗点点头,顺势伏在吴氏的膝头上,喃喃道:“娘,景田不在家,我一个人闷得慌,您留下来陪我住些日子好吗?” “好好好,娘陪你。”吴氏连声应道。 想到之前在廖记药膳看到的那个林大有,麦穗忍不住跟吴氏提了提这事:“我虽然没有见过林大有,但他长得很想林家二爷爷,所以我确认他就是林大有,只不过他现在改名钱孝忠,听说是入赘钱家。” “穗儿,那块地你还是别买了。”吴氏虽然早对对林大有没什么期待,但听说女儿是买了他们家的地,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劝道,“娘不希望你跟他们家有什么牵扯,这事闹大了不好。” “娘,我刚开始去钱府买地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林大有会是他们家的女婿,也不知道他们钱府的这些矛盾。”麦穗叹道,“如今我地契已经到手,那块地已经是我的了,怎么能因为他们自己家的纠纷,而把地退了呢!” 经过钱氏那一通闹,麦穗决定把剩下的那四百两一次性给福伯,彻底了结此事。 之前她之所以答应分期付款,那是因为她手头的银子也就两三百两,若是全付了,她就不能立刻在镇子盖铺子,如今萧大叔一下子给了她那么银票,那她实在没必要在买地这事上留个分期付款的尾巴自找麻烦。 她打算明天就跟牛五去一趟齐州府。 孟氏得知麦穗又去了齐州府,只当是去找吴三郎见面了,心里很是不悦,但她又拦不住媳妇,便只好把此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吴氏听:“亲家,你知道我不是个容不下媳妇外出的婆婆,只是眼下景田不在家,媳妇动不动就去见那个吴大人,这换了谁家公婆,也不能不起心思的哪!” “亲家,你也知道穗儿这次去齐州是因为镇上那块地,而不是为了去见三郎。”吴氏听孟氏这么说,心里也很生气,不悦道,“穗儿之前跟他好过不假,但如今穗儿是景田的媳妇,你们再拿以前的事情说事,也太不地道了吧?之前你那外甥女上门闹的时候,我们可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穗儿买地盖铺子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亲家,你们摸着良心想想,我家穗儿进门前你家啥样,现在啥样,若说我家穗儿有外心,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孟氏被吴氏抢白了一番,一时语塞。 难道是她冤枉了媳妇了? 可她听说媳妇买镇上那块地的时候,的确是吴三郎帮了忙的。 “我看你是自找霉头,以后不准你去新宅那边说三道四的,她爱干嘛就干嘛,不用你管。”萧宗海觉得孟氏去找吴氏说这些,简直是愚不可及,这下好了,还不是被亲家三言两语顶了回来。 孟氏被吴氏抢白,又被萧宗海训斥,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无处倾诉,便抬脚去了小孟氏家。 小孟氏得知缘由,哭笑不得道:“哎呀我说二姑姑,您说您是不是日子过好了,自寻烦恼哪,你家老三媳妇多好的媳妇哪,你放眼整个鱼嘴村看看,谁家媳妇有本事去镇上买地盖铺子,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她有人帮忙,但最终还是得自己掏钱不是?” 这世上的事情,不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嘛! 这个道理,她还是能掰扯清楚的。 “理这么个理,就是我觉得这媳妇太张扬了些,她要是肯安安分分地呆着家里,我也不会这么说她的。”孟氏听小孟氏这么说,心里也好受了些,其实仔细想想,老三媳妇比大媳妇二媳妇待她要好得多,自从分家以来,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但凡新宅那边有的,媳妇也总会往老宅那边送,并不曾亏待过他们的。 “二姑姑,做生意的人,总要抛头露面做这做那的,像咱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做生意?”小孟氏本来跟麦穗关系不错,如今儿媳妇又跟着麦穗做工,自然帮着麦穗说话,继续劝道,“您当长辈的也得多体谅体谅她才是,您想啊,之前三姑娘赖在您家不走的时候,老三媳妇不是也没说啥嘛,别说三姑娘了,就是那个溧阳郡主,照我说,那也是迷恋景田,迷恋得不行,若是老三媳妇也计较这些,不让景田出去,你也赞同吗?” 见孟氏不语,小孟氏又道,“二姑姑,这事景田都没说啥,你们就不要跟着操心了,人家小两口好着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孟氏抬脚就走。 就算是萧景田跟秦溧阳真的有什么,那秦溧阳怀的孩子也是萧家的孩子。 可是媳妇不一样,媳妇若是吴三郎好了,那不就成了吴三郎的人了嘛! 要是萧景田不喜欢他这个媳妇也就罢了,一纸休书成全他们就是。 可这些日子当娘的看在眼里,萧景田对他这个媳妇是真的喜欢,她还从来没看到她这个儿子对哪个女人能像对他媳妇那样体贴呢! 这事,真是让人为难哪! 一更。 第256章 我是他媳妇 麦穗没有理会婆婆的态度,而是一大早就喊上牛五去了齐州府。 哪知刚刚到了齐州地界,就碰到了把守在路口的哨兵,远远挥手让牛五调头回去。 牛五跳下马车,抱拳问道:“两位官爷请了,我们是有急事要去齐州府,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敢来齐州府,再怎么重要的事情,能有性命重要吗?”高个哨兵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吗?那些海蛮子前几天被总兵府的将士们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人人都以为这次海蛮子肯定是大败而归,哪知道昨天晚上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几千海蛮子,跟那些残兵剩勇前后夹击咱们的人,这不,总兵府担心那些海蛮子上岸危机百姓,连夜把齐州海边的百姓往内地撤了五十里,你们说你们还敢进齐州境内办事?” “,跟他们啰嗦这么多干嘛?”小个子哨兵不屑道,“直接撵走就是,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三嫂,你看?”牛五只得悻悻地回到马车处问道。 “你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说咱们是去府衙办事的。”麦穗听哨兵这么说,心里更加担心萧景田,便打开荷包取了两块碎银给牛五,让他贿赂一下那两个哨兵。 她现在已经不去想那块地的事情,一心想找到萧景田。 两个哨兵见牛五去而复返,刚想发火,突然见这家伙塞过来的银子,眼前一亮,彼此对视了一眼,高个子哨兵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兄台,我们不是有意为难你们,而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当然,你们若是有急事,实在要进城,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岔路口,“从那边进城也是一样的,不过就是那条路上有条大河,等过了河,往右拐,就上了官道了。” “多谢。”牛五心里暗骂这两个人不地道,都收了银子了,还不让他们从这条大道上过,真他娘的没良心,好在不远处那条路,看上去很好走,他也没说什么,跳上马车,甩着鞭子地朝那路口驶去。 走了没多久,果然看见一条大河。 许是这里刚刚下了一场大雨,河面很宽,河水翻腾着,咆哮着,朝下游流去。 河面上的木桥也被淹了大半,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水里。 麦穗下了马车,爬上一边的大石头,认真地看了地形,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入海口,而且入海口处还有一排营帐,更重要的是她看见营帐那边还有好几个人影在来回走动,而且那些人穿着总兵府的士兵服,河边还有三四个妇人正在洗衣裳,看起来,那边很像是总兵府的营帐。 “牛五,咱们不过河了,沿着这河堤往下走。”说不定在那里能碰到萧景田呢! “三嫂,海边那边在打仗哪!”牛五皱眉道,“您看他们齐州这边的路口都封了,咱们还是不去了吧!听那哨兵说,过了桥,拐个弯就上了官道了,一旦上了官道,离衙门也就不远了。” “牛五,你看前面营帐的人,像不像是总兵府的士兵?”麦穗冲牛五招招手,指着前面道,“你想这么重要的入海口,总兵府怎么可能让海蛮子夺了去,肯定是派了重兵把守的,你猜猜,前面是些什么人?’ “猜不出。”牛五挠挠头,皱眉道,“三嫂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士兵是总兵府灶房里的人。”麦穗分析道,“你想海上作战最缺的就是淡水,如今这个入海口用来做饭不是刚刚好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牛五一拍大腿,兴奋道,“如此一来,咱们找到总兵府的人就等于找到三哥了呗!” “的确是的,咱们赶紧走吧!”麦穗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萧景田了,心里一阵兴奋,提着裙摆就上了马车,望山跑死马,那片营帐看着近,走起来却是很远的。 河堤上有两条并列的羊肠小道,一直笔直地通往海边。 没多久,马车便到了营帐跟前。 两人还没下车,便被一行人围了起来,其中为首那人举着长矛,指着牛五的胸口,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擅闯禁地,不想活了吗?” “官爷手下留情,我们是来找你们萧景田萧将军的。”牛五吓了一大跳,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你说你找萧将军?”那人听了牛五的话,迟疑了一下,收回长矛,疑惑道,“你是萧将军什么人?” “我是他的媳妇,路过这里,想过来看看他。”麦穗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上前朝众人施了一礼,“还请各位官爷带我去见见我的夫君。” “你说,你是萧将军的夫人?”那人迟疑地问道。 “当然,如假包换。”牛五拍着胸口说道。 “萧将军正率军在海上跟海蛮子作战,怕是没时间过来见夫人,还请夫人先回吧,待咱们凯旋后,将军自会回家见夫人的。”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麦穗一眼,他知道萧将军已然成亲,家里有妻室的,只是如今海上这么乱,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担待不起。 “既然来了,我肯定是要见我家夫君的。”麦穗提着裙摆就往前走,她还不信了,他们将军家里来人了,他们还敢不招待。 牛五也赶着马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哎呀,夫人,这……”为首那人只得匆匆迎上去,毕恭毕敬地把麦穗请进了一个小帐篷里,拱手道,“小人丁六就是专门掌管行军灶房的卫长,这里是萧将军住过的小帐篷,夫人就暂时在这里等着,待属下去打听打听海上的情况,看萧将军有没有回来。” “多谢丁卫长。”麦穗莞尔。 帐篷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地,角落里放着一个厚厚的垫子,垫子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床薄被和几件衣物,再无他物,一看就知道是萧大叔的居住风格。 “三嫂,真的让你说对了,这里是总兵府大后营,是做饭的地方,只是我见这营地上的吃食很是简陋,除了玉米饼就是一些咸肉咸鱼,连菜也没有多少。”牛五掀帘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帐篷,悄声道,“只是我刚刚问过这里的人,说三哥只在这里呆了两夜,自从出海迎战,就再也没有来过,咱们就算在这里等着,也见不得三哥呐!” “就算是等不到,这里也比家里离他近,不是吗?”麦穗轻轻地抚摸着萧景田盖过的被子,当下有了主意,她要留在这里等他回来,想了想,又道,“牛五,你再跑一次腿,去镇上多买些猪肉回来,把家里的白面也拉过来两袋,再去我家菜园子里把能拔的菜都拔了带过来,让芸娘找几件我和你三哥换洗的衣裳送过来。” “啊?三嫂,你要住在这里?”牛五大惊。 二更。 第257章 萧大叔我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真是啰嗦。”麦穗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嗔怪道,“你刚才不是说这里吃食不多吗?那我只好从家里带点过来啦,要不然,人家哪能愿意让我留在这里,还不得把我赶回去。”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里吃食紧张,又逢战乱,任谁也不愿意多养个闲人。 将军夫人也不行哪! 牛五知道麦穗是个有主意的,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只好赶着马车回了鱼嘴村,按照麦穗的吩咐,把鱼罐头和白面还有各种菜蔬都拉到了营地。 营地里顿时沸腾了。 虽然鱼和菜蔬他们没怎么断过,但是白面对他们来说,却是很稀罕的。 尤其是那两个做饭的厨娘秦氏和谢氏,两人手艺不错,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几天粮食有些吃紧,灶房里除了鱼管够,几乎都在吃玉米面饼子,将士们早就吃够了。 如今有了白面,正好打打牙祭,两人决定用这些白面和肉包成包子好好犒劳一下将士们。 麦穗也挽挽袖子上前帮忙,一顿包子下来,跟秦氏谢氏很快混熟了。 营地上满是肉包子的香味。 将士们很兴奋,将军夫人就是将军夫人,出手真是大方。 想到萧景田今晚能吃上热乎乎的肉包子,麦穗心里很是安慰。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营地的人又被一阵紧急嘹亮的号角声吵醒了。 片刻,便听丁卫长的声音在帐篷外急急响起:“夫人,有一帮海蛮子冲上了岸,朝咱们这边奔过来了,你赶紧跟着这两个厨娘躲起来,我这就带人迎战。” 说着,带着人匆匆地跑了。 麦穗立刻掀帘走了出来。 “夫人,前面河堤下面有个山洞,卫长让咱们去那里躲躲。”秦氏上前拉着麦穗的手就走,她身材高大,显得很是孔武有力,麦穗的手被她攥得生疼。 “嫂子,你前面带路就好。”麦穗抽出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夫人,别紧张,那些海蛮子轻易到不了这里的。”跟秦氏相比,谢氏则太过娇小柔软,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嘴里却在安慰道,“将士们今晚都出动了,成败在此一举。” 麦穗点点头,跟着她们出了营地,上了河堤,沿着一条细细窄窄的小道,上了半山腰,悄无声息地进了山洞里。 山洞不大,能容五六个人的样子。 她们三个人进去,还有一半的空隙,地上铺着一些干草,地面也很光滑,像是经常有人进来的样子,秦氏咧咧地往地上一坐:“夫人莫怕,这个山洞就是特意为了躲避海蛮子才挖的,咱们上来的那条小路,外人是轻易发现不了的。” 谢氏则蹲在地上找石头,若是真的被人发现,她就跟他们拼了。 山洞的洞口面对大海,迎着阳光。 海面上的一切一揽无余地展现在她们面前。 看得见船上刀剑相撞时的寒光,也听得见进攻时双方的号角声。 麦穗仔细辨认着船上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萧景田的影子,心里不禁一阵沮丧,也许是隔着太远,她看不真切吧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的呐喊声渐渐低了下去。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船纷纷四散,互相打斗着去了山坡的那边,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四下里,也顿时安静下来。 漫长的沉寂。 突然,外面传来嘹亮的号角声,一声比一声高昂。 “赢了,咱们赢了。”秦氏突然激动道,“我听得懂这号角声,一声比一声高,说明咱们赢了。” “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谢氏扔了石头,含泪道,“这帮挨千刀的海蛮子,害得咱们有家不能回,有地不能种,这下好了,乡亲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要不然海蛮子烧了她们的村子,抢了她们家的船。 她们这个时候应该跟家里人在一起,而不是抛夫别子地在这里受冻挨饿。 麦穗听两人这么说,心里一阵兴奋,如今战事已了,萧大叔终于能回家了。 这时,对面沙滩上冷不丁出现四个打斗的人影,他们像是从船上一下子跳到岸边一样,出现得很是突兀,让麦穗感到奇怪的是,四个人当中,有三个人都是蒙着脸的。 她又看向那个没有蒙脸的人,待她看到那人的脸,吃了一惊,继而又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心里顿时一阵狂喜,那人竟然是萧景田。 “景田。”麦穗喃喃道,眼里一下子有了泪。 想不到,两人才分开十几天,再见时,他身处险境,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她知道她不能出声喊他。 若是暴露了这个地方,说不定会坏了他的事。 她泪水朦胧地看着他跟另外三个人打斗,确切的是说,跟三个蒙面人打斗。 萧景田一招一式,都无时不刻地牵动着她的心。 “天哪,那是萧将军。”秦氏也认出了萧景田,小声惊呼道,继而又转身安慰麦穗,“夫人,别担心,萧将军会没事的。” 麦穗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大气不敢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刚刚不是吹了号角声,说是赢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蒙面人袭击萧景田? 若是这些人是海蛮子,那他们为什么还蒙着脸,若不是,那这些人会是什么人呢? 很快,萧景田就把两个蒙面人打倒在地,只见他用脚踢起其中一人手里的剑,那剑顿时像长了眼睛一样,竟然把地上的蒙面人穿心而过,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另一个倒在地上的蒙面人一看大事不好,刚想跑,却见萧景田又是一剑踢过去正中后背,那蒙面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萧将军好身手。”谢氏兴奋道。 麦穗却看得异常揪心,这刀光剑影的,若是他们再伤着萧景田怎么办? 剩下一个蒙面人见两个同伴都死在萧景田手里,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里的剑朝萧景田刺去,他招招凌厉,回回直刺萧景田面门,萧景田也毫不示弱,手里的长剑舞得醇熟老练,那蒙面人一时也近不了他身。 两人打斗了好一阵子,许是那蒙面人有些体力不支,纵身一跃,跳上山坡,朝麦穗所在的这个山洞奔来。 麦穗心里一阵狂跳,难不成他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吗? 萧景田岂能放过他,提着剑就追了上来。 两人就在离洞口不远处的平地上继续交上了手,刀剑碰撞的声音就在眼前,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萧景田还是没有拿下这最后一个蒙面人。 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体力不支? 麦穗焦灼地想,她再也坐不住了,目光在洞口落了落,便起身猫着腰往洞口挪了挪。 她得想办法帮帮萧景田。 “夫人。”谢氏一把拽住她,低声道,“夫人手无寸铁之力,切不可出去冒险。” “我不是出去冒险,我只是想办法帮帮他。”麦穗悄然指着洞口处那堆破旧的渔网,低声道,“你们看,这堆渔网再怎么破,网个人还是能网住的,你们若是愿意帮我,就跟我一起用这个渔网网住那个蒙面人。” “这行吗?”谢氏有些迟疑。 “哎呀,不行也得行。”秦氏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道,“咱们三个女人加上萧将军一共四个人,四个人还打不过一个人吗?走走走,跟他拼了。” “好,那咱们三个一起出去。”谢氏见秦氏也答应下来,只得妥协,横竖她们人多,有什么怕的。 麦穗简单地部署了一下任务,她去引开那个蒙面人,然后她们两个拉着渔网往蒙面人身上套,他挣脱渔网的时候,萧景田肯定会一剑刺死他的。 秦氏和谢氏凝重地点头道是。 麦穗大义凛然地走了出去。 萧大叔,我来了! 三更,但愿麦穗不萧大叔的倒忙哦,嘿嘿,欢迎亲们在书评区留言评论,么么! 第258章 中毒 两个男人正打得热火朝天,胜负难分,女人的突然出现,让原本杀气腾腾的场面变得已经诡异难测。 萧景田异常震惊地看着向他款款走来的媳妇,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厉声喊道:“你不要过来,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媳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麦穗正中下怀,假装很害怕,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蒙面人嘴角微翘,突然剑锋一转,猛然朝麦穗刺去,萧景田早有防备,挥剑一挑,把那蒙面人手里的剑挑落在地,蒙面怒,眼疾手快地从裤腿里掏出一把短剑,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麦穗,娘的,用这个女人做个人质,肯定能逼萧景田就范。 电石火花间,眼前一阵腥臭的味道迎面袭来,接着他才发现他竟然一头撞进了一张破渔网里,渔网里夹杂着的沙土灌进了他的眼睛里,一时间,他竟然什么也看不到了,跌跌撞撞地走了没几步,突然一道凌厉的剑锋从身后呼啸而来,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接着,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有了气息。 “没事了没事了,夫人当真料事如神。”秦氏和谢氏抱着彼此,喜极而泣。 “景田。”麦穗提着裙摆朝萧景田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他,感受着他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喜极而泣,“景田,没事了,咱们现在就能回家了。” “你这个傻女人,你说你来干什么!”萧景田紧紧把她拥在胸前,抬手了一下她的头发,沉声道,“不是让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说着,头一仰,冷不丁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景田,你怎么了?”麦穗见他吐了血,吓了一大跳,颤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别害怕,我没事。”萧景田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道,“我只是累了,扶我躺下。” “景田,你不要吓我。”麦穗忙扶着他躺下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泣道,“那些海蛮子已经被你们打败了,如今海上再无战事,咱们回家好好过咱们的日子,你出海捕鱼,我在镇上开铺子……” “对,我就喜欢过这样的日子,等空了,我带你去铜州,去看灵珠山,一面有雪一面有花的奇景……”萧景田抬眼望着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抬手着她脸上的泪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吗?有没有再敷上几贴膏药?” 说着,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放心,我完全好了。”麦穗吓得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着嘴角的血,扭头对秦氏谢氏喊道,“嫂子,快去请大夫,萧将军受伤了。” 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受了重伤。 要不然,他好端端地怎么会吐血。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萧大叔,一向都是那么镇定从容,那么不慌不忙,如今,却如此虚弱地躺在她怀里,她觉得天都塌了! 秦氏和谢氏见萧景田吐了血,也吓傻了,连声答应着,提着裙摆就朝山下跑去。 “你不要害怕,我告诉你,刚刚我在船上的时候,不小心中了一支暗镖。”萧景田勉强一丝笑容,“它现在正在我的上,一直没来得及拔出来,一点不痛,没事的。” “你中了暗镖?”麦穗擦了擦眼泪,忙低头看他的腿,果然一支小巧的飞镖深深地了他的外侧,鲜血早已经染透了他的裤子,他中了暗器,还跟那三个蒙面人打了这么久,麦穗顿觉心痛如绞,泪流满面道,“景田,你要挺住,他们很快就来了。” 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痛? 她的心都要碎了 “别哭,你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萧景田眼皮动了动,像是很艰难地睁开眼睛,惊觉她的脸越来越模糊,才惊觉暗镖上有毒,而且还是那种无药可救的剧毒,他用尽全力抬起手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眸底满是怜惜道,“若是,若是我有不测,你就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吧,不要学你娘,那样的日子太苦了,家里的两根金条,我放在柜子里,你谁也不要告诉,离家的时候带上,就当,我给你添妆了,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手刚刚触到她的发稍,又缓缓沉了下去,麦穗一把握住他垂下来的手,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刀子一样,字字戳在她的心口上,泣道:“景田,你不能不要我,我活着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鬼,你要振作起来,等你好起来,咱们就要个孩子,你出海捕鱼,我在家里带孩子做饭……” 她突兀地出现在这个异世,孤独而又茫然,许是上天怜悯她,把她送到了他的身边,是他给她一个挡风遮雨的家,给她作为女人的一切幸福。 若这异世没了萧大叔,她也活不下去了。 “那样的日子,真好……”萧景田喃喃道,往事迅速地在他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他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丝笑意,原来在他二十五岁的人生里,只有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那段平平淡淡的时光,才是他最快乐最温馨的记忆。 只是,只是他再也体会不到了。 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他瞬间跌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萧将军!” “萧将军!” 众人这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到已经昏迷了的萧景田,大吃一惊,刚刚在船上的时候,还好好地,这是怎么了啊! “夫人,萧怎么样了?”苏铮一路小跑过来问道。 “他腿上中了暗镖,刚刚还吐了血。”麦穗紧紧抱着萧景田,泪眼朦胧道,“苏将军,大夫还没有来吗?” “夫人你不要慌,大夫已经在半路上了,咱们先把萧将军抬到帐篷里去吧!”苏铮说着,手一招,吩咐道,“快,好生把萧将军抬下去。” 众人纷纷上前小心翼翼把萧景田抬下了山。 一路上,麦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她怕她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宋大夫凝神把完脉,看了看伤口,满脸凝重道:“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镖上有剧毒,而且这种剧毒,非常罕见,老朽也不曾见过,恕老朽无能。” 说着,提起药箱就走。 “大夫,你不能走啊!”麦穗闻言,泪流满面地地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我求求您,救救我夫君,他还这么年轻,您不能放弃他啊” 一更。 第259章 他原本就不属于你 “你什么毒没有见过,什么无能。”苏铮猛然抓住那大夫的衣领,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若是我萧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将军饶命,饶命啊!”宋大夫苦着脸道,“不是老朽见死不救,而是老朽真的无能为力,这毒老朽真的不曾见过,若是三日之内,若是不能解毒,任神仙下凡也救不他了。” “来人,备车,去京城请太医过来,我还不信了,到底是什么毒,难道能把太医院的人给难住吗?”苏铮松开送大夫的衣领,冷声道,“留你一条命看看,别人是怎么给我萧解毒的。” “苏将军,去京城请太医,来回三天时间肯定不够,不如让景田去京城寻医。”麦穗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擦擦眼泪道,“烦请苏将军现在就派快马去京城传信,让太医从京城起身往这边走,咱们在途中会合,这样还能省下一半的路程,两天足矣。” 齐州府到京城,快马一天就到了。 “好,就这么办。”苏铮也觉得有道理,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慢着。”门口传来一声娇喝,秦溧阳大踏步走进来,冷笑道,“他本来就中了毒,你们竟然狠心地让他受车马颠簸之苦,难道你们嫌毒素扩散得不够快吗?” “郡主,连宋大夫都没有见过的毒,试问当地医者,有几个能解了的?”苏铮见了秦溧阳,神色一凛,忙上前抱拳行礼道,“此举虽为下策,却是无奈之举,还望郡主体谅。” 这个宋大夫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名医。 是赵庸花了大把银子请到军中给将士们保驾护航的,如今,宋大夫都说这毒罕见,那这毒是真的凶猛了。 “宋大夫没有办法,并不代表我没有办法。”秦溧阳扶着腰身,慢慢走到萧景田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脸,吩咐道,“碧桃,去把我表姐请来,就说我二哥出事了,让她赶紧过来。” “是。”碧桃急匆匆地走了。 “嫂夫人,您看……”苏铮看着麦穗。 “那就等郡主找的大夫过来看看吧!”麦穗咬唇道,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她虽然不喜欢秦溧阳,却知道秦溧阳是不会害萧景田的。 秦溧阳似乎猜到了麦穗的想法,得意洋洋地冲她笑笑:“你放心,我害谁也不会害萧景田的。” 麦穗垂眸,紧紧握住萧景田的手,替他擦拭着嘴角溢出的血,只要萧景田能活下来,要她做什么都行。 不多时,碧桃领着一个红衣女子进了帐篷。 那红衣女子带着头纱,半遮着脸,露出一双清澈乌黑的眸子,她淡淡地扫了屋里一眼,上前看了看萧景田的伤,二话不说,伸手点了伤口处的几个穴位,凝重道:“烦请你们都出去,我要给他把这支毒镖拔出来。” “表姐,我把二哥就交给你了。”秦溧阳拍拍她的肩头,提着裙摆大踏步走了出去。 “大夫,我是他的妻子,我留下来给您打下手。”麦穗恳切地看着红衣女子,她不想把萧大叔单独扔给一个陌生女人。 “夫人,您还是出去吧。”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你放心,看在郡主的份上,我会用心的。”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甜美,像是裹了蜜一样,听起来,竟有些甜甜的味道。 苏铮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喉咙动了动,悄然对麦穗道:“嫂夫人,咱们还是出去吧!” 麦穗咬咬牙,恋恋不舍地出了帐篷。 月色如水。 四下里一片浅浅地白。 麦穗忐忑不安地站在帐篷外等着,虽然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帐篷,她却觉得她跟萧景田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她眼睛不眨地盯着帐篷看,生怕萧景田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秦溧阳也在马车上等着。 她慵懒地倚在软榻上,身上盖了条蚕丝薄被,碧桃伏在她膝下,轻轻地给她锤着腿,轻声道:“郡主,您说表小姐有办法医好萧将军的伤吗?” “妙妙姐见识多广,想来这点毒还难不倒她。”秦溧阳捏捏眉头,黯然道,“若是二哥真有个好歹,我就带着他回铜州,我和孩子会日日夜夜陪着他,从此以后再不理世事,这样,我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团圆了。” “郡主,您不要这么说,将军肯定会好起来的。”碧桃忙安慰道,“表小姐医术高明,她肯定能医好将军的。” “但愿如此吧!”秦溧阳面无表情道。 苏铮则背着手来来回回地徘徊着等消息,他虽然跟萧景田相处的时候不长,心里却很是佩服萧景田的果敢跟为人,若是没有萧景田,这场仗最少还得打半年,甚至更长。 不一会儿,楚妙妙从帐篷里盈盈走了出来。 “大夫,我夫君怎么样了?” “表姐,我二哥怎么样了?” 麦穗和秦溧阳异口同声地问道。 苏铮也快步走过来,满脸焦急地看着红衣女子。 “溧阳,他有些麻烦。”楚妙妙没有看麦穗,径自走到秦溧阳面前,面色凝重道,“他中的是寒冰毒,我只能暂时控制住他体内的毒性七日内不发作,但却不能彻底解他的毒,若是要救他,怕是还得去找我叔父。” 她叔父是楚国远近闻名的大夫。 尤其擅长制毒解毒。 “妙妙姐,你确定我二哥中的是寒冰毒?”秦溧阳心里猛然一沉,寒冰毒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剧毒,虽然不至于立刻毙命,却会在毒发后全身慢慢溃烂而亡。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听说中了寒冰毒还能活命的人。 “寒冰毒?”苏铮吃了一惊,继而愤然道,“到底是什么人心肠如此歹毒,竟然下了这么重的毒,嗯哼,若是让我查到是谁,我非得活剥了他不可。” 楚妙妙白了他一眼,挽起裙摆上了马车,坐在秦溧阳身边,小声说着萧景田的病情,见秦溧阳又拉着秦溧阳的手,娇嗔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若他命大,总能见到我叔父的,人家千里迢迢跑过来找你,可不是看你替这个臭男人担心的。” “除了他,世间再无男子值得我如此这般了。”秦溧阳神色凝重道,“我必须要救活他,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 “郡主,你这是说什么话?”楚妙妙跺脚道,“他若死了,你不是还有我嘛,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苏铮虽然离两人有些远,但耳力奇佳,听了两人的谈话,顿觉惊悚。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跟女人之间也可以如此,如此地龌龊…… 麦穗虽然没有听到两人说什么,却见秦溧阳始终沉着脸,意识到萧景田的情况不容乐观,也顾不得问东问西,忙掀帘进了帐篷看萧景田。 萧景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他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中毒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腿上的毒镖已经被取了出来,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白纱布,麦穗坐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心痛如绞,她从来没有想到,稳重自信的萧大叔会如此无助地躺在她面前,她越看越心痛,觉得心都要碎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代替他躺在这里替他受这个罪。 “嫂夫人,萧怎么样了?”苏铮也跟着走进来问道。 “他还在睡着。”麦穗替他盖了盖被子,泪眼朦胧道,“苏将军,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把他交给我。”秦溧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帐篷,冷声道,“麦穗,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让我带他走,但事到如今,除了我,没人能救他了。” “只要你能医好他,我答应你带他走。”麦穗擦擦眼泪道,“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跟着去照顾他,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萧景田虽然昏迷着,但她知道他肯定希望她能陪在他身边的。 “不行,你不能跟着去。”秦溧阳干脆利索地拒绝道,“要想救他,你必须留下,以后他的事情,也再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跟他独处的机会,怎么会让这个女人跟着去碍眼。 除非她是傻了。 “郡主,她毕竟是萧的妻子,跟着去照顾萧,也是理所当然的。”苏铮听不下去了,帮腔道,“而且我相信,萧也肯定愿意让嫂夫人去照顾他的。” 秦溧阳不屑地看了看苏铮,没搭理他。 “郡主,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碧桃领着四个身强体壮的随从走进来,秦溧阳朝床上努努嘴,那四个随从会意,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萧景田就往外走。 “他腿上有伤,你们轻一些,不要碰到他的伤口。”麦穗含泪提醒道。 秦溧阳上了马车后。 马车徐徐离去。 “郡主,我知道你会对景田好,也相信郡主会医好景田的伤。”麦穗亦步亦趋地跟着马车后面,恳求道,“只是他这一病,少不了有人在他眼前端茶倒水地伺候,你就让我去吧,我肯定不会给郡主添麻烦的。” “麦穗,我劝你还是放手吧!”透过车帘的缝隙,秦溧阳望着跟上来的女子,冷声道,“他原本就不属于你,不属于你们那个家,实话告诉你,京城并没有解药,我得带他去楚国求医,这山长路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之你就不要惦记他了,就当他又出去闯荡了吧!” “郡主,咱们还是快走吧!”楚妙妙扫了麦穗一眼,娇滴滴地说道,“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京城,我想吃八宝斋里面的汤水糕,去晚了就没有了。” “好,听你的。”秦溧阳转身替躺在软塌上的萧景田盖了盖被子,浅笑道,“我保证让你吃上八宝斋最新鲜的汤水糕。” 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前疾驰而去,很快不见了踪迹。 “景田,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等你回来。”麦穗腿一软,一下子跌到在沙滩上,泣不成声,她恨她自己不能照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溧阳把他带走,她知道萧景田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嫂夫人,咱们回吧!”苏铮叹了一声,忙上前扶起她,皱眉道,“既然郡主愿意伸手相救,那萧肯定会没事的。” 连宋大夫都束手无策。 除了让溧阳郡主带走,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将军,我想求您一件事情。”麦穗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四张银票塞到他手里,郑重道,“麻烦您派几个侍卫暗中跟着郡主的马车,以便随时回来告诉我景田的伤势如何,这些银票算是给他们的盘缠。” “嫂夫人提醒得对,我这就派人去跟着郡主的马车,只是这银子,我不能要,大家都是跟着萧出生入死的将士,若是给银子,太见外了。”苏铮不肯收银子。 他出身候府,打小没缺过银子,也觉得别人不会缺。 再说了,派两个手下去保护萧景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每月都有军饷,还用单独给银子吗? “苏将军,这银子是我的一点心意,将士们出门也是需要银子的。”麦穗硬是把银票塞到苏铮手里,勉强笑道,“我不想说多么堂皇的话,我只希望我夫君能平安回来,麻烦您了。” 她随身就带了四百两银票,原本是准备跟钱府清算账目用的。 要不然,她还能给得更多。 为了萧景田,她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苏铮只得收了银票,当即挑了四个身手不错的将士,每人塞了一百两银票,吩咐他们务必跟着溧阳郡主的马车,一路护送着他们。 “此去山高路远,还望诸位珍重,半个月后,无论情况如何,请尽量给我们报个信。”麦穗上前朝四人屈膝行礼,“待萧将军回来,另有重谢。” “夫人放心,我等定会好好保护萧将军的,也会尽力把萧将军的消息传给夫人的。”四人得了银票,很是振奋,立刻翻身上马,沿路追了上去。 苏铮很是欣慰。 他就说萧的人缘是不错的嘛! 二更。 第260章 萧家的天塌了 萧景田中了毒镖的消息传回鱼嘴村。 孟氏当场昏了过去。 慌得萧芸娘找了哑巴大爷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折腾了一番,孟氏才算醒过来,醒来后又开始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她知道这次儿子肯定是严重了,要不然,秦溧阳不会连夜把儿子带到京城去。 萧景田一直是她的顶梁柱。 若是这个儿子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萧宗海也是悲伤难耐,蹲在院子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整天不吃不喝,眼巴巴地看着大门口,他觉得他高大魁梧的儿子随时都会从外面走进来,冲他喊道:“爹,我回来了。” 萧福田和萧贵田担心他爹再出什么事,轮流在老宅那边陪着他,萧贵田安慰道:“爹,您放心好了,老三他肯定没事的,有溧阳郡主在,您就不要担心了。” “就是啊爹,溧阳郡主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老三的。”萧福田附和道,“咱安心等着,老三很快就回来了。” “四叔,三哥吉人天相,您就不要担心了。”萧景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很难过,在他心目中,他已经是这个家的人了。 “老大老二,你们回去收拾一下,陪我去京城找找老三。”萧宗海红着眼圈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孟氏在炕上听萧宗海这么说,心里更加难受,哭着下炕道:“他爹,你带着我去吧,我去照顾景田,我去……” 老两口荒天破地地抱在一起痛哭。 “爹娘,你们就不要哭了。”萧贵田皱眉道,“这老三还没怎么着呢,你们这是干嘛呀!” 当初他出事的时候,也没听说他爹这么难过呢 萧福田一听他爹想让他们跟着找老三,心里不禁直打鼓,不是他对老三没有手足之情,而是就算他们答应,也未必能找到老三哪 再说了,这出去一趟车马劳顿的,不得花银子啊! 牛五一声不响地站在屋檐下,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地庆祝海战大捷,唯独萧家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里,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萧景田去了齐州短短半个月,就干净利索地收拾了那些海蛮子,他才是这次海战的最大功臣哪! “老大,你这就去镇上,把于掌柜请来,我要问问他,寒冰毒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毒……”萧宗海见萧福田站着不动,急声吩咐道,“快去呀!” “爹,于掌柜听说景田出了事,当天就跟着去京城了,他现在不在家啊!”萧福田皱眉道,“我早上去送鱼的时候,他媳妇还赌气说,若是于掌柜不回来,就不让我去饭馆送鱼了呢!” 萧宗海只是叹气。 麦穗躺在炕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水米未进,梦里全是萧景田,她舍不得醒来。 吴氏守在她身边,流着眼泪劝道:“穗儿,你不敢这样下去了,你这不吃不喝的怎么行,你得振作起来。” 当她知道姑爷出了事,也吓得差点晕倒。 若是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女儿可怎么办哪! “娘,我没事了,我要起来吃饭。”麦穗挣扎着起身坐起来,脸色苍白道,“您是给我炖了鸡汤吗?快给我热热,我要喝鸡汤。” 她得振作起来,等着她的萧大叔回来。 吴氏忙擦擦眼泪去灶房给她做饭。 吃完饭,麦穗觉得稍稍精神了些,下炕简单梳洗了一番,抬腿去了后院,后院那边一直是苏二丫在替她张罗,一个人默默做着力所能及的活,毫无怨言。 “三舅妈,你好些了吗?”苏二丫正在装罐,见麦穗进来,忙关切地上前说道,“这里有我,你放心歇着就是。” “我没事了,过来看看。”麦穗嘴角弯了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禹州城那边有订单吗?” “有,他们昨天来人定了一千瓶,说是下个月过来拉货,我跟芸娘昨天就做了两百瓶,这批货很快就做完了,不用三舅妈手的。”苏二丫认真道,“我婆婆听说三表舅出了事,也很着急,说家里的事情不用管,让我安心在这里帮你,你放心,我会用心做好这批货的。” “谢谢你二丫,你们对我真好。”麦穗感激道,萧景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都乱了套,人人都伤心,自然顾不上做鱼罐头,可是苏二丫却一直呆在后院这边忙碌,还把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订单也没耽误,这样好的人,她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呢! “三舅妈说啥呢,你对我不是更好嘛!”苏二丫动容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打着你的名义在这里熬药,要不然,我怕是得被村里的流言蜚语给淹死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个道理,她懂。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麦穗安慰道,“好好在这里调理身体,不要想太多,以后我还要你帮我去镇上开铺子呢!” “三舅妈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苏二丫连连点头答应,她见麦穗心情还算不错,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三舅妈,我三表舅真的被溧阳郡主带去楚国疗伤去了吗?” 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地,说萧景田在海战中受了重伤,所幸被溧阳郡主救下,带到楚国养伤去了,还说溧阳郡主跟萧景田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是溧阳郡主的家人嫌弃萧景田出身低,才棒打鸳鸯拆散了两人。 可是溧阳郡主却是个痴情的,放下身段千里迢迢地来找萧景田。 更是在危机关头救走了萧景田。 当然,还有更惊人的消息,说溧阳郡主有了身孕,怀了萧景田的孩子。 “是的,景田的确是被郡主带到楚国养伤去了。”麦穗黯然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能跟着去照顾她,只好劳烦郡主了,我想景田伤好后,就很快从京城回来了。” “那就好。”苏二丫见麦穗说得云淡风轻的,只当是她没听说过那些流言蜚语,这才放了心,安慰道,“那三舅妈你就不用太担心了,我想三表舅很快就会回来了,切不敢太过操心,你现在身子要紧。” “谢谢你二丫,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虽然等待是漫长的,让人窒息的,但她还得等,慢慢地等。 刚从后院出来,便听见老宅那边传来乔氏不悦的声音:“爹,你们都出去找老三了,那家里怎么办?如今海上安宁了,村里人可是都忙着出海打渔的。” “就是啊,你们这一去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福田船上的活哪敢耽误这么久?于家饭馆的鱼可不敢耽误了人家的。”沈氏附和道。 “够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萧宗海气愤道,“老三生死未卜,你们竟然还在惦记出海捕鱼,你们还有没有一丁点的人情味了?” “他爹,我跟你一起去。”孟氏嘤嘤地哭。 麦穗心里一沉,抬脚去了老宅。 三更奉上。 第261章 没良心的东西 “爹,您能不能不这么固执,就算咱们出去找,也未必能找到老三哪!”萧贵田也跟着劝道,“既然有溧阳郡主在,那咱们就在家里等着就是。” 他并不觉得他媳妇和大嫂说得有什么不对的。 反而觉得她们说得很在理。 “就是啊爹,咱们就是找到老三,也帮不上什么忙哪!”萧福田嘟哝道。 出门不得花银子啊! 谁有那么多银子花在路上。 再说了,老三有郡主帮忙,根本不会有事的。 “滚,你们都给我滚,没良心的东西。”萧宗海见兄弟俩推推搡搡地都不想去,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抄起墙角的棍子,朝兄弟俩挥舞着,“滚回去过你们的好日子去吧老子自己去! “爹,您别生气了。”麦穗一步跨了进去,上前夺过萧宗海手里的棍子,“景田是去了楚国,你们就是去找,也找不到他。” 什么? 去了楚国,他们还以为景田是在京城呢! 萧福田和萧贵田面面相觑。 “大家不是都说景田在京城吗?怎么会去了楚国?”萧宗海铁青着脸看着麦穗,“到底是怎么回事?” “媳妇,景田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孟氏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个媳妇自从被苏将军送回家后,就一直昏睡着,什么也没跟他们说,她这个当娘的只知道儿子中了毒受了重伤被郡主带走了,其他的,她一概不知道。 “爹娘,景田是中了寒冰毒,军中的大夫束手无策,据说京城那边也无药可解,郡主临走的时候说,她要带景田去楚国寻医。”麦穗如实道,“苏将军派了四个将士一路护送景田,我想过几天,他们就会送消息过来的,咱们先等等再说吧!” 她比谁都着急。 若是能去,她早就去了。 萧宗海闻言,长叹一声,面无表情地回了屋。 路上。 乔氏翻着白眼道:“你们瞧瞧,爹娘是多么偏心老三,当年石头他爹出事的时候,他们可是不慌不忙的,敢情这儿子跟儿子是不一样的!” “够了,你少说两句吧,你是嫌这个家还不够乱的吗?”萧贵田狠狠瞪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吗?”乔氏气得跺脚道,“一说你就躲,一说你就躲,你不就是不肯承认你不如老三吗?” “他二婶,你少说两句吧!”沈氏劝道,“别说是老二了,就是我们老大,在爹心里也是不如老三哪!” “我说你好端端地说我干嘛?”萧福田不悦地上前拽着沈氏就走,“回家回家,别在大街上乱嚼舌根,也不怕别人笑话。” “哎呀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沈氏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两人拉拉扯扯地回了家。 一辆马车缓缓在新宅门口停了下来。 吴三郎率先跳下马车,上前敲门。 “吴大人,你怎么来了?”见是吴三郎,吴氏很是惊讶。 “婶娘,我来看看穗儿。”吴三郎神色黯然道,“她还好吗?” 萧景田生死未卜。 想来麦穗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比刚回来的那会儿好多了。”吴氏叹了一声,侧身道,“吴大人快请进。” 柳澄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跟着走进来。 麦穗神色倦倦地请两人进了外书房喝茶。 “我刚从总兵府回来,赵将军得知萧将军身中剧毒,很是内疚,说待过些日子,等他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他亲自来跟你负荆请罪,要不是为了顶替他去齐州扛敌,萧将军也不会受此劫难。”吴三郎说着,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地契,推到麦穗面前,“我担心钱大小姐再过来为难你,便把地契给你送了过来,剩下的四百两银子也替你付给了福伯,你们之间算是两清了。” 他唯一能帮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谢你三郎。”麦穗勉强一笑,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坐。” “萧娘子,你不用给我们准备午膳,我们坐坐就走了。”柳澄捧着茶杯,冲麦穗笑道,“我知道你这里忙,这个月先定五百瓶鱼罐头,下个月再来五百瓶,我不着急,你慢慢做就行。” “多谢柳公子体谅。”麦穗回屋取了银票,推到吴三郎面前:“我也想早点把此事了结,免得再出什么差错。” “这银子你先拿着用,我不急。”吴三郎见麦穗当场拿银票给他,尴尬道,“你每年还我一些即可,不必一次还清。” “我有银子。”麦穗硬是把银票塞给他,淡淡道,“我知道吴大人的好意,但我手头真的不缺银子。” 她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吴三郎的。 “对了,萧将军怎么样了?”吴三郎只当麦穗的生意好,是真的不缺银子,只得收起银票,“我听说是被溧阳郡主带到楚国去了。” “楚国名医云集,加上郡主的关系,你夫君的伤很快就好起来了。”柳澄哗啦一声打开扇子,皱眉道,“只是那些海蛮子着实可恨,竟然在镖上抹毒,卑鄙啊卑鄙!” 说着,又扭头对吴三郎说道,“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暗算了萧将军,查出来统统处死得了。” 吴三郎皱皱眉,并没有应声。 毕竟萧景田被毒镖暗算的事情,不归他管。 总兵府的赵将军早就放出话来,说若是抓到暗算萧景田的那帮人,他必定会亲自手刃那些人,替萧景田报仇雪恨。 见麦穗沉默不语,吴三郎和柳澄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稍坐了坐,才起身告辞。 “穗儿,我家里还有许多事情,我也该走了,顺便让吴大人送我一程。”吴氏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娘,您多住几天嘛!”麦穗见吴氏急着要走,挽留道,“你是急什么啊!” “我过几天再来。”吴氏不由分说地走了出去,快步走了出去。 吴三郎刚刚坐上马车,就见吴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忙跳下马车道:“婶娘我送您回家。” “有劳了。”吴氏等得就是这句话,上了马车,看了看吴三郎,欲言又止。 “你们聊,我坐外面。”柳澄会意。一更。 第262章 赵将军的礼物 “吴大人,我知道你最近帮了穗儿不少忙,也知道你是个好人。”吴氏斟酌了一番,开口道,“但她毕竟已经嫁人,是别人的媳妇,这男女大防,总得有所顾忌的,大人说是不是?” “婶娘,我对穗儿始终有愧。”吴三郎叹道,“是我负了她。” “别那么说,这人跟人,是讲究缘分的,不管是谁负了谁,终究是你们没有缘分,大人如此惦记穗儿,我这个当娘的,真的是很感激大人。”吴氏郑重道,“只是大人有没有想过,你对穗儿的好,反而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她有口难辨,我想请大人多替她想想,让她不要难做人。” “我知道了婶娘。”吴三郎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是我逾越了,我光顾着自己,竟然没想到她的处境。” 她现在毕竟是萧景田的女人。 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了。 “谢谢大人能这么想。”吴氏这才松了口气。 柳澄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嘴角弯了弯,还是上了年纪的人通情理哪,还别说,吴三郎对青梅竹马的这份痴心,的确挺难得的,他很欣赏这一点。 日后他妹妹嫁给吴三郎,吴三郎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哎呀呀,好姻缘啊好姻缘 …… 闲来无事,麦穗取出那支飞镖细细端详,当时秦溧阳的那个表姐妙妙把飞镖拔出来以后就扔到了地上,被她悄然捡起来用手帕包了神使鬼差地带了回来。 如今,她打开手帕看到那支飞镖,想到萧景田血肉模糊的伤口,心里顿觉痛得不能呼吸,这飞镖看上去像一朵四个花瓣的小花,是生铁打磨而成,每个铁片都打磨得异常锋利,正迎着窗外的天光,散着阴冷诡异的光芒。 突然,她发现其中一片铁叶的顶端处还刻着一个方形的印记,既像一个复杂的象形字,又像一个说不出是什么的图案,因为这个印记太小,冷不丁看上去,像是凹下了一点点而已。 想了想,麦穗忙取过纸笔,一点一点地把这个方形印记描了下来。 描下来以后,她依然觉得像个复杂的象形字,便取过萧景田在家常看的那本厚厚的《闲游杂记》,一页一页翻看,她记得这本书上曾经很详细地记录各种文字啥的,说不定她能找到点线索。 于掌柜不在。 她实在想不出找谁商量此事。 这时,孟氏推门走进来。 她眼睛红红地,明显哭过,见麦穗正坐在看书,便倚着炕边道:“媳妇,娘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娘,什么事情您尽管问。”麦穗放下书,往里挪了挪身子,招呼孟氏上炕。 她知道,这些日子孟氏所受的煎熬并不必她少。 “媳妇,你镇上的那块地买下了吗?”孟氏倚在炕边问道。 “买下了。”麦穗一头雾水地看着孟氏,“怎么了娘?” “媳妇,听爹娘的话,那块地咱们还是不要了吧!”孟氏红着眼圈道,“我和你爹寻思着,景田这次被人暗算,十有八九是龙霸天派人下的黑手,媳妇,娘求求你,不要再折腾了,咱们小门小户的,有口饭吃就行了,现在景田弄成这样,你就是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娘,您想多了,我们跟龙霸天是不对付,但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矛盾,我觉得此事并不是龙霸天所为。”麦穗哭笑不得道,“至于镇上的那块地,我地契都拿到手了,怎么可能退掉的。” 孟氏见劝不住媳妇,只是低头掉眼泪。 “娘,镇上那块地先那么放着,至于什么时候盖铺子,我得等景田回来再做决定。”麦穗见婆婆一个劲地掉眼泪,好言安慰道,“反正眼下我也没心思做别的事情,我就在家做些鱼罐头,安心等景田回来。” “这样也好。”孟氏擦擦眼泪道,“那你不要再到处跑了。” “娘,您放心,咱们都好好的。”麦穗红着眼圈道。 孟氏走后,吴氏叹道:“穗儿,以前娘觉得自己过得不易,现在看来,你的日子比我艰难得多,现在我才明白你林家奶奶跟我说的话,说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老辈人就是看得通透。” “是呀娘,在生死关头,其他的真的不重要。”麦穗目光黯淡道,只要萧大叔能平安回来,要她怎么样都行。 五天后,赵庸亲自上门看望萧家人。 他肩膀上被砍了一刀,险些丢了性命,尽管养了这么长时间,伤口处依然缠着一层纱布,举止间也是格外小心,许是他太过惜命,来的时候,身后竟然跟着十个小丫鬟和两个郎中,浩浩荡荡地,站了满满一院子。 当然大包小包的礼物也放了满满当当地一院子。 毕竟这次萧景田遭人暗算一是为了他,二是为了沿海一带的百姓,是大义。 萧宗海和孟氏很是感动。 虽然萧景田是代替赵庸出战,但人家赵庸毕竟是将军,如此屈尊纡贵地上门来看望他们,他们自然感激涕零,赵庸摸着缠在伤口的纱布,郑重道:“你们二老请放心,以后你们家的事情就是本将军的事情,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对本将军说,若是谁敢欺负你们,本将军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多谢赵将军。”萧宗海见赵庸这么说,也不推辞,直截了当地问道,“景田这次遭人暗算,不知道赵将军怎么看待此事?我听说那些人蒙着脸,并不是那些作乱的海蛮子所为。” “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袖手傍观的,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萧将军报仇雪恨。”赵庸信誓旦旦道,这事说来的确挺气人的,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却在最后关头折了个大功臣。 气得他这几天在心里直骂娘。 娘的,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暗算了萧景田。 “赵将军,其实这事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景田的伤怎么样了。”萧宗海愁眉苦脸道,“虽然有郡主在,我们多少也能放点心,但是眼下我们一点景田的消息都没有,心里难免惦记着。” “萧大叔,这个您放心,据我所知,溧阳郡主跟萧将军是旧相识,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有她在,萧将军肯定没事的。”赵庸安慰道,“不瞒萧大叔,我们总兵府已经派出了好几路兵马沿途打听萧将军的下落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的,你们安心在家里等着就是。” “如此,我就放心了。”萧宗海连连点头。 赵庸从身后的丫鬟那里接过带来的参汤,喝了几口,略坐了坐,便起身去了新宅。 麦穗对赵庸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方方地把他请到外书房喝茶。 赵庸也不说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苏铮那小子说,嫂夫人把萧将军中的那只暗镖带回来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不瞒将军,我发现了这个。”麦穗从怀里掏出带着印记的那张纸,推到赵庸面前,面色凝重道,“不知道赵将军可否认识这个印记?” “这是个赵楚两个字。”赵庸瞄了一眼,认真道,“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恰好认识的,赵楚两国虽然隔海相望,中间还隔着咱们大周,但最南端的国土却是相邻的,且边境处有一大片连绵的山脉作为两国的缓冲带,其山上住着好多放牧人,他们不属于楚国,也不属于赵国,却也不愿意得罪楚赵两国,自称赵楚国,你这印记看上去杂乱无章,实际上这赵楚两字重叠了在一起而已。” 说着,他看了看麦穗,又问道,“不知道萧夫人从哪里看到的这印记?” “这是我从那支暗镖上描下来的。”麦穗见赵庸竟然认出了这两个字,眼前一亮,忙起身去正房取了暗镖给赵庸看。 赵庸仔细端详了一番,才终于在镖尖处发现了那个小小的印记,心里暗赞麦穗的细心,沉思片刻,又道:“我明白了,那些海蛮子原本就四处流浪,从赵楚边境定制暗镖行刺,也不是不可能。” “赵将军是说那些黑衣人都是海蛮子?”麦穗狐疑道,“如果是海蛮子,那又何必蒙着脸,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大概他们是觉得,一旦得手,必定会被总兵府的人记恨,所以才蒙了面而已。”赵庸摇头叹道,“若没有萧将军相助,这场海战还不知道啥时候结束,如今萧将军中毒受伤,本将军却帮不上忙,唯一能做到的,就只能多派人手打听萧将军的下落。” “多谢将军。”麦穗感激道,“我们何德何能,蒙将军如此照顾。” “嫂夫人不必挂怀,这是赵某应该做的。”赵庸郑重道。 沈氏和乔氏早就听村里人说,有个大将军带了好多礼物去了老宅,妯娌俩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带着孩子来老宅这边看。 赵庸带的礼物大部分都是吃的和穿的,很是实用。 各种酥软甜糯的点心,香喷喷的烤乳猪和杂七杂八的瓜果以及七八匹绫罗绸缎。 看得沈氏和乔氏眼睛都直了。 天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些都是赵将军送过来的。”孟氏解释道,“景田中毒受伤,下落不明,他过来看看。” “我们当然知道是赵将军送过来的。”乔氏的目光在各色光鲜亮丽的布匹上落了落,脸上拧成一朵花,笑道,“娘,老三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要不,我陪您去找狐大仙看看?” 一句话提醒了孟氏,孟氏忙点头道:“对啊,我急得倒是忘了去找大仙问问了。” “娘,我们陪您去。”乔氏说着,朝沈氏递了个眼色。 “我们也是担心老三的。”沈氏会意,一个劲地点头道是。 “不用了,你们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我找老三媳妇一起去就好。”孟氏见两个媳妇这么说,心里很是感动,觉得她们也是真的关心她儿子的,但问大仙这事,她想让老三媳妇陪她一起去的。 麦穗见婆婆又要问卦,便很是痛快地跟着她去了狐大仙家。 虽然她之前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这个狐大仙,但她此时却是很虔诚的,她希望狐大仙真的能算出萧景田的下落吉凶来。 狐大仙门前树下,停了一辆马车。 像是有贵客来访的样子。 “媳妇,大仙家里有人,咱们待会儿再来吧!”孟氏见了门口的马车,知道是有人来求仙,低声道,“若是冲撞了大仙,就不灵了,咱们还是回吧!”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出一阵脚步声,接着破旧的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却见吴三郎母子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许氏一脸郑重。 吴三郎则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他见了麦穗,惊喜道:“穗儿,你也来问卦的啊!” “吴大人,你也来了。”麦穗稍稍吃了一惊,话说堂堂知府大人怎么会如此有空前来问卦,但想到吴三郎最听他娘的话,便也就不再奇怪了,肯定是陪着他娘来的呗! 还真是孝子啊! 许氏见了麦穗,冷冷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番,扭头对吴三郎道:“三郎,你不是后晌还要回齐州府吗,赶紧上车走吧,不要再磨蹭了。” “娘,您先上车,我汗巾忘大仙家里了,我这就回去拿去。”吴三郎说着,冲麦穗笑了笑,匆匆进了屋。 许氏一甩袖子,板着脸上了马车。 赶车的小厮正在马车打盹,见许氏上了马车,忙一骨碌爬出车厢,拿起鞭子赶着马车就走。 “你家大人还没有上车,你是急什么?”许氏训斥道,“没眼力劲的东西,以为自己是谁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德行,还敢往吴大人身边凑,不要脸。” 小厮一头雾水。 他不过是打了个盹,怎么成了不要脸了? 麦穗见许氏指桑骂槐地叫骂,装作没听见,拽着孟氏就进了院子。 别说她嫁人了,就是没嫁人,她也不会嫁给吴三郎的。二更。 第263章 得了相思病 “媳妇,桃树还好说,只是咱们哪能买得起玉镯。”往回走的路上,孟氏愁眉苦脸道,“要不,我去你三表姐家走一趟,看看她家有没有,咱们借她戴戴?” 别说买了,她就是见也没有见过哪! 她听说一只玉镯要三四十两银子,贵得吓人! “娘,您可千万不要去跟三表姐借,我跟她八字不合,借了我也不会戴的。”麦穗一听孟氏提起苏三姑娘,心里就膈应的慌,“娘,您放心,这些我能办到的,但愿大仙说得准,景田能平安回来。” “好好好,不借就不借,你可不敢怀疑大仙。”孟氏对狐大仙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见媳妇这样说,忙环视了一下左右,低声道,“大仙毕竟是神仙,眼观六路耳通八方的,啥事都知道的,若是她听见你怀疑她,生气了怎么办?”神仙一生气,说不定就不会保佑萧景田了。 “好了好了,我不怀疑她了,她说得都对。”麦穗见婆婆神秘兮兮的样子,很是哭笑不得。 “媳妇,大仙说,这事不可外扬。”因着这个秘密,婆媳俩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变得亲密起来,孟氏拍着麦穗的手,悄声道,”这事不可外扬,咱们只跟你爹说说就成,其他人就连芸娘我也瞒着,你看如何?” “嗯,我听娘的。”麦穗点点头,如今她有病乱投医,不管什么法子,她都想试试。 婆媳俩回了家。 沈氏和乔氏还没有离去,有说有笑地坐在院子里聊天。 “媳妇,你大嫂二嫂怕是惦记上了赵将军送来的这些礼物了。”孟氏站在门口悄声对麦穗道,“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只是些吃的用的,但这又不是给她们的。” 当后娘难,当后婆婆更难哪! “既然她们惦记着,那就分了吧!”麦穗淡淡道,“不用给我留,我不要。” 说着,她抬腿回了自己家。 孟氏叹了一口气,皱着眉进了院子。 “怎么去了这么久?”萧宗海黑着脸说道,“赶紧做饭,吃了饭还得下地干活呢!” “娘,我们帮你做。”乔氏笑盈盈地上前抱柴火。 沈氏也没有走的意思,心安理得地坐着给萧菱儿梳头,萧菱儿扭头问道:“娘,咱们中午是在奶奶家吃饭吗?” “对啊,你三叔不在家,咱们得多陪陪你奶他们。”沈氏浅笑道。 萧芸娘听了,顿觉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来都不知道一向看似忠厚老实的大嫂竟然这么会说话。 孟氏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做好饭,便吩咐萧芸娘去新房喊麦穗过来吃饭,萧芸娘应了一声,一溜烟去了新宅,片刻,又独自一人回来说道:“我三嫂说她想睡会儿觉,不想吃了。” “不吃饭怎么行?”孟氏从锅里取了一大块肘子,,连同赵将军送来的点心也包了几块,让萧芸娘给麦穗送去。 萧芸娘又颠颠地去新房给麦穗送吃的。 这时,萧福田和萧贵田进了屋,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开始张罗着吃饭。 “娘,你今天去找狐大仙问卦,怎么样了?”乔氏从盆里扯了一大块肉放进萧贵田的碗里,笑眯眯地问道,“老三没事吧?” 萧宗海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等着孟氏回答。 “大仙说,景田没事,很快就回来了。”孟氏含糊道,狐大仙说此事要保密,她自然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桃树跟玉镯的事情。 “我就说嘛,老三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沈氏见乔氏扯了一大块肉给自家男人,也不示弱,索性也动手掰了一块肘子放到萧福田碗里,“菱儿不喜欢吃肥肉,你挑点瘦肉给她吃。” “知道了,来,菱儿,爹喂你。”萧福田笑容满面地把瘦肉往女儿嘴里塞。 “老三没事就好。”萧贵田吃得满嘴流油,心情大好道,“还别说,这禹州城的烤就是好吃,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呢!” “赵将军是觉得景田是因为顶替他才受得伤,心里过意不去,才送了这么多礼物过来。”萧宗海吃了几口,再也吃不下去了,叹道,“哎,如今海上太平,唯有咱们景田,却是生死未卜,真是让人难过哪!” 他越看这些礼物越闹心。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都是他儿子拿命换来的。 孟氏见萧宗海这么说,自然也很难过,索性放了筷子,偷偷擦了擦把眼泪,哽咽道:“回头你们各自拿些肉和布料回去,这么多东西,我们吃不了也用不完。” “这都是赵将军送给你们的,我们怎么好意思拿!”萧福田讪讪道,“还是留着你们吃了吧!” “是啊,这都是给你们的。”沈氏附和道。 “大嫂,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哪能放时间久了。”乔氏翻着白眼道,“再说了,爹娘又不是外人。” 哼哼,若说老大两口子不想拿这些东西,打死她,她也是不信的。 还真能装 萧贵田闷闷地没吱声。 “给你们,你们就拿着,不管谁吃了,总比坏了好。”萧宗海毕竟是男人,也没想这么多弯弯绕绕,放下筷子就下了炕。 孟氏也紧跟着下了炕。 她去灶房把剩下的肉和点心分了四份,虽然老三媳妇说不要,但她也不能亏了她。 老大两口子吃饱喝足了,各自拿了分给他们的肉,点心和布料,领着孩子兴冲冲地回了家。 不拿白不拿。 拿了也白拿。 萧芸娘把给麦穗的那一份送到了新宅给麦穗,绘声绘色地说了大嫂二嫂的怎么怎么不要脸,连吃带拿地拿了这么多东西回了家,麦穗闻到那股肉味,就觉得胸口翻腾地不行,忙冲她摆手道:“我都说了我不要,娘怎么还让你送过来,快拿走,我真的这个味道。” 说着,忙捂着嘴冲到院子里,把晌午喝的那点粥一古脑地吐了出来。 “哎呀三嫂,你没事吧!”萧芸娘吓坏了,忙上前拍着她的背,“要不要看大夫,怎么样啊!” 麦穗进屋漱了漱口,脸色苍白道:“没事没事,我最近胃口不太好,你把这些肉都拿回去吧,我是真的不想吃。” 萧芸娘只得悻悻地又拿了回去。 三嫂跟大嫂二嫂真的不一样呢 后晌,麦穗吩咐苏二丫领着众人做鱼罐头,自己则躺在炕上睡了一后晌。 许是想萧景田想得厉害,她一睡着就梦见了他,梦里的萧景田跟溧阳郡主出入成双,对她竟然是冷冷淡淡,任她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说话。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枕头都被泪水打。 头也昏昏沉沉的,晚饭也没吃。 原来太过想念一个人,也会得病的。 萧大叔,你快回来吧! 孟氏见她身子虚弱不堪的样子,很是担心,便又熬了点红枣粥送了过去:“媳妇,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得安心等着景田回来,可不敢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 麦穗强打精神喝了一碗粥。 “媳妇,适才我跟你爹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跟你爹说了桃树的事情,谁知道你爹压根就不信这些。”孟氏为难道,“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气,我也劝不动他,你看怎么办?” 儿子不在。 媳妇成了她的主心骨。 “娘,我想过了,把凤凰岭那十亩荒地种上桃树吧!”麦穗淡淡道,“反正那地眼下也种不成庄稼了,不如种上树试试。” 除了那块地,别的地方哪能种下九十九棵桃树。 “长不出庄稼,能长树?”孟氏表示怀疑。 “这事交给我吧,回头我让牛五去买些桃树栽上。”麦穗道,“我想爹不会不同意的。” “好,那我再去跟你爹说。”孟氏点头道。 萧宗海听说麦穗要把那十亩荒地种上桃树,立刻黑了脸:“不行,那地既然种不成庄稼,怎么能种树,景田说那地至少得空上三年才行的。” “他爹,别的事情我们听你的,可是唯独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拦着我们了。”孟氏眼泪汪汪道,“我知道你不信狐大仙的话,可是这十里八乡的人都说狐大仙灵验,就连今天我跟媳妇去她家的时候,见那个吴大人也去问卦,你说人家那么大的人物都远天远地地过来找她,咱们就是种上片桃树又能怎么样?心里有个盼头,总比没有的好……” 萧宗海听孟氏这么说,也觉得在理,皱皱眉,再没吱声。 既然儿媳妇愿意栽树,那就让她栽好了。 说不定,等她没栽完,儿子就回来了。 横竖只是费些树苗钱罢了。 麦穗从婆婆那里得知公公同意她栽树,便找来牛五商量此事,让他出去帮着物色桃树,嘱咐道:“我不要树苗,我要那种开花晚,冬天结果的那种大雪桃树,价格高一些没问题。” “啊,三嫂你要栽大雪桃树啊!”牛五顿感惊讶。 栽树不都是栽树苗吗? 哪有买大树栽的,能活吗? “对,我就要大树。”麦穗不容置疑道,“你放心,能活的。” 说起移栽桃树,她还真的有经验。 前世的时候,她住郊区。 家里有块地被高速公路征用了,当时地里种了九棵桃树,长势很是喜人,年年能结不少桃子,她爸爸不舍得被施工的人砍了,便叫上她,拿着铁锹锄头,硬是把那九棵桃树移栽到了后院的空地上,除了有一棵桃树没活,其他桃树竟然很快恢复了生命力,照例结了果子。 所以她才让牛五出去买大树。 她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桃林依然繁花锦簇。 “三嫂,咱们这个地方好像没有雪桃树哦!”牛五挠挠头,仔细想了想,又道,“我记得有一年冬天路过齐州的时候,见有人在路边卖桃子,当时还感到奇怪,现在想来,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种雪桃树?” “对的,就是这种桃树。”麦穗连连点头道,“我查过了,这种树比较容易存活,而且结果又是在冬季,肯定是耐寒耐冻,生命力顽强得很。” “三嫂放心,这事交给我了。”牛五拍拍胸脯道。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麦穗说着,从匣子里取了两张银票递给他,“你去齐州的如意楼帮我捎个玉镯回来,记住得是绿色的,我有急用。” “三嫂,我不懂玉,万一买到假货怎么办?”牛五挠挠头,有些为难。 “放心,齐州府那个如意楼是个百年老字号,不会有假货的。”麦穗安慰道,“我也不懂玉,只要是绿色的,价钱不超了这些银票,买下来就行。” 虽然她不知道这里的玉镯需要多少银子,但她觉得买只五百两左右的,顶天了。 既然买就得去名声响一些的首饰店买个好些的。 像鱼嘴镇上那些小店,她是不愿意去的。 听说那里面有许多赝品。 第二天,牛五便去了齐州,直奔如意楼。 说来也巧,吴三郎也恰好在如意楼。 得知牛五的来意,吴三郎二话不说,领着牛五找了掌柜的,掌柜的一看是吴大人领着人来看镯子,立刻把镇店之宝拿了出来,让牛五挑选。 如意楼的镇店之宝,恰恰就是只绿色的玉镯。 掌柜的见牛五眼前一亮,毕恭毕敬地道:“若是别人买,至少得三百八十两,既然是吴大人亲自上门,给三百两原价就行,这可是上好绿猫眼玉石,前不久禹州城那边曾经来了小两口,女的一眼看上了,男的嫌贵没给买,那女的来了好几趟看这玉镯,甭提多喜欢了呢!” “好,就它了,包起来吧!”吴三郎抢先付了银子。 三更,欢迎各位亲在书评区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给点动力啊亲们! 第264章 栽九十九棵桃树等你 “大人,若是我三嫂知道是大人付的银子,肯定会不愿意的。”牛五忙把手里的银票塞给吴三郎,皱眉道,“这银票您拿着,我三嫂有银子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吴三郎执意不肯收牛五的银票,神色凄凄道,“我欠她的,就是再有三百两银子,也是弥补不了的。” “大人,若是三嫂知道这玉镯是您付的银子,怕是不会戴的,求求您,不要难为我了,我只是个跑腿的。”牛五苦着脸道,“三嫂信我,这才让我帮着出来买个镯子的,她说她有急用,若是因为您垫付的银子,不肯戴,那岂不是耽误了事?” “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不告诉她不就完了?”吴三郎皱眉道。 “大人,这三百两银票,小人可不敢拿。”牛五说着,趁机把银票硬是塞吴三郎手里,撒腿就跑,娘呀,他可是真的猜不透这些当官的人心思,下次若是再见了吴三郎,他还得跑。 吴三郎:“……” 唉,算了吧,横竖他也追不上他。 从如意楼出来,牛五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打听着买雪桃树。 兜兜转转了一番,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片雪桃园,开始园主还不愿意卖他的树,找他买桃子的不稀罕,买桃树的,还是头一次见。 好在牛五是个机灵的,软磨硬泡地好长时间,按麦穗的嘱咐,主动把价格抬到了每棵树五百文的高价,园主这才欣然答应把桃树卖给他,并找人把桃树都挖出来,给他送到凤凰岭的地里。 麦穗见园主还算热心,当下吩咐牛五,让他领着他们去饭馆吃了一顿饭,每个人还送了两瓶鱼罐头,让他们帮她把桃树栽上。 这些事情她都不能亲力亲为,就只能用银子说话了。 那些人大快朵颐了一番,又拿了人家东西,也不含糊,很快就把桃树全都按照麦穗的要求一一栽好。 园主吃得高兴,信誓旦旦地许诺,若是有栽不活的,尽管去齐州府找他,他免费给送过来栽上。 麦穗在凤凰岭那边栽了一片桃树,惊动了鱼嘴村。 村里人茶余饭后,便溜达着去凤凰岭看这片桃树。 还别说,老三媳妇跟别人还真的不一样,栽的竟然不是树苗,而是两三年的大桃树,听说这些桃树还是冬天结果的,故而这个时候枝头上的花苞刚刚露了个头,估计再有一个月才能开花。 “还别说,你那十亩地只栽了九十九棵桃树,并不耽误种别的庄稼,我看间距挺大的。”小孟氏颠颠地跑去看了那片桃树,嘻嘻哈哈地过来找麦穗,“看不出,你还有这个头脑,怎么?不捣鼓海货,改行卖桃了?” “哪有,我是瞧着那块地空着怪可惜的,便找人栽了些桃树。”麦穗笑道,“最近海上怎么样?货多不多?” 狐大仙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索性连小孟氏也瞒了。 “如今海上安宁,村里的船也敢往远处去了,每天捞的鱼还真不少,尤其是海娃娃鱼最多,这不,最近我们也不怎么去镇上卖鱼了,都在家里晒干鱼呢!”小孟氏说着说着,又叹道,“说起来也是愁,鱼虽然不少,却也得晒干了卖,而且现在到处都是干海娃娃鱼,卖得多了,也就不值钱了,能不能卖了,还是个问题!” 海上没货也愁,有货也愁。 反正都是愁,过日子真是难哪! “不管怎么说,鱼多总是好事。”麦穗沉吟片刻,认真道,“不如这样,你去跟村里人说说,就说我在家收购干海娃娃鱼,有多少我要多少,至于价格就按照市场价收。” “真的?”小孟氏闻言,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麦穗一眼,啧啧道,“老三媳妇,你做鱼罐头生意发财了啊!全村的鱼你也敢吞下来?” 麦穗只是笑。 海娃娃鱼的捞捕季节就这两个月,不是天天都有的,她都做过成记船队的生意,再连这点商机都抓不住,那她也不用混了。 再说等待太过苦涩。 她需要做别的事情来抵挡一下对萧大叔的思念。 消息一传出,鱼嘴村又沸腾了。 话说这萧家老三媳妇果然不是一般人,出手不仅快而且大方,竟然能吞下村里这么多干鱼,就连别的村的渔民听说过,也纷纷上门送鱼。 麦穗统统来者不拒,不管是本村的,还是邻村的,全都收下。 为了让前来送鱼的人不在烈日下暴晒排队,麦穗还特意在家门口设了个凉棚,摆了茶水,让他们边喝茶边等着过秤。 如此一来,前来卖鱼的更多了。 就连邻村的渔民听说后,也纷纷上门送鱼。 他们一致觉得萧家小娘子的茶很好喝。 徐四得知麦穗在村里大量收购干海娃娃鱼,很快坐不住了,他本来想趁着这次海娃娃鱼大丰收,想压一压价格的,不想萧家这个小娘子竟然敢抢先一步跟他叫板,真是岂有此理! 他才是鱼嘴镇做干货生意的,好不好? “爹,如今那萧景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家那个小娘子还敢如此嚣张跟咱们作对,分明是仗着总兵府的后台罢了。”徐大公子冷笑道,“听说前几天赵将军还提了好多礼物去萧家,肯定是给萧家造势去了,咱们若是因为此事给萧家下绊子,想必赵将军不会坐视不管的。” “难道我就由着她在我面前兴风作浪吗?”徐四气急败坏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抢生意的呢!” 放眼这鱼嘴镇,龙霸天包鱼塘养船队做鲜鱼生意,是十里八乡公认的老大,那他徐四则是当之无愧的老二,他的干货生意遍及各州府,向来是所向披靡,除了龙霸天,他还真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如今他好好的计划却眼睁睁被一个小娘子打乱了,他岂能不生气 “爹,这件事情您就交给我好了,她再怎么兴风作浪,家底也没有咱们的厚实,咱们拔根汗毛都比她的腰粗,咱们把海娃娃鱼的价格抬起来不就得了。”徐大公子嘴角扯了扯,不以为然道,“咱们先放出风去,就说今年海娃娃鱼一定会大涨,先让那些渔民把货留在手里,让他们不再往萧家送,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渔民手里的干货大肆收购过来,我看她到底有多少银子往里投。” “好,就这么办!”徐四拍板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为了对付鱼嘴村那个小娘们,他豁出去了。 一更。 第265章 没有萧大叔的日子 麦穗收了五天的干海娃娃鱼。 新宅也一直忙碌了五天。 前来卖鱼的渔民们喝着茶,排着队,熙熙攘攘地倒也热闹。 到了第六天早上,苏二丫照例早早来到新宅,烧了一大锅水,准备招待前来送鱼的渔民们,牛五也事先支好了凉棚,把喝茶的桌子凳子,擦得能映出人影来。 萧芸娘见牛五忙得热出了汗,便上前掏出手帕递给他,让他擦汗。 牛五眉眼弯弯地接过帕子,挠挠头,嘿嘿直笑,萧芸娘见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朝她傻笑,粉脸微嗔,一把夺过帕子,娇嗔道:“讨厌,擦完了汗也不知道还给人家。” “你今天穿的衣裳,真好看。”牛五趁机说道。 萧芸娘脸一红,逃一般地走了。 苏二丫见两人情骂俏的样子,走到麦穗身边捂嘴笑道:“三舅妈,我看牛五跟萧芸娘两人对上眼了,也不知道老姑爹跟老姑姑是啥意思,不行的话,我让我婆婆当个媒人给他们说说?” “好啊,那这事就交给你们了。”麦穗一本正经道,“此事若是成了,咱们让牛五请咱们去镇上吃饭。” “三舅妈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谱了。”苏二丫拍拍胸脯道,“包在我们身上了。” 锅里的水烧开后又凉了,也不见半个人影来卖鱼。 麦穗顿感奇怪。 以往这个时候,前来卖鱼的人早就坐满凉棚了,今儿是怎么了? 就算家里的货空了,也不可能全部都空了哪 众人正纳闷着,正巧碰上萧贵田来送鱼,见新宅门前冷冷清清地,皱皱眉,进了院子,扯了凳子坐下,看了麦穗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三婶,以后这海娃娃鱼,你怕是收不到了,村里都传开了,说今年的海娃娃的鱼要涨价,村里人不会给你送货了,他们在等着涨价呢!” “涨价?涨多少?”麦穗疑惑道。 “我哪里知道涨多少?”萧贵田起身从锅里舀了一瓢凉开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用袖子擦了擦嘴继续说道,“反正大家都在等着涨价,手里的干货不会再轻易出手了,我觉得你安安稳稳地做些鱼罐头,赚点小钱就行,不用想别的了。” “多谢二哥提醒,我知道了。”麦穗不动声色地应道。 牛五给萧贵田过了秤,仔细地数了铜板递给他。 萧贵田拿着钱就走。 “三嫂,咱们怎么办?”牛五问道。 “什么怎么办?既然大家都等着涨价,那咱们也等着涨价好了。”麦穗吩咐道,“把凉棚收进来,咱们继续做鱼罐头。” “三嫂,肯定有人眼红咱们收了这么多海娃娃鱼,暗地里使坏呢!”牛五愤愤道,“三嫂你放心,待会儿我去海边打听一下,就知道这话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算了算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既然大家都在等着涨价,那就都等着好了。”麦穗平静道,“反正咱们这五天也收了两万多斤鱼了,若是真的涨价,那咱们也赚了。” “不管什么时候,三舅妈就是想得开。”苏二丫嬉笑道,“牛五,咱们要好好跟我三舅妈学学才是。” 牛五只是嘿嘿地笑。 因为海上海娃娃鱼多,村里都去了远海捞捕海娃娃鱼去了,除了萧贵田和极个别的人嫌出远海累,全村人几乎都去了,出海回来以后,女人们都忙着晾晒海娃娃鱼,院子里,胡同里都挂满了鱼。 乔氏看着别人家晾晒着那么多鱼,很是眼红,指着萧贵田的鼻子骂道:“你看人家出海哪个不是满仓满仓地往回拉鱼,怎么就你出不得远海?每天就捞这么三五十斤小黄花鱼,你也好意思回来?你想让你媳妇跟你儿子喝西北风吗?” 哼哼,说起来就她家最倒霉了,人家老大好歹得了个去于记饭馆送鱼的好差事,他们有什么呀 不过是给老三媳妇打下手罢了。 每天卖那么几十个铜板,一个月连一两银子也赚不到,就连石头的学费也快交不起了。 “你吼什么吼,老三不在家,老三媳妇做罐头又得用上小鱼,难道我拍拍不管了吗?”萧贵田不耐烦道,“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瞎嚷嚷?” “我瞎嚷嚷了吗?我告诉你,明天必须跟着他们去远海捞海娃娃鱼,要不然,你就别回来了!”乔氏气得直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既然愿意给她捞鱼,你跟着老三媳妇去过吧!” “你在胡说什么?”萧贵田见乔氏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推了她一把,“老三媳妇是我弟妹,我能跟她一块过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敢跟我动手,来呀来呀,你打死我吧!”乔氏疯了一样地伸手去挠他,还不信了,他还真的敢动手。 两口子闹成一团。 刚巧萧福田和姜木鱼从门口经过,听见两口子在吵架,好说歹说地把两口子劝开。 乔氏抹着眼泪,领着石头就回了娘家。 “走走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萧贵田也气得不轻,这个女人简直是财迷心窍了,出远海哪里那么容易,他的船又不是大船,就是出去也拉不了多少货。 萧宗海听说此事,抄起棍子去了萧贵田家,见了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有本事多捞点鱼回来,打媳妇算什么英雄好汉。” 三个儿子中,除了老三不让他操心,这两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真是气死他了。 “爹,是她不知足,我又不是不出海,我这不是给老三媳妇捞鱼了吗?”萧贵田被打的满院子抱头乱窜,他没想到他爹是真的打他。 “爹,您不要打了。”萧福田闻讯赶了过来,挡在萧贵田面前,劝道,“两口子吵架再正常不过了,您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你们这是成心不让我好过。”萧宗海见萧福田这么说,索性扔了棍子,抱头蹲在院子了,老泪纵横道,“老三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可你们放着好日子不过,到底是闹腾啥啊!” 自从萧景田出了事,他就觉得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干什么都没有精神。 夜里总是睡不着。 偏偏这个逆子动不动就给他惹事,让他很是心塞。 萧福田和萧贵田听了,下头,只是叹气。 “,你给我听着,赶紧去把你媳妇给我叫回来,若是她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萧宗海擦擦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好好好,我听爹的,我这就去把她们娘俩接回来。”萧贵田见他爹掉了眼泪,心里也不是滋味,忙起身换了衣裳,急匆匆地出了门。 萧福田摇摇头,一声不吭地回了家。 突然觉得这个家没有老三,就过不下去了一样。 孟氏得知两口子吵架的缘由,便抬脚去了新宅跟麦穗说了此事,叹道:“如今他们两口子为了此事闹得正凶,你二哥怕是不会给你送鱼了,娘觉得你这鱼罐头还是停了吧!” “娘你放心,我二哥不送就不送了,我回头让牛五出海帮着捞几网就是。”麦穗很反感婆婆动不动就让她停了吧停了吧,但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跟她翻脸,淡淡道,“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两个订单没做完,不能失约的。” 孟氏只是叹气。 夜里,麦穗一个人躺在炕上,想到萧景田,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这些日子,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实际上心里早就憔悴不堪。 现在才发现,她是那么地依赖他,爱着他,没有萧大叔的日子,一切都是了无生趣,空洞虚无,虚无到让人绝望! 仔细想想,秦溧阳比她更早地倾慕萧景田,想必心里一直割舍不下,所以才千里迢迢地寻了过来,为得只是能时时见到他! 秦溧阳的确是一个痴情的女子。 虽然她相信秦溧阳腹中的孩子绝对不会是萧景田的,但作为女人,她却感觉到秦溧阳的自信和从容。 那就是秦溧阳从来都不在乎萧景田的态度,似乎笃定总有一天她会让萧景田回心转意一样。 以前一直见萧景田待秦溧阳冷冷淡淡的,而秦溧阳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如今想来,这个秦溧阳的所作所为,很是蹊跷。 否则,她凭什么那么自信地在禹州城留下来呢? 麦穗越想越不明白。 日子又悄无声息地过了半个月。 唯一让麦穗高兴的是,雪桃园里的桃树出人意料地全都活了,有的还长出了新的花苞,一派欣欣然的景象,连村里的老人都惊叹,说像这种快开花的桃树能栽活了简直是奇迹。 最高兴的莫过于孟氏了。 她坚信儿子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村里家家户户都在晒海娃娃鱼,晒干了又不肯卖,麦穗便把后院的活一古脑交给苏二丫搭理,闲来无事,她每天都会去桃园溜达一会儿,但愿能像狐大仙说的那样,这片桃树解了他的桃花煞,让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十亩地种不成庄稼,却能栽活桃树,还是麦穗从那本《闲游杂记》中的良田篇里偶然看到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怎么改良土地以及比较耐活的各种绿植,除了这种雪桃,其实还有一种胡桃更为适合这样的土地。 麦穗之所以选择雪桃,是觉得桃花比胡桃花好看。 等到了花期,漫步在花团锦簇的桃林中,想想就觉得唯美。 正想着,却见萧芸娘一路小跑着朝她奔来:“三嫂,三嫂,总兵府有人来了,说是要见你。” “总兵府?”麦穗心头一跳,忙问道,“是不是你三哥有消息了?” “那人没说,只是说要见你。”萧芸娘擦了擦额头的汗,上气不接下气道,“他们来了两个人,是骑着马来的。” 麦穗眼前一亮,撒腿就往回跑。 二更,电脑坏了,传了好久才传上来。 第266章 好消息 见麦穗回来,苏铮笑着迎上来,抱拳道:“嫂夫人,别来无恙。” ”苏将军,景田怎么样了?”麦穗急切地问道。 “嫂夫人放心,萧的毒已经解了。”苏铮扭头对身边的将士吩咐道,“李猛,跟嫂夫人说说你们一路跟随萧将军的经过。” 麦穗听说萧景田无碍了,心花怒放,忙招呼两人进屋。 萧芸娘很是懂事地上了茶。 “回禀夫人,我们一路跟着萧将军,先是到了京城,住了一个晚上以后,又接着启程去了楚国,后来溧阳郡主的暗卫发现了我们,跟我们打了一架。”李猛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假装败阵而逃,他们倒也没有穷追猛打,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分散开跟踪他们,直到进了楚国境内才会合在一起。” “溧阳郡主把萧将军带到了那个楚妙妙的家里疗伤,轻易不出门,我们便化成沿街叫卖的货郎,日夜蹲守在楚府门口,直到亲眼见到萧将军在溧阳郡主的搀扶下出现在院子里,他们才让我快马加鞭地回来报信,我们约好了,等再过半个月,他们会再派回来个人报信,让夫人放心。” “只要景田无碍,我就放心了。”麦穗听他这样说,心里日夜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开心道,“多谢李猛兄弟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地回来报信,若是再没有景田的消息,我们家真的是撑不住了。” 说着,又起身回屋取了一百两银票塞到李猛手里,动容道:“此番山高路远,又是长途跋涉,凶险无比,李猛兄弟真是辛苦了。” 就凭这个消息,也值一百两了。 有钱就是任性。 “夫人言重了,先前给的盘缠足够了。”李猛见麦穗又给他银票,连连推辞,先前的一百两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麦穗硬是塞给他,“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当是给你的诊费了。” “既是萧夫人赏你的,你就拿着。”苏铮笑道,“等萧平安回来后,本将军另有重赏。” “多谢夫人,多谢苏将军。”李猛这才欣欣然地收了银票,心里暗暗下了保证,以后只要是萧将军的事情,他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铮示意李猛先行一步回去休息,自己则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说道:“嫂夫人,赵将军说萧是被海蛮子所伤,这点在下不敢苟同,那天我也在场,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在下想问一下嫂夫人,萧之前跟什么人结过怨没有?” 若不是敬重萧景田的人品以及他叔父的托付,他早就请旨回京城了。 苏铮跟赵庸相处得并不和睦。 他看不惯赵庸的贪杯贪财,醉生梦死,赵庸也看不惯他的热血方刚,总觉得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两人是两看相厌。 “若说结怨,还真的有这么几个人。”麦穗便把她和萧景田跟龙霸天以及王大善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大体说了一遍,除此之外,她还真的想不出还会有别人。 苏铮认真地听着,点头道:“嫂夫人放心,我会派人调查他们的,根据暗镖上的那枚印记来看,这几个人还不太可能动用赵国的死士来暗杀萧的。” “你说,那几个刺客是赵国的死士?”麦穗很是惊讶。 “不错,而且我猜这些死士跟总兵府的人内外勾结,否则这些日子萧一直在船上作战,他们是如何认得萧的。”苏铮满脸凝重道,“嫂夫人,你仔细想想,萧跟赵将军有没有什么矛盾!” 不是他多疑,而是此事太过蹊跷。 萧景田顶替赵庸指挥海战的时候,方圆十里早已经戒严,除了海上原有的那些海蛮子以外,外人不太可能混进来,若没有内应,那些死士是到不了萧景田身边的。 “苏将军,据我所知,赵将军跟我夫君并没有什么矛盾。”麦穗仔细回忆了一下,又道,“去年,总兵府的人倒是在山上围攻了我们一次,为此赵将军还派王大人亲自登门道歉,说是一场误会,后来赵将军也亲自来过我们家一次,当时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并无嫌隙。” 她见苏铮一脸肃容,心里暗暗吃惊,难道苏铮在怀疑赵庸赵将军? “嫂夫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苏铮目光沉沉道,“嫂夫人放心,我若不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我倒要看看,总兵府这潭水有多浑,赵庸赵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纨绔将军。” “需要我做什么吗?”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 “嫂夫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等着萧回来,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苏铮抿了一口茶,压低声音道,“嫂夫人,因为此事牵扯到总兵府的人,总兵府离这里又不是很远,我担心他们会再生事端,所以我打算安排几名暗卫保护你们一家的安全,我知道总兵府的那个小六子以前跟过萧左右,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可靠的。” “小六子为人忠厚老实,是个靠得住的。”麦穗点头道。 “如此,我心里就有数了。”苏铮说着,起身道,“等我回去就把小六子派回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咱们就通过小六子联系。” “好,我听苏将军的。”麦穗应道。 苏铮起身告辞。 出了门,刚要上马,又突然回头低声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赵庸。” “苏将军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麦穗郑重道,心里暗忖,赵庸说萧景田是被海蛮子所伤,而苏铮却说是被赵国死士所伤,甚至还怀疑赵庸有嫌疑,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应该相信谁了。 苏铮走后。 麦穗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公公婆婆。 两口子自然是欣喜若狂。 “原来那个苏将军来就是为了说这事,你们说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景田出啥事了呢!”孟氏拍拍胸口,笑容满面道,“他没说景田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咱们去接?” “这个苏将军倒没说。”麦穗莞尔道,“他说让咱们放心,等景田好些了,自然就回来了。” “老三媳妇,你没问问苏将军,景田到底是在哪里养伤,我们也好去看看他,顺便把他接回来,既然无碍了,回来养着就是。”萧宗海奇怪为什么儿媳妇并不着急让儿子回来,难道在自己家里养伤不比外面好? “爹,我问过了,景田现在还在楚国,咱们还是再等等吧!”麦穗理解公公的心情,安慰道,“现在景田刚刚能下地走动,想来是不能车马劳顿的,咱们还是听郡主安排吧!” “是啊他爹,景田既然无碍了,那咱们等着就是。”孟氏原本就对秦溧阳印象不错,如今听说萧景田无碍了,心里便也跟着踏实下来。 “那就等着吧!”萧宗海叹了一声,扛起锄头就出了门。 “哎呀,姑爹,又出门干活哪?”小孟氏笑容满面地进了院子,笑嘻嘻地问萧宗海。 “我去菜园看看。”萧宗海瓮声瓮气地答道。 “表姐来了,快炕上坐。”麦穗招呼道。 “原来你在这,怪不得我去你家找你,家里没人呢!”小孟氏四平八稳地上了炕,神秘地看了看孟氏,笑道,“二姑姑,你猜猜,我今天是来干吗了?” 麦穗会意,低头抿嘴笑。 看来,牛五不是个愣的,知道去搬救兵了。 “死丫头,我哪知道你来干嘛!”孟氏心里正想着萧景田跟秦溧阳之间的事情,压根没心思跟她打哑谜,笑骂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憋回去,别在我这里卖关子。” “好好好,如今你也是快当丈母娘的人了,架子自然得大些。”小孟氏眉眼弯弯道,“我呀,是来给咱们芸娘说媒来了,二姑姑,猜猜是哪家的后生?” “又卖关子!”孟氏嗔怪道,“我怎么知道是哪家的后生?” “今天我要说的这家呢,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这下知道是谁了吧?”小孟氏继续卖着关子,晃了晃孟氏的胳膊,娇嗔道,“哎呀二姑姑,你猜猜嘛!” “你不说我可做饭去了哈!”孟氏穿鞋下炕佯怒道,“我可没工夫听你瞎白扯。” “好了好了二姑姑,我呀,今天是替牛五来提亲的。”小孟氏这才收了笑容,一本正经道,“牛五一直都中意芸娘,只是碍于手头拮据,不敢开口,如今,手头上攒了些银子,这不,就立刻请我上门提亲哩!二姑姑,牛五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哦!” “原来是牛五啊!”孟氏并不感到惊讶,反而觉得有些欣慰,抛去家世不说,她对牛五是很中意的。 以前觉得萧芸娘能找个更好的人家,才没有考虑牛五。 可如今萧芸娘的亲事拖了这么久,总是这不成那不成的,她都有些发愁了,只是这事她自己又做不了主,便笑道:“此事还是等你姑爹回来商量商量吧,只要你姑爹同意了,我就同意了。” “哼哼,就知道二姑姑会这么说。”小孟氏笑道,“那好,您慢慢跟二姑爹商量,我等你们的信。”见麦穗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又扭头问道,“我说老三家的,这事你怎么看啊!” “我还能怎么看。”麦穗笑笑,心情大好道,“爹娘愿意的话,这事就成了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猴精了?”小孟氏拍了拍麦穗的手,笑道,“当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说话都是说一分留三分的。” “表姐就知道取笑我,我哪里是什么老板!”麦穗浅笑道,“后院的事情最近都是你家二丫在忙,说起来,我得好好感谢你家二丫。” “二丫是个好媳妇。”孟氏赞许道,“每次见了面都乐呵呵地,做事也麻利,这样的媳妇不多见哪!” “媳妇好是好,就是进门几个月了,也没见动静。”说着,小孟氏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皱眉道,“我这面上不在乎,其实比谁都急。” “这事也急不得。”孟氏看了看麦穗,又道,“也许是有人上身晚吧!”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老三媳妇这不也没有怀上嘛! “二丫是个好媳妇我知道,在家里跟狗子感情也不错,两人说说笑笑地,从来不脸红,私底下我也问过狗子几次,可是狗子每次都不耐烦,说不着急,问过几回,我也懒得问了。”小孟氏叹道,“这眼瞅着进门快半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谁不着急哪!” 见麦穗不语,小孟氏又道:“老三媳妇,我家二丫可是最喜欢你,你有空替我劝劝她,再没动静让她去看大夫,若是有什么毛病,咱们该吃药吃药,这有病该治得治哪!” “表姐,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人家心里有数呢!”麦穗淡淡道,“你放心,二丫身体健健康康的,啥病都没有,以后有你抱孙子抱累了的时候。” 她当然不会把苏二丫的内寒之症告诉小孟氏。 这是她跟苏二丫之间的小秘密。 给苏二丫看病的那个大夫许诺,说苏二丫的病两个月就能治愈,半年内,肯定会怀上孩子的。 小孟氏一想也是,接着又高兴起来:“那我就耐心等着当祖母吧!” 萧宗海回来后,听说牛五托孟氏前来说亲,很是痛快地应下:“这芸娘说了好几回亲,总是这不成那不成的,看来转来转去,注定是牛五的媳妇,等景田回来,咱们就挑个日子,把他们的亲事定下吧!” “好,那这么定了。”孟氏听了,很是欢喜。 苏铮虽然海上作战没什么经验,也干过把战船连在一起操练的笑话,但他在调查萧景田被人暗算这件事情上,手腕却很是雷厉风行。 不出两天,小六子便悄无声息地回了鱼嘴村。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四个放蜂人。 三更,欢迎各位亲的书评区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267章 失忆 六月将尽,鱼嘴村附近的田野里,后山上,漫山遍野地开满了紫荆花,正是采蜜的好时节。 放蜂人在麦穗家新宅不远处的空地上搭了帐篷,有条不紊地安顿了下来。 之前村里也来过放蜂的,村里人并不感到稀奇。 麦穗暗赞苏铮的细心周密。 这些暗卫扮成放蜂人,的确不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三嫂,我跟牛五哥一起出海捕鱼,帮你做鱼罐头。”小六子在总兵府历练了几个月,举手投足间稳重内敛了许多,一本正经道,“以后家里的重活,就交给我来做。” 他虽然没有参加过这次的海战,却一直很是佩服苏铮,觉得他跟萧景田一样是个大英雄,而对赵庸却很是不屑,觉得他是个纨绔将军。 苏铮得知他的心思,很是受用,当即派他回村执行第一个任务,那就是帮麦穗捕鱼做鱼罐头。 这对小六子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他在去总兵府之前,就一直跟着萧景田出海。 “谢谢小六子回来帮我。”麦穗当着牛五和苏二丫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浅笑道,“禹州城谢记那边的鱼罐头就由你负责去送。” “一切谨遵三嫂吩咐。”小六子挺胸道。 “小六子回来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就不用两头跑了,我只负责齐州府那边的货就行。”牛五笑道,“你在总兵府这些日子怎么样?是不是长了不少见识?” “嗯,反正比在村里强。”小六子嘿嘿笑道,“对了,总兵府的将士们至今还在说三嫂跟牛五哥呢,还让我问问你们啥时候再去,他们说,自从你们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那么痛痛快快地吃过鱼了呢!” “怎么?难道我们不去,他们就没有鱼吃吗?”牛五不可思议道,“总兵府那么多船,随便撒上几网不就完了?” “有船没有网,还不是白搭。”小六子道,“自从黄老厨受伤以后,总兵府那些厨子就很少做鱼了,大家都说其他厨子做的鱼不如黄老厨做的地道呢!” “黄老厨受伤了?”麦穗忙关切地问道,“怎么受得伤?” “听说海战那天他去送海边送粮食,然后路上遇到海蛮子,被海蛮子打伤了。”小六子叹道,“听说伤得不轻,躺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好,之前他还一直念叨着,要到咱们村来玩呢!” “哦,原来如此。”牛五点头应道。 麦穗听了,则是一头雾水。 海战那天,她恰好就在营地的灶房那边,并没有见到黄老厨,他到底是在哪条路上让海蛮子打伤的? 难不成是回去的路上? 那就更不可能了,齐州府的那些海蛮子并没有上岸,全都是被萧景田在海上剿灭的,怎么就唯独他在路上受伤了呢? 难道黄老厨就是苏铮说的总兵府的那个内应? 好吧,但愿是她想多了! 楚国。 处在闹市的一座宅子里,古筝声声,委婉动人。 悠扬的乐声,时而像小桥流水般细如无声,时而像万马奔腾般气势磅礴。 萧景田坐在藤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外面一树落尽,树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残花落叶。 风起,落英飞舞,犹如只只翩然的蝴蝶。 “二哥,吃药了。”秦溧阳端着药碗,笑盈盈地上前道,“不过是棵树,有什么好看的,二哥竟然看了半个多时辰呢!” 有他在身边的日子,连时光都变得绚烂起来,真好。 她想跟他一直这样过下去。 “溧阳,我这次受伤,怎么之前的好多事情竟然都忘记了,待过些日子,我得回去看看我爹娘,免得他们惦记。”一觉醒来,他就身在楚国了,至于他怎么受得伤,怎么来的这里,都忘记了。 他只记得铜州边境战乱刚刚平息,他想要卸甲归田回家侍奉双亲。 却不记得为什么他会来到楚国养伤。 秦溧阳告诉他,他回家后正好遇到家乡海上不宁,他为了协助总兵府的赵庸赵将军清剿海蛮子而受得伤,当时情况紧急,她就只得把他带到楚国来解毒养伤。 “二哥放心,待你伤好以后,我会陪你回去的。”秦溧阳放下药碗,低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娇羞道,“再过两三个月,咱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正好让二老也跟着高兴高兴。” 反正他失去了记忆。 这个孩子,他不认也得认。 “溧阳,你说这孩子是我的?”萧景田颇感惊讶,他虽然记忆断了片,但有一点他依然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并不喜欢秦溧阳。 于他而言,秦溧阳可以是他的妹妹,可以是他的战友,唯独不能是他的女人。 可如今,她说她怀了他的孩子,让他很是不可思议。 但秦溧阳身份尊贵,能让她怀孕并且让她愿意生下孩子的男人,还真是凤毛麟角,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会是谁。 “二哥,你可以忘记一切,但唯独此事你不能不承认,说起来也怪我,不该醉酒误事,”秦溧阳事先早已经想好说辞,不慌不忙道,“二哥你放心,我知道你家中爹娘已经给你娶了媳妇,你们虽然有名无实,但她毕竟是你的妻,我不要名分,只要能跟二哥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原本是想让他彻底失忆,忘记所有的人,这样她就有机会让他重新认识她,接受她,哪知他醒来后,只是忘记了一年多的事情,其他事情照样记得。 楚妙妙说,这个男人的抗药性太强,他叔父都没有办法,她更没有办法。 “郡主,那个女人成亲前就不检点跟那个吴三郎勾勾搭搭地,就连如今萧将军受了伤,也不闻不问的。”碧桃愤愤插话道,“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萧将军,萧将军就应该早点休了她。” “住口。”秦溧阳厉声喝道,“我跟萧将军说话,哪里有话的份?还不赶紧退下。” “郡主,并非奴婢多嘴,只是您一味地替别人考虑,谁又为郡主您考虑呢?”碧桃扑腾一声跪地,据理力争道,“郡主可以不要名分,可是郡主腹中的孩子呢?难道孩子不需要名分吗?” “够了,你给我退下。”秦溧阳假意呵斥道,“主子的事情,哪里能轮到你一个丫鬟说三道四,赶紧给我退下。” 碧桃大气不敢出地退了下去。 萧景田脸一沉,抬腿走了出去。 他是失了记忆,不是傻了,怎么会瞧不出这主仆俩唱得双簧? 一更。 第268章 人情比银子难还 “真搞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对你无意,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煞费苦心地借着解毒的机会让他失去了最近这一年多的记忆?”待萧景田出了屋,楚妙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冷笑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劝你还是跟他实言相告,放他回去吧” 从来没想到,堂堂郡主竟然如此自欺欺人。 为了给他解毒,害得她用去了十支百年老参不说,还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叔父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灵珠雪莲花给他做了药引。 要不是看在秦溧阳的面子上,她才舍不得拿出来给一个臭男人用呢! 她又不喜欢男人。 这不,她叔父没等萧景田醒来,就又四处去寻找灵珠雪莲花去了,灵珠雪莲花可是叔父的棺材本,用掉了一支,得赶紧再寻一支回来补上。 “我这辈子就爱这么一个男人,我若是得不到他,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他。”秦溧阳咬牙切齿道,“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别无所求。” 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我要是你,就直接杀了他那个乡下媳妇,然后光明正大地嫁给他。”楚妙妙耸耸肩,不可思议道,“像你这样成天怨天忧人的,算怎么回事?” “妙妙姐,我的手上不能再沾人命了,我得为我腹中的孩子积德。”秦溧阳轻描淡写道,“我不信,我还比不过一个乡下妇人,我要让她尝尝,被人冷落,被人抛弃的滋味。” “反正忘忧散已经有效果了,若是他还不喜欢你,那就只能用情花蛊了。”楚妙妙媚眼如丝道,“但凡中了情花蛊的男人,一辈子就只能爱下蛊的女人,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其实之前我写信让你来的时候,就是让你帮我用情花蛊留住他的。”秦溧阳眼前一亮,忙道,“现在看来,二哥对我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也只能用情花蛊了。” “郡主,我若是帮你下了情花蛊,你倒是逍遥了,烦恼的可就是我了。”楚妙妙似笑非笑道,“我对郡主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郡主可是一直没有答复我呢!” “妙妙姐,你少来这些。”秦溧阳见楚妙妙一本正经的样子,粉脸微热道,“我除了敬你是我表姐,还敬你是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别无其他,妙妙姐若是帮我给他下了情花盅,让他只爱我一个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之前楚妙妙也说过这样的话,她一直当好姐妹之间的调侃来着,可如今看来,这个表姐竟然是来真的啊! 她兄长秦东阳有断袖之癖她已经不能容忍了,怎么她唯一的表姐竟然真的喜欢女人…… 而且还是喜欢自己…… 秦溧阳越想越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溧阳,凡是被下了情花盅的男人,最多能活十五年,是不能白头到老的。”楚妙妙翘着兰花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巧笑倩兮道,“你若是同意,我这就帮你下。” “十五年?”秦溧阳很是震惊,她只是想让萧景田爱上她,而不是要害了他。 “溧阳,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得到多少,失去多少。”楚妙妙敛了笑容,冷冷道,“对于原本不属于你的男人,若是强行得到,终究是不能长久的,这个道理,你得懂!” “他若是只能活十五年,那我就算得到他,也会很快失去他的。”秦溧阳一个劲地摇头,黯然道,“不,我不要他那么早死,不要……” “你不愿意杀他的媳妇,又不忍心给他用情花蛊,那我也无能为力了。”楚妙妙面无表情道,“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你说你不会亏待我的,虽然你我是姐妹,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的。” “妙妙姐你放心,只要你能医好萧景田,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尽管跟我说,我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帮你找到的。”秦溧阳忙道,“等回了大周,我就派人安排此事。” 之前她虽然说过,她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可如今,如果要让萧景田的性命来成全她的这份感情,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的。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帮你彻底医好他。”楚妙妙娇声道,“我叔父出去寻找灵珠雪莲花,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今能够行走江湖的神医非我莫属,就凭我这名声,怎么也得给我配一群能够侍奉在我左右的美娇娥才行,你说是不是?” “表姐所言极是。”秦溧阳皱皱眉,点头道是。 “那好,反正萧将军过些日子还得施针拔毒,那我就去你那里住一阵子,我要亲自在你们京城挑选几个可心的美人陪伴左右,我也尝尝左拥右抱的滋味。”楚妙妙笑颜如花道,“若是我高兴了,就在你们大周开个药铺什么的玩玩,反正有你郡主罩着,我就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好。”秦溧阳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勉强应道,心里却是冷汗津津,好色的女人比好色的男人更为可怕。 又休养了七八天,萧景田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竟然能每天早起晨练,这让楚妙妙很是惊讶,这个男人的体力还真是不一般的好。 若换了寻常人,至少得躺个三五个月才行。 “郡主,楚大夫,叨扰了近一个月,我也该告辞回家了。”萧景田察觉到自己内力恢复到足以自保的时候,直接了当地提出辞行,郑重道,“救命之恩,来日定当重谢。” “萧将军,为了救你,我可是花了血本的。”楚妙妙冷冷打量了萧景田一眼,慢腾腾道,“十支百年老参,一支灵珠雪莲,怎么说也值十万两银子,不知道萧将军打算怎么时候还?” 她是大夫。 救命医人是本分,但收取钱财也是情理之中。 “容楚大夫宽限几个月,萧某定会把银子如数奉上的。”萧景田坦然道,“萧某这就回去筹备银子。” “妙妙姐放心,我是不会亏了你的。”秦溧阳见楚妙妙竟然开口跟萧景田讨银子,尴尬道,“等我回了大周,自会还你的。” 说着,又冲萧景田嫣然一笑道,“二哥,银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来还。” “此事不劳郡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还是救命之恩,银子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萧景田转身就往外走,他不想欠谁的银子,更不想欠谁的人情,反而觉得这个楚妙妙行事很是豁达,他知道人情比银子更难还。 秦溧阳气得满脸通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楚妙妙如此薄情,如此贪财呢! 战乱结束后,官道海路都疏通开了,麦穗的鱼罐头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 齐州府柳澄那边每个月就加了一千瓶的量,禹州城谢记那边更不用说,更是大手笔,接二连三地派人告诉麦穗,有多少要多少,来者不拒。 为此,大家很是兴奋,干劲更足。 特别是添了小六子这个得力的帮手,新鲜的小黄花鱼从来没有断过货,他跟牛五出海回来后,又去后院帮着做鱼罐头,隔上两三天,就出去送一次货,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只是订单越来越多,固定的人手却只有四个,麦穗有些着急。 梭子媳妇跟狗蛋媳妇在家里忙着晒海娃娃鱼,暂时顾不上这边,麦穗自然不好说什么,好在孟氏是个勤快的,知道媳妇这边人手不够,常常过来帮忙烧火添柴,有时候空了,萧宗海也会过来帮忙包装一下,老两口惦记着萧景田,整天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 弄得牛五他们也不敢说笑。 后院常常一点声响也没有。 苏铮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此事,不声不响地从总兵府灶房里调过来两个侍卫帮着麦穗做鱼罐头,这两个侍卫是兄弟俩,是苏铮从京城带过来的心腹。 兄弟俩不怎么说话,开口就笑,两人做不来后院的活,便顶替小六子和牛五出海捞鱼,小六子和牛五腾出手来忙后院的事情,才算是彻底解决了问题。 村里人不知道兄弟俩的底细,只知道是小六子找来的帮手,加上都忙着晒海娃娃鱼,倒也顾不上议论旁人闲事。 日子不知不觉地进了七月。 天气越来越热,桃园里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放眼望去,犹如一片粉色的花海。 每当黄昏,鱼嘴村的人便会结伴去凤凰岭看桃花,原本荒芜已久的山岗,竟然成了炙手可热的消遣胜地,这让王大善人很是不爽。 那地他的确租出去了不假,但那好歹是他家的地,那些土包子每天兴高采烈地前去他家地里赏花,真的好吗?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声吩咐下人备马车,气冲冲地去找亲家许知县商量此事。 得知王大善人的来意,许知县摇摇头,圆滚滚的指头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叹道:“亲家,不是我不给你撑腰,而是萧家今非昔比,咱们碰不得了。” 二更。 第269章 吓尿了 “萧景田现在生死未卜,有什么碰不得的。”王大善人不以为然道,“以前我念及吴大人的面子,不跟萧家作对,可是这面子卖得越大,他们就越猖狂,你信不信他们今年能种桃树,明年就敢挖池塘养鱼,我把那块地租出去,我真是后悔哪!” 早知道那块地能种麦子,也能栽活桃树,打死他也不会租出哪! “咳咳,亲家,你们可是白纸黑字签了文书的,再闹起来,你也讨不到半点便宜的。”许知县皱眉道,“不瞒你说,现在的萧家有总兵府照拂着,别说你了,就是我也轻易动不得,之前萧景田揍了龙霸天的外甥,萧家小娘子抢了徐家的生意,人家不都忍了吗?劝你一句,该忍忍,忍过五年,把地一收不就完了嘛!” “难道就由着他们骑在我脖子上拉屎?”王大善人黑着脸道,“我王某人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呢!” “忍忍吧!”许知县笑笑,端茶送客。 亲家归亲家,反正他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得罪了总兵府。 别忘了,总兵府的赵庸赵将军可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 他吃饱了撑的跟皇上的大舅子过意不去。 王大善人愤愤地出了衙门,心里暗骂许知县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本来想直接去萧家兴师问罪的,但又想到之前吃过的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爹,咱们明,明着不敢找萧家的麻烦,可以可以暗着来嘛!”王子扬提议道,“咱们找,找,找几个人,去把,把那片桃树,砍了不就完了,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又不知道是咱们干的。” 虽说萧家那个小娘子长得还不错,他很喜欢。 但那个萧景田的确挺可恨的。 上次还捉弄他当众掉裤子来着。 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鱼嘴镇。 现在他上街,还有小娘子对他指指点点的,不用猜,就知道她们在谈论他的两腿毛。 “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王大善人眼前一亮,当即拍板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带几个人,趁天黑的时候就去砍树。” “爹,此事就交,交,交给我了。”王子扬拍拍胸脯保证道。 是夜。 桃林一角搭了个小小的帐篷,徐大正在里面睡得香甜,既然是放蜂人,那么放着这一片桃林不来,那也太没天理了,话说桃花蜜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许是桃花香太过浓郁,连他的梦里都是香甜的。 等等,如此美好的梦境里,那些乱入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睁开眼睛,掀开帐篷往外看,十几个乌压压的身影已经到了地头,只听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说道:“大家能砍,砍多少,就,就砍,砍多少,砍多了,本少爷有,有,有重赏。” “是。”众人齐声应道,纷纷挽起袖子,握着斧子进了桃林。 徐大见他们要砍树,抬手拔起腰间的短剑就往外走,娘的,说好的民风淳朴呢?怎么这些人还要趁着天黑来砍人家的桃树呢? 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若是自己失手打死几个,污了这片桃林终究是不值的,想了想,他机灵一动,把身上的袍子翻过来披在身上,让白色的那面露在外面,然后弯腰抓了一把泥土,纵身一跳,跃上树枝,捏着嗓子道:“尔等凡夫俗子,竟然敢闯我桃林,扰我清梦,速速拿命来!” 说着,把手里的泥土朝扬手撒去。 众人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飘着一个白衣仙人,长发飘飘,遮住了大半个脸,空洞悠长的声音在四下里回响:速速拿命来,速速拿命来…… 嗖嗖嗖! 他本身内功了得,扬土的时候又用了力道,被打中的几个人顿觉身上火辣辣地疼,吓得扔下斧头,撒腿就往外跑,没打中的也被吓得不轻,抱头鼠窜,嘴里碎碎念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一群人屁滚尿流地四下逃散了。 只剩下王子扬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依然浮在半空的仙人,天哪,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啊! 徐大快气死了,娘的,这厮再不走,他快撑不住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只得故伎重演,捏着嗓子道:“你怎么还不走?” “大仙,你,不不不,您,您是男的,还,还,还是女的?”王子扬神使鬼差地问道。 “放肆,这也是你能问的吗?”徐大训斥道,“你记住了,若是再敢来叨扰本仙,本仙决不轻饶,还不快滚” “滚,滚,小徒这就滚。”王子扬狼狈而逃。 跑了一气,才发现裤裆湿漉漉地,他竟然被吓尿了。 徐大这才从枝头跳下来,钻进帐篷里,继续睡觉,若是这帮小畜生敢再来捣乱,他就不是装仙人这么简单了,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不可。 第二天一大早,徐大收了帐篷,回了鱼嘴村,把此事告诉了小六子。 这事毕竟不是小事。 得让主家知道,以防后患。 小六子又把此事绘声绘色地告诉了麦穗:“三嫂,徐大说领头的那个人是个年轻的公子,说话结结巴巴地,听口音像是本地人。” “我知道是谁了。”麦穗皱眉道,“此人肯定是王大善人家的公子王子扬,自从上次我们丰收了麦子,他就跟我们过不去,这次又过来胡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三嫂,他们竟然敢领着人过来砍树,真是太气人了。”小六子愤愤道,“他们分明是欺负我三哥不在家,故意趁机黑咱们的,这事要是不解决,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对咱们下手了,三嫂,这事咱们不能忍,去衙门告他们去。” “咱们没有证据,怎么去衙门告他们?”麦穗想了想,起身道,“我这就去镇上,我要亲自问问那个王子扬,我们家到底哪里招惹他们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找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嫂,我陪你去。”小六子气愤填膺道。 麦穗刚梳洗完毕,要出门,却惊讶地见王子扬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他见了麦穗,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我,我,我在你家桃林里看见仙,仙人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仙人,一袭白,白,白衣,长发飘飘,要多好看就就就有多,多,多好看。” 小六子闻言,顿感惊悚。 他在说徐大长得好看? 天哪,他好想捶地怎么办…… “王大公子,你大半夜的,去我家桃林干嘛?”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她不认识徐大,也无意探讨他的容貌美丑。 “嘿嘿,此事是,是个误会,会,不提也罢。”王子扬一门心思都在大仙身上,嘿嘿笑道,“昨,昨晚大仙显,显灵,在下,不盛荣幸,所以特意过来,问,啊问问你这些桃树都是,是,是从哪里买来的?” “齐州府的雪桃园。”麦穗如实答道。 “雪桃园,哪,哪家雪桃,桃园?”王子扬急切地问道。 “齐州府就一家雪桃园,公子去了,一打听就知道了。”麦穗不动声色道,“敢问王公子,我们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了吗?我可是听说你要带人砍我们家的桃树的。” “哪里,没有的事。”王子扬大手一挥,干脆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执意不肯承认此事,斩钉截铁道,“我只是带人,路,路过,路过而已,不信,你们,你们去桃林,看看,那些桃树都好好的,花,花瓣也没掉一个。” “大半夜的带着斧子路过我家桃林?”麦穗淡淡道,“王大公子,希望以后咱们有事说在明面上,暗地里下黑手是小人所为,不是吗?” “是是是,小,小娘子说得对,小娘子,说啥都是对的。”王子扬连连点头,指天发誓,唾沫横飞道,“昨晚真的,真的是个误会,谁骗你你你,谁谁谁是小狗,我我们王,王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怎么会,会做如此缺德的事,真的,不,不不不是有意的,小娘子,你,你要信,信我!” “好,那就暂且信你这一回。”麦穗不冷不热道:“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公堂上见。” 她跟他说话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好,下,下不为例!”王子扬看了看麦穗,挤眉弄眼道,“我,我这就去找吴大人,让他帮忙找到那个雪桃园,然后我,我也种一片桃林,然后,然后请大仙去我那里住。” 说着,火急火燎地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三嫂,这事就算完了?”小六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还准备去跟王家理论呢! “要不还能咋样?”麦穗耸耸肩,目送马车离去,盈盈进了屋。 帐篷里,暗卫们也简单地开了个会,觉得桃林那边也应该列入他们的保护范围之内,便重新安排了监视的范围,当值的时候,轮流去桃园走一圈。 孟氏得知此事后,吓得不行,颠颠地跑到新宅,拉着麦穗问道:“媳妇,你说要是王家再给咱们下黑手,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咱们去找找袁庭,让他出面说个情?” 除了这个媳妇,她没人商量。 萧芸娘是个不顶用的,跟萧宗海说,萧宗海只会吼她。 “娘,您不要担心了,咱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要找人说情?”麦穗向来不能理解婆婆的思维,好在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波澜不惊道,“这事算过去了,您就不要担心了。” “人家都要砍咱们的树了,娘能不担心吗?”孟氏叹道,“景田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前些日子,你苏姨妈去了一趟禹州城看你三表姐,说是袁庭听说此事后,已经派人出去打听景田的下落了,到现在出去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呢!” 见麦穗不语,又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你三表姐说了,她后天就从禹州城找个大仙来,领着咱们全家去海边祭祭海,祈求海神保护景田,让他早点回来,好歹是你三表姐的一片心意,我和你爹就答应了。” “三表姐可真是能折腾!”麦穗顿感无语,但公公婆婆既然答应了,她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就由他们折腾吧 有点事情做着,总比在家里胡思乱想强。 “三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景田好。”孟氏红着眼圈道。 “娘,您放心了,景田没事的,等他好了,自然就回来了。”麦穗说着,眸光也跟着黯淡下来,除了之前的那个消息,她也不知道萧景田现在身在何处。 但她总有一种预感,他应该是快回来了。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孟氏连连点头,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三姑娘既然热心地操办了此事,咱们还是好好准备才是,横竖不过一些摆供的馒头肉食之类的,也费不了几个钱的。”她担心麦穗不同意。 麦穗点头道是。 她连桃树都栽了,几个馒头肉食算什么? 祭海那天一大早,苏三姑娘果然带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早早进了老宅,萧宗海和孟氏亲自出门相迎,把老道热情地请到了炕上陪着笑脸伺候着。 早饭是按要求准备的六碗六碟,全是素菜。 老道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海边。 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也都在,兄弟俩很是虔诚地听那老道指手画脚地指挥着干这干那的,摆桌子点蜡烛沈氏乔氏脸上则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里暗忖道,这三姑娘如此大张旗鼓地为了萧景田做事,也不怕老三媳妇和那个袁庭吃醋…… 麦穗还真是不吃醋。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关心萧景田的人总是好的。 反正萧景田又不喜欢苏三姑娘。 像这样的祭海其实很简单。 就是在海边摆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着带着红点的馒头和猪头,桌角还帮着一只活鸡,正扑楞着翅膀,爪子一蹬一蹬地挣扎着。 那老道士绕着供桌转了三圈,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念了一番才盘腿坐下,从纸篓里拿出一碟事先准备好的金元宝焚烧起来。 一时间海边青烟袅袅。 随后,又率先跪在供桌前,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众人也学着他的样子,依次磕了头。 祭海结束。 “不出半个月,你家公子必回。”老道摸着胡须道,“昨晚我夜观星象,就知今日所祈之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道长吉言。”萧宗海把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塞到了他手里。 “好说好说。”那老道捻须笑笑,拍了拍萧宗海的肩头,朗声道:“你就等着享福吧!” 萧宗海心花怒放。 一家人簇拥着那老道跟苏三姑娘回家吃饭。 三更。 第270章 打脸啪啪啪 沈氏有身孕,心安理得地坐在院子里织渔网。 灶房里,只有孟氏跟乔氏萧芸娘在忙碌着做饭,麦穗则拽了一把青菜坐在门口择菜,她虽然没有身孕,却也讨厌那股油烟味。 乔氏见两个妯娌都不伸手,心里很是不平衡,慢腾腾地磨洋工,就是不出力干活。 一样的媳妇,凭啥让她一个人干这么多活? 有身孕就了不起了吗? 她还给萧家生下了长孙呢 还有老三媳妇,她为啥也不进灶房帮着干活? 就凭她能赚钱? 哼哼,都分了家了,她就是赚再多钱,也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好吧? 孟氏很无奈,又不好说啥,只得让萧芸娘去把侄女小孟氏找来帮忙,小孟氏干活向来利索,人也爽快,不一会儿,便带着苏二丫嘻嘻哈哈地进了门。 “知道你们家来了贵客,我们婆媳俩过来蹭吃蹭喝来了。”小孟氏笑道,“二姑姑,您可不要我们吃得多哈!” 苏二丫掩嘴笑。 她虽然一直在新宅那边帮忙不假,但老宅这边也没来几次,跟萧家其他人不是很熟,如今见屋里闹哄哄地这么多人,有些羞涩,见麦穗正坐在屋檐下择菜,便也提着裙摆走了过去:“三舅妈,我来吧!” “坐。”麦穗也不推辞,把手里的箩筐递给她,这是她刚刚从菜园里拔的小油菜,反正道长是个吃素的,正好凑个菜。 苏二丫刚刚坐下,就见苏三姑娘从屋里走了过来,忙起身打着招呼:“姑姑。” 她见了苏三姑娘,有一种天生的压迫感。 一时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坐吧,跟着什么人干什么活,我这手,可不是择菜的手。”苏三姑娘低头抚摸着手上的金镶玉戒指,故意叹道,“若是弄脏了我的戒指,沾了草屑什么的,袁庭若是问起来,会心疼的。” “姑父待姑姑真好。”苏二丫皱眉附和道。 “那是,你袁庭姑父娶了你姑姑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可不得好好供着。”沈氏看着她手上那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嘴角扯了扯,幸灾乐祸道,“若是伺候不好,再跟人跑了怎么办?” 心里却酸酸地想,看来袁庭还真是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哪 虽然是个妾,却比她们这些正妻过得体面。 麦穗面无表情地继续择菜。 她不想也没心思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满打满算,萧景田去了楚国整整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好想他啊! “哎呦,三姑娘,你这戒指可真是好看,在哪里买的啊!”乔氏听见这边说话,颠颠地跑过来凑热闹,“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戒指呢,这得多少银子哪!” “说起来,也不贵,二十两银子。”乔氏的话让苏三姑娘很是受用,愈加得意道,“上次我跟袁庭去齐州府那个如意楼买的,我说不要,袁庭非得买,说是身上没点珠宝怎么成,我执拗不过他,这才让他买了。” “二十两银子!”乔氏惊讶道,“天哪,袁庭对你可真是好” “你们也不需要带戒指哪!”苏三姑娘揶揄道,“你们成天做粗活,摆弄鱼虾什么的,这些金啊银啊玉啊什么的,戴着也不方便,所以也无需买。” “这倒也是。”乔氏酸酸道,一扭头,目光冷不丁落在麦穗腕上泛着清亮光晕的绿色玉镯,当下吃了一惊,咋咋呼呼道,“哎呀,老三媳妇啥时候买镯子了?” “啊,老三媳妇,你啥时候买的镯子?”沈氏一把抓过麦穗的手腕看,两眼放光道,“啧啧,是那种绿松石吗?” 镇上有卖绿松石手镯的,二十两一对。 她眼馋好久了,就是没钱买。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反正就是戴着玩的。”麦穗笑笑,抽回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玉镯,继续择菜,要不是为了萧大叔,她哪里舍得买这么贵的镯子戴。 苏三姑娘却把她那只玉镯瞧了个真真切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玉镯分明是齐州府如意楼里的那个镇店之宝绿猫眼玉镯,她喜欢得发狂,颠颠地去看了好多次,却买不起的那只!! 难不成她家里现在这么有钱? 心里兜兜转转了一番,她清清嗓子,故作随意地问道:“麦穗,你这玉镯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买的。”麦穗方方地答道。 “这玉镯我认识,正是齐州府如意楼的镇店之宝绿猫眼玉镯,要价三百八十两,你说你买的?”苏三姑娘忍着滴血的心问道,因为价钱太贵,袁庭没给她买,为此她还跟袁庭闹了好几天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镇店之宝,也不知道是不是绿猫眼,反正就是在齐州府的如意楼买的。”麦穗淡淡答道。 “三百八十两!”沈氏和乔氏齐声惊呼。 话说老三媳妇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她若是花三十八两银子给自己买玉镯,她们还能接受,可刚才苏三姑娘明明说是三百八十两…… 三百八十两啊! 她们两家加起来,这辈子也赚不了三百八十两银子! 凭什么老三媳妇却买了这么贵的玉镯戴着,摔,凭什么啊! “嘿嘿,也没这么多,三嫂这只玉镯花了三百两,是如意楼掌柜的看在吴大人的面子上,要了个本钱而已。”牛五不知道女人间的弯弯绕绕,正巧路过听见,便停下脚步解释道,“价钱虽然高了些,但听说是真正的绿猫眼玉,也值了。” 麦穗顿感无语。 牛五,你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啊! 唉,有时候说实话也不是件好事哪! 果不其然,乔氏大惊小怪道:“呵呵,怪不得,原来是吴大人送的啊,啧啧,这吴大人真是出手大方,看来,有个当了大官的相好的,就是好啊!” 沈氏冷笑。 要说老三媳妇跟那个吴大人没什么,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二嫂,你哪只耳朵听见牛五说是吴大人送我的?”麦穗白了乔氏一眼,“这镯子是我让牛五去买的不假,但那是我自己的银子,跟吴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就知道乱说,真是服了! “呵呵,自己的银子!”乔氏冷笑道,“想不到你这鱼罐头还真是赚钱,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赚了这么多银子,啧啧,老三要是回来知道他媳妇这么能干,指不定怎么高兴来着。” 苏三姑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仪已久的玉镯在麦穗手腕上晃来晃去,气得简直要抓狂,都怪袁庭那个小气鬼,若是他肯给自己买下来这只玉镯,她又何苦在这里受这样的折辱…… 还有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是成天摆弄鱼虾的渔妇,却戴着这么贵重的玉镯来恶心她,真能装! 如果说这玉镯是麦穗自己买的,打死她她都不信的。 那是三百两银子啊 “当然,若是每批货不赚个百儿八十两的还叫做生意吗”麦穗没有理睬苏三姑娘更无意跟乔氏斗嘴,端着择好的菜就进了灶房。 一进门口,闻到那股油烟味,她心里一阵翻腾,放下菜就跑了出来,蹲在地上一阵狂吐,慌得孟氏忙跟在后面问道:“哎呀,媳妇,你怎么了?” 这媳妇该不会是有了吧?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老三不在家快两个月了,媳妇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有身子? “没事,我只是累了,先回去歇着了。”麦穗摆摆手,脸色苍白地回了家,倒头就睡,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是想睡觉,浑身疲惫不堪,总是睡不醒的感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听见有人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接着萧芸娘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嫂,三嫂,快起来,我三哥回来了!” 四更,哈哈,萧大叔终于回来了。 第271章 他回来了 “什么?你说你三哥回来了?”麦穗一骨碌爬起来,欣喜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正在老宅那边跟爹娘说话呢!”萧芸娘兴奋道,“我一见三哥回来,就赶紧过来告诉你,让你高兴高兴的。” 麦穗急急地穿鞋下炕,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的萧大叔终于回来了! “三嫂,你不要着急。”萧芸娘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笑道,“放心,他跑不了的。” “我这不是高兴的嘛!”麦穗擦擦眼泪,对着镜子,稍稍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顾不得换衣裳,急匆匆地出了新宅,朝老宅跑去。 “三嫂,你慢点。”萧芸娘亦步亦趋地跟着后面。 萧宗海坐在炕上,看着安然归来的儿子,激动得老泪纵横,一句话说不出,只是不停地擦着眼泪,孟氏更不用说,拉着萧景田的手,早已经泣不成声。 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坐在炕边上,沉默不语,回来就回来了,哭成这样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景田回来是件天大的喜事,你们就不要伤心了。”苏三姑娘方方地盘腿坐在炕上,笑盈盈地望着萧景田说道,“景田,说说看,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了?” 萧宗海和孟氏也止住了哭,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景田,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这些日子,我都在楚国养伤,没有及时回来给爹娘报信,让爹娘担忧了。”萧景田穿着一身崭新的玄色直缀,整个人显得愈加稳重贵气,只是他的脸色稍稍有些苍白,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孟氏像个孩子般偎依在萧景田身边,抽噎道:“也不是没人报信,你受伤那会儿,你媳妇就找了几个人跟着护送你,前些日子送回一个消息,说你身上中的毒已经解了,并无大碍,我们才算松了口气,天天在家盼着你回来,你说你再不回来,我和你爹可就都撑不住了,景田,娘求求你,以后你不要再出去了,就安安分分在家里种地捕鱼,好不好?” “好!”萧景田微微颔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众人,勉强笑道,“这些日子,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原来他家里真的有个媳妇! 他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景田,别这么说,你能够平安回来,比啥都强,没啥受累不受累的。”萧福田起身拍拍萧景田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毕竟是自家兄弟,走了这么多天,当然是担心的。 “景田,你刚回来,好好歇着,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萧贵田见不得他爹跟继母哭哭啼啼的样子,心情复杂地领着众人起身告辞,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爹最心疼的就是老三了。 两家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院子。 刚走到大门口,就见麦穗迎面走来,她急匆匆地跟他们打了招呼,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 “这下好了,老三回来,看他三婶那个玉镯怎么解释。”沈氏翻着白眼道,“退一步说,就算不是吴三郎送的,是他三婶自己买的,那也说不过去啊,你们想想看,这么一大笔花销,景田不在家,她一撒手就花出去了?” “就是,我看十有八九是吴三郎送的,牛五不都说了嘛,说是看在吴大人的面子上,少收了八十两银子嘛,这说来说去,还不是跟吴大人有关系。”乔氏想到那个玉镯就生气,愤愤道,“都成亲了,还这么勾三搭四的,真是嚣张,说起来也奇怪,你说老三这样的厉害人物,硬是让他三婶给握在掌心里了呢?” 又是给他媳妇洗衣裳,又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夹菜。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三呢! “那是老三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轻饶她的。”乔氏扭着腰肢道,“我还不信了,老三会不在乎他媳妇跟吴大人之间的长长短短,老三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老三媳妇有个玉镯?”萧福田疑惑地问道,“她买个玉镯子干嘛?” “显摆呗!”乔氏冷笑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老三媳妇戴的那个玉镯子,可是大有来历的,听说是吴大人给她买的,足足花了三百两呢!你们想,若不是之前两个好过,吴大人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银子给老三媳妇买镯子!” 三百两? 萧福田和萧贵田大吃一惊,怎么这么贵? “哼哼,这男人一旦花大价钱给女人买这买那的,说明什么?说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乔氏冷笑道,“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们,老三再怎么说,也是萧家的人,我们当嫂子的自然是偏向他的,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说不定绿帽子早就戴上了。” “够了,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绿帽子不绿帽子的,老三媳妇是那样的人吗?”萧贵田板着脸训斥道,“我警告你们哈,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了,这万一传出去,家里岂不是又乱套了?” 娘们就是娘们,真能嚼舌根。 据他所知,这些日子老三媳妇一直在忙着做鱼罐头,哪有乔氏说得那么闲! “啧啧,我说她你心疼了?”乔氏指着萧贵田的鼻子骂道,“说,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这又能赚钱,又能养家的女人,你能不动心?” “够了,你胡说什么?”萧贵田气急败坏地推开她的手,低吼道,“老三媳妇是我弟妹,我能对她动心吗?你这张破嘴怎么啥话都敢说?” “你就是看上她了,就是看上她了!“乔氏气得张牙舞爪地挠着他,“你个窝囊废,干啥啥不成,铜板也赚不回来一个,我瞎了眼了嫁给你。” “我才是瞎了眼了,娶了你这个疯婆娘。”萧贵田也火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萧福田一看情况不对,拽着萧贵田就走,“你怎么还跟娘们一般见识,走走,去我家里坐坐。” 乔氏气得直哭。 “他二婶,别气了,多大点事啊!”沈氏幸灾乐祸地上前安慰道。 两家人吵吵闹闹地回了家。 麦穗急急地进了屋,一眼就看见端坐在炕上的男人,欣喜道:“景田你终于回来了,你的伤没事了吧!” “没事了。”萧景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急切,眸底暗了暗,不动声色地说道,“让你担心了。” 眼前这个清丽可人的小娘子,想必这就是他的媳妇了吧? 感受到了他的客套疏离,麦穗心里一沉,只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按耐住满心的疑惑,倚在炕边坐下来,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看,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其他地方并无异样,看样子,他身上的毒是真的解了。 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 “景田,我听说是溧阳郡主救了你,你可得好好答谢答谢人家哪!”苏三姑娘看着麦穗就想起那只玉镯,心里恨得直痒痒,得意地白了她一眼,捏着帕子问道,“还有啊景田,这外面都传开了,说溧阳郡主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哼哼,麦穗,我气死你! 让你什么都抢我的,抢了我的萧景田不说,还抢了我心仪的镯子! 麦穗还真的不生气,自从她进门,一门心思都在萧景田身上,苏三姑娘说了什么,她还真是没听见。 苏三姑娘见麦穗无动于衷的样子,愈加生气,哼哼,真能装! “不是!”萧景田抬眼看了看苏三姑娘,冷冷道,“道听途说的谣言,且不可当真,我对她半分情意也没有!”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萧宗海兴奋道,“景田,你的新船爹又给你刷了一层桐油,保存得好着呢,你随时都可以出海。” 一更,亲们,你们的萧大叔终于回来了。 第272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爹,我这次回来,是给你们报个平安,让你们放心。”萧景田淡淡道,“从明天起,我就去禹州府住一阵子,养养伤,等我身上的伤完全好了,再回来出海捕鱼吧!” 他得想办法尽快还清楚妙妙的十万两银子。 毕竟这不是个小数目,他不想让他爹娘替他担心。 “景田,你的伤还没有好吗?”麦穗心酸地看着他,若是没有人在,她早就扑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时不刻地在想着他,思念着他,若是他再不回来,她都要崩溃了。 萧景田的目光在麦穗身上落了落,不冷不热地说道:“为我解毒的楚大夫说,我体内还有些残毒,需徐徐图之。” “这样也好,反正禹州城也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孟氏语气轻松道,“景田,让你媳妇陪着你一起去吧!” 想起秦溧阳,孟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秦溧阳也快到日子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用,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萧景田低头抿了一口茶,沉,“除了施针,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待事情了了,我就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麦穗见他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的萧大叔,他对她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冷了下来呢? 难道是听说了什么? 想想又觉得不会。 她跟吴三郎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而且还不屑地说,吴三郎压根不会配做他的对手。 “你们聊,我累了,回屋歇息一下。”萧景田起身下炕。 麦穗也跟着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她有太多的话想跟他说。 出人意料的是,萧景田并没有回新宅,而是进了老宅的南房。 “景田!”麦穗站在身后喊住他,泪水忍不住又涌上眼眶,“你忘了,咱们搬到隔壁新房去了啊!” 落日的余辉柔柔地洒在男人年轻俊朗的脸上,还是当初熟悉的眉眼。 只是这熟悉眉眼间的冷淡和疏离让她感到心惊肉跳。 萧景田怔了怔,缓缓道:“你先回去,我今晚想歇在爹娘这边。” “景田,你走了这么久,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或者有什么要问我的吗?”麦穗快走几步,拽住他的衣角,低声道,“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告诉我,咱们一起来面对,好吗?” 萧景田停下脚步,沉声道:“前些日子解毒的时候,我失了一段记忆,不记得你了,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吧!” “景田,你是说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了吗?”麦穗简直难以相信他说的话,他记得他爹娘,记得萧家的每一个人,唯独把她忘记了…… “也许过几天就想起来了。”萧景田冲她歉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他不是逃避,也不是冷血无情,而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到了深夜,看似愈合完好的伤口会奇痒难忍,每次他都会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能安静下来。 而这些,他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 麦穗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屋里亮起的烛光,禁不住泪流满面,看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否则,他怎么舍得把她拒之门外…… 萧芸娘站在门口把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见麦穗伤心欲绝的样子,忙上前安慰道:“三嫂,你不要难过了,我三哥肯定是暂时忘记了,等他好了,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麦穗什么也没说,擦擦眼泪,抬脚就往外走。 虽然他忘了她,但终究是回来了。 她应该高兴才是吧! 萧芸娘亦步亦趋地陪着她回了新宅,继续安慰道:“三嫂,你不要难过了,我三哥迟早会想起来的,他之前对你那么好,你要相信他。” “芸娘,你去厢房睡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麦穗擦擦眼泪道,“你放心,我没事的,你三哥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不是吗?” “那你早点休息,我在新房陪着你。”萧芸娘小心翼翼地叮嘱道。 “我知道了,你去吧!”麦穗点点头,勉强笑道,“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干活呢!” “嗯。”萧芸娘盈盈走了出去。 夜里。 麦穗躺在被窝里,思绪万千,他说他解毒的时候失了记忆,不记得她了,那是不是说,等他完全康复后,记忆就会回来了呢? 想到这里,麦穗迅速地擦干眼泪,安慰自己,只要他好好的,他记不起她就记不起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把生意做好,然后,耐心地等着她的萧大叔回来。 大不了,她跟萧大叔再重新开始就是了。 她相信,他肯定会再次喜欢上她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想开了,心也就释然了。 夜里倒也睡得安稳。 梦里。 萧景田一进门就欣喜若狂地抱住她,旁若无人地吻着她,吻着吻着,他便把她压倒在炕上,他依然那么柔情似水,依然那么刚劲有力,她沉迷在他炙热的怀抱里,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二天醒来。 想起这个梦,麦穗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天哪,她竟然做了这样一个带颜色的梦。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萧景田信步走了进来。 麦穗深呼吸了一下,施施然地迎了出去。 安慰自己,他是失了记忆,并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他还是她的萧大叔! “我过来拿衣裳。”萧景田嘴角弯了弯,语气温和而又客套,“我今天就禹州城住一阵子,家里的事情有劳你了。” 在她面前,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跟她相处。 故作亲热他做不到,他行事一向遵从他的内心。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麦穗望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触到他眼底的乌青,知道他昨夜肯定没有睡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屋打开衣柜,给他收拾衣裳。 景田,你知道吗? 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 “我来吧,你不知道我想拿什么衣裳。”萧景田跟了进来,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眼这个卧房,屋里收拾得很是干净,家具什么的,也是他喜欢的,既然衣裳都放在这里,那他的确是在这里生活过。 自从他失去记忆以来,他心里就坚定了一个想法,不轻易相信别人所说的,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感受。 所以,他觉得秦溧阳腹中的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他不喜欢她,不可能跟她。 至于他这个媳妇,他暂时还顾不上考虑他跟她之前的关系如何,就拿此时来说,他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就像陌生人一样。 “那好,你自己收拾吧!”麦穗点点头,退到一边,让他自己收拾衣裳。 橙色的天光透过白麻纸窗子影影绰绰地透了进来。 屋里有了些许温暖的颜色。 看着他冷静专注的侧颜,麦穗顿时有些恍惚,仿若时光又回到了初嫁他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他对她也是这样爱答不理的。 想到两人之前的点点滴滴,恩爱缠绵,麦穗心里又是一阵甜蜜,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说道,景田,你失去了记忆不要紧,我会帮你慢慢找回来,即使找不回来,也不要紧,我会更加对你好,让你重新爱上我…… 萧景田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衣裳,拿起包袱,冲她笑笑:“我走了。” “景田,你去禹州城,身上得带些银子吧!”麦穗忙喊住他,把柜子里的木匣子拿出来,打开放在炕上,浅笑道,“在外面不比家里,手头上没有银子可不行。” “这些银子你留着维持家用吧!”萧景田想也不想地说道,“不用担心我,眼下我不需要银子。” 他知道她在家里做点鱼罐头维持家用,是个勤快的女人。 不过是个小本生意,怕是也赚不了多少钱。 他萧景田断不会花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的。 待他稍稍好一些,他就想办法赚钱还债。 “那你有空回来。”麦穗知道萧景田的性子,说不拿就一定不拿,只得收起木匣子,叮嘱道,“这个月的初七是女儿节,镇子上会很热闹,娘之前就说,今年最好全家一起去给芸娘讨个彩头,你若有空就回来,说不定芸娘今年就嫁了。” “知道了。”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去后院牵了马,出了大门口,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景田走了?”孟氏走出来问道。 “嗯,走了。”麦穗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他这次回来,虽然没跟她说几句话,但凭直觉,她觉得他肯定有事瞒着她,瞒着所有的人。 想必他在楚国的那段日子里,除了失忆,还发生过别的事情吧? “媳妇,景田昨晚怎么没有回新房那边睡觉?”孟氏不解地问道,自从儿子回来,她就觉得小两口之间怪怪的,她并不知道萧景田失忆的事情。 麦穗觉得孟氏这个娘,当得真是糊涂,索性如实说道:“景田说,他自从解了毒,之前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对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啊?”孟氏大惊,“我说他怎么看上去怪怪的,敢情是不记得你了呀!” 天哪,若是这个儿子把她这个当娘的忘记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能是因为药物所致吧,等他好了,自然就记起来了。”麦穗皱皱眉,幽幽道,“娘,我猜他是失去了一段记忆,而我恰好是在那段他失去的记忆里罢了。” “那你放宽心些。”孟氏安慰道,“景田之前待你是什么样的,你自己最清楚,切不可因为他暂时忘了你,而恼了他,他没了记忆,本来就已经够可怜的了。” 说着说着,孟氏擦了把眼泪道:“如今他平平安安地回来,比什么都好,你不要怪他。” “娘,您放心,我不会怪他的。”麦穗点头道,“他是病了,又不是真的忘了我,我哪里会跟他计较。” “好好好,你能这样想就好。”孟氏连连点头。 萧宗海得知萧景田失去了记忆,不以为然道:“记不起就记不起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反正他觉得儿子没什么异样还跟以前一样沉稳冷静至于记忆什么的慢慢就想起来了若是真的想不起来那也是无所谓的事。 “可是三哥他忘了三嫂,三嫂能不难过嘛!”萧芸娘嘀咕道,“若是三哥回来不认得我了,我可就伤心了。” “伤心也没有用。”萧宗海黑着脸道,“你三哥就是不记得了,你还能把他咋地?他又不是故意的。” 孟氏只是叹气。 “这回景田也回来了,等过了女儿节咱们找个日子,把牛五跟芸娘的事情定下来吧!”萧宗海看了萧芸娘一眼,面无表情道,“路是自己选的,以后是苦是甜,不要反悔就行。” 萧芸娘羞涩地绞着衣角,再没有吱声。 这几个月以来她跟牛五几乎是天天在一起她已经熟悉了他的存在他的照顾她对他早就已经日久生情没什么反悔不反悔的若是不能嫁他那她才是真正的寝食难安呢 孟氏点头道是 牛五就牛五吧 闺女嫁在跟前也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沈氏和乔氏得知萧景田失了记忆,把自个媳妇给忘记了,顿时笑弯了腰,哈哈,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看以后老三媳妇怎么在她们面前嘚瑟,她男人都不记得她了,看她怎么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二更,果果有事出去一下,三更在下午,么么。 第273章 女儿节 鱼嘴镇的女儿节并不是每年都过而是逢闰年才过一次 故而家家户户都很重视这个节日。 特别是家里有闺女的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由家里的长辈领着娇羞无比的小女儿去庙上上香磕头祈求能嫁个好婆家 所以镇上卖彩布首饰的格外多 虽然萧芸娘已经默许给了牛五但孟氏还是准备了好多香烛,祈祷女儿日后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为此麦穗还给苏二丫他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去镇上好好玩玩。 苏二丫吃过早饭,跟在小孟氏身后来来回回地收拾去庙上的东西,浅笑道:“还是三舅妈最好,就因为这个节日,还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两银子,说让我们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呢!” “你三舅妈不是个小气的,待你也不错,你得好好干活,回报她才是。”小孟氏收拾好包袱,换了衣裳,锁了门,领着苏二丫去了老宅那边。 “娘,你说奇怪不奇怪,听说三表舅的伤虽然无碍了,但他却不记得三舅妈了。”路上,苏二丫小声对小孟氏道,“听芸娘说,三舅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是挺伤心的。” “还有这等事?”小孟氏惊讶道,“好端端地,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媳妇了呢?” 萧景田对他这个媳妇,可是很宝贝的。 连姜木鱼都说,景田娶了媳妇以后,就像变了人一样,原本冷冰冰的脸上,也变得有了笑容,甚至偶尔也会跟他们说个笑话什么的呢! “谁说不是呢!”苏二丫叹道,“三舅妈那么能干,那么要强,若是三表舅真的不记得她了,可如何是好。” 婆媳俩边说边进了老宅。 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领着孩子早早就过来吃了早饭,正有说有笑地坐在炕上聊天。 孟氏独自在灶房里忙碌。 一大家子的早饭,她忙了一早上。 小孟氏最是看不惯沈氏乔氏妯娌俩,寒暄了几句,抬脚去了新宅看麦穗。 麦穗洗漱完毕,换了衣裳,正在拿着剪刀修剪院子里的绿植,这些绿植都是萧景田精心挑选的,她一直照看得很是细心。 “老三媳妇,老三真的不记得你了?”小孟氏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是这样说的。”麦穗勉强笑笑,酸涩道,“我看得出来,他的确是不记得我了。” “这个景田,以前待你多好啊,怎么说忘就忘了。”小孟氏叹了一声,又道,“回头我跟他说,以前他可是最疼你的,哪能说忘就忘了。” “表姐,这真的不怪他,他是失忆了,又不是不要我了。”麦穗把剪下的枝枝叶叶放到窗台上,放下剪刀,走到木盆前洗了手,淡淡道,“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只要他好好的就成。” “唉,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想得开,要是我,我得哭死。”小孟氏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他若是敢真的忘了你,我第一个就不答应,肯定饶不了他。” 麦穗只是笑。 “好了,咱不想这些烦心事了,走,去庙上逛逛,散散心去。”小孟氏笑道,“我听说你给二丫她们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过节费,看来你是真的赚到钱了,待会儿去了镇上,可要请我们喝茶哦!” “好,我请你们吃饭。”麦穗笑笑,锁了门,跟小孟氏去了老宅。 老宅那边正在激烈地讨论着要不要坐马车去镇上。 男人们说走着去就行。 妯娌俩执意要坐马车去。 沈氏说她有身孕,走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路。 乔氏说孩子们还小,走不了远路,也嚷嚷着要坐大马车。 牛五很是为难,虽然他是萧家的准女婿,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心里嘀咕道,马车总是三嫂家的,她们这样喧宾夺主,真的好吗? 小孟氏进了院子,见老大老二两家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事情,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上前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表姐,你来得正好,你说说,家里明明有大马车,他们兄弟俩非得走着去,这不是傻这是什么?”乔氏扭着腰肢上前拉着小孟氏的胳膊,撇嘴道,“这镇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三四十里路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马车是老三家的吧?”小孟氏翻着白眼道,“这到底坐不坐马车去,应该是老三媳妇说了算吧?” “就是啊大嫂二嫂,我三嫂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是先算计上了。”萧芸娘顿觉很不可思议。 “马车当然是老三家的,大家这不是在商量嘛!”乔氏见小孟氏和萧芸娘这么说,顿觉尴尬,讪讪地看了麦穗一眼,笑道,“他三婶,你别生气哈,我们这也是话赶话赶出来的,我们是觉得走路什么的实在太辛苦,想跟着你沾个光罢了。” “就是啊她三婶,咱们就坐马车去吧,好不好?”沈氏也腆着肚子,讨好道,“去镇上还得逛,这一天下来得多累啊!” “那就坐马车去吧!”麦穗淡淡道。 就是她们不说,她也打算坐马车去的。 来回几十里路,不累那是假的。 “好嘞,我这就把马车赶出来。”牛五这才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跑了出去。 马车虽然挺宽敞的,但也坐不下这么多人。 男人们只得跟着后面走。 女人们坐在马车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无非是老三跟老三媳妇能干,这么短的时间,不光盖了大房子,还添了马车,真是改天换地了。 “这些还不算,重要的是老三媳妇还在镇上买了地,要盖大铺子呢!”小孟氏拍拍麦穗的手,笑道,“这老三媳妇以后可是了不得,我想用不了几年,就赶上徐家和龙家了呢!” “表姐,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许是马车上人太多,麦穗只觉得胸口翻腾得慌,抬手撩开车帘,恹恹道,“我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我说老三媳妇,如今这老三都回来了,你那铺子是啥时候盖啊!”沈氏亲热地坐在麦穗身边,笑眯眯地问道,“等你盖铺子的时候,我让你去帮忙。” “对对,你二哥肯定也去。”乔氏附和道。 “以后再说吧!”麦穗很是奇怪妯娌俩的态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孟氏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 她可不敢再掺和媳妇们的事情了。 镇上的商家早就把铺子里的货物摆到店门口,加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不宽的马路变得更加拥挤,别说马车了,就连步行也走不快。 众人只得下了马车,跟着人群朝庙上走去。 牛五则把马车赶到一个小巷子里调了头,回去接萧宗海父子三人。 城隍庙门前的空地上早就搭起了戏台,虽然尚未开唱,却已是锣鼓声阵阵,穿着各种戏服的花旦小生在后台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很是热闹。 城隍庙分了前后两个院子。 前院供的是城隍爷,保佑升官发财,家宅平安。 后院供的是城隍娘娘,护佑姻缘子嗣,也是女眷们上香的地方。 后院又分了东西厢房。 东厢房求姻缘,西厢房求子嗣。 孟氏领着萧芸娘去了东厢房求姻缘。 麦穗则跟沈氏,小孟氏婆媳去了西厢房祈求子嗣昌盛,家宅永顺。 供桌上,香烟袅袅。 城隍娘娘慈眉善目地看着前来磕头上香的芸芸众生,嘴角微带笑意。 上了香,磕了头。 众人才先后出了西厢房。 孟氏和萧芸娘还没有从东厢房出来。 “你们先去逛,我在这里等着娘和小姑。”麦穗站在后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说道,她适才闻到檀香味,胸口又有些翻腾,一步也不想动。 唉,最近可能是身心疲惫的缘故,胃口一直不好。 等哪天空了,她得去镇上药铺瞧瞧去。 “那好,等逛完了,咱们再在这棵老槐树下碰头。”小孟氏拽着苏二丫嬉笑着走了。 沈氏和乔氏也纷纷领着孩子一头扎进人群里,很快不见了踪迹。 剩下麦穗一个人坐在老槐树下等着婆婆和小姑子。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庙前。 车厢帘被掀起,跳下一个身穿桃红色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迅速从车上拿了放在车厢下,小心翼翼地把车上带着红色帷帽的女子扶了下来。 麦穗认出那个小丫鬟正是秦溧阳的贴身丫鬟碧桃。 这么说,带帷帽的定是秦溧阳了。 秦溧阳身材高大,穿着宽松,根本看不出是个身怀六甲的女人。 刚巧孟氏和萧芸娘从后院走出来,见了碧桃,孟氏很是惊喜,忙拽了萧芸娘上前施礼:“郡主。” 萧芸娘不喜欢秦溧阳,很是不情愿地上前微微屈膝。 “婶娘,妹妹,快快请起。”秦溧阳伸手虚扶了一下母女俩,摘下帷帽,笑道,“本来一回来就想着去探望婶娘的,不想却因身子不适,耽搁了,还望婶娘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郡主得多多保证身子才是。”孟氏心情复杂地瞄了一眼她藏在宽大衣襟下的小腹,之前萧景田就反复说秦溧阳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如今他失了记忆,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此事,总之这件事情,的确让人头疼。 “老夫人,我家郡主猜到你们肯定会来,特意在上品居定下酒席招待你们,待会儿等郡主上完香,咱们一起去。”碧桃笑盈盈地说道,“老夫人稍等,等我们进去上了香就带着你们一起去。” “好。”孟氏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娘,您干吗要答应她啊!”萧芸娘不满道,“您想想,若是她跟三嫂见了面,该多尴尬哪!” “人家郡主开了口,咱们怎么好拒绝人家。”孟氏嗔怪道,“娘当然不是为了贪她那一点吃的,娘是想问问你三哥的事情,好好的,怎么就失忆了呢!” “娘,那您问吧,反正我不去,我去找三嫂她们了。”萧芸娘提着裙摆跑了。 “这孩子……”孟氏摇摇头,只得站在后院门口,耐心地等着秦溧阳主仆两人出来。 麦穗站在树后,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婆婆真的在等着秦溧阳出来,便不声不响朝摆在不远处那些琳琅满目的摊位走去,摊位上的花布很是柔软鲜亮,摊主是个包着蓝色围巾的老妇人,操着一口外地话,笑容满面地问道:“小娘子,来点花布吧,这是正宗的齐州柳家布,质地很好的。” 麦穗也觉得这些柔柔软软的花布的确不错,都是上好的棉布做的,便顺手买下了几块,等有空的时候,给家里的椅子做个棉垫也挺好看的。 “三嫂,我到处找你呢!”萧芸娘气喘吁吁地走过来,有些为难道,“刚才我跟娘碰到溧阳郡主了,溧阳郡主说要请娘去上品居坐坐,咱们怎么办?” “想必是娘有什么话要对郡主说吧!”麦穗无所谓地说道,“既然娘想去,那就让她去呗!” “三嫂,你不要怪娘,她说她是向溧阳郡主打听三哥失忆的事情呢!”萧芸娘小声解释道。 “芸娘,我怎么会怪娘呢!”麦穗面无表情道,“每个人站得角度不一样,考虑问题也不一样,再说娘毕竟是长辈,考虑得更多,我怪她干嘛!”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秦溧阳腹中的孩子罢了。 眼下萧景田失了记忆,这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孟氏是为了萧景田着想,万一孩子是萧景田的呢? 萧芸娘只是叹气。 “算了,不想这些了,逛街逛街!”麦穗拽着萧芸娘朝琳琅满目的摊位走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了那么多了,爱咋咋地吧! 姑嫂俩在镇上慢腾腾地逛了一气,杂七杂八地买了些日常用品,才去了老槐树下跟众人碰头。 小孟氏婆媳俩正在跟沈氏乔氏说说笑笑地等在那里。三更。肥肥一章哦! 第274章 九姑的烦恼 “他们父子三人还有牛五找地方喝酒去了,说是让咱们回家呢!”乔氏满脸不悦道,“公公还真是偏心,只带着儿子去吃饭。” 沈氏扶着腰身,连声喊累:“咱们还是买点吃的,去马车上等着他们吧!” “那你们去马车上等,我们回家了。”小孟氏挽着苏二丫,扬了扬手里小小的纸包,浅笑道,“回家正好做饭吃。” “我看咱们还是去吃饭吧!”麦穗逛了一气也累了,爽快道,“我请你们去于记饭馆吃饭。” 沈氏和乔氏眼前一亮。 “下馆子了,下馆子了。”萧菱儿和萧石头高兴地又蹦又跳,上前抱住麦穗,欢呼道,“三婶娘真好。” “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吧!”小孟氏谦让道。 “走吧,跟我还客气。”麦穗嗔怪道,“你不去的话,自己回,反正二丫得去。” “去去去!”小孟氏立刻眉开眼笑地应道。 众人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直奔于记饭馆。 九姑认识麦穗,热情地把她们迎了进来,神神秘秘地跟麦穗说道:“跟我来,有件事情,我正想问你呢!” 麦穗安顿好众人,嘱咐萧芸娘多点几个好菜让大家吃,便跟着九姑进了另一间厢房。 平日里的矛盾归矛盾,吃饭归吃饭,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想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既然是她请客,就得让她们吃好喝好,断不会亏待了她们。 “妹子,我家掌柜的,有两个月没回来了。”九姑拿起水壶给麦穗斟满茶,摇摇头笑道,“说起来,我们俩这个夫妻做的,的确跟别人不一样,他无心过问我的事情,我对他的事情也不上心,不过是仗着以前的情分,搭个伙过日子罢了。” “我听说景田出事以后,于掌柜也跟着出了门,却不知道他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回来。”麦穗端起茶碗,望着茶杯里自己郁郁的眉眼,轻叹道,“不知道于掌柜是去了哪里了?” 以前萧景田跟于掌柜来往密切,倒是经常见到他。 自从萧景田出事,于掌柜也跟着不知去向,的确有些蹊跷。 “我只知道他去了京城,别的也是一无所知。”九姑抚摸着自己的纤长细嫩的手指,苦笑道,“我知道我以前名声不怎么好,但我自从嫁了我家掌柜的,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却不想他对我竟是半点不上心,我们之间,除了床上那点事,也就没有别的了,可如今,连那档子事也没有了,我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有时候想啊,我干嘛要嫁人啊,自己那么过,不是挺好的嘛!” 麦穗见她这样说,心里很是感慨。 之前她的确亲眼看见九姑跟那个徐四不清不楚的,还曾经婉言提醒过萧景田,当时萧景田说于掌柜知道此事,并不在意。 她以为于掌柜大度,却不想原来他们之间是这样的境地。 看来于掌柜也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隔壁不时传来乔氏和沈氏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很欢快,其实谁也不是天生的恶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驱使而扭曲了心态了吧! 麦穗静静地想。 突然很羡慕她们,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烦恼。 见麦穗不语,九姑扶了扶鬓间的珠翠,压低声音道:“妹子,你家景田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比如他曾经得罪过什么人了……” “除了已经发生的,我也是一无所知。”麦穗如实道,“九姑怎么这么问?” 她跟萧景田倒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但对于枕边人的事情,她知道的还真是不多。 萧景田是个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性子,轻易不提起过去的事情,这也就是秦溧阳千里迢迢地寻来了,要不然,他连秦溧阳的事情也不会告诉她,更别说是他得罪了谁,惹了谁了。 当然,她就是知道,也未必会向九姑道出实情。 她跟九姑泛泛之交,若不是因为萧景田跟于掌柜之间的来往,她跟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于掌柜素来敬重萧景田,对他的事情也是向来上心,我想他去京城,多半是为了萧景田的事情。”九姑肃容道,“之前曾经有个铁血盟的人过来找过他,我无意听见他们说什么有可能是曹太后下得黑手,还说她生性多疑,对那些已经卸甲归田的昔日将领也不放过。” “难道说景田此次的事情,是跟宫里有关?”麦穗听得心头跳了跳,是那个什么曹太后要杀萧景田? “应该是的。”九姑低声道,“铁血盟虽然已经被萧景田编制在沿海一带的卫所里,但盟里的势力还在,他们那个宗主谢严对萧景田也是忠心耿耿,我觉得此番谢严和我家掌柜的是为了此事而去的。” “我能做什么吗?”麦穗摩挲着茶碗问道。 “之前我去找过萧景田,想让他帮我打听一下我家掌柜的下落,可是你猜萧景田说什么?”九姑脸色一沉,不悦道,“你猜怎么着,他竟然问我是谁?我跟我家掌柜的是相处的不好,但我自问没有得罪你家萧景田……” “九姑,上次海战,景田受了伤,伤好后他暂时失去了一些记忆,并非有意为难你。”麦穗苦笑道,“别说你了,就连我,他也不记得了呢!” “原来如此。”九姑恍悟,叹道,“原本我想求你去跟萧景田说说情,看他能不能帮忙打听到我家掌柜的下落,却没想到,他竟然把你也忘了。” 顿了顿,又道,“我一事不求二主,听说你跟齐州知府吴大人是一个村的?你能不能求吴大人帮忙打听一下我家掌柜的下落?” “九姑,我跟吴大人平日里并无往来,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麦穗皱眉道,“并非我有意拒绝此事,而是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这样,等景田回来,我把此事说给他听,他虽然不记得咱们,但于掌柜他肯定会记得的。” 她不能再跟吴三郎有什么牵扯了。 否则,在萧景田面前,她是真的说不清了。 一更。 第275章 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既然他不记得你了,又怎么会听你的。”九姑扶额叹道,想不到像他们这样感情笃深的夫妻也会落得如此境地,真是世事难料哪! “可于掌柜去了京城这么久没有消息也的确是事实。”麦穗安慰道,“若是景田能帮上忙,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就好。”九姑这才舒了口气,笑着问道,“听说你在镇上买了块地,要盖铺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工?到时候我给你捧场去。” “等天气凉快些再说吧!”麦穗听着窗外密密集集的蝉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到时候说不定还真的能过来叨扰你们呢!” 镇上离鱼嘴村来回六十里,这么热的天她来回奔波实在受不了。 若萧景田还是以前的萧景田,他肯定会一手揽过来,不用她操心,可如今,她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就是。”九姑拉着她的手,热忱道,“就凭咱们两家的交情,你盖铺子,我们也不能只看热闹。” “那就先谢谢你了。”麦穗浅笑,见九姑拉着她,大有一直聊下去的架势,忙起身道,“我过去看看她们吃得怎么样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你还没吃饭哪!”九姑忙起身吩咐灶房再上两个菜端过去。 吃饱喝足以后,众人心情大好地出了饭馆。 牛五早就赶着马车等在路口,待她们上了马车,才甩着鞭子慢悠悠地朝村里驶去。 路上,乔氏打趣地问道:“我说牛五,你不地道啊,既然打算娶我们小姑子进门,就应该连我们这些当嫂子也请着,你倒好,光请你老丈人和你大舅子,难道我们不是你媳妇的娘家人吗?你小子,小心你娶亲那天,嫂子不给你开门,让你爬墙把媳妇娶回家去。” 众人哈哈大笑。 萧芸娘羞得抬不起头来。 “嘿嘿,嫂子,不是这样的,是,是四叔说找我们几个喝酒的。”牛五也闹了大红脸,挠挠头道,“再说这次不是我请的,三哥也在的。” “牛五,你说你三哥回来了?”麦穗原本倚在软榻上昏昏欲睡,无心听她们打趣牛五,眼下听牛五说起萧景田,忙起身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他早上就回来了,帮赵庸赵将军去镇上定制了几艘船,然后就去酒楼找我们了。”牛五如实道,“我们是在上品居吃的饭,那个什么郡主跟四婶也在,到现在还没有走呢!” “我说怎么一直没看到娘,原来是被郡主请了去了啊!”乔氏许是吃了麦穗的饭,有些嘴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说话口无遮拦,冷哼道,“这郡主也是,那么个尊贵的人,跟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婆婆她知道。 不过是乡下妇人一个,目不识丁的,唯唯诺诺的性子,跟她有啥可聊的。 沈氏冷笑道:“还不是看在老三的面子上。” 一扭头,见乔氏朝她递了个眼色,自知失言,又冲麦穗笑笑,“他三婶,你别误会,我们也是瞎说呢!” 麦穗脸一沉,没吱声。 待回了家,众人各自散去。 牛五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镇上去上品居萧家老两口。 半个时辰后,老两口跟萧景田才从镇上回来。 麦穗听见马车声,也去了老宅,见萧景田正坐在炕上小憩,便倚在炕边说道:“景田,你出事那天,于掌柜也跟着去了京城,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九姑很是着急,想请你托人打听一下他的下落。” “九姑,九姑是谁?”萧景田茫然问道,“于掌柜成亲了?” 之前的确有个自称九姑的女人找过他,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他觉得这个女人太过妖娆,不是什么好人。 “景田,九姑就是于掌柜的媳妇哪!”孟氏提醒道,“他成亲用的点心面食还是娘跟你媳妇帮他做的,你跟你爹给他们送去的呢,你再好好想想。” 见儿子没了记忆,当娘的心里也很难过。 “于掌柜还没有回来?”萧宗海也感到意外,默默算了一下,“如此说来,走了近两个月呢!” “没有。”麦穗答道。 “知道了,此事我会放在心上,让人去打听的。”萧景田微微颌首。 “景田,你的伤怎么样了?”麦穗又问道,“还得去禹州城施针吗?” “好多了。”萧景田点头道。 孟氏想说什么,但见麦穗在,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萧景田看。 “有什么话就直说。”萧宗海不悦道,“溧阳郡主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觉得不管什么事情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好,遮遮掩掩的,让人怪难受的。 毕竟溧阳郡主未婚先孕又不是什么秘密,老三媳妇早就知道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萧景田的。 “景田,当着你媳妇的面,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孟氏看了看麦穗,鼓起勇气问道,“你好好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她说当初鱼嘴村那场战乱的时候有的……” 麦穗垂眸,心里顿觉隐隐作痛。 虽然她不相信孩子会是萧景田的,但那个时候,萧景田的确是跟秦溧阳在一起的。 如今萧景田没了记忆,若是秦溧阳执意说孩子是萧景田的,那萧景田怕是百口莫辩。 这里又没什么亲子鉴定…… “娘,以前的事情,我的确忘记了一些。”萧景田沉思片刻,面无表情道,“但我做人的原则不会变,底线不会失,我再说最后一次,秦溧阳的孩子绝对不会是我的,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不可能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 秦溧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她能做得出来。 她越是大张旗鼓地把事情往他身上扣,说明此事越可疑。 在他身上,她可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可眼下她孩子都有了。”孟氏叹道,“她口口声声说是你的,你执意说不是,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更。 第276章 同床共枕 “这件事情跟你们没关系。”萧景田沉着脸道,“我虽然忘了一些事情,却也不是随便给别人背黑锅的,我谁也不信,只信我自己的判断,这事,你们不要管。”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秦溧阳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关心的欲望。 孟氏只是叹气,儿子一直是她的主心骨,如今,儿子都这样说了,那她也不好再说啥,看了看麦穗,又道:“景田,眼下你虽然是在禹州养伤,但你也要经常回来看看,你是成了家的人了,不能把你媳妇扔下不管。” “还有你不能住在老宅这边,回新宅住去。”萧宗海大手一挥,吩咐道,”你之前跟你媳妇相处得很不错,这点爹娘不会骗你。” 以前儿子对媳妇啥样,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他失了记忆,也唯有爹娘和媳妇,是他能真正靠得住的人了。 这点事情,萧宗海还是能看透的。 萧景田点头道是。 看得出,他这个媳妇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对自己的关心也是真真切切,倒真不是自己讨厌的类型。 夜里,萧景田真的回了新宅。 黑风见男主人回来,迈着小胖腿颠颠地迎了上去,兴奋地嗷呜嗷呜直叫。 哪知傲娇的男主人压根就没有搭理它,视若无睹地进了屋。 黑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小窝。 昏黄的灯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为了消除萧景田的戒心,麦穗特意把俩人的被子离得远远的,勉强笑道:“景田,我知道现在我于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跟陌生人同床共枕,想必你也是不习惯的。” “对不起,我的确不记得了。”萧景田沉声道,“不过,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看我能不能想起什么。” 在楚国的时候,秦溧阳和她的丫鬟碧桃曾经不止一次当着他的面说他媳妇如何如何不检点,如何如何不守妇道,直觉告诉他,越是秦溧阳不待见的人,往往越是他所欣赏的。 这点判断他还是有的。 “好啊!那我从头说起吧!”麦穗娇嗔地看了枕边的男人一眼,感受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慢声细语道,“当初公公婆婆用一袋白面去我大伯家下聘的时候,我很不情愿,那个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在传你做过土匪,当时在村里我有个从小的玩伴,他叫吴三郎,我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很是要好,他得知大伯要把我嫁给你,就提议带我去禹州城避避风头的,结果却没有走成……” 现在她想想,应该是麦花告的密。 她还真的好好谢谢麦花,要是她不使坏,说不定她就遇不到萧大叔了。 见萧景田真的在认真地听,麦穗继续说道,“后来,我便嫁了过来,当时你刚刚从铜州那边回来,胳膊上还受了伤,想必你也是无意成亲的,故而对我也是冷冷淡淡,一度还想送我回娘家,但我自小住在大伯家,哪有娘家啊,就厚着脸皮住了下来,再后来,咱俩就慢慢喜欢上彼此了。” “我信你。”虽然听着像是别人的故事,但萧景田还是被她不温不火的表情所打动,她不像秦溧阳,急于把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一古脑地强塞给他,她就像一个还在静候夫君回家的小媳妇,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等着,眺望着…… “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想。”萧景田望着身边眉眼柔和的女人,突然有种想抬手揉她头发的冲动,手抬到一半,又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那个,来日方长吧! “好,不着急,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麦穗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眸底满是笑意,心里暗忖,若是她现在扑上去亲他一下,他会不会把她一脚踢下炕去呢? 好想试试怎么办? 又想到萧大叔的身手,她还是觉得算了吧! 若是被萧大叔踢成重伤,那她真是得不偿失…… 两人一夜无话。 醒来的时候,萧景田已经不在炕上了。 萧芸娘拿着一把小油菜走进来笑嘻嘻地说道“三嫂,娘早上去菜园子拔了些小油菜,让我给你送来些,她说三哥最喜欢吃你做的青菜面条了。” “以前喜欢,现在未必喜欢了。”麦穗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油菜,进了灶房,萧芸娘也跟着走了进去,挽挽袖子道,“我帮你烧火。” 麦穗忍着胸口的翻腾,烟熏火燎地给他做了油菜面,满脸热忱地等着萧景田回来吃早饭,却被告知他已经回禹州城了。 “三嫂,咱们吃吧!”萧芸娘有些过意不去,忙安慰道,“三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你不要怪他。” “我不怪他。”麦穗勉强笑道。 自从萧景田从楚国回来后,小六子便调回了禹州城。 几个放蜂人也不知去向。 日子又开始变得平静起来。 牛五和萧芸娘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老两口虽然平日里不对付,但在女儿的婚事却出奇地统一,那就是该有的礼仪一样不能少,两人商量了一晚上,很快把准女婿牛五叫到了跟前。 “牛五,这些年,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父母去得早,家里也没有别的亲人,但成亲也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们也不想因此委屈了芸娘。”萧宗海摆足了未来老丈人的架子,郑重其事道,“你找媒人正式上门提亲,下聘礼,小定,送日子,成亲。” “好好好,一切听四叔四婶的。”牛五连连点头,这也是他的终身大事,他也不想马虎。 接着萧宗海又煞有其事地说辞教训了他一番,无非是让他好好上进,要待他女儿好,不要亏待了他女儿之类的,牛五不停地点头,一一答应。 从老宅出来,牛五一溜烟地跑到新宅找麦穗商量:“三嫂,我知道这些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我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怎么办?” “急什么,一步一步地来。”麦穗坐在院子里,正拿着木梭织补渔网,见牛五着急忙慌的样子,笑道,“嫂子给你个建议,你去找二丫婆婆帮忙,她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起这事来呢!”牛五一拍大腿,兴奋道,“三嫂,我今天请半天假,去镇上一趟哈!” “你去镇上干嘛?”麦穗不解。 “嘿嘿,哪能空着手上门让人家做媒的,总得买点礼物才行。”牛五眉开眼笑道。 “去吧!”麦穗自然点头应允还别说牛五还真不是木头还知道买礼物给人家。 小孟氏见牛五提着大包小包地上门请她去给他提亲很是痛快地应下。 第二天小孟氏去了老宅,像模像样地提了亲。 老两口装作很是勉为其难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牛五还是很兴奋,整天咧着嘴,半天合不拢。 萧芸娘这几天都躲在新宅这边不好意思出门,更不好意思见牛五了。 接二连三地折腾了好几天。 两人的婚事才算尘埃落定。 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九。 三更。 第277章 喜鹊叫,好事到 禹州城,碧罗山。 山坡上全是半人高郁郁葱葱的茶树,微风拂过,绿浪起伏,宛如一池晃动的池水。 “如今海路已宁,暂无战事,萧将军可有什么打算?”赵庸采了一片茶叶,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道,“若是萧将军不嫌总兵府简陋,赵某倒很欢迎将军的到来。” 他从秦溧阳那里得知,萧景田尚未完全恢复,需要留在禹州城静养。 秦溧阳原本想留他在自己宅子里住,哪知萧景田断然拒绝,说宅子里都是女眷,他在这里住着不方便,执意要住客栈。 楚妙妙说,客栈人多嘈杂,并不适合养伤。 赵庸得知后,二话不说,便把他碧罗山茶园的宅子腾出来让他住。 萧景田欣然接受。 他之所以留在禹州城,除了每日的施针,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得琢磨一个能尽快赚到银子的办法,早日还清他的债务。 十万两银子,光靠出海捕鱼的话,一辈子怕是也还不上。 他得找条捷径。 “正如你所说,如今海路已宁,再无战事,我就是留在总兵府,又有什么用处!”萧景田虽然失去了海战的记忆,但这些日子也听秦溧阳说了不少那场海战的具体事宜,对赵将军也有所耳闻,知道他跟自己有过同袍之谊,打心眼里觉得亲厚不少,淡淡一笑,“如今沿海一带卫所都能够独挡一面,赵将军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哈哈,这都是萧将军的功劳哪!”赵庸哈哈大笑,继而又问道,“尊夫人还好吧?怎么不把她接过来,顺便让她照顾你?” “她在家忙着做鱼罐头,哪能来回奔波照顾我。”萧景田淡淡道,“说起来,赵将军比萧某还要年长一些,早该成家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喝上赵将军的这杯喜酒?” “我这个人自由惯了,受不得女人的约束,先逍遥几年再说,男子三十才立,等过了三十岁再说吧!”赵庸说着,脑海里瞬间拂过秦溧阳的一颦一笑,握拳轻咳道,“不瞒萧将军,在下到现在竟然也没有碰到难以忘怀的女子,也许是缘分未到吧!” 说也奇怪,他最近总是屡屡梦见那次海战,梦见他跟秦溧阳在船上喝酒,甚至还梦见佳人入怀,酣畅淋漓的风月情事。 他甚至怀疑,那晚他跟秦溧阳到底有没有肌肤之亲。 她腹中的孩子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 但见秦溧阳每每见他冷冷淡淡的样子,他又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萧景田只是笑。 茶园满目翠绿,清香袭人。 两人边走边聊,倒也觉得惬意。 不远处,秦溧阳坐在马车上望着茶园里两个清风明月般的男人,神使鬼差地问道:“妙妙姐,你是不是觉得萧景田比那个赵庸要好看许多?” “我对男人没兴趣。”楚妙妙倚在软塌上,冷冷道,“再有几天,你那个萧景田体内的残毒就完全排出来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该抓紧办了吧?” “妙妙姐放心,不就是十个女人嘛,此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秦十三肯定把此事安顿妥当的。”秦溧阳扶额道,“我最近几个月会留在禹州待产,我京城那边的宅子你先搬过去住着,若是你喜欢,就一直住下去。” “好,看在你如此大方的份上,萧景田欠我那十万两银子,就先宽限他半年,若是半年后还不上,那我可就要涨利息了。”楚妙妙冷哼道,“这也便宜他了,我那灵珠雪莲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妙妙姐,你不要为难他了,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还你的。”秦溧阳皱眉道,“我已经派人去西北跟兄长说了此事,我想他一定会让人把银子给我送来的。” 楚妙妙这个人,医术固然不错,却也极其贪财。 特别是这样的救命之恩,她恨不得让被她救活的人倾家荡产地来报答她。 “哼,你那个好兄长是个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楚妙妙听说秦溧阳去西北要银子,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般冷笑道,“这些年,秦东阳不惜动用军饷男宠戏子,把银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别说十万两了,我猜他一百两也不会给你。” 秦溧阳一时语塞。 她这个郡主也就是名声在外,待遇什么的自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金枝玉叶。 特别是她被曹太后所忌惮以后,境遇更不比从前。 现在她所有的银子进项全都来自她铜州的两处庄子和三个铺子,只是铜州那边历经战乱数年,尚未恢复元气,老百姓的日子远远比不上禹州城,故而铜州那边送来的银子也是一次比一次少,仅仅能维持她的日常开销,十万两银子对她这个郡主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秦溧阳越想越郁闷,赌气般跳下马车,扔下楚妙妙,独自回了家。 楚妙妙坐在马车上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反正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 要不是为了赚钱,她又何苦尽心尽力地给那个萧景田施针驱毒,当她是菩萨啊! …… 廖清已在偏厅等候多时,见秦溧阳回来,起身躬身施礼道:“郡主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秦溧阳疲惫不堪地问道。 “属下听说萧将军回来了,特来探望,不知道萧将军的伤怎么了?”廖清问道。 “萧将军的伤已经无碍了,只是因为药物的缘故,他忘记了一些事情,包括咱们的计划。”秦溧阳扶额道,“如今他身体又尚未痊愈,此事就由你我二人做吧!” 萧景田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 她不想再把推到复仇的深渊里去。 见廖清不语,秦溧阳又道,“当然,替我爹报仇总是我的家事,你若不方便,我自己做,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郡主言重,廖清绝不退缩,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廖清信誓旦旦道。 “那好。”秦溧阳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道,“这样,你先派人潜到赵廷身边,看看他最近正在做什么,咱们见机行事,记住,且不可打草惊蛇。” “是是是。”廖清连声应道,心里却腹诽道,他虽然是真心想为秦老王爷报仇,但也不是想去白白送死的,再说此事若没有萧景田帮忙,就凭他跟溧阳郡主,这事绝对做不成! 看来,他得想办法探探萧景田的口风才行。 若是萧景田不打算参与此事,那他自然没必要出这个风头不是? 一大早,喜鹊便在新宅枝头喳喳叫。 苏二丫仰头笑道:“三舅妈,喜鹊叫,好事到,我猜今天肯定有喜事呢!” “但愿吧!”麦穗淡淡笑道,对她来说,最大的喜事就是萧大叔能够恢复记忆,想起她,想起她跟他的那段记忆。 她正在喂黑风吃肉丸子。 黑风吃得满意,嘴里发出满意的咕噜声。 这两个多月以来,小家伙长大了不少,比刚来的时候大了好几圈。 毛发乌黑油亮,很是精神。 小家伙白天从来不乱叫唤,就是有生人来,也是警惕地盯着来人看,若是麦穗脸上带着笑容,它便不声不响地趴在窝里不动弹,只有到了夜里,它才会变得异常警惕,稍稍有些异动,便狂叫不止。 麦穗很是喜欢,就连去个菜园子,也愿意带着它。 黑风甚是通晓人意,每当麦穗碰到熟人停下来说话的时候,它总是歪着小脑袋耐心地等在一旁,从不乱跑。 麦穗都快被它萌化了。 “哎呀三舅妈,黑风吃的比我们吃的都好呢!”苏二丫笑道,“天天吃肉,你看它胖的。” “它正在长身体,当然得吃好一点。”麦穗望着黑风,情不自禁地想到萧景田刚刚抱它回来时的情景,眸底满是笑意,这是萧大叔送她的呢! 说话间,大门响了一下。 牛五大踏步地进了门,兴奋道:“三嫂三嫂,你看谁来了!”四更,欢迎各位亲在书评区留言支持,发帖必回,么么,爱你们哦! 第278章 见多识广的小娘子 “萧娘子,别来无恙。”成管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成管家来了,快请屋里坐。”麦穗又惊又喜,忙把他请进了外书房。 黑风见有生人来,警惕地抬头打量了他一番,刚想耀武扬威地叫几声,但见女主人笑容满面,嘴里才哼哼了几声,继续埋头吃它的肉丸子,两只黑豆豆的小眼睛不时抬头瞄着他们。 苏二丫手脚麻利地上前奉茶。 “萧娘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成管家方方地落座,笑道,“实不相瞒,你那一船鱼罐头走到半路就被抢购一空,连一瓶也没有剩下,我这次来,是专门向萧娘子来订货来了。” 麦穗听说她的鱼罐头大卖,喜出望外道:“成管家这次要订多少?” “不瞒萧娘子,我们回程的时候,光是在赵国就接了好几个回购的大单。”成管家郑重道,“所以我们这次决定跟萧娘子预定五个船的鱼罐头,一共约莫六万瓶,分三次运走,另外价格方面,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做生意讲究的是互赢这个道理我们懂,实不相瞒,上次那批小黄鱼罐头,我们沿途兜售的是每瓶四十文,所以这次拿货,我们每瓶价格提到二十文,咱们利润各半,你看如何?” “可以倒是可以。”麦穗极力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平静问道,“您刚才说六万瓶分三次运走,那么多长时间发一次货呢?” 这样算来,这批货就能赚一千多两。 实打实的人生第一桶金。 “一个月发一次。”成管家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六万瓶鱼罐头,必须在三个月内全部发过去,因为三个月后,跟咱们隔海相望的赵国渝国那边的鱼会逐渐多了起来,他们那边的铺子会以卖鲜鱼为主,相比而言,鱼罐头跟干鱼什么的,就卖得比较慢了,好在他们的渔汛只有两个月,等渔汛过后,咱们才能继续大量往他们那边发货。” “原来如此。”麦穗恍悟,继而又有些为难,“只是我这里人手不太够,一个月两万瓶,有些太紧张。” 看来,得赶紧把铺子盖起来了。 要不然,她接不了大的单子。 “萧娘子,我知道做小黄鱼可能时间太紧,但是做禹州城那边的大黑鱼罐头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成管家似乎是早就替她谋算好了,胸有成竹道,“三个月的时间,一万瓶小黄鱼罐头,五万瓶黑鱼罐头是完全做得出来的,当然若是萧娘子能想到其他能做鱼罐头的鱼,我们也是愿意定购的。” 他之所以把价格提得这么高,是因为黑鱼罐头卖得小黄鱼的价钱还要高,而且也很受欢迎,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绿成荫。 “成管家,难道黑鱼罐头比小黄鱼卖得要好?”麦穗见他一开口要五万瓶黑鱼罐头,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狐疑道,“否则,你们这次怎么会订这么多大黑鱼罐头?” “那个,的确是。”成管家微微有些脸热,点头道,“这次回购的订单全是大黑鱼罐头,我也没想到当初为了救急用的大黑鱼罐头如此受欢迎,他们那边的人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哦,原来如此。”麦穗点点头,心里有了数,沉,“我差点忘了禹州城的这种大黑鱼在前朝的时候曾经做过贡品,味道鲜美自然不必说,看来赵渝两国还是识货的,只是现在海路畅通,货运四通八达,禹州大黑鱼也是紧销的,数量少还好些,如今一下子五万瓶,成管家,我也是有成本的。” 萧大叔那本《闲游杂记》里记录的清清楚楚,禹州有大黑鱼,肉嫩而鲜,前朝曾被当做贡品送进过宫,只因某日前朝的一个受宠的妃子无事经过灶房,冷不丁瞧见养在木盆里的大黑鱼眼冒绿光,吓得落荒而逃,接着便大病了一场,口口声声说这些大黑鱼是妖精,前朝帝爱她心切,便下令禁止这种大黑鱼进宫。 禹州大黑鱼这才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自前朝到如今,禹州大黑鱼休养生息几十年,渐渐成泛滥之势,要不是上次战乱造成小黄鱼稀缺,麦穗也想不到用大黑鱼来代替。 再说她说的也是实情,禹州大黑鱼的价格的确上涨了好几文,而她做的鱼罐头,去掉鱼头鱼尾,成本更是高了一些。 “那萧娘子的意思是?”成管家不动声色地问道。 “既然成管家诚心诚意地跟我利润各半,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麦穗一字一顿道,“小黄鱼二十文一瓶,大黑鱼四十文一瓶,成管家觉得如何?” 做生意就是这样,如果不能保证自己的利润,那还不如不做。 若是真的因为此事跟成记船队谈崩了,那也没有办法。 凭直觉,她觉得成管家卖得应该比她想象的更高。 “萧娘子果然是生意人。”成管家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笑着点头道,“好吧好吧,那就这么定了。” 想不到这小娘子是个见多识广的,竟然还知道禹州大黑鱼是前朝贡品,要知道,这种鱼罐头要是没有前朝贡品的名声,他也不会卖到八十文一瓶的高价。 原本想省一些成本的,如今看来是省不了了,哎呀哎呀,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早知道他就不主动跟她提价钱了。 失策啊失策! “成管家果然是爽快人,怪不得每次出去都能发大财。”麦穗眼前一亮,如此一来,她这次赚的钱就不是一千两,而是二千两了。 好险好险,差点让这个成管家给坑了。 成管家只是讪讪地笑。 “喝茶喝茶。”麦穗笑眯眯地招呼道。 “萧娘子,在下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成管家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再过四五天,我有十船货靠岸,想在镇上找个空地放上一个月,可是不想,却迟迟找不下合适的地方,不知道萧娘子能不能帮个忙,帮我找这么个地方,至于租金,萧娘子放心,只要能放下我十船货,我愿意付一百两银子的租金。” “好,我找找看。”麦穗忙点点头,又问道,“若有了消息,我怎么通知您?” “我们在镇上的上品居包了两间厢房,你若打听到了,去上品居跟我们的人说一声就行。”成管家微微一笑,抱拳道,“有劳了,在下先谢谢萧娘子了。” “应该的应该的。”麦穗笑道。 成管家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文书,跟麦穗要了纸笔,另写了一份,双方盖了私印,定下了这批货。 “这是一千一百两银票,一千两是六万瓶鱼罐头的定金,一百两是放货的租金,剩下的货款三个月以后再付。”成管家依约付了定金,再三嘱咐道,“务必要抓紧赶制黑鱼罐头,若是错过了船期,一切损失则是萧娘子的了。” “好,成管家放心,耽误不了的。”麦穗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待成管家走后,麦穗才回过神来,兴奋地提着裙摆跑到后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苏二丫和牛五萧芸娘。 三人听说成记船队定了这么多货,惊讶地哈不拢嘴。 高兴之余,苏二丫发愁道:“三舅妈,咱们人手明显不够啊,再说手头上这些订单还没有做完呢!” “至少得五天才能把齐州府那边的货送过去,禹州城那边是有多少要多少,就更没准了。”牛五掰着指头算了一番,凝重道,“三嫂,光靠咱们这几个人,是不行的啊!” “这些我知道。”麦穗浅笑道,“成管家说了,这次重点是大黑鱼罐头,不是小黄鱼,大黑鱼罐头做起来要比小黄鱼简单得多!” 一更 第279章 萧大叔被缠上了 “三嫂,可是咱们这边没有大黑鱼哪,如此一来,咱们不是又得去禹州城了?”萧芸娘说着,一抬头,触到牛五看过来的目光,忙低下头,悄然红了脸,自从两人定亲后,萧宗海就不让她到新宅这边来帮忙了,说是为了避嫌。 每次,她都是偷偷地来。 开始萧宗海发现后,会训斥几句,久而久之,也懒得管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 如此一来,萧芸娘往麦穗这边跑得更欢了。 就算不是为了见牛五,她也想到新宅这边来帮忙的,这几个月三嫂给付她的月钱比她绣花多了好几倍,既然能赚钱,她干嘛还要呆在屋里绣什么劳什子花? “咱们还像上次那样,兵分两路。”麦穗想了想,说道,“二丫,你跟芸娘再多找几个人手,留在这里做小黄鱼罐头,我跟牛五去禹州城做黑鱼罐头。” “三嫂,你跟牛五能行吗?”萧芸娘担忧道,“黑鱼罐头是五万瓶哪!”她好想去啊! “就是啊三舅妈,要不,我去吧!”苏二丫提议道,“这次小黄鱼才一万瓶,根本用不了三个月的。” “好了,大家都不要争了,听我安排就行。”麦穗不容置疑道,“家里有你们两个我很放心,禹州那边毕竟是出门在外,我跟牛五去,是最合适的。” 萧芸娘和苏二丫只得点头道是。 其实她们两个是真的去不了禹州城,萧芸娘是为了避嫌,而苏二丫毕竟是人家媳妇,冷不丁出去三个月,别说小孟氏了,狗子也不会答应。 …… 麦穗想到成管家让她找空地的事情,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镇上,转了一圈,竟然真的找不下合适的地,转来转去,转到庙会那边的空地,眼前一亮,她刚买下的这块空地用来放成管家的货不是正好吗? 别说十船了,二十船也放下了。 麦穗很是激动,去上品居跟成记船队的小伙计说了声,领他看了地方,那小伙计满心喜欢地应下来,这片空地放货正合适,高兴之余,小伙计又有些烦恼,“萧娘子,只是最近我们还要到处出去收货,怕是顾不上这边,您看,能不能找个人帮我们白天在这边照应照应,看看货。” “没问题,我帮你找人。”麦穗很是痛快地应下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小伙计喜上眉梢。 好了,这一百两银子算是赚到手了。 麦穗回到家,立刻取了一百两银票颠颠地去了老宅。 “爹,人家把货放在咱们地头上,想找个人帮忙照应一下,所以我想请您帮帮忙。”麦穗索性把银票推到萧宗海面前,笑道,“横竖就一个月的时间,咱赚他这一百两银子,咱只看白天,晚上他们自个看。” 萧宗海原本不相信这样的好事,如今见麦穗真的拿出了银票,二话不说应下来:“地里的活已经锄过一次草了,耽误些日子,不碍事,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娘嘛,别的不敢说,看货我还行的,你放心走你的,这事交给我吧!” “谢谢爹。”麦穗眼前一亮,忙拍马屁道,“这事除了爹,别人我还真的不放心。” 萧宗海对儿媳妇的吹捧很是受用,大手一挥:“你放心,一只蚂蚁也跑不进去的。” 孟氏听说麦穗要去禹州城,很是担心,忍不住跟萧宗海嘀咕道:“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老是扯她的后腿,你说她怎么总是到处乱跑啊!” 这个媳妇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实际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如今家里的光景比以前已经是翻了好几番了,真不明白,她还闹腾什么! “她是去做鱼罐头,不是出去玩了。”萧宗海吼了一嗓子,黑着脸道,“我看就你成天疑神疑鬼的,好好的媳妇,你瞎怀疑啥?景田不是也在禹州城吗?她去了也好,也能照顾照顾景田不是?” 能轻而易举地赚回一百两银子的媳妇,就是好媳妇! 总比成天呆在家里乱嚼舌根的强。 孟氏哪里知道萧宗海早就让儿媳妇给收买了,她原本就怕他,如今听他这样说,更不敢吱声了,待萧宗海出了门,她才一溜烟地去了新宅。 没法子,她就是操心的命。 有些事情,她得跟媳妇好好说道说道才行。 “媳妇,虽然景田说溧阳郡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可他毕竟失了记忆,有些事情,咱们该照应还是得照应的。”孟氏坐在炕上,满脸凝重地看着麦穗,“我倒是觉得溧阳郡主的孩子十有八九就是景田的……” 麦穗猛然抬起头看着孟氏,难以置信地问道:“娘怎么这么说?” 萧景田失忆前就不承认秦溧阳的孩子,失忆后,也不承认。 怎么到了婆婆那里,就二话不说地承认了呢! “前几天咱们去镇上上香的时候,我不是见过郡主嘛!”孟氏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原本想着她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劲救了景田,也怪不容易的,便说让她有空来家里坐坐,咱们好好答谢答谢她,哪知她说她救景田,只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而已,还说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你想啊,她怀的若不是景田的孩子,哪能说这样的话?” 麦穗心里冷笑,这还真是缠上了呢! 反正她不相信秦溧阳的孩子是萧景田。 萧景田岂是随便就能让人算计的。 “娘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怀身子的辛苦。”孟氏看了看麦穗,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娘是觉得她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没了父母双亲,又是未婚有了身孕,也怪可怜的,若是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也倒罢了,可此时偏偏牵扯到景田,娘实在是不忍心,看她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娘的意思是想把她接回来住?”麦穗不可思议道,这样的事情不是更应该瞒着媳妇,瞒着所有的人吗? 怎么还明目张胆地把人接回来住呢? 她应该是听错了。 “娘是有这个想法。”孟氏见麦穗变了脸色,忙道,“媳妇,你别误会,郡主说,这事不赖景田,是她自己愿意的,说她不会打扰咱们的日子,娘接她回来住,是报答她救景田的恩情,就算是她救景田有她的理由,咱们也不能装聋作哑地觉得这是应该的吧?” “这件事情,景田同意吗?”麦穗又问道。 她太了解婆婆了。 胆小怕事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就同情心泛滥。 一旦同情心泛滥,压根就没有半点是非观念。 秦溧阳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小三。 哪有把小三接回来的道理 “我哪敢跟他说啊!”孟氏低头抠着指甲道,“景田肯定不会同意的。” 儿子不认账她不能跟着糊涂啊! 救命的恩情总是要报的,不是吗? “既然您知道景田不同意,却还执意要把人接回来,那还跟我商量做什么?”麦穗不冷不热地看着孟氏,反问道,“难道娘觉得我会同意吗?” “娘都说了,只是为了报答她对景田的救命恩情罢了!”孟氏讪讪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天我提了一嘴,然后郡主就同意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娘也不好再反悔不是。” 若是人家来了,总不能把人家撵走吧? “我虽然不同意,却也不能阻止这件事情不是?”麦穗忍着胸口的翻腾,面无表情道,“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是不欢迎她。” 孟氏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回了老宅。 成记船队的成管家亲自登门跟麦穗订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鱼嘴村。 沈氏和乔氏再也坐不住了。 妯娌俩颠颠地跑到新宅来找麦穗,想讨个差事做。 “他三婶,你这里这么多活,我们可是在家坐不住了。”乔氏眉眼弯弯道,“都是自家人,我们不帮你谁帮你?有啥活你尽管吩咐,洗鱼烧火啥的,我们都行。” “就是啊他三婶,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能做到,我们也能做。”沈氏挺着大肚子,信誓旦旦道,“我做不了弯腰的活,给她们打个下手也是能的。” “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交给二丫了。”麦穗见两人一脸迫切地想过来帮忙,如实道,“用人的问题,二丫说了算,你们去找二丫商量吧!” 不是她推辞,而是真的是这样的。 她一去三个月,家里的事情实在是顾不过来,总得找个负责人才行。 二丫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二丫想用谁,不想用谁,她不想过多干涉。 “他三婶,你是真的不管,还是不想用我们?”乔氏不悦道,“家是你的家,鱼罐头也是你的鱼罐头,怎么我们来干个活,还得找个外人商量呢?” “对啊,你同意了不就完了?”沈氏附和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是跟二丫搭伙,不是跟我搭伙。”麦穗来来回回地收拾行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二丫用你们,你们尽管来。” 她一走三个月,得给苏二丫树点威才是。 正说着,大门响了一下。 小孟氏和苏二丫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四人说说笑笑,鱼贯而入。 屋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苏二丫并不知道沈氏和乔氏的来意,拉着麦穗的手,得意道:“三舅妈,你放心,我还是用咱们原班人马,保证完成任务。” “这次还有我。”小孟氏笑道,“二丫担心人手不够,软磨硬泡地让我也来呢!” “二丫说了就算。”麦穗看了看沈氏和乔氏,淡淡道,“反正家里的事情全权由二丫负责,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找别人,就找二丫。” “媳妇,你肩上的担子不小哦!”小孟氏打趣道。 梭子媳妇和狗蛋媳妇捂嘴笑。 “二丫,你这里人手够了吗?”乔氏见麦穗真的当了甩手掌柜的,忙上前问道,“我跟你大舅妈也想过来帮忙呢,你看行吗?” 苏二丫怔了怔,扭头看着麦穗。 “你自己看着安排。”麦穗鼓励道。 “大舅妈,二舅妈,我们人手已经够了。”苏二丫如实道,“其实做鱼罐头讲究是上下工序的配合,并非人越多越好,我算了一下,我们五个人刚刚好,并不需要再填人手了。” 别说是真的不需要人了,就是她需要人,她也不愿意让这妯娌俩过来,总觉得她们嘴欠。 “那就这样吧!”麦穗继续收拾行李。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她既然已经说都交给苏二丫了,就应该尊重苏二丫的安排。 “那啥,要不然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让你两个舅妈过来帮忙吧!”小孟氏见妯娌俩脸色不好看,忙对苏二丫道,“本来我是看着你人手不够才过来的,如今有人帮忙,我就不过来了。” “那怎么好意思,不如我不用来了。”梭子媳妇忙摆手道,“其实我海上也有事的。” “哎呀如今海娃娃都晒完了,哪有什么事情哪,还是你留下,我不来了吧!”狗蛋媳妇谦让道,“我才是家里啥事都没有呢!” 苏二丫有些为难,扭头看麦穗。 “好了,大家都不用争了。”麦穗想了想,又道,“你们就跟着二丫,该干什么干什么,大嫂二嫂,我另有安排。” 众人不解。 苏二丫则有些忐忑。 她可不想跟沈氏和乔氏一起做事。 “别忘了,这次要的货多,用来装鱼罐头的蒲草篓也多,大嫂二嫂就帮我们在家里织蒲草篓吧!”麦穗道,“三个月六百个蒲草篓也不是说话就能织好的,二丫,你看怎么样?” 之前是一万瓶,只需一百个蒲草篓,还是孟氏帮着赶制出来的。 如今六百个蒲草篓的量,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苏二丫眼前一亮,忙道,“那大舅妈二舅妈就负责织蒲草篓吧,尺寸什么的回头我告诉你们,至于蒲草,我还得央求二姑爹去后山割呢!” “好,那我们就织蒲草篓子,蒲草什么的,你们不用担心,回头我们让老大老二抽空去后山割一些就是。”乔氏见苏二丫并不打算用她们,原本还有些尴尬,眼下听麦穗安排她们织蒲草篓子,不由心花怒放,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 沈氏自然也没有意见。 乐呵呵地应下此事。 织蒲草篓子比做鱼罐头轻松得多。 苏二丫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三舅妈想得周全。 第二天,麦穗便坐着马车心情愉悦地去了禹州城。 赚钱虽然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萧大叔也在禹州城哦! 二更。 第280章 松秋糕 苏铮得知麦穗来总兵府做鱼罐头,很是热情地给两人安排了住处,拍着胸脯表示:“嫂夫人放心,苏某一定会全力配合,多加派几个人手帮你们。” “多谢苏将军。”麦穗很是感动,“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除了灶房里那三个师傅,我还需要两个出海捕鱼的人手,我每个月付五两银子的工钱给他们。” 萧景田没攒下金,没攒下银,倒是攒了不少至交好友。 比如于掌柜,比如苏铮,还有赵庸。 “嫂夫人不必客气,什么银子不银子的,都是自家兄弟,这点小忙只是举手而劳罢了,听说你们来了,最高兴就是将士们,他们说又能痛痛快快地吃鱼了。”苏铮展颜笑道,“说起来也是我们有口福,黄老厨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三五天就能上工了,到时候,咱们就开始吃鱼,每天都吃,一直吃到这帮人腻了为止。” “苏将军,一码归一码,我这是做生意,用人用料什么的,都得付银子的。”麦穗浅笑,“你们能够让我白白住进这总兵府,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嗨,嫂夫人真是见外,上次海战萧劳苦功高,立下汗马功劳,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若是没有萧,怕是这会子他们还继续在海上跟那帮海蛮子纠缠呢!”苏铮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嫂夫人能来咱这总兵府,那是看得起咱们,您就放心住在这里,谁也不会说闲话的,再说了,这处院子原本就是给萧准备的,连赵将军都说了,说这里除了萧和嫂夫人,外人一律不得过来住呢!” 屋里一切如旧,只是物是人非。 如今萧景田并不住在总兵府,而是住在碧罗山的茶园里。 他不在,偌大的屋子空荡荡地,很是冷清。 “苏将军,景田最近没来过总兵府吧?”麦穗见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一样。 “自从萧回来,就再也没有来过。”苏铮皱眉道,“前几天在赵将军碧罗山的那处茶园里,倒是见了一面,只是萧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好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后来我听赵将军说,萧伤好以后,失去了一些记忆,把总兵府所有人都给忘记了。” “苏将军不必挂怀,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麦穗淡然道。 “但愿如此。”苏铮点点头,自己给自己续了茶,压低声音道,“嫂夫人,根据我这些天的调查,那些死士的幕后主使是赵国大将军赵廷,所以我想问问嫂夫人,萧跟那个赵廷有什么恩怨?” “苏将军,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赵廷。”麦穗努力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只知道景田以前在铜州边境呆过,跟楚国人打过交道,却从来没听说他跟这个赵廷有什么恩怨。” “嫂夫人有所不知,这个赵廷是成王爷也就是萧云成的娘舅,而这个成王爷正是昔日跟萧并肩作战的兄弟,听说朝廷一直在秘密缉拿他呢!”苏铮耐心解释道,“所以我猜测,上次海战就是萧云成对萧下得黑手。” “你不是说成王爷是跟景田并肩作战的兄弟吗?”麦穗心头跳了跳,皱眉道,“他怎么会对景田下手?” “这也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苏铮一脸凝重道,“而且我发现这总兵府里有成王的内应,要不然,当时海上那么乱,他们不会轻而易举地找到萧。” “苏将军有怀疑的人吗?”麦穗问道。 “目前来说,还一点头绪也没有!”苏铮摇摇头,叹道,“这件事情不光牵扯到萧的安危,而且还关系到朝局动荡,不可不慎重。” “苏将军放心,我在这里还要住上一阵子,我会多多留意府上的人,早日找出他们的内应。”麦穗认真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没有将军那么大的抱负,我只是为了萧景田。” 苏铮点头道是。 不愧是萧景田的媳妇,说话办事都是实实在在,没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很是舒服。 “苏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麦穗又道,“若是有机会,你能不能让景田先住到总兵府里来,他失了记忆,想来也不知道自身的凶险,若是他来了总兵府,有将军照拂,就会安全得多。” “嫂夫人放心,若有机会,我定会把萧请到这里来的。”苏铮当即拍拍胸脯道,“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就是他不在总兵府,我也会暗自派人照拂的。” “那就多谢苏将军。”麦穗这才释然。 得知黄老厨还在府中养伤,麦穗便让牛五去街上买了些点心,主动登门看望。 黄老厨气色很好,正站在小院里浇花逗鸟,看上去并无半点病人的样子,他见了麦穗,惊讶道:“萧夫人来了,快快请坐。” “我是来麻烦老厨帮我做鱼罐头来了,一来就听说您病了,过来看看您。”麦穗把手里的点心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是整洁,墙角一棵郁郁葱葱的歪脖大槐树,下面的枝条上挂着一串鸟笼子,树下栽了两株开得如火如荼的白牡丹,颇有些鸟语花香的韵味。 “劳烦萧夫人挂念。”黄老厨泡了茶,笑道,“敢情萧夫人这是又接了成记船队的订单了,夫人放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夫开的药,昨天刚刚吃完,明后天我就上工去呀!” “那敢情好,有您帮忙,我就放心了。”麦穗笑笑,又关切道,“不过您刚刚吃完药,得多养两天才是,我这不急。” “无碍了,早就该上工了。”黄老厨抿了一口茶,笑道,“都养了两个月了,再歇下去,我怕是就被赵将军辞退了。” 他喝茶的时候,袖口晃了晃,腕上露出一处褐色的伤疤,伤口处似乎愈合得不是很好,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是狰狞,麦穗看了一眼,问道:“老厨腕上的伤看上去挺严重的,还是在休养些日子吧!” “被人砍了一刀,已经无碍了。”黄老厨索性挽起袖子,露出那处伤疤,苦笑道,“也活该我背气,海战结束那天,我去送粮,半路上遇到七八个海蛮子的围攻,咳咳,好在现在那些海蛮子已经被全部剿灭了。” “唉,那的确挺惊险的。”麦穗叹了一声,又问道,“那跟您一起的人没有受伤吗?” “嗨,甭提那帮兔崽子了,我说走小路近,他们非得说不安全,这不,真让他们那些乌鸦嘴给说中了,我自个儿走了小路,竟然真的碰到了海蛮子。”黄老厨摇头道,“要不是我及时跳到了河里,从芦苇丛里逃走,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 “是刚进齐州地界的那条河吗?”麦穗心里一阵狐疑,那天她也在,也没听说过什么打斗事件哪! 特别是牛五还回家给她取行李啥的,来回往返两趟,也都是顺顺利利的,根本没碰到什么海蛮子。 再说,齐州地界戒备森严,如果有海蛮子围攻他,不可能不惊动那边的守军吧? 还有就是,黄老厨不会水,情急之下,他怎么还跳河逃走? “是是是,就是那条河。”黄老厨连连点头,又苦笑道,“我上岸后,体力不支就晕倒了,幸好被咱们的人发现才救了回来,唉,点背就是点背。” 从黄老厨那里出来,麦穗又找来牛五,详细地问了问那天的事情:“牛五,咱们初到齐州地界的那天,你回去给我取行李的时候,路上有没有什么异样,碰没碰到过海蛮子?” “没有啊!”牛五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那天路上并无异样,特别是我回去的时候,路口守军又骤然增加了好多,再说,海蛮子当时都被三哥堵截在船上,压根就没上岸哪!” 难道黄老厨在说谎? 麦穗心里一沉。 “怎么了三嫂?”牛五见麦穗表情很是不自然,忙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牛五,你帮我打听一下黄老厨受伤那天的具体情况。”麦穗说道,“记住,要装作是随口问问,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刻意打听的。” “好,我明白。”牛五爽快地应道。 苏铮特意腾出一间小厨房,给麦穗做鱼罐头用,还从大厨房那边调了四个人过去帮忙,其中就有小六子,小六子见了麦穗,很是兴奋,当即拍拍胸脯道:“三嫂,你放心回去歇着,我这里就全权交给我了。” 小六子之前在新宅后院做过鱼罐头,故而上手也快,加上那三个人跟他关系不错,短短半天工夫,四个人就配合得很是默契,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麦穗插不上手,闲来无事,只觉得嘴里寡淡得很,突然很想吃甜的点心,特别想吃前世的那种烘焙蛋糕,只是这里没有卖的…… 算了,还是自己做吧! 前世的时候,她曾经捣鼓过两回,做得很是成功。 虽然这里没有前世那么多原材料,但烘焙个普通蛋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黄老厨见麦穗兴师动众地又是买牛奶,又是买砂糖,很是好奇,饶有兴趣地站在她身边,看她有条不紊地把鸡蛋,牛奶,砂糖还有专门蒸馒头的老面水一起放在面粉里来回搅拌,忍不住地问道:“萧夫人去过赵国?” “没去过,老厨怎么这么问?”麦穗边和面边问道。 “因为赵国人喜欢吃甜点,也喜欢把牛奶跟砂糖什么的加在面粉里,他们把这样做出的点心叫松秋糕,是用来庆祝粮食丰收的。”黄老厨说着,眸子里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喃喃道,“若是里面再加上点蜜饯,味道更好一些。” “老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去过赵国吗?”麦穗问道,想到蛋糕里面加点蜜饯的确好吃,麦穗又从荷包里取了碎银,让黄老厨的徒弟小顺子去街上买蜜饯。 小顺子最喜欢吃甜食,乐得一蹦三丈高地跑了。 “没有,我是听人说的。”黄老厨不以为然地笑笑。 厨房里的人多,麦穗便烤了两个蛋糕,让众人也跟着尝尝。 蛋糕烤得很成功。 外脆里嫩,奶香四溢,看相十分好。 麦穗有板有眼地给切成了小三角放在小碟里,分给众人,众人吃了连声叫好,尤其是黄老厨,接二连三地吃了两块,意犹未尽道:“萧夫人真是奇才,没去过赵国,竟然也能做出如此地道的松秋糕。” “其实这些并不难做,以后我经常做,让你们吃个够。”麦穗浅笑道。 “那我们可是有口福了。”小顺子欢呼道,“我看萧夫人直接把家搬到咱们总兵府得了,这样,咱们就能经常吃松秋糕了。” “想得美,萧夫人是什么身份,哪能成天给你做蛋糕吃。”黄老厨抬手给了小顺子当头一个爆栗,笑骂道,“你个大小伙子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小顺子嬉笑着吐了吐舌头。 牛五吃饱喝足后,正哼着小曲准备睡觉,还是住在总兵府舒坦,有地方住不说,还有吃有喝,也不用自己做饭,更重要的是,还能跟总兵府的同龄人结交一下,互相吹吹牛,侃侃天,要多惬意就多惬意,要不是家里有萧芸娘,他都不想回家了。 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牛五穿上衣裳就往外跑,只见院子的西北角,如漆的夜空下腾地一团明火,伴随这翻滚的浓烟熊熊燃烧起来,如果没有猜错,那边应该是总兵府的器械房,就是专门存放兵器的地方。 奇怪那个地方怎么会着火。 许是担心麦穗害怕,牛五撒腿跑到麦穗院子里,敲着窗子道:“三嫂,你不要担心,是器械房起火了,咱们的鱼罐头没事的,我过去看看。”说完,又蹬蹬地跑了。 麦穗望着总兵府半空那漫天的火光,心头猛然跳了跳,器械房怎么会起火? 难道就是刚刚苏铮所说的那个内应不成? 值夜的哨兵急急地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片刻,睡眼朦胧的将士们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撒腿就往器械房那边跑。 苏铮跑步上前,大声指挥道:“大家不要慌,先去厨房那边取水桶木盆,然后去池塘提水灭火,要快要快!” 众人闻言,又调头朝厨房那边跑去取桶取盆。 一时间,总兵府里一片嘈杂。 牛五也跟着跑了过去,提起水桶就朝器械库奔去。 看守器械库的是吕老汉,夜里照例巡视了一番,睡觉,刚刚睡着,便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接着便看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器械房正冒着滚滚浓烟起火了。 吓得他腿都软了。 急急忙忙地拿了脸盆直奔池塘取水灭火,待众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来来回回地跑了七八趟了。 好在器械房离池塘不远,取水方便,火被很快熄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苏铮厉声责问吕老汉,他快被气死了,若赵庸在也就罢了,走水就走水了,反正凡事有赵庸顶着,偏偏赵庸不在的时候走水,这下好了,赵庸肯定以为是他无能,担不得看守总兵府的重任。 “苏将军息怒,小人刚刚查库房的时候,并无异样哪!”吕老汉苦着脸说道,“器械房位置偏僻,夜里甚少有人过来走动,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起火了。” “来人,给我搜,把这器械房周围给我好好搜一遍,就是发现一根头发,也必须得向我汇报!”苏铮怒吼道,“我就不信了,找不出这纵火的嫌犯来。” “是。”众人立刻四下里散开。 麦穗听见外面的嘈杂声,也坐不住了,披了件衣裳就出了门。 月色如水。 四下里,一片浅浅的白。 器械房麦穗没去过,但总兵府的那个池塘,她是知道的。 上次来的时候,她还去池塘那边洗过衣裳呢 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前面小花园那边传来男人低低的说话声“你今天放这把火,到底是几个意思?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总兵府这边没有任何的作战能力,完全不用顾忌的。” 是黄老厨的声音。 麦穗心里一颤,忙停下脚步,隐身到假山后面,大气不敢出地继续侧耳倾听。 ………… “哼,若是真的没有作战能力,怎么还把咱们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上次海战,咱们至少得半年才能恢复过来。”另一个男人低声道,“主子说了,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所以让我过来跟你一起盯着这总兵府。” “那你也不能一来就给人家放火哪!”黄老厨没好气地说道,“万一让他们发现怎么办?我告诉你啊,我在总兵府这几年可是没有露出半点马脚,若是你坏了我的事,我跟你没完!” “哎呦呦,我的大主厨,主子是不是交给你别的啥秘密任务了,说来听听?”那男人好奇地问道。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去,等空了我再去找你。”黄老厨很是不耐烦。 两人环视左右,悄无声息地出了花园,各自散去。 麦穗惊讶万分。 想不到总兵府这个地方也是鱼目混杂,水不是一般地深哪! 这个黄老厨到底是什么身份呀! 一回头,冷不丁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麦穗吓了一跳,心想坏了,她这是要被人灭口了吧? 三更。 第281章 萧大叔,你要当爹了 “你在这里干嘛?”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景田,你怎么来了?”麦穗很是欣喜,男人俊朗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无波,不是萧大叔是谁? 不远处,数不清的火把朝这边奔来。 “搜,给我好好搜,就是个耗子洞,也得给我戳一戳。” “是!” …… 萧景田低头看着她,眸底暗了暗,沉声问道:“我来找苏将军,这里是起火了吗?” “咱们进屋说。”麦穗兴奋地拉着他回了屋。 两人进了屋,点了灯。 “景田,你还没有吃饭吧?”麦穗手忙脚乱地把蛋糕端到他面前,给他倒了水,又想到他还没有洗漱,便匆匆端着木盆出去打水。 “不用,我来吧!”萧景田接过木盆,出了门,向右拐了个弯,熟门熟路地找到水井,打了水回来。 麦穗见他很快打了水回来,顿感意外,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这院子里的井,忙问道:“景田,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怎么知道这院子里的井在侧院?” “没有,刚刚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萧景田擦擦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说道,“你刚才躲在那里听到了什么?” “你先吃点东西,我慢慢告诉你。”麦穗把从灶房里拿回来的蛋糕推到他面前,浅笑道,“尝尝看,我亲手做的。” 她这么一提醒,萧景田还真是有些饿了,顺手拿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蛋糕甜糯松软,里面还掺杂着甜甜的蜜饯,味道很是不错。 麦穗索性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净了手,蹬掉鞋子上了床,把她上次她来总兵府的时候,怎么认识的黄老厨,怎么救过他,包括今晚黄老厨跟那个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凝重道:“景田,虽然我跟黄老厨有过几次交集,也算不上很熟,但我感觉他并不是这里的人。” “怎么说?”萧景田听得入神。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很是迫切地需要知道在他失去记忆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些日子,秦溧阳跟她那个丫头碧桃动不动就在他面前唱双簧,他很是反感,他急需听到另一种不同的声音来帮他拨开迷雾,触摸到事实的真相。 “他今天说这蛋糕做得很像赵国的松秋糕,还说我做得很地道。”麦穗往他身边蹭了蹭,压低声音道,“还有他说他在这里好几年没有露出马脚什么的,你不觉得他的身份很可疑?” 一低头,瞧着他的袖口处破了一个洞,便起身去取了针线箩筐回来,穿针引线。 “的确可疑。”萧景田微微颌首道,“不过这些事情无需你操心,你做你的鱼罐头就行。” “好,我听你的。”麦穗点头应道,穿好线以后,冲他浅笑道,“景田,你袖口上破了一个洞,我帮你缝缝。” 说着,便伸手拽起他的袖口,认真地缝起来,她女红不是很好,但缝个破洞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景田怔了怔,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得伸手任她替他缝着袖口,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和发间淡淡的清香,也许,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娘会注意到他衣衫上的破洞,也就只有自己的媳妇了。 这是他的媳妇。 萧景田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极力想回忆起他跟她过去的点点滴滴,却怎么也想不起,虽然他低垂着眸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沉着冷静,但麦穗还是捕捉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茫然,心里也跟着痛了起来,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让人吃了就能恢复记忆的药呢? 她好想念萧大叔,娘给爹做点吃的,你乖乖的,不要淘气,等你爹知道你的时候,肯定会夸你好孩子的。 若是以前,萧大叔知道她有了身孕,说不定会高兴得发疯。 可是如今…… 只是,这事怎么告诉他呢? 一更。 第282章 宝宝,你爹是坏人 海边,微风习习,偶有低飞的海鸟从身边急急掠过。 转眼消失在白茫茫的雾里,不见了踪迹。 岸堤上,两个身影迎风而立,风姿飒爽。 …… “想不到这个黄老厨隐藏得这么深,竟然蛰总兵府这么多年。”苏铮冷笑道,“若是赵庸赵将军知道他的总兵府里有这么个人,不知道会怎么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勾结成王,蓄意谋反呢” 哼,像赵庸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就应该让他滚下台去,整天醉醺醺,无所事事的样子,他一看就火大得不行,恨不得上去扇他几个耳光,以泄心头之恨。 原本应该在海上操练的将士们硬生生地训练成了农夫,别说碧罗山的那个茶园了,就是山脚下那几十亩农田都是总兵府的将士们在打理。 更让他郁闷的是,明明朝廷上下都知道这件事情,却都装聋作哑地不吱声,任其逍遥。 “苏将军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且不可当着别人的面再提了。”萧景田轻咳道“蓄意谋反的罪名可不小哦!” 他虽然没了跟赵庸相处的记忆,但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多少了解一些赵庸,总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视财如命,但骨子里还是很有是非正义感的。 不像是真正的纨绔公子。 真正的纨绔是什么样子的,他比苏铮清楚得多。 “在下失言。”苏铮抱了抱拳,肃容道,“萧,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年轻的将军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格外沉重,原来看似戒备森严的总兵府,实则早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暗探,他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想要拔云见日,力挽狂澜的豪情。 他想要跟眼前这个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联手,把蠢蠢欲动的成王爷扼杀在摇篮里,还世间一个真正的和平和清明。 “静观其变,谋而后动。”萧景田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驰骋沙场多年,看多了生死,也看多了尔虞我诈,内心深处早就疲惫不堪,加上当今皇上生性多疑优柔寡断,他才决然选择退隐。 他想过一种真正悠闲平静的田园生活,而不是继续在刀光剑影中过刀尖上血的日子。 “萧的意思是,咱们装作不知道?”苏铮不解,这话也就是萧景田说的,要是赵庸这么说,他早就出言讥讽了。 “对。”萧景田缓缓道,“他们现在在明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底下,咱们怕什么?” 如今,敌明我暗,这步棋,明显是他们占了上风的。 “萧所言极是。”苏铮顿悟,“我会派人暗中留意这个黄老厨的一举一动,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来。” 萧景田微微颔首。 两人下了岸堤,边走边谈地回了总兵府。 昨晚跟萧景田畅谈了,苏铮依然觉得意犹未尽,本想邀他一起吃早饭的,一抬头,见人家小媳妇盈盈等在门口,只得吞回了想说的话,知趣地告辞离去。 “景田,饿了吧!”麦穗笑盈盈地迎上来,柔声道,“我做了你爱吃的肉和八宝粥,尝尝看,还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一顿做下来,除了有些反胃也没有不舒服。 宝宝果然乖乖的。 “有劳了。”早早起来晨练了这么长时间,萧景田还真是觉得饿了。 皮薄馅大的肉,咸淡适中,入口鲜美,口齿生香。 八宝粥甜糯可口,里面还有新剥的莲子,清香四溢,爽口清心。 再配上两碟时令的小青菜和一切两半的咸鸭蛋,萧景田吃得津津有味,竟然吃了两笼十八个小,两大碗八宝粥,连小青菜也没剩下。 吃完了以后,掏出手帕试了试嘴角,才惊讶地发现麦穗只吃了两个便放下了筷子,正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看,不动声色地问道:“味道很好,你怎么不吃?” “我吃好了。”麦穗见他吃得这么香,心里很是满足,笑道,“喜欢就好,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其实她很想说,景田,咱们有孩子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秦溧阳拿孩子缠他的事情在前,她又有些拿不准萧景田此时的态度…… “不用,以后我去大厨房跟将士们一起吃就是。”萧景田沉声道,“天这么热,就不用麻烦你再起锅灶了。” 麦穗:“……” 宝宝,你爹是坏人,咱们不理他了。 七月流火,盛夏炎炎。 晌午时分,天气尤其闷热,连窗外的蝉都在有气无力的叫着。 地上虽然放着两盆冰,却似乎依然解不了屋内的暑气,秦溧阳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恹恹地问道:“二哥今天怎么没过来施针?” “郡主,您忘了,昨天表小姐已经去京城了,她说萧将军体内的毒性已解,以后不用施针了。”碧桃小心翼翼地替主子打着扇子:“听十三说,萧将军昨日就去了总兵府,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呢!” “二哥去总兵府干嘛?”秦溧阳猛地坐起来,问道,“他是跟赵庸一起去的吗?” 这些日子赵庸每天都会过来找萧景田下棋喝茶,两人很是投缘,害得她跟萧景田独处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心里对那个赵庸恨得牙痒痒,一个将军,不回总兵府呆着,成天来她这里算怎么回事? “听说赵将军昨日启程去京城了。”碧桃看了看秦溧阳,小心翼翼道,“是跟表小姐一起走的呢!” “去,把十三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溧阳不悦道,“走了也不说一声,拿我当什么了?” 碧桃道是。 片刻,秦十三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远远站在冰盆处停下脚步:“郡主,有什么吩咐?” 他担心他身上的汗味会熏着郡主。 “萧将军最近在忙什么?”秦溧阳还是察觉到了那股让人反胃的味道,掏出冰帕掩了掩口鼻,不悦道,“这几天我不是让你随身侍奉萧将军吗?怎么他去了总兵府,也不见你过来跟我说一声?” “这,这……”秦十三知趣地后退几步,支支吾吾地说道,“萧将军不让说……” “放肆,连我都不能告诉吗?”秦溧阳沉下脸道,“说,给我一五一十地说,他去总兵府干什么?” 二更。 第283章 郡主住进鱼嘴村 “萧将军,萧将军说想要去捞些琴岛海参还债。”秦十三缩着脖子道,“想要捞琴岛海参,得有一身鲨鱼皮潜水衣,赵将军之所以去京城,就是去帮萧将军买潜水衣去了。” “他,他简直是,简直是不要命了。”秦溧阳愣了一下,继而又愤愤道,“他身子刚刚好,总得调养几个月吧!哪能下海去捞什么海参?” 要知道,琴岛海参虽然是宫廷御膳八珍之一,但因为其常年潜居在深水石缝间,极其难以捕捞,故而价格昂贵,千金难求,听说当今皇上至今对这琴岛海参念念不忘,三番五次派人过来捕捞,毫无收获不说,还折损了两名潜水的侍卫。 坊间相传,琴岛海参有神灵护佑,一般人轻易不得手。 可萧景田欠楚妙妙的这笔债务,偏偏她又帮不上他,犹如一拳捣在棉花上的无助。 “回禀郡主,眼下正值酷暑,海水还算地伸手接过来,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着,眉眼间全是喜色,郡主就是郡主,出手果然大方。 沈氏反复看着玉簪,也是一脸惊喜。 碧桃冷笑。 什么送吃的,分明是讨赏来了。 萧芸娘撇撇嘴,继续吃饭。 “妹妹,这是给你的。”秦溧阳看了看萧芸娘,又从手上摘下一只玉镯递给她,笑道,“听说妹妹要出阁了,这是给妹妹的贺礼。” “多谢郡主,民女无功不受禄,愧不敢当。”萧芸娘笑笑,放下筷子,穿鞋下炕走了出去,谁稀罕她的贺礼哪! “芸娘,你给我回来,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孟氏拽了女儿没拽住,又见秦溧阳一脸尴尬,手还愣在了半空,忙替她接过来,讪笑道,“我这女儿被我惯坏了,郡主不要见怪。” “妹妹真性情,倒是像极了景田了,我很喜欢。”秦溧阳笑笑,萧家的儿女果然个个都是有骨气的。 “好了好了,咱先吃饭。”孟氏招呼两个媳妇,“你们也没有吃饭吧,一起吃吧!” 沈氏和乔氏也不忸怩,方方地上炕吃饭。 “菱儿跟石头呢?”孟氏关切地问道。 “他们两个跟着福田贵田去镇上了,说是晌午不回来吃了!”乔氏吃得正香,头也不抬地答道,“我说大嫂就这两天了,这不,让我照应着点嘛!” “大嫂,你这还有多久?”秦溧阳问道。 “就是这两天了!”沈氏有些羞涩。 “老大媳妇,那你可不敢到处走动了,感觉不对劲,就赶紧让老二媳妇过来喊我们。”孟氏叮嘱道,“等后晌我就去跟大柱他姥姥打个招呼,让她也好准备准备。” 黄大柱的姥姥不仅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狐大仙。 而且还是小有名气的稳婆。 村里多半以上的孩子都是她接的生。 “晓得了。”沈氏点点头。 “我看大嫂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娃娃。”乔氏丝毫不顾及老大一家求子的迫切,口无遮拦道,“若是男娃娃的话,早就生了,只有女娃娃,才往后拖呢!” “那可不一定,你当初生石头的时候,不也拖了两天嘛!”沈氏不悦道,刚刚跟乔氏建立起的妯娌情分,瞬间跌到了低谷,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 “哎呀大嫂,咱们自家人,不说客套话,我也只是猜猜,你这么认真干嘛!”乔氏不以为然道,“咱们都是过来人,男娃娃女娃娃应该感觉得到的。” 说着,又扭头问孟氏,“娘,您说是不是呀!” “这个我倒是说不准。”孟氏讪讪道。 显然她不想卷入两个媳妇的口角中去。 “两位嫂子,敢问男娃娃跟女娃娃在肚里能感觉到吗?”秦溧阳好奇地问道,她是第一次怀胎,加上平日里深入简出的,身边也没有个孕妇跟她交流,如今听她们谈论这些,自然很感兴趣。 “能的!”乔氏龙飞凤舞道,“男娃娃在肚子里动的时候跟小鱼一般,女娃娃则老是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摸上去硬硬的,不知道郡主觉得是怎么样的……” 秦溧阳腾地红了脸。 她尚未出阁就怀了身孕,原本就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如今公然谈论男娃娃女娃娃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乔氏不明就里,歪头等着她回答。 碧桃轻咳一声,提醒道:“郡主,先吃饭吧,饭凉了。” 村妇就是村妇。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真是够了。 “对哈,吃饭吃饭!”乔氏连连点头。 沈氏笑而不语。 心里冷哼,就是让你出丑,谁让你刚才说我怀的是女娃娃来着! 吃完饭,乔氏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陪着秦溧阳到处转转,看看鱼嘴村的大好风光,把她这个郡主伺候好了,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赏赐呢! 反正沈氏有身孕,不能跟着去。 到时候就都是她的了,哈哈! 秦溧阳欣然前往。 沈氏则心安理得地呆在老宅,让孟氏端茶倒水地伺候她。 萧芸娘看在眼里,气了个倒仰,忍不住对苏二丫发牢骚道:“我娘就是个伺候人的命,伺候儿子伺候媳妇,这下还要伺候救命恩人,真是够了!” “怎么说郡主也是三表舅的救命恩人,人家愿意来住几天就住几天呗!”苏二丫虽然知道一些萧景田跟秦溧阳之间的是是非非,但这些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我老姑姑这也是没办法。” 其实苏二丫挺羡慕萧芸娘的。 老宅那边,爹娘做主,萧芸娘不受任何人的气! 而她就不一样了。 她跟她爹娘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爷爷奶奶当家做主,把她爹娘管得紧紧的,就连她爹什么时候跟她娘睡,都要过问,小的时候她见她娘经常偷偷地哭,她爹只是无奈地叹气,当时她不能理解他们两个怎么那么不开心,如今她也嫁为人妇,体会到了夫妻之情,才算真正理解了她爹她娘的苦衷。 是她奶奶太霸道了。 相比而言,萧家的门风还算是正常的。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萧芸娘叹道。 秦溧阳住进萧家的消息,一阵风似地传遍了鱼嘴村。 有的说这女的救了萧景田,追上门来讨债来了,还有的说,这女的是萧景田以前的相好的,怀了萧景田的孩子,想要嫁给他,萧景田提前知道消息,躲出去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大家众说纷纭,纷纷找借口去萧家看秦溧阳。 啧啧,这样的八卦最是劲爆,若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就够他们津津乐道一阵子了。 三更,肥肥的一章,欢迎各位亲在书评留言评论,发帖必回,评论多多会有惊喜哦!感谢看破红尘已无敌的打赏,谢谢亲,么么! 第284章 掐架 “他四婶,在家干嘛呢!”六婆扭着腰肢进了门,眼睛不时地在院子里瞟来瞟去,看见正坐在枣树下乘凉的秦溧阳和碧桃,嘴里啧啧道,“哎呀,多俊的闺女哪,有婆家了吗?” 眼睛却一个劲地盯着秦溧阳的肚子看。 啧啧,这女子虽然身材高大,不怎么显怀,但明显月份大了,想藏也藏不住了,可不是有了嘛! 秦溧阳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偏偏无话可说。 总不能把她眼睛挖了去吧! 碧桃看出秦溧阳的不自在,扭头瞪了六婆一眼,挡在秦溧阳面前,满脸不悦道:“她去菜园子里了,你出去等着就是。” “我是过来跟她借个绣花样子,不着急用,改天再过来!”六婆笑笑,扭着腰肢走了,边走嘀咕道,“还别说,跟萧家老三挺般配的,可惜啊可惜,嫁过来也只能给人当小!” “死老婆子,瞎说什么呢?”碧桃气得不行,抬高声音道,“我们郡主身份贵重,岂能给人家当小,再乱说把你嘴缝起来。” “哎呦喂,我说姑娘,什么叫乱说啊!”六婆本来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去了,听碧桃这么吼了一嗓子,很是恼火,猛地转过身来掐腰道“若是不想给人家当小,你们还颠颠地跑到人家家里来干嘛?还说自己是啥郡主,我呸,郡主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分明是假的! 她给人家当媒人惯了。 进了哪家门不是笑脸相迎,凭啥被这小蹄子吼来吼去的?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们郡主出言不逊,看我怎么教训你!”碧桃火了,挽挽袖子就冲了上去,对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就是一巴掌,骂道,“死老婆子,让你不知好歹!” “你个小浪蹄子,敢打老娘,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六婆一下子火了,回手一个耳光扇了回去,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头发,啪啪啪左右开弓,咬牙切齿道,“打死你个小蹄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敢在老娘面前撒野!” 碧桃身材娇小压根不是六婆的对手,白嫩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很快有了几道血印子,头上的簪子也歪了,头发四散,疯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溧阳:“郡主救命!” 郡主若是再不出手,她就被这个死老婆子打死了啊! “住手!”秦溧阳见碧桃落了下风,终于坐不住了,腾地起身到了两人面前,三下两下把两人分开,扬手给了六婆一个耳光,“放肆,本郡主的人你也敢打?不要命了吗?” 她力度大,六婆被打得眼冒金星。 六婆索性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喊道:“哎呀,大家都快来评评理,当郡主的打死人了啊,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门口很快围了一圈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啧啧,怎么六婆还跟萧景田的救命恩人打起来呢!” “谁知道呢,难道六婆也看上了萧景田?” “瞎说,萧景田的媳妇那么年轻能干,长得也好看,六婆算个屁啊!” …… 六婆听了众人的议论,快气死了,她是被人打了好不好? 这帮人脑袋被驴踢了吗? 他们哪只眼睛看见她跟萧景田那啥啥了? 我呸,不是她跟萧景田那啥啥,而是这个什么狗屁郡主跟萧景田那啥啥了,这不,连孩子都有了,找上门来了! 只是这跟她六婆啥关系啊,凭啥打她啊! 越想越委屈,索性伏地大哭:“哎呀,我老婆子不过是来串个门,就无端没人打了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被一群村妇围着指指点点的,秦溧阳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气急败坏道:“碧桃,把她给我扔出去!” “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碧桃拽着六婆就往外走,趁机还掐了她几把,掐得六婆嗷嗷叫着不肯走,哼哼,这小蹄子黑了心肝了敢对他下黑手,便索性撒泼道,“我不走我不走,这里又不是你们家!” 新宅那边,苏二丫跟萧芸娘正在有说有笑地做鱼罐头,听见老宅那边的嘈杂,吓了一跳。 萧芸娘脸色一沉,放下手里的活就往外走。 苏二丫也匆匆跟了出去。 走了几步,萧芸娘听出是六婆在跟碧桃叫骂,心里松了口气,忙拦住苏二丫,狡黠道:“二丫,咱们不过去了,让她们狗咬狗!” “可是万一再出什么事咋办?”苏二丫很是着急,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打架,这样真的好吗? “哼,又不是咱们挑起来的,怕什么!”萧芸娘笑笑,拉着苏二丫的手,重新回了后院,“干活干活,今天梭子嫂子跟狗蛋嫂子不在,咱们可得加把劲!” 苏二丫只得依她。 孟氏从菜园子回来,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吓了一大跳,忙扒拉开人群,见碧桃正拖着六婆往外走,六婆却死死拽着门框不肯出去,鼻青脸肿地哭喊着打死人打死人了,孟氏吓得脸色苍白,上前劝道:“碧桃姑娘,这是咋的了?” “她,她打我!”碧桃指着自己脸上的血印子,泣道,“婶娘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我呸,是你先动手的好吧!”六婆一下子火了,腾地推开碧桃,掐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给人端茶倒尿壶的下贱婢子,猪狗不如的东西,张开双腿也没汉子上的货,也敢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去死?” 碧桃被骂得差点羞愤,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论骂功,论撒泼,哪里能赶上身经百战的乡下老太婆…… 众人捂嘴笑。 娘呀,这小丫鬟得罪了谁不好,得罪六婆。 六婆是谁,几十年在东家长西家短的第一战线上奋斗,喷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主,这十里八乡的,还没有人敢跟她掐架呢! “好了好了,不要打了,都消消气!”孟氏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劝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看在我的薄面上,就算了吧!” “这个仇我记下了,你们给我等着!”六婆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一更。 第285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碧桃见六婆走了,也顿时来了精神,掐腰道:“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敢跟我们叫板,信不信我让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了,跟一个乡野村妇计较什么!”秦溧阳拍拍衣衫,扶着腰身回了屋,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真是一点不假! 不过她还没有庸俗到跟一个老婆子斤斤计较的份上。 真是无趣! 孟氏讪讪地挎着篮子进了屋。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热闹了! 吃过晚饭后,秦溧阳早早回屋歇下。 躺在软绵的被褥上,望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她有些恍惚,她这是住在萧景田的家里,睡在萧景田睡过的炕上,想想,就有些激动呢! 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跟睡在外间的碧桃聊天:“碧桃,你觉得萧家人好吗?” “萧家婶娘挺好的。”碧桃如实道,“其他人,我看不怎样,尤其是萧将军那两个嫂子还有妹妹,看上去不像是省油的灯,萧家大叔就知道埋头干活,见了咱们也不多说,倒是看不出个好赖来!” 其实她很想说,郡主你这样做到底是何苦呢!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秦溧阳点点头,叹道,“怪不得二哥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消沉,再无复出的斗志,你想啊,他成天跟这些人呆在一起,面对这些无聊的琐事,心志早就被磨平了。” 尤其是还娶了那么个乡下媳妇。 “郡主,咱们来了也两天了,怎么没见萧将军他媳妇呢?”碧桃小声问道,萧将军的媳妇她认识啊,怎么迟迟不见她露面? “我听说,她去禹州城做什么鱼罐头去了。”秦溧阳不动声色地说道,“不过是个粗陋的农妇,有什么可提的。” 殊不知,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个女人的消息。 “郡主,你说现在萧将军也在禹州城,万一他们在一起怎么办?”碧桃担忧道,“他们毕竟是夫妻。” “就是在一起也无所谓,二哥非好色之人,何况他已经完全忘了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就算使出浑身招数,二哥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秦溧阳冷笑道,“我了解二哥,他是不会轻易对女人动心的,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更不可能喜欢那个女人的,我要让那个女人尝尝,被自家夫君冷落的滋味。” 她跟萧景田在一起十年,萧景田都没动过心。 她就不信,这么短的时间,萧景田能看上那个乡下女人。 再说了,萧景田最讨厌对他献殷勤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又自持是他媳妇,肯定会喋喋不休地缠着他,让他记起她啥的,如此一来,萧景田对那个女人就更敬而远之了,说不定会休了她。 秦溧阳幸灾乐祸地想。 正房这边,烛光摇曳。 “二姑姑,这村里人都传开了,说这个郡主是景田相好的,怀了景田的孩子,找上门来了。”小孟氏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你听听这话传的,这也就是景田媳妇不在家,若是在家,那还不得闹别扭!” 老三媳妇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实也不是好惹的。 “唉,不瞒你说,溧阳郡主的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我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景田的。”孟氏皱眉道,“倒是景田,一直说不是他的,可如今他失了记忆,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谁也说不清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人家郡主救了景田的命,就算不看孩子的份上,人家的这份恩情,咱们也得好好报答人家,你说是不是!” 反正要她拉下脸,她还真是做不到。 “说的也是!”小孟氏点点头,又问道,“对了,听说牛五前两天回来过?老三媳妇在那边挺好的吧?” 几天不见,她还真是有些想念老三媳妇呢! “说是挺好的。”提起这个媳妇,孟氏又叹气,“你说老三媳妇到底是怎么想的,景田又不是不赚钱,也不是对她不好,非得自己做什么鱼罐头,还花了这么多银子买地,还要盖铺子,又喜欢四处乱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大老二媳妇她说不得管不得也就罢了。 如今老三媳妇她更是没辙,人家干脆走得远远的,连人影都抓不到。 “二姑姑,你知足吧!”小孟氏嗔怪道,“有个能干的儿媳妇多好,你看看你现在吃穿不愁,手头也有富余的银子,还不多亏了老三两口子,你是不知道,村里人可羡慕你们了,别的不说,光是镇上那块地,就是好几百两银子,这十里八乡的,谁能买得起?” “这倒也是。”孟氏点点头,又道,“我这个人穷惯了,过日子也习惯跟在人家后面,如今冷不丁站在人前,反而觉得很是忐忑,生怕惹下什么是非,别说我了,就连我家老爷子也是这样想的,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想就担惊受怕,就说老三媳妇买的那块地,你说要是盖铺子,得花多少银子哪!” “二姑姑,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小孟氏哭笑不得地劝道,“这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如今既然老三媳妇敢买地,就说明人家心里有数呢,你呀,就不要操这么多心了。” “只能这样了。”孟氏叹道,想到秦溧阳肚子里的孩子,眸光又随即黯淡下来,若是萧景田执意不承认孩子是他的,日后生下来可怎么办? …… 夕阳西下。 如火如荼的晚霞妩媚秾艳地铺展在天边,宛如一片燃烧的火海。 碧桃扶着秦溧阳的手,慢慢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抬头,触到视野里那片灼灼的粉色,兴奋道:“郡主您看,那里有一片桃林,正是萧将军家里的,咱们过去看看吧!” 乡下的日子平淡无趣。 尤其他家那个茅房,太让人惊悚了有没有? 她早就住够了,但主子不吱声,她自然不敢提出要走。 “好,过去看看吧!”秦溧阳点头应道。 不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地跟在身后,其中一个低声说道:“看清楚了,咱们要对付的是那个绿衣小丫头,待会儿你把那个红衣女人引开就行。” “好,等她们进了桃林再说。”另一个点头应道。 两人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二更。 第286章 他心猿意马 这个时节,桃花大半已经凋零,粉色的纷纷扬扬地落了地上,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郡主,这些桃树九棵一行,一共是九十九棵呢!”碧桃耐心地数着,笑道,“听说这些桃树是晚熟的雪桃,冬天的时候才结果子,到时候,咱们一定要过来尝尝鲜,能在冬天里吃上鲜桃,想想就是件惬意的事情。” “看来二哥还是忘不了铜州。”秦溧阳低头闻了闻枝头怒放的,感慨道,“你是不知道,铜州的雪桃才是世上最好吃的桃子,二哥特别喜欢吃,以前我经常去人家雪桃园里偷雪桃给二哥吃,二哥每次吃完都会板着脸训斥我一番,然后我就继续去偷。” 那个时候真好啊! 无忧无虑的,海阔天空地任他们潇洒驰聘。 “郡主跟将军还真是顽皮。”碧桃掩口笑道。 秦溧阳刚想说什么,眼角瞥到一个黑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脸色一沉,低声对碧桃道:“有人进桃园了,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要慌,咱们先出去再说。” 在这里打斗不方便。 她虽然有身孕,但对付一个小还是不在话下的。 “好。”碧桃战战兢兢地答道。 如今郡主身子笨重,她不敢保证这次能全身而退。 她又不会武功。 偏偏这个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万一她们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乡下好危险,她好想回禹州城。 主仆两人慢慢地退出了桃林。 那黑影也紧跟着出了桃林,看了两人一眼,撒腿就跑。 “站住,哪里逃?”秦溧阳娇喝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碧桃也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刚走了没几步,惊觉身子腾空而起,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正扛着她,飞快地向前跑,黑衣人身形灵活,步子矫健,很快跳上了不远处的山岗,继续急匆匆地往前飞奔,吓得碧桃大叫:“郡主,救命啊!” 秦溧阳听见呼救声,顾不得追那个小贼了,匆忙赶回来救她,却终究因身子笨重,而远远落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碧桃被那人扛下了山岗,片刻消失在山林灌木丛中。 气得秦溧阳直跺脚。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是冲着碧桃去的,难道她们是碰到人贩子了吗? 正懊恼着,一匹快骑冷不丁在她面前停下来。 只见赵庸风尘仆仆地从马上跳下来,惊喜道:“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赵将军。”秦溧阳眼前一亮,忙上前把刚刚的事情跟赵庸大体说了一遍,急声道,“我们八成是碰到人贩子了,还请将军帮忙寻回碧桃。” “郡主放心,我这就把碧桃给追回来。”赵庸神色一凛,立刻翻身上马,他爱吃雪桃,听说萧景田家种了一片桃树,本来想过来挖棵带回去的,不想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我也去。”秦溧阳急急地上前说道。 “好,上马。”赵庸二话不说,伸手把她拽了上去,两人共乘一骑,急匆匆地沿着山路朝山下奔去。 “赵将军,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秦溧阳问道。 “我刚刚回来,听说萧将军的地里种了许多桃树,便想着过来挖棵带回去。”赵庸挽着缰绳,大声答道,风是凉的,耳边是热的,坐在身前的女人是绵软的,感受着她身上浓郁的桃花香,他有些心猿意马…… 山路崎岖。 马背上很是颠簸。 原本坐在前面的女人一下子跌到在了身后男人的怀里,赵庸一把揽过她,低声道:“郡主小心。” “无妨。”秦溧阳伸手抓过缰绳,慌忙坐起来,若不是为了碧桃,她才不想跟他共乘一骑呢! 感受着男人身上带着一丝酒味的辛辣气息,她兜兜转转地想到了那个晚上,心情很是复杂,如果可以,那晚的情景她宁愿此生不再记起。 毕竟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自从两人发生那事后,她恨不得杀了他。 可这个人毕竟是她孩子真正的爹,她偏偏又无法下手,只得拼命劝说自己,这孩子是萧景田的,这孩子是萧景田的! 之后的日子,她刻意躲避着他。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倒也没什么交集。 而他想必也丝毫没有记起并且怀疑两人发生过那事,也更不可能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正是他那晚留给她的…… 殊不知,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觉得她把这孩子硬是塞给萧景田,对萧景田太不公平,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靠近萧景田了,毕竟萧景田是她喜欢了十年的男人,十年啊! 两人一路狂奔下了山岗。 却是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有发现。 秦溧阳并不怎么着急,反而冷静地回忆道:“之前引开我的那个小贼虽然蒙着脸,我没看清他的模样,但我觉得他并非练家子,多半是乡村小混混,此行的目标又是碧桃,所以我想,排除了仇家报复的可能。” 接二连三两次海战下来,要说她没有得罪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伺机报复她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掠走碧桃这件事情,明显不是那些海蛮子过来寻仇,而是另有蹊跷。 “你们在这里得罪了什么人没有?”赵庸问道,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她是个有孕之身,她依然英姿飒爽,依然年轻矫健。 “若说得罪,还真是得罪了一个乡下老太婆。”秦溧阳冷冷道,“不过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一点口角而已。” 不过是一点口角。 难不成也会找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报复她们吗? 越来越看不懂乡下人了,怎么办? “十三呢?你怎么不让他随身保护你的安全?”赵庸不解,堂堂郡主出行,就带了一个贴身丫鬟,有些说不过去吧! “我来萧家住一阵子,并不想带很多人来打扰,就让十三留在禹州城了。”秦溧阳显然不想跟赵庸闲聊,不以为然道,“我虽然身子不方便,但自认还是能保护了自己的,碧桃的事情,是个意外,谢谢你的帮忙,你该干嘛干嘛去,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 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没必要惊动太多人。 “既然咱们毫无头绪,就只能报官了。”赵庸虽然听出秦溧阳的话外之音,却觉得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有些于心不忍,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她上了马,直奔衙门。 得知两人的来意,许知县很是愤然,连声吩咐手下出去打听碧桃的下落。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强抢了郡主的婢女,这还了得! “郡主,你还要回鱼嘴村吗?”从衙门里出来,赵庸跟在身后问道,“要不要在下订个客栈在镇上住下来等着碧桃姑娘的消息。” 他本来想建议她回禹州城的。 但神使鬼差地想到萧景田在禹州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潜意识中,他不想让萧景田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也好!”秦溧阳本来想拒绝,但一想镇上离鱼嘴村那么远,来回打探消息不方便,反正这事已经麻烦他了,也不差这一件事情了,便道:“也好,不过我还得麻烦赵将军去鱼嘴村跟萧家人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在镇上住几天,碧桃的事情就不用跟他们说了。” 说了也没用。 更重要的,没有碧桃的帮忙,在萧家如厕是个大问题。 尽管萧宗海让人改良了茅房,但在她眼里,在萧家如厕依然是件很惊悚的问题。 就算碧桃不出事,她也不打算继续在萧家住下去了。 “好。”赵庸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索性把镇上最好的悦来客栈全都包了下来,再三嘱咐掌柜的,找个细心的婆娘过去伺候着,掌柜的得了的银子,自然是满口答应,待安顿好这些,才翻身上马去了鱼嘴村。 赵庸之前来过萧家。 萧宗海和孟氏并不陌生,得知秦溧阳在镇上住下了,这才放了心,若是两人再不回来,他们就得满大街出去找人了。 “总算是走了。”萧芸娘长长舒了口气。 孟氏虽然也有同感,但毕竟不好说出声,不得不说,秦溧阳主仆俩在这里住着,每天做饭就是件很头痛的问题,正所谓客不走,主不宁,如今两人去了镇上,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算暂时松弛了下来,夜里早早睡下,一觉到了天亮。 赵庸连夜返回禹州城,给萧景田送了鲨鱼潜水衣,吩咐苏铮好生看守总兵府,又匆匆回了鱼嘴镇,住到了秦溧阳的隔壁,他得陪着她一起等着碧桃的消息。 秦溧阳见赵庸执意要陪着她等,也没有拒绝,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她懒得搭理他。 萧景田得了潜水衣,便开始筹划着下水捕捞海参。 这些日子,他多次划船去琴岛那边查看潮水以及海底的暗涌,觉得这个月正是捕捞海参的最好时机,麦穗不明就里,好奇地翻看着那件做工很是精密的潜水衣,不解地问道:“景田,你要这件潜水衣做什么?” 因为萧大叔一直歇在外书房,她索性把他的潜水衣拿了过来,嗯哼,看你萧大叔来不来! 果不其然,萧大叔匆匆过来拿他的衣裳了。 “这个月正是捕捞海参的最好季节,我想去试试!”萧景田不动声色地说道,“琴岛海参数量稀少,价格昂贵,是宫廷八珍之一,有市无价。” “琴岛那边我去过,表面上平静无波,实则水下有好多暗涌。”想起那次去琴岛的经历,麦穗还有些心有余悸,劝道,“景田,你伤刚刚好,就不要去冒这个险了,家里的银子够花了。” 萧景田沉默不语。 家里的生计他自然是不愁的。 只是这十万两银子,迫在眉睫,他不得不走这个捷径。 见他不语,麦穗又问道:“对了,器械房失火的事情,你跟苏将军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们正在调查,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萧景田自然不会把他跟苏铮的谋算告诉她,淡淡道,“这件事情留下的线索不多,得慢慢查。” “可是那晚我明明听到是黄老厨的声音……”麦穗很是不解。 她觉得这事已经很明朗了。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也不要去贸然问黄老厨,我跟苏将军自有主意。”萧景田沉,“你一个女人不要卷进这样的事情当中来。 “好。”麦穗花痴般托着腮,一个劲地盯着孩子他爹看,惊觉孩子他爹比以前更加帅气了些,浅笑道,“那你务必要注意安全,咱毕竟不是总兵府的人,能查就帮着查查,若是不能,就不要勉强自己,等这边的事情了了,咱们就回家,好好过日子。” 萧景田微微颔首,起身道:“你歇着,我该走了。” “好,我送你。”麦穗笑盈盈地起身,走了几步,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她哎呦一声,忙扶着桌角站住。 “怎么了?”萧景田回头问道。 “腿抽筋了。”麦穗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宝宝,不要笑话娘,娘是真的想留下你爹。 “我看看。”萧景田迟疑了一下,扶着她上了床,伸手握住她的小腿处,按了按,问道,“放松,慢慢把腿放平,一会儿就没事了。” 床帐里很是幽暗。 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她看到了萧景田专注而又认真的脸,尤其他带着薄茧微凉的大手透过薄薄的里衣料子着她的,力道轻柔而又内行,想到之前两人之间的恩爱,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待稍稍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思绪,忍不住地开口问道:“景田,你,你想不想想起咱们以前的事情?” 正在揉腿的大手顿了顿,萧景田简短答道:“想。” “景田,那我问你,替你解毒的那个楚妙妙是楚国人,对吧?”这些日子,麦穗一直在翻看他的那本《闲游杂记》,里面记载,南楚人善医善蛊善毒,几近无所不能,她怀疑萧景田的失忆,是人为所致。 “她是南楚人。”萧景田虽然也怀疑过此事,却并无证据,不管怎么说,都是楚妙妙救了他,楚妙妙于他而言,他只能感恩。 “景田,我怀疑你的失忆就是她造成的。”麦穗直言道,“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我并不知道,但我想,咱们只要知道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就能对症,慢慢找回那段记忆。” “那段记忆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萧景田幽幽地问道。三更,亲们,求评论求收藏,页面右上角那个小星星就是收藏,点一下嘛! 第287章 奇妙的感觉 “是的,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很重要。”麦穗躺在,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如实道,“你以前对我很好,很宠我,咱们感情也好,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 “对不起。”萧景田见她的腿无碍了,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淡淡道,“我并非故意冷淡于你,我只是忘记我应该怎么对你了。” 就像秦溧阳,硬是说她的孩子是他的,他岂能相信。 他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我相信你。”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又道,“我还要一杯!” “好。”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给她倒水。 麦穗一连喝了三杯水。 正思忖着再想个什么理由留住他,胸口却是一阵翻腾,一时没忍住,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全都吐在了萧景田身上,萧景田冷不丁被她吐衣裳,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麦穗来不及说话,又是一阵狂吐,心里哀号道,宝宝啊,你想留你爹,也不该这样折腾你娘吧,嘤嘤,真的好难受啊! “你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夫。”萧景田顾不得换衣裳,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大夫走了进来。 麦穗认出这个大夫正是上次她救黄老厨受伤来的那个,顺从地伸出手腕,任他把脉,虽然她已经知道她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但总得让大夫确认一番,她才能心安。 若她不是有孕,而是胃口不好,那可真是闹了大乌龙了。 那大夫凝神把脉了一番,笑眯眯地冲萧景田长揖一礼:“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尊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尊夫人身子安好,胎相不错,待老朽开几副安胎药,养养胎便可。” “多谢大夫。”萧景田抱拳还礼,送走大夫,他才晕晕乎乎地去浴室洗漱换衣裳,直到他一身清爽地回到屋里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恍惚,这么说,她的孩子也应该是他的孩子啊! 麦穗得知自己是真的有了身孕,再一次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在这个异世,她将会有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想想,就是一件多么多么幸福的事情。 又见萧景田表情复杂地坐在桌前沉默不语,麦穗只觉得委屈,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若是,若是以前,萧大叔会高兴得抱着她发疯,他心心念念地想让她给他生个孩子。 如今,他盼了好久的孩子终于来了,而他却不记得他当初的期盼了…… “你既然有了身孕,就好好养着。”萧景田见她表情郁郁的样子,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泪,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便是一声响雷。 随即便下起来瓢泼大雨。 麦穗向来害怕打雷,扯过被子缩在,大气不敢出,她穿越而来,不惧鬼神,却怕这样的天气,她担心她会随着这滚滚雷声离开这里,再去另一个陌生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不想走。 她舍不得离开萧大叔,舍不得她的孩子。 萧景田迅速地关好窗子,见的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知道她是害怕,便从衣橱里取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沉声道:“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景田,我们是夫妻,你无需避嫌的。”麦穗见他竟然要睡在地上,咬唇道,“你到来睡吧!” 好想念萧大叔的怀抱,真的好想…… “不必了,那么小的床,两个人睡太挤,我担心你睡不好。”萧景田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伸手弹灭了蜡烛,闭了眼睛,清冷道,“睡吧,有事喊我。” “好。”麦穗顺从地躺了下来,许是折腾了一气太累,顾不上多想,很快沉沉睡去。 梦里。 萧景田得知她有了身孕,兴奋地把她拦腰抱起,哈哈大笑抱着她转圈,转着转着,便转到秋千上,他用力地推着绳子,把她高高地扬起,待她落下,又高高地扬起,吓得她尖叫:“景田,景田,放我下来,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萧景田爽朗道,“放心,我不会摔着你的,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那我要再高点,再高点!”她欢快道。 两人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彻云霄。 …… 萧景田躺在被窝里,头枕着胳膊想着心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胸口翻腾着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兴奋,他要当爹了? 越想越激动,猛地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躺在的女人,她许是太热,被子蹬到了脚下,纤细曼妙的身子蜷缩在,显得愈加单薄和孤单,他心里一阵怜惜,神使鬼差地在她床前半蹲下来,迟疑了片刻,伸手着她平坦的,触到她了。 第288章 丫头小梨 “回禀夫人,奴婢小梨,是苏将军派过来伺候夫人的。”小梨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奴婢可以进去吗?” “你等等,我这就起来了。”麦穗匆忙穿好衣裳,下床穿鞋。 一个梳着双螺鬓的粉衣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门帘处看着她,小姑娘相貌端庄,双眸灵动,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见麦穗正狐疑着打量她,小梨忙毕恭毕敬地上前施礼:“见过夫人。” “小梨姑娘快快请起。”麦穗慌忙上前扶起她,她哪里是什么夫人啊! “小梨这就伺候夫人梳妆。”小梨端起木盆就出了门,打好水,取过布巾,待麦穗洗漱完毕,又麻利地拿起梳子,替她梳头,麦穗很不习惯被别人这么伺候,笑着拒绝道:“我自己来吧!” 话说被人这样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很不习惯哪! “夫人,还是奴婢替您梳吧!”小梨怯生生道,“苏将军说,夫人身子不便,让小梨过来伺候夫人。” 麦穗无奈,只得由她。 待梳妆完毕,苏铮敲门进了屋,抱拳道:“贺喜嫂夫人,恭喜嫂夫人,嫂夫人是在我这总兵府诊出的身孕,也是我总兵府的喜事,在下无以为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个丫头给嫂夫人来得实在,这丫头瞧着怎么样?若是用着不顺手,在下再出去给你买几个回来。” 小梨可怜巴巴地望着麦穗。 “多谢苏将军,小梨姑娘挺好的,不用换。”麦穗浅笑道,“只是我不过是个乡下人,哪里用着使唤丫鬟,若是我把她带回去,那还不得让村里人笑话死,我先说好了哈,我在总兵府这些日子,她跟着我倒是可以,等我回村的时候,我可不能带她回去。” “哈哈哈,这个嫂夫人放心,我答应你便是,萧最近帮我查案子,不能时时陪在嫂夫人身边照顾,我找个人伺候嫂夫人也是应该的,嫂夫人不必客气。”苏铮哈哈一笑,起身道,“嫂夫人,我跟萧今天要出去一趟,晌午我们就不回来吃饭了。” “好。”麦穗应道。 苏铮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满脸肃容地看着小梨:“务必用心伺候好夫人,若是夫人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是,小梨谨遵苏将军吩咐。”小梨应道,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夫人,吃饭了。” 红枣糯米糕,炸春卷,黑米粥,看不出小姑娘还挺会做饭的。 “小梨,你叫我姐姐就好,不要喊我夫人,我也不过是乡下人,不是什么夫人。”麦穗认真道,总兵府里清一色全是男人,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小梨来了,她倒也算有个伴了。 “奴婢不敢。”小梨战战兢兢道。 麦穗只好作罢。 好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 夫人就夫人吧! 反正除了听着别扭,也没什么大碍。 吃完饭,闲来无事,便跟小梨闲聊。 问她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 “回禀夫人,小梨就是土生土长的禹州人,因从小就失了父母双亲,一直跟着祖母靠卖糯米糕度日,前年祖母去世,就剩下小梨孤零零一个人,屡屡受到村里的人欺凌,无奈之下,才自卖自身,为人奴婢。”小梨绞着衣角,一字一顿地说道,“之前奴婢曾经在京城一户人家做丫鬟,可惜过了不到两年,那户人家便被抄家发配,奴婢只得回到家乡,偶遇秦侍卫……” 见麦穗不解,又解释道,“秦侍卫就是秦十三,他见奴婢可怜,才向苏将军引荐,让奴婢入了这总兵府,奴婢能来夫人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秦十三?”麦穗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是溧阳郡主的侍卫。”小梨补充道。 “原来是他。”麦穗想起来了,之前这个秦十三还跟着萧景田去家里吃过饭呢! “怎么,夫人认识秦侍卫?”小梨很是惊喜。 她之所以认识秦十三,纯属偶然。 刚去京城的那年秋天,她陪着女主人去上香,途中被人冲撞惊了马车,车夫当场被甩了下去,马车失控,一路往前狂奔,恰好秦十三路过,眼疾手快地跳上马车,迅速制服了受惊的马,她和女主人才侥幸没有受伤。 倒是秦十三却因此扭伤了手腕,连带着半条胳膊都肿了起来,替他看诊的大夫说,骨头差点就断了。 女主人过意不去,便让小梨送去了好多补品,以表谢意。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 没想到,半年前,秦十三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踪迹。 小梨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前几天,在禹州街头,两人再次邂逅。 小梨才知道秦十三是随着主子从京城来到禹州,没来得及跟她道别。 秦十三得知小梨的境遇,很是同情,便把她引荐给了苏将军,让她来总兵府做些粗使的活,过个安稳的日子。 恰巧苏铮原本就打算买个粗使丫鬟伺候麦穗,听秦十三这么一说,很是痛快地答应了,连夜派人把她接到了总兵府。 “以前见过一面。”麦穗笑笑,“不过来总兵府以后,就再没见过。” “秦侍卫现在也在总兵府呢!”小梨眉眼弯弯道,“也难怪夫人见不着他,他住在前院书房那边,不到内院里来的,他说郡主现在不在禹州城,让他留下照顾萧将军,故而他也跟着住进来的,只是萧将军不让他近身伺候,反而派他去海上撒网捞鱼去了呢!” “原来如此。”麦穗恍悟,这么说秦溧阳依然没有放下萧景田,就他来总兵府,还派人跟着他。 又听小梨说,原本派来监视萧景田的那个秦十三,被萧景田打发到海上捞鱼,她的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见天色尚早,又有小梨陪伴,便提出去街上走走,散散心,说起来来总兵府也有十多天了,还一次也没有出来逛过呢! 小梨自然是欣然前往。 原本灿烂的太阳被半空的云朵掩了一半,天气变得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不算太热,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叫卖声,吆喝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热闹嘈杂。 “夫人,当心脚下。”小梨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小梨,你知道这禹州城最有名的大夫是哪家吗?”麦穗问道,她想知道失忆了的人到底怎么样才能恢复记忆。 “回禀夫人,若说禹州城最有名的大夫当属保宁堂的邵大夫了。”小梨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祖母说,邵大夫之前是当过游医的,一根扁担云游四海,尝遍百草,五年前才回了家乡,开了这家保宁堂,听说这五年医好了无数疑难杂症,声名鹊起,每天求诊的人络绎不绝,动不动就排队呢!” “好,那咱们就去保宁堂。”麦穗道。 正如小梨所言,保宁堂门口果然在排队。 好在排队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个人。 “夫人,您先去凉棚下歇着,奴婢这就去排队。”小梨说着,自觉地站到队伍里排队。 保宁堂门口,设了凉棚。 凉棚下放了一张大桌子,数十个椅子,供候诊的病人歇脚。 看得出,保宁堂的这个邵大夫是个仁义之人。 麦穗坐在凉棚下,喝着小伙计端上来的茶,心里很是感动,这这个世界上,唯利是图的人有,自私忘义的有,宅心仁厚的人也是有的。 这时,一辆马车急急地停在了凉棚面前。 赶车的黑衣大汉龇牙咧嘴地跳下马车,捧着胳臂进了药铺,嚷嚷道:“掌柜的呢,快出来给爷包扎一下,爷被咬了。” 娘的,那小娘们性子真是烈。 他不过是想趁机讨点便宜,却不想反倒被她伤了。 哼哼,等他清理好伤口,看他不折腾死她。 二更。 第289章 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这位爷,请您排队。”小伙计颠颠地跑出去劝道。 “去你娘的排队,没见老子正流着血吗?”黑衣大汉骂道,“赶紧让你们掌柜的出来给老子止血,要是老子有个三长两短,非得砸了你们保宁堂不可。” 小伙计苦着脸,一溜烟地进了后堂。 片刻,又拿着一贴膏药走了出去,对那黑衣大汉道:“这位爷,请跟小的来,小的给您清洗一下伤口,然后给您上药,我家掌柜的说了,让您上完药后排队等着,等轮到您的时候,再给您看。” 黑衣大汉一把夺过膏药,骂骂咧咧地跟着他去清洗伤口。 麦穗耸耸肩,自顾自地喝茶。 马车里摇晃了一下,接着里面传出一阵闷哼,像是女人被堵住嘴发出的声音。 麦穗心里一沉,瞧着那大汉一时半会出不来,便鼓起勇气,走到马车车窗前,飞快地掀开车帘往里望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 马车里果然绑着一个堵着嘴的女人。 那女人也发现了麦穗,她表情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又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似乎在跟麦穗求救。 麦穗看清那女子的脸,大吃一惊,这不是秦溧阳的那个贴身侍女碧桃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碧桃奋力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楚楚可怜的望着麦穗,似乎在哀求麦穗救她。 麦穗的心也随之软了下来。 虽然她跟秦溧阳不对付,但如今她的丫鬟被人劫持,她又不忍心见死不救,内心挣扎一番,算了,就当做件好事,积点德吧! 想到这里,她趴在马车上,悄声道:“你等着,我想办法救你。” 她不是萧大叔,来硬的肯定不行。 得想点别的办法。 话音刚落,便听见那赶车的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嘴里嘟囔道:“娘的,不过一块膏药,还要老子两文钱,我呸,真太娘的黑,我就不信了,我不贴那膏药还能死,” 麦穗若无其事地回到凉棚坐下,见那大汉上了马车,准备要走,便开口说道:“壮士不贴膏药,的确不会死,但却会感染,伤口慢慢感染溃烂,生不如死。” “嘿,你个小娘子,你是咒爷吧!”大汉甩了甩鞭子,指着麦穗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何况是这点小伤,爷不怕。” “哼,不怕还来看什么大夫,分明是怕的。”麦穗冷笑,从座位上起身,随手从药铺门口摆着的盆栽上摘了几片叶子,递给那大汉,“嚼碎以后吐在伤口上,跟贴了膏药是一样的,信不信由你!” 说着,她悄然把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迅速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眼疾手快地扔进马车里。 碧桃身上绑着的绳子并不粗,她相信她会轻松脱身的。 秦溧阳身边的丫鬟想来也不是吃素的。 那大汉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几片叶子,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好吧,爷暂且信你一回。” 麦穗笑笑,又重新回到凉棚里喝茶。 马车刚走了没多远,便听见那大汉气急败坏地叫嚷道:“我妹子呢,谁看见我妹子了,我妹子怎么不见了?” 娘的,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真是气死他了。 众人纷纷上前询问。 “我妹子不见了,刚刚还在的。”大汉着急忙慌地比划道,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说得太详细,含含糊糊地说了一番,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知道碧桃脱了险。 麦穗心里一阵轻松。 …… 得知麦穗的来意,邵大夫沉默片刻,缓缓道:“此症老朽之前也碰到过,不是不能解,而是得需本人过来把脉才行,望闻问切,一样不能少。” “大夫的意思是说,失忆之症有救吗?”麦穗眼前一亮。 “失忆看似一个症状,其实是分了好多种的。”邵大夫耐心地解释道,“有受到强烈撞击失忆的,也有伤心过度失忆的,也有药物所致失忆的,种类不同,解法也不同。” “大夫所言极是。”麦穗点头道是,又问道,“敢问大夫,像这种药物所致的失忆,能治愈的可能性多大?” 若说秦溧阳没有动手脚,打死她她也不信。 “因人而异。”邵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有板有眼道,“说不定很快就能恢复记忆,说不定一辈子也想不起那段记忆,不瞒小娘子,老朽并不擅长医治失忆此症,但老朽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若是这个人能答应你,那这失忆的病症肯定不在话下的。” “谁?”麦穗急切地问道。 “江州大菩提寺主持妙云师太。”邵大夫凝重道,“妙云师太医术了得,听说能活死人,医白骨,只是……” “只是什么?”麦穗疑惑问道,“是她诊金高吗?” 咳咳,她承认她庸俗了。 不过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的确是。”邵大夫怔了怔,缓缓点头,“小娘子若是有心,就去大菩提寺看看便是,大菩提寺虽然说是在江州,却也就是禹州城碧罗山上,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就到了。” 说着,又叹道:“这世道是怎么了,连出家人也如此看重钱财!” 他就说,像他这样高风亮节,心怀天下的仁医,真的不多见了。 “多谢邵大夫指点。”麦穗心里暗喜,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真的不是大问题。 时值晌午,日头终于摆脱了云彩,大刺刺地照亮了四方。 天气热得让人窒息。 枝头上的夏蝉有气无力地扯着嗓子嘶叫着,再无往日的喧闹和嘈杂。 从保宁堂出来,麦穗想也不想地领着小梨进了保宁堂对面的醉仙楼,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要了个靠窗的雅间,小伙计殷勤地跟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呈上菜单,他有经验,敢进这二楼雅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主。 “夫人,在这里吃饭很贵的哦!”小梨压低声音提醒道,“不如,咱们回去,奴婢给您做。” “走路累了,顺便歇歇脚,就在这里吃吧!”麦穗心情不错,随手点了两份鲜果汤,又把菜单递给小梨,“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请你吃饭。” “奴婢不敢!”小梨不敢接菜单。 麦穗不再勉强她,翻了翻菜单,又点了一盘凉拌酱牛肉,一盘拉丝豆腐皮,要了一斤鲅鱼馅饺子,现在终于可以不用问价钱地点菜了,真是惬意。 宝宝,你娘如今也算是土豪了。 咱们好好吃一顿,你要乖乖的,不要再让娘吐了。 菜很快上齐了。 不得不说,醉仙楼的菜味道是真的好,做的也很精致,鲜果汤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味可口,凉拌酱牛肉还是那么劲道,拉丝豆腐皮很是爽口,鲅鱼饺子更不用说,鲜香无比,吃在嘴里口齿生香,主仆二人吃得连呼过瘾。 “夫人,奴婢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小梨也顾不得矜持了,吃得额头都冒出了汗,怯生生地说道,“奴婢之前在家里跟着祖母卖糕点的时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饺子,后来去了京城,女主人是南楚人,不喜吃饺子,府上连过年都不包饺子,算起来,奴婢已经两三年没有吃饺子了。” “你的身世也是蛮可怜的。”麦穗见小梨吃得津津有味,便把自己盘子里的饺子给她拨过去一半,浅笑道,“既然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咱们自己包。” “好。”小梨痛快应道。 隔壁却突然传来阵阵嘈杂的说笑声:“来来来,咱们都敬吴大人一杯,吴大人飞黄腾达了,咱们兄弟也好跟着沾沾光!” “对对对,咱们敬吴大人!” “好说好说。”吴三郎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那批货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你们知道,朝廷刚刚下了严旨,并非我有意为难你们。” …… 麦穗皱眉。 是他们声音太大,还是这雅间隔音不好,她们怎么听得这般清楚。 小梨警惕地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窗前,细细打量,低声道:“夫人,许是因为天热都开着窗子的缘故,您若是嫌吵,奴婢就把窗子关上,给夫人打打扇子吧!” “不必,开着吧!”麦穗摆摆手,慢腾腾地喝着鲜果汤,“咱们吃完了,也该回了。” 小梨道是,盈盈落座,继续津津有味地吃饺子。 渐渐地,隔壁也消停了些。 “吴大人,您喝醉了,小的们送您回去吧!”有人劝道。 “不,我,我没醉,没醉。”吴三郎舌头打结道,“这次的事情真的对不住了,朝廷有朝廷的律法……” “好说好说,今天咱们不谈这个,喝酒喝酒!” “来来来,敬吴大人一杯!” 突然,扑腾一声,似乎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有人责怪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赶快把吴大人扶起来,送回凤阳客栈去。” “是是是。”立刻有人应道,“属下这就把吴大人好生送回去。” 随后,门开了。 众人闹闹哄哄地走了出去。 这边,麦穗和小梨也吃完了饭,下楼结了账,不紧不慢地出了醉仙楼。 醉醺醺的吴三郎被人扶上了马车。 赶车的马夫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络腮胡,他上身穿了件无袖短褂,露出黝黑结实的臂膀,甩了甩鞭子,马车调了个头,缓缓朝前走。 其他人则很快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很快四下散了。 街上人多,马车走走停停,根本走不快。 麦穗和小梨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马车后面。 吃饱喝足了,小梨心情格外好,加上跟麦穗相处了大半天,也没有了先前的拘束,反而亲亲热热地挽着麦穗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夫人,您看,奴婢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耍,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酒楼啥的,只有几个粮油买盐的小铺子,您看那边,那边以前是条小河,夏天的时候河水可清爽了呢,可惜,现在被人盖了宅子,那条河也被填平了。” 麦穗面带笑意,不动声色地听着。 她的那个时候,应该还在钢筋水泥的学校里读书求学,过着学校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她会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让她欢喜让她忧的陌生古代。 而萧大叔的那个时候,则是驰聘在沙场奋血浴战,或者也曾跟秦溧阳在天广地宽的铜州草原上散步,谈论着那一面有雪一面有花的灵珠山。 意气风发的少年跟英姿飒爽的少女,该是何等的般配。 可命运,偏偏不是那么安排的。 或许冥冥之中,就有那么只大手,掐指一算了她和萧大叔的缘分,在萧大叔刚刚退隐回乡的时候,便也把她推到了他面前,让她来做他的妻。 正想着,前面的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快走一气,在一家花楼面前停下来。 这花楼门前放了好多怒放的花,牌匾上上书三个大字:百花阁。 一个浓妆艳抹的正甩着手帕,巧笑倩兮地招揽来往的郎君:“爷,进来玩玩,昨儿来了一批新姑娘,包您满意。” 络腮胡停下马车,把吴三郎从车上扶了下来。 “哎呀两位爷,这是喝多了吗?我这就叫姑娘们出来好生伺候着。”自来熟地跟络腮胡一起搀着吴三郎进了门。 麦穗一头雾水。 刚刚那些人不是说吴三郎是住在凤阳客栈的吗? 怎么把他带到青楼去了? 想了想,便忙对小梨说道:“小梨,咱们去凤阳客栈,我要去找个人。” “夫人,凤阳客栈已经过了啊!”小梨不解道,“夫人去凤阳客栈干嘛? “我去找个人。”麦穗拽着小梨就去了凤阳客栈。 刚巧在门口碰到了刚刚出门的柳澄。 “是萧娘子啊!”柳澄见了麦穗很高兴,哗啦一声把手里的扇子收起来,展颜笑道,“萧娘子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吴大人的。” “柳公子,适才我看到吴大人被人带到百花阁去了。”麦穗顾不得跟他闲扯,忙道,“他喝醉了酒,毫无意识,烦请柳公子帮帮忙把他带回来吧!” “岂有此理,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把朝廷命官往那种地方带!”柳澄摇着扇子站起来,沉声道,“萧娘子放心,我定会把吴大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 如此折腾了一番,麦穗跟小梨回到总兵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萧景田正在跟苏铮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聊天,见麦穗回来,苏铮起身笑道:“嫂夫人回来了。” 萧景田似乎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湿,抬头看了看麦穗,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才回来?你去哪里了?”三更,亲们,渔网的故事已接近尾声,很快就要跟大家说再见了,亲们若是有需要建议和想法,就到书评区留言评论,果果等你们哦! 第290章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出去逛了逛,你们聊,我去小厨房那边看看。”麦穗见萧景田神色恹恹的,当着苏铮的面,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去了小厨房,出去了大半天,她惦记着她的鱼罐头。 牛五正领着小六子他们干得热火朝天,见麦穗进来,兴高采烈地上前说道:“三嫂三嫂,我跟我三哥今天出海的时候,我三哥还下水捞了两只琴岛海参呢!” “嘿嘿,听说琴岛海参千金难求,一只海参能卖上五千两银子呢!”小六子兴奋道,“你是不知道,三哥捞了琴岛海参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总兵府都沸腾了,他们都纷纷要出海去捞海参呢!” “咱们也去试试吧!”另外两个人也兴奋起来,跃跃欲试道,“咱也不敢想多了,只要碰巧捞上一只这辈子娶媳妇生娃养老的银子,就都有了。” “嗨,你们只是看到别人赚钱,不知道别人遭罪。”牛五摇摇头道,“你们是不知道,琴岛海参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容易的,三哥捞这两只海参,费老劲了,我看他上船的时候,嘴唇都冻紫了,我告诉你们,深水里的水可凉了,也就是三哥,换了你们任何一个人,肯定受不了。” “对对对,我三哥捞了大半天才捞了两只,你们下去捞,肯定没戏。”小六子得意道,“别忘了,三哥是有身手的,咱们呀,还是乖乖地呆在这总兵府当差吧!” 一番话,把两人的雄心壮志都打压了下去。 两人吐吐舌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他们没有萧将军的本事,就只能本本分分地好好干活了。 “三嫂,这里有我和小六子,你就不用操心了。”牛五拍拍胸脯道,“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就去找你了。” “牛五,你知道你三哥为什么要捞捕琴岛海参吗?”麦穗听他们说捞捕海参如此凶险,心里很不是滋味,萧大叔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情? “三嫂,我也不知道呢!”牛五挠挠头,说道,“我也问过三哥,三哥不肯说,你也知道三哥的性子,他不肯说的事情,怎么问也问不出的。” “也是。”若是以前,萧景田还没有忘了她的时候,或许她还能问出什么来,现在,怕是不能了。 牛五看了看麦穗,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的。”麦穗皱眉道。 “三嫂,溧阳郡主在鱼嘴村住着呢!”牛五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几天我回去拉泥罐的时候,忘了取凤头草,又匆匆忙忙地返了回去,正好看见溧阳郡主带着碧桃正在老宅院子纳凉,一问才知道,那几天她们一直在那边住着。”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三哥的救命恩人,去家里住几天,谁也不好说什么的。”总不能现在回家把她撵了吧? 再说来之前,孟氏就跟她提起过这事,说是看在秦溧阳救景田的份上,并非是为了孩子。 她越来越觉得婆婆其实很会说话。 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 “三嫂,我知道你心底善良,总是把人往好处想。”牛五叹道,“可是村里人不是这么说的,村里人都说,溧阳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三哥的,如今,她是找上门来要我三哥负责,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麦穗:“……”真是人言可畏啊! 待回了屋,苏铮已经走了。 萧景田似乎很是疲惫,倚在被褥上打盹,见麦穗回来,揉揉眼睛起身道:“回来了。” “景田,既然琴岛海参那么难捞捕,你就不要再去了。”麦穗挨着他坐下来,仰脸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柔声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了,咱们现在并不缺银子,你之前在总兵府的时候,光是俸禄就差不多近二千两银子,还有之前咱们做生意赚的,你若是想用银子,就尽管从家里拿,你无需如此卖命的。” 他失了记忆。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却忘记他也同样痛苦,他痛苦的是,他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银子哪有嫌多的。”萧景田淡然道,“我是觉得现在正是琴岛海参的捞捕季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试试。” “可是你身上的伤刚刚痊愈,现在应该好好休养才是。”麦穗劝道,“景田,要不咱们回家吧,你好好养伤,咱不在这里了,若是你不好开口,我去跟苏将军说,反正总兵府失火的案子已经发生了,他慢慢查就是,再说了,赵将军都不当回事,咱们为什么要操这份心?” 听说赵庸至今都在外面逍遥自在。 把府里的事情索性都扔给了苏铮和萧景田。 扔给苏铮也就罢了,他好歹也是总兵府的人。 可是萧景田呢! 他又不是总兵府的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他提出要回家养伤,谁也不会说什么的。 “待我跟苏将军查清此案以后,自然就会回家的。”萧景田温言道,“捕捞海参这件事情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其实对他来说,查案是次要的,尽快还清他欠楚妙妙的那十万两银子才是重要的。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麦穗自知劝不住他,认真道,“我给你带点吃的,拿床被子,等你上岸后暖和暖和。” “不用,这几天都是早潮,走得早不说,而且海上还很危险,你去干吗?”萧景田看了她一眼,拒绝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不,我就要操心。”麦穗索性耍赖道,“我就要跟着你去。” 萧景田:“……” 难道女人都是这么不讲理的吗? 沉默片刻,他指了指桌子小小的纸包,转移话题道:“给你买了些点心,看喜欢不喜欢吃!” 走在街上,看见不少人在禹州城有名的美味斋门前排队买吃食,以前他每每见到这样的场景,很是不屑,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无聊到了极点,为了一点吃食,竟然也会排上半天的队,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可如今,想到他媳妇有了身孕,需要好好补补,便想也不想地跟在人群后面排队,给她挑了几样零食点心带了回来。 “喜欢。”麦穗心里一阵甜蜜,忙把大包小包的纸包拆开,眼睛腾地湿润了,有糖腌梅子,蜜饯杏,山楂糕,绿豆糕,玫瑰酥,还有各色干果,萧大叔就是萧大叔,还是跟以前一样会选吃的,好感动有没有,全是她爱吃的。 “喜欢就多吃点。”萧景田弯唇笑笑,目光在她小腹上落了落,心头一阵暖意,“吃完了再给你去买。” “好。”麦穗心情愉悦地打开纸包开吃,想到秦溧阳住进鱼嘴村的事,忍不住跟他提了提,“景田,听说溧阳郡主现在在家里住着…… “无妨,她住不了几天的。”萧景田面无表情道,“她也就是新鲜个三五日罢了。” 他虽然不喜欢秦溧阳,却很是了解她。 乡下的这种日子,她肯定住不惯的。 明明知道他跟秦溧阳没什么,但每次听他谈及秦溧阳,麦穗心里还是会泛酸,幽幽道:“没想到,你还挺了解她的。” 萧景田笑笑,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对他而言,秦溧阳并不算是个麻烦,真正麻烦的往往是看不到,摸不着的…… 凤阳客栈。 柳澄手忙脚乱地给吴三郎灌了醒酒汤。 吴三郎这才悠悠醒来,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你说你这是在哪里?”柳澄愤愤道,“我的吴大人,你被人阴了你知道吗?若是我再晚去一步,你头上的乌纱帽就没了你知道吗?” 见他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柳澄又好笑又好气地提醒道:“你好好想想,你今天是出去干嘛了?” “醉仙楼!”吴三郎猛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成记船队的成管家请他在醉仙楼喝酒,他推辞不过,就去了。 去了才知道,成管家是给他摆了一道鸿门宴,想让他通融一下,把前些日子齐州海运司扣押的一批货还给他们。 吴三郎虽然是一州知府,但海运司衙门却并不在他管辖内,他虽然也有督查之职,却无发号施令之权。 让他很是为难。 成记船队的那船货是来自赵国特有的紫檀木,这种紫檀木纹路细腻,质地坚硬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据说还能驱鬼避邪,很受京城贵族们的追捧,只是这种紫檀木五十年才能长成,极其难得,属于有市无价的那种紧销货,故而这种极其昂贵的木材,到了大周通常用来制作佛龛佛珠之类的佛教用品。 往往这种紫檀木一入境,就被很多世家贵胄盯上,上岸就会被抢购一空。 如今,这船紫檀木被海运司扣押,成管家很着急,想让他帮忙从中周旋一下,把货还给他们,并且许诺,事后有重谢。 吴三郎很是为难。 他不善应酬,跟海运司的人虽然打过几次交道,却也不是很熟,再说这么大的事情,上面若是查下来,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所能担当得起的。 兜兜转转了一番,吴三郎只得婉拒了成管家。 当时气氛尴尬,他原本想装醉的,却不想真的喝醉了。 “是你去醉仙楼把我接回来的吧?”吴三郎内疚道,“有劳你了,这次是我贪杯了。” “哼哼,若是醉仙楼,倒也罢了。”柳澄无奈道,“吴大人,是我把你接回来的不假,但我不是把你从醉仙楼接回来的,而是从百花阁接回来的,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百花阁?”吴三郎震惊道,“我,我怎么会到了那种地方?”一更。 第291章 我要跟你在一起 不久前,禁卫军邵大统领在青楼纵欲而亡, 昭庆帝很生气,立刻下了一道严旨,严禁朝廷大小官员涉足那种风月场所,一经发现,轻则仗责三十大板,降级处分,重则罢官,永不录用。 这旨意刚刚下了不足半月。 吴三郎竟然被人用这阴险毒辣的招数陷害,不能不让人震惊。 看来,成管家这是在警告他,得罪了成记船队,他这个官就别想做安稳了。 “所以呀我才说你被人阴了啊!”柳澄虽然不是官场之人,但他成天跟吴三郎在一起,自然也听说过昭庆帝刚刚下的这道严旨,猛地摇了摇扇子,肃容道,“吴大人,你堂堂朝廷命官,被人如此诬陷,草民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萧娘子及时提醒我把你找了回来,还指不定会出啥事呢!” “你是说麦穗亲眼看见我被人带进了百花阁?”吴三郎顿觉尴尬,他在她心目中清风明月的形象就这样毁了…… “哎呀,眼下顾不得这些了,快想想办法怎么解决此事吧!”柳澄见吴三郎这个时候了,还在顾及自己的面子,哭笑不得道,“眼下咱们两家正在操办亲事,你说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家妹子可咋办?” “可是成记船队的那批货,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吴三郎扶额叹道,“此事若是真的被人捅上去,那我可就真的麻烦了。” 他的这个齐州知府本来就有很多人眼红,恨不得立刻找个错处把他拉下来。 如今他出现在万花阁的事情,虽然是被人陷害,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再大肆宣扬一番,他肯定会受到牵连。 “此事的确有些棘手。”柳澄沉吟片刻,又问道,“吴大人,有件事情你得跟我交个实底,你到底得了成记船队多少好处?” “前前后后,一共送了五千两。”吴三郎汗颜道,“我原本不想收的,可是我姐夫说这是道上的规矩,我加上推辞不过,就只好收了。” “道上的规矩?”柳澄惊讶道,“吴大人,你是朝廷命官,非江湖中人,怎么还被他们同化了呢?” “我是觉得我姐夫不会害我的。”吴三郎捏捏眉头,叹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这事还是找你姐夫商量吧!”柳澄皱眉道。 “还是算了吧!”吴三郎苦笑道,“我若是找他,他肯定会让我把货要回来,不瞒你说,他们徐家暗地里也得了成记船队的不少好处,岂能不向着他们说话的道理!” “要不,我去一趟海运司,帮你探探口风?”柳澄哗啦一声收起扇子,郑重道,“我认识海运司的谢副将,等我回去就请他出来吃个饭,问问这事,看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如此,那就多谢了。”吴三郎叹道,“此事牵扯到朝廷的法度,我出面周旋真的不太好。” 他觉得人情是人情。 律法是律法,不能混为一谈。 “得,不用谢我。”柳澄摇着扇子道,“要谢,你就谢我妹妹吧,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肯定比谁都着急的。” “惭愧惭愧!”吴三郎脸上微微一热。 柳家小姐柳如玉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在他心里,像柳家小姐那样身份的女子,只可远观不可近赏,更别说软玉在怀了,他虽然身居官位,其实骨子里还是吴家三郎。 “吴大人,作为男人呢,其实我是很佩服你的,飞黄腾达后,不忘旧人,这一点,很少有男人能做到的。”柳澄摸着下巴道,“只是你这个旧人已经嫁人了,你再这样念念不忘,可就有些过了,你再惦记,那也是别人的媳妇,人总得往前看,更得为自己打算哪!” “你说得对。”吴三郎勉强一笑,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了她,就觉得对不起她,总想好好保护她。” 柳澄知道他跟麦穗的过去,故而他在柳澄面前,也从来不掩饰他对麦穗的关心和愧疚。 “那我妹妹呢?”柳澄反问道,“我妹妹怎么办?难道你忍心看着她为了你牵肠挂肚,日夜思念?” 柳家世代经商,不缺银子,就缺个掌权的亲戚帮衬。 而他跟吴三郎又很投缘,他很乐意把妹妹嫁给他的。 “是我辜负了小姐。”吴三郎低声道,“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善待她的。” 他娘许氏很中意柳如玉。 三天两头在他耳边嘀咕,要他赶紧把柳如玉娶回来。 上次他们去鱼嘴村的狐大仙家,就是去问这事的,大仙说,他们八字大合,是命定的姻缘。 这不,不等他点头,两家人已经开始忙里忙外地操办这门亲事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柳澄眼前一亮,猛地摇了摇扇子,笑道,“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咱们不分彼此。” 随后,柳澄便马不停蹄地去了齐州海运司,见了专门负责船运货物的儿时玩伴谢副将,得知柳澄的来意,谢副将如实道:“实不相瞒,那船货物是紫檀木,本身没什么,之所以被扣是因为跟入境的时候差了一半的重量,你想啊,如此大的差距,怎么能糊弄过去?总得弄明白缘由才行吧!” “这倒也是。”柳澄点点头,又问道,“这事现在在谁手里?” “正准备移交禹州总兵府。”谢副将坦然道,“海运司原本就隶属于禹州总兵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只能上报总兵府。” 柳澄刚想说什么,侍卫来报:“谢将军,徐大公子求见。” “瞧瞧,又一个来问此事的。”谢副将皱眉道,“这件事情可算是把各路诸侯都炸出来的。” 柳澄无所谓地摇着扇子:“谢将军只管去,我等你回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谢副将一脸郁郁地进了屋。 “怎么说?”柳澄摇着扇子问道。 “徐大公子带来了总兵府朱将军的手谕,说那批紫檀木之所以少了一半,是因为入境是阴雨天,吸了水分的缘故,要我们把货物还给他们。”谢副将苦笑道,“我虽然觉得此事很是蹊跷,但无奈人微言轻,只能服从命令。” “朱将军是谁?”柳澄一头雾水地问道。 “总兵府赵庸赵将军麾下的专门掌管海运的朱将军。”谢副将说着,又摇头道,“朱将军这些年鲜少插手海上的事情,一心领着将士们打理赵将军的农田茶庄,没想到,却突然过问起这事来,还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柳澄恍悟。 他不是官场上的人,对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不便插嘴,那既然货物已经要回来了,想来成记船队就不会怪罪了吴三郎了吧? 毕竟徐大公子还是吴三郎的姐夫,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吴三郎听说他姐夫竟然从海运司手里把货要了出来,很是震惊,看来,成记船队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只是万一此事有个纰漏,朝廷查下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心急火燎地去了徐家。 “吴大人,你就是太书生气了,不过是船木头,重量上出了些差错,能有什么纰漏?”徐大公子云淡风轻道,“难不成你还以为里面夹带着军火兵器不成?” “这倒不至于。”吴三郎汗颜道。 “安心当你的官,以后自有你的好处。”徐大公子意味深长道,“别忘了成记船队可不是好惹的。” 吴三郎:“……”这还是他认识的姐夫吗? 夜里,麦穗的腿又抽筋了。 这次是真的。 萧景田只得爬起来,给她按摩腿,和颜悦色道:“你这样不行,得每天喝鱼汤补补才行,不如你回家住几天,让娘照顾你些日子,她还不知道你有身孕,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在外面的日子,哪有在家里来得安心。 况且,总兵府远远没有看上去的这般安宁!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麦穗自然不肯,秦溧阳住在她家里,她才不要回去呢! 他娘现在眼里只有秦溧阳的孩子,哪会在意她有没有孩子。 要不然,也不会冒着流言蜚语,执意让秦溧阳住到家里去。 女人如此倔强。 男人很是无奈,只得妥协道:“那我让小厨房给你每天炖锅鱼汤补补,你不想回家也行,只是以后要安心呆在屋里,哪里也不要去了,鱼罐头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保证不会给你耽误了船期的,但你要答应我,这批货做完以后就回家安心养着,不要再到处跑了。” “好,我听你的。”麦穗点点头,浅笑道,“但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明天我陪你一起还是捞捕海参,行吗?” 之前听牛五说的怪吓人的,她想跟着去看看。 就算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给他去送口热水喝也行啊! “不行。”萧景田想也不想地拒绝,“刚刚答应不到处乱跑了,怎么又不听话?万一海上起了风浪咋办?”海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奇怪,有身孕的女人不是应该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养着吗? 怎么她还能到处乱跑呢? “我又不下水,就是在船上陪着你。”麦穗娇嗔道,“放心了,我现在不比从前,不会鲁莽下水的,而且我也听说过捞捕海参时的禁忌,不能乱说话,不能说笑,去的时候要焚香,而且心要虔诚,对不对?” 萧景田:“……” 他是带她呢,还是不带她? 二更。 第292章 跟他一起去捞铺海参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醒来的时候,地下空荡荡地,心里一阵懊恼,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他起身,便匆匆穿了衣裳下了床。 小梨打了门帘走了进来:“夫人,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萧将军呢?”麦穗问道。 “萧将军和牛五已经出门了。”小梨笑道,“他临走的时候还吩咐奴婢记得去小厨房给夫人端鱼汤呢!” “他走了多久了?”麦穗有些着急。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小梨不明就里,“夫人,怎么了?” “快,去厨房收拾点吃的,再带被子,我要去海上找萧景田和牛五。”麦穗边说边走到木盆前洗漱,嘤嘤,萧大叔不地道,扔下她自己走了。 “好。”小梨撒腿就跑。 两人匆匆吃了点饭,便提着食盒,抱着被子,直奔海边。 “小梨,你会划船吗?”麦穗问道。 “会。”小梨挽挽袖子上了船,拍拍胸脯道,“夫人,您别忘了,我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哦!” 她不但会划船,而且还会撒网。 虽然离开家乡好几年,但这些事情做起来还是手到擒来的。 阳光明媚,碧空万里无云。 海面上风平浪静,宛如一块湛蓝的宝石。 小船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琴岛。 船上,萧景田早就换上了鲨鱼皮潜水衣,腰上系了根绳子,一个猛子扎到了水中,转眼不见了踪迹。 牛五聚精会神地拽着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看,大气不敢出,时刻准备随时把萧景田拽出来。 一拉一拽看上去简单,实际上最考验两人之间的默契,拽早了,水下的人或许还没有摸到海参,或者是刚刚要摸到海参,拽晚了,水下的人则会有生命危险,毕竟下水容易,出水难,从水里出来,需要消耗很大的体力,得需要船上的人及时拽出来才行。 “夫人,您看,是萧将军他们。”小梨兴奋道。 “嘘,别打扰他们。”麦穗想到海上的禁忌,忙竖起指头示意道,“咱们先不过去,就在船上悄悄看着,等他们捞捕结束后,咱们再过去找他们。” “好。”小梨点了点船桨,把船靠到了一处礁石处,泊起来。 麦穗坐在船头,眼睛不眨地盯着水面上看,看似宁静无波的水面下,实际上暗礁遍布,波涛暗涌,想到萧景田正冒着刺骨的寒意在捕捞海参,她心里一阵难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萧大叔如此执着地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赚钱?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重利之人。 总之如今的萧景田行事很是蹊跷。 这时,牛五拽了绳子,萧景田浮出水面换了换气,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交代了牛五几句,再一次下了水,小梨低声道:“夫人,琴岛海参最难捕捞的,您看萧将军这次啥也没有捞上来。” 她是当地人,知道琴岛海参的名声,却从来没听说有人能捞捕到这种海参。 如今,见萧景田备足了行头前来捞捕这琴岛海参,顿觉很是不可思议,这些海参都是有神灵庇佑的,哪能随意捞捕到! 麦穗见萧景田冻得嘴唇发紫,叹道:“若是容易的话,这琴岛海参也就不那么值钱了。” 牛五又拽了绳子。 这次萧景田依然是一无所获,他似乎不甘心,又扎了猛子跳了下去。 麦穗再也忍不住了,忙让小梨划了船过去。 “三嫂。”牛五很是意外。 “专心看绳子。”麦穗忙嘱咐道,“不用管我们。” 牛五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盯着水面看,飞快道:“刚才三哥嫌我拽绳子早了,说他刚才发现了两只海参的踪迹,要不是我拽绳子早了些,他就得手了呢,说这次让我稍稍久一些。” “那就听你三哥的。”麦穗望着深不可测的海面,担忧道,“但也不能太久,太久了,人会吃不消的。” 牛五点头道是,心里默数了几下,果断地拽了绳子。 绳子拽上来了,却不见萧景田。 三人一下子慌了。 “景田,你在哪里?”麦穗紧张地站在船头上,四下里找寻着萧景田,要不是有身孕,她早就跳下去了。 “三嫂三嫂,你别慌,我下去看看。”牛五也吓得够呛,刚要起身往下跳,却听见不远处的礁石丛里传来萧景田的声音,“我在这里呢,快把船划过来。” 牛五心里一喜,忙划着船过去。 小梨也跟着后面。 “景田,你怎么样了?”麦穗急声问道。 “我没事。”萧景田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扬了扬手里的海参,道,“绳子有些短,我就解了,总算捞到了两只。” “太好了,又捞到了两只。”牛五忙把木盆端过去,接过黑黝黝浑身是肉刺的海参,欣喜道,“三哥,发财了啊!” “景田,快上来。”麦穗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忙伸手去拉他。 “我身上都湿透了,你们都离我远点。”萧景田摆摆手,纵身跳上了牛五的船。 他是真的有些冷。 麦穗忙小梨把船靠过去,取了布巾给他擦脸擦头发,又扯过被子扔过去让他盖在身上,吩咐小梨给他倒热水,萧景田见她大张旗鼓地带了被子,带了热水和吃的,哭笑不得,展颜道:“我没事的,你不用忙,你看这被子都湿了。” “你怎么没事,看嘴唇都紫了,被子湿了就湿了,湿了还可以再晒,只要人舒服就行。”麦穗嗔怪道,“快喝点水暖和暖和。” 一杯热水下去,萧景田身上暖和了许多,见麦穗一脸担心,忙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景田,这海参咱们不捞了,回去吧!”麦穗心有余悸道,简直是太吓人了。 “三哥,咱们回去吗?”牛五欣喜地问道,他虽然不知道萧景田为什么执意要过来捞捕海参,但他却知道这琴岛海参的价格,一只能卖一万两银子,名副其实的世间珍品,之前他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如今冷不丁见了这样的宝贝,心里很是激动,活这么大,终于见到传说中的琴岛海参了。 小梨更不用说,兴奋得两眼发光。 真的是琴岛海参哦! “不,再去别处看看。”萧景田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海面上的暗潮,沉声道,“明天就要起风了,至少半个月不能再来了,等风停了以后,这里的海参就更难捕捞了。” “啊,三哥你说海上要起风了?这都能看出来啊!”牛五惊讶道。 “景田,起风后,海参就都跑了吗?”麦穗自然不会怀疑萧大叔的判断,忙问道,“是不是它们都钻到沙子里,咱们找不到它们了。” “都不是。”萧景田笑笑,“琴岛海参之所以价格昂贵,自然有它独特之处,起风的时候,海面上浪头滔天,动荡不稳,海参虽然在海底,却依然能感觉到,它们会缩成一个个的小圆球,躲在沙子里,应付海面上的大风,等大风过后,它们想要再恢复到原来的长度,却得需要几乎半年的时间,所以捕捞起来,会更麻烦些。” “噢,是这样啊!”牛五挠挠头,笑道,“三哥啥都知道,我服了。” “萧将军真是见多识广。”小梨满脸敬佩。 麦穗笑笑,那是当然了,萧大叔就是萧大叔,还是这么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萧景田虽然跟他们聊着天,眼睛却一时也没有离开过水面,待小船绕到琴岛另一端的一处暗礁丛时,忙喊道:“停,就是这里了。” “景田,你小心点。”麦穗嘱咐道,她虽然不知道萧景田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赚钱,但她却知道,他这么做,总有他的理由。 “放心。”萧景田冲她笑笑,起身站在船上,细细端详了一番,又道,“就是这里了。”说着,起身绑好腰间的绳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麦穗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萧景田这次没有空手,手里竟然一下子攥了三只大海参,把牛五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会吧,今天也太顺了啊! 回去的路上,牛五忍不住地问道:“三哥,你前前后后捞了这么多海参要干嘛?” “自然有用处的。”萧景田用布巾擦着脸,缓缓道,“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唯有这海参能还上。” “景田,你欠了谁的人情?”麦穗心里一动,忙问道,“要多少海参才够?” “不要担心,这些足够了。”萧景田安慰道,七只海参差不多能卖上七万两银子,等这次大风过后,他再去海上碰碰运气试试,只要再能捞捕三只,楚妙妙的银子就算彻底还上了。 麦穗见他不肯多说,也没有再问。 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凡事都闷在心里,宁愿自己受着,也不肯说出来。 回到总兵府,萧景田换了衣裳,便把捕捞上来的海参全都端进了屋里,七只海参个大体长,黑乎乎的身上长满了触角般的肉刺,正在盆里慢慢蠕动着。 麦穗好奇地凑过去看。 清冽的水面上同样也映出萧大叔看过来熟悉俊朗的眉眼,麦穗心里一热,柔声问道:“景田,这些海参你是一直要养着吗?” “自然不是的。”萧景田撩袍坐下来,端详着盆里的海参,答道,“养一晚上,等它们把体内的泥沙吐净了后,再做成干海参。” “噢,原来如此。”麦穗恍悟,又问道,“你会做吗?” 三更,亲们,野生海参大体上就是这样捞捕的,好刺激有没有,欢迎各位亲在书评区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293章 真相 “会做是会做,只是不太内行,这事得找黄老厨帮忙。”萧景田沉声道,“他是多年的大厨,听说他很会泡发海参。” 麦穗对苏铮跟萧景田彻查纵火案的事情原本就很是纳闷,明明知道黄老厨嫌疑最大,却迟迟按兵不动,如今又见他让黄老厨过来泡发海参,便压低声音道:“景田,你明明知道黄老厨是靠不住的。” “放心,泡发海参他还是靠得住的。”萧景田若有所思地看着木盆里蠕动的海参,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 他怀疑黄老厨是萧云成的眼线。 虽然他的记忆缺失,但从他回来后,赵庸跟苏铮对他描述的上次海战的种种细节来看,他觉得海战背后的最大推手应该就是萧云成。 上次失利,萧云成并不甘心。 多半想要卷土重来。 正如萧景田所说,黄老厨对泡发海参果然内行。 割参,煮参,腌制,每个步骤都很熟练,不到半天工夫,便把处理腌制好的海参整齐地摆在了瓷罐里,笑道:“萧将军,腌制十天后,再拌灰,晾晒七八天就可以收藏起来。” 萧景田连声道谢,招呼黄老厨坐下喝茶。 “上次府上起火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黄老厨问道。 “暂时没有什么头绪。”萧景田道,“眼下赵将军不在,苏将军忙着在海上操练,我就是有心查也无从查起,我想等赵将军回来再说吧!” “也是。”黄老厨笑笑,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道,“海边天气虽然潮湿,但眼下天气毕竟炎热,府上有个火灾啥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好在及时扑灭了,也没伤人。” “正是。”萧景田淡淡道,“赵将军都不急,我们还急什么。” 黄老厨笑笑,暗自松了口气,又道:“在下倒是听说,赵将军正在鱼嘴镇养伤,跟郡主下榻在同一家客栈里呢!” “如此看来,赵将军是乐不思蜀了。”萧景田语气轻松道。 黄老厨稍坐了坐,起身告辞。 萧景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才转身回了屋。 刚坐下,又有人敲门。 小梨前去开门。 来人是秦十三。 触到男人含笑的眉眼,小梨微微红了脸,悄声问道:“你好些了吗?” 她听说他前两天夜里着了凉,胃口不舒服,一天跑十几趟茅房。 有心去探望,又不得空。 “好多了,幸亏老厨给了个偏方。”秦十三展颜笑道,“有劳小梨姑娘惦记。”顿了顿又悄声问道,“萧将军在吗?苏将军有要事找他商量呢!” “萧将军在屋里,快去吧!”小梨莞尔一笑,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才暗暗放了心。 总兵府外书房。 苏铮早就泡好了茶等着,见萧景田进来,起身笑道:“萧,我可是听说了,你今天又捞了五只琴岛海参,惊动了整个禹州城啊你这是,敢情你不是来帮我查案的,是专门来捞海参的。” “的确如此。”萧景田笑笑,“查案子哪有赚钱来得起劲,怎么,你今天喊我来,是专门问这事的?” “当然不是。”苏铮朝门口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会意,立刻退了出去,他似乎还是不放心,神神秘秘地上前关了关窗,压低声音道,“萧,上次纵火的事情,我查清楚了,黄老厨的幕后主使正是赵国大将赵廷。” “黄老厨果然是他的人。”萧景田皱眉道。 “不仅如此,成记船队的幕后东家和天下盟的宗主都是萧云成,而且赵廷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助他打理船队和天下盟。”苏铮凝重道,“萧,如今的成王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成王了。” “这么短的时间,萧云成竟然创立了成记船队和天下盟?”萧景田很是惊讶。 “这一切还不都是赵国大将军赵廷暗中资助的结果,成王哪里有这个财力。”苏铮肃容道,“赵廷如今是赵国说一不二的人物,良田铺子不计其数,富得流油,有他这个娘舅资助,别说一个成记船队和天下盟了,就是十个成记船队和天下盟也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萧景田恍悟。 所有的一切都在心头渐渐明了起来。 赵国赵廷大将军支持萧云成谋权篡位,黄老厨只是他们布下的棋子罢了。 “只是他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咱们,尤其是派人暗算你,我就来气。”苏铮愤愤道,“他应该对付的龙座上的那个人,而不是你。” “正因为他要对付龙座上的人,所以才想到要除掉我,我不是挡了他的道了嘛!”萧景田轻轻摩挲着茶杯,云淡风清道,“曹太后派人暗算我,担心我为成王所用,对朝廷不利,如今成王也让人暗算我,唯恐我坏了他的春秋大计,我还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萧,如今形势已明,咱们该怎么做?”苏铮急切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哪!” “萧云成这个人我了解,有勇无谋,若不是他那个娘舅赵廷的鼓动和资助,他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萧景田沉,“所以,眼下咱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除掉赵廷即可。” 除掉赵廷,群龙无首。 单凭一个萧云成,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何况他跟萧云成既是结拜兄弟,又有同袍之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对萧云成下手。 十年的同生死共患难,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不忍心伤害萧云成,就像萧云成不忍心伤害他一样。 他们昔日都是驰聘沙场的战将,却在荣耀归来的时候,一个选择退隐,安于田园之乐,一个选择蓄势待发,谋取那个更高的位子,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却唯独剩下了惺惺相惜之谊。 “萧放心,咱们手上有的是高手。”苏铮听得是热血沸腾,拍案而起,慷慨激昂道,“我这就派人去赵国,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赵廷,还我大周一个真正清明和平的世道。” 大丈夫铮铮铁骨,岂能容那几个乱臣贼子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他也是经历过海战的人,亲眼目睹了那些海蛮子的凶狠残忍,从骨子里痛恨挑起战争的那些无耻之人,为了永绝后患,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更何况是罪魁祸首。 “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说。”萧景田淡淡一笑:“我觉得这事只有铁血盟才能做得万无一失,还是让铁血盟去办吧!” 一旦下手,必须要万无一失,一举中的。 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一更。 第294章 筹银子 “萧,铁血盟的人咱们可是用不起哪!”苏铮对谢严的印象不好,故而对铁血盟也没什么好感,揶揄道,“你不知道他们那个宗主谢严,仗着自己手下有两把刷子,走路都是抬着头,谁也瞧不起,这么机密的事情若是交给他去做,那他岂不是牛上天了?” “我去跟他说。”萧景田不容置疑道,“谢严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很欣赏苏铮的热血豪情。 “还是萧厉害啊!”苏铮愈加敬佩萧景田,拍拍胸脯道,“有什么需要我苏铮帮忙的,萧尽管开口,我定会全力支持的。” 两人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待萧景田回屋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了。 屋里依然亮着灯。 麦穗正倚在被褥上看书等着他。 桌子上还扣着饭菜。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萧景田温言道,“你不用等我的。” “也没有刻意等,我在看书。”麦穗扬了扬手里的《闲游杂记》,浅笑道,“起初看这本书是解闷,现在看进去了,竟是欲罢不能了。” “的确,这本书我也是看了好久的,每看一次都有新的收获。”萧景田洗漱一番,照例在地上铺了被褥,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样?腿有没有抽筋?” “没有,好多了。”麦穗笑道,“每天喝鱼汤,挺管用的。” 这些日子,孕吐也好了许多,能吃能睡,心情也跟着格外好。 是萧大叔照顾得好。 “那就好。”萧景田展开被子躺下来,捏了捏眉间,“睡吧,有事喊我。” “好。”麦穗放下书,熄了灯。 许是白日里太疲惫,萧景田很快沉沉睡去。 麦穗却荒天破地地失眠了。 白天的时候,萧景田说他欠了别人的人情,得用这些海参还。 她想来想去,觉得萧景田肯定是欠了秦溧阳的人情,不管怎么说,这次他受伤,都是秦溧阳救了他,而萧景田又是最不愿欠别人人情的人。 可这些,萧景田又从来不肯对外人吐露。 也不肯对她说。 她只能干着急。 兜兜转转想了一番,她觉得眼下萧景田最信任的人就是于掌柜了。 她决定明天就去于记饭馆问问于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海上果然起了大风。 一大早,萧景田便跟苏铮去了海边,迎着呼呼的海风继续操练士兵,海上作战,随时都能碰到这样的天气,作为总兵府的将士们,自然得适应海上的各种天气。 麦穗则喊上牛五,去了于记饭馆。 于掌柜见了麦穗,很是热情地把她请进了客房,吩咐小伙计上茶,笑道:“我听说你们两口子都在总兵府那边做鱼罐头,怎么今儿你一个人来了,景田呢?” 小伙计上了茶。 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他忙着呢!”麦穗笑笑,问道,“九姑呢,怎么不见她?” “跟我闹别扭,回娘家去了。”于掌柜捧着茶杯道,“不说她了,你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的确。”麦穗点点头,如实道,“我想问问于掌柜,景田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或者是欠了谁天大的人情了。” “他怎么了?”于掌柜惊讶道。 “他最近在捞捕琴岛海参。”麦穗叹道,“想必你也听说过,琴岛海参不是那么好捞捕的,昨天我跟着他去海上看了看,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以我对景田的了解,若不是有很紧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去琴岛那边捞捕海参的,可我偏偏阻止不了他,所以心里很难过。” 于掌柜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 “于掌柜,我和景田的感情,您是知道的。”麦穗见他不吱声,浅笑道,“我们是夫妻,理应患难与共,没道理他水深火热,而我却浑然不知,我求求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于掌柜如实道,“上次海战,是溧阳郡主的表姐楚妙妙救了他,楚妙妙开口要十万两银子的诊金,景田的确是逼不得已才去捞捕琴岛海参的,他说只有这琴岛海参才能让他快速还清楚妙妙的银子,他这也是没有办法。” “于掌柜,眼下景田手里捞捕了七只海参,您说,大约能值多少银子?”麦穗听得心头直跳,十万两啊,怪不得萧大叔执意下水捞捕海参,原来是为了还债! “我约莫着能值七万两。”于掌柜摸着下巴道,“好个萧景田,还真有他的,竟然捞了七只海参,他早这样勤奋,不就早发财了吗?说来惭愧,我虽然经营饭馆这么多年,却也只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帮景田,剩下的二万两,还是个大问题,只是我总觉得那个楚妙妙,是个骗子,就算她是神医,救了景田,那也不应该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十万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死?” “可她毕竟是救了景田的性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十万两银子,我们应该认。”麦穗得知真相,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多谢于掌柜实言相告,我这就回家把家里积攒的海货卖了,看能凑多少银子。” 想到萧景田侥幸活命回来,却被人追债,讨要十万两银子的救命钱,而除了于掌柜,萧景田竟然谁也没有吐露,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么重的债务,她真是越想越心酸。 她家里还有两万斤干海娃娃鱼,卖掉! 库存了三千瓶鱼罐头,卖掉! 压箱底的两根金条,卖掉! 统统卖掉给萧大叔还债! 麦穗回家后,立刻吩咐牛五把鱼罐头全都送到齐州府柳澄那里,再三嘱咐一定要拿了现银回来。 干海娃娃鱼好说,眼下徐家正在镇子上收海娃娃鱼,让公公一骨脑送他那里去就行,萧宗海一听儿媳妇让他去卖鱼,欣然同意,喊上老大老二兄弟俩,又去姜木鱼借了辆架子车,父子三人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把这些货送到了徐家铺子里。 徐大公子见萧家这么急着出手这些干海娃娃鱼,冷哼道,还以为萧家小娘子是什么了不起的主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要知道这些干海娃娃鱼放到过年也坏不了,那个时候价格肯定翻一番,如此这般沉不住气,哪里会是他们徐家的对手。 看来,是他们多虑了啊! 父子俩嘀嘀咕咕了一番,趁机把价格落了一文,还不信了,拉到地头上的货,还能再拉回去。 萧宗海很生气,掉头回了家,还不是明着欺负人嘛! 别人卖得好好的,怎么到了他这里,价格就跌了呢! 二更。 第295章 公公婆婆的态度 “爹,您别生气了,卖了吧!”麦穗着急筹银子,也没心情跟徐家父子硬抗,如实道,“我这里等着用银子呢!” “老三媳妇,你实说实说,你急着卖这些干娃娃鱼,到底是碰到了啥事了?”萧宗海知道自家儿媳妇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这一回来就着急忙活地卖存了这么多天的干海娃娃鱼,肯定是事出有因。 “爹,我想把铺子早点盖起来,手头上总得备着些银子吧!”麦穗自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公公,浅笑道,“等咱们子有了铺子,景田就是不出海,也不愁没活干,到时候,我跟他一起守着铺子,吃穿也是不愁的。” 萧宗海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又转身回了镇上。 卖了就卖了吧 盖铺子要紧! 夜里,麦穗在灯下认真算了算,卖掉家底得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算上萧景田那七万两银子,于掌柜借的那一万两,满打满算,还差五千两银子没有着落。 五千两啊五千两! 不是个小数目。 她手里虽然还有个几百两,但是杯水车薪的,也不顶用,况且,这些银子她得留着盖铺子用的。 兜兜转转想了一番,麦穗突然想到成管家最近在鱼嘴镇装船,心里便有了主意,若是从成记船队预支一些货款,总可以吧? 先不管了,碰碰运气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便叫上牛五,急匆匆地去了鱼嘴镇的上品居。 她知道成管家每次来,都会下榻在那里。 成管家得知麦穗的来意,沉默片刻,皱眉道:“萧娘子,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拿什么抵押?” 他是生意人。 不得不考虑自家生意的得失。 “我家里有房子,在镇上有地,最近也正打算盖铺子。”麦穗见他这样说,脸微微红了起来,咬牙道,“还有,还有我做生意的诚信,这些都能拿来作抵押的。” 唉,跟人借钱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以后她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银子,再也不跟别人借钱了。 “萧娘子说的这些,值五千两?”成管家眉心微拢。 天气阴沉。 屋里有些昏暗。 苍白的天光透过糊着白麻纸的窗棂上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有些许光晕在地上慢慢跳跃着,闪烁着,看上去有些苍白,有些乏力。 “成管家说值多少就值多少。”麦穗无所谓地笑笑,起身道,“若是成管家,觉得我说的这些,一文不值的话,那就当我没有来过。” 成管家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如画的女子,心头微漾,他见过不少女子,形形色色的都有,可是他却没有见过哪个女子身上像她这般坚韧能干,如今她低眉顺目地上门要求提前预支货款,想来是真的遇到了难处,漫长的沉寂过后,他松了口气,点头道:“好吧,我相信萧娘子的诚信值这五千两,此次就当送你个人情,以后若是有什么新货,务必先供我们成记船队。” 从上品居出来,麦穗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捏了捏手里的银票,心里才彻底松了口气,总算帮着萧大叔把债还上了。 “三嫂,咱们现在去哪里?”牛五问道。 他怎么感觉三嫂这两天格外忙呢! “去于记饭馆找于掌柜,然后再回村。”麦穗上了马车,兴奋道,“牛五,咱们得尽快把镇上的铺子盖起来,这样,咱们就可以尽情地接大单子了,至少不用东跑西蹿了。” 牛五挠挠头道:“再说我三哥同意吗?” 三哥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三哥了。 他都不记得三嫂了。 能不能同意这件事情,还很难说。 “他会同意的。”麦穗抱膝坐在马车,笑道,“他虽然失了记忆,但他还是原来的萧景田,不是吗?” “这倒也是。”牛五连连点头道是。 于掌柜对麦穗这么快就筹到了银子,感到很是惊讶,得知她是卖了金条又预支了货款,感慨道:“景田有你这样的媳妇,真是三生有幸,你放心,他若是真的忘了你,我第一个就不饶他。” “于掌柜快别这么说,景田有你这样的至交,才是真正的三生有幸。”麦穗笑笑,嘱咐道:“一定要告诉他,这些都是卖海参的银子,您那一万两银子,我以后慢慢还。” “晓得晓得。”于掌柜连连点头。 其实他那一万两银子,压根就没想让他们还。 他跟萧景田是过命的交情,别说一万两银子了,就是让他倾家荡产,他也愿意。 …… 小孟氏正坐在门口织渔网,冷不丁见了麦穗,惊讶道:“哎呀景田媳妇,你啥时候回来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什么做梦不做梦的,我不是站在你面前了嘛,我昨天回来了一趟,有点忙,没顾上过来看你。”麦穗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她,笑道,“你家狗子呢,我有事找他商量。” “哎呀,你看看你,来就来呗,又带点心,见外了。”小孟氏眉开眼笑地接过点心,拉着她进了屋,“你真的来巧了,狗子刚刚回来,正准备去你家喊他媳妇回来吃饭呢!” 狗子正坐在炕上理网线,见麦穗进来,也很惊讶:“三舅妈,啥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家。”麦穗问道,“狗子,你最近活多不多?” “不多,手上的这个活,明天就交工了。”狗子疑惑地问道,“三舅妈是有什么事吗?” “那正好,你领着你那帮人,帮我把镇上的铺子盖起来。”麦穗一本正经道,“回头我给你个图纸,人工用料啥的,你看着办,你估摸能用多少银子,提前告诉我,这样我大体有个预算,提前把银子给你,你该买什么买什么,提前准备。” “嘿嘿,三舅妈这么相信我?”狗子嘿嘿笑道,“我怕做不好啊!” “说什么呢!”麦穗嗔怪道,“我信不过你,能信过谁,这事,反正我是赖上你了。” “哈哈,狗子,你三舅妈都这么说了,痛快答应就是。”小孟氏笑道,“你三舅妈这活可是长久,少说也得做一两个月吧!” “嗯,好,既然三舅妈不嫌弃,那我就大包大揽了。”狗子拍拍胸脯道,“别的不敢说,我保证这铺子盖得比谁家的都结实牢靠。” “好,那就这么定了。”麦穗给他放下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叮嘱道,“你明天交完工,帮我多找几个人,买些盖铺子必备的物件,过两天我把图纸交给你,越早开工越好。” 狗子连连点头道是。 萧宗海正坐在大门口乘凉,见麦穗刚走了一天,又回来了,面带喜色道:“老三媳妇,老三没跟你一起回来?” “爹,景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麦穗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眼,又问道,“我娘在家吗?” “她去菜园了。”萧宗海笑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皱眉问道,“老三媳妇,昨天事太多,你又走得急,有件事情没顾上跟你说,前些日子镇上空地上的那些木头,放了不到半个月便全都拉走了,这银票是不是得退给人家哪!” 若是人家放了一个月,这银子他也收得心安理得。 可不曾想,人家只放了不到半个月,他觉得收人家一百两银子,很不地道,他也跟那小伙计提过这事,可是那小伙计说,这事他做不了主,不敢接这个银子。 为了这事,最近他一直寝食难安来着。 “不用了爹,这钱是您赚的,您拿着花了吧,等下次他再过来放货,咱不收他银子就是。”麦穗郑重道,“您放心,他以后还得在咱们那里放货呢!” “那下次人家再来放货,你务必跟我说!”萧宗海这才放了心,连声嘱咐道,“我还去给他们看货,保证看得好好的,咱不收人家银子了。” “爹,我信您!”麦穗笑笑,“既然娘不在家,那我就先回屋了。” “好,你忙你的。”萧宗海痛快道。 如今这个媳妇,他是越看越顺眼了。 一进门,黑风摇着尾巴迎上来,亲热地蹭她的裙摆。 小家伙又胖了一圈。 看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苏二丫照顾得不错。 见麦穗这么快又回来,苏二丫跟萧芸娘很是高兴,叽叽喳喳地围上来,问个不停。 牛五坐在一边,嘿嘿地笑:“你们先让三嫂歇会儿再说吧!” 萧芸娘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去给麦穗倒了杯茶。 不等麦穗开口问,苏二丫主动说道:“三舅妈,家里的鱼罐头你放心,我们能做出来的。” “那就好。”麦穗抿了口茶,朝牛五招了招手,清清嗓子说道,“既然大家都在,咱们正好开个会,我准备把镇上的铺子盖起来,大家商量商量,把铺子设计成什么样子做起鱼罐头来才顺手。” 昨天事太多,她都忙得没顾上跟她们说这事。 盖铺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她得好好找人商量商量。 “三嫂,我觉得后院那样就挺好的。”萧芸娘说道,“虽然地方小了些,但用起来方便啊!” “不是,三嫂的意思是铺子的大体构架,就是仓库在什么地方,洗鱼在什么地方等等,对吧三嫂?”牛五问道。 “对的。”麦穗点点头,转身取来纸笔,刷刷几笔,勾勒出她想了好久的平面图,推到众人面前,问道,“都说说看,哪个地方不够合理,咱们就改改。” “三舅妈,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苏二丫看着麦穗寥寥几笔画出的图,如此逼真明了,心里敬佩不已,弯唇笑道,“我只会做鱼罐头,盖房子的事情,我可是不会。” 牛五也觉得设计得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道:“就是三嫂,你说那样就那样,要不,问问我三哥?” “行,那就问问你三哥再说吧!”麦穗点头道,虽然心里主意已定,但她还是想跟萧景田说一声的。 吃饭的时候,萧芸娘神神秘秘地说道:“三嫂,溧阳郡主那个小丫鬟碧桃前些日子失踪了几天,因为这事,衙门还把六婆给抓起来了呢!” “郡主的小丫鬟失踪跟六婆有什么关系?”牛五不解地问道。 萧芸娘娇嗔地看了牛五一眼,便把六婆怎么怎么跟碧桃吵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幸灾乐祸道:“开始那六婆还嘴硬不承认,后来,被打了几板子,什么都招了,还真是她找了两个小混混劫持的碧桃,你们说她这不是找死吗?竟然敢动郡主身边的人,啧啧,还真是看不出,这六婆是个敢说敢做的主。” 麦穗恍悟。 原来那天碧桃是被六婆找的人给绑了,便问道:“那碧桃回来了吗?” 毕竟,她在禹州城的时候曾经帮了碧桃一把,心里还是希望那丫头没事的。 “听说是回来了,只是这些日子溧阳郡主一直住在镇上,我没见着她们。”萧芸娘说着,悄然拽了拽麦穗衣角,麦穗会意,跟着她进了屋,萧芸娘又道,“三嫂,溧阳郡主在咱们镇上买了宅子,昨天刚刚搬了过去,还把娘叫过去认了认门,她说她准备在镇上生孩子,还说这样离三哥近一些,三嫂,待会儿娘肯定会跟你说这些,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哈!” “人家愿意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我生什么气啊!”麦穗无奈地摇摇头,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罢了罢了,由她们折腾吧! 晚上,孟氏喊麦穗过去吃饭。 果然提起了这事:“媳妇,这事我不能瞒着你,如果溧阳郡主腹中的孩子真的是景田的,咱们不能不管哪。” “娘,那你想怎么管?”这些话,麦穗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溧阳郡主身份贵重,住不惯咱们乡下。”孟氏讪讪道,“她现在在镇上住着呢,娘想着,等她生下孩子,要是她愿意,就把孩子先认下来。” “娘,景田以前不承认秦溧阳的孩子,现在更是不承认,您怎么就一根筋地认为这就是景田的孩子呢?”麦穗越听越生气,恼火道,“这事您跟景田说,他要是同意你这么做,那我马上给他们母子腾地方,我走。” 敢情婆婆想孩子想疯了这是! “哎呀,你可别这么说,你知道娘不是这个意思的。”孟氏见麦穗变了脸色,忙道,“咱这不是商量嘛!” 麦穗刚想说什么,只觉胸口一阵翻腾,捂着嘴往外跑。 孟氏跟着追出来,见她呕吐得厉害,狐疑地问道:“媳妇,你是不是有了啊,多久了这是?” 她毕竟是过来人。 见媳妇三番五次地这样吐,十有八九是怀上了。 “两个多月了。”麦穗心里顿觉委屈,一回来就拉着她说秦溧阳这这那那的,敢情秦溧阳比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媳妇还要重要吧! “三嫂,你有身子了啊!”萧芸娘上前兴奋地扶着她,欢呼道,“太好了,三哥要当爹了,我要当姑姑了。” “哎呀,你有了身子也不早说。”孟氏很是激动,忙扶着麦穗进了屋,“媳妇,咱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那啥,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这不还没有来得及说嘛!”萧芸娘不满道,“一进门,您就说溧阳郡主这这那那的,我三嫂哪有机会开口啊!” “你个死丫头,就你嘴快。”孟氏白了萧芸娘一眼,又转身笑着问麦穗,“媳妇,你想吃什么?” “娘,我什么也不想吃。”麦穗心塞道,“我只是累了,想回去歇着了。”真是够了 “那你先回去歇着,待会儿饿了,娘再给你做。”孟氏连连点头,招呼萧芸娘陪着麦穗回屋,自己则回屋翻箱倒柜地找红枣,打算去给媳妇熬点红枣粥。 萧宗海得知老三媳妇有了,一向紧绷的脸上荒天破地有了笑容:“得让老三回来,他都要当爹的人了,还在外面晃什么晃,过几天他再不回来,我就去禹州城把他叫回来。” “她刚刚从总兵府回来,兴许老三是知道的,若是空了,他肯定会回来的。”孟氏喜滋滋地说道,“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盼着老三媳妇怀上了。” 说着说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期期艾艾地问萧宗海:“他爹,老三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你说这孩子……” 她是过来人,总觉得好像时间对不上。 若是没有吴三郎那茬也就罢了,可如今,她不能不替儿子多考虑考虑。 “瞎说什么?老三媳妇不是那样的人。”萧宗海会意,没好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她才是景田明媒正娶的媳妇,我告诉你哈,以后不准再去见那个溧阳郡主,景田都不承认她的孩子,你跟着起什么哄?现在老三媳妇怀的才是你的亲孙子,别成天有事没事地瞎咧咧。” 娘们就是娘们,就知道成天瞎想。 老三媳妇是赚大钱的人,岂能跟村里寻常妇人那样不知分寸。 这些日子他瞧着,这媳妇是真的好。 那一百两银票,他每天都贴身带在身上,连孟氏也没有告诉,他是想,等成记船队再放货的时候,他再去给人家看去,这样这一百两银才算真正赚得安心。 孟氏见萧宗海这么说,再没敢吱声。 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连萧芸娘也不能。 她突然觉得萧宗海自从替成记船队看了十多天的货,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得,以前他多么不待见老三媳妇,可现在瞅着,他对老三媳妇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冷冷淡淡的,反而动不动就在村里人夸老三媳妇怎么怎么贤惠,怎么怎么能干啥的。 对此,她真的很不解。 三更,肥肥一章。 第296章 想要保护她 第二天一大早,麦穗又跟牛五回了禹州城。 她得把禹州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才能回家安心盖铺子。 孟氏包了一锅萝卜馅包子让她稍着,说是萧景田爱吃。 弄得马车上全是萝卜味,麦穗差点又吐了,心里吐槽道,萧大叔分明是爱吃她包的纯肉包子,哪里爱吃这种寡淡无味的萝卜馅。 但人家当娘的一番心意,她又不好说什么。 “这铺子设计得很是不错,不过我建议,你再把这铺子的位置稍稍往后挪个两三丈,跟周围的铺子齐起来。”萧景田看着麦穗手绘的图纸很是惊讶,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会画图,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提议道,“一来门前能让出一条路的距离,有利于放置车马不说,而且还不影响整条路的格局,二来呢,也能把后面的那条河利用起来,这样洗洗涮涮的,也方便。” 镇上那条护城河正好从地边经过,缓缓地往海里流去。 那段河流麦穗知道,河底全是小小的鹅卵石,很是清澈喜人。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往后挪一些,然后在后院开个后门,去河里洗洗涮涮就行。”麦穗眼前一亮,原先那块地其实并不规整,超出周围其他商铺半个店面,之前狗子还说起这事,她也没有在意。 “你错了,我让你往后挪铺子,不是让你去河里洗鱼,而是让你把护城河的水拐个弯从院子里经过而已。”见麦穗不解,萧景田从容道,“在后院做个流动的水渠,你不明白不要紧,你跟狗子一说,他肯定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了,你是说在护城河边上挖条暗道到后院,做成水渠,这样,河水从水渠流过,再回到护城河里。”麦穗恍悟,欣喜道,“这样一来,只要河水不干涸,我的水渠里就一直有水用,而且还不用出门倒污水,可谓一劳永逸。” 萧大叔就是萧大叔,简直是太厉害了! 嘤嘤,小女子好想以身相许怎么办? “正是这样。”萧景田嘴角微翘,这个女人还算机灵,一点就透。 “景田,眼下我身子不便,等日后有了孩子,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东跑西蹿了,铺子里的事情就全靠你了。”麦穗猫一样地蹭到他面前,仰脸望着他年轻俊朗的脸庞,娇嗔道,“等你这边的事情了了,你就回去帮我一起打理铺子,好不好?” “好。”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麦穗见他对自己依然客套疏离,心里泛酸道:“景田,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我想让你陪着我去一趟江州大菩提寺,可以吗?” “江州大菩提寺?”萧景田有些惊讶,“你去那里干嘛?” 江州大菩萨寺他还是知道的。 当年的萧萧长公主正是大菩提寺的主持妙云师太。 “我听说大菩提寺的主持妙云师太擅长各种疑难杂症,我想请她帮你医治一下你的失忆之症。”麦穗抬起眸子,迎上他的目光,眼圈泛红道,“景田,以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如今你回来了,全然忘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又觉得你好像没有回来过,我承认我贪心了,我想着,尽量让你想起咱们以前的那段时光,想起我。” 女人半仰着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萧景田心头微漾,点头道:“也好,那我就陪你去菩提寺走一趟,若妙云师太能医我这病最好,若不能医,就当出去散了散心。” 虽然不记得她,不记得跟她之前的点点滴滴。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触到她清亮乌黑的眸子,想到她腹中的孩子,他心里总是涌起一种想要保护他们母子的欲望,他无法拒绝她。 麦穗心里一喜,唯恐萧景田变卦,忙道:“那咱们明天再去。”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她担心他忙起来会忘了此事。 萧景田微微颔首。 从总兵府启程,约莫半个多时辰,马车便到了碧罗山西坡山脚下,层层石阶顺山势蜿蜒而上,郁郁葱葱的半山腰上依稀传来晨钟暮鼓之音,给薄雾霭霭的山谷间徒增了几分庄严肃穆的韵味。 石阶并不陡峭,且一直蜿蜒到菩提寺门口。 路很好走。 大菩萨寺门前两旁,栽了许多纤纤翠竹,竹旁有石桌石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石头刻的黑白两色棋子随意地散落在棋盘上。 萧景田随意瞥了一眼,目光怔了怔,随即停下脚步,摸着下巴,细细端详着棋局,早就听闻萧萧长公主爱棋成痴,如今看来,这一爱好有增无减,连门口都摆着残棋。 是爱好释然,而是有意为之? 麦穗也好奇地停下来看。 “会下棋?”萧景田扭头问道。 “会一点点。”麦穗谦虚道,若说水平,她勉强能算个中等吧! “怎么说?”萧景田指着棋盘问道,“能看出输赢吗?” “我若执白子,三步之内稳赢,若执黑子,则需四步,险中求胜。”麦穗从容道。 “那就不止会一点点了。”萧景田颇有深意地看了看麦穗,笑道,“要不,来一盘?” “咱们是来找妙云大师的,又不是来下棋的。”麦穗娇嗔地拽了拽他的衣角,“走了,咱们去找妙云师太。” 两人进了门。 大菩提寺门口翠竹纤纤,素净雅致,像是世外桃源的样子。 进门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 院子里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几个身穿僧服的小尼姑手拿扫帚,来回穿梭着清扫着地上的落叶,正殿门口,摆着一个偌大的香案,香客们三五一群地轮流上前烧香跪拜。 小桥边上,还有两个老婆婆在挎着篮子小声地向来往的香客兜售香囊帕子。 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假山丛中躲猫猫,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麦穗很是惊讶。 这里确定是大菩提寺,而不是集市? 心里想着,却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萧景田身后,毕恭毕敬地去香案上了香,放了香油钱,又进了大殿磕了头,两人才跟着其他香客去了后殿。一更。 第297章 跟他一起吃素斋 大菩提寺的素斋在方圆百里很是有名,之前来上香的香客们至少有一半是冲着斋饭来的,据说吃了可以包治百病,延年益寿。 故而,前来吃斋饭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到了踏破门槛的地步。 后来妙云师太想了个办法,把寺里的斋饭明码标价,让香客们自掏腰包吃斋饭,由于价格不菲,前来吃斋饭的人才少了许多。 如此一来,能在大菩提寺留下吃素斋的香客,几乎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当然,对麦穗来说,区区几十两银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两人进了后院,找了个靠窗的厢房坐下来。 立刻有个老尼姑拿着菜单走进来,跟寻常饭馆无二地报完菜名后,双手合十道:“贫尼法号静空,请两位施主多多包涵。” 酱牛肉,红烧狮子头,大盘鸡,清蒸鱼,鲜果羹都是寺里的招牌菜,价格略贵一些,都是每盘十两银子。 其他素菜则都是三两银子一盘。 明明是素菜,却打着荤菜的名头。 “招牌菜加个鲜果羹?”麦穗试探着问道。 她忘不了,萧大叔就喜欢这样点菜。 “好。”萧景田爽快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地掏出银子付了账。 麦穗也掏出荷包,取了一小块碎银放在老尼姑的盘子里:“静空师父,我们想见一下妙云师太,烦请师父帮忙引见一下。” “这……”静空为难道,“不瞒两位施主,今儿师太有贵客来访,不见外客。” “那,师太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等。”跟萧大叔来一次不容易啊,她可不想无功而返。 “回施主,我们师太每每有贵客来访,必亲自下厨煮饭招待,若问师太什么时候有空,就看贵客什么走了。”静空面无表情道,“施主过几天再来碰碰运气吧!” “有劳师父了。”麦穗心里一阵沮丧。 静空拿了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该接呢?还是不该接? “我们想见妙云师太的事,还望静空师父多多周旋。”麦穗伸手轻轻推了推散着淡淡幽香的紫檀托盘。 静空会意,毕恭毕敬地拿了银子退了出去。 萧景田满是深意地看了看麦穗,咳咳,这个女人是个机灵的。 麦穗冷不丁一抬头,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腾地红了脸,话说萧大叔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她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她既世故又圆滑,就不喜欢她了,嘤嘤,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早点见到妙云师太而已 “先吃饭再说。”萧景田见她没来由红了脸,忙收回目光,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浅笑道,“佛门最讲究缘分二字,不要着急。” 麦穗莞尔,点头道是。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 不得不说,大菩提寺的素斋果然是名不虚传,明明是素菜,却硬是做出了地道的荤菜味道。 酱牛肉是用黄豆粉做成,外面还雕刻了逼真的纹理,闻着也是一股牛肉味,红烧狮子头则是用各种菌子和着面粉上锅蒸了,然后又用油炸了,入口生香,大盘鸡做得更让人叫绝,过水的豆皮层层叠在一起,摆出整鸡的模样,连鸡皮上的毛孔都做的惟妙惟肖,很是美味,清蒸鱼做得也不错,上好的江米磨成粉,过了油,放锅里蒸,清淡可口。 “明明是素斋,却非要叫着荤菜的名字,做出荤菜的味道。”麦穗感叹道,“可见佛门也在红尘之中哪!” “确切地说,是心在佛门,人在红尘。”萧景田眸光暗了暗,看来,妙云师太终究还是萧萧长公主! “的确,想不到久负盛名的大菩提寺竟像个酒楼。”想到花出去的六十两银子,顿觉肝疼,那是六十两啊! 许是麦穗那块碎银的缘故,两人刚刚吃完饭,静空上前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后院还空着几间厢房,若是两位不着急下山,就去厢房歇息一下吧!” “多谢师父。”麦穗施施然起身还礼。 许是因为斋饭价格的原因。 用膳的香客不多,留宿的香客更是没几个。 后院专供住宿的厢房都没有住满,两人挑了一间靠墙边的厢房进去休息,厢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他物。 透过窗子往外看,视野很是宽阔,能看见山谷中那条蜿蜒而下的小路,还能看到半山腰那片长势喜人的药庄和茶庄,看来碧罗山无论东坡还是西坡的确适合种植茶树。 麦穗爬了山,身子很累,一进屋,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萧景田惊讶她的睡眠真是好,眨眼工夫也能睡着,扯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抱胸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女人的睡颜很宁静,嘴角还弯着一丝笑意,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如此香甜,这个女人还真是心大! 亦或者是她信任他,跟他在一起,她有安全感,所以才睡得沉? 窗外,依稀传来一阵马蹄声。 片刻,山间小路上,出现了两匹快骑,正朝这边飞奔而来。 萧景田眼力极佳,很快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成王萧云成,萧云成虽然带着斗笠,帽檐压得极低,但萧景田还是认出了他。 到了寺院后门,马背上的两人翻身下马,没有丝毫犹豫地进了门。 看样子,他来这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经常来。 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落魄皇子跟一个带发修行的长公主来往密切,这意味着什么? 若说只是喝茶叙旧,他才不信呢! 萧景田悄然出了门,闪身进了后殿。 萧云成熟门熟路地走到一间厢房前,轻轻地叩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青衣女子探出头来,见到萧云成,眼前一亮,笑盈盈地把他请了进去,接着,她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番,紧接着迅速地关上了门。 萧景田也紧跟着纵身一跃,跳到了厢房门前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上,这棵梧桐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别说藏一个人了,就是再多几个人也不在话下。 夏天炎热。 厢房的窗子微微开了半扇,萧景田所在的位置稍稍高了一些,恰好把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嫣儿,想死我了。”萧云成一把拥住青衣女子,低头吻住了她。 二更。 第298章 美人计 “好了,先喝口茶再说。”赵嫣娇羞无比地推开他,取过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倒茶,高耸的时不时地蹭着他的肩膀,眉眼间尽显媚色。 萧云成哈哈一笑,一手端茶,一手掀开衣襟探了过去,着胸前的柔软,弄得赵嫣连连,索性倒在了男人怀里,受相思之苦了。” “我又何尝不想早点嫁给表哥,只是爹爹说了,等表哥登上那位子,才肯我把许配给你。”赵嫣哀怨地看了萧云成一眼,呵气如兰道,“爹爹替你我谋划了这么多,剩下的就看表哥了。” 萧云成拍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到窗前,缓缓道:“上次海战,我牛刀小试了一把,打着海蛮子的旗号跟总兵府切磋了一番,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几乎是全军覆没哪,想要东山再起,何谈容易!” “难道表哥就这样放弃了吗?”赵嫣理了理衣衫,从背后环住他结实的腰身,幽幽道,“上次的事情不怨你,等爹爹把总兵府的那三个将军悄悄处理掉了,你就有希望了,爹爹说,尤其是那个萧景田,有他在,咱们几乎毫无胜算。” “萧景田是我昔日的结拜兄弟,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下不了手。”萧云成叹道,“这件事情,我会跟舅父解释,你就不要管了,至于其他两个人,我劝你们也不要动,他们两人的身份背景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要惹上没必要的麻烦,你想,他们一个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一个苏侯爷的侄子,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查到底,到时候,咱们就被动了。” “你总是这样,思虑太多,前怕狼后怕虎的。”赵嫣嗔怪道,“都说成大事者不苟小节,你倒好,这也动不得,那也动不得,敢情咱们倒成了最被动的那个。” “好好好,我的好表妹,我记下了还不行嘛!”萧云成拥住她,哄劝道,“待我登上大位,就立刻立你为后,母仪天下。” “这还差不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心慈手软。”赵嫣微微垂眸,掩饰住眸底的狠厉,一字一顿道,“凡是阻挡你上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就是你的结拜兄弟也不行。” 廊下,一个小尼姑盈盈上前敲门:“嫣小姐,师太有请。” “就来了。”赵嫣的语气立刻变得欢快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萧景田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麦穗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 屋里就她一个人,萧景田也不知去向。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推门走了出去,三五个留宿的妇人正坐在葡萄架下喝茶打叶子牌,不时发出阵阵低笑声,见麦穗出来,其中一个妇人招手道:“这位妹子,过来玩一盘,替我换换手气呗,我再打下去,怕是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 众人一阵哄笑。 “对不住了这位嫂子,我不会打牌。”麦穗歉意地冲她们笑笑,信步出了院子,心里嘀咕道,原来古代女人也打牌哪 啧啧,真是长见识了! 出门刚走了几步,就见萧景田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天色不早了,咱们今晚住下吧!” “你刚刚去哪里了?”麦穗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若是他再不回来,她都以为他自己下山了呢! 萧大叔,你可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啊! “我见你睡着了,就随便出去走了走。”萧景田等着看结局,果果说一下,现在渔网的确在收尾,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完,所以结尾得在月底了,不着急哈,慢慢看,爱你们。 第299章 琐事一箩筐 狗子按照图纸上规划的那样,把铺子往后挪了几丈,挖了暗渠把护城河的水引到了后院,做成了一道活水渠。 匠人们纷纷赞叹东家真是聪慧,护城河常年奔腾不息,如此一来,就不用为用水而发愁了。 铺子正式动工那天,麦穗特意在于记饭馆摆了两桌,请狗子那帮伙计们吃饭,以示开工大吉。 萧景田没有回来,麦穗便请公公出面帮忙招待匠人们。 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家人不请自来,还把孟氏和萧芸娘也拽了来,厚着脸皮说他们是来给她捧场的。 麦穗很无语。 她这是招待匠人好吧? 但一大家子乌泱泱地来了,也不好再撵回去,只得又叫了一桌菜,大好的日子,她不想因为这些琐事闹得不愉快。 倒是孟氏看着麦穗饭也顾不上吃,还在看狗子拿过来的那些账单,有些过意不去,上前悄声问道:“媳妇,你这盖铺子还得每天管饭吗?” “老规矩,只管开工上梁完工三顿饭。”麦穗看着账单,随口道,“这些我都安排好了,不用娘操心。” 她看着狗子列出来的一笔笔开支,心头突突跳,就她手里这些银子,等盖完铺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加上预支成记船队的那五千两银子。 欠于掌柜的那一万两银子。 天哪,她整整负债一万五千两。 “那就好,那就好。”孟氏这才放了心,又嘱咐道,“媳妇,这里有你爹看着就行,你安心呆在家里就好,还有芸娘眼看就要出嫁了,你帮她打点一下,看还有什么缺的。” “娘,盖铺子的大事,我得亲自靠上,每天呆在家里算怎么回事,芸娘的嫁妆您不是一直在帮她置办嘛,由您在,哪里需要我操心。”麦穗看了看孟氏,不可思议道,“娘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尽管直说便是。” 她太了解婆婆了。 若说没有什么事,婆婆不会这么说。 据她所知,小姑子的嫁妆早在跟牛五定亲前就置办好了,哪里需要现在打点。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孟氏被媳妇轻而易举地说中了心思,老脸微红,期期艾艾道,“就是就是三姑娘最近也在镇上,娘担心你们见了面闹不愉快。” 昨天外甥女还当着她的面,咬牙切齿地说麦穗跟吴三郎这这那那,她真的担心这两个人见了面会吵吵起来。 加上麦穗有身孕,她担心出什么意外。 “只要她不惹我,我懒得搭理她。”麦穗收起账单,放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转身去木盆洗了洗手,上炕吃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三表姐一来,她倒成了不能见人的那一个了。 孟氏只是讪讪地笑。 见麦穗进来,乔氏笑得格外甜,热情地招呼道:“他三婶,快上炕吃饭,就等你了。”说着,一个大鸡腿夹到了她的碗里,“这是给你留的。” “对呀他三婶,你多吃点。”沈氏腆着大肚子笑道,“如今你也有了身子,跟以前可是不一样了,得好好养着。” 麦穗拿起筷子把鸡腿夹到了萧菱儿的碗里,淡淡道:“我不喜欢吃太腻的。” 乔氏嘴角扯了扯,笑道:“他三婶,你如今盖了大铺子,得需要更多的人手了吧,我可得提前跟你说一声哈,我和你二哥都想来你这铺子帮忙呢,到时候,可别再说人手够了啥的了哈!如此一来,也不用每天接送石头进学堂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 做鱼罐头是真的赚钱,要不然,老三家不会闹腾得这么大。 “还有我还有我。”沈氏笑眯眯地说道,“等我生下孩子,我也过来帮忙,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嘛!” “知道了,这个以后再说吧!”麦穗不冷不热道,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用他们,但有些事情,不是不想用的,就能不用的,就算是为了萧景田,她也不好一口拒绝。 “那是那是。”乔氏拍着桌子保证道,“你放心,咱们是一家人,我们肯定帮你照看得好好的。” “大嫂二嫂,你们怎么也要来凑热闹啊!”萧芸娘不乐意道,“作坊里的活并不比海上轻松哪!” “小姑,你能做了我们也能做了的。”乔氏心里不悦,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再说了,用自己人总比用外人强吧!连三姑娘都说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对了,你不提三姑娘,我还差点忘了,她昨天还跟我要小娃娃的虎头鞋样来着。”沈氏拍了拍脑袋,懊恼道,“回头菱儿爹又得骂我了,明天还得让他再来一趟镇上,给她送鞋样。” “三姑娘有了?”乔氏好奇地问道。 “没有,她说是给郡主的小娃娃用的。”沈氏看了麦穗一眼,轻咳道,“你不知道吗?三姑娘到镇上来,就是为了陪溧阳郡主待产的。” “她们怎么认识的?”萧芸娘不解地问道。 印象中,这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集哪! “袁庭是赵将军的手下,赵将军这些日子又跟郡主在一起,袁庭多聪明的一个人哪,为了投所其好,就让三姑娘过来伺候郡主了呗!”乔氏揶揄道,“你们可是不知道,三姑娘在郡主跟前,嘴那叫一个甜,把郡主哄得高兴着呢,听说,昨天郡主还赏了她一支金簪呢!” “原来如此。”萧芸娘恍悟,心里却很是不屑,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三表姐也学会伺候人了。 “是的,三姑娘的确乖巧。”孟氏笑道,“起初我和你们苏姨妈还担心三姑娘跟郡主相处不好,现在看来,是我们想多了,三姑娘懂事多了。” 麦穗忍不住扶额。 敢情苏三姑娘在她们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啊! 又一想,苏三姑娘跟秦溧阳住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画风很是违和,也不知道萧景田见了两个人,会有什么感想。 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一个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两人又都心仪他,唉,萧大叔还真的很抢手哦! 萧福田和萧贵田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喝得酊酊大醉不说,还失手打翻了饭馆的一个花瓶,弄得沈沈氏和乔氏还起了内讧,都说那花瓶不是自家男人打碎的。 妯娌俩竟然当众吵了起来。 孟氏好说歹说地把两人劝开,连说碎碎平安,是个好兆头,私下里却对麦穗悄声道:“媳妇,你替他们再买一个花瓶赔给于掌柜,他们横竖赚钱不多。” 一更。 第300章 嚼舌根的女人 “又不是我打碎的,凭啥让我赔,我不管。”麦穗一听就来气,她还是萧景田的亲娘不? 凭啥什么事情都往她和萧景田身上揽? 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好在萧宗海是个明事理的,临走的时候,硬是赔了于掌柜三十个铜板,于掌柜推辞不过,只好收了。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沈氏回家后就见了红,当晚便发作,不出一个时辰,便生下了一个女娃儿,母女均安,萧福田一听又是个女娃,索性腿一软,跌倒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氏气得在炕上直哭:“萧福田,你个天杀的,这能怨我吗?你要是种了白菜,是长不出豆角来的。” “哎呀,好了好了,女儿好,正好一对金花。”乔氏幸灾乐祸地劝道,“瞧瞧我,想生女儿还没有呢!” 小孟氏瞧着襁褓里那个嫩的小娃娃,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说道:“那啥,你们若是不喜欢,就送给我们好了,我就喜欢女娃娃。” 苏二丫在一旁听了,心里很是不得劲,不声不响地从萧福田家里出来,刚出胡同,便碰到孟氏跟她姑姑苏三姑娘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地迎面走来:“姨妈,你们家这个月可是双喜临门哦,再有两个月,郡主也就生了,那可是景田的骨肉哪!” 苏二丫听她姑姑这么说,忙隐身在一边的草垛后。 “唉,话是这么说,可景田不认,执意说不是他的,我有什么办法!”孟氏叹道,“再说人家是郡主,身份高贵,我们也不敢高攀不是,这些日子,我们老两口也想过了,这认了孩子,就等于认了郡主,你说我们家小门小户的,怎么能配上郡主的身份。” “姨妈,你多虑了不是?”苏三姑娘嗔怪道,“人家郡主是啥人啊,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你们认了她这个孩子,她就心满意足了,唉,说起来,咱们女人也是可怜的,明明是男人的错,所有的后果却让女人来承担,这景田不靠谱,你们可不能不靠谱哪!” “那你说,我们该咋办?”孟氏觉得苏三姑娘说得很在理,忙问道,“把郡主接回家来待产吗?” 想想又有些不妥。 这没名没分的,生下来的孩子算谁的? 重要的是,萧景田不承认,萧宗海也不同意。 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接回来就不必了吧,只要你们经常去看看她,把她当自家人不就完了。”苏三姑娘长叹道,“人家都怀了景田的孩子了,可是景田却始终对人家冷冷淡淡,我都看不下去了。” “对,你说得对,等我空了就去看看郡主。”孟氏连连点头,她也觉得此事儿子做得有些过了。 两人边说边进了门。 苏二丫这才从草垛后面走出来,思量一番,便把两人说的话都告诉了麦穗,她很为麦穗不平:“三舅妈,横竖你怀的才是三表舅的孩子,怎么老姑姑还想着把郡主接回来呢?真是太气人了!” 想到小孟氏说的话,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婆婆是多喜欢孩子啊,竟然想要抱人家的孩子回家。 “二丫,这些事情由她们折腾吧!”麦穗对这些事情都麻木了,不以为然道,“她们想接回来就接回来,想去镇上照顾就去镇上照顾,爱咋咋地,眼下我除了盖铺子,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 “是我心急了。”苏二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舅妈,你不会以为我这个人太多嘴了吧!” “怎么会?”麦穗拉过苏二丫的手,郑重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性子和为人,等咱们镇上的铺子开了,我还得请你当我的大掌柜的呢,现在呀,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把铺子盖起来,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听听也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嗯,好,我知道了三舅妈。”苏二丫使劲点点头,她也觉得她姑姑是个乱嚼舌根的女人。 “对了,你那药吃完了吗?”麦穗问道。 “吃完了,大夫说等着就是。”苏二丫羞涩道,“若是这个月小日子没来的话,差不多就是了。 “等你好消息。”麦穗莞尔。 …… “郡主,老大家的那个小女娃,生得嫩的,还真是挺好看的。”苏三姑娘坐在秦溧阳身边,熟稔地飞针走线,给手里一只小巧的小鞋子上绣着祥云图案,巧笑倩兮道,“就是因为上头已经有了一个女娃了,一家人都不怎么高兴呢!” “愚昧。”秦溧阳低头着自己悄然隆起的肚子,冷哼道,“男娃娃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女娃娃。” 顿了顿,又眉眼柔和道,“只是不知道二哥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自从她有孕以来,就一口咬定这孩子是萧景田,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深信不疑了。 “男人嘛,自然都喜欢男娃娃。”苏三姑娘把针放在头上划了几下,叹道,“袁庭家里就是两个女儿,心心念念地想让我给他生个儿子,可是他老是不在家,东蹿西跳的,我哪能怀上!” 哼,自从家里那个黄脸婆知道袁庭在外有了她以后,三天两头地让人过来找袁庭回家,不是家里的老人病了,就是孩子想念爹爹,分明是故意的。 偏偏她拦不住袁庭,只能生闷气。 当初她昏了头了才嫁了他,再这样下去,她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还不如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是呀,这样的事情,男人总是抛给女人,自己快活去了,不公平啊不公平!”秦溧阳感同身受道,“来生不要当女人,女人真是太累了。” “谁不要当女人了?男人也活得不轻松哪!”赵庸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笑盈盈道:“你们看我,胳膊上的伤至今都没有好,一到下雨天就奇痒难忍,下辈子,我想当女人哪!” “赵将军真会说笑,大夫不是说只要不吃辛辣之物就无碍了嘛!”秦溧阳微微垂了眸子,不冷不热道,“将军整天胡吃海喝的,自己不忌口罢了!” 这些日子以来,这厮一直跟随她左右,嘴上说是在养伤,谁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孩子这件事情,她连碧桃都没有告诉,他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现在人人都知道,她腹中孩子的爹是萧景田的,他不可能想到他自己的。 “哈哈,这倒也是,怪我怪我!”赵庸拍拍脑袋,在她面前坐下来,好奇地看着苏三姑娘手里的小鞋子,饶有兴趣地问道,“苏姑娘绣的是什么?” “祥云图案,寓意平步青云。”苏三姑娘感受到男人身上隐隐的酒气,羞涩地垂下头,若是早点遇见这个赵将军就好,给他做妾,也比给袁庭做妾强。 赵将军不但是皇亲国戚,而且还腰缠万贯,听说手底下有好多山庄铺子,出手异常豪爽,对女人也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唉,失策啊失策! “平步青云,好好好,好啊!”赵庸连连点头,赞许道,“苏姑娘人美,手艺也好,袁庭真是好福气哪!” 苏三姑娘娇羞一笑,风情更甚。 秦溧阳冷眼瞧着苏三姑娘的媚态,心里很是鄙视,果然妾室什么不是什么好玩意,当着她的面,这是要男人吗? 越看她越膈应,腾地起身就走。 她不介意苏三姑娘赵庸,最好能真的把他走! 赵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压低声音问道:“郡主留步,在下有件事情一直想问郡主,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二更。 第301章 怜惜她 “将军若是觉得不该问,那就不问。”秦溧阳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真的是不喜欢这个人的性子,黏黏糊糊,半点男人气概也没有,若是萧景田,必定不会像他如此忸怩。 萧景田会直接了当地问,不容她拒绝。 她就是喜欢萧景田的霸道。 “上上次海战,你我在船上喝酒,咱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赵庸快走几步,绕到她面前,目光在她悄然隆起的肚子上落了落,又抬眼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那晚你不辞而别,我总是心怀愧疚。” 这些日子,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见他跟她在船上行那巫山之事,他不是没有过女人,而是那梦里的感觉格外让他神魂颠倒,让他难以忘怀。 他曾经装作随意地打趣过萧景田,说他家有妻室,外有红颜知己,左拥右抱,艳福不浅,让人好生羡慕。 不想萧景田却不容置疑地说,秦溧阳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他说他山梁村被袭那晚,他是跟着援军去了山梁村,在他岳母家过的夜,并不在船上。 如果那晚不是萧景田,那就是他了,其他人哪能近了郡主的身。 而其他那几个晚上,萧景田都忙着指挥围堵杜老大那帮人,跟将士们吃住在一起,连吃饭喝水的工夫都没有,更别说是跟女人那啥啥了。 以前这事那事的忙,他不曾在意。 如今他受伤闲下来,愈发觉得那晚的事情,很是蹊跷。 “赵将军想多了,那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秦溧阳脸色一变,反问道,“将军以为我们会发生什么?” 她不喜欢这个人,一点也不喜欢。 她孩子的爹只能是萧景田。 “据我所知,那晚萧将军并不在海上,而是去了山梁村找他媳妇过的夜。”赵庸也豁出去了,毫不掩饰道,“如今萧将军失忆了,自然是记不得了,但我并没有失忆,那晚我虽然醉酒,但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我们是不是……”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肯定得负起责任来。 这些年他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不是没想过娶妻生子,而是觉得身边若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女人,总是麻烦,这些年皇上和他那个贵妃妹妹没少催过他,都被他找借口搪塞过去,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过问他的婚事了。 但这些日子,他跟秦溧阳朝夕相处,越发觉得身边有个女人也是不错的,尤其是像秦溧阳这样的女人。 他别的不行,看人还是很有一套。 秦溧阳这个女人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内心还是很善良的,她喜欢萧景田,却并没有真正为难过他,只是用一腔痴心,苦苦地等着,这一点,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告诉你,那晚什么事也没有,你赶紧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秦溧阳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抬脚进了屋,咣当一声关上门,忍不住红了眼圈, 要不是大夫告诉她,她如果打掉了这胎,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孩子了,她怎么可能留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留下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的孩子! 她是郡主。 从小被她爹捧在手心里长大,一路顺风顺水,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不曾想,却在萧景田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她那么爱他,执着地爱着他,心心念念地想嫁给他,做他臂弯下的女人,哪知他对她却始终冷冷淡淡,把她的真心踩在脚底上践踏,她恨过他,也伤过他,却始终不舍得放过他。 她也知道,以萧景田的性子,是不可能承认这个孩子的。 于是,她便写信叫来了她表姐楚妙妙。 楚妙妙最是擅长下毒解毒,尤其是下蛊。 她早些年就听说世上有一种情花蛊,一旦下上了,就能让男人对女人念念不忘,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叫来了楚妙妙,哪知,还没有来得及商量下蛊的事情,萧景田便中毒出了事。 她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楚妙妙却说,被下了情花蛊的男人,最多能活十五年。 她又犹豫了。 她不想让他那么早地死去,他若因为这事死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底,是她心。 她虽然是郡主,却终究是个女子,未婚先孕,终究是为人所不耻的。 她希望萧景田能保护她们母子,给她们母子撑起一片天,她让他失忆,不是故意要害他,而是希望他能保护她们母子,给她们母子撑起一片天。 可是谁知他失忆后,依然不喜欢自己,依然不承认她的孩子,待她甚至比以前更冷淡。 她觉得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震得窗棂上的白麻纸哗啦啦地响。 “郡主喝茶!”碧桃盈盈进来上茶。 “什么人在放鞭炮?”秦溧阳没好气地说道,“吵死了,去告诉他们,不准再放了。” “回禀郡主,是,是萧将军家的铺子开工。”碧桃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要连放三天呢!” 上次麦穗不计前嫌救了她,她一直心存感激。 只是她知道郡主讨厌麦穗,故而也不敢说出实情,只是说是她自己趁机逃的。 故而她逃回来后也就没有去找麦穗道声谢,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若是郡主知道是麦穗救了她,说不定会嫌弃她或者是怀疑她,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这个人情,只能以后找机会还了。 “萧将军家的?”秦溧阳狐疑道,“我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盖铺子了?” “是,是萧将军的夫人盖铺子。”碧桃如实答道,“他们的铺子就在庙会那边,占地差不多有十亩呢!” “知道了。”秦溧阳挑挑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去把苏三姑娘叫进来,我跟她商量商量。” “是。”碧桃低眉顺目地退了下去。 “郡主,听说景田把那个麦穗也忘记了呢!”苏三姑娘幸灾乐祸道,“别看麦穗像个没事人似的,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以前她仗着景田待她还不错,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动不动就把我姨妈气得哭,如今景田对她爱答不理的,她也是没辙,现在还不是尾巴做人。” 要不是这个麦穗,她说不定就能嫁给萧景田。 也不用为室了。 她恨死她了。 “唉,虽然景田忘了她,可她终究还是景田的妻,人家名分在呢!”秦溧阳泛酸道,“你们乡下人不就看重一个名分嘛,有了这个名分,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哪怕这些事情不堪入目,伤风败俗,不是吗?” 她就不信,萧景田知道麦穗跟那个吴三郎之间的事情会无动于衷。 那个麦穗夺走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岂能让她好过。 “郡主说得是,那个麦穗未出阁的时候,就跟那个吴三郎不清不楚的,成亲后也不知道收敛,两人还是勾勾搭搭的,真是不要脸。”苏三姑娘嘴上说着麦穗,心里却想着袁庭家里的那个黄脸婆,恨得牙痒痒,正室有什么了不起的,正室就可以把男人哄来哄去地,得团团转吗? 我呸! “你说,如果吴三郎知道萧景田已经完全忘了她了,心里会怎么想?”秦溧阳轻轻摩挲着腕上的鸡血石玉镯,似笑非笑道,“那还不得颠颠跑来安慰他的心上人,两人再次私奔了也说不定呢!” “郡主说得极是。”苏三姑娘会意,捏着帕子冷笑道,“那我做个好人,成全他们。” 秦溧阳笑而不语。 对苏三姑娘愈加鄙视,听说她曾经等了萧景田十年,梦碎后才不得已嫁了袁庭为妾,哈哈,活该! 就她这样的脑子,还想嫁给萧景田,做梦吧! 她还不如那个麦穗呢! “郡主,眼下吴三郎好歹也是五品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穷秀才了,他能舍弃官位带着麦穗私奔吗?”苏三姑娘表示怀疑,男人是什么样的,她比谁都清楚。 麦穗以前跟他好过不假,但现在她已经嫁了人,还被萧景田破了身子,那吴三郎能不介意吗? “他俩是不是真的要私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景田知道真相,不是吗?”秦溧阳怀疑眼前这个女人脑袋里都是浆糊,难不成她还真的以为吴三郎会领着麦穗私奔? 笑话! 怎么可能!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三姑娘恍悟。 她好歹是萧景田的表姐,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信吴三郎跟麦穗之间的丑事捅不到萧景田面前去。 …… 狗子人缘好,找来盖铺子的人也多。 加上砖瓦什么,早就准备妥当。 短短二十天的时间,一家崭新的商铺拔地而起,间间厢房宽敞明亮,布局大气精巧,更让人称奇的是,这家后院流水潺潺,有一道流动的水渠穿墙而建,用起水来,极为方便。 完工那天,很多人纷纷跑过来看,边看边赞叹,这铺子盖得真是好。 整个铺子分了前院,中院,后院。 前院又一分为二,最前面一溜厢房都是零售的商铺,中间是道东西青石板路,后面那一溜则是存货的库房。 中院是东家居住的地方,精巧地分了三个的院子,东边一个,中间一个,西边一个,其中东西两个院墙各自往里让出了一条能走马车的青石板路,故而比中院稍稍窄了一些。 这两条路经过东西院的外墙,从前院直通后院,后院又一分为二,前面一溜厢房全是一个个的卧房,再后面,就是真正的做鱼罐头的地方,足足做了十条流水线的砖瓦台,从洗鱼到最后的包装,整个流程下来,一条流水线需要十个人,十条流水线就是一百个人。 后院墙留着后门,门外除了那条护城河,还有一道宽阔的大道,一直通到不远处的那条官道上,出入很是方便。 当然,麦穗没让众人参观她住的地方和做鱼罐头的院子,仅仅让他们在前院转了转,便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 晌午,麦穗照例在于记饭馆设了完工宴招待众人。 让她更高兴的是,萧景田和牛五也从禹州城赶了回来。 牛五和小六子提前做好了鱼罐头送到了成记船队。 萧景田也跟着来回奔波了大半天,正好赶上这顿完工宴。 “嘿嘿,以后再有大的订单什么的,我们也用不着再东跑西跑了,新铺子这么宽敞,多少订单也能接过来。”牛五兴奋道,“这以前在图纸上看不出啥,这盖起来一看,好家伙,果然气派,别说这鱼嘴镇了,就连禹州城,也没几家铺子能赶上我们,三嫂真是太不了不起了。” “就是就是,老三媳妇还真不是一般女人。”萧贵田喷着酒气说道,“竟然能盖起这么大的铺子来,男人也不如她,来来来,哥几个,干了。” 说着,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他问过狗子,这么大的铺子没个三百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加上之前买地的钱,这铺子竟然足足花了八百两,那是八百两啊,他想都不敢想。 他就纳闷了。 老三两口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老三,如今海上已宁,家里又开了这么大一个铺子,你得赶紧回来照应着。”萧宗海也很高兴,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晕乎,拍着萧景田的肩头,喷着酒气道,“你媳妇现在是双身子,劳累不得,你得回来帮她,你娶了个好媳妇,你要知足。” “我知道了爹。”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些日子,他又去了琴岛两次,却是一只海参也没有捞上来,好在那七只海参卖了个好价钱,竟然足足卖了十万两,刚好还清了楚妙妙的债务。 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还了银子,等于还了人情。 眼下唯一的隐患就是赵廷跟萧云成密谋谋反的事情,他跟苏铮已经商量好对策,让铁血盟来除掉赵廷,他和苏铮密切关注萧云成的动向,势必要把这场天大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 这些年,海上屡屡不平,老百姓的日子也跟着动荡不安,他虽然已经退隐,却不能真的坐视不管,除暴安良,维持世间和平,不仅仅是一个将军的责任,更是每个热血男人应有的觉悟。 他很想知道妙云师太跟萧云成到底是什么关系,妙云师太在这场阴谋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萧景田心里想着这些事,满满一桌子菜,吃起来也没有胃口,放下筷子,悄然退了出来,一出门,就看见麦穗抚着胸口站在花园边上狂吐,月色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瘦弱。 心底涌起一阵怜惜,他想也不想地快步走过去,扶着她,柔声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大夫?”三更,欢迎各位亲的书评区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302章 我在看你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麦穗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勉强笑道,“你不用管我,回去吃饭吧!” 说着,胸口又是一阵翻腾,又开始干呕起来,真的好难受啊! “你这样不行,我带你去看大夫。”萧景田很是自然地弯腰抱起她,大踏步地出了门。 怀里的女人很轻,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而就是这个小小的身子,却孕育着另一个小生命,让他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麦穗他结实的胸前,感受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异常踏实,既想赖在他怀里,又不想让他累着,便直起身子道:“景田,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无妨,你又不重,还是我抱着你走得快些。”萧景田依然大踏步地往前走,时值后晌,橙色的阳光透过路边细碎的树叶,洒在男人刚毅俊朗的脸上,看得麦穗心里一暖,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他健壮结实的腰身,紧紧贴在他胸口上,尽情地感受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好想一直这样走下去,不要停下来…… 街上人很多,见高大魁梧的男人怀里抱了个娇小的女踏步走在街上,顿觉新奇,不时朝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麦穗脸一红,索性埋首在他怀里装死。 反正他们是夫妻,那些路人爱说啥说啥,就是天塌下来,也有萧大叔顶着! “哎呦,景田来了,这是怎么了?”李大夫迎出来,见萧景田怀里抱着一个年轻女人,忙引着他进了里屋。 同济堂是百年老铺,以前萧景田经常在镇上走动,跟这个李大夫的有几面之缘。 “拙荆怀有身孕,吐得厉害,烦请李大夫帮忙给看看。”萧景田轻轻把麦穗放下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把完脉后,李大夫笑笑,语气轻松道:“但凡妇人怀胎,不足四个月的时候,呕吐是正常的,不必忧心,待我开几副安胎药回去吃几天就好了。” “大夫,不用开药了,我没事的。”麦穗忙道。 是药三分毒。 她才不要吃呢! “得吃,吃了安胎药,就不这么难受了。”萧景田啊,你见了你爹,也不用如此兴奋吧,你这样折腾你娘,真的好吗? “你去躺着,我给你倒杯水。”萧景田有些不知所措,他指挥得了千军万马,甚至能应付得了形形色色的阴谋诡计,唯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怀孕的女人。 麦穗顺从地上了床,倚在被褥上躺了下来。 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男人,她心里又是一阵甜蜜,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她和孩子的身边了。 “先喝点水。”萧景田给她倒了水,端到她身边,“喝了水,赶紧吃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他从来不知道有身子的女人会吐得这么厉害…… 麦穗依言喝了水,望着那碗浓浓的黑汤汁,顿感头痛,不用猜,肯定很苦的。 “已经七成热了,不能再凉了。”萧景田见她有些不情愿,用勺子舀了点尝了尝,说道,“不是很苦,快喝。” 这是萧大叔悉心熬的药,一定得喝。 麦穗默念道,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好休息。”见她吃了药,萧景田又扶着她躺下,替她盖了盖被子,“一会儿,我让娘过来陪你,她是过来人,知道怎么照顾你。” “不,我想让你陪着我。”麦穗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娇嗔道,“景田,你不要离开我。” 才不要婆婆过来照顾她呢! 婆婆一过来,肯定唠叨秦溧阳的事情,好像她怀的不是萧景田的孩子似的。 再说了,哪个女人愿意跟婆婆住在一起,当然还是自家老公伺候起来方便嘛! “好,那我留下。”萧景田毕竟是男人,体会不到女人心里的弯弯绕绕,见她拽着他不让他走,很是无奈,只得点头应道,“那你先睡,我去把碗洗了。” “说话算数。”麦穗这才放了手。 “算数。”萧景田笑笑,洗了碗,闲来无事,又把前院后院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番,甚至连大门上的铜环都拿着抹布擦拭得锃亮,黑风迈着小胖腿,讨好般迎上来蹭他的裤腿,它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哪,谁能告诉它,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男主人回来后,它就得挨饿了呢! 就因为他长得帅吗? 帅气的男主人很是反感这毛茸茸的家伙蹭他的裤脚,伸手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扔回了狗窝,这还不算,还把它小院的门给关上了,他刚刚扫干净的院子,不想让这个小家伙出来捣乱。 气得黑风一阵狂叫。 不给饭吃就算了,还它,果然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闭嘴,再叫就把你扔出去。”萧景田低吼道。 麦穗躺在,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哭笑不得,起身推开窗子说道:“景田,黑风饿了,你喂喂它,厨房里有几个肉,你给它放碗里就是。” 萧景田应了一声,抬脚进了厨房,取了两个肉,放在大黑碗里,继续拿着抹布擦门去了,黑风望着两个小巧的肉包,欲哭无泪,哼哼,两个肉,给它塞牙缝吗? 还是女主人好啊! 不一会儿,萧宗海和孟氏便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孟氏一下马车,就匆匆进了新宅,见萧景田正在拿着抹布擦拭门窗,心里很是不得劲,忙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抹布,嗔怪道:“景田,你的身子刚刚好,好好歇歇,这些活哪里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是谁做的?”萧景田又拿回抹布,不以为然道,“娘,您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屋歇着吧!” “景田,你媳妇怎么样了?”孟氏没见麦穗,左右张望了一眼,又道,“睡了?” 哎呀呀,当媳妇的在家睡觉,让男人做这些洗洗涮涮的活? 就是有了身孕也不应该啊! “嗯,她吐得厉害,刚刚吃了药,现在睡着了。”萧景田擦完门窗,又把抹布洗干净,晾晒在院子的花木上,洗了手,又挽挽袖子去灶房烧水。 “哎呀,这些活我来。”孟氏看不下去了,男人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她伸手接过水壶,进了灶房,一把拉过萧景田,压低声音道,“景田,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更。 第303章 女人们的口水战 “什么事?”萧景田也扯过坐下来,看他娘烧火。 记得小时候,孟氏烧火的时候,他就喜欢坐在她身边,替她抓柴添火。 现在他成年了,这样的机会倒也不多了。 橙色的火光摇摆不定地跳跃在母子俩表情不一的脸上。 “原本我不想让你烦心的,可是这事毕竟不是小事,总得跟你说说。”孟氏看了看萧景田,期期艾艾地说道,“你走了两个多月,你媳妇的身孕也是两个多月,娘是过来人,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若是没有那个吴三郎,倒也罢了……” 她不是不相信麦穗,而是苏三姑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她不能不提醒儿子。 “娘,您到底想说什么?”萧景田脸色一沉,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在怀疑麦穗的这个孩子是吴三郎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刚营造起来的童年的美好记忆,瞬间消失不见了怎么办? “唉,也不是娘瞎猜,而是这事的确是事出有因,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出事那天,其实你媳妇也在,她是碰巧去看你,正好碰到你受伤,你走后,她一直很伤心,娘就带着她去找狐大仙给你算卦,对了,我们去找狐大仙那天,刚好碰到了吴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孟氏扒拉着柴火,触到儿子不怒自威的眉眼,心里颤了颤,但还是决定把此事和盘托出,“然后狐大仙说,让她栽九十九棵桃树替你解桃花煞,另外还得买只绿玉镯包你平安,这桃树和玉镯都是牛五替她张罗着买的,听牛五说,买这只玉镯的时候,是吴大人出的面,便宜了八十两银子呢!” 见萧景田不语,孟氏继续说道,“连三姑娘都说,若不是关系非同寻常,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娘仔细想了想,两个月前,你媳妇买镇上那块地的时候,的确跟吴三郎走得很近,别的不说,买地的时候,吴大人还曾经当过你媳妇的保人呢!那个时候,你在齐州帮赵将军平定海乱,并不在家,你说他们是旧相好,会不会……” 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虽然她也不太相信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吴三郎的,但那段时间,媳妇跟吴三郎来往得很是密切,也是事实,她亲眼见过吴三郎曾不止一次到家里来找过麦穗。 “您,这件事情您有证据吗?”萧景田静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若说证据,玉镯和买地的事情就是证据。”孟氏按照苏三姑娘的说法回答道。 “娘,她买镯子,是为了我,对吧?”萧景田肃容问道。 “是啊!”孟氏悻悻道,“当初我还愁着怎么拿出这笔银子,谁知你媳妇却眼睛不眨地花三百两买了镯子戴,听牛五说,这镯子原价是三百八十两,后来吴大人出面,掌柜的才卖她三百两。” “娘,据我所知,齐州府如意楼那些珠宝首饰的价钱都是虚高的,就算不看吴大人的面子,任何人去买首饰,成交的时候,价格都会回落一些,这是行内的规矩,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变得如此复杂?”萧景田不耐烦道,“我虽然失了记忆,对自个的媳妇没有什么印象,但通过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她的了解,相信她是真心待我,也相信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至于其他人愿意说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的妻儿是容不得别人怀疑的,以后这样的话,您还是再不要说了。” 在外这么多年,他什么事情没见过,不过是点折扣,算不了什么的。 他知道苏三姑娘这些日子跟秦溧阳在一起,不用猜,他就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没想到,秦溧阳竟然把主意打到苏三姑娘和他娘身上了,真是可恨。 这是欺负他没了记忆吗? 孟氏一时语塞。 她虽然没什么主见,但也知道萧景田所说的证据是什么,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又没有什么人亲眼看见吴三郎跟麦穗那啥啥,凭啥怀疑这孩子不是萧景田的? 更重要的是,麦穗每次出去要么是跟牛五一起,要么就是跟萧芸娘她们,几乎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唉,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娘,苏三表姐是个什么人,您比谁都清楚,以后您少跟她来往。”萧景田知道他娘的性子,口气也缓和了一些,“娘,麦穗嫁到咱们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您这个当婆婆的最清楚,如今她有了孩子,您应该多照应些,而不是听风是雨地跟着别人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再说了,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一切等孩子出生后,自会见分晓,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无愧于心,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他谁也不信。 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 孟氏见萧景田这么说,老脸微红,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不声不响地烧好水,悻悻地回了家。 麦穗没有睡着,依稀听到母子俩的谈话,心里一阵感慨,萧大叔就是萧大叔,果然轻易不会被人左右,有夫如此,她就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宝宝,你有个好爹啊! 夕阳西下。 如火如荼的晚霞铺满半个天空,满目绚烂。 萧景田缓缓漫步在落英缤纷的桃林里,思绪万千,原来这些树都是她为了等他回来栽的,而她为他做的这一切,她竟然从来都不曾对他提起过,一句也没有。 他回来后,把她忘了个干干净净,连她有孕这样的大事,也是无意间才知道的,她都不曾埋怨过他,她是理解他的失忆,包容了他的一切。 一袭黑衣的左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什么事?”萧景田站在桃树下,细细端详着繁茂的枝叶里悄然结了小小青果子,毛绒绒的,很是可爱,粗粝的大手摸了摸,眉眼间悄然带了笑意。 “将军,曹太后昨天早上因病薨于仁寿宫。”左护卫上前毕恭毕敬地回禀道,“目前,皇上正在清查曹氏一族,朝廷上下都惶惶不安,从昨天到今天,一共查抄了四位三品以上的官员府邸,其中两位都是昔日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听说这些人都是曹氏一族的人……” “知道了。”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大踏步地出了桃林,头也不回地回了村。 这些事情早在他预料当中,朝局上的事情,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是了。 左护卫:“……” 将军大人就这样拂袖,走了? 村口,于掌柜的马车停在路边。 见了他,于掌柜跳了下来,咧嘴一笑:“知道了?” “知道了,是你做的。”萧景田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些日子你去京城,就是为了这事。” “要不要喝一杯?”于掌柜长臂一伸,方方搭在他肩膀上,“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萧景田展颜一笑,干净利索地跳上马车,“咱们去千崖岛的明月居,听说那里刚到了一船生蚝。” “麻汁生蚝!”于掌柜眼前一亮。 他开饭馆数十年,也算尝遍了人间美味,唯独吃不够的就是麻汁生蚝。 特别是明月居的生蚝。 “走,我请客。”萧景田爽朗道。 鱼嘴镇。 秦溧阳也得知了此事,幸灾乐祸道:“好在之前我一直称病不出,要不然,这次还得亲自去京城守灵,十三,替我上个折子,就说我虽然去不了京城,但我会在家里替太后守灵七日,以表孝心。” “是。”秦十三领命而去。 …… 九月初八,萧芸娘临嫁的前一天。 苏姨妈带着苏三姑娘早早赶来,方方地坐在炕上,唾沫纷飞地数落孟氏:“不是当姐姐地说你,把咱们芸娘嫁给那个穷小子,真是太委屈闺女了,你说说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她之前听说孟氏打算把萧芸娘嫁在本村的时候,开始没有在意,以为这事也跟前几次一样不成,哪知萧家竟然悄无声息地定下了这门亲事,这么快就嫁闺女了。 “姐姐,我们老两口中意,芸娘也中意呢!”孟氏讪讪道,“再说芸娘明天就嫁了呢!”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就是不晚,这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唉,我总觉得芸娘能嫁得更好。”苏三姑娘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捏着帕子道,“姨妈您就是成天呆在家里,看不到几个男人的缘故,您出去放眼看看,外面多少好儿郎哪,哪个不比牛五强啊!”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很羡慕萧芸娘的。 没有公婆,没有妯娌,就是出了嫁,也在爹娘眼皮底下过日子,以后不至于受男人的气。 哪像她…… 袁庭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她连面都见不着,害得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人,独守空房地受活寡,后悔啊后悔! 萧芸娘实在听不下去了,不顾即将为人妇的羞涩,理直气壮道:“大姨妈,三表姐,嫁给牛五是我自愿的,我不图金,不图银,就图他这个人,以后这样的话,你们都不要说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苏姨妈见萧芸娘生了气,忙揽过她,笑眯眯地说道,“闺女别生气,姨妈心疼你。” 随后萧福田和萧贵田两口子也来了老宅,按规矩,女儿临嫁的前一夜是要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沈氏还在坐月子,没来,孟氏既要伺候儿媳妇,又要忙着招待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麦穗嫌老宅那边太吵,一整天都没过去凑热闹。 待开饭的时候,才在萧芸娘的催促下进了老宅。 苏三姑娘看着麦穗微微隆起的肚子,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故意跟她娘窃窃私语道:“景田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回来就当爹了呢!” “可不是嘛!”苏姨妈眸光流转了一番,目光在麦穗脸上落了落,开口问道,“景田媳妇,你这是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了。”麦穗方方地答道,就知道这母女俩一开口没好话。 “三个多月?”苏姨妈沉吟片刻道,“之前景田离家,也差不多三个月吧?” “是的,姨妈还想问什么?”麦穗心里冷笑,不就是想把她的孩子往吴三郎身上扯吗?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这些。 摊到明面上也好,索性一次性说个清楚。 “想问的事情多了,你敢如实说吗?”苏三姑娘冷冷道,“还是算了吧,芸娘大喜的日子,给你留个面子。” “我面子里子都没丢,不用你留。”麦穗冷笑。 “呵呵,不想问什么,就是在座的都是过来人,这男人都不在家,孩子是怎么上的身?”苏姨妈理直气壮道,“难不成是景田临走的那一晚给你留下的,你敢说,事情就这么巧?你姨妈我和你婆婆眼睛亮着呢!” “眼睛亮着有什么用啊,睁眼说瞎话的人多了去了。”麦穗不屑道,“我跟景田是夫妻,我的孩子当然就是他的孩子,您也不用拖着我婆婆当垫背,毕竟不是每个婆婆都像姨妈那样,最喜欢听儿子媳妇的房,人家两口子每每同房几次都要过问,连孩子是哪天晚上有的,都烂熟于心,我婆婆没您那样的嗜好,再说了,我们这孩子是哪天晚上怀上的,也没必要跟姨妈报告吧?” 乔氏捂嘴笑。 老三媳妇可真敢说。 苏姨妈对儿子媳妇管得严,甚至不让儿子去媳妇屋里睡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只是这事一直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了。 “你,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这些混账话?”苏姨妈被反咬一口,恼羞成怒,“我教训我儿子媳妇,跟你们外姓人有什么关系,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好,还有脸说别人,新媳妇家家的,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说着,又扭头瞪了孟氏一眼,“管管你的好媳妇,你听听,她说的都是啥?我什么时候喜欢听儿子媳妇的房了?是你说的吧?”二更,亲们,虽然只有两更,但字数没有少哈,依然是三更的字数。 第304章 萧大叔是宅斗高手 “姐姐,我哪能跟媳妇说这些事呢!”孟氏脸涨得通红,嗔怪地看了麦穗一眼,她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这些。 “哼,无事生非,造谣生事!”苏三姑娘恨恨道,“对长辈无礼,没有教养。” “无事生非,造谣生事的人是你们。”麦穗没好气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不尊重别人,怎么让别人尊重你们?” 苏姨妈气得脸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她从来都不知道萧家这个三媳妇如此伶牙俐齿,如此刁钻蛮横! “麦穗,你血口喷人。”苏三姑娘气急败坏道,“我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为了我们哪里好了?”麦穗寸步不让,“少打着为了别人好的名义来教训别人,没有你们,我们过得更好。” 最讨厌打着为了别人好的名义来说着说那了。 哪里是为了别人好了,分明是为了自己的自私刻薄找个台阶下罢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不说了哈!”孟氏讪讪笑道,打着圆场道,“别光顾着说话了,快吃点心,这是景田从禹州城带回来的绿豆糕,可好吃了。” “气都气饱了,还什么绿豆糕。”苏三姑娘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哎,三姑娘,你快回来,咱们不跟她计较,别气坏了身子哈!”苏姨妈拽了苏三姑娘一下,没拽住,懊恼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哪!” “姨妈,今天可是我家小姑大喜的日子,苏家家门不幸,用不着在我们面前念叨,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成天挂在嘴上说的。”麦穗不紧不慢地补刀道。 苏姨妈心里那个气,恨不得把这个小媳妇拖出打一顿,偏偏又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啪啪地拍着炕面道:“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老婆子还能说什么?” 这要是在家里,她媳妇如果敢这样对她说话,她早就装晕了,可今天毕竟是外甥女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只得一口恶气憋着心里,等着,让这个小媳妇等着,总有一天,她得好好找算回来。 “姨妈,尝尝我做的银丝小卷。”乔氏忍着笑,劝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不闹不热闹,我们萧家人行得正,坐得直,是不怕人说的,姨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如今一门心思地想去麦穗铺子里上工,自然得向着麦穗。 苏姨妈哼哼地没搭理她。 萧家的媳妇一个比一个难缠,她是够够的了。 这时,男人们陆陆续续地入了席。 女人们的舌枪唇剑才消停下来。 菜都是提前做好,温在锅里的。 孟氏和萧芸娘很快就把菜都端了上来,两桌一块开了席。 “姐姐,芸娘大喜,你多吃点。”孟氏一个劲地给她姐姐夹菜,唯恐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拍着马屁道,“这屋里头啊,就你儿女双全,你今天可得受累了。” 苏姨妈碗里很快冒了尖。 对孟氏恭维,苏姨妈很是受用,肃容道:“算了,我不是小心眼的人,不跟小辈们计较。” 孟氏好说歹说把苏三姑娘劝了回来:“三姑娘,你是姐姐,要担待些,老三媳妇总是年轻,回头我说她,快回屋吃饭。” 苏三姑娘这才聘聘婷婷地坐到了炕上,丝毫不觉得尴尬,尤其看见萧景田也脱鞋上了炕,娇声道,“听说,前些日子成记船队有一批货被海运司扣押,为了这事,齐州吴三郎吴大人还差点丢了乌纱帽呢!” 哼,她就不信麦穗不担心吴三郎。 “咦,成记船队怎么会有货被扣?他们不是一直做海货生意吗?”萧芸娘好奇地问道,她们现在做的订单就是成记船队的,冷不丁听苏三姑娘这么说,很是好奇。 麦穗会意,故意沉默不语,只是津津有味地吃菜。 吴三郎的事情哪里轮到她来操心,真是笑话!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吧?”苏三姑娘眼角斜了斜麦穗,撇嘴道,“成记船队来回是不空船的,从咱们这里走的时候运的自然是海货,可是回来呢?人家回来的时候带的可都是赵国渝国的特产,比如这次带的就是赵国特有的紫檀木,听说千金难求哪!” “那为什么被海运司扣了?”萧芸娘不解地问道。 “听说是重量出了问题。”苏三姑娘笑笑,“装船的时候是阴雨天,在海上漂了几天,风干了不少,回来的时候,数量对不上,就被扣了呗!” “那跟吴大人有什么关系?”乔氏忍不住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吴大人呗!”苏三姑娘眼角又瞄了瞄麦穗,“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流言,谁知道是真是假。” 哪知麦穗眼皮也没抬一下,差点把她气了个倒仰。 哼哼,真能装 “你哪里听说的此事?”一直闷不做声的萧景田突然扭头问道。 苏三姑娘见萧景田突然主动跟她说话,受宠若惊道:“溧阳郡主的丫头碧桃跟吴三郎手下的那个小厮乔生是旧相识,是乔生告诉碧桃的,碧桃一知道,我和郡主不也就知道了嘛!景田,你也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萧景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少议论,省得惹祸上身。” 苏三姑娘讨了个没趣,没再吱声。 “哎呦,自己家说个话怕什么,你也别吓唬你表姐。”苏姨妈一听不乐意了,撇嘴道,“景田,姨妈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你听不出你三表姐是在提醒你吴三郎跟你媳妇关系不一般?” 她的声音有些大。 众人闻言,全都愣住了。 话说这样的事情,大刺刺地说在桌面上好吗? 萧景田转过身,一本正经地问道:“三表姐,说说看,哪里不一般?” 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吓人,苏三姑娘一下子蔫了,支支吾吾地说道:“也没啥,就是随便说说。” “话从来都不是随便说的。”萧景田一本正经道,“三表姐好自为之,若是再闹出什么乱子,可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以袁庭如今的身份,弃掉一个妾室,是易如反掌的事。” 苏三姑娘腾地红了脸,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这是在讥讽她为人妾室吧? 殊不知,若不是嫁他无望,她怎么甘心为人妾室…… 苏姨妈也彻底老实了。 她可不想她女儿为人妾室的事情,被人拿到桌面上来说三道四,喧宾夺主道:“吃菜吃菜,大喜的日子,都多吃点。” 麦穗默默地在心里给萧大叔点了个赞。 想不到萧大叔不光在外面做事如鱼得水,就是在家里也是个宅斗高手哪,打蛇打七寸,正中要害! 吃完饭,众人各怀心思地散了。 孟氏惦记着牛五,便收拾了一些吃食给牛五送了过去,以往这样的事情,肯定落不下牛五,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是准姑爷,成亲前一天是不能到岳母家里来的。 孟氏从牛五家出来,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抬脚去了新宅找麦穗,麦穗正准备眯一会儿,见婆婆来了,只得起身招呼道:“娘,您是有什么事?” “景田呢?”孟氏环顾左右问道。 “景田回来后就出去了。”麦穗垂眸道,“他最近老是往外跑,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嘛!” 自从他回来后,他待她还算不错,照顾得也算尽心。 只是他夜里经常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问他,他只是说在查总兵府的那件纵火案。 一件案子竟然查了这么久…… “那他可能真的有事在忙。”孟氏似乎并不关心儿子往外跑这件事情,而是看着麦穗,支支吾吾道,“媳妇,有件事情,你得帮娘去跟芸娘说说,毕竟你跟她成天呆在一起,也好开这个口……” “什么事情?”麦穗一头雾水。 “芸娘明天就要出嫁了,有些话咱们得嘱咐嘱咐她。”孟氏说着,想到她当年出嫁时她姐趴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不禁老脸微红,“媳妇,你也是过来人,当闺女跟当媳妇是不一样的……” 她没成亲前有个玩伴,自小没了娘,成亲的时候也没人嘱咐过她,结果洞房花烛夜就闹了大乌龙,她不肯让男人碰她,以为是嫁了个登徒子,拿起烛台就把男人打伤了,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硬是因为女人的无知给闹得鸡飞狗跳,以至于村里人笑话了她好多年…… 她担心萧芸娘不通男女风情,再闹出个乌龙来。 “哎呀娘,这些话您跟她说就是了。”麦穗会意,脸微微红了起来,“哪有当嫂子的跟她说的?” 再说小姑子能不知道这种事? 她才不信呢! “这事怎么能有长辈开口?”孟氏惊讶道,“你是嫂子,又是过来人,你跟她说最合适不过了。” “那好吧,我跟她说。”麦穗只得点头应道,其实吧这事除了有些难以启齿,倒也不是件大事。 “那我让芸娘一会儿过来找你。”孟氏如释重负,唯恐麦穗反悔,掂着小脚一溜烟回了老宅,不一会儿,萧芸娘便施施然地坐到了麦穗面前:“三嫂,娘说你有话跟我说?” “芸娘,不是我有话跟你说,而是娘让我跟你说点事。”麦穗故作随意道,“你这都成大姑娘了,娘还当你是小孩子,担心你不知道如何为人妻……” 萧芸娘闻言,腾地红了脸,低头扣着指甲道:“三嫂,你别说了,我,我知道的。” 她都十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早就通透了。 对洞房花烛夜,她是既期盼又羞涩害怕,好在她跟牛五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来他不会为难她的。 “嗯,知道就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废话了。”麦穗这才松了口气,若是不知道,那她真的是难以启齿,总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兜兜转转地想到了萧大叔跟她的第一次,脸也跟着微微热了起来,嘤嘤,怎么她出嫁的时候,没人跟她说这些哪!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吴氏提着大包小包地走了进来,麦穗见她娘来了,眼前一亮,下炕穿鞋迎了出去,惊喜道:“娘,您可算来了!” 按鱼嘴镇的风俗,有身子的女人得满了三个月才能去娘家报喜,吴氏知道后,很是欢喜,本来打算立刻来看女儿的,想到离萧芸娘出嫁也没多少日子了,索性耐着性子把家里收拾妥当,等到前来给萧芸娘添喜的时候,才过来看她。 萧芸娘原本见了人,就有些害羞,上前打了招呼,趁机跑了。 母女俩拉着手进了屋。 “你看看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都瘦了一大圈了。”吴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心疼道,“吐得厉害吗?” “现在不怎么吐了,好多了。”麦穗浅笑道,“娘,您这次来,可得多陪我住几天。” 最近萧大叔常常不在家,萧芸娘备嫁也不在这边住,她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觉得很是冷清。 “好,娘陪你。”吴氏很是痛快地应下来。 夜里,母女俩坐在炕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正准备睡觉,萧景田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见了吴氏,稍稍迟疑了一下,抱拳作揖道:“岳母大人安好。” 他回来之前去了一趟老宅,知道岳母来了。 就匆匆回来相见。 “姑爷回来了。”吴氏眉眼弯弯地应道,自从萧景田回来后,她还是第一次见萧景田,听麦穗说他失了记忆,心里正忐忑着,哪知他一见面就喊岳母,这让她很是惊讶。 “你们歇着吧,我去书房睡。”萧景田冲母女俩笑了笑,抱着被子去了书房。 “穗儿,这不太好吧?”吴氏觉得有些尴尬。 若是她来了,女儿姑爷就不同房睡了,那她还不如不住下。 “娘,您多心了,有啥不好的。”麦穗不以为然地铺着被褥,“家里这么多屋子,他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片刻,萧景田又折了回来,嘱咐道:“明天芸娘出嫁的时候,咱们得添箱,别忘了准备添箱的银子。”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麦穗浅笑道,“咱们跟着大嫂二嫂放,每家放一两银子的添箱钱。” “那就好。”萧景田点点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穗儿,我听说你这个小姑子一直跟着你做鱼罐头,你跟着添一两银子,是不是有些少?”吴氏提醒道。 一更。 第305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娘,您放心,这是明面上的银子而已。”麦穗道,“我私下里足足给她添了六十六两银子,算是给她跟牛五的贺礼了。” 都是哥哥,明面上的银子自然得一样。 这个道理,她懂。 要不然,添了这么多银子,岂不是打了老大两家人的脸? 她又不傻,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而且这些银子,足够牛五和萧芸娘在镇上置办房子什么的了。 牛五鞍前马后地帮了她这么多,她自然不会亏待他。 “这倒也是。”吴氏恍悟,连夸麦穗做得对。 母女俩歇下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不亮,便被吴氏叫了起来。 作为嫂子,她得提前去老宅吃团圆饭。 吴氏自知身份尴尬,知趣地留在新宅,没跟着去老宅那边凑热闹。 她是再嫁之身,得避嫌。 萧家父子四人去海边放鞭炮刚回来,又被苏姨妈咋咋呼呼地指挥着封喜箱,抬嫁妆,众人被她指挥的团团转。 萧宗海虽然不乐意,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毕竟喜事得图个吉利。 需要一个儿女的人出面打点周全。 这是礼数。 麦穗有身孕,是有喜,按风俗不能见新娘,因新娘成亲当天喜神当位,气势太甚,传言会冲撞了护佑胎儿的胎神。 一山不容二虎。 一家也容不得二神。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坐在炕上看众人忙碌。 闹哄哄地吃完饭,收拾了。 苏姨妈又煞有其事地拿了梳子给萧芸娘梳头,心里很是得意,她儿女,是这个屋子里最有发言权的女人。 孟氏站在一边不停地抹眼泪,虽然是嫁在了眼皮底下,但从此以后女儿就不再是萧家的人了。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梳完头,盖了红盖头。 前来迎亲的喜轿就到了。 因为是隔壁,离得太近。 喜轿特意绕着村子转了三圈,才进了牛五的家。 尽管是隔壁,萧家人毕竟是娘家人,也不好去观礼,寒暄一阵子,各自散了。 苏三姑娘被满屋子的红刺痛了眼睛,更刺痛了心,自始至终无精打采,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是妾室,出嫁的时候没有这铺天盖地的红,也没有这么热闹,她原本观完礼打算回镇上的,但见萧景田正坐在院子里跟萧宗海聊天,又舍不得走了,趁萧宗海进屋的空隙,便理理衣衫,施施然坐到了萧景田面前:“景田,溧阳郡主也就产期临近,也就这两天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话题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毕竟这段时间她知道郡主很多事情,包括她那个表姐楚妙妙,那个楚妙妙不是什么好东西,极其贪财不说,还喜欢女人,前几天还曾带着两个美婢来找过秦溧阳,说其中一个美婢的兄弟在铜州做生意,想要买下秦溧阳在铜州的两处铺子,气得秦溧阳当场跟楚妙妙翻了脸。 两人不欢而散。 哪知,萧景田微微颔首,就没有下文了。 只是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喝茶。 秦溧阳生不生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景田,溧阳郡主这些日子心心念念地盼着你能去看看她呢!”苏三姑娘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怎么说她怀的也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不闻不问哪!” 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萧景田了。 不喜欢她也就算了,怎么连秦溧阳那样身份高贵的女人都看不上呢? 若是败在秦溧阳手下,她也就认了,偏偏萧景田连秦溧阳也不喜欢,却独独中意那个用一袋白面聘来的麦穗,让她很是不可思议。 “谁告诉你那是我的孩子?”萧景田冷冷地开了口。 “自然是溧阳郡主自己说的。”男人身上的气势太过冷冽,苏三姑娘心头突突跳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她若不说,我哪知道啊!” “人云亦云,愚蠢之极。”萧景田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碗,起身就走了出去。 “哎,景田,我还没有说完呢!”苏三姑娘绞着帕子喊道,眼圈也随之红了起来,就算是她已经嫁为人妇,就算她知道她跟他再也不可能了,但她依然喜欢他,秦溧阳有孕的事情,她也没声张,一直替他保密来着…… 片刻,萧景田去而复返,又转身走了回来。 “景田……”苏三姑娘心里一喜,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她就说,他只是性情使然,不是真的讨厌她的。 哪知萧景田越过她,直接进了屋,走到麦穗身边,温言道:“你也累了大半天了,咱们回去吧!” 刚才他都被那个愚蠢的女人气糊涂了,竟然忘了他媳妇还在老宅没回去呢! “好。”麦穗穿鞋下炕,往外走的时候,被地上的柴火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萧景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点。” “嗯,没事,我看着脚下呢!”麦穗笑道。 “娘,赶紧把地上的柴火收拾了。”萧景田朝里屋喊道,他最是见不得家里这么乱。 “来了来了。”孟氏正在跟苏姨妈聊得热火朝天,听见萧景田喊她,手忙脚乱地过来收拾柴火,娘呀,光顾着聊天了,家里乱七八糟的,还没有收拾呢! 苏三姑娘眼睁睁地看着萧景田半拥着他媳妇走了出去,气得直跺脚,那个麦穗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在萧景田面前装可怜,不就是有身孕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哼哼,她得让萧景田知道知道,他这个媳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回到镇上,便添油加醋跟秦溧阳说了一通,愤愤道:“以前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景田得知她跟吴三郎这些龌龊事,还想把她送回家去呢,是我姨妈觉得好不容易用一袋白面换回来的媳妇,舍不得,硬是拦着不让麦穗走,还千方百计地撮合他们,也是这个麦穗有手段,最后还是景田上了她的床,你也知道,再怎么烈性的男人,也招架不住女人在的引诱,郡主您想啊,那个麦穗只有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长得也还算不差,她要是主动把衣裳一脱,那景田……” 见秦溧阳听着听着红了脸,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又道:“反正,反正就是那个麦穗了景田,现在景田失了记忆,虽然真的忘了她,却也把她过去的不堪也忘了,加上她现在又有了身孕,景田更是蒙在鼓里,以为那是他的孩子,所以才对她百般迁就,就差没把她宠上天了。” 秦溧阳气了个倒仰。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萧景田失了记忆,连带着把那个麦穗过去的不堪也忘了,他哪里知道他媳妇跟那个吴三郎之间的长长短短? “对了,之前你不是说你会想办法告诉萧景田这些的吗?你怎么告诉的?”秦溧阳记得之前就曾经暗示过她的,怎么听她口气,萧景田好像还不知道他媳妇跟吴三郎之间的事呢? “我告诉了我姨妈,让我姨妈跟景田说的呀!”苏三姑娘愣了一下,继而又叹道,“今天我问过姨妈了,我姨妈说景田根本不信,还说让她少管闲事呢!” “苏三姑娘,不是我笑话你,你说你认识萧景田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依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三言两语地想说服他?做梦呢!”秦溧阳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太蠢了,萧景田是谁,驰聘沙场数十年,杀人都不带眨眼的铁骨汉子,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了的,呵呵,果然以色侍人的女人都不用太聪明! 苏三姑娘一头雾水。 “若是没有证据,他是不会相信的。”秦溧阳索性戳破了窗户纸,直接了当道,“最好让景田亲眼看见,否则说什么也白搭。” “我觉得亲眼看见也没有用。”苏三姑娘摇摇头,把之前她如何捉弄麦穗跟牛五如何如何大体说了一遍,“反正那次景田也是亲眼看见了,大概是因为萧芸娘也在里面,他才没怪他媳妇,反正我觉得景田对他那个媳妇好像格外好。” “天哪,你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哪!”秦溧阳知道她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蠢,你说你捉奸就捉奸吧,还偏偏把萧芸娘关在了里面,萧景田当然不信了。 就是换了她,她也不信呐! 做事带点脑子好不好? “还请郡主指点。”苏三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传遍小道消息她在行,把人关在屋里她也在行,可是如何让萧景田撞见麦穗跟吴三郎的丑事,她脑子就不够用的了。 秦溧阳冷哼一声,招招手,把碧桃唤了过来:“最近跟乔生见过面吗?” “见过一次。”碧桃小声道。 “吴三郎最近在干嘛?”秦溧阳一本正经地问道。 “听乔生说,吴大人刚刚跟柳家小姐订了亲。”碧桃如实答道,“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他们最近没有见过面吗?”苏三姑娘顿时明白了秦溧阳的用意,上前问道,“前些日子乔生不是说,吴三郎准备了一份贺礼,想要给麦穗送过来吗?送了吗?” “没,还没有。”碧桃期期艾艾地说道,“乔生说,最近吴大人整天忙于公事,还没顾上这事。” 乔生是吴三郎的小厮。 经常到鱼嘴镇替吴三郎办事,一来,就会过来探望碧桃。 他的心意。 连秦溧阳也知晓了。 “碧桃,麦穗给你什么好处了?”秦溧阳见碧桃遮遮掩掩的,很是恼火,拍着桌子道,“她给你金了还是银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她才是你的主子吗?” “郡主息怒。”碧桃慌忙跪倒在地,“奴婢对郡主绝无二心,只是奴婢是真的听乔生说,吴大人最近很忙,好像在忙着海运的事情……” “郡主,她毕竟是个丫头,想来这样的事情她也是不知道的。”苏三姑娘见秦溧阳翻了脸,忙上前打圆场,“算了,这事,咱们再慢慢商量。” 这时,门房来报,说乔生来了。 碧桃眼前一亮,继而又黯淡下来。 她虽然是个丫鬟,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当她险些被那个络腮胡的大汉糟蹋了的时候,是麦穗出手帮了她一把,若是没有那个瓦片,她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可是当她历尽艰难逃出来,回到秦溧阳身边的时候,秦溧阳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她经历过什么,只是轻飘飘地说回来就好,总算不是个笨的。 如今,见她们合计起来要算计麦穗的时候,她是真的于心不忍,只是她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若是贸然替麦穗说话,说不定会帮了倒忙。 而这个时候偏偏乔生过来了,若是她们再利用乔生怎么办? “把人请到书房去,我亲自去见他。”秦溧阳扶着腰身站起来,走到碧桃面前,冷冷道,“碧桃,你是知道我的,若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想想你兄弟目前的处境,再决定你想怎么做。” 她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 从来都不信。 苏三姑娘得意地看了看碧桃,搀着秦溧阳走了出去。 碧桃咬了咬唇,也跟着两人去了书房。 …… “回禀郡主,最近总兵府苏将军在海运司查货船入境的存档,要求各个衙门配合,吴大人也一直在忙着这事呢!”乔生见郡主亲自出来见他,很是受宠若惊,抬眼看了看站在两人身后的碧桃,咧嘴一笑,搓着手道,“听说过几天会到鱼嘴镇这边来,好像成记船队有一批货有些问题,其他的,小人也不知道了。” “碧桃,你还不快去给乔生沏杯茶过来。”秦溧阳吩咐道。 碧桃看了看乔生,咬了咬唇,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待碧桃退下,秦溧阳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心仪碧桃,打心眼里也替碧桃高兴,你放心,碧桃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放她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了她的,成全你们,只是眼下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郡主的事情,就是小人的事情,小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乔生会意,心花怒放。 “放心,无需你赴汤蹈火。”秦溧阳浅笑盈盈地看着他,“只是让你传个话而已。” …… 碧桃端着茶出来的时候,乔生已经走了。 苏三姑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秦溧阳咯咯地笑,哼哼,终于又有好戏看了。 新婚三日,新娘子和新姑爷回门。 萧家又热闹了一把。 二更。欢迎各位亲在书评区留言评论,发帖必回,么么。 第30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芸娘娇羞无比地偎依在牛五身边,每每见人,更加羞涩,牛五则是满面春风,一口一个爹娘哥嫂喊得格外殷勤,看样子,小两口的新婚生活很是和谐。 孟氏这才暗暗放了心,愈加热情地给新姑爷碗里夹菜。 牛五碗里很快就冒了尖,连下筷子的地方也没有了,萧芸娘娇羞道:“娘,您别给他夹了,他自己夹就行了。” “牛五,使劲吃哈,也不知道这两天芸娘做的饭,你能不能吃习惯。”孟氏眉眼弯弯地招呼着,现在瞧着牛五也是俊朗后生,怪不得连老三都愿意把芸娘嫁给他呢! “娘,我自己来就行。”牛五嘿嘿地笑,这两天,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哪里舍得他媳妇给他做饭,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在做,他舍不得他媳妇的手沾了水。 乔氏撇嘴冷笑。 又不是什么高门子弟,弄得这样大张旗鼓真的好吗? 牛五虽然准备的聘礼不少,但萧家也白白贴了那么多嫁妆,说来说去,都是牛五赚了的。 但当着公公的面,她又不敢真的说什么,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麦穗吃完饭,早早回了新宅。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铺子那边忙碌,最近流水线上新招了十多个做工的,她得亲自盯着,手把手地教,要求得比之前更严格才是。 苏二丫虽然是干活的好手,但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她也是忙不过来。 好在牛五和萧芸娘只歇三天,要不然,她俩真的累趴下了。 但为了早点还上成记船队的预支货款,麦穗不得不这么做,每天早出晚归地领着众人干活,吴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索性跟着她去铺子里帮忙,要不是今天萧芸娘回门,母女俩都顾不上回村。 新铺子里的宅子还没有收拾好,还不能住。 麦穗便在上品居三楼订了两间上房,有时候太晚的话,她跟吴氏就在客栈住下歇歇脚,吴氏见女儿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人也越发消瘦了,劝道:“穗儿,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你可不敢这么拼命,何况你现在还怀着身子,你说你万一有个好歹,哪头多哪头少?”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麦穗倚在被褥上,喜滋滋地看着账本,不以为然道,“这些日子您也看到了,我又不干重活,不过是动动嘴而已,哪里有您说的那么累,别人有身孕还不是照样干活,谁也不能每天躺着不动吧!再说了,我这铺子刚刚上了新人,我不上点心怎么行?等他们做习惯了,我也就放手了,我这是一劳永逸。” 这些日子,她的反应期已经完全过去了。 吃得好,睡得好,饭量也比以前大了许多,分明是比以前胖了。 更重要的是,成记船队的货款她已经还了大半了,估计再有一个月就能全部还清,剩下于掌柜的那一万两银子就好说了,她有铺子在,不怕还不上这些银子。 “你呀,娘说不过你。”吴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又问道,“最近怎么不见姑爷过来看你?你们不会闹别扭了吧?” 奇怪,这小两口好像是各忙各的。 也总不在一块住。 她们母女在这上品居已经住了三四天了,姑爷却是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女儿,这样下去,怎么行? “娘,看您想哪里去了,我们怎么会闹别扭?”麦穗娇嗔道,“最近景田在忙总兵府的事情,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了。” “可你前两天不是说他以后就在家里出海捕鱼,不出去了吗?”吴氏一头雾水,这要是姑爷在家,多少还能帮衬些,女儿也不至于这么累。 “之前他的确是这样说的。”麦穗叹道,“大概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吧!” 算了,不想了。 想也没用,萧大叔毕竟不是以前的萧大叔了。 他们现在还处在相敬如宾的阶段,她哪里知道他在做什么? 总之,她知道他做的都是要紧的大事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母女俩吃完饭,刚要出门,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街上很快积了水,翻滚着朝低洼的地势涌了过去。 天气不好,没有船出海。 铺子里也没有多少活做,正好歇歇。 麦穗索性又钻进被窝里,想睡个回笼觉,吴氏心疼女儿,便替她拉了床帐,自己则坐在边上用剪刀剪蚕豆,麦穗最近迷上了吃爆炒蚕豆,为了吃的时候好剥,蚕豆得提前用剪刀剪出一个十字花。 刚剪了一把蚕豆,就听见有人敲门:“萧娘子在吗?” 吴氏打开门,见来人有些眼熟,却叫不上名字,迟疑问道:“你是?” “婶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乔生啊!”乔生笑道。 “哦,对了,你就是吴大人身边的那个乔生。”吴氏恍悟,又道,“你来找穗儿干嘛?” “吴大人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萧娘子。”乔生一本正经道,“听说萧娘子正好住在这里,我们大人在二楼包间等着萧娘子呢?” “她现在正在睡觉,等她醒来,我跟她说。”吴氏心疼女儿。 乔生:“……” 让堂堂五品知府等,这样真的好吗? “那就等着吧!”吴三郎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反正下雨天,他也出不去。 等麦穗醒来,已经后晌了。 雨还在淋漓地下着。 听说吴三郎找她有事,便梳洗了一番,欣然前往,她跟吴三郎清清白白,原本就没什么可避讳的。 前两日,苏姨妈还拿吴三郎敲打过她嘛! 可吴三郎是有事找她,她又不能避而不见。 乔生引着麦穗进了包厢,眸光暗了暗,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穗儿,听说成记船队曾经在你那里放过一船紫檀木?”寒暄几句,吴三郎话锋一转,“你有没有发现那船木头有什么不妥之处?” “成记船队的确是在我那里放过紫檀木。”麦穗点点头,努力回忆道,“但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当时她急着去总兵府做鱼罐头。 便让公公萧宗海前去帮忙看着,听公公说,那船紫檀木放了不到半个月就拉走了。 她对这事的印象并不深。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吴三郎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黄金疙瘩递给麦穗,麦穗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惊讶道,“黄铁?” 这东西她认的。 是块黄铁疙瘩,乍一看上去像是黄金疙瘩。 俗称愚人金。 她记得老宅窗台上好像这么一块,只不过是那块斑斑点点的,黄色部分没有这块多。 公公说他是从那堆木头里捡的。 “对,就是黄铁。”吴三郎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成记船队运的那船木头因重量不一样被海运司扣押过,后来是总兵府朱将军出面说,是因为阴雨天气的缘故,才把那船木头要了出来,此事我总觉得蹊跷,便把这事告诉了总兵府的苏将军,苏将军让我暗中彻查此事,我便查到了这个。” “怎么说?”麦穗一头雾水,“黄铁是禁运物吗?” “不是,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吴三郎摇摇头,扶额叹道,“现在我知道那船紫檀木之所以重量相差一半,那是因为夹杂了大量黄铁的缘故,只是黄铁并非禁运之物,他们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尽心思地把黄铁运进来呢?” 装船的时候,他们把黄铁跟紫檀木装在一起入境,船至中途,再把黄铁悄然用小船运走,如此一来,靠岸后的紫檀木重量自然就轻了许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他偏偏又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这事你跟苏将军说了没有?”麦穗问道话说这样的大事跟她说,真的好吗? 她也不懂啊 “没有。”吴三郎摇摇头,肃容道,“原本我想跟他说来着,可是那天我见他跟朱将军喝得酩酊大醉,看上去交情匪浅,我担心他们是一伙的,也就没有跟他说。” “所以你想通过我告诉萧景田?”麦穗恍悟。 除了这个解释,她不知道吴三郎为什么要找她。 “对,我觉得眼下唯一信得过的人,就只有萧将军了。”吴三郎汗颜道,“可惜我一直见不到萧将军,昨天听说他在总兵府,我急急忙忙地去见他,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今天听说萧将军回了鱼嘴镇,我又派人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包括你们家里,可是还是找不到萧将军,就只能来找你了。“ 之前他还口口声声说萧景田是土匪来着,谁曾想他竟然就是当年威名远扬的景大将军。 他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那你去于记饭馆找过他吗?”麦穗问道,她觉得萧景田既回了鱼嘴镇,又不在家,十有八九是在于记饭馆。 “没有。”吴三郎摇摇头,萧景田跟于记饭馆很熟? “这样吧,我帮你约他。”麦穗看看天色,起身道,“他既然在鱼嘴镇,那今天肯定会来找我的,等他来了以后,我就跟你说一声,你们好好谈谈!” 萧大叔虽然失忆,但对她还算不错。 如果他知道她住在上品居,肯定会来看她的。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那就这么定了。”吴三郎笑笑道,“刚巧我就住在你楼下,等萧将军来了,你喊我一声就行。” “好。”麦穗爽快地点头应道,“那我先回房了,你忙你的。”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吴三郎喊住了她:“穗儿……” “什么事?”麦穗回头看着他。 “我,我定亲了,就是柳澄的妹妹柳如玉。”吴三郎涩涩道,“以后再见面,怕是就不方便了。” “恭喜吴大人。”麦穗冲他笑笑,脚步轻松地走了出去,定亲是好事啊,有所顾忌才好相处嘛 …… “什么?你说麦穗约了吴三郎见面?”苏三姑娘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哼哼,麦穗,你果然是按捺不住了。 “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吴大人跟萧娘子在包厢里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两人便出来了,随后吴大人就说推掉今天的一切应酬,哪里也不去,就在房间里等着。”乔生有板有眼道,“小人见吴大人心情很是不错,便多问了一句,问他要等的人是谁,吴大人说等萧娘子。” “你确定他们今天还要见面?”秦溧阳狐疑问道,住在同一个客栈里,接二连三的见面,这两人还真是藕断丝连哪! “确定。”乔生连连点头。 “呵呵,那今天可有热闹看了。”秦溧阳冷笑,若是萧景田知道麦穗跟旧相好偷偷摸摸的约会,肯定会立刻休书一封休了她的,哼哼,说不定麦穗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吴三郎的。 “郡主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苏三姑娘自告奋勇道,“景田不是一直不相信咱们吗?今天就让他好好看看,他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二哥现在在哪里?”秦溧阳问道,这件事情关键是得让萧景田亲眼看到,要不然,他肯定不会相信的。 “郡主,眼下咱们顾不上景田这头了。”苏三姑娘会意,唯恐秦溧阳改变主意,忙道,“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咱们当场捉了奸,就不怕景田不知道,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也由不得麦穗和吴三郎不承认。” 秦溧阳一想也是。 先逮了人再说。 当下两个女人便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番,由苏三姑娘出面捉奸,然后她假意路过,协助她大张旗鼓地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不但吴三郎的乌纱帽保不住了,麦穗的名声也完蛋了。 萧景田不休了她才怪呢 傍晚时分,雨才渐渐地停了。 半空,浮现出一道弯弯的彩虹,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赏。 连在上品居住宿的客人们也争先恐后地跑到大门口,三三两两地仰头观赏着难得一见的彩虹,有的诗兴大发,还命店小二摆了笔墨纸砚,当场挥毫作诗,好不惬意。 上品居门口顿时嘈杂起来。 麦穗站在窗前赏了一会儿彩虹,顿觉没趣,索性回屋等着萧景田。 不知怎的,她觉得萧大叔一定会来看她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一更。 第307章 她要生了? 敲门声响起。 吴氏上前开门,见到来人,眼前一亮:“姑爷来了。” “岳母。”萧景田提着食盒进了屋,笑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从于记饭馆给你们带了些,快过来趁热吃吧!” “姑爷真是有心。”吴氏对这个女婿如此细心,越看越满意,笑道,“我跟穗儿刚想下去吃饭。” “景田,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麦穗起身把布巾湿,递给萧景田,嗔怪道,“你不是说总兵府那边没事了嘛!” 说好的回来出海捕鱼,帮她看铺子呢? “出了点小意外。”萧景田笑笑,擦了擦手,问道,“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麦穗见他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浅笑道,“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饭吧!” 饭菜很丰盛。 满满当当的四大盘鸡鸭鱼肉,还有一笼小肉包。 看得吴氏直咋舌。 乖乖,这一顿饭,得花多少银子啊 比她过年的时候吃得还要好! 兜兜转转地想了一番,心里又乐开了花,姑爷知道心疼女儿,就是天大的好事。 她应该高兴才是。 麦穗倒没想这么多,加上最近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于记饭馆不愧是百年老店,做出来的饭菜就是比上品居好吃。 萧景田吃了两个小肉包,便放了筷子。 吴氏在家的时候,为了省粮食,一天就吃两顿饭,久而久之,饿得胃口也小了,眼前的饭菜虽然丰盛,她吃了口肉,也就罢了,她担心吃多了撑涨了胃。 两人静静地看着麦穗吃。 许是之前吐得太厉害,几乎闻不得饭菜的香味,如今胃口变好了,吃什么都觉得异常香甜,一盘鸡吃完了还不算饱,她又开始吃鱼,吃肉,要不是那盘里面放了陈皮,她也能吃几块。 喜得吴氏拿起筷子给她挑着陈皮:“能吃就好,将来孩子也壮实。” 萧景田只是笑。 目光悄然在她上落了落,几天不见,感觉这个女人了许多,想必腹中的孩子也长大了不少吧! 他得在孩子出生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给孩子一个真正清明和平的日子。 吃完饭,麦穗便跟萧景田说起吴三郎到处找他的事情,问道:“景田,吴大人说他昨天去总兵府找你,你没有见他,是这样吗?” “是。”萧景田淡淡道,“他一个堂堂五品官拿着拜帖去见我,不合礼仪,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不想跟官场上的人有任何来往,是他唐突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跟苏铮秘密调查萧云成跟赵廷的事情,知道总兵府并非黄老厨一个内应,那个朱将军也是,像要把这张网,就需要更加隐秘地撒下另一张网。 “吴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麦穗压低声音道,“他说他发现成记船队那批紫檀木之所以重量对不上,并非是木材本身的问题,而是里面掺杂了黄铁的缘故。” “黄铁?”萧景田神色一凛,问道,“吴大人现在在哪里?我亲自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在二楼等你。”麦穗道。 “二楼人太杂,让他上来谈。”萧景田沉,“上品居鱼龙混杂,不乏有成记船队的人在此盯梢,我去找吴大人目标太大。” “我这去喊他。”吴氏会意,她别的帮不上忙,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 片刻,吴氏便领着吴三郎进了屋。 两人相互打了招呼,便去了里间小书房坐下来说话。 麦穗给两人上了茶。 便跟吴氏坐在外间窗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真想不到萧景田跟吴三郎竟然有一天能坐在一起议事,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 “下官不知,将军竟然是昔日西北铜州赫赫有名的景大将军,失敬失敬。”吴三郎客客气气地作揖道,他还是秀才的时候,就听说过景大将军的威名,也曾经跟同窗好友们激烈地讨论过景大将军的种种英雄事迹。 如今,昔日偶像就在眼前。 四下里,似乎有种强大的气势笼罩着他,让他有些窒息的感觉。 更要命的,他曾经差点带着景大将军的媳妇私奔…… 如今,两人这样面对面地相见,真是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 吴三郎很快出了一身汗。 “吴大人言重,如今我只是一介草民,担不得大人如此抬爱。”萧景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抿了口茶,开门见山地问道,“大人说紫檀木里掺杂着黄铁,那这些黄铁现在何处?” 原来这人就是传言跟麦穗相好过的男人。 传言就是传言。 不过是白面书生,也值得她娘跟苏三姑娘成天耳提面命的提醒他…… 麦穗若真的看上这个人,那眼光也太差了。 这个人,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听说是在总兵府。”吴三郎不停地掏出手帕擦着汗,肃容道,“我这也是无意听我姐夫说的,说总兵府器械库前些日子失火,损失了不少兵器,最近正在着人打造,还说他们新进了一批黄铁,但据我所知这批新进的黄铁就是从赵国夹带过来的。” 萧景田微微颔首。 猛然想到前些日子他去大菩提寺熏香的时候,曾看见有好多村民挑着土去寺里换大米,当时觉得蹊跷,上前问了问,才发现那些人挑得竟然是茅房四下里的土,一筐这样的土换寺里一斤大米。 当时他百思不得其解。 妙云师太究竟想干什么? 如今听吴三郎说起那船紫檀木里掺杂了黄铁,心头腾地明朗起来,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赵廷和萧云成想做什么了。 黄铁跟茅房土合起来能炼出一种比刀剑更有杀伤力的武器,那就是黑火药。 他们这是想制造一场比海乱更让人感到恐惧的大爆炸,炸掉总兵府,甚至是炸掉宫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萧景田抑住心里的狂风巨浪,不动声色地问道:“吴大人既然知道了这批黄铁的下落,打算怎么办?”他跟吴三郎头一次见面,连泛泛之交也算不上,自然不会把这个秘密跟他和盘托出。 他虽然需手,但这个帮手绝对不是吴三郎。 “此事原本是苏将军让在下协助调查的,如今在下查到了结果,却不知道苏将军是不是靠得住的。”吴三郎直言道,“前两天,在下还见苏将军跟朱将军在一起喝酒,两人像是交情匪浅的样子,而当初要海运司放行那批紫檀木的正是朱将军,在下是担心,所托非人,误了大事,故而才找将军商量的。” “吴大人放心,苏将军靠得住,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对苏将军禀报就是。”萧景田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苏铮跟朱将军在一起,故作亲密,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多谢将军提点,在下知道怎么做了。”吴三郎欣然应道,苏铮是个靠得住就好办了,那批黄铁已经运进了总兵府,横竖有苏铮说了算,此事他也就帮着查到这里了。 “喝茶。”萧景田展颜招呼道。 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下来。 “麦穗,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苏三姑娘尖锐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没有证据,不承认你跟吴大人之间有私情吗?这回认了吧?” 哼哼,这回她可亲眼看见吴氏领着吴三郎进的房间。 这么久没有出来,怕是连衣裳都脱了吧? 众人一听有热闹看,立刻蜂拥到门口围观。 啧啧,上品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秦溧阳头戴着帷帽,在碧桃的搀扶下,幸灾乐祸地坐在一楼喝茶,听见楼上的嘈杂,心里很是解气。 “苏三表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麦穗清清嗓子应道,心里顿觉好笑,天哪,敢情她是带人来捉奸来了啊! 不过她的运气好像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吴三郎的确是在她屋里,但萧大叔和她娘也在啊啊啊! “哼,真能装,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躲在一个屋里,我看你们有什么好说的。”麦穗的声音在苏三姑娘听来有些惊慌失措,心里愈加得意,索性掐腰道,“你们以为你们骗得了姨妈,骗得了景田,就能骗过所有人吗?我呸,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你们的丑事。” 说着,朝身后一挥手。 两个壮汉猛地撞开了门。 苏三姑娘领着众人气势汹汹地进了屋,一抬头傻眼了,她看到的不应该吴三郎跟麦穗在的丑态吗?眼前萧景田这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田,我,我……”苏三姑娘见了萧景田,像见了鬼一般的惊恐,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也傻眼了。 说好的捉奸呢? 怎么房间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 “滚出去!”萧景田怒吼道,他的声音太大,差点震聋了一行人的耳朵。 众人纷纷抱头鼠窜。 尤其是那两个踹门的壮汉,唯恐被这个凶巴巴的男人盯上,跑得比谁都快,三下两下滚下楼梯,很快不见了踪迹,反正他们已经拿了银子,只管踹门,如今门被踹开了,也就没他们事了。 苏三姑娘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明明亲眼看到吴三郎进的房间,并没有出来啊! 怎么出现在屋里的,反倒是萧景田? 不容她多想,便被萧景田一把拽了出去,拖着她就下了楼。 “景田,你放开我,你要干嘛?”苏三姑娘气得脸腾红,他都捏疼了她的手了。 萧景田一直拖着她,径自走到秦溧阳面前,冷声道:“秦溧阳,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更加讨厌你,我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好自为之。” “景田,不是我,我只是碰巧路过。”秦溧阳掀开帷帽,楚楚可怜的看着他,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三姑娘闻言,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说她不知道? 难不成,这个黑锅让她一个人来背? 她猛地拽着萧景田的衣角,愤愤道:“景田,我才是冤枉的,这都是郡主的主意,她妒忌麦穗怀了你的孩子,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都不管我的事啊!” “你,你血口喷人。”秦溧阳快气死了,这个女人人品也太差了,明明是两个人合伙谋划的,怎么一出事就全推到她头上来呢?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难道这事不是郡主策划的?”苏三姑娘也很生气,是秦溧阳先说不知道的好不好,她既不仁,那她也没必要讲什么义气好吧! 郡主怎么了? 郡主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 萧景田脸一黑,忍住把这两个女人扔出去的冲动,大踏步出了客栈,扬长而去,他得去总兵府找苏铮把器械房里的黄铁扣下,然后再派人去大菩提寺盯着那批土提炼的进度,只有在源头上把控好了,才能把他们蓄意已久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 他哪有那个闲工夫听那两个女人吵架…… 吴三郎这才从书房走了出来,讪讪地跟麦穗告别:“穗儿,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走了,你保重。” 跟萧景田谈了一番话,他觉得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通明过,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同时他又很为麦穗担忧。 萧将军是真的喜欢她? 特别是刚才苏三姑娘闹了一场,他隐约觉得萧景田跟麦穗之间好像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安稳,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 “你也保重。”麦穗莞尔。 萧景田跟他聊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两人也算相谈甚欢吧! “穗儿,你看这事闹的……”吴氏叹道,这叫什么事啊! “娘,无妨,我都习惯了。”麦穗淡淡道,“别人越是见不得我好,我越是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咱甭管她们。” 经过今天这一通闹,秦溧阳和苏三姑娘怕是再没有了原先的斗志。 祸兮福倚,说不定是好事呢! 母女俩目送着吴三郎下了楼,刚想回屋,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惊呼:“郡主,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她,她流血了。”苏三姑娘脸色苍白道,天哪,不过是吵了几句,溧阳郡主不会是被她气死了吧? 正巧赵庸在门口下了马,她忙飞奔出去,急声道:“赵将军,你快来,郡主,郡主她流血了……” 嘤嘤,若是郡主死了。 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流血?”赵庸吓了一大跳。 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血? 难道她要生了? 二更,亲们,这几天每天两更,但字数跟以前三更是一样的哈,果果没有偷懒哦 第308章 藏不住的孩子 听着屋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赵庸异常烦乱,不停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生下来,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可他也跟着张哪! “碧桃,我是不是要死了。”秦溧阳被阵痛折磨得差点想要撞墙,冷汗淋漓地吩咐道,“快去把二哥叫来,让他过来陪陪我,快去,快……” 只有他在,她心里才感到踏实。 “郡主,这……”碧桃顿觉无语。 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还对萧将军不死心啊! 他能来吗? “郡主,您这是要生了,找景田过来干嘛?”苏三姑娘直言不讳道,“我猜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来的。” 萧景田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就是西边出了太阳,萧景田也不会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秦溧阳咬牙推了苏三姑娘一把,气急败坏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个死女人不说话能死吗? 果然妾室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苏三姑娘脸一沉,腾地起身就走。 走就走,当谁愿意伺候她啊! 什么狗屁郡主! “哎呀,小娘子,不要说话了,快用力啊!”稳婆催促道,这小娘子气性还真是大,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跟人吵架,啧啧,没见过啊没见过啊! 还有,郡主是啥称呼? 她老婆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哪! “你快去找啊!”秦溧阳见碧桃愣在那里,差点气晕过去,她快疼死了怎么办? 碧桃慌忙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地往外跑。 “怎么了?”赵庸刚见苏三姑娘气冲冲地跑出来,还没顾上问什么事,眼下又见碧桃匆匆往外跑,心里更加疑惑,忙喝住她,“你们不在里面照顾郡主,乱跑什么?” “回禀将军,郡主想,想见萧将军。”碧桃为难道,“可是奴婢也不知道萧将军在哪里啊!” “你留下照顾郡主,我去找他。”赵庸心里一沉,急急地翻身上马,绕着鱼嘴镇疾驰了一圈,却并没有去找萧景田,反而带回来两个稳婆,每人赏了十两银子,肃容道,“我要你们使出浑身招数给她接生,务必保证他们母子平安,若有闪失,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与其满大街地去找萧景田,不如找两个稳婆回来。 萧景田又不会接生。 两个稳婆得了银子,又受了赵庸的威胁,哪敢不用心,不出半个时辰,屋里便传出一声嘹亮的小娃娃的哭声,赵庸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可算是生出来了。 “将军,是个女娃娃,母女均安。”碧桃满头大汗地出来报喜,她飞快地看了赵庸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眸子,心里早已经了滔天巨浪,虽然,虽然刚出生的小娃娃眉眼还没有张开,可是她还是觉得郡主刚刚生的这个小娃娃像极了赵庸…… 天哪,但愿她看错了! “好生伺候你家主子。”赵庸心情复杂地骑马出了门,这回,他是真的要去找萧景田了,他得好好跟他理论理论,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若不是,是谁的? 若是,他打算怎么办? …… “不,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你赶紧把她抱走……”秦溧阳看了襁褓中的小娃娃一眼,如遭重击,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这孩子竟然半点不像她,而是像那个讨厌的男人,特别是那双眼角微挑的眼睛,像极了他们赵家人那种丹凤眼…… 这肯定不是她的孩子! 肯定不是! “郡主,这明明是您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会不是呢?您是太累了。”碧桃佯作不察,好脾气地劝道,“奴婢请了奶娘过来,等小小姐吃完奶以后再给您抱过来。” “不,我不要她,你不要抱过来。”秦溧阳厉声道,“这不是我的孩子,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碧桃大气不敢出地抱着孩子就跑了出去。 那个,要不要告诉赵将军哪! 这样的郡主,她好害怕啊! “回来。”秦溧阳又喝住她,咬牙切齿道,“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个孩子,特别是萧家的人,听明白了吗?” “是。”碧桃连连点头应道。 孟氏听说秦溧阳生了孩子,很是激动,从鸡窝里抓了六只鸡,着急忙慌地去镇上探望,萧芸娘一看不乐意了:“娘,您一下子抓了这么多鸡,我三嫂生孩子的时候怎么办?” “哎呀,你三嫂后院的鸡,娘不是一直都在喂吗?那些鸡够你三嫂吃的了!”孟氏嗔怪道,“咱们乡下除了养个鸡鸭的,哪有什么稀罕东西带给人家。” “去归去,就是不准你乱说话。”萧宗海警告道,“她的孩子跟景田没有半点关系,你可别往自家人身上揽事。” “我知道,我知道。”孟氏连连点头,她又不傻,哪能把不是自家的孩子往家里带的! 孟氏去的时候,秦溧阳正在睡觉,碧桃便把她请进了屋里:“老夫人,您先坐,等郡主醒了,您再过去。” “好。”孟氏连连点头,笑道,“丫头,你把孩子抱出来我看看,行吗?” “老夫人,孩子有些怕风,大夫说暂时还不能见人,还请老夫人谅解。”碧桃垂眸道,“等好了,老夫人再看也不迟!” “噢,晓得晓得。”孟氏恍悟,“无妨无妨,孩子最要紧。” 碧桃暗暗松了口气。 “丫头,大夫没说是怎么回事啊?”孟氏关切地道,“若是再过几天不见好,不如就去我们鱼嘴村找狐大仙看看,到底是哪里打得灾,狐大仙一看一个准。” “嗯,好的。”碧桃支支吾吾地应道。 秦溧阳躺在,听见孟氏说的话,心里一阵羞愧,她真的真的没有脸见人了,孩子若是像她,倒也罢了,偏偏像了赵庸,日子一长,肯定藏不住的。 她该怎么办? 孟氏坐了一会儿,不见秦溧阳醒来,又不好继续傻等下去,只得起身告辞,抬脚去了麦穗的铺子,麦穗正在前院跟牛五核对出货的数量,见了婆婆,很是意外:“娘,您怎么来了?” “娘,您坐。”牛五也上前满面春风地搬了凳子给岳母。 “郡主前儿生了个女娃娃,我来看看她。”孟氏讪讪道,“她终究对景田有恩,又是喜事,咱们不能不靠前不是?” 麦穗笑笑,没吱声。 她跟秦溧阳不对付,不想谈论她的事情。 见麦穗不语,孟氏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道:“景田呢?最近也没有回家,他是跟你在一起吗?” “前天回来了一趟,就再没见他。”麦穗看了看婆婆,又问道,“娘找他有事?” 该不会让萧景田去看秦溧阳的孩子吧? 她要是敢说,估计萧景田又得气够呛。 “没事,随便问问。”孟氏悻悻道,“就是觉得他好几天没回家,心里牵挂着。”顿了顿,又问道,“对了媳妇,你见过苏三姑娘吗?” “见过啊!”麦穗一听这个名字就来气,“她前天还带着去上品居堵我跟吴三郎来着,怎么?这么大的事情,您不知道?” “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孟氏大惊,“三姑娘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其实她想问,你跟吴三郎到底是啥事啊! 怎么还能让三姑娘堵了门? “哼哼,人家吴大人找景田有事商量,正在书房说话呢,就被您那个好外甥女三姑娘带着人堵在屋里了,她到底是怀疑我跟吴三郎呢?还是怀疑景田跟吴三郎?”麦穗冷笑道,“娘,我真的不明白,我倒霉了,她能捞着什么好处?就算景田真的休了我,那也不可能娶她,不是吗?” “媳妇,三姑娘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孟氏好言安慰道,“袁庭一走好几个月,她就是太闲了。” “她太闲了就应该拿着我们取乐子吗?”麦穗就不爱听这话,冷声道,“再说了,您不要成天说她不懂事,她比景田还大一岁,今年二十六了吧?二十六岁了不懂事?分明是人品太差,凭啥让我不计较,我就活该倒霉吗?” “她经历这事,以后就老实了。”孟氏被媳妇数落了一番,不禁老脸微红,期期艾艾道,“那啥,你忙你的,我,我回去了。” “娘,这天色也不早了,您还是吃了饭再走吧,回头我让牛五送您回去。”麦穗知道这事不怪婆婆,她只是看不惯婆婆对苏三姑娘的态度而已,老太太这么远来了,哪能就这样让她回去的。 “也好,那你忙你的,我去灶房看看,给你们做饭。”孟氏望着这么多间厢房,有些晕,天哪,这得花多少银子哪! “不用您做,我们有专门做饭的师傅。”为了节省众人来回吃饭的时间,她特意找了做饭的师傅,在后院开火给众人做饭。 一顿饭花不了多少钱。 重要的是把大家伙的干劲调动起来了。 每天的出货量是之前的好几倍呢! “啊,你找人做饭啊?”孟氏惊呼道,“那不是还得给人家银子?媳妇,这事景田知道吗?” 麦穗很是无语,反问道:“娘,这么点小事,难道我还做不了主吗?” 婆媳俩正说着,萧景田风尘仆仆地推门走了进来,见了他娘,不动声色地问道:“娘,您来这里干嘛?” “溧阳郡主生了,我去看了看她。”孟氏见萧景田脸上没啥表情,忙道,“那啥,我先去做饭,回头再跟你说。”说着,她掂着小脚一溜烟去了后院。 “你来,我跟你说点事。”萧景田一脸凝重地看了看麦穗,抬脚进了隔壁厢房。 麦穗从未见萧景田如此严肃,忙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穗儿,总兵府的纵火案已经查清楚了,因为牵连到了一些人,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对咱们不利,所以你一定要听我安排,这铺子先放三天假,把人都放回家去。”萧景田郑重道,“我保证就三天,等我把此事彻底了结,你再过来,继续做鱼罐头。” “景田,你是不是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了?”麦穗心里一沉,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大手硬是按在她上,嗔怪道,“我不让你去,你想想孩子,想想我,你不能再去冒险了,总兵府的事情总有总兵府的人负责,景田,我真的担心,真的怕你再出什么意外……” 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失忆后的萧大叔,好不容易给孩子盼回来一个爹,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他的痛,那种绝望,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简直是让她生不如死…… “你放心,这次不会了。”萧景田低下头,轻轻地在她上了两下,温言道,“上次是大张旗鼓的海战,这次只是暗中围捕几个人而已,我只管指挥,不会亲自动手。” 他的命值十万两银子哪! 哪能轻易丢了。 再说,他还有一家老小跟未出生的孩子牵挂着,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那也有危险。”麦穗索性伸手揽住他精壮结实的腰身,埋首在他胸前,“景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咱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我不要再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 “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只是眼下总兵府的纵火案牵扯到很多人,甚至牵扯出好多阴谋诡计,我若是不出手,咱们乃至天下人都没有好日子过。”萧景田扶住她的肩头,肃容道,“听话,就三天的时间,你们都安心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能去,我会派人保护你们的。” “我答应你。”麦穗抬眼望着他,伸手触摸了一下他年轻俊朗的脸,眼里悄然有了泪,哽咽道,“你们有几成把握?” “九成。”萧景田坦然道,“相信我。” “我信你。”麦穗擦了擦眼泪,“为了我,为了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萧景田拍拍她的肩头,和颜悦色道,“家里的人,除了你,我还告诉了爹,此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他们担心。” “好,我知道了。”麦穗点点头,“回头我就把铺子关门,你放心做你的,我给他们多放几天就是。” 她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选择支持他。 一更。 第309章 姜还是老的辣 一连放了五天假,众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可以好好歇歇了,忧的是不会是东家出什么事了吧? “咱们这铺子刚刚建起来不久,因为订单的缘故,搬进来有些着急。”麦穗解释道,“我发现有的屋子墙皮还没有完全干透,加上咱们靠海近,空气比较潮湿,不利于存放鱼罐头,所以想停工几天,通通风而已,加上这些日子大家都比较累,正好歇息一下,大家放心,休息这几天工钱照算。” 众人这才放了心。 东家说得的确是实情。 有些厢房的墙皮确实是没有完全干透。 不过也有人嘀咕,就算墙皮没有干透有必要放假吗? 但东家既然发了话,那他们也没有较这个真,放假就放假呗,反正有工钱拿! 吴氏出来好几天,心里牵挂着家里,执意要回山梁村。 麦穗无奈,只得悄然把实情和盘托出:“娘,您忍耐几天,住上个三五天再回去,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稳妥点好。” 吴氏怎么说也是萧景田的丈母娘。 若是真的抓了吴氏威胁萧景田,萧景田也不会不有所顾忌。 吴氏心里暗暗胆颤,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如此也好,若是萧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至少还能保护女儿。 待众人回了家,萧宗海立刻把人召集在一起开会,肃容道:“昨晚你们祖爷爷托梦给我,说他在阴间当了大官了,要咱们送些纸钱给他打点,从明天开始,你们都来老宅给我叠银元宝,咱们多准备些银子给他,原先给景田祈福那个老道长也被我请来了,他明天会在海边连着作法三天给你们祖爷爷祈福,把咱们的心意带给你们祖爷爷。” “爹,这些都是细活,让女人们做就行了。”萧贵田一听是这事,哭笑不得道,“我跟我还得出海捕鱼呢!” 之前他是给麦穗往铺子里送鱼,如今铺子放了假,他总不能也跟着放假吧? 这几天潮水好,听说村里都捞了不少鱼呢! “就是啊爹,我们两个大男人就不用凑热闹了吧!”萧福田附和道,他还得给于记饭馆送鱼呢,哪有时间叠银元宝? 再说了,不过是个梦而已。 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混账东西,说好了是给你们祖爷爷祈福的,你们怎么能出海捕鱼杀生呢?”萧宗海腾地起身,火冒三丈道,“再说了,不就三天嘛,三天不出海能咋地?还能饿死你们?我告诉你们哈,这三天时间,你们哪里都不准给我去,安安稳稳地给我到这里来叠纸钱。” 兄弟俩见萧宗海发了火,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连连点头应道。 麦穗见众人被公公唬得一愣愣的,心里感叹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哪! “三嫂,我就不用在家猫着了吧?”牛五悄然对麦穗道,“咱们铺子里有好多货还要往外送呢!” 他是萧家的女婿,算不上是萧家的人。 为萧家祖先祈福这样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哪! “铺子里的货放个三五天没事的,不用急着往外送。”麦穗道,“你还是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过几天再说。” 萧景田走的时候说了,有啥事去找小六子。 小六子家住的那些人,全是暗卫。 “三嫂,不瞒你说,我三哥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是小六子告诉我的。”牛五悄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放心,我是跟小六子一起去的,他说兄弟们放心不下三哥,却不敢明着去帮忙,只能暗地里盯着,我顺便也去凑个热闹。” 麦穗:“……” 小六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话说她也好想去怎么办? 祈福用的纸钱也是有讲究的。 儿子能叠,女儿不能叠。 因为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媳妇,经了别人的手叠出来的纸钱,自家的先人是不能用的。 媳妇虽然也算是自家人,但也不是每个媳妇能得叠的,只有为这个家孕育了子嗣的媳妇才能叠。 沈氏和乔氏当然能叠。 而麦穗却不能叠,她有身孕,胎神护佑,不能碰触那些沾着阴气的东西。 萧芸娘也不能叠,她乐得清闲,索性搬了坐在麦穗家织渔网,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吴氏聊天,两人聊得很是投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徐家三少爷,当初她还跟麦穗一起去过山梁村,看上了徐家的家业,还曾经心心念念地想嫁给徐家三少爷呢! 后来,这事因为她三哥不同意才没有成。 现在回想起来,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唉,这徐家三少爷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年前的时候得了一场风寒,竟然没熬过去,前些日子刚刚去了。”吴氏叹道,“身子原本就弱,爹不疼娘不爱的,病恹恹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解脱了。” “啊,徐家三少爷没了啊!”萧芸娘虽然没有见过徐家三少爷,但听说此事后,还是很吃惊,毕竟她曾经差点成了那个人的媳妇。 “可不是嘛!”吴氏不以为然道,“穷也好,富也好,有个好身体就好,要不然,就是躺在金山银山上,也是无福消受。” “婶娘说得是。”萧芸娘连连点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当时没有嫁过去。 麦穗正坐在客厅里整理账本,见两人聊得火热,忍不住插话道:“娘,我麦花姐姐怎么样?庄青山考中了吗?” 这些日子母女俩虽然成天在一起,却从来没有谈及过麦花。 麦穗忙得忘了问,吴氏也懒得说。 “嗨,他们一家,甭提有多闹腾了。”吴氏皱眉道,“你大伯跟大伯娘说只有麦花这一个女儿,提出让庄青山跟麦花两头住,半年住麦家洼,半年住山梁村,青山娘是啥人,哪里会同意这些,说他们家是娶媳妇,不是嫁儿子,你大伯跟大伯娘气不过,索性住到庄家去了。” “啊,住到庄家去了?”萧芸娘惊讶道,“哪有岳父岳母住到女儿女婿家去的?” 说着,又猛然醒悟过来吴氏也在三哥三嫂家住,忙解释道,“婶娘,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您哈,您来我三哥三嫂家住是应该的。” 吴氏当然不会在意萧芸娘的话,继续说道:“住了不到两天,两家人就打起来了,我青山娘说她少了一根簪子,硬说是麦花娘偷了,还惊动了官府,后来不知道怎的,说是在柜子底下找到了,此事才不了了之,反正呀,他们家的日子过得真是闹腾。” “后来呢?”萧芸娘听得津津有味。 “随后麦花爹娘在山梁村租了一个小院子住下来,说是担心麦花在婆家受欺负,要留下给她撑腰。”吴氏哭笑不得道,“也是刚住了没几天,就因为一个草垛又跟青山娘打了起来,麦花爹娘的意思是,庄家那么多草垛,送他们一个烧火用,青山娘不同意,说后山上到处是柴,让他们自个儿去捡,还说他们没道理养着媳妇还养着亲家的,两家人两天一大吵,五天一大闹的,都成了整个山梁村的笑料了。”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我大伯和大娘的错。”麦穗听了,顿觉不可思议,“他们现在这么年轻,好好地在麦家洼过日子就是了,成天跟亲家闹腾什么?” “谁说不是呢,我也曾经劝过他们,可是他们就是听不进去,前几天还说要麦花跟青山和离,让麦花跟着他们回麦家洼,可不成想,麦花有了身孕,青山娘说,等麦花生下孩子,就让她回娘家,青山竟然也同意了,想来他也是被闹腾够了。”吴氏摇头道,“麦花娘见庄家只要孩子,不要麦花,一气之下买来打胎药逼着麦花喝,麦花不肯,母女俩还闹了一场,青山娘得知麦花爹娘想杀死她未出生的孙子,气得跟青山爹拿了棍子追着两人就是一阵打,后来麦花出来下了跪,两家人才住了手,现在麦花爹娘都躺在家里养伤呢!” 麦穗:“……” 这日子过的,还真是惊心动魄哪! “唉,还是老辈人说的话对。”吴氏感叹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两口子还得伸伸手,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来得踏实。” 麦穗和萧芸娘不约而同地点头道是。 是啊,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新房门口。 “三嫂,我去看看。”萧芸娘上前开门,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庄青山。”庄青山讪笑道,“我来找我舅母。” “青山,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吴氏吓了一跳,要不然,庄青山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嘿嘿,舅母,是我舅舅回来了,想找您商量点事。”庄青山眼角瞄了瞄麦穗,皱眉道,“您,您能见见他吗?” “他在哪里?”吴氏不以为然地问道,她对这个男人早就不抱什么期待了,见或者不见,都不重要了。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迅速地抬头看了吴氏一眼,长揖一礼:“婉娘,这些年,你受累了。” “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吴氏出人意料的冷静,坐下继续缠着渔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麦穗暗暗惊讶她娘的冷静。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经常见面呢! “也,也没什么大事。”林大有原本以为吴氏见了他,会又哭又闹又撒泼地让他回到她身边呢,如今见她这样淡定,他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沉默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就是,我想把家里的地都栽上树……” 京城的紫檀木卖疯了。 钱氏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禹州城也能栽活紫檀木,非要他回来把家里的地都栽上这种紫檀树苗。 “栽树?不种庄稼了?”吴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望着这个陌生男人的眉眼,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是在做梦吧? “不,不种了。”林大有看了她一眼,羞愧地低下头,“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些口粮地,你,你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辛苦了。” 吴氏气得浑身哆嗦。 她不是气他无情无义,而是气他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她这个乡野妇人都知道,紫檀木非百年不能成材,而且因为价格昂贵且极其稀缺,常常等不到成材就被人盯上乱伐而空,搞不好会闹出人命来。 他是造福子孙呢,还是祸害子孙? 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林大有,你成婚当日离家出走,把我娘扔在家里,不闻不问,让她饱受世人的唾弃和白眼,你是不义,连你亲娘去了,都不曾回来,是不孝,你家有妻室,却在外重婚另娶,是不仁。”麦穗冷冷道,“像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孝之人,我娘不追究你是我娘善良大度,你但凡有一点点良知,你就应该从此在京城了却此生,永远都不要回来丢人现眼才是,可如今你竟然大言不惭找上门来要把家里的地栽上树,你有什么资格提这样的要求?” 庄青山眼睛不眨地盯着麦穗看,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麦花也像她一样的性子,那该多好,想到他家里的那些破事,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不想回家了怎么办? “小娘子教训得是。”林大有汗颜道,“只是这些事情我并非有意而为之,而是有苦衷的,我早些年赴京赶考,途中遇到劫匪,被抢了盘缠,晕倒在钱家门口,是钱家救了我,我是不得已……” “不要说了。”吴氏心情复杂地打断他的话,咬唇道,“家里的地终究是你们林家的,你想栽什么,随便你……” “谢谢你,婉娘,那,那就这么定了!”林大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长揖一礼,转身就走。 “慢着。”麦穗喊住他,慢慢踱到他面前,不冷不热地说道,“你的事情了了,我们的事情还没有了,现在我娘要告你重婚另娶,然后再跟你和离,从此以后,她跟你们林家再无关系,这样一来,你家的那些地,别说栽紫檀了,就是栽上黄金,也没人管。” 这人衣着考究,还用了熏香,看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怪不得这么多年不敢回来,是担心吴氏缠上他吧? 真是卑鄙无耻到家了! “你们要告我?”林大有吃惊道,“你们这是何苦,她若是不愿意在林家过,我直接写一封休书就是。” 他之所以不提这些,是因为他来的时候,他两个叔父一再嘱咐他,切不可惹恼了吴氏,家里许多活还等着她回来做呢! 而他也念及吴氏独守空房这么多年,而且还替他照顾走了他娘,也就答应了,在他眼里,给一个跟他没有夫妻之实的女人一个栖身之地,是他仁慈。 “不行!”麦穗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利索地拒绝道,“我娘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你写休书?” 林大有一时语塞。 “穗儿……”吴氏一把拉过麦穗,小声道,“我和离什么呀,就这么过吧!” “娘,这次您一定要听我的,咱们跟林家彻底断绝关系。”麦穗坚决道,“从今天起,您就跟着我过,我养您。” 她本来就不想让她娘回去过那种苦日子了。 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彻底了断此事。 她要让她娘过上好日子。 “让人家笑话……”吴氏尴尬道,“穗儿,娘求求你,娘不要闹到官府,也不要告他,若能和离,和离了就好。” 她先后两次嫁人,一次丧夫,一次和离,这传出去,她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其实和离不和离,对她来说,只是个名头罢了。 反正她没想过再嫁,也没想过跟这个男人重修于好,她就想一个人静静地过日子。 “娘,您别管。”麦穗不容置疑道,“这些事情,我替您处理。” 她可不想让她娘死要面子活受罪。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管别人怎么说! 她当即回屋找出那本《闲游杂记》,照着里面所书的例文,很是认真地替吴氏写了和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舅舅,这……”庄青山顿觉惊悚。 是他舅舅被人休了啊! 天哪,从来只听说过女人被男人休,还从来没听说男人被女人休的! “这什么这?我们不告你舅舅重婚另娶,是你们幸运。”麦穗把写好的和离书往林大有面前一推,“从此以后,我娘跟你们林家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你盖上私印,我拿去官府存档,咱们从此是路人。” 林大有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权衡一番,只得掏出私印盖了章,悻悻地走了出去。 他听说吴氏的女婿是个厉害角色,轻易惹不起。 故而不敢多作纠缠。 林二宝和林三宝得知林大有跟吴氏和离了,气得火冒三丈,两人抄起棍子就追着林大有打:“你个小畜生,刚回来翅膀硬了啊,你知道这个媳妇多能干,多勤俭吗?你这些年不在,这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支撑你知道吗?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死在外面,她就一辈子留在咱们林家了!” “这些年我们过得顺风顺水,不愁吃不愁喝的,你说你回来干啥呀,你外面那个婆娘黑了心了要你回来栽树,栽她娘的狗屁紫檀木,你若是敢回来栽树,栽一棵,老子给你砍一棵,保准你一棵都活不了,你个小畜生,赶紧把吴氏给我接回来,要不然,我非打死你。” 林大有被打得嗷嗷叫,毫无还手之力。 索性抱头鼠窜,连行李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屁滚尿流地逃回了京城。 老兄弟俩打跑了林大有,很以为功。 屁颠屁颠地连夜去了鱼嘴村,他们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把吴氏给接回来。 哪知,两人刚刚探头探脑地进了胡同,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就被人打了闷棍,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屋顶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提起老兄弟俩就扔到了村外野地里,哼哼,他们奉命保护萧将军一家的安全,岂能让这些贼人钻了空子! 二更,今天更得晚了些,多码了一千字,肥肥的一章哦! 第310章 不平静的夜 是夜。 月色如水。 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全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白。 弯曲狭窄的山路两旁,数十名黑衣人纹丝不动地隐在巨石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山路的尽头,今晚赵廷和赵嫣父女俩会告别妙云师太,沿着这条山路去渡口,然后乘船去京城面圣。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用乱箭射死赵廷。 萧景田站在众人身后,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四下里,低声道:“大家都不要紧张,待我一声令下,你们就把手里的箭全都射空,一枝也不要留,射完箭以后就立刻冲上去,尽量生擒他们,能留几个活口就留几个活口,切记,不要放走一个人。” “是。”众人低声应道。 “萧,你真的相信黄老厨的招供?”苏铮手里提着一张黑漆漆的弯弓,有些吃力地抬起来,空拉了一下弓弦,低声道,“万一他糊弄咱们怎么办?” 刚刚他们在总兵府把黄老厨秘密扣押。 在萧景田的软硬兼施的逼问下,黄老厨才交待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从黄铁和茅房土中提炼黑火药,炸掉总兵府,炸掉宫里的那个人,然后拥立成王上位。 跟萧景田分析的一般无二。 黄老厨说,这两天赵廷会去京城求见昭庆帝,客居在宫里,伺机动手实施他们的计划。 “不会,前些日子,我已经让铁血盟的兄弟们去赵国找到了他的家人,他是不会拿他家人的性命做赌注的,再就是黄老厨这些年蛰伏在总兵府,除了上次海战暗算过我以外,并没有替赵廷做别的事情,赵廷对他也早有怨言,还曾经用他妹子要挟过他。”萧景田沉声道,“加上你嫂子之前曾经救过他一命,他心里一直想报答却没有机会,所以这次,他不会骗咱们。” “这倒也是。”苏铮点点头,又道,“我还以为你让铁血盟的兄弟们去赵国,就是去除掉他呢,不想,还是让他到了咱们大周。” “之前的确是这么计划的,可是我没想到赵廷在赵国树敌太多,出入都有数百人随行保护,铁血盟的兄弟屡屡不得手,故而我才决定放赵廷过来,在咱们这边解决掉他。”萧景田沉,“不过是让他多活了些日子罢了,今晚,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萧,我真想不到当初皇上那么对你,你却依然对他忠心不二,默默无闻地给他做了这么多。”苏铮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若有朝一日,他知道真相后,重新起用你,你会不会复出,继续为朝廷效力?” 只要萧肯,这个忙他帮定了。 “不会。”萧景田毫不犹豫道,“我早已志不在朝野,只想安心过几天平淡的日子,此番若不是赵廷动我大周国本,我是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来的。” 若是赵廷计划得逞,天下大乱。 所有人都没有安生日子过,自然也包括他。 两人正说着,远处依稀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众人神色一凛。 片刻,数百名快骑从山路尽头疾驰而来,扬起漫天尘土。 随着萧景田一声令下,一时间半空万箭齐发,雨点般出去,马背上的人冷不丁遭到袭击,方寸大乱,数十人纷纷坠马而亡,场面很是混乱。 “不要停,把手里的箭全都射出去。”萧景田大声命令着,顺手从苏铮手里接过黑漆大弓,同时抽出三只长箭,嗖嗖嗖出去,立刻有三人跌落马背。 “萧将军好身手!”众人齐声惊呼。 话说他们一次射一箭射中的话,就够他们兴奋的了,萧将军竟然一次射三箭,而且还是箭箭射中,果然人跟人是不能比的。 苏铮更是惊叹,索性替萧景田背着箭囊,萧景田走哪儿他跟到哪儿,一次三支箭的节奏,完全不用他动手啊,能者多劳嘛! 咳咳,他破个案子啥的还行,其他的就算了吧! 他连举个弓都吃力,更别说是射箭了。 等萧空了,再跟他好好讨教一下怎么能一次射出三支箭的本事吧! 不过走了不足五十米的路,赵廷手下的侍卫便折了大半,偏偏他又无力抵挡,只得领着众人向前一阵狂奔。 却不想被雨点般的箭羽跟在屁股后面一阵猛射。 “快,给我往前冲。”赵廷一边挥剑还击,一边大声命令道,“冲出他们的射程,咱们就安全了。” 侍卫们得令,又是一阵疾驰。 “追!一个也不许给我放掉。”萧景田率先跃上马背,提剑追了上去。 众人也纷纷上马,跟着冲了出去。 双方很快打成一团。 牛五和小六子隐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见双方打得难分胜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帮忙,若是跳出去硬拼,显然是不行的,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身手。 “有了。”牛五机灵一动,迅速地从停放在身后小树林的马车底座下抱出一堆渔网,“快,帮我把这些渔网连在一起,有大用处呢!”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放在路口,用渔网网他们。”小六子眼前一亮。 “算你小子聪明。”牛五熟练地打着结。 小六子也上前帮忙。 两人打好结,便把渔网抬到了拐弯处铺在了路面上,又拽着绳子重新隐蔽起来。 打斗了一气,赵廷渐渐败下阵来。 在贴身侍卫的掩护下,调转马头就逃。 娘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仇以后再报! 一阵疾驰,他才渐渐远离打斗的人群,刚刚松了口气,却不想竟然一头撞进了一张带着腥臭味的渔网里,还没等反应过来是咋回事,身后嗖地一声,一支箭羽穿心而过…… 赵廷应声倒地。 “萧,射中了,好样的。”苏铮兴奋地喊道。 女扮男装的赵嫣见赵廷中箭,一脸悲愤地挥剑乱刺:“我跟你们拼了。” 无奈,赵嫣寡不敌众,三五个回合下来,便被众人团团围住,数十把泛着寒光的冷剑齐齐地对准了她。 “二哥,剑下留人。”身后,又一匹快骑飞奔而来。 萧云成很快到了眼前,翻身下马,扒拉开众人,上前抱住赵嫣:“你没事吧?” 说着,又拥住她,恳求地看着萧景田:“二哥,放她一条生路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萧景田慢慢踱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萧云成,一字一顿地说道:“三弟,别在自欺欺人了,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勾结外臣,密谋篡位。 这个女人是最大的帮凶。 “二哥,我……”萧云成索性把手里的剑扔到地上,长叹一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一切全凭二哥处置。” “什么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服,我要当皇后。”赵嫣嘶哑着嗓子喊道,愤然扬起手里的剑朝萧景田刺去,要不是这个人,她和她爹的计划绝对不会失败的! 说时迟,那时快。 她的剑还没有碰到萧景田的衣角,就觉得胸口一疼,一把冰硬的冷刀穿胸而过,萧云成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嫣娘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了我二哥,你放心,我很快就来陪你,不会让你走得太孤单。” 说着,抬手拔剑自刎。 萧景田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长剑,迅速点了他的穴位。 萧云成应声倒地。 “把他送到大菩提寺去,他也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萧景田神色一凛,翻身上马,刚走了几步,又拽住缰绳,对苏铮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萧放心,我肯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些后事的。”苏铮信誓旦旦道,拉弓他不在行,但处理现场,斟酌造句地把此事上报朝廷,还是难不倒他的。 赵廷大将军的属下们因为一个女人起了内讧,在途中自相残杀打了起来。 他们不小心误杀了赵廷大将军。 赵嫣气不过,把那些作乱的属下全部斩杀后又自尽而亡。 啧啧,多么圆满的说辞! 苏铮突然觉得他的文采越来越好了,若去参加殿试,头名状元非他莫属! 两人兵分两路。 各自归去。 马车上,小六子不解地问牛五:“牛五哥,咱们不跟着三哥去大菩提寺吗?” 躲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他们用渔网网住了赵廷,也算是立了功的。 “你傻啊,若是三哥发现咱们也跟来了,肯定会训斥咱们的。”牛五小声道,“再说,反正这事已经了了,咱们还是回家报个信吧!” 他是真的不敢出去见三哥。 重要的是,若是整晚不回家,萧芸娘哪里也交待不过去啊! 小六子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同意。 虽然他也没胆量出去见三哥,但他觉得三哥早就察觉到他们来了,半路凭空出现了一张渔网,哪能糊弄过去? 罢了罢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两人统一了意见,才悄无声息地驾着马车离开了。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新宅那边还亮着灯。 萧芸娘和麦穗正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他回来,牛五忙把事情简单地跟她们说了一下:“三嫂,你不用担心,我三哥没事的,估计明天就回来了,用不了三天的。” “既然没事了,那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麦穗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人受了伤,我三哥跟着过去看看。”牛五含含糊糊地解释道,当时离得有些远,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反正他看见萧景田毫发无损就是了。 “姑爷最有分寸,他不回来,想必是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吴氏安慰道,“你不要担心了,有啥事明天再说。” 麦穗只得点头道是。 夜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全是萧景田的影子。 见吴氏也没有睡意,便索性跟她聊天:“娘,您是不是怪我逼着您和离,心里不痛快了?” 毕竟这事是她自作主张,没有经过吴氏的同意。 “傻孩子,娘哪有不痛快,娘反而觉得彻底解脱了。”吴氏苦笑道,“这些年娘在山梁村呆惯了,住惯了破房子,种惯了那些山野坡地,如今在你这里,啥事也不干,每天就做几顿饭,日子清闲了,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 “娘,您慢慢就习惯了。”麦穗拍拍她的手,真诚道,“以前我没能力照顾您,让您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我总觉得内疚,现在我有能力了,我一定要让您过上好日子,您看我在铺子里特意盖了三个院子,其中一个就是给您准备的,您就住在那里,想去铺子里帮个忙就去,不想去就在屋子里歇着,反正我一定要让您享福。” 吴氏毕竟还年轻,不到四十岁,若是碰到有缘人,再嫁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她是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吴氏愿意,她就全力支持。 “好,娘听你的。”吴氏见女儿替她打点的如此周到,心里很是感动,“以后娘就在你铺子里上工,娘心里美着呢!” 她不是放不下山梁村那个家。 而是觉得在那个家过得久了,就不愿意动了。 就像温水煮青蛙,再苦再累都麻木了。 麦穗听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前世她早早失了母亲,父亲再娶后,对她也是冷冷淡淡,她几乎没感受到什么亲情,这辈子身边能有亲娘相伴左右,自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村外的小路上,几个黑衣人拖着长剑悄无声息地靠近萧家新宅,他们刚刚得到消息,大将军途中遭人暗算,生死不明,黑火药一事败露,成王萧云成被生擒。 萧景田生性凶残,跟他硬拼,他们显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只能智取,用他的家人来换萧云成。 萧云成是天下盟和成记船队的大东家,他不能有事。 他若出了事,手下这么多兄弟怎么混? “朱将军,前面亮灯那家就是萧宅新宅,隔壁那家也是。” “给我上,记住,要活的,有他们在,不怕萧景田不妥协。” “是!” …… 一行人轻手轻脚地围拢过去。 黑风正眯眼打着盹,突然听到许多陌生杂乱的脚步声,立刻警惕地站起来,对着来人的方向一阵狂叫,今晚女主人喂了它不少肉丸子,它叫起来格外卖力,它得保护女主人,不让坏人靠近。 众人愣了一下。 原来萧宅里还养着狗啊,娘的,那两个前来踩点的暗探怎么一句也没有提起呢? 早知道应该先把狗给解决了哪! 嗖嗖嗖!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半空突然出现一阵箭雨,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射来。 立刻有人应声倒下。 其他人纷纷挥剑抵挡。 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密如雨点的乱箭朝他们射来。 娘的,人家这是早有准备啊! “撤,快撤!”朱顺急声吩咐道,话说他就剩下这么多心腹了,若是今晚全交代在这里,那帮主子夺位的计划就遥遥无期了。 “想跑,门没都没有。”屋顶上,为首那人一挥手,老子巴巴地等了这么长时间,别说人了,就连苍蝇也不会放走一个。 数十名黑衣人应声落下,把一行人团团围住。 一番激烈厮杀,朱顺被生擒,其他人则被全部斩杀。 “把这个奸细带回总兵府,交给苏将军发落。”为首那人弹弹身上的灰尘,“其他人清理现场后,继续蹲守。” “是。”众人应声退下。 片刻,四下里便恢复了平静,似乎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穗儿,黑风叫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吴氏本来就没睡安稳,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地穿鞋下炕,天哪,该不会是进来人了吧! “娘,您不要出去。”麦穗一把拉住她,沉声道,“景田都安排好了,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她家四下里早就布满了暗卫,专门保护萧家人的安全。 根本无需她操心。 老宅那边,也被狗叫声吵醒了。 “什么事啊,老三家那狗怎么叫得这么厉害?”孟氏睡眼朦胧地爬起来道,“该不会是进偷了吧? “你睡你的,进什么偷。”萧宗海连衣裳也没脱,荒天破地地安慰道,“快睡吧,许是过路的惊了它。” “该死的狗,大半夜的叫唤什么叫唤。”乔氏翻了个身,索性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去。 其他人则没有什么反应,睡得照样死死的。 他们这两天都住在老宅没回家。 叠纸钱也是个体力活哪! 一天下来,累得要死,哪能听到狗叫声。 好在黑风很快安静下来。 四下里也恢复了原先的祥和宁静。 窗外,有黑影晃动:“夫人,麻烦已经解决掉了,您安心休息吧!” “辛苦你们了。”麦穗这才松了口气。 一更。 第311章 想起来了? 大菩提寺,后殿。 檀香袅袅,木鱼声声响。 妙云师太双手合十坐在缂丝描金蒲团上,神态妩媚而又安详,檀香跟茉莉香混在一起,缱绻暗浮。 萧景田信步而入。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就是昔日西北铜州赫赫有名的景大将军。”妙云师太凤目微闭,轻轻叹息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之前她从来都不信命。 现在信了,她身在佛门,心在红尘。 并不是向佛之人。 佛祖自然不会保佑她。 终究是败了…… 虽然她很不甘心。 “而在下却早知道妙云师太就是萧萧长公主。”萧景田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冷声道,“只是想不到这些年长公主身在佛门,却依然为情所困,为了满足心上人的野心,可谓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竟然还想煽动内乱,谋反篡位,难道长公主不知,你这是助纣为虐,祸国殃民吗?” 当年风华绝代的萧萧长公主,之所以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那是因为跟赵廷有了私情,怀了身孕。 事发后,长公主被软禁在内宫,以避人耳目。 她怀的那个孩子就是萧云成。 刚巧那时候赵廷的妹妹赵贵妃也怀了身孕,没几天生下了一个女娃娃。 赵廷略施小计,来了个偷梁换柱,让萧云成变成了他妹妹赵贵妃的孩子,把那个女娃娃变成了赵嫣。 这样一换,兄妹俩都皆大欢喜。 赵贵妃有儿子傍身,不担心没有了恩宠,而赵廷如愿把他跟长公主的私生子留在了宫里,带着赵贵妃所生的女儿回到了赵国。 “哼,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啥隐瞒的,我萧萧也是皇家后嗣,我的孩子也算是龙子龙孙,凭啥我的孩子不能登那个位子?”妙云师太冷笑道,“这也就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若是我们的计划成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成儿待你一向不薄,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毁了他?” 她知道萧云成最敬重的人就是景大将军。 跟她一起的时候,聊得最多的也是他景大将军。 “我不是毁了他,而是救了他。”萧景田冷冷道,“长公主,就算没有我,你们的计划也不可能实现,他是你的儿子不假,但他也是赵廷的儿子,是赵国人的儿子,我大周的帝业怎么可能传到外姓人的手里?世上从来都没有不漏风的墙,你跟赵廷的这段往事,既然我能知道,那肯定会有别的人知道,所以以成王的身份,他是绝对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别说我不答应,满朝文武都会不答应的。” “景将军,你没有孩子,你体会不到为人父母的心情,世上的父母谁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站在人前,尽享世间尊荣。”妙云师太仰头看着他,眼里腾地有了泪,“当年你们都曾经在铜州洒热血,抛头颅,凭什么他萧云昭一登上那个位子,就要把你们赶尽杀绝?你景将军可以急流勇退,退隐山野,可成儿呢?他是皇子,他就是退,能退到哪里?他若是不往前走这一步,他只有死路一条,他没有别的选择。” 她明白,只要这个人肯帮助萧云成上位。 萧云成就还有希望。 “长公主,虽说世间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尽享世间尊荣,但那也得先摆正自己的位置,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在律法和人伦允许的范围之内,让孩子谋取幸福,才是可行的。”萧景田肃容道,“京城的那个位子只有一个,若天下人都想取而代之,那这世间便成了乱世,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这不仅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想必这也不是长公主愿意看到的,更何况,成王根本没有资格追逐皇位。” “他有没有资格,不是你景将军说了算的。”妙云师太愤然道,“我相信人定胜天,有朝一日,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她看出来了,这个人是不可能帮着萧云成谋取天下的。 他说她的儿子没有资格…… “二哥!”萧云成跌跌撞撞地从外面闯了进来,跪倒萧景田面前,恳求道,“二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跟赵廷谋划的,跟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为难她。” “成儿!”妙云师太厉声道,“大丈夫立足于天地间,岂能随便给人下跪,你给我起来,这个人跟你不是一条心,你跪他干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景大将军,你今天是出不了我这菩提寺的。” 说着,她拽着萧云成后退几步,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包熏香朝萧景田扬了过去。 萧景田侧身一闪。 带着浓烈香味的熏香洋洋洒洒地落在了他身上,萧景田只觉得瞬间有些恍惚,四下里都是重影,模模糊糊地全都看不清,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许多场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的眼前才渐渐清明起来,立刻意识到这熏香是用来消耗他内力的迷魂香,便一个纵身,从窗子跳了出去,立刻有两个暗卫围了上去:“萧将军,你怎么样了?” “无妨,沾了点熏香。”萧景田摆手道。 “母亲,你做了什么?”萧云成见萧景田神色恍惚,忙道,“他是我二哥,你切不可伤了他!” 说着,匆匆忙忙地跟着跑了出去:“二哥,你没事吧?” “我还能有什么事?”萧景田抹了一把脸,淡淡道“之前我熏过这香,不过是这次剂量大了些而已,也不知道长公主这次会跟我要多少银子?” 萧云成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真的好吗? “二哥,你相信我,我也是昨天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萧云成神色黯淡道,“之前我以为我是皇子,觉得争一争那个位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当我知道我并非龙裔,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那个皇位命中注定不是我的,我何苦要豁出性命去得到它,还不如跟二哥一样,从此寄情山水来得惬意!” 就像他眼馋了许久的东西,心心念念地想要占为己有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那是别人家的,那一刻,他竟然真的一下子释然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萧景田拍拍他的肩头,沉声道,“你放心,我会让苏铮尽全力保你们母子,你依然是天下盟和成记船队的东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也不能变。” 若是萧云成有个好歹,天下盟和成记船队哗变,他又得着手收拾这些烂摊子,说不定五年,说不定更长时间…… 他太累了,不想继续挑着这个担子。 他答应他媳妇,等这事完了,回家陪她和孩子的,他不想食言。 “好,我听二哥的。”萧云成用力点点头,他也累了!…… “快,把他给我拿下。”妙云师太带着人气势冲冲地冲了出来。 两个暗卫也不含糊,二话不说,挥拳而上。 双方很快打成一团。 萧云成却急得团团转,左右奔走道:“别打了,别打了。” 没人听他的。 见双方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萧云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掏出长剑,对着自己的胳膊砍了下去,怒吼:“别打了!” “成儿!”妙云师太望着萧云成鲜血淋漓的断臂,哀嚎一声,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若没有了儿子,她还拼什么,争什么…… 萧云成无声地倒在血泊中。 萧景田迅速地封住他断臂处的穴位,急声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来。” 暗卫应声跑了出去。 “成儿,别怕,娘在呢!”妙云师太爬到萧云成身边,泪流满面道,“你这是何苦……” “长公主,他虽然断了一臂,但终究还活着。”萧景田冷冷道,“若是你再苦苦相逼,你就永远失去他了。” 妙云师太怔了怔,又喃喃道:“成儿别怕,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大夫,娘一定医好你的胳膊。” …… 碧罗山脚下。 赵庸风尘仆仆地拦住萧景田,恼火道:“萧将军,这两天,你干嘛躲着我?” 总兵府,茶园,鱼嘴村,全都找遍了。 就是找不到他。 每个人都说昨天还见到萧将军来着,唯独他没见着,这不是躲他,是什么? “我躲你?”萧景田一头雾水,“有吗?” “溧阳郡主生了,你知道吗?”赵庸没好气地问道。 “听说过。”萧景田皱眉道,“怎么了?”这跟他有关系吗? “听说过?”赵庸气极反笑,“萧将军,溧阳郡主口口声声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句听说过,就完事了?” 呵呵,果然冷血! “她的孩子不是我的。”萧景田肃容道,“那天晚上,我跟着援军一起去的山梁村,顺便住在我岳母家,倒是你赵将军跟秦溧阳留在船上,后来我听秦十三说那天晚上你们俩喝得烂醉,若秦溧阳的孩子是那天有的,那就是你的,怎么赖也赖不到我头上的,若不信,你去问秦十三!” “你,你……”赵庸惊恐道,“你想起来了?” 他不是失忆了吗? 怎么会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得那么清楚? 萧景田愣了一下,继而迅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穗儿,我回来了! 这次,我是真的回来了! 二更,这章码得很艰难,但总算码出来了,明天大结局,么么! 第312章 媳妇,我回来了 眼看三天就要过去了,还不见萧景田回来。 麦穗有些忐忑不安。 “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吴氏安慰道,“你放心,姑爷做事向来稳重,他不会有事的,之前牛五和小六子不是说他带着人去了大菩提寺吗?佛门重地,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也是,可是我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心里有些慌慌的。”麦穗扶额道,“我是担心景田再出什么意外……” “别想了,娘陪你出去走走。”吴氏见女儿郁郁寡欢,忙道,“听说你公公请来的那个老道在海边祈福,村里人好多人去看热闹了,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好。”麦穗回屋换了衣裳,领着黑风,跟吴氏去了海边。 海边果然很热闹。 披散着头发,嘴里念念有词地老道士玉树临风地站在香案上作法,时而双手合十单腿,时而伸开双臂,作双翅欲飞之态,海风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角乱飞,宽大的衣袖哗啦哗啦响,仙气十足。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架势,很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萧家请的这个老道看起来还挺靠谱,说不定真的是神仙转世。 萧宗海则领着萧福田和萧贵田兄弟俩半跪在火盆旁,把这几天叠好的纸钱一把一把地放在盆里烧,父子三人不说话,神色很是虔诚。 人太多,麦穗不想过去挤,便找了块干净的礁石坐下来,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上出神,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常常跟着萧景田的船去千崖岛卖虾皮,卖干海娃娃鱼,那个时候,手里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日子过得还是蛮快乐的。 如今,她吃穿不愁,铺子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可因为萧大叔的失忆,原本感情甚笃的夫妻又重新回到了初识时的客套,他对她虽然还算不错,但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一朵鲜花没有了芳香般的空洞乏味,他跟她看上去相敬如宾,和睦无间,可其中的失落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从他回来,他不曾对她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甚至不曾真正地把她当媳妇对待过…… 想着想着,麦穗鼻子一酸,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突然想起一句话,人之所以不幸福,是因为要的太多,萧大叔九死一生地回来了就是万幸,人总得面对现实,不能要的太多。 麦穗安慰自己。 “哎呀,景田媳妇,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狗蛋媳妇嘻嘻哈哈地走过来,打趣道,“想你家景田了?” “哪有!”麦穗不好意思地笑笑。 “哈哈哈,肯定是想了,瞧瞧,眼睛都是红的。”梭子媳妇咧咧地坐到麦穗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景田媳妇,景田的事情俺们都听说了,我瞅着吧,他失忆不失忆的,没啥区别,待你一直挺好的啊!” 那天萧景田抱着他媳妇去药铺的事情她是亲眼看到的。 真心觉得萧景田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不是嘛,我在家还跟狗子说这事的时候,狗子还不相信呢,说我是乱嚼舌根呢!”狗子媳妇说着说着,突然哈哈笑起来,拍着道,“狗子还说,失忆了更好,回家一看,妈呀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是我媳妇啊,还能再当一次新郎的瘾,想想就觉得美!” 麦穗哭笑不得,低头抿嘴笑。 这两个人说话口无遮拦惯了,一般人根本说不过她们。 “哎呀,景田媳妇,你总算是笑了。”梭子媳妇抓起她的手,亲昵道,“你看我们两个插诨打科说笑了一气,也不容易,既然你高兴了,那咱们就说正事,景田媳妇,你觉得我俩咋样?” “挺好的啊!”麦穗会意,浅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拐弯抹角可不是你们的性子。” “你镇上的铺子还要人不?”狗子媳妇笑容满面道,“我们两个想去呢,听说你中午还管一顿饭。” “要啊,就是有些远,你们能行?”麦穗有些意外,她铺子里的都是从附近招的人,这样来回上工也方便,鱼嘴村离铺子三十多里路呢! “行,怎么不能行!”梭子媳妇认真道,“俺们商量好了,只要你不嫌弃俺们,俺们跟狗子小媳妇一样,来回跑着上工,不光是我俩,村里好多人都想去呢,到时候人多了,一起用驴车拉去就是。” 坐车的话,来回也就小半个时辰。 “行,只要你们不嫌麻烦,我这里没问题。”麦穗笑笑,她俩干活麻利不说,性子也咧咧的,属于非常阳光的那种,很好相处,有她们在,周围的人便都不会感到寂寞。 “我就知道景田媳妇会同意的。”梭子媳妇拍手笑道。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来听听?”小孟氏领着苏二丫满面春风地走过来,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捡大元宝了?” “嘿嘿,跟捡了大元宝差不多。”狗蛋媳妇看了看苏二丫,兴高采烈道,“二丫,我们很快就要去铺子上工了,到时候咱们一伙哈,你忘了,你还说咱俩配合得最好呢!” “哼哼,我跟萧芸娘一伙。”梭子媳妇挤眉弄眼道,“看谁做的快!” “哈呀,我们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小孟氏眉眼弯弯道,“老三媳妇,明天你铺子开工,我家二丫就不过去了。” 苏二丫羞涩地笑着低下头。 “有了?”麦穗惊喜道。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让苏二丫不去上工。 “嗯,一个多月了呢!”小孟氏笑得脸拧成了一朵花,“前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二丫说胃口不舒服,饭也没吃,我当是她累了,给她做了一碗蛋汤,哪知刚喝了一口,就吐了,找大夫一看,可不是有了,一个多月了呢!” “哈哈,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我的大孙子给盼来了。”小孟氏越说越兴奋,就差没跳起来了,“老三媳妇,现在二丫金贵着,等她生完孩子,再去铺子给你干活,现在呀,我舍不得了。” “哎呀,人家景田媳妇,四个多月了,还在铺子里张罗着出货啥的。”狗蛋媳妇耸耸肩,“你家二丫才一个多月就不做了?” “娘,我哪有那么娇贵。”苏二丫娇羞道,“我没事的。” “你还是在家里休息几天吧!”麦穗欣慰道,“我也算过来人,知道你这个时候最是难受,等什么时候感觉舒服了再说吧!” “你听听,还是你三舅妈有经验。”小孟氏笑道,“反正你三舅妈的铺子是打算开一辈子,不怕你日后没活干。” “就是就是。”狗蛋媳妇和梭子媳妇附和道,“以后再去也不迟,景田媳妇总是你舅妈,不怕她不要你,若是她不要你,你就赖在她家里不走,看她有啥法子。” “我算是怕你们了。”麦穗嗔怪道。 众人一阵哄笑。 黑风懒洋洋地趴在麦穗身边打盹,听见女人们的笑声,睁开一只眼瞅了瞅众人,见女主人脸上带着笑容,才又心安理得地缩头继续睡觉。 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一个激灵,抬头环视了一圈,猛然触到视野尽头那个身影,心里一阵兴奋,嗷呜一声蹿了出去,帅气的男主人回来了,虽然这家伙很小气,只给吃两个肉,但他毕竟它的男主人,不能怠慢了,怎么也得去迎接一下,以示忠心才是。 “黑风,你去哪里,快回来!”麦穗见黑风突然跑了出去,以为它是去跟别的狗打架去了,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这点不好,每每看见跟它个头差不多的狗,就呲牙咧嘴的想比划一番,喊都喊不住! 众人也循声望去。 “咦,那不是老三吗?”小孟氏眼尖,老远就看清了马背上的人影,兴奋道,“老三媳妇,你看老三回来了啊!” “对啊,最近一直没见老三,他去哪里了啊!”狗蛋媳妇望着朝这边疾驰而来的萧家老三,一下子傻眼了,啧啧,萧家老三还会骑马啊,她见过骑驴的,见过骑牛的,甚至见过骑的,还从来没见过骑马的,骑马的男人真是威武啊! “真的是景田回来了。”麦穗眼前一亮,提起裙摆下了礁石,看清楚了,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他没有食言! 近了,近了。 萧景田跳下马背,大踏步地走到麦穗身边,眼睛不眨地看着她,柔声道:“媳妇,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麦穗喜极而泣,这次总算没有意外。 “媳妇,我是真的回来了。”萧景田的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上落了落,不由分说地弯腰抱起她,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一个跃身跳上马背,风一样地疾驰而去。 黑风也紧紧跟在两人后面,跳上岸堤,转眼不见了身影。 众人傻眼了。 这,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萧景田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媳妇,走了? 待麦穗反应过来,萧景田已经带着她到了家门口,他抱着她,跳下马背,踢开大门,大踏步地进了卧房。 “景田?”麦穗试探着唤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媳妇,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萧景田把她轻轻地放在,自己也蹬掉鞋子躺了上去,低头吻住了她久违的唇瓣,用力着她甜美的味道,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把她揉进他的身子里,他们再不分离。 “景田……”麦穗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坏了,抬手推开他压过来的身子,提醒道,“景田,当心孩子,你压到我了。” 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又变了呢? 这样热情的萧大叔,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我会小心的。”萧景田伸手床幔,长臂一伸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兴奋道,“媳妇,我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我是真的回来了啊!” “你,想起来了?”麦穗惊喜交加,“是,是妙云师太的熏香?” “是的,就是妙云师太的熏香。”萧景田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大手在她腰间摩挲,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他渴望她的身子,渴望她的一切…… “景田,现在真的不行。”麦穗感受着他炙热的,脸红道,“我担心会伤了孩子……” 虽然她也很想跟他那啥,但她现在是有孕之身。 一切得以孩子为重。 “放心,我怎么会伤了孩子,我不进去。”萧景田道,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手却一刻不停地解着她的衣衫,不能吃,看看总行吧…… 麦穗索性红着脸,任他在她身上忙碌。 男人虽然心急了些,但终究还是有所顾忌,待她全身布满了小小的吻痕的时候,他才心满意足地环住她日益渐粗的腰身,耳朵贴在她微隆的肚子上,好奇问道:“媳妇,你说咱们孩子知道他爹我回来了吗?” “他当然知道的。”麦穗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娇嗔道,“他肯定能感觉到的,不信,你摸摸,他会动了呢!” “孩子在肚子里会动?”萧景田顿感惊讶,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地在她肚子里来回了一番,“哪里是头,哪里是脚?” “哎呀,现在哪能分得清。”麦穗嗔怪道,“他现在来回动,没准很快就换地方了。” 说着,说着,眼角又有了泪。 这才是她的萧大叔。 她的萧大叔是真的回来了。 “嗨,小崽子,我是你爹,你能听见吗?”萧景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肚子问道。 麦穗哭笑不得。 小崽子…… 这称呼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肚子里的小崽子显然也不乐意了,用力对着那个声音踢了一脚,谁是小崽子啊!不给起个名字也就罢了,还乱叫 什么爹啊这是。 萧景田惊讶地看着肚皮一跳一跳地鼓了起来,兴奋道:“媳妇,他听见了,他真的听见了!” 麦穗:“……”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有人走了进来。 “快起来,我娘回来了。”麦穗起身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裳,大白天的,两人这样,真的不好,特别是吴氏还住在这里…… “你躺着,我起来就是。”萧景田原本就没裳,翻床,穿鞋走了出去,见了吴氏,笑容满面道,“岳母回来了,穗儿有些乏了,让她睡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再喊她吧!” “好,我去做饭。”吴氏笑笑,进了灶房。 适才在海边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女婿抱着女儿回来了,想到小两口肯定有许多话说,才故意晚回来了一会儿,只要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夜里,萧景田去了老宅坐了坐,陪着他爹娘聊了几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起身骑马去了镇上,连新宅也没顾上回。 吴氏听见马蹄声,出门看了看,回来对麦穗说:“刚刚看见姑爷匆匆忙忙地骑马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也许是真的有急事吧!”麦穗笑道,适才萧景田都对她说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他再也不走了,安心在家里陪着她,她信他。 “穗儿,不是娘多心,而是娘总觉得那个郡主不会就此罢休的,你说姑爷这个时候去镇上,是不是去看郡主了。”吴氏狐疑道,“你别忘了,郡主在镇上坐月子呢!” 且不说那郡主的孩子是不是姑爷的。 就凭她跟姑爷的交情,姑爷回来能不去看她? “娘,景田不是那样的人。”麦穗淡淡道,“他说不定是去找于掌柜的了,肯定不是去找溧阳郡主了。” “那就好。”吴氏陪女儿坐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屋,想到那个溧阳郡主,心里又是一阵叹息,这事乱的,话说那郡主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啊! 半个时辰后。 萧景田拴了马,风尘仆仆地进了屋,见屋里静悄悄地,岳母和媳妇都睡了,便轻手轻脚地拿了浴巾进了浴室,待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进了卧房。 “回来了?”麦穗原本就没有睡着,见他回来,起身问道,“这么晚了,你去镇上干嘛?” “我去同济堂找了李大夫问了点事。”萧景田解衣,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意味深长道,“他的回答让我很满意。” “什么事?”麦穗狐疑道,“你是不是担心你失忆的症状会有反复?” 妙云师太原本说是半年后才能见效,如今才短短不到两个月,萧景田就恢复了记忆,的确有些反常,这事当然得好好问问大夫。 只是这事不是应该去问妙云师太吗? 怎么还去问李大夫? “我问的不是这事。”萧景田哭笑不得,索性把身上的衣裳都,长臂一伸,把一头雾水的女人拥在胸前,大手探进她的衣衫里,郑重道,“我问的是咱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咱们什么事情?”麦穗依然不解。 “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萧景田伸手她的衣衫,低头吻住了她胸前的柔软,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李大夫说,四个月以后,偶尔房事一次无妨的,你放心,我轻点,不会伤了孩子的。” “啊,你竟然问了这事……”麦穗顿觉羞愧难当,话说这样的事情他怎么问得出口,还是专门骑马去镇上问的…… 奇怪,他失去记忆的那些日子,也曾经跟她同床共枕过,怎么不见他有半点情动的样子呢? 嘤嘤嘤,敢情那时候萧大叔都是装的啊! 床帐里,一片旖旎。 …… 第二天,麦穗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想到昨晚的事情,她一骨碌爬起来,本能地摸了摸肚子,觉得除了身上有些酸痛,并无异样,才彻底放了心。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吴氏掀帘走进来,低声道:“碧桃来了,说有事要找你,我让她在外面小书房等你。” 麦穗有些纳闷。 自从上次在禹州城见了她一面,就再也没有见到她,如今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她来干什么? 难道是秦溧阳派她来的? “夫人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请受奴婢一跪。”碧桃扑腾一声跪倒在麦穗面前,哽咽道,“之前多有得罪夫人,还请夫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 “起来说话,我当初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从未想过让你报答我,你不必介怀。”麦穗不冷不热道,“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她对秦溧阳以及这个碧桃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她印象中,这主仆俩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她不想跟她们有任何的瓜葛。 “夫人,奴婢明天就要启程跟着郡主回铜州了,特来跟夫人道谢告别。”碧桃咬唇道,“郡主说这次回去,就再也不会来禹州城了。” 麦穗沉默不语。 她对秦溧阳的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 “夫人,奴婢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郡主的不对,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碧桃看了看麦穗,欲言又止,只是咬着唇,目光殷殷地看着她,似乎内心有所挣扎。 “你到底想说什么?”麦穗淡淡问道,秦溧阳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伏低做小了? “奴婢,奴婢……”碧桃鼓起勇气道,“夫人,溧阳郡主的孩子,是,是赵将军的。” “你怎么知道是赵将军的?”麦穗心头跳了跳,话说赵庸跟秦溧阳那啥啥过,就算秦溧阳不承认,那赵庸怎么也透出半点风声呢?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之前郡主一直说孩子是萧景田的,奴婢也是信以为真。”碧桃绞着衣角道,“可是,可是自从郡主生了小小姐,奴婢就发现小小姐生得酷似赵将军,惊讶之余,奴婢又私下问了秦十三,秦十三证实说上上次海战,萧将军去山梁村那晚,赵将军跟郡主在一起喝酒,听说两人醉酒,后来,后来郡主就有了身孕……” 这时,萧景田和赵庸信步进了院子。 两人还未站稳脚后跟,便听见隔壁小书房清清楚楚传来碧桃的声音:“夫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不想夫人因为此事再误会萧将军,小小姐的确是赵将军的孩子。” 赵庸闻言,如遭雷劈般身子猛然晃了晃,继而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揪着碧桃的衣襟,厉声道:“你再说一遍,溧阳郡主的孩子是谁的?” 一更,亲们久等了,果果原本一章就能结束了,没想到写了这么多还觉得没有交代完,咳咳,果果今晚通宵写结局,二更会有些晚,亲们不要等了,早点休息明天再看! 第313章 大结局 碧桃冷不丁见到赵庸,大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碧桃,这样的事情,总是瞒不住的。”麦穗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要是你,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如顺告诉赵将军,毕竟他是你家小小姐的亲爹,你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 “快说!”赵庸怒吼道。 “回禀将军,我家小小姐的确是您的孩子。”碧桃慌忙跪在地上,如实道,“因为,因为小小姐,长得跟赵将军您一般无二。”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孩子。”赵将军仰头大笑,辅助萧景田的肩头猛晃,“萧将军,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不再羡慕你了,我也有孩子了,哈哈哈,我有孩子了!”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碧桃脸色苍白地跟着跑了出去。 天哪,若是郡主知道是她泄露了这个秘密,说不定会杀了她! 赵庸一口气奔到了镇上。 急急地下马进了院子。 因为走得太快,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冷不丁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狼狈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喊道:“潥阳,潥阳我来看你了。” “将军,郡主睡着了。”秦十三拦住他。 “让开,我要见潥阳。”赵庸一脚踢开秦十三,大刺刺地进了屋,屋里的画面差点亮瞎他的眼睛,只见秦潥阳正抱着孩子在奶娘的指导下喂奶,她脸上的表情格外柔和,还笨拙地腾出一只手抚摸孩子柔柔地头发,温声道:“舟舟乖,舟舟吃娘的奶快快长大。” 舟舟? 赵庸心里面一阵荡漾,那晚船上的旖旎在心头一闪而过,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切道:“潥阳,我来看你和孩子了。” 秦潥阳和奶娘齐齐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进来的?”秦潥阳慌忙背过身去,放下衣襟,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奶娘,扭头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赶紧给我出去!” “潥阳,我都知道了。”赵庸看了看奶娘手里的孩子,柔声道,“都是我的错,之前没有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现在我知道孩子是我的,你放心,我会对你们母子负责,我会请求皇上赐婚,光明正大的娶你,潥阳,我是真心的。” “滚,你给我滚!”秦潥阳恼羞成怒,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朝他扔了过去,“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这个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她的声音太大。 舟舟吓得哇哇大哭。 “我走,我走,你,你不要生气。”赵庸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都乱了,忙摆摆手退了出去,“月子里不能生气,你好好保重身体,我改天再来看你。” 是他太着急了些,他应该徐徐图之的。 “碧桃,碧桃呢?”秦潥阳气急败坏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郡主,您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总是不值的。”奶娘小声道,“碧桃姑娘今天不是去禹州城收拾那边宅子里面的行李了吗?” 再说,这件事跟碧桃姑娘有什么关系? 唉,不明白啊不明白! 秦十三:“... ...”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庸刚走,又有人敲门。 秦十三很生气,问道:“谁?” 今天真是邪门,怎么这么多人来? “是我,廖清。”廖清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答道。 “进来吧!”秦十三领着廖清进来外书房,面无表情地问道,“廖老板,你来干什么?” “听说郡主喜得千金,在下特来拜会。”廖清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木匣子,笑道,“这是给小小姐的见面礼,区区心意,还望郡主笑纳。” “知道了。”秦十三收起木匣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有事吗?” “在下又要事想跟郡主商量商量。”廖清郑重道,“还望秦侍卫通融一二。” 秦十三大惊:“廖老板,郡主在坐月子啊!” “我知道啊!”廖清忙道,“在下知道郡主不能见外男,只是在下是真的有要事得跟郡主禀报。” “你等着,我去问问。”秦十三只得再次进去通报。 “让他进来吧!”秦潥阳这次倒是十分痛快。 “郡主,在下听说赵廷找将军这两天下榻在大菩提寺,在下要不要去找萧将军商量此事,伺机下手除掉他。”透过万马奔腾的屏风,廖清对着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皱眉道,“并非在下推诿,若此事没有萧将军帮忙,单凭在下一己之力,是做不成的。” 之前潥阳郡主说,萧将军失忆,不记得他们的计划。 当时他就想去提醒萧将军来着,可是苦于没有机会见到萧将军,这件事便拖到现在。 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赵廷去了大菩提寺,他只得硬着头皮来跟秦潥阳商量此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么好的计划可不能错过了! “你不用去找他了,因为赵廷已经死了。”秦潥阳淡淡道,“二哥已经替我报了仇,这是算是了了。” 她知道萧景田除掉赵廷并非是为了替她报仇,而是他心中有大义,有国家百姓,有他媳妇,唯独没有她,从来没有她... ... 直到廖清坐上马车,还觉得晕晕乎乎的。 萧将军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没失忆? 鱼嘴镇,官道。 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便悄无声息地上了路,渐渐远去,转眼消失在白茫茫的晨雾里。 “你打算怎么办?”不远处的山岗上,萧景田望着远去的马车,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孩子走了?” “可她不想看到我,她喜欢的人,自始至终是你,这一点,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她是个异常固执的女人。”赵庸苦笑道,“说起来也是我混蛋,跟人家春风一度,就立刻把人家忘到脑后,人家有了身孕,也不曾过去关心一下,明明知道孩子可能是我的,也从来没有去好好调查调查,当时那么多船在海上,我不信没人察觉我俩的异样,不过是忌惮我们的身份,不敢乱说罢了,而我对这些,却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说到底,他对她也不是多么喜欢,仅仅是有些好感罢了。 若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他跟她永远不可能有什么瓜葛。 见萧景田不说话,赵庸望了望马车远去的方向,叹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了,不能继续错下去了,昨晚我想了一夜,决定把这边的事情处完毕后,就去铜州找她,就算她不想看到我,我也得去陪着舟舟,看着她长大,我得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来。” 萧景田微微颔首。 他觉得赵庸的想法是对的,秦潥阳再怎么不待见他,他也是孩子的父亲。 男人总得有所担当。 “我名下的铺子山庄,你有没有兴趣接手?”赵庸看了看萧景田,握拳轻咳道,“西北铜州离这里千里迢迢,我这一去轻易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攒下名,没攒下人,就剩这点家产了,若是变卖,怕是没人敢买,所以我想找个靠得住的人帮我打点一二。” “我不是没有兴趣,而是事我帮不上你。”萧景田淡淡道,“你知道我家里也有铺子,媳妇又有身孕,身子越来越重,我得帮她打理镇上的那个铺子,另外,最近几天我发现琴岛那边的水质越来越好,特别适合海参的成长,所以我想在那边圈一个海参池子,吧琴岛海参养殖起来,光这些事情,我就忙不过来了。” “你,你想养殖海参?”赵庸大惊,琴岛海参那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一万两银子一只,供不应求,若是真的能养殖成功,那这家伙富可敌国啊! “是的,我觉得能行。”萧景田缓缓点头,“你知道之前我为了还债,曾经在那边捕捞过好几天,对那边水下的情况很是熟悉,我觉得那边并没有人想象的那般可怕,只不过是暗礁多了些,个别地方水流急了些罢了,只要熟悉了那边的地形,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琴岛海参在世人眼里之所以难以捕捞,可望而不可及,那是因为之前捕捞海参的外地人,虽然识些水性,却不知道海底有暗礁急流,所以才白白送了性命。 如此一来,各种传言沸沸扬扬地传出,琴岛海参才变得神秘起来。 “如此说来,那你的事情的确也不少,可是那我怎么办?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赵庸想了想,索性心一横,撒赖道,“景田,你一定要帮我,要不然,我就住你家不走了。” “赵将军,我觉得苏将军可以帮你这个忙。”萧景田推荐道,“苏铮就会继任总兵府大将军,由他出面帮着你打理,是最好不过了。” “得,萧将军,这个人你不提也罢!”赵庸不屑道,“我敢打赌,若是我手里的这些铺子山庄交到他手里,你信不信他会一个折子告我贪赃枉法,假公济私之罪,哼哼,这些年我是荒芜军务,我是没有励精图治,但我名下的铺子山庄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不是贪赃来的,可是那个臭小子说我什么?说我站着茅坑不拉屎也就罢了,还说我贪污军饷,克扣将士们的月钱,我呸,他分明是眼红我,他... ...”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萧景田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吟道,“不如这样,你从铺子山庄里挑几个心腹,让他们每人独当一面,我有空过去转转,帮你查查账目,然后每三个月或者半年派人去铜州跟你汇报一下收支情况,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赵庸眼前一亮,“我回去就着手安排此事,有你照应着,我放一百个心。” 两人边说边下了山岗,纷纷翻身上马,各走各路。 小孟式描鞋样,坐在窗下跟麦穗闲聊:“苏三姑娘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听说她别袁庭送回老家了呢,为此我苏姨妈还去闹了一场,却不想被袁庭三言两语呛了回来,回来后,却一个劲地埋怨我二姑姑,我二姑姑呀,一声不吭,由她说呢!” “对了表姐,你说我婆婆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苏姨妈手里,我怎么发现我婆婆在苏姨妈面前好像总是抬不起头来呢?”麦穗不可思议地问道,她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她这个月一下子就把成记船队的货款和欠于掌柜的债务全都还清了,心情很是愉悦,故而也对婆婆的往事恒感兴趣。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哈!”小孟氏环视了一眼四下里,低声道,“我二姑姑她未出阁的时候,又一次去看戏,见台上唱戏小生唱的口干舌燥,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回家烧了水给小生喝,却不想那小生却是个风流种,误以为二姑姑爱慕他,想跟她生米做成熟饭,幸好被大姑姑撞破,二姑姑才没有失身给那个小生,也就因为这件事情,二姑姑被继母匆匆嫁给了二姑父,而大姑姑也一直用这件事情拿捏二姑姑呢!” 麦穗恍悟。 原来婆婆还有这么一桩难以启齿的往事啊! 只是她觉得这不是婆婆的错,而是苏姨妈人品太差,不管怎么说,婆婆也是受害者,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凭啥动不动拿此事敲打婆婆? 真是不可思议!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时至二月,天气乍暖还寒,萧家院子里迎春花洋洋洒洒地开得如火如荼,清香袭人,萧景田无心欣赏这番美景,来来回回地徘徊在窗外,听着屋里女人依稀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他的心都碎了,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就进了屋。 “哎呀景田,你不能进来的。”孟氏正满头大汗地往盆里面舀热水,见景田进来,忙道,“女人生孩子都得过这坎,尤其是头一胎,总是艰难些,你不要着急,再等等。” “使劲啊,再使点劲。”里屋传来稳婆的催促声。 “还是先喝点参汤提提神吧!”吴氏叹道,“我看这一时半会还生不了,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 萧景田掀帘走了进去。 屋里的女人一阵惊呼。 “哎呀,姑爷使不得,你赶紧出去。”吴氏大惊,忙道,“男人哪能进产房啊!” “东家,您还是赶紧出去吧!”稳婆也劝道,“您尽管出去等着,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就让您当爹。” 由她在,大人孩子尽管放一百个心! 萧景田见他媳妇被折磨得满头大汗,心痛如绞,忙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媳妇,你辛苦了。” “景田,你出去安心等着就行。”麦穗勉强笑道,“你家亦辰不是个慢性子,他该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说着,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阵痛,他忍不住轻呼,眼泪也随着流了出来。 “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萧景田忙掏出手帕给她擦着眼泪,温言道,“你若是痛就喊出来,不要忍着。” 稳婆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是在生孩子好吧? 这小两口卿卿我我地在干嘛这是? 但她终究是东家花重金从京城请来的,又不好直说,只得用胳膊戳了戳吴氏,她是岳母,他说话应该管用。 吴氏会意,轻咳道,“姑爷,你还是出去吧,你在这里,我们不知道该干嘛了?你再这样下去,穗儿只会遭更大的罪,你相信我们,穗儿这胎其实挺顺利的,这才发作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孩子的头了,时间并不长。” “对的,东家,您还是出去吧!”稳婆附和道,“我保证夫人一定能顺利生产的。” 哎呀,见过感情好的,可是没见过感情如此好的,大张旗鼓地把她从京城请来也就罢了,连生孩子都得陪着,啧啧,没见过啊没见过! “景田,你赶紧出去。”孟氏端着水走进来,也跟着劝道,“这终究是女人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赶紧出去。” 萧景田无奈,抬手揉了揉他媳妇的头发,起身走了出去,继续在窗外转着圈。 不一会儿,一阵嘹亮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生了,终于生了! 萧景田脚一软,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景田,你当爹了,是个大胖小子,快来看看你儿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孟氏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她终于抱上孙子了,她心心念念盼了这么久的孙子... ... “恭喜东家,贺喜东家,小少爷六斤八两,母子安康!”稳婆喜滋滋地上前讨赏,以东家豪爽的性子,她这次的赏银少不了的,比以往她接三四个孩子还要多呢! “穗儿,你有儿子了。”吴氏满含热泪地拿着布巾替女儿擦着汗,想到女儿一路走来受的委屈,心里愈加酸楚,好在是苦尽甘来,故意带她是真的不错,这些她当娘的都看在眼里,如今女儿给他们萧家生了儿子,姑爷就更不会亏待她了,说起来,这个女儿也是有福气。 “穗儿,你受苦了。”萧景田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好。”麦穗浅笑道,“你快看看咱们亦辰,看他像谁?” 名字是麦穗起的,她没来由地就是喜欢亦辰这两个字。 萧景田说只要她起的名字,都好,他都依她。 “跟景田小时候一模一样!”孟氏把孩子抱到两人面前,兴奋道,“你们看看,这眼睛,这鼻子,都像景田。” “像姑爷好,男娃娃嘛,自然像爹多一些好。”吴氏显然也想到了之前的那些传言,意味深长道,“谁家的小孩当然想谁,要不然,岂不是乱了套。” 孟氏听了,不禁老脸微红。 之前她的确怀疑这个孩子是媳妇跟吴三郎的,但这话她也只是跟萧宗海提了一嘴,并没有跟别人说,要不然,就凭这件事情,媳妇就能拿捏住她后半辈子。 萧景田沉浸在出为人父的喜悦里,并没有注意她娘跟岳母之间的你来我往,小心翼翼地从她娘手里接过孩子,僵硬地揽在臂弯里,一动不敢动,仔细端详了一番小小脸上的眉眼,心里情不自禁地漾起一种莫名的激动,这是他的儿子,他的骨肉,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软软的,绵绵的,他都舍不得放手了... ... 麦穗见萧景田抱着儿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一阵甜蜜,她生孩子受得那些苦楚都算不得什么了,她觉得她的人生从此圆满了! 苏铮听说萧景田喜得麟儿,也是高兴,提着一坛上好的春风醉前来祝贺。 刚进村子,便远远瞅见萧景田提着一个竹篮子去了河边,便急急打马跟了过去。 一看,傻眼了,他的萧大哥竟然洗尿布?! 萧景田见苏铮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纳闷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没事。”苏铮见萧景田从竹篮子扯出尿布,当着他的面开始搓洗,凌乱道,“不是,我有事,有事找你。” “你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萧景田顿觉无语。 难道是总兵府风水不好吗? 怎么历任大将军一个比一个呆? “我是来祝贺小大哥喜得贵子的。”苏铮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酒坛挂在树上,俯身作揖道,“恭喜萧大哥,贺喜萧大哥。” “多谢!”萧景田展颜笑道,“等我给我儿子洗完了尿布,就请你吃饭!” 洗完了尿布,请他吃饭?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萧大哥,不是我多嘴,怎么孩子的尿布是你洗呢?”苏铮不可思议地道,“这些不都是女人的活吗?” 反正他从来没有听说男人还有洗尿布的。 尤其是像萧景田这样的男人! “你看你嫂子准备的都是白色的棉线尿布,有时候沾了粑粑,洗后还是会留下污渍。”萧景田指了指竹篮里的尿布,沉声道,“除了我,我娘跟岳母都洗不掉那处的污渍,所以为了在你嫂子面前好好表现,我就包揽了洗尿布的重任。” “哦,原来如此。”苏铮恍悟,继而又好好奇地问道,“咦?那你是怎么洗掉的呢?难道洗尿布还要用功夫吗?” 他虽然知道萧景田一次射三箭的本事,但洗尿布这事,好像用不上箭法吧? “因为我把那些洗不掉的都扔了!”萧景田一本正经道,“而她们不舍得扔!” 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洗完尿布,萧景田把随时带的绳子拴在树上,开始晾晒尿布,苏铮不好意思呆在一边看热闹,也上前帮忙。 萧景田轻咳一声:“苏将军,你先把手洗了。” 谁知道他的手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沾了他儿子的尿布,他儿子垫着不舒服怎么办? 苏铮:“... ...” 他都没有嫌弃那是尿布! 算了算了,不跟当了爹的人计较这些了,苏将军很是认真地洗了手,有板有眼地帮萧将军晾晒尿布。 数十片尿布随风飘逸,场面很是壮观。 果然萧将军不但剑法好,洗尿布的功夫也好,除了那些被扔掉的尿布,其他尿布都洗得一尘不染,洁白如初。 佩服啊佩服! “萧大哥,我来的时候去你的海参池看了看,小六子说今年能出二十个海参,若是你都送到京城去,那你真的发财了,那是二十万两银子哪!”苏铮说着,突然感到脸上有几滴凉凉的湿意,一抬头惊觉头顶上竟然有块尿布还在滴水,只得黑着脸往后躲了躲,继续说道,“琴海海参这玩意,说起来,也就占了个名声,上次你送我的那两个,我还收着呢,压根就不想吃。” “谁说我要送京城去了?”萧景田起身取下那块滴水的尿布,用力拧了拧,又重新晾晒在绳子上,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和萧云成说好了,下个月他出去送货,给而我捎上十个,去渝国卖上五个,再去赵国卖上五个,剩下的十个,等过年的时候,送去楚国五个,剩下的五个再送京城即可。” 这样一来,各国那些世家贵族们都会觉得琴岛海参可遇不可求,有市无价,肯定挤破脑袋地争相购买,如此一来,价格也抬了上去。 赚大周贵族的银子不算本事。 要赚就赚邻国的,敌国的银子。 “成王自断一臂,也真是让人惋惜。”风起,有几片尿布被刮了下来,其中一片竟然掉到了苏铮头上,苏铮欲哭无泪地取下来,接着说道,“听说妙云师太最近在给他研制假胳膊,能行吗?” 还能不能愉快地谈话了? “妙云师太医术高明,肯定能行的。”萧景田把刮下来的尿布重新洗了洗,一一晾晒在绳子上,“能不能研制出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有希望,又有事做,日子就会过得充实。” “萧大哥,除了我,怕是谁也想不到未来大周最富有的人就是你了。”苏铮见萧景田终于忙完了尿布,便取下挂在树上的酒坛,又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两个大黑碗,给两人倒满,意味深长道,“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就是宫里那位,肯定也没有你银子多。” 一年光海参就能卖二十万两银子,想想就觉得让人惊悚。 这男人能赚钱也就罢了。 偏偏他媳妇的铺子也很厉害,现在整个成记船队都快成了萧家的了,每次出海拉得几乎全是鱼罐头。 把龙家徐家全都挤得没脾气了。 偏偏又不敢发作,谁敢招惹萧景田哪! “银子多,责任也多哪!”萧景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淡淡道,“西北铜州一带,历经十年战乱,如今依然是满目荒野,民不聊生,让我很是痛心。” “我知道萧大哥心中有大义,可这些毕竟是朝廷的事情,不该咱们管的。”苏铮也是一饮而尽,肃容道,“怕就怕咱们好心想帮,落在卑鄙小人眼里,成了别有用心之人。” “这些我自然知道。”萧景田幽幽道,“两个月前,秦东阳酗酒而亡,潥阳郡主接管了铜州军务,赵庸接任铜州知府一职,还把袁庭调了过去做副手,他说他会励精图治,在铜州做出个样子给秦潥阳看,若是他真的这样做,那我也必定会资助他,早点让铜州一带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不出面,我只出银子,朝廷是怀疑不到我身上来的。” “嫂夫人同意你这么做吗?”苏铮表示怀疑。 毕竟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想她会同意的。”说到媳妇,萧景田展颜道,“等孩子大些,我就带她去西北铜州走走,领她去看一面有雪一面有花的灵珠山,了解一下那一带的风土人情,我想她就会理解我的。” 到时候,两人一边游玩,一边赶路,想想就是件美好的事情。 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也是,资助铜州一百万两银子足矣!”苏铮点头道,“说来,也不过是你海参池五年的收入而已,用那些世家贵族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银子去帮助那些被世家贵族搜刮的衣不遮体的老百姓,的确实天下最大的善举。” 两人边聊边喝,一坛酒很快见了底。 天气晴朗,尿布也很快晒干了。 萧景田收起尿布,整整齐齐地放在大竹篮里,大踏步地往村里走去,明明出门才不到两个时辰,他就感觉出来很久了一样,想到妻儿在家等着他,他走得越来越快,竟然把苏铮远远地落在身后。 苏铮:“... ...” 他这样重色轻友真的好吗? 村口,麦花痴痴地看着从河边走过来的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幽幽地问道:“娘,您说当年我要是不把麦穗跟吴三郎私奔的消息告诉吴家,您说麦穗现在会如何?” 麦三全只是叹气。 他看着原本如花似玉的女儿竟然憔悴的像一个四旬的妇人,心里愈发酸楚,他也明白怎么日子过着过着,就过成了这样... ... “爹娘,当初她若是跟了吴三郎,现在也是知府夫人,对吧?”麦花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说来说去,麦穗总是比她命好,貌似无论她嫁给谁,最后注定是风光的... ... 当初她家为了贪图萧家的那一袋白面把麦穗随便嫁了过去,不成想,却让麦穗阴差阳错地嫁了个大将军,不但很快吃上了白面,而且还住了新房子,盖了大铺子,现在又有了儿子,呵呵,敢情全天下女人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赶上了! 可她呢? 千挑万选的夫君不但是个窝囊废,而且还是个白眼狼,只会帮着公公婆婆欺负她,从来不会替她说一句话,就连她这次小产,不但不说她是背柴累的,非说她不中用,还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休书扔给了她... ...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当初告密的报应? 想着想着,她眼里顿时有了泪。 这到底是为什么哪! “花儿,咱不想这些了。”李氏见麦花又哭又笑,忙安慰道,“咱回家,娘养着你,咱不嫁人了!” “你娘说得对,咱不嫁人了。”麦三全摸了摸额头的伤疤,愤然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麦穗有什么好,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命,咱不眼馋她!” 一家人迎着晚春瑟瑟的风,路过鱼嘴村,拐了个弯,悄无声息地回了麦家洼,原本他们以为不会再回来了,可如今等待他们的依然四面透风的屋子和几亩薄田。 一切都变了! 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变! 第314章:番外之岁月静好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梳着羊角辫的萧亦瑾端坐着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掰着胖嘟嘟的小手数道,“爹爹去禹州都五天了,瑾儿好想他。” 虽然小六子把琴岛那边的海参池打理得井井有条,三五天就来镇上汇报海参的长势和潮水的变化,但每个月萧景田还是会亲自过去照料几天,顺便帮赵庸那些铺子山庄处理一些琐事。 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 久而久之,麦穗都习惯了。 可是刚刚懂事的小女儿很是不解,为什么疼她宠她的爹爹,每个月总是有那么三五天不见人影。 “瑾儿乖,你爹爹很快就回来了。”麦穗做好饭,把灶间收拾干净,解下围裙,走到女儿面前,低头亲了亲她稚嫩白净的小脸,浅笑道,“你两个哥哥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你去把他们找回来吃饭,好不好?” 女儿果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每次萧景田去禹州城以后,这小丫头就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明明才五岁的小人儿,竟然帮她烧火,喂鸡,当真是个好帮手。 不像那两个臭小子,成天在外面疯玩,除了回来吃饭睡觉,压根都抓不到人影。 之前萧景田曾提议一家人搬到禹州城去住,把镇上的铺子交给牛五打理,他不想看着媳妇每天那么累,要知道他海参池一年的收入比鱼罐头铺子十年的收入还要多,家里并不指望鱼罐头铺子赚钱的。 可麦穗不想去,她觉得镇上有山有水的,环境比禹州城要好得多,再说这个鱼罐头铺子生意正是红火的时候,容不得半点马虎,她不想这么年轻就跟着萧大叔去禹州城享清闲,她觉得无论什么时空,女人只有经济独立才能赢得世人的尊重。 她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等孩子大一些,她就再开几个分铺,把鱼罐头的生意继续做大做好。 萧景田只得依她。 他觉得他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 “娘,我想在家等爹爹。”萧亦瑾撇嘴道,“若是我出去了,爹爹回来就看不到我了。” “可是爹爹今天不一定回来啊!”麦穗见女儿认真的样子,失笑道,“那你在家等爹爹,娘出去找哥哥们回来,好不好?” 萧景田平日里对儿子们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立规矩,树家法。 却独独对女儿百依百顺,甚至有次还颠颠地让女儿在他身上骑大马,满院子里上蹿下跳地逗女儿开心。 苏铮有次遇见,差点惊掉下巴。 咳咳,想不到萧大哥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不好。”萧亦瑾摇摇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我出去找哥哥们吧,你留在家里等爹爹吧,他毕竟是你老公!” 麦穗莞尔。 这小丫头一向精灵鬼怪的,也不知像了谁。 上次她就随口喊了萧景田一句老公,不想就被她听了去,并且很快领悟了老公的意思,动不动就跟她说你老公如何如何。 虽然不知道萧景田什么时候回来,但麦穗也约莫着就这一两天了,为此,她还特意出门割了肉,打算先蒸一锅肉包子等着他回来。 现在鱼罐头铺子已经走上正轨,有牛五他们管理,基本上不用她插手,她只负责在家里核算账目,结算货款啥的。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忙得团团转。 苏铮见她辛苦,几次要把小梨送过来帮她,都被麦穗很是诚恳地拒绝了,她不习惯使唤丫头,也不习惯家里有外人住进来。 更重要的是,秦十三为了小梨半年前就从铜州回了总兵府,人家郎情妾意地正谈婚论嫁,她哪能讨人嫌地把人家小两口拆散。 两年前,吴氏在街上偶遇儿时玩伴池大叔。 池大叔早些年去了江州,在一家大户人家当管家,前些日子回来探亲在镇上小住了几天,正好碰见去镇上买菜的吴氏。 两人一见如故,很是谈得来。 后来,池大叔便经常来铺子里看吴氏,吴氏得知他的心意,很是犹豫了一番,若再嫁人,就是三嫁了,她不敢想。 麦穗觉得池大叔性情温和,人品不错,更重要的是她从未婚娶过,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吴氏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便鼓励吴氏接受池大叔,毕竟吴氏还不到四十岁,还很年轻,不应该就这样苦下去。 加上池大叔孜孜不倦的追求,吴氏最终答应了他,跟他去了江州,去年春天,便生下一个儿子。 池大叔年近四十得子,很是激动,索性辞了管家一职,在麦穗和萧景田的资助下,也开起了铺子,自己当起了掌柜的。 隔上一段时间,吴氏一家三口便会过来跟女儿女婿住上几天,共享天伦之乐,麦穗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小弟弟很是疼爱,视如己出,但凡自己孩子有的,必不会漏了他的。 只是让她头疼的是,这个小弟弟一来,自家这三个孩子也都跟着起声喊弟弟,他们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为啥还要他们喊舅舅... ... 吴氏一走,西跨院就空了出来。 萧景田便把三处院子的围墙各凿了一个拱门,连成了一处,两个儿子住西跨院,女儿住在东跨院。 就是这样,好多厢房还都空着。 成了孩子们躲猫猫的好去处。 原本麦穗打算把公公婆婆接来一起住,反正家里这么多房子都空着,哪知老两口却死活不同意,他们说哪里不去,就喜欢在村里住。 不过孟氏还是在镇上住了四年,帮她把萧亦瑾和萧亦轩这一对龙凤胎带到四岁,又去了离铺子不远处的牛五家帮着带孩子。 不去不行,萧芸娘的儿子刚刚两岁,第二胎又快生了,家里有没个婆婆照应,孟氏得过去伺候月子。 萧亦辰比这对龙凤胎弟妹大两岁,刚刚被萧景田送去麒麟书院读书,小家伙每天早上都会摇头晃脑地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很是勤奋。 大门响了一下。 有脚步声传来。 “孩子们,快去洗手,咱们吃饭了。”麦穗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开始准备碗筷,刚转身,却被一个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揽到了怀里,男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清新冷冽的海的气息,他低下头,伏在她耳边,低沉道,“媳妇,想不想我?” “景田,你今天真的回来了哪!”麦穗心里一喜,笑道,“瑾儿跟你还真是父女连心,适才她还在念叨着,说要在家等你哪!” “孩子们去哪里了?”萧景田依然从背后抱住她,不停地啃咬着她白皙嫩滑的脖颈,哑声道,“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辰儿和轩儿出去玩了,瑾儿出去寻他们了。”麦穗被他逗弄地耳根泛红,柔声道,“你饿了你先吃,我这就去给你盛饭。” “好,这是你说的,那我就先吃了。”萧景田一下子把她拦腰抱起,大踏步朝卧房走去。 出门五天,他是真的“饿”了,恨不得把这个女儿生吃活剥了。 “哎呀,这大白天的你干嘛?”麦穗会意,脸腾地红了起来,挣扎道,“孩子们一会就回来了,让他们看见怎么办?” 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大了,不能由着他胡闹。 “他们这不是还没回来吗?”萧景田不由分说地扯着她的衣裳,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触到她光润如玉的肌肤,他忍无可忍地将她压倒在床上,恨恨地吻了上去,三下两下扯去了她的衣裳,迫不及待地要了她,这个女人生育了三个孩子以后,身子比以前丰满了许多,犹如一朵刚刚怒放开来的花,娇嫩丰盈,每次都让他欲罢不能... ... “娘,我们回来了。”院子里传来萧亦瑾稚声稚气的声音,“今天哥哥们没有贪玩,他们跟姜小海在岸堤上钓螃蟹呢!” 姜小海是苏二丫的儿子,比萧亦辰小半岁,也在麒麟书院读书,跟萧亦辰萧亦轩兄弟俩年龄相仿,三人常常在一起玩。 “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萧亦轩吸吸鼻子,乐得一蹦三丈高,“哈哈,我猜到了,娘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鱼。” “先去洗手,才能吃饭。”萧亦辰到底比他们大两岁,有板有眼道,“娘说了,不洗手就吃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你快起来,孩子们回来了。”麦穗慌忙推开身上的男人,天哪,万一他们闯进来该怎么办? “这帮小崽子!”萧景田嘀咕了一声,意犹未尽地重重撞击了几下,才黑着脸从她身上退了出来,起身不紧不慢地穿衣,小崽子们不体恤体恤他们爹这些日子的辛苦,这么早回来干嘛? “娘,娘你在哪里?”萧亦瑾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撒腿就往屋里跑,梆梆地敲着门,若是以往,娘肯定会笑盈盈迎出来让他们洗手吃饭的。 听着女儿的敲门声,麦穗忙缩进被窝里,尴尬道:“瑾儿,你帮娘把碗筷摆上,娘一会儿就出去了。” “好,那娘你快点,我去摆碗筷。”萧亦瑾倒也乖巧,转身蹬蹬地跑了。 “真是娘的乖女儿。”麦穗这才松了口气,做起来穿衣,见萧景田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看,娇嗔道,“都怪你,害得我在女儿面前这么狼狈!”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猴急... ... 萧景田见她衣衫半掩,两颊生粉,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忍不住又把她压在床上啃咬了一番,喘息道,“吃完饭,你就把他们打发出去,我等不到晚上了。” “讨厌了你!”麦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脸红道,“你先出去,我随后就好。” 萧景田信步走出卧房,一脸为父者的威严。 “爹!”萧亦辰和萧亦轩兄弟俩见了萧景田,大气不敢出,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 “爹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萧亦瑾则是一脸惊喜,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环住了萧景田结实的腰身,仰脸道,“瑾儿好想你,下次您去禹州城,瑾儿要跟你一起去!” “好,爹带瑾儿去!”萧景田长臂一伸,笑容满面地抱起女儿,连连转了好几个圈,乐得萧亦瑾哇哇大叫。 小女儿长得像极了麦穗,他很是喜欢。 小哥俩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羡慕,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跟父亲这么玩过,若不是两人长得酷似父亲,他们会以为自己是爹娘从大街上捡来的... ... 吃完饭,萧景田煞有其事地检查了萧亦辰的功课,虽然萧亦辰对答如流,引据经典,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当爹的还是力求精益求精,觉得儿子的学问还是可以更上一层楼,便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地抛给了儿子一本书,让他从书上摘抄一百句有关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句子。 碍于父亲的威严,萧亦辰顺从地拿着书乖乖进了书房。 萧亦轩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身后。 待小哥俩走了,萧景田脸色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伸手抱起女儿,用力地往半空抛了几下,爽朗笑道:“瑾儿,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去后院找牛五姑父他们玩吧,看看咱们铺子里有做了什么新罐头,爹猜一定有你爱吃的香辣蟹!” “我不,我要陪着您和娘。”萧亦瑾认真道。 “可是爹爹累了,想睡觉了。”萧景田打着哈欠道,“要不然,你也回屋睡会儿觉吧!” “不,我不睡。”萧亦瑾摇摇头,“我要陪着您和娘。” 萧景田顿感无语。 看来这小丫头性子也像极了某人。 麦穗知道萧景田的心思,见他这样煞费苦心地劝女儿,不禁抿嘴偷笑,也不搭腔,挽挽袖子开始蒸包子,炒菜,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正准备开饭,苏铮笑容满面地提着一坛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萧大哥,嫂夫人,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特意过来蹭顿饭吃。” 萧景田脸更黑。 他怀疑苏铮脑袋里都是浆糊,难道他不知道小别胜新婚的说法吗? “萧大哥,如今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安稳,是天下人的父亲,更是你我的福气。”酒过三巡,苏铮略带醉意,“君子逢乱世立国救民,无可厚非,若遇盛世,理当蛰伏低调,才能安然度日。” 萧景田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吃着汤汁鲜美的肉包子,冷不丁问道:“苏将军也该成家了吧?” 这厮要是有媳妇,就不会在他家里如此聒噪了。 “嘿嘿,不着急不着急。”苏铮煞有其事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束缚,先自由两年再说,反正苏家儿郎有的是,也不指着我传宗接代。” 萧景田:“... ...” 就算她不急着传宗接代,那也不应该耽误人家传宗接代好吧? 好想把他扔出去怎么办? 麦穗抿嘴偷笑。 好不容易打发了苏铮。 安顿孩子们都睡了。 萧景田才总算如愿把娇软妩媚的媳妇压倒在身下,两人激战缠绵了大半夜,直到女人娇喘不止地连声求饶,男人才心满意足地相拥而眠。 半夜,麦穗醒来,望着窗外皎洁宁静的月光和身边男人年轻俊朗的脸,又想起睡在东西跨院的孩子们,心里全是满满的感动和幸福,她知道她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