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穿成极品他妈》 作者:易楠苏伊   文案:   刚毕业的谢伊兰,被系统带到六零年成了农家老太太   发现一家子全是极品   老大是个妈宝男,老二是个抹布女,老三是个暴力男,老四是个老婆奴,老五是个凤凰男,老六是个拜金女   为了活下去,谢伊兰必须要改造这些极品家人,要将他们三观掰正,争取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等等,马上就要灾荒了,她还得挣口粮。   食用指南:   1.别问为什么女主有那么多孩子,因为剧情需要   2.女主穿越过程中没有感情戏,改造极品就是她的日常   3.这是一篇极品贼多的文,不爱看极品的小天使千万别点!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系统 年代文   主角:谢伊兰(钱淑兰),王思敏 ┃ 配角:王家人,钱家人等等 ┃ 其它:   作品简评:   刚毕业的谢伊兰,被系统带到六零年成了农家老太太,发现一家子全是极品。老大是个妈宝男,老二是个抹布女,老三是个暴力男,老四是个老婆奴,老五是个凤凰男,老六是个拜金女……为了活下去,谢伊兰必须要改造这些极品家人,要将他们三观掰正,争取做对社会有用的人。马上就要灾荒了,她还得挣口粮。   作品文笔朴实,剧情跌宕起伏,描绘出六十年代特有的人物特征,以及乡村与城市生活中的人情冷暖。在极品扎堆的大家庭里,女主就是老大。她致力于改造极品儿子和儿媳,在斗志斗勇间教会他们成长。本文以亲情为主,友情为辅,刻画小人物的日常生活,读后既能让人觉得真实,又回味无穷。 第1章   “老四,不是我说你,你也该管管你媳妇了,看她把咱娘摔得,脑门都磕出血了,要不是有你大哥在,咱娘这回都不一定能挺过来。”   “大嫂,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娘又不是雪梅推倒的。再说,要不是你们三更半夜在灶房里偷吃煮鸡蛋,雪梅也不会半夜叫嚷起来。说是一家人,可吃独食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们,我们家桃儿都饿成什么样了,你这个当大嫂的也忍心。”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我呸!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嘛,偏你还当成宝,嗤,我说老四,别说我没提醒你,等你将来死了,你这宝贝闺女可没法帮你摔盆。”   “你个泼妇,你咒谁死呐!”又一尖利的女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偶尔还夹杂着打斗声与孩子的哭闹声。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让谢伊兰皱起眉头,而后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她正躺在板车上,路面的不平让本就虚弱的她不停颠簸着,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闹罢工,又痛又酸。她想挪动脑袋,想往后叫住拉她的人,却发现她脑门抽痛,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了,她想张嘴,却发现发出的声音仿佛像猫一样,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听不见。   她没办法只能直视前方,见不远处有许多人围在一起,想来刚刚她听到的争吵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只是他们似乎太过专注吵架,连她被人拉走也没注意到。   她心里暗暗嘀咕,她该不会被人偷了吧?   这想法刚出来,她就唾弃自己,她就算再瞎,也从自己手背上的皮肤看出来,她绝对是个没人要的老太太,谁会偷她!   她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板车换了一个方向,没多久就进了一户人家。   板车停下来的时候,谢伊兰终于看到拉她的人长啥样了。他约莫三十多岁,黑皮肤,高鼻梁,方脸大眼,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英气,他很瘦高,像根竹竿似的,但却很稳健,他走到她身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她的额头,微微皱了皱眉,但又没说什么,直接弯腰把她抱起来。   作为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谢伊兰表示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着,而且还是一个大叔。她略微有些不自在,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动弹,所幸就闭上眼,来了故作不知。   男人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直接把她抱到一间屋里。这房子是泥土墙,看到这房子,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刚才看到那些人的服装,她就隐约猜到自己是穿越到了六七十年代。只是她也不确定是六十,还是七十。等她看到这房子,屋里没有灯炮,就更确定了,她一定是到了六十年代或者更早。   她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她答应系统穿越时空,过来照顾她奶奶。难道是要从她奶奶出生之时照顾?   想想,她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刚领到毕业证,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她已经去世的噩耗。   奶奶明明才五十六岁,为什么会这么早就没了?她怎么也想不通。   后来她才从邻居大婶那知道,原来奶奶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家里没钱,儿子又不孝顺,医学也不发达,没办法,她只能回家等死。为了不让她念书分心,奶奶一直偷偷瞒着她,一把火把医生的诊断书烧了。不到半年,奶奶就没了。   奶奶去世后,她那父亲也没上门。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简陋的灵堂里。   七天七夜,她跪得筋疲力竭,昏昏欲睡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问,“如果给你一个孝顺奶奶的机会,你愿意吗?”   “我愿意!”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一连串的指令。   “该执行者为原宿主的后代,符合原宿主的要求。”   “极品改造系统已绑定执行者,编码为365号。”   “穿越程序已启动,将执行者送到指定年代。”   。。。   接着,她就到了这里。   她闭了闭眼,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小姑,你先歇息一下吧,我队里还有事,先去忙了。”   原来这是原身的侄儿,还真挺意外的,原以为他这熟门熟路又体贴备至,她还以为是她儿子呢。   谢伊兰朝对方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本是很寻常的道谢,却把钱明华吓了半死,像看鬼似的一直盯着她瞧。   谢伊兰没想到她刚到这世界,只说了一个词就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直到对方走了以后,她才开始在脑里不停喊,“系统,系统,你在吗?”   “极品改造系统为您服务。”一阵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在脑袋里面响起。   谢伊兰听了只觉得心尖一颤,她愣了一秒,才想起来问,“我在哪呀?”   “这里是华国一九五八年四月十五日,宿主如今身处华国偏北的临阳省,刘关县,王家村。”   “一九五八年?”   “是的宿主。”   谢伊兰心里纳闷,“我奶奶明明是一九六二年出生的,你为什么送我到一九五八年,就像是要照顾胎儿,也得是一九六一年吧?不是我想跟你计较,我记得明年就是百年一遇的大饥荒,你这分明是故意想要饿死我啊。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这是原宿主的要求。不是系统的错,这样的锅本系统不背。”好听的声音立刻传来,平平淡淡地解释着。   谢伊兰没想到这系统居然还会用流行语,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这些了,急忙问道,“原宿主是我的原身吗?”   “对。”   “也就是说,她是许愿者,我是执行者。”   “宿主理解满分,鼓掌!”接着,她的耳边就响起一阵机械的掌声,谢伊兰嘴角直抽抽。   “那她为什么要送我到一九五八年?”   系统对谢伊兰的问题非常有耐心,“原宿主的愿望是改造她所有的儿子儿媳。饥荒年间,她家人死了一半。所以,宿主需要回到改变命运节点之前。”   谢伊兰表示理解,心中仍是忐忑不安,“那原宿主给我留下粮食了吗?”   “没有”   “那我怎么才能让全家人活下去?”   “本系统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执行者,宿主是最后一个执行者,本系统拥有专门的交易平台,执行者之间可以相互交换物资。宿主可以把自己的需求发到商城。”   听到这话,谢伊兰顿时有了底气,六十年代有许多东西都是比较珍贵的,比如邮票,怎么说也有年代优势,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是年代货,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这样想着,她就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伊兰浑身上下一阵酸爽。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她就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手臂也能抬起来了。   门外一个轻微的响动声传来,她抬了抬眼皮。   靠里面的炕上,钱淑兰阴沉着脸不说话。之前,她只是说了一个字,就让她那侄儿察觉到不对劲,现在还是少说少错吧。   王守礼不动声色的关上门,屋外有他媳妇守着门,大嫂想搞破坏也得先过他媳妇这关。他心安定了几分,脸上带着点讨好,“娘,我来看看您。你头还疼吗?”   这个声音,她有点耳熟,谢伊兰以为是原身的感觉,也没在意,她直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死不了”。   王守礼讪讪的笑了笑。走到老太太炕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娘头上一眼,见上面只是肿了块大包,擦伤了一点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谢伊兰见他这么靠过来,还有些不自在,刚想往里挪,待看到他脑门上刻了三个数字又不动了。   红色的是6,绿色的也是6,蓝色的还是6。这三个6是什么意思?   只是王守礼在这儿,她也不好问系统,只能继续看他表演。   王守礼刚刚说了一箩筐关心她的话,又说了些忌口什么的,谢伊兰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此时的王守礼还不知道他娘已经换了个芯子,只觉得他娘这次是真气狠了,往常只要他表现出孝心,他娘一定会心疼他,然后表示自己不会再追究这事,却没想到这次,他口干舌燥说了半天,他娘都没有像往常那样原谅他。他不由得有些急了,难道他娘真的摔得太狠了,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他们四房?   一想到是这样,他心里就有些恼火,这事雪梅虽然有错,可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他娘能公平公正一点,雪梅何必要闹。一想到自己那饿得跟皮包骨头似的女儿,他就一阵心疼。   他绝对不能让他娘惩罚雪梅,打定了主意,他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嗲声嗲气地讨好着,“娘,雪梅她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   还没等他说完,谢伊兰就皱眉,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一副很不想听的架势。   一个大男人学人家小姑娘撒娇卖萌,也太挑战她这根脆弱的神经了,她忍了半天才把暴躁的心压住,只是她这样忍着,脸上的表情却怎么也忍不了。   王守礼却误会谢伊兰的意思了,以为他娘还是没有原谅他媳妇,不由得急了,“娘,雪梅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话好像挺耳熟,谢伊兰皱紧眉头,在脑海里拼命想,对了!   她之前昏迷的时候可是听到这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吵架。那女人说,眼前这个男人的媳妇害她摔了一跤。现在,见他只顾着媳妇,一点也不顾亲娘,登时就火了。   这个男人跟她亲爸一样都是白眼狼,她奶奶把他养大成人之后娶了媳妇,在城里过上好日子就把自己老娘给忘了。   想到她奶奶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寡妇,怕儿子受后爸粗磨,愣是一辈子没改嫁。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到大。念书,娶媳妇,养孙女,离婚,再娶媳妇,买房子。样样要花钱。全是她奶奶用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可,结果呢?那个白眼狼心里眼里只有他那新媳妇。怕奶奶给他新媳妇脸色瞧,愣是不让奶奶跟去城里。奶奶死了,他连送葬也不出面。当真是不孝至极。   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跟她爸一样,谢伊兰心里就憋火,也顾不上露不露馅了,直接抄起身后的枕头就往他脑袋砸了过去。做完这个动作,疼得她呲牙咧嘴。   王守礼没有任何防备,被他娘砸个正着,但这枕头里面填的是稻壳,没什么重量,所以也不疼。   他弯着腰把枕头捡起来,继续腆着脸求饶,“娘,我知道您生雪梅的气,我已经骂过她了。您别生气了。老杨头也说了气多伤身,您要保重身体。”   听到他这么说话,谢伊兰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只是下一秒她脸又沉了下去,她注意到刚刚明明是三个6,现在最左边的居然变成5了。   虽然她还弄不明白这数字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但一个数字下降肯定不是啥好事。   她现在急切想要弄明白那三个数字是啥意思,所以也没有想要跟王守礼搭话的心思,直接把人赶走。 第2章   等人走了以后,谢伊兰在心里默念,“系统,你在吗?”   “极品改造系统为您服务”   “你说让我改造极品,是全家人都改造吗?”   “不是,宿主只需要改造原宿主所有的儿子儿媳,但,本系统规定,如果宿主能改造任务之外的人也能计分。”   “哦,也就是说,儿子和儿媳是必选项,其他人是可选项。”   系统:“对”   谢伊兰:“那,刚才那男人脑门上的666代表什么意思?”   “原宿主典当百世灵魂,需要宿主改造她的儿子儿媳,把他们三观掰正,争取做对社会有用的人。刚才那三个6分别代表三观值。知道三观是哪三观吗?”   这点常识谢伊兰还是知道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系统:“回答正确,不过,原宿主是个比较务实的人(其实就是没文化),她所认为的三观是指孝心观,是非观和事业观,只要宿主刷满这三项就算任务完成。”说着又简单给她介绍了三观分值如何刷满。   孝心值可以判断一个人对养育他的人满意程度,打分的自然就是要改造的人。   是非值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内心,究竟是正义的,还是丑恶的。越是是非分明的人,分值越高。这个分值由系统判定。   事业值可以决定一个人的能力。如果他的能力越高,就代表他的能力值高。这个分值也由系统判定。   听到这里,谢伊兰就有些不懂原身了,人家不都说今生事今生了吗,原身都死了,怎么还执着于今生呢?就算她把这些人三观全掰正了,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也享受不到这些人的孝心吧,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还用百世的灵魂来典当,只要想想这么长的时间都觉得亏得慌!   她的腹诽虽然没用嘴巴说出来,可系统是不定时扫描她的脑电波的,直接扫了个正着。   原本磁性又平和的男声突然变得极其严厉,警告般地开口,“请宿主谨慎对待任务,不要随便非议原宿主。要知道,顾客就是上帝,她是最后给你打分的人,如果你不能让她满意。你将得到的回报就很有限。”   谢伊兰被训也没有生气,反而被“回报”这个字眼吸引住了,不可思议张大眼睛,“我还有回报?”她以为自己帮系统完成任务,系统就让她见她奶奶,完全是各取所需,谁成想还会有回报。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有木有。   “宿主在这里待一年,在原世界就是一天。时间是宝贵的,当然要有回报。”系统义正言辞地说。   这理由她喜欢!谢伊兰心里赞了一下,激动道,“我能有什么回报?”   “宿主完成任务,本系统根据任务完成情况,宿主将会得到一定的金额奖励。算法是改造总分乘10000再乘原宿主打分系数”   谢伊兰想算算自己的酬劳到底能有多少,所以追问道,“那每个人的分值是多少?”   “三观值满分都是10分”   谢伊兰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一项10分,三项就是30分,她要是改造八个人,如果原宿主给她打了0.8的系数分,那她就能得到192万。这笔钱都能在二县城市买套房子了。这还是硬性指标,她还可以改造任务以外的人,到时候,她改造二三十个,别说是一套房子了,恐怕买栋别墅都有可能。   这交易实在是太划算了。只是,她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原谅她从小就是个爹不亲娘不要的孩子,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个馅饼,她本能反应是高兴,第二反应就是怀疑这馅饼是不是个陷阱。只是,想到这系统也没必要给她设陷阱吧?它一个脑电波就能解决她。   “为什么原宿主选我?”   系统:“原宿主要求执行者必须是她的亲属,而且三观值必须满分。”   听了这解释,谢伊兰更糊涂了,“原宿主和我有亲属关系吗?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绝对没错,她是你奶奶的奶奶。”   什么?谢伊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居然是祖姥姥,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份和她奶奶对调了,谢伊兰觉得颇有几分搞笑,可紧接着又觉得有些沉重。   她从小就跟奶奶相依为命,小的时候,她经常喜欢问东问西的,曾经也问过奶奶关于她家人的事。奶奶多数时候是不说的,偶尔被她缠怕了,才会吐露几句。   奶奶命非常不好,从小到大被太姥姥(奶奶的妈)使唤惯了,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家里有三个哥哥,太姥姥从小就让奶奶给她三个哥哥当保姆。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说得就是奶奶。长到十五岁,为了换取高额彩礼好给她三哥娶媳妇,太姥姥直接把奶奶嫁给大她二十岁的爷爷。爷爷是个瘸子,一喝醉酒就会打人,他前一个老婆就是被他喝醉洒失手打死的。   奶奶嫁给爷爷两年多,被打不下三十次。但即使如此,奶奶也没有回过娘家求哥哥们给她撑腰。在奶奶心里,她娘家就是吃人的豺狼,比喝醉酒的爷爷还可怕。   在嫁给爷爷不到三年,爷爷有一回喝醉酒,失足跌到鱼塘里,淹死了。   爷爷刚死的时候,奶奶还很年轻,虚岁才十八,但为了儿子,她没有再嫁。娘家也没有回。因为嫁得比较远,从来没有回过娘家,娘家人也当她死了。所以从来没有上过门,奶奶就一直守寡到死。   奶奶苦了一辈子。辛苦养大的儿子也不孝顺,把一岁多的女儿丢给奶奶,却连一分赡养费也没给。等奶奶没用了,她爸直接连家也不回。别人都说奶奶苦,可奶奶却说,这日子已经很幸福了,比起她小时候根本不算什么。   每次她听到奶奶这么说的时候,谢伊兰总在心里寻思,每天只吃素菜,两三个月才吃上一回肉,这都不算苦,那什么才是苦?   奶奶就跟她说起小时候的事儿。   小的时候,还没分家,一大家子全住在一个院子里,祖姥姥是一家之主,非常重男轻女,比太姥姥更甚。太姥姥为了怕奶奶饿死,将来收不上彩礼,偶尔还会给奶奶吃顿饱饭。可,没分家的时候,奶奶顿顿吃红薯。甚至连过年的时候,奶奶也沾不了荤腥。大冬天的,到处长冰棍冰茬子,奶奶还要去河里洗衣裳,冻得满手起冻疮。身上的衣服从来都是大补丁叠着小补丁。一直长到十五岁,奶奶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想到奶奶所受得苦,谢伊兰暴躁的想打人。   可,突然她又想到,这穿越好哇,穿越了,她就成了奶奶的奶奶,到时候,她想怎么疼奶奶就怎么疼!   她抿了抿唇,心里只剩下庆幸。   不过她有些奇怪,“你这孝心值只是对养育人的孝心,生父生母不算吗?”   她还是知道自己的,她对自己的亲妈亲爸一点好感也没有。在他们把他们当累赘抛弃的时候,她就发誓即便将来他们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为他们掉一滴眼泪,别说满分,恐怕她连一分也没有,她就是这么铁石心肠。   系统:“生恩由天道所管,本系统只计算养育之恩。”   “那如果养育的人是两个呢?比如亲爸亲妈。”   系统:“取平均值即可”   谢伊兰‘哦’了一声,转瞬又想到。她的孝心值和是非值为满分,她还可以理解。但,事业值满分,这就有点奇怪了。   她就是一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才刚刚跟单位签了合同,还没正式开始工作呢,事业值怎么就满分了?这标准也太低了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系统自然扫描到了,“你自强自力,靠自己勤工俭学上完大学,已经超过60%的同龄人,所以按照原宿主的要求,你已经是满分。”   谢伊兰顿时明白了,也就是说,这十分虽然是系统打的,可制定这个标准的却是原宿主。也就是说,她只要让自己的改造对象,能力值超过60%的同龄人,那就是满分,这简直太棒了。   不过紧接着,她又想到自己原来的身体有些担忧地道,“系统,如果我在这里待了三十年,那在原世界就是三十天,这不吃不喝的,等我完成任务回去,我还有命吗?”   系统:“不用担心,宿主的真身现在在医院,我们已经把你隔离。你就像植物人一样,睡着了而已。而且,为了让医院收留你,系统自动帮你充值了二十万块钱,作为治疗费用。宿主无需担心。”   听到这话,谢伊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嫌这个年代苦了。   虽然就她刚才看到的数字来说,这分数很低,可还是能完成的。只是想到她之前刚开第一句就露馅了,不由得还是担心,“我现在没有原身的记忆,这样很容易崩人设,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系统:“宿主可以选择导入原主记忆,也可以采用书面阅读方式,宿主选择哪一种?”   谢伊兰怕自己在这些人面前露馅,赶紧道,“导入原主记忆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求预收啦!   文案:本科男穿越到了1975年,虽然缺衣又少食   可他有当队长的爹;宠他的娘;漂亮贤惠的媳妇;乖巧可爱的女儿   他要当个好男人,孝顺父母,宠老婆,疼孩子,带领家人奔小康   指南:   1.背影架空七十年代   2.此文苏爽 第3章   系统得到指令,立刻执行任务。   谢伊兰只觉得脑子被人击了一下。眼前浮现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她就像看电影似的,把一个人的大半生走马观花看了一遍。   她扶了扶脑袋,简单整理一遍原身的资料。   钱淑兰,52岁,生下五子三女。儿子又生三个孙子和五个孙女,她重男轻女,爱占人便宜,嫌贫爱富,小肚鸡肠,嘴巴狠毒,爱说人是非……   总结之后,钱淑兰(从下面开始就不叫谢伊兰了)直接想晕过去,毛病这么多,也太极品了吧?怪不得,她不自己重生呢,应该也知道这样极品的自己是掰不正儿子儿媳的三观的。   她努力回想,原身为什么会受伤?   原身是个重男轻女的,一直都是由她给家里人分饭的。   她先给孙女捞,在上面轻轻舀了一下,水面纹丝不动,清汤寡水的,连粒米也没有。   再接着就是儿媳妇和女儿,依旧是上面轻轻舀了一下,里面约莫能有几粒米。   再接着就是儿子孙子,大勺子往里搅一下,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碗半干半稀的粥。   即使如此厚此薄彼,原身还怕饿着她的乖孙子。所以,等到半夜,原身偷偷爬起来,煮鸡蛋给三个孙子吃。又因为孙子都是老大两口子生的,他们也能跟着吃一口。   这事她经常做,平时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当看不到。毕竟哪有老人不偏心的。可偏偏周雪梅的女儿小桃打娘胎里就很弱,每天清汤寡水的,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半大孩子。   周雪梅只有一个女儿,医生说她这辈子就只有这一颗独苗。过完冬,小桃就病了一场,小脸蜡黄,身上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为了将来能有个依靠,她也不能让唯一的女儿饿死,所以周雪梅没有再忍气吞声,等原身把鸡蛋煮好,分到个人碗里的时候,她直接推开灶房木门逮个正着。   周雪梅是个暴脾气,以前因为只生了个女儿,觉得矮了大房一头,才一直任由婆婆做主,可现在,女儿都要饿死了。她再忍,她就枉为人母。   婆媳两个大吵一架,再加上又有老大媳妇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旁边扇风点火,闹个不休。到最后,可想而知,周雪梅一个人哪敌得过两张嘴,最后她气不过,直接一掀桌子,连盆带碗摔了个稀巴烂。   原身在老王家从来都是一言堂,年轻的时候,男人被她管得死死的,大事小事都听她的,作威作福惯了。   没想到临老,居然会被自己儿媳妇闹了个没脸,又见她把盆碗都摔了,气得半死,直接抄起烧火棍就打。   周雪梅哪有不躲的道理,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跑,好不热闹。   但,原身毕竟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自然跑不过还很年轻的周雪梅,再加上又是夜里,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路,脚下一滑,原身直接摔了个倒仰!   一看婆婆摔倒了,周雪梅也吓得不轻。   等大哥把婆婆抱到屋里的时候,她就着月光,看见摔倒的地方有一大摊血迹,吓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人不是她推得,可也确实是因为她摔倒的。   她婆婆那张嘴可是骂遍全村无敌手的,现在,她害婆婆摔了,估计她肯定会宣扬出去,到时候光村子里的唾沫星子都可能淹死她。   再加上,刚刚婆婆摔倒的时候,还嚷嚷着要她男人休了她。   一想到她要被逼回娘家,她刚才的劲头全没了,只剩下懊恼与悔恨。   等她听说大哥花了五毛钱从村里赤脚医生那里抓了止疼药,生性泼辣的周雪梅直接趴在床上哭。   这么多钱,她婆婆一定会活剐了她。   王守礼是第二天才回来的,他和老三去河道那边修河渠,一顿能有二两红薯干。   在院里就听自家大嫂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回屋后见媳妇哭得这么伤心,似乎也认识到错了,十分心疼。   他不是不心疼自家老娘,只是他也在心里责怪自家老娘太过偏心,他家桃儿都瘦成什么样了,他娘有好吃的还只想着大哥家的几个孩子。   只是,他常年被自家老娘欺压惯了,让他反抗,他连勇气也没有。   所以,听到自家媳妇说桃儿又病了,早上她问娘要个鸡蛋煮给小桃,娘说她浪费东西,说那鸡蛋是要拿去卖钱的,不能瞎霍霍。她只好算了。   可是,夜里又听到婆婆给大哥家几个孩子煮鸡蛋,她心生怨恨,才反抗的。   这话说得王守礼心里升起一抹怜惜。   与其说,他在怜惜自家媳妇,倒不如说他是在忏悔自己的无能。养家糊口应该是他这个男人做的事情,可家里都是自家老娘把控的,即使他想要为自己这个小家做点什么,也只敢心里想想,面上绝对不敢的。   他太清楚他娘了,他娘受了这么重的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轻得罚雪梅下跪,再饿得几顿,重的真有可能把人给休了。   他娘一直嫌弃他媳妇没能给老王家生个孙子,老早之前就撺掇着他跟媳妇离婚。   他不同意。他娘就一直看雪梅不顺眼,一直找雪梅不自在。   这次恐怕他娘又要借机生事了。   他不能让自家散了,所以安慰一会媳妇,就想到赤脚医生老杨头那边接他娘,谁成想半路上居然会遇到大嫂在跟村里人说雪梅的事非。他气不过,把板车往边上一丢,直接跟大嫂吵起来了。   等出完了气,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他娘被表弟提前送回家来了。   到了家,他鼓足勇气敲开房门想替他媳妇求情。   。。。   后面不用再想了,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脑壳疼。   不患寡而患不均,怪不得王守礼那么对待原身呢,从他的态度和孝心值来看,他对原身已经很不满了。   估计,周雪梅气极败坏时说的“分家”二字,也不是空穴来潮。说不定这小两口躲在被窝里的时候就说过这事儿。   钱淑兰有些头疼。按照村里人的规矩,最小的孩子成家之后,就得分家。   可原身最小的孩子是个女儿,眼光挑剔得不行,再加上又是个初中生,到了十七岁了,还没定人家。   现在,除了老五,其他三个儿子估计都有分家的心思,尤其是老四两口子简直到了要走火入魔的地步。   只是,到底要不要分家呢?   钱淑兰觉得自己首先要考虑分家前后的差别。   现在,她是一家之主,谁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听她发号施令。做老大的感觉就是爽。   分家后,无疑她的地位会下降,这不能就罢了,恐怕她以后还得靠儿子儿媳养活,到时候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活。   一个没钱没地位,身体还不健朗的老太太要想让已经娶媳妇生子的儿子听自己的,那基本上就等同于痴人说梦。   这家坚决不能分。至少,在她找到经济来源之前,这家不能分。   不过,她毕竟不是原身,做不到这么极品,以后肯定会公平行事。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之前似乎吃得都是稀粥和红薯。   钱淑兰觉得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   她开始在心里呼叫系统,“系统,我要看商城。”   系统直接把商城画面展现在她眼前。   这商城的界面有点类似于淘宝商城。   第一个商品:一张图片分为两半,左边是又黑又胖又丑陋的老女人,右边是又白又瘦又漂亮的年轻姑娘,两人除了五官有些相似,从外型上看还真是天差地别。   标题是: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250金币一颗的美容养颜瘦身仙丹,可以满足你征服全世界男人的愿望。   发布者是:执行者8号。   得,这是修仙的。   第二个商品:图片是个做工精致的宝刀。点开一看还有细节图,花纹非常精致。刀柄还配有宝石。看那样子,应该是真货。   标题是:斩妖伏魔开光宝刀,削铁如泥,斩金截玉,一把只要80金币,快来抢呀~   发布者是:执行者105号。   得,这是修道的。   第三个商品:图片是个造型酷炫的战车。   标题是:三级带翼机甲战车,300金币送给你!   发布者是:执行者201号。   得,这是混星际的。   第四个商品:图片是一颗碎成n多份   标题是:补心丹,还你一颗完美的心脏,500金币你值得拥有!   发布者是:执行者153号。   得,这也是修仙的,看样子还是个炼药的。   。。。   这一条条看下来,钱淑兰越看越心凉。原以为自己在上面卖卖邮票,躺着也能赚钱。可谁成想,人家都是高级货,甩她几条街。   别说卖邮票了,就是她去卖古董,这些人都不一定要。毕竟人家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   而且这些东西,最低的八十金币,最多的要上万金币,价格都不菲。   “系统,我现在有多少金币?”   “初始都是200个金币。”   钱淑兰在页面上溜了一圈,200金币看似挺多,可似乎就能买得起这个开光宝刀,可这玩意对她也没用吧。   原以为自己这200个金币很多,可一对上这些价格,她就有些胆怯。   随后她又想到,她又不需要这些贵死人的东西。   她要的是大米,面粉,红薯。   但她往下翻了几十页,愣是没找到一个卖粮食的,这让她很挫败。   既然找不到,那她就自己发布求购信息。   这也是跟淘宝商城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商城不仅可以买商品,还可以发布求购商品,只是发货人成了对方。   正在她制作图片时,耳边突然听到系统磁性的声音,“友情提醒,发布一条商品需扣除10个金币。”   钱淑兰手一抖,有些肉疼。   但,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还是咬牙发布了一条。   她刚才暗自在心里算了算,她现在所有的家人(包括嫁出去的闺女与女婿)一共有22口人,一人就算一天只吃一斤粮,三年,她也得要24090斤粮食。   为了节省发布费用,她直接发布了一条“十万火急求购3万斤大米,80金币属于你!”   发了这一条之后,很快她脸就黑了,因为她的商品直接被别的商品顶下去了。   她有些晕。继续往下翻,太tm气人了,就一会功夫她的商品直接被甩到第三页了,照这速度似乎还有继续往下掉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是开淘宝的,当你发布一款新商品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石沉大海了,因为按照规则都是快下架的优先展示,女主这才发布,离下架时间还早着,所以直接跑没影了。 第4章   “友情提醒,本系统右侧和底部共有10个广告位,每次展示24个小时。右边第一位置需要15个金币,第二个位置需要14个金币。第三个位置需要13个金币,以此类推。”   钱淑兰到底舍不得花这么昂贵的广告位,她现在只剩下110个金币了,她得省着点花。   这商城有些不靠谱,几乎没几个店家在线的,也不知道那些修仙修道之人愿不愿意在百忙之中抽点空出来接她的单。   不过往好了想,她这任务其实很容易的,基本上只要对方家庭富裕,又不是处在她这糟心年代,还是很容易完成的。   想到这里,她又高兴了点。   在商城逛了一圈,钱淑兰发现这些发贴人,都是高大上级别的。人家追求的是得道成仙,可,她这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呢。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她摸摸下巴,别说,这些东西她看着还挺心动。   就这第一款商品,有哪个女人不爱美的?尤其是她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突然变成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太太,要不是她正在执行任务,并不是真的是变老,估计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瞧瞧,这“美容养颜瘦身仙丹”多好啊。既不用在脸上动刀,也不用打什么瘦脸针,一粒药丸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多好,多自然,多省事。   不过心动归心动,一看到这价格,就能让她望而却步。   她点了进去,查看店主还卖什么东西,突然眼前一亮,这家店居然还卖空间戒指,而且种类繁多,分为三六九等,最便宜要80金币,最贵的要500金币。   她点开最便宜的,虽然详情里介绍了这款空间戒指只有篮球场那么大,可它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东西放进去可以保鲜。而且人也能进去。这款很不错。   她又点开那个500金币的空间戒指,发现这款功能非常齐全,简直就是个小世界,里面有山,有水,有田,还有房屋。好是好,可这么贵的价格,她也只能心里想想。   她关掉这个贵的,开始浏览80金币这个,她摸摸下巴,想着自己从书本里学到的历史,接下来她还要度过许多漫长而又动荡的日子,钱淑兰思索再三决定买下它。   这款是现货,拍下之后,系统自动发过来。拿到手之后,钱淑兰立刻试戴。戒指比较小,只能戴在尾指上。这款是银戒指,样式比较简单,光滑透亮,没有一点花纹,属于比较耐看型的。   按照刚才页面中介绍的那样,她扎破手指滴一滴鲜血到戒面上,很快戒指就吸收了鲜血。这是已经认主了。   钱淑兰在心里默念一遍“进去”。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闪进空间里了。   空空如也的空间里没有阳光,没有土地,有种混沌世界的感觉,钱淑兰很满意,从空间里闪出来,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为了怕别人看到她戴银戒指,钱淑兰按照页面中介绍的那样,让银戒指隐身。   除她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   做好之后,她又想到自己只剩下30个金币,实在太少了。   商城里有那么多好东西,她哪个都想要,却没钱买,太过可惜。   她觉得自己不能总想着花,还得想着怎么赚才对。   “系统,我怎么赚金币?”   系统:“宿主只要积极完成任务,改造者只要有一项刷到满分,宿主都可以得到10个金币的奖励。”   钱淑兰算了算,她一共要完成8个人,那就是240个金币,虽然多,可要买这些好东西,远远不够哇。   “还有别的方式赚金币吗?”   系统:“宿主也可以在上面发布东西。”   钱淑兰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   只是她要怎么赚金币呢,她能卖些什么呢?   她想了想,自己有什么?她在脑海想了半天,这年代的东西是挺多,比如说:手表,钢笔,军用水壶,手电桶等等,这些东西,估计那些修仙修道世界都没有。   可发布一条就要10个金币,她现在只有30个金币,要让她一次全花光太过可惜,而且她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买这些东西。毕竟这些东西虽然新奇,但没什么特殊价值。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前世暑假时,她曾经在一家淘宝店打工,那店里曾经卖过“垃圾”。   当然这个垃圾并不是真的垃圾,而是一种神秘礼物,买家买的就是那种神秘感。   她也可以照本宣科啊。卖得就是这些小东西。最主要的是省发布费用啊。别人拍了,她既可以发手表,也可以发钢笔,瞧,多省钱!   当然她还不能卖得太贵,要不然根本没人买。   最后,她决定定价20金币,之所以定这个价格,是因为她发布一条就要扣除10个金币,再加上东西也要花钱,有10个金币的差额,她也能有点利润。   为了节省发布费用,她把库存改到100个。不是她不想多,而是超过100个,就要再加10个金币。钱淑兰只能作罢。   发布好商品,钱淑兰直接关闭系统。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恢复不少体力,于是从炕上爬下来查看自家的家当。   这老太太把家里的口粮全都放到自己屋里,她连屋都不用出。   她走到墙根处开始解这一袋袋的东西。半袋小麦,大概有一百斤。一袋高粱粒,大概有两三百斤。小半口袋带壳的花生,约莫有三十多斤。三袋红薯干,大概有一百斤。   她记得看到的画面当中,他们吃的红薯都是新鲜的,看来那些新鲜的红薯应该都放地窖里了。   想通这点,她继续查看,麻布装的小袋子里,解开一看居然是大米,在手里颠了颠大概有十来斤的样子。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山货,比如木耳,松子,核桃,香菇之类的。还有半篮子的鸡蛋,大约有三十来个。   清点完粮食之后,钱淑兰从自己脖子上取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一直是由原身贴身收着的,除了洗澡,从不离身。   虽然钱淑兰有原身的记忆,可她只是走马观花似的观看一遍,也不可能记住家底有多少,所以,她打开床头柜开始数这个家的家底儿。   打开抽屉之后,应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颜色金黄,花纹精致,纹理清晰的木匣子,摸上去感觉细腻光滑,温润如玉一看就是好东西,她猜这是黄花梨。   想到将来这个匣子应该也能当做古董收藏,她心里一阵痒痒。   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挺有钱,整整齐齐叠放的一打钱,她数了三遍,都是一千三百五十八块钱。   这些钱多数都是在53年至55年那三年攒的。   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横行乡里的土匪流寇都被消灭,社会安定,再加上土改之后,只要是贫民都能分到田地,少则五六亩,多则十几亩。王家人口多,分的地自然也多,一家子都是壮劳力,把田伺候得非常好,收成自然也不错。再加上几个媳妇手也巧,又养了些鸡和猪,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是,自从田地收归集体,他们的分红就一年比一年少,这几年拉拉杂杂才攒了三百多,比以前少了三分之二。   钱淑兰心里直叹气,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十几年呢。   她颠了颠手里的钞票,因为现在还没有一百元,最大的面值也就十块钱,也称大黑拾,这沓钱还是挺有份量的。好在这老太太是把钱全都用线扎好,放在一个木匣子里的。   想想这笔钱能买多少东西。   就她所知道的物价来说,一斤大米也就一毛六,想想,她手里的钱都能买上八千多斤大米了。   如果她用来买红薯,相信只靠这些钱也能养活一大家子。可又一细想,觉得操作挺难。   买这么多粮食,很难不被人盯上。   尤其到了灾荒时期,饿急了眼的人什么道德操守全都顾不上了。   想到这里,钱淑兰又觉得自己不能只救自己一家,也得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   比如说她是不是应该找她的好侄儿说一说,毕竟对方是大队长嘛,在村子里也算小有权力。   她打定主意之后,又开始数抽屉里其他东西,还有一小包的零钱,最小的一分钱,最大的五毛钱,大概有一百多张。   等钱淑兰盘好家底儿之后,她把柜子重新锁上,用葫芦瓢舀了一斤高梁面出了房门。   站到院子里,钱淑兰一眼就看到正在喂猪的三儿媳妇李春花。她是个老实能干的人,因为只生了三个丫头,在老王家一直没有地位,被原身各种嫌弃,家里的脏活累活全丢给她干。   钱淑兰板着脸,尽量不崩人设,“春花,先别喂猪了,先做响饭(中午饭)吧。”   李春花立刻把手里的活停下,洗洗手,往自己身上擦,接过钱淑兰手里的高粱面。   钱淑兰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打着一个接一个的补丁,洗得都发白了不说,袖口还磨破了。   钱淑兰想到刚刚抽屉里的那一点布票,想着到时候给李春花做身新衣服吧。理由嘛,就是家里这两头猪都是她养的,特地奖励给她的。   她还没说话,就见到李春花惊讶地抬头,“娘,这么多高粱面是要做饼子吗?”   钱淑兰摇摇头,“烧糊糊吧,厚一点,大家都能吃饱。不过还是要吃红薯。”   在她没买到足够多的粮食之前,还是省着点。要不然,粮食全吃光了,她又买不到,灾荒怎么度过?   李春花虽然有些惊讶今天婆婆为什么会拿这么多高粱面烧糊糊,可到底还是不敢反对。   朝自己屋里喊了一声“小梅”,一个半大孩子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帮着自家亲娘喂猪去了。   钱淑兰看她们安排得很好,转身就走,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从外面跑进来几个孩子,差点把她撞倒。   “奶,你没事吧?”与她扑个照面的孩子大约十二岁,大名叫王正国,小名就叫正国。   钱淑兰摇摇头,这才注意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还站着另外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子,一个十二岁叫小荷,一个八岁叫小莲。都长得极其瘦吧。   此时正一脸胆怯看着她,似乎很怕她发火的样子。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既不安慰,也不发火,直接走出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刚开始开淘宝店的时候,因为等级不高,也曾经发过神秘礼物这茬,一个月差不多能有十几单,不赚钱,甚至有时候还亏本,但是,那时候还挺满足!   ps:喜欢本文的小天使记得收藏下作者哦,么么哒…… 第5章   钱淑兰按着原身的记忆,出门往右拐,走了五分钟,又往左拐,找到原身大哥家。   此时的钱家正在烧饭,灶房的烟囱浓烟滚滚。   两个孩子蹲在院子里玩石子,看到她进门的时候,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钱淑兰自然看出他们的戒备,在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笑着问,“你爷爷呢?”   大的小女孩叫钱月秋,今年十二岁,听到她问话,小手往右一指,抖着嗓子回道,“在屋里”   钱淑兰冲她点点头,笑着赞了一句,“好孩子”   钱月秋惊讶地张大嘴巴,和她爸之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如出一辙。   钱淑兰心里叹了口气,自从知道原身的记忆,钱淑兰对钱明华的态度就能理解了。   顺着刚才钱月指的方向到了东屋,门并没有锁,她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人咳了一声,才道,“进来吧。”   听到回应,钱淑兰立刻走了进去。   一个个子矮小,皮肤干瘪的老头子正坐在床上听着床头柜上的收音机,他的面容有些严肃,眉心更是紧拧着的。   钱明华正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跟他一起听,他手里还搓着麻绳,表情同样的严肃。   看到她的时候,钱明华脸上微微有些惊讶,赶紧站起来,朝她问好。   钱淑兰朝他淡淡点了点头,不是她故意摆谱,而是早上那一出,差点让这人怀疑她有问题。   虽然钱淑兰的态度很冷淡,可钱明华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钱淑兰没有在意钱明华的局促,她朝钱维汉打招呼,“大哥,正忙呐?”   钱维汉回过神来,看到是自家妹子,忙把收音机关上,招呼她坐下,笑着问,“幺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找我有事?”原本想吃完饭去看她的,没想到她先过来了。钱维汉还挺意外。自家妹子已经十来年没登过门了,往常有事找他,也都让守仁守义过来,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钱淑兰坐在床边,点点头。她是有事儿。   从原身的记忆中她才知道为什么钱明华为因为她说了一声谢,就跟看鬼似的看着她。   这事说来话长。钱维汉十五岁出去参加革命,在打鬼子的时候,下面那玩意被炸没了,就一辈子没有结婚。   本来钱淑兰想把自己一对龙凤胎过继给钱维汉,让他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谁成想,还没等她开口,钱维汉居然会在巧合之下救了钱明华,还收养了他。   钱维汉知道他妹的想法之后,就提出也收养那对龙凤胎,可原身曾经见过小小年纪的钱明华在山上徒手咬过野兔,被他的凶残样子吓怕了,哪敢让自己刚出生的一对儿女送给这么个煞星,当即就拒绝了。   打算落空的原身,因为家里太穷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只好把自己生的一对龙凤胎转送给别人,那家家境殷实,应该能照顾好他们。   因为这事,原身对钱维汉很有意见。好些年不肯搭理他,后来,原身男人死了,她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就主动写信联系钱维汉。   那时候,钱维汉刚好从部队上退下来,看到妹妹肯原谅她,就顺势把户口落到王家村,方便照顾这唯一的妹妹。   为了这事,谢维汉自觉对不住妹妹,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原身渐渐对这唯一的哥哥不那么冷淡了,只是对这个抢了她儿子身份的侄子却一点好脸也没有,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也当看不到。别说道谢这样的礼貌用语,她不口出恶言都算钱明华运气好。   钱明华自觉占了钱家便宜,受点冷眼也是应该的,对原身一直很恭敬。   钱淑兰朝收音机看了一眼,刚刚她可是听到了他大哥在听广播,里面似乎有“大跃进”的字眼,她拿不准钱维汉的想法,因此有点忐忑,“大哥,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钱维汉见妹妹低着头,搅着衣角,似乎很纠结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鼓励道,“有啥事你就说,大哥能帮你办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钱淑兰心里一阵暖意,在心里斟酌说辞。   钱明华见他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他姑想要他避开,所以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钱淑兰忙叫住他,“明华,你也听听吧。”   钱明华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停下脚步。   等他落坐后,钱淑兰凑到两人中间,小声道,“大哥,前几天我听人说,上面要全国范围内办人民公社了,到时候,所有的食堂都要上交给集体,吃大锅饭。”   之所以,把这事透露给钱维汉,是“大跃进”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一簇即成的,前期是有铺垫的。早在1955年的时候,就有地方开办公社了,效果如何大家都不得而知,只是报纸上曾经报导过这一消息。钱维汉曾经当笑话跟原身说过这事儿。   去年12月,广播里到处播过,刘主席在华国工会八次代表大会上,正式宣布了“超英赶美”这个目标。   钱维汉心里一凛,他刚刚听到广播,上面说要“大跃进”,甚至还提出五年超过英国,十年赶上美国,这样荒谬至极的目标。   放手发动群众,在战争年代是一个成功的经验。但是,转入经济建设阶段后,再用大搞群众运动的办法,显然是不适用了。因为经济是按照规律发展的,要有科学的管理,严格的工艺要求,还必须遵守各种规章制度。只有这样才能够生产出来合格的产品,才能够持续的发展。   这些人根本就不懂,偏偏还瞎指挥,他都可以想像未来这几年的日子会有多乱了。   钱淑兰接着道,“听说,上面还要全民大炼钢,大哥,你说人都去炼钢了,地谁来种?粮食收不上来,没有产量,是不是就会饿死人?”   钱维汉越听心里越欣慰,朝他妹看了一眼,他的妹妹果然是他们老钱家的人,连这层都想到了。   妹妹能想到的,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刚刚广播里说得这些简直就是空口白话,只是上面已经确定了这个目标,离下达之日也不会有多远,这事避免不了了。   只是,他只是一个老红军,最大的人脉也就是自己的老首长。   他试探着往老首长那边写一封信试试看吧,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他未必能改变上面的决定。   所以,他只需要稍微提一笔即可,让老首长以保重自身为要。   “大哥,我跟你说话呢。”钱淑兰见钱维汉居然在她说这么严肃的问题上走神,有些气恼地推了他一下。   钱维汉回过神来,讨好地朝她笑了笑,“我听到了,那咱们要努力屯粮。”   钱淑兰见他居然同意自己的观点,面上不由一喜,“大哥,你相信我?”   钱维汉指了指收音机,“我从广播上听到了。里面有党的最新指示。”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原本她想着如果钱维汉不信,她扯一张神明大旗也要让他信,谁成想根本用不着。   她冲着钱明华小声叮嘱,“明华,等你到县里报产量的时候,一定不要虚报产量,到时候说不定要饿死人了。你可就成王家村的罪人了。”   钱维汉点点头,略感欣慰。他原以为自从他收养明华之后,小妹对明华百般看不上眼,平时遇上也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她还记得明华。   明华也是一脸感激地看着钱淑兰,“小姑,我会的。”   钱淑兰有些羞愧。原身对钱明华根本不好,如果原身知道这事,不下井落实都算她善良了,她忙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她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顶住压力?”   钱维汉眼一瞪,扯着嗓子道,“他敢弄虚作假,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钱淑兰却一脸严肃地摇头,“大哥,你话也别说这么满,到时候,明华也未必能自己作主,如果人家都虚高,他又哪里是别人的对手。再说了,如果别人都虚高,只有咱们村实报,到时候,咱们村剩下的粮食多,岂不成了活靶子,咱们还能睡得安稳吗?”   钱维汉心里一叹,“你说得也有道理!”   钱明华听了若有所思。   钱淑兰看一眼,钱维汉手里的收音机,这么好的东西,他都能弄来,那其他东西,会不会也有门路弄来。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记得这年代实行的“统销统购”政策,就算她手里有钱,都未必能买到东西,原身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应该也没办法弄到票。   她看了一眼钱明华,笑着对钱维汉道,“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法子买点东西?”   钱维汉见她刚才的视线一直落在收音机上,以为她是看上收音机,拍着胸脯答应了,“行,没问题。”   钱淑兰立刻喜滋滋的,“我想要手电筒,钢笔,军用水壶和手表。”钱维汉认识不少人,要买这些东西比她可容易多了。   钱维汉听她说得东西一个比一个贵,有些惊讶,“你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钱淑兰暂时还找不到借口,索性就开始耍赖,“我有大用处,大哥,你就别问了!”   她这样做,完全就是跟原身学的。钱维汉这个大哥对钱淑兰这个妹妹是真好。钱维汉退下来的时候,受了那样严重的伤,虽然他瞒着村里人,可作为至亲的妹妹,钱淑兰还是知道的。到了王家村落户后,钱维汉每个月都能领一百多块钱的津贴,时常会接济妹妹一家,度过了许多个坎儿。要不然原身也不可能在前几年攒下那么多钱。   原身是个特别精明的人,曾经让钱维汉给她买过不少东西,钱维汉每次问她,你有什么用途,原身都会回一句“我有大用处,你别问了!”   然后,原身就会把东西转卖给别人,赚取差额。   原身要的那些东西,比如说军被,军大衣,军用水壶,这些东西在乡下是很少见的,许多人一辈子也没去过县城,所以,也不知道百货商店门朝哪开。见原身说的价格虽然比别人的贵一点,可因为来之不易,也都买了。   钱维汉不是不知道他妹妹的所作所为,可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不能让妹妹闹个没脸,也就装作不知情。十次有九次都是答应的。   他以为她又是想赚差价,也就没有细问,想了想道,“手表估计不行,其他三样,我会帮你想想法子。”   钱淑兰还想问为什么手表不行,就听钱维汉道,“你买手表,还不如买挂钟。手表那玩意那么小,要是一不小心给整丢了,多可惜。买个挂钟挂在堂屋里头,谁来都能看见,说出去也有面子。”   钱淑兰眼睛一亮,对啊,挂钟好哇,这东西价格便宜。很适合她这20金币的价格。要是手表,那她挺亏。   “行,就要挂钟!”   钱维汉笑眯眯地点头,“好,我帮你买。”   钱淑兰立刻掏兜想给钱维汉钱,被他制止了,“东西还没买到呢,给什么钱!再说,你是我亲妹子,我给你买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钱淑兰惊了一下,但也知道对方是在客气,不可能真的不给钱。不过,她猜钱维汉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都给她买到,所以才推辞一下的,要不等他买到东西再给也是一样的。到时候再给钱维汉点好处费,她毕竟不是原身,不能心安理得地占人家便宜。到时候多付点钱就是了,如果钱维汉不收钱,那就换成东西。想通了这点,钱淑兰就没再推让,朝钱明华扫了一眼,见他脸上丝毫没有不快,心里不由得佩服对方的沉稳。   就她从原身的记忆来看,原身对这个钱明华一直很有意见,对他的感官也全是负面的。可钱淑兰瞅着这大叔人不错啊。   一看就是个正直人。钱维汉坚持收养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钱淑兰就提出告辞了,哪知道她刚推开门就看到刚才还在院子里玩石子的两个孩子正趴在门上偷听。看到她的时候,吓得就要往跑。   钱淑兰想到刚刚谈话内容,面容一肃,朝身后送她出来的钱维汉和钱明华隐晦似的看一眼。两人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也开始谨慎起来,如果他们刚刚说的话被这俩孩子传出去,肯定会闹出大乱子,钱明华走过来义正言辞地教育道,“小秋,小涛,你们偷听别人说话这是不对的,咱们做人应该要光明正大。”说着指了指墙边空地,“去,罚你们在那边站半个小时。还有,刚刚听的事情你们不许往外说。要不然罚你们三天不吃饭。”   钱维汉也觉得这两孩子有点过火,这是自家妹子还好说,要是客人,他老脸都丢尽了。   突然,钱维汉想到什么,大步走到灶房,看到里面正在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的儿媳妇,顿时明白了,板着脸,斥道,“你也过来,罚站一个小时。”   郑小花吓得不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见公公和男人脸色这么难看,估计两人已经猜到是她让孩子们这么做的,只能缩着脖子苦着脸从灶房里出来,走过钱淑兰身边的时候,还羞愧地低下头,似乎不敢见人的样子。   钱淑兰见她还不是无可救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求预收啦!   文案:本科男穿越到了1975年,虽然缺衣又少食   可他有当队长的爹;宠他的娘;漂亮贤惠的媳妇;乖巧可爱的女儿   他要当个好男人,孝顺父母,宠老婆,疼孩子,带领家人奔小康   指南:   1.背影架空七十年代   2.此文苏爽 第6章   钱淑兰回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烧好了。   修河渠的王守义也回来了。看到他娘头上的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皱了皱眉,却什么话也没说。   钱淑兰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雪梅没过来的事上了,她该不会是回娘家了吧?于是问道,“老四媳妇怎么没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李春花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就想站起来去喊人。还没等她站起来就看到,王守礼拉着小桃从偏房出来。   刚才,他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他娘的话,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娘,雪梅她眼睛哭肿了,正在屋里消肿。”   实际上是周雪梅怕婆婆发难,在饭桌上给她难堪,她担心自己的暴脾气收不住,再跟婆婆吵起来。到时候,左邻右里都会知道,她昨晚干的糊涂事了。   所以,她得躲着点,不能让自家男人夹在中间为难。   王守礼听到媳妇这么贴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也就没叫她出来,想着,一会他给雪梅留两个红薯填肚子。   他刚拉起闺女的手突然发现怎么都拽不走她。他低头一看,只见闺女低着头一脸倔强。   小桃早上起来就听大伯母说,娘是为了她才和奶奶吵架的,心里怕得不行,奶奶是家里的权威,村里人都怕她,可,娘却跟奶奶吵起来了,还推倒了奶奶,娘会不会被罚不吃饭呢?村里小花她娘就是这么惩罚她的。不吃饭一定会很饿吧,她饿得时候,浑身难受,可疼可疼了。现在听娘真的不吃饭,以为自己猜中了。   小桃吓得脸色苍白,无声哭泣,拉着周雪梅的手攥得紧紧的,任王守礼怎么拉都不愿松开。   王守礼和周雪梅一边劝一边跟她讲道理,口干舌燥说了半天,小桃才松开周雪梅的手,跟着她爹出屋吃饭。   钱淑兰点点头,用下巴抬着那两个空位,“快坐下吧,一会儿粥该凉了。”   见自家老娘没有发火,王守礼松了一口气,就连他怀里的小桃也放松了身体,不再僵硬。   钱淑兰坐到堂屋那张正中央的位置上时,一一扫视众人。   看着她们脑门上的数字,她头又晕了。她摸了摸额额上的伤,也分不清自己是被气的,还是因为伤口疼。   如果之前她嫌弃王守礼的666太少,那面前这些1啊2啊的,她是不是该把这些人全一个个拉出去枪毙呢?这啥情况?难道这是极品之家吗?一个个都不正常。   她溜了一圈,发现最少的就是她的大儿媳妇孙大琴,孝心值只有1分,是非值只有3分,这分值就是告诉她,孙大琴就是个事非不分而且丝毫没有孝心的人。   孝心值最高的人是老大王守仁,居然有8分。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钱淑兰两眼放光,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勾着脖子直盯着他脑门瞧,差点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看差了。   自家老娘火辣辣的目光直盯着自己脑门上瞧,王守仁下意识地摸了摸脑门,还以为自己额头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家注意也到钱淑兰的动作,好奇之下一个个全朝王守仁脑袋看。   一双双眼睛全投过来,把王守仁惊得不行,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什么时候用这种目光看过他,这让他颇有几分不自在。   特别是他娘,虽然他给娘生了三个孙子,可他亲娘并没有对他特别关爱。   用以前的老话来说就是,长子为父。   所以,自从他爹没了之后,他开始担任父亲的角色,继续充当壮劳力,继续对钱淑兰言听计从,他一直坚信他爹临终的遗言,只要是他娘说的话那就是对的。   后来,见他娘偏心他这一家子,他对老娘的话更加信服了。   他砸吧着嘴,看着老娘头上的伤,心里痛得不行,皱着眉朝老四瞪了一眼,见对方羞愧地垂下头,他才放过了他,转头又关心地问,“娘,你没事吧?”   钱淑兰摇了摇头,她没事,她好的很。但,有事的人是你,孝心值有8分,可为什么是非值却只有1分,瞧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非不分的人啊。她有些想不通。   系统那醇厚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你这么激动,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的。建议宿主不要崩人设,尽量和原宿主保持一致。”   钱淑兰差点被它呛到,不崩人设,那她不就成极品了吗?那她还改造屁个极品。   不理会系统的碎碎念,钱淑兰开始分饭。   与以往不同的是,钱淑兰先用大勺子在粥盆里搅了好几下,让粥上下保持匀称一点,才开始按顺序分饭。   孙大琴首先就不乐意了,她看着与自家儿子一样待遇的几个侄女,眼珠转了转,“娘,今天只有这一盆粥,小康他们几个只吃这么些会饿肚子的。   钱淑兰听她拿孙子说事,直接白了她一眼,就你那3分是非值,我能给你口吃的就不错了。   还没等她张嘴,王守仁直接瞪了她一眼,满脸怒火,“这么厚的粥,小康几个怎么会饿!你再敢找事,就饿着吧。咱娘怎么分就怎么分。你再多说一句,就滚回娘家!”   这话把钱淑兰都震住了,怪不得是非值只有1分呢,一言不和就发火,可不就是是非不分吗。不过,对于孙大琴她丝毫没有好感,虽然她不知道太姥姥叫什么名字,可猜也能猜到,这个家只有孙大琴生了三个儿子,她奶奶是有三个哥哥的,这刚好对上了。   看到孙大琴吃瘪,钱淑兰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老大说的对,谁要是对我的分饭方法不满意就饿着吧!。”   说话的时候,她在每人脸上溜了一圈,除了孙大琴有些气愤填膺,其他人都是满脸喜色。能吃饱饭谁会反对,那不是缺心眼嘛!   钱淑兰更是看到他们一个个脑门上突突的加了孝心值。   瞧,她不崩人设,能涨孝心值吗?听系统的,这条命熬没了,她都未必能完成任务。   所以说,尽读书不能死读书,关键时刻还是要有脑子。   “没脑子的系统”在她耳边提醒她:“你变化这么大,就不怕他们怀疑?”   钱淑兰一脸无所谓,心里回道,“你懂什么!这年代正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时候,他们绝对不敢往怪力乱神方面想。而且,就说我脑子被嗑,幡然醒悟了,也说得通。”如果连分饭方法都改不了,那她还怎么改造极品。   系统无语:“你高兴就好!”   吃完饭后,钱淑兰让王守礼把周雪梅叫过来,她要开个简短的家庭会议。   王守礼有些忐忑,小心在他娘脸上溜一圈,发现他娘似乎没有要发火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想到这事儿总要解决,也就没有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周雪梅就跟在王守礼的后面进来了,小桃看到她娘过来,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蹬蹬蹬地跑过去,抱着周雪梅的两条腿就不撒手。   一开始还有些尴尬的周雪梅看到女儿依恋的目光时,顿时忘了之前那点不自在,忙把她抱起来。   王守礼让她坐在自己的板凳上,重新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下。   孙大琴想要呲他,钱淑兰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我今天开这会,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说件事。咱家粮食有多少你们都是知道的。为了不让大家跟着一块饿死。从今天开始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要下地。”在乡下,孩子也是一大劳力,可以到地里捡麦穗挣工分,分值并不高,正适合正军和小荷这样的半大孩子。   马上灾荒就要来了,只有全家都下地,才能多赚工分,年中的时候才能多分粮食,接下来的饥荒中他们才能活下来。   这话音刚落,大家全都炸开了锅,其中喊声最大的就是孙大琴。   以前,她仗着替老杨家生了三个男孙,地也不下,家务活更是能躲就躲。   她刚想张嘴反驳,钱淑兰接着又说,“为了大家好,等年底分红的时候,我们按各房的工分值,按比例分出一半的钱给你们。”   怕他们不明白意思,又解释起来,“就比如去年,全家一共分了三百块钱,按照比例,老大家可以分到25,老三和老四可以分到50,老五可以分到25。这些钱就是你们的私房钱。不算入公中,以后,你们要是嫌家里的饭菜不好,可以用私房钱贴补你们自己的孩子,我老婆子也不会管。”   这话说完,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雪梅脸上。虽然她脸色苍白,但心里却是雀跃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女儿的身体就不会这么弱了,她挣得是10工分,男人挣得也是10工分。虽然只能留下一半,那一年也能分到70多块钱,这么多钱,给女儿补身体绝对够了。   相比周雪梅的好心情,孙大琴却是气得牙根疼,这老太太抽得哪门子疯。   她十多年没下地了,现在让她下地,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一想到再回到结婚前那种苦哈哈的日子,她浑身上下都开始疼。   孙大琴想出声反对,可一对上自家男人那阴森森的目光,自己就先打退堂鼓,嘴巴闭得死紧。   “如果你们想手头多一点私房钱,就努力上工。当然,你们要是不想有私房钱,这话就当我没说。”   这话音刚落,大家全都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了。   钱淑兰让他们自己消化这个消息,她回屋想事。   她实在想不通,周雪梅的分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孝心值有6分,是非值和事业值都有8分。这分值简直就是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此文的小天使们记得收藏作者哦,谢谢大家啦! 第7章   哪知道她刚进屋,王守仁就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钱淑兰想回身关门,差点撞到他,她惊讶地张了张嘴,“老大,你怎么跟过来了?”   王守仁摸着脑袋有些憨傻,“娘,我来看看你。”   听到这话的钱淑兰嘴角直抽抽,看看她?刚才还没看够?她脑里闪过一丝疑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正好也有事要找他,于是让他进来。   钱淑兰和王守仁分别坐在床的两头。   钱淑兰看着他脑门上的三组数字,尤其是最左边的8分十分满意。   原身到底是怎么教育王守仁,才让对方这个人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呢?就她搜罗到的记忆来看,原身对这个大儿子并没有特别在意。   相反,原身最疼的就是小儿子,简直就是宠溺到了极点,其他几个儿子都是忽视到大的。   慈爱的目光,温柔的话语这些原身通通都没有。   为什么王守仁分值会这么高呢?难道她会灌迷魂汤?   她想了想,原身夸过老大吗?哦,似乎是夸过。   第一个孙子出生时,老太太抱着孙子喜滋滋地赞道:“老大,你真厉害,第一个就生了大胖小子,将来一定有福。”   第二个孙子出生时,老太太抱着孙子夸道:“八斤二两,长得可真壮,跟你爹那时一样重。将来也是个干活好手。”   第三个孙子出生时,老太太抱着孙子合不拢嘴:“别说,你爹这人干啥啥不行,居然这么给我们老王家长脸,一下生了三个男孙。”   难道就是因为这些?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朝王守仁笑道,“老大,我今天这么做,你怎么想?”   王守仁倒没什么想法,从小到大只要他娘说的话都是对的。小的时候,因不不懂事,他还曾质疑过,被他爹拿着棒子抽了好几回,就不敢再质疑了,久而久之,他连独立判断的能力也没了。万事只要听她娘的就好。   钱淑兰见他一点主见也没有,不由得有些发愁了,老大的孝心值虽说不用她多费功夫,可这是非值似乎有点难呐。   为了让他竖立正确的是非观,钱淑兰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解析一下自己的想法,“老大,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等丹娜嫁出去了,这家估计就要分了,到时候,你那婆娘能撑起一个家吗?”   王守仁理所当然道,“娘,你跟我一起住,不就行了?”   钱淑兰被他一噎,她才不跟去呢,难道她还要给你们一家当老妈子?这种改造极品的路子太窝囊,还是算了吧!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她摸了摸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昨晚撞了这么一下,把我是彻底撞醒了。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如果任由你那懒婆娘作威作福下去,把我的乖孙孙都教坏了。”   可不是教坏了,三个孙子,三项值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人是超过两位数的,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王守仁一脸感动,这糙汉子直接红了眼眶,伸出自己那粗黑的手指就抹起泪来,“娘,都是儿子无能,才害得娘为我担心,儿子不孝啊。”   钱淑兰看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哭起来了,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一个大男人露出这种神态会让她这么膈应。只是,现在她要做个好慈母,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大啊,你是娘的好儿子。娘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刚生下你的那一天。那么软那么可爱。自从有了你,娘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觉得这辈子无论有多辛苦都值得。”   这话说得又心酸又美好,但钱淑兰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演技很浮夸,要是别人在说不定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伎俩。可,架不住看她演戏的观众不是一般人,王守仁听了感动不行,直接捂脸哭起来了,让钱淑兰满意的是那8直接彪到9。   钱淑兰心里一阵激动,讲点好话就能升,这么好的事儿她得继续呀,于是再接再厉,“老大,我寻思让你婆娘去下地,给家里几个孩子做做榜样,你不会怪我吧?”   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这个老大一直对原身言听计从,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呢?毕竟,他们都已经成家,都想着自己的小家了,媳妇才是跟他过一辈子的人,老娘算什么,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娘,凭什么让他一人养,于是,不孝子就是这么产生的。   王守仁头立刻摇成拨浪鼓,“娘,我怎么会怪你,你是我的亲娘。大琴要是不听,我就把她休回家,媳妇可以换,娘就这一个。”   钱淑兰刚听前面还有点高兴,接下来越听越皱眉,她说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她在心里咂么半天。   突然,她腾地从炕上站起来,眼中惊疑不定。她说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感情这人是妈宝男!   曾经她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报导,这世上有十种男人绝对不能嫁,最让她记忆犹新的就是妈宝男,许多人都对此类男人深恶痛绝。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他了。这要是她对象,肯定是滚粗!可现在,她是妈宝男的娘,所以,她该怎么改造他?   妈宝男的特性就是太过依赖母亲,没有自己的主见,什么都听妈的,他们的口头语就是“我妈说”。   如何改掉这个毛病呢?钱淑兰觉得自己要好好想想。她揉了揉头,又拍了自己一下,改造可以放放,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怎么度过接下来的灾荒。   毕竟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何改造呢。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坐下来。   在乡下买粮食不太容易,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只够温饱的,就比如老王家,现在还有两个多月才收麦子,他们的粮食只剩下那么点了。   相反,城里人的日子过得非常好。只要有户口就能有粮食。如果家里有个工人,每个月还能二三十块钱的工资。   相比农村人一年拼死拼活只能分到七十多块钱的分红,城里已经是天堂了。所以,农村人才会那么羡慕城里人。   钱淑兰想到县城买些粮食。只是她要怎么去县城,才能不被人家怀疑呢?   她在脑海里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说辞,“老大,我想小五了。”   小五也就是原主的第五个孩子,叫王守智,因为娶了个城里姑娘,就扎根在城里。钱淑兰说要去看他,别人也没话说。   王守仁有些难过,果然他娘心里最疼的还是小五吗?随即又想到小五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他娘想他也是人之常情。   他把自己心里那点嫉妒压下去,“那我送娘过去,可,我不知道小五在哪。”   钱淑兰自然知道这人,王守智曾经跟原身透露过,“娘知道,他就在县城的北台钢铁厂。”   王守仁知道他娘是打定主意了,也就没说什么,问他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去?”   钱淑兰想了想道,“就明天吧。我想在那边过半个月再回来,到时候你去接我。”   听了这话,王守仁点头应了,可他又想到李彩英的为人,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娘,小五那媳妇能让你住那么久吗?”   钱淑兰这才想到,小五媳妇李彩英结婚后第一次回到乡下,看到院里有鸡屎,恶心得不行,后来还吐了。想到对方也是她要改造的对象,钱淑兰就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不过,再难缠的人总有软肋,她有自信,因此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我是她婆婆,她不让也得让。”这也是她的大杀器。   王守仁沉默了。   钱淑兰打定主意就开始吩咐,“你去向队里借马车,明早三点,送我过去。”   王守仁点头,立刻应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才开始召唤系统。   “极品改造系统为您服务”   钱淑兰也顾不上什么了,“周雪梅的分值怎么回事?她的孝心值为什么只有6分?”   系统:“她对你的孝心有6分,没错的。”   钱淑兰皱眉,“你不是说孝心值是对养育之恩吗?我养她了吗?”周雪梅又不是她养大的,孝心值应该是她父母才对。   系统解释:“任务以内的改造对象,孝心值都是对宿主。”   钱淑兰惊讶了下她原以为周雪梅对原身应该是很不满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闹分家,可谁成想居然还能有6分孝心。乖乖,这时候的女人贤惠起来也是超吓人的。不过,现在便宜她了。   她感慨一下,又想到孙大琴的1分对的是她,而不是她父母了,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原身对孙大琴这个媳妇算是最好的。   因为孙大琴给老王家生了三个孙子的缘故,原身对孙大琴一直多有照顾。平时的家务活,孙大琴躲懒,原身也不管,颇有几分放任的意思。   想到,奶奶就是从小被孙大琴给害了,嫁给人品那么差的爷爷,钱淑兰对孙大琴就没有了好感。   但,比较悲催的是,她还不能换人,因为奶奶是她生的。所以,要怎么改造这么个极品。   钱淑兰压下心里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继续发问,“周雪梅的事业值是不是因为她拿的是10工分。”   “是”   钱淑兰明白了,提高事业值的办法,就是赚得钱要超过60%的同龄人。可,周雪梅拿10工分赚的钱也没能超过60%的同龄人,所以提高事业值的法子是不是要往工人方向努力?这很难吧?!   系统却很快给她答案:“周雪梅虽然拿10个工分,可这个生产队的工分值太低,只有三分,自然比不起,要想超过60%的同龄人,工分值起码得要5分。”   钱淑兰总算是懂了。王家村虽然地广,但因为土地贫瘠,所以工分值很低。   钱淑兰想着如果自己能加点附业是不是就能提高工分值呢?毕竟在后世,人工费才是高成本。不过,这事也不急,还有两个月就收麦子了,队里应该抽不出壮劳力。   这一瞬间,她又想到王守仁,对方才是大麻烦。   一个妈宝男,是非值为1.   如果她让王守仁的拥有判断事物的能力,是非值自然就能增加。   可这样孝心值是不是就会低了?毕竟人是成长的,当你拥有自己的判断力的时候,你也会重新审视你的亲人,会在心里寻思,这些亲人是否称职。   现在,钱淑兰终于知道为什么原身要改造这三样了。   要刷满孝心值就是逼她做一位好母亲,只有做个好母亲,改造对象才能对她产生好感,孝心值才能增加。   也就是说,她这个母亲做得越好,改造对象的孝心值越高。   虽然原身是个大极品,所以才养出了这么多小极品。但,原身的拳拳爱子之心并不比别人少。否则原身也不会典当百世灵魂就来了改造她的儿子儿媳们。   孝心值,是非值和事业值,说到底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重要的期许。   孝心值,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孝心的。   是非值,母亲希望孩子是非分明,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受人蛊惑,做出错事。   事业值,母亲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经济能力,只要有钱,日子才能过好。   多么朴实的愿望,又多么现实。钱淑兰想到,如果自己是一个母亲,恐怕也会要这三样。   是非值和事业值这算是比较简单的,她按自己以前学的来教一遍。毕竟她不就是因为三项全满分,才会被选来当执行人的吗?   可孝心值,这就有点难了,她毕竟没当过母亲。所以到底怎么才能做一位好母亲?   她在脑海里回想,曾经的自己希望拥有什么样的父母呢?   小的时候,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她特别希望父母能保护她,   初中的时候,她发烧烧到39度5,她特别希望父母能关心她,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彷徨不知该选哪个专业,她希望父母能给她指引方向,   大学交学费时,她囊中羞涩,她希望父母是个有钱人。   报考公务员时,她笔试第一却被那个甩她几条街的官二代挤下时,她特别希望父母是个有身份的人。   所以,由此即彼,她现在要做一个温柔,慈爱,有学识,有能力,有钱,还要有身份的母亲。她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求预收啦!   文案:本科男穿越到了1975年,虽然缺衣又少食   可他有当队长的爹;宠他的娘;漂亮贤惠的媳妇;乖巧可爱的女儿   他要当个好男人,孝顺父母,宠老婆,疼孩子,带领家人奔小康   指南:   1.背影架空七十年代   2.此文苏爽 第8章   打定主意要到城里买粮,钱淑兰就开始在饭桌上宣布这个决定。   “我准备到小五家住一段日子,老大送我过去。”   这个决定让众人炸开了锅,别人都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坐在首位上的老太太。   就李彩英那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德形,老太太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到县城去受罪呀。   就算老太太平时爱占人小便宜,可也得分清楚对象是谁吧?   那李彩英仗着自己是城里人,有份工作,结婚七年,只在第一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还没进院子就直接吐回去了,连堂屋也没进。   老太太要去城里,两人还不得干架?!   王守义平时最木讷,但孝心还是有的,除了老大,他的孝心最高,有6分。   他吭哧半天,憋出一句,“娘,在家里住得好好的,您何必到城里受罪呢。”   他话音刚落,王守礼就附合起来,娘怎么说都是他亲娘,让他眼睁睁看他娘受那女人的窝囊气,他怎么忍心,“是啊,娘,您别看县城似乎很好的样子,可那些人都骄傲着呢。特别看不起咱们乡下人,觉得咱们都是土包子。”   钱淑兰把手里的碗筷往饭桌上一搁,“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不必再劝了。”等买完粮食再说吧。   她可不想现在就告诉他们。   至于李彩英,只要她还是老王家的媳妇,她就得收敛自己的脾气。   临睡前,钱淑兰就把这几天的口粮都拿出来,让李春花收着。分饭的任务也交由她,叮嘱她一定要公平公正。   李春花低头看着麻袋,惊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王守义也是一脸惊讶,但一细想大嫂和四弟妹的为人,估计拿到粮食只会往她们自己孩子嘴里塞,也就明白他娘的心思了,他媳妇是个老实人,偷奸耍滑这样的事,她绝对干不出来,他娘让她怎么分,媳妇绝对不带含糊的。   第二天,天不亮,王守仁就赶着从生产队借来的马车往县城走。   路上遇到民兵,钱淑兰就让王守仁把昨天她特地交待他去侄子那边开的介绍信拿出来。民兵看着他们马车上只有一个老太太,东西也没检查,直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娘,这些民兵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这次怎么轻易就放我们过来了呢?”王守仁颇有几分不解。   四月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钱淑兰裹着衣服坐在后面,睡眼迷蒙,听到王守仁的问话抖了抖机灵,有心教他,“咱们两人穿得又不好,一看就是穷苦人家,他们这是知道咱们是去县城打秋风的,也就不想搭理咱们了。”   听到这话,王守仁只觉得心里赌得厉害。他大儿子正康今年已经十五了,在镇上念高一,每次路过民兵这边都会被搜刮一番,带的好东西经常会被他们没收,白白浪费那么多东西。正康不敢告诉老太太,怕她心疼,可这事曾经被孙大琴质疑过,他在边上也听了一耳朵,当时觉得很无力。   王守仁憋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那我让正康上学的时候,也穿旧衣,这样他每次回城的时候,就不用被讹钱了。”   钱淑兰听他提到正康,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无他,因为那人才是真正的白眼狼,骗原主的钱,全贴补他喜欢的小姑娘身上去了。   她现在不想提那个糟心的大孙子,好在这人不是她的改造目标,要不然她得疯。   既然已经醒了,她就不想再睡了,看着道路两旁。   现在天是蒙蒙亮,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麦田,这些麦子长势极好,微风刮起,麦浪翻滚,让人心旷神怡。   这样的大丰收恐怕接下来好几年都看不到了,一想到接下来就是大灾难,钱淑兰的心情就格外复杂。   两人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的赶着上班的行人特别多。大多数人都穿着蓝色的衣服,成群结伴的走过。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王守仁似乎是第一次来县城,一副土包样,看什么都稀奇。看到街道上有自行车骑过,他羡慕的同时还发出阵阵惊呼声。   钱淑兰直想笑,又觉得应该多带他出来见见世面。能力有时候跟眼界也有很大关系。开阔眼界的方法只能通过多看多思考。   到了县城,钱淑兰就从板车上下来了,他们只知道老五是在北台钢铁厂上班的,却不知道北台钢铁厂在哪儿,于是两人只能边走边问人。   钱淑兰想让王守仁锻炼胆子,于是就让他去问路。   王守仁虽然有点紧张,可到底不敢反驳他娘的话。把板车停到路旁,双手搓着,样子有些拘谨,一步三回头地往人群那边挪,在钱淑兰的鼓励下,他终于鼓足勇气,朝一个年轻小伙走去。那人看他一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连理都不理,直接就走。   明晃晃的被人忽视,王守仁脸色涨得通红,刚想打退堂鼓,可一转身就看到自家老娘在给他打气,立刻又把腿缩了回来。   好半天,他鼓足勇气问一个面相看上去不那么严肃的大姐。   对方倒没嫌弃他的谈吐,客客气气地给他指路。王守仁怕待会儿还要问人,听得特别仔细,还跟大姐重复一次,直到对方点头,他才向她道谢。   问完路的王守仁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跟自家老娘重复一遍路线,钱淑兰适时赞了一句,“我们阿仁真厉害,娘第一次来城里都有些胆怯,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连你五弟家都找不着。”   被夸的王守仁一个劲儿地挠头傻笑。娘说他厉害,他厉害,嘻嘻嘻……   等两人到了北台钢铁厂,不等钱淑兰吩咐,王守仁就自告奋勇去叫人。   钱淑兰满意地朝王守仁点头,又夸了一句,“阿仁真勇敢!”   王守仁听了热气上涌,瞪瞪瞪地朝门卫室跑去,“大爷,我……我想找人。”   那个大爷朝他打量了一眼,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对方是个农村人,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更加没有鄙夷,“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和你什么关系?”   王守仁在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现在见大爷似乎没有因为他是农村人而看不起他,心里的忐忑也没了,咧着嘴飞快地答道,“我叫王守仁,我来找我五弟王守智。”   老大爷‘哦’了一声,把桌子上的老花镜戴上,翻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在上面翻找了一会儿,找到其中一行,仔细核对了一下,“嗯,有这人,你等着,我去喊人。”   王守仁立刻冲他弯了下腰,咧嘴傻笑,“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看他还挺实诚,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客气啥。”   说完,就直接进去找人了。   没过一会儿,王守智就跟着老大爷一起过来。   看到王守仁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等看到他娘也站在大门边,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要不然他娘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跑这么远。   两兄弟告别老大爷之后,走向板车前,车上面已经放了些东西,是特地带来给他们的,“娘,您怎么来了?”   钱淑兰看着他脑袋上的数字,孝心值3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10分。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是受原身记忆影响,也许王守智这么些年不回家,并不全是李彩英的缘故,说不定是王守智自己不想回家呢。当母亲的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亲手养到大的儿子会不孝顺她,都以为是媳妇撺掇的。   钱淑兰心里有些打突,如果连亲儿子都不欢迎她来城里,那她还怎么住在县城。   想到靠走亲戚恐怕是不行了,倒不如用苦肉计吧。立即把头上戴的草帽摘下。   王守智这才看到他娘额头上肿了好大一块。不禁惊呼起来,“娘,您这是怎么弄的?”   钱淑兰不想把自己丢人的一面说给他听,“我夜里起来上茅房,不小心滑倒了。嗑到门槛上了。”   王守智皱了皱眉,“娘,您也小心点。”   钱淑兰见他似乎没有关心自己的样子,微微皱眉,心里一凉,装作虚弱的样子,“小五呀,娘摔了这一下,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就想过来看你一眼,给你做几天饭。你小时候,可是非常喜欢娘做得饭的。”   王守智听到他娘居然想要在他家住,心里有些不情愿,下意识地就把视线往他大哥身上扫。   他这动作被钱淑兰看个正着,瞪时就火了,原身这养得都是什么儿子呀!顿时也不装柔弱了,咬牙一跺脚,阴冷的视线直往他身上射,声音冷冷的,“小五,你该不会是不欢迎我这个老不死的吧?”   一看他娘这个脸色,王守智脑门就是一突,他娘该不会在门口发飚吧?那多丢人!   他急忙上前搀扶她,讨好道,“娘,看您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钱淑兰装作看不到他铁青的脸,满意地拍拍他的手背,“小五,你是个实诚孩子,当初你拼命求我要念书的时候,就曾说过,将来有钱了一定让我吃好的,穿好的。这么些年我都记得。”白眼狼!有钱了就想把老娘甩了,门都没有。   王守智听到他娘提起以前的话,有点心虚。这些话,他当时也就是顺嘴一说,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上学。   他家有六个孩子,如果他不学会讨巧卖乖,他娘能把他放在心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求预收啦!   文案:本科男穿越到了1975年,虽然缺衣又少食   可他有当队长的爹;宠他的娘;漂亮贤惠的媳妇;乖巧可爱的女儿   他要当个好男人,孝顺父母,宠老婆,疼孩子,带领家人奔小康   指南:   1.背影架空七十年代   2.此文苏爽 第9章   王守智带着钱淑兰在前面走,王守仁赶着马车跟在后面,约莫走了五分钟,终于到了一处棉纺厂的家属区。   钱淑兰看着这个小区门边上的几个大字,“你们分配的房子在这儿?”   王守智点了点头,“岳父是棉纺厂里的小领导,特地找人给我们分的一套小两室。”   听了他的话,钱淑兰皱紧眉头,她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么不对劲儿呢,总有一种很压抑很憋屈的感觉。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小五,苦了你呀。”   这话说得很煽情,王守智一直被媳妇压得死死的脊背瞬间僵住了,原来他娘都知道,他干巴巴地笑道,“娘,彩英她除了脾气差点,人还是不错的!”   一直紧跟在两人后面的王守仁却是憋得脸都红了。他原以为小五这些年没有消息,是因为工人岗位没有落实,他怕家里人责怪才一直没有回去,可谁成想,根本不是这样,小五早就成了工人。现在见他娘心里眼里都是小五,早就心存不满,于是就插了一句嘴,“娘,小五哪里苦了,他娶了李彩英在县城吃好的住好的,早把我们这些乡下泥腿子给忘了。你辛辛苦苦把他培养成材,一天福也没享到他的,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小五有文化,长得又好看,对小五媳妇也好,也没嫌弃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小五媳妇凭什么给小五脸色瞧,这样的媳妇不休了她就算好的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老大居然会这么想。   她只所以说小五苦,是因为王守智虽然身上穿着中山装,口袋里别了根钢笔,下身穿着的确良的裤子,全身上下一个补丁也没有。可他的精神却有些阴郁,眉峰一直紧拧着,一看就是长期被压迫所致的。   钱淑兰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王守智一个乡下小伙子攀上城里姑娘,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那李彩英在原身的记忆里又是个脾气不好的。两人在一起过日子,估计李彩英没少给小五脸色瞧。这个年代的男人,多数都有些大男子主义,一直处于被压迫的王守智说不定心理已经扭曲了,所以才安抚一下他,给他点母亲的关怀。   更何况她觉得王守智一直没回去,或许李彩英是主因,但如果王守智自己能坚持主见,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李彩英难道还能栓着他不让他回吗?   钱淑兰猜测王守智是在记恨原身呢,毕竟王守智娶李彩英一开始还是原身撺掇的。   当初,王守智到了年纪快要结婚的时候,原身给他张罗好几个结婚对象。一连看了三个,王守智都没看中人家。   终于在相看第四个的时候,王守智相中林家村一位叫林芳的农村姑娘,两家都是地里刨食吃的,与老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就在王家想要跟林家谈婚论嫁的时候。李彩英突然插了一脚,也不知她怎么看上王守智了,居然托人到老王家说亲。   原身见李彩英穿得这么漂亮,还是个城里姑娘,自然喜不自胜。   立刻把林家那门亲推掉了,隔天就跟李家定了亲。   王守智自觉受了侮辱。他是真的喜欢林芳,对方娇娇小小,长得又漂亮,很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哪像李彩英长得一般不说,还狗眼看人低,总是以城里人自居,看人的时候眼睛都快长到脑袋顶上了,对她十分不喜。而且,最让他气愤的是,这门亲还是女方上门提的,简直就是不知羞耻。这更加激起他的逆反心。   在原身要他娶李彩英的时候,王守智一开始是反对的,可后来听到他娘说李彩英能给他在城里安排工作。王守智就心动了。到县城当工人,一辈子吃商品粮,这真不敢想。虽然他是个初中生,可因为家里没有门路,所以毕业后一直没能找到工作。   他不想像几个哥哥那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他妥协了。   婚后,岳父果然信守承诺帮他在北台钢铁厂安排了工作。对上别人羡慕的眼神,王守智心里又开始得意,觉得当初的选择没错。   也因为这点,家里家外的事,王守智全由李彩英做主。   至于为什么没有回去看母亲,他其实是迁怒。   虽然,王守智有了工作,当了城里人。可妻子不是他喜欢的,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儿。以后,他就是绝户头。   这些都是他娘逼他的。既然,他娘把他的未来毁得那么彻底,那他就亲自把她的目的打碎。娘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才让他娶个城里女人吗?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报着这样的心理,王守智过得越来越阴沉。   每当李彩英跋扈不堪,对他口出恶言的时候,王守智就会痛恨他娘。对李彩英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他原本是感激李彩英的,毕竟对方给他安排了工作,再加上两人已经结了婚,可他没想到李彩英就是个十足的泼妇,她嫁人,完全就是想找个仆人,在家里摆足了女王的架势,让他倒足了胃口,原本,他心里就对李彩英有些不喜,等了解她的为人之后,仅剩的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他开始躲在厂里加班,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自己是个鲜活的人。   现在看到他娘和大哥过来,想到李彩英的态度,王守智觉得自己这不堪忍受的生活要被打破。他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在不舍,总之很纠结。   等开了门,王守仁把马车上的东西拎下来。这些全是他娘这些天的口粮。   钱淑英之所以带这些粮食过来,主要是担心两人口粮不够,会觉得她是吃白食的。   她不能让他们有说嘴的地方,所以,她主动带口粮过来。   走进屋里的时候,地砖铺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让王守仁这个土包子又发出阵阵惊叹。   “彩英和小蝶都不在家?”   小蝶是王守智和李彩英的独生女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刚才在路上的时候,钱淑兰就打听了下王守智的情况。   王守智拎着热水瓶走了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轻声回道,“是啊,彩英要上班,小蝶要上学。”   钱淑兰点点头,又问,“你岳父家住哪?”   “往前走两排,右边第二家就是。”   “行,等他下班的时候,我拎点东西过去。”   王守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钱淑兰心里暗想,他该不会是想把她赶走吧?   好在,王守智很快开口打消了她的想法,“娘,您住在这边,彩英要是说什么不高兴的,您多担待一些。”   钱淑兰心里直呵呵,让亲娘担待媳妇,这得多不要脸的儿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呀。不过,幸好这货不是她亲儿子,要不然她还不得气出一盆血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守智,“如果我惹了你媳妇,你是不是跟你媳妇一起把我赶出去啊?”   这话说得王守智心里一个咯噔,他抬眼朝他娘看去,见她微笑着,也不知道她是在说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忙讨好了地笑笑,“娘,我怎么可能那么糊涂!”   钱淑兰‘哼’了一声,朝王守智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语气十分失望,“这事如果是你大哥,他绝对会站在娘这一头。”为了确定自己所言非虚,她还特地扭头去看王守仁,“老大,你说我说得对吧?”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王守仁听到他娘问话,忙不迭地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媳妇可以再娶,娘只有一个!”   王守智被噎了一下,真是个憨子!娘是只有一个,可娘有那么多儿子呢。只是,他到底不敢把自己心里想法说出来,挽着钱淑兰的胳膊开始卖乖,“娘,我就是担心彩英会给你气受。您的脾气那么大,在村子里都是有名的,在城里,您要是跟彩英吵起来,这不是让我丢人嘛!”   钱淑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让她撒泼自毁形象,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事儿了。吵架这种小儿科,怼过去就行了,还用吵?   王守智没有得到他娘的保证,心里总归有些忐忑,但他也知道他娘的性子,当下也不敢再说,怕真惹急了她。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踏实,如坐针毡的,仿佛沙发底下有根针扎他似的。   钱淑兰装作看不到他的小动作,不经意地问,“明天早上我要起来给你做饭,你们这有黑市吗?”   王守智愣了一下,皱眉道,“买菜去百货大楼就行,到黑市那得多贵?”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黑市贵吗?还不是看你这么瘦,想给你买点新鲜的菜,做点好吃的。”说话的时候,她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看得特别认真,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六年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小五?”   她的话有些哽咽,话音里还透着心疼,王守智愧疚极了,他脑袋上孝心值居然也跟着增加了两分。他娘也许不是那么嫌贫爱富的,他娘也许是心疼他的。   钱淑兰心里一乐,没想到说点好话这么有用。如果她多做饭给他吃,让他体会到什么是母爱,分值会不会更高?   想通了这点,钱淑兰觉得攻克王守智似乎也不是很难嘛。   王守智很快就走了。他刚刚是跟领导请假出来一会儿,也不能久待。 第10章   王守仁见弟弟居然这么快就走了,有些傻眼。   他摸着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有些不满意,气道,“娘,你看小五,咱们天不亮就赶马车过来,走了两三个小时才到这儿,连我们有没有吃饭他都没问。”   钱淑兰叹了口气,这个凤凰男还在和原身怄气呢。他倒是不难改造,有句老话说得好,有爱才有恨。   只要她解开王守智对她的‘误解’,说不定就能让孝心值上升。   可关键是,李彩英是个大麻烦。   按照原身的记忆和王守智的支言片语,钱淑兰觉得那就是个孔雀女,高傲得不行。而且,这两口子似乎是出现问题了。   她待在这里,恐怕还会介入他们的婚姻问题。到时候,她帮谁都不好,但是不管,似乎更不合适。   钱淑兰揉了搂额头,伤口似乎在结痂了,一直痒痒的,总想挠一下,但她又不能真的把伤口挠破,只能揉伤口旁边的地方,好缓解一下痒意。   她朝王守仁笑道,“没事,娘带你到附近吃大餐。”   王守仁还没在城里吃过饭呢,听到他娘说要带他吃饭,立刻高兴起来。   钱淑兰拿着王守智给的钥匙,带着王守仁出了门。   至于马车就锁在门口,王守仁给它喂了几把草料,它吃得很香甜。   两人刚出了家属区就闻到一股香味,两人顺着香味往右拐,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家饭店。这家饭店是属于公私合营的。   解放后,一些出身贫寒的手艺人开的铺子,被国家归拢到一块,盈利按“四马分肥”原则分配。“四马分肥”就是说:国家税金约为30%,企业公积金余额为10%~30%,职工福利奖金约为5%~15%,股东红利、董事、经理、厂长的酬金约为25%。   不过,这种公私合营的形式,到了文革时期,就会转变为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也就是这店是公家的。到时候,这些手艺人不会有分红,只能拿些死工资。   钱淑兰曾经也在小饭店打过工,也知道这些小店的利润其实还是不错。   这饭店从外面瞧着特别不起眼,木制的门面上用红油漆刷着“红旗饭店”四个大字,门前土灶上架着个油锅,旁边铁架子上竖着一根根炸得金黄的油条,旁边一个土灶上架着好几层的蒸笼,最上面一层是包子,正冒着热气。   菜香不怕巷子深,说得就是这家。不大的门铺前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许多赶着上班的人拿着钱和票一叠声地喊着。   一个十五来岁的小伙计正在给客人拿东西收钱,那老板站旁边一个劲儿地喊“排队,不许挤!”   钱淑兰和王守仁不赶时间,倒也没往里面挤,不到五分钟,时间指到八点,刚刚还喧闹的饭店立刻寂静下来。那些来不及买早餐的人,全都急急忙忙跑了。   两人赶紧走过去。   老板见他们穿的朴素,想来他们应该是乡下人,便笑着问,“咱这饭店是要粮票人的,二位有吗?”   他的态度很友好,跟刚才凶巴巴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钱淑兰愣了一下,王守仁却是尴尬得脸都红了。   钱淑兰回过神来,刚想问,粮食怎么抵粮票的,就听那老板下巴一抬,往对面的小巷子里指了一下,“那边是倒卖粮票的,二位可以去买一点,应应急。”   钱淑兰心下一喜,这是黄牛吗?当下也不准备用粮食换粮票了。   钱淑兰这次没有让王守仁出头,让他在饭店里等,自己顺着刚刚老板手指的方向,进了对面的小巷子。   刚进去就看到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长得消瘦,颧骨突出,一副营养不良的架势,他的头发乱七八糟,两眼无神,倚在墙边一边用脑袋磕墙,嘴里一边数着数。   钱淑兰在心里暗暗琢磨应该不是这人吧,这人似乎有点傻的样子,她小心越过他,伸着脖子往里探了一探,这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只有他一人。   “老奶奶,您是想要粮票吗?”   钱淑兰心里一突,定定朝他看去,刚才还两眼无神的小伙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双眼冒着精光,犀利地眼神直直往她脸上扫,钱淑兰在心里暗赞一声,好演技!   她从来没有看过哪位演员能把演技演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的,这人简直是屈才了。   钱淑兰收回视线,立刻道,“对,对,我要粮票。多少钱一斤?”   “一毛钱一斤。”   钱淑兰心里一突,这么贵?她试探着问,“现在供销社一斤大米多少钱?”   小伙子不明白她问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答了,“一毛四”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手里有多少粮票?我都要了。”   小伙子惊讶了一下,见老太太神情很严肃,似乎是认真的,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   而后,飞快从自己上衣兜里,裤子兜里,袖子里,鞋子里,裤腿里,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全被他翻了个遍。   然后,把所有粮票全都叠整齐,数了一遍,一共有五十三斤。   等钱淑兰付了五块三毛钱之后,小伙子才把粮票往她手里塞。   交易完成之后,钱淑兰便向他打探,“小伙子,你知道黑市在哪吗?”   小伙子见这老太太似乎挺有钱,也有心交好她,“在成安街那边。早上五点,别起晚了。”   钱淑兰点点头。   回到饭店的时候,钱淑兰点了三屉小笼包,两碗胡辣汤,两根油条。   价钱也不便宜,一块五!   时下无论是国营还是公私合营的饭店,跟菜肉沾边的都不收粮票,唯独两根油条收了一两粮票。   钱淑兰点一样东西,王守仁就吞一次口水,把他缠得口水都快流下了。等服务员走了,他才反应过来,“娘,一顿饭就吃这么多,太贵了吧?”他是个勤劳节俭的农村汉子,还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呢,馋过之后,就担心太浪费了。   钱淑兰用那双混沌的双眼慈爱的看着他,“今天你起了大早,拉着娘赶了好几个小时的马车,太辛苦了。娘怕你身子亏,特意给你补补。”   这话说得王守仁直想落泪,也把那孝心值从9分涨到10分。   钱淑兰激动得不行,她拍了拍胸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终于刷满一项了,虽然只涨了两分,可也是一项壮举有木有。   等菜上来的时候,王守仁也顾不上感动,拿着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钱淑兰虽然是个老太太,可她年纪还算轻,只有52岁,牙口也不错,油条也能吃下去。   两人吃得满嘴是油。   包子没吃完,还剩下好几个,钱淑兰直接从垮包里(其实是空间里)拿了一个铝制饭盒,把剩下的小笼包全装了进去。   数了数,感觉不够家里孩子分的,又向老板再要了一笼,装了起来。   叮嘱王守仁,“家里几个孩子都瘦得不成人样了,这些包子是留给孩子们的,人人都有份。你记得要公平分给他们。”   王守仁立刻答应下来。虽然他更疼自己的孩子,可其他孩子也是他侄女,再加上平时侄女吃得很差,脸色蜡黄,他看了也于心不忍。   现在能改善一下伙食,他也不能太自私。何况,他娘还是最心疼他,刚才那三屉小笼包子,他吃了两笼。他娘一个劲儿地催他多吃。   吃完饭后,王守仁就赶着马车回去了,钱淑兰怕他记不住路,又重复了一遍路给他听。   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次,王守仁都一一记下。   送完人,往回走的时候,钱淑兰开始问路人附近哪儿有粮油店。   原身从来没有来过县城,所以,她不知道粮食在哪买,只能问老板。   好在路人挺热心,帮她指了路。   钱淑兰到达粮店的时候,把剩下的粮票全买了。   她手里的这堆粮票居然全是细粮,所以她买得是每斤一毛一的细粮——白面。她没有买那种级别高的富强粉,毕竟那价格太高,她们家吃不起。   等她拎着半袋面粉从粮店出来的时候,她找了个背静处把白面全放进空间里去。   回到家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狂喊系统。   她迫切想要看到金币增加,等系统把商城界面打开,看到20已经变成30,钱淑兰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又刷了一下自己发布的求购信息,比较悲剧,已经被压到二十页之后了。   她也没兴奋往下翻。   她反思一下,是不是应该买个广告位,毕竟靠她手里这点钱,要想让一家老小度过灾荒恐怕有点困难。   最后,钱淑兰还是一狠心决定买了,只是买的时候,还是不忘碎碎念,这商城简直坑人,第一个坑位居然要十五个金币,它怎么不去抢啊。   系统似乎屏蔽了她的碎碎念,一直没有说话,好在钱淑兰也就是发发牢骚。   她一咬牙,买了个中间位置,却要10个金币。   发出去之后,钱淑兰在等人来接她的单,但这些人似乎都忙着修仙打怪,愣是没人理她。   钱淑兰有些丧气,直接把商城关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婆媳问题,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这个千百年来没有人能给出标准答案的事情被我写了出来,希望大家别对号入座,以一颗包容的心看待哈。   当然如果有不对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打-2分也不要紧,别骂脏话就行哈。   其实我脾气挺好的,至于为什么好,因为我开淘宝(*^_^*) 第11章   看了下时钟,钱淑兰开始准备做饭。   王守智走的时候,钱淑兰特地叮嘱过他,中午要带李彩英一起回来吃饭。   这年代还没有出现煤气罐,所以多数人家用得还是煤球。   只是,现在实行的“统销统购”政策,每个月发的煤球基本不够用,所以多数人家都会在屋外搭个土灶台,西周围个简陋的棚子,刮风下雨也能有点遮挡。好在这年代基本上都是一层,不会占用通道。   钱淑兰看炉子上没有火,便到屋外搭的土灶上炒了两盘菜。一个是青椒土豆丝,一个是韭菜炒鸡蛋。   都是她从老家拿过来的东西。   青椒,土豆和韭菜都是家里自留地里种的,鸡蛋是家里母鸡下的。   她看房间里的那间灶房里有两个西红柿,又烧个西红柿蛋汤。上面洒了一层绿油油的葱花,顿时香气扑鼻。   烧好汤之后,她又开始烙饼子。因为没发现有高粱面,她只能用细面来做。单饼,做得又簿又软,十分香。   等她把饭菜都摆上桌,就见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王守智拉着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李彩英进来。   才四月的天,李彩英居然穿着布拉吉(连衣裙),烫着卷发,脚上穿着皮鞋,走进来的时候,咔哒咔哒的响。   只是,人们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可钱淑兰侧头去看王守智,他似乎对李彩英这副打扮没有欣赏的感觉,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堵墙。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两人的婚姻真的出了问题。   看到老太太回头,王守智忙叫了一声‘娘’。见李彩英没动静,忙拉了下她的胳膊。   李彩英这才不情不愿的叫了人,只是声音跟蚊子哼似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到,更何况她的眼睛一直吊着,还真有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钱淑兰不想刚见面就吵架,只能装作没看到李彩英的态度,招呼两人坐下,“快吃吧,我刚做好饭菜。这些菜全是我从老家拿过来的。新鲜着呢。”   说话的时候,她开始给两人分筷子。   王守智看了一眼桌面,色香味俱全,脸上笑意满满,“娘,几年没见,您的手艺进步很大呀。”   钱淑兰得意地笑,“以前做饭舍不得放油,我这不是怕你们吃不习惯,就多放了点油。”   王守智刚想说话,就见李彩英板着脸把筷子撂下,眉梢一挑,“娘,您放这么多油,是想让我们走资本主义享乐风吗?”   钱淑兰皱紧眉头,扭头去看李彩英,就见她脑门上的孝心值直接变成0,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是1呢,这下子直接减到0分,她欠她的呀。她做饭还做出罪过来了。   钱淑兰搁下筷子,笑得很慈祥,声音也很温和,“彩英啊,你年纪轻轻的,经得事儿少,又从小没娘,估计也没人教你,我这当婆婆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我就说提点你一二,谁告诉你的,吃点素菜就说是资本主义享乐风?那院里那么多人家吃肉,是不是都是走资本主义?”   李彩英被她一噎,她没想到这乡下老太婆居然敢反驳她。她低头看了一眼饭桌,确实只炒了两盘素菜。   其实,客观来说,钱淑兰放得油并不多,李彩英平时炒菜比这还要多呢。   可,她就是看这老太婆不顺眼,想到曾经为了让王守智娶自己,放下·身段讨好这老太婆,对方故意拿乔的样子,她就作呕。   老虔婆,一个乡下老太太,她也配!   李彩英冷着脸,一甩手,从坐位上站起来,三两步跑出了屋。   王守智下意识就想去追,只是在对上他娘暗含警告的目光,又把腿缩了回来。   坐下后,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娘似乎变了。以前如果有人敢对他娘这么说话,他娘一定带着全家人把那人暴揍一顿,哪像现在这样,轻飘飘的就把人给怼跑了。   冲出家门的李彩英没去别的地方,直接跑到父亲家里。   因为就在一个大院,离得很近,连两分钟都不用就到了。   当看着自家闺女抹着眼泪进门的时候,李国成吓得不轻。   “彩英,你怎么了?”李国成对这唯一的闺女宝贝得不行,立刻丢下手里的酒杯,迎了上来。   李彩英冲进来,一屁股坐到沙上,刚坐下就开始骂人,“死老太婆,在乡下待得好好的,居然跑到县城来摆谱。”   对于亲家过来的事儿,李国成早就知道了。早上上班的时候,他手下的工人特地提醒他了。   李国成也没当回事,对方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而已,没文化没见识,估计来打完秋风也就回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午饭的功夫,他女儿就能被她气回娘家,登时也火了。   听到女儿骂的话,李国成怕被别人听到,立刻把门关上。   虽然现在到处说破除封建,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样的话,可像他们这些小地方,思想还是比较保守,一旦谁名声坏了,想要嫁个好人家,那是比登天还难。   女儿绝对不能传出“不孝”的名声。只是,他到底是个老爷们,心思不够细腻。空有爱女之心,却不会教,否则也不会把李彩英教出这么个性子。   李国成听女儿骂骂咧咧半天,耐着性子仔细把事情问了一遍。听完之后,他皱紧眉头,没说话。   照这么说,亲家似乎也没做错什么。他忙给女儿倒了一杯水,“彩英,你歇歇嘴,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在家里住吧,眼不见为净!”   亲家怎么说也是彩英的婆婆,虽然外面天天在喊破除封建那一套,可几千年下来的思想,哪有那么快就被推翻。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   娶媳妇又不是娶祖宗,当然找那贤惠能干的来,难道要娶个搅家精吗?当初,彩英不就是因为脾气差,长得一般,在附近才没找到好人家,最后不得不到乡下找个人嫁的。   王守智也算是个不错的人了,这些年对女儿一直忍让三分。   李彩英捏着搪瓷缸子的手一顿,眼神坚定,“我才不!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她!”这世上,就没有不疼儿子的娘,她就不信,钱淑兰看她欺负她儿子还能无动于衷。   李国成到底是老一辈的思想,劝道,“可她毕竟是守智的娘,从身份上你就差她一截!”   李彩英却不屑地撇嘴,“爹亲娘亲都不如工作亲。为了工作,王守智也得站在我这边。”   李国成听了直皱眉,他是个男人,如果他媳妇敢这么威胁他,虽然会暂时妥协,可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只是,他也见不得女儿受委屈,只能由着她了。   在这边吃了饭,李彩英又回去上班了。   晚上,钱淑兰又烧了两个菜:香菇菜心和土豆丝。   李彩英和王守智一起回来的,进门的时候,李彩英还特地捏了王守智一下,提醒他这次一定要站在她这边。   王守智想到她的威胁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三人坐下吃饭,李彩英这次学乖了,没有挑刺。   钱淑兰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朝王守智开口,“小五,你家的商品供应证在哪里?我带来的菜已经吃完了,灶房里也没有菜了。明早,我去副食品店买些新鲜的菜给你们做。”   王守智还未答话,李彩英便插话了,“娘,我们这个月的供应已经用完了。”   钱淑兰眉头也没皱,“那行,你们给我生活费吧,我到黑市去买新鲜的。”   李彩英皱紧眉头,断然拒绝,“黑市的菜那么贵,谁能吃得起!”钱淑兰来的时候,已经带了口粮过来,所以李彩英也没有拿这个说事。   还没等她说下去,钱淑兰直接问,“你的意思是不准备炒菜了?”   李彩英又被她噎住,想到自己可以去父亲那边蹭饭,便道,“不吃菜也没事。”   她就不信,几天不吃菜,老太婆还能不滚!   钱淑兰看着她暗含得意的脸色,就能猜到她的想法,她好笑地朝王守智叹道,“以前,我和你爹带着你们哥几个东躲西藏躲鬼子的时候,也是东一顿西一顿。没想到,建国都开始了,头一回来儿子家,居然能重温旧梦。哎,等我明天到隔壁找人聊天的时候,也找人诉诉苦。说不定人家看你们过得苦,能匀点菜约我们。”   这话刚落,李彩英指高气昂的气焰就瘪了下去。如果让人家知道他们不给婆婆菜吃,那他们还有什么好名声。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傲慢,别人对她的为人处事早就看不惯了,她又哪里有什么好名声,只是,李彩英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别人在她背后嘀咕她的坏话。   王守智见李彩英有些尴尬,立刻回屋拿商品供应证,笑着对他娘说,“娘,买菜一直是我买的。彩英,她记差了。”   李彩英干笑着不答话,手却掐着王守智的胳膊不松开。王守智强忍着才没皱眉。   钱淑兰装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官司,拿着商品供应证,打开扫了一眼,上个月的供应都已经领了,这个月的还没领完呢,她笑眯眯地收下。   李彩英一见这老太太笑,她心里就堵得厉害,总觉得对方是在憋什么大招要对付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反复写了六次,就怕大家会不喜欢,有异议啥的。   希望大家喜欢…… 第12章   晚上,李彩英故意当着钱淑兰的面让王守智给她洗脚。钱淑兰当作没看到,收拾自己东西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李彩英看着她的背影更加憋气,这老太婆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突然,她乐了,朝正在低头给她洗脚的王守智笑道,“瞧,你娘一点也不心疼你这个儿子。”   王守智听到这话,心里惊了一下,难道他娘真的不疼他了?   他失魂落魄地帮李彩英洗好脚,等他把水泼到外面,拿着盆进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想到李彩英的话。   走到小房间那边,敲起了小房间的门。   这房间原本是小蝶的房间,因为他娘突然来了,李彩英就把小蝶接到岳父那边去了。连跟钱淑兰打个照面的时间也没有。   虽然钱淑兰占了原身的身体,可她并没有继承原身的感情,所以对此事半点也不在乎。毕竟她的任务跟那小萝卜头没有半分关系。   “进来吧!”钱淑兰特地没关门,就知道王守智一定会过来。   看到他,钱淑兰都替原身可怜了。她最疼的儿子其实是几个儿子中孝心最少的。也不知,原身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原身对几个儿子真是没话说。   就比如说衣服,农村每年都会发下布票,一人3尺3。这点布连件上衣都做不了,可原身克扣家里女人的布,全给儿子孙子做。   一人一身,年年都有。   家里的女人都是捡男人剩下的衣服穿,就连原身自己也不例外。   原先,钱淑兰想穿件体面的衣裳出来,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有不带补丁的衣服。   难道这不是母爱吗?可是没人看到,尤其是这个小五。   他结婚之后,就像姑娘嫁出去了一样,结婚七年,除了第一年给了原身二十块钱,后面这六年,干脆连家也不回。   不知道的,还以为原身对这个儿子有多苛刻呢。   要不是不得不改造,她都想把这货给扔出去。   王守智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看到他娘,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冷哼道,“倒完洗脚水了?”   在原身几个儿子当中,王守礼算是最宠媳妇的,曾经在媳妇生孩子的时候给媳妇洗过衣服,被老太太看到,把还在做月子的周雪梅骂了三天,整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把原本就伤了身子的周雪梅气得不行,但碍于孝道,还是忍了下来。   这还只是洗衣服呢,再加上周雪梅只是身体不便才让王守礼帮着洗的,也算是情有可缘。   可,李彩英呢?好胳膊好腿儿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如果原身看到她最疼爱的儿子给女人洗脚,还不得炸开锅。不把李彩杀打个半死,都算原身发了善心。   钱淑兰一想到那个场景,说实话,她还真觉得有点可惜,没能看到这种极品大战极品的大戏。   王守智尴尬地摸了摸手背。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大,你从来没给我洗过脚,想想就觉得心酸!”她拍了拍大腿,委屈道,“养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闺女呢,至少能贴心!”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王守智羞愧万分,忙不迭地道,“娘,我去给你端盆洗脚水。”   说着,不等钱淑兰答应,立刻跑出门,很快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   在主卧床上躺着的李彩英左等右等就是没能等到王守智回来,忙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侧耳趴在小房间门上听里面的谈话。   房间里,钱淑兰正在跟王守智讲他小时候的事儿。   人的记忆很奇怪,会下意识地选择忘掉那些受苦受难的日子。   王守智自然也不例外,自从当了工人,他再也不愿意回想以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所以,他对小时候的事儿基本上已经忘光了。   钱淑兰回忆的时候,自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糟心事儿给他添堵。   “那时候,全家就只剩下一个窝窝头,你却把自己分到的那半块窝窝头塞到娘手里,非要娘吃。那时候,娘就觉得你才是娘最贴心的好儿子。”这件事情是原身记忆最深的事情,所以原身才最疼这个小儿子,觉得他最有孝心。   不过,人长大了,心思也就杂了。现在的王守智再也不复当时的天真。   现在的他回想起这段来,只会嗤笑自己的傻。只有半块窝窝头,还塞给别人,这不是傻这是什么?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娘,他都觉得这样的牺牲不值得。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话峰一转,“你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小五?”她话音非常低沉,透着老态,更带着浓浓的失望。   王守智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可想到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钱淑兰用无比悔恨的语气继续道,“如果我当初知道你进了城会变成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哪怕饿死,我也不让你进城!”   王守智心里酸涩,听到他娘后悔了,他心里并没有原来那种舒服的感觉,实际上他心酸得只想落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末了才提醒她,“娘,彩英是你让我娶的。”   其实,当初王守智选择李彩英,也是因为他和林芳没有多少感情。毕竟当初只是相看时见过一面,他对林芳只是有些好感,根本没有相处过,比起当工人这个诱惑,他自然选择后者。也算是人之常情。   原身也是也是因为这点,才极力撮合他和李彩英在一起的。只是原身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她空有一颗爱子的心,却没有什么智慧。就算她看中李彩英条件好,也该找人打听吧?毕竟天上掉馅饼这事儿,多数都有假。可她偏偏没有,被好运砸晕了头脑,就什么也不管。   钱淑兰虽然觉得原身留给她的烂摊子很难头疼,可事情已经发生,她不该去计算到底是谁错得比较多,而是要让王守智明白,做人的基本原则。她重重叹了口气,“我让你娶她,是想让你过好日子。不是让你连家也不要。我问你,这些年是李彩英拦着你,不让你回家吗?”   王守智涨红着脸,一副丧气样,好半天才道,“我的工资都被彩英收着。我回去,连样东西也买不了。我怕家里人会笑我。”   他也想风风光光地回村,给家里人长脸,或者炫耀一回,可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每次发工资,李彩英都会把他的钱和票搜走,一开始他顾及工作是岳父找得,就给她了,可他没想到李彩英是个一毛不拔的人,一分也不给他,没有钱,他就买不了东西,就这么空手回去,只会让人耻笑他是吃软饭的。尤其他那大嫂,如果看到他空手回去,一定会把他的事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他丢不起那个人。   钱淑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所以,就因为这点事儿,你就能好几年不回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还是我这个当娘的,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她又拍了拍大腿,恨声道,“娘是稀罕你那点东西的人吗?娘有那么多儿子,即使你拿不出钱给娘,难道娘就不认你了吗?娘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娘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怕你有个好歹!小五啊,你真是太狠心了啊,你怎么就不想娘呢!”她双手捂脸,哭得歇斯底里,双肩一颤一颤的。   王守智脸色涨红,眼眶里的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娘心里还是最疼他的,并不是把他当作姑娘一样嫁出去的。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李彩英听到他们哭得肝肠寸断,终于忍不住了。   钱淑兰心道,终于来了。   李彩英砰得把门推开,把屋里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钱淑兰拍拍胸口,皱头道,“你怎么连门也不敲?你的家教呢?”   李彩英‘哼’了一声,昂着头,眼尾调得高高得,仿佛骄傲的公鸡似的。   钱淑兰看着她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让这姑娘这么高傲?难道就因为是工人吗?前世,就算你是皇家公主,都不能这么高傲的,说用鼻孔看人都算轻得了,这样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王守智擦擦眼泪,看他娘似乎想要发火的样子,忙站起来打圆场,“娘,彩英应该是过来喊我的。”   钱淑兰好不容易让王守智放下心结,自然不想给他难堪,敷衍地点点头,把脚一抬,用下巴点了下盆,“把洗脚水倒了吧,赶紧睡觉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彩英见自己这招对老太太没效果,不由得有些急了,一把推开王守智,飞快道,“王守智的钱都在我手里。他的工作都是我找的,我是他媳妇,管钱天经地意。”   钱淑兰把擦脚的帕子一丢,皱眉道,“这事,我正要跟你说呢。以前,我在乡下忙着照顾三个孙子没有空过来,这次我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必须把赡养费给我。连同前六年的一起给,如果不给,我就去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谈谈。”她轻蔑的扫了一眼李彩英,继续道,“如果你不怕事大,我还可以找公安,让他们来评评理。你也别说小五这工作是你爹找的话,我其余几个儿子没当工人,他们每年的赡养费也能一分不落给我,难道你们两个拿着国家铁饭碗的工人还比不上乡下泥腿子?你们丢不丢人!”   照她说,原身就是太惯着这王守智了,什么都给他,什么都为他,可孝心却换不来一点。   马上就要灾荒,她不要点钱囤粮,还怎么养活一大家子。   至于,王守智和李彩英的孝心,慢慢来,反正一个5分,一个0分,再低,还能低到哪儿去!   李彩英见这个老虔婆一点也不胡搅蛮缠,反而颇有几分城里人的作风,当下就有些慌了。   这老虔婆怎么跟之前见过得不一样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想到,老虔婆说要到厂里找领导,她脸色更是变了。这要是去找,她的名声还不坏透了,她赶紧给王守智使眼色。   王守智却是直接呆住了,他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不应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就是撒泼打滚骂脏话吗?   被怔住的王守智自然没有接到李彩英的眼神,在被她掐了一下之后,下意识地叫了起来。   李彩英尴尬地不行,故作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我睡觉去了。”   等她走了,王守智小心翼翼地看着钱淑兰的脸色,试探着问,“娘,你真的会去厂里闹?”   钱淑兰见他这副窝囊样就来气,勾起嘴角反问道,“你说呢!”   王守智立刻明白了,他娘这是铁了心要钱了,忙道,“我去找彩英商量,您宽限我两天。”反正,挣得钱他也捞不着一分,倒不如用来孝敬他娘。   钱淑兰倒也不逼他,点头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因为不是亲娘,所以,她对李彩英欺负王守智的行为无所谓。   她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本文女主有心机,有手段。虽然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可因为自小就兼职赚学费,尝尽世间冷暖,处事比较冷静。 第13章   第二天,李彩英没吃早饭就跑去找李国成支招,原本李国成就知道这老太太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要钱的,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一分钱不出那肯定是不行的。   赡养老人这是几千年下来的传统,他要是出声反对,那乡下老太太还不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可丢不起这个脸。这钱必须得给。   一年50块钱,7年就是350块钱,一分也不差。这个价格看起来很多,至少乡下那几个儿子都给不了,可那几个儿子都在身边照顾老人,王守智这就相当于是分出去了,自然不同。   而且,王守智是钢铁厂的技术工,虽然刚入职的时候,工资只有22块钱,可六年下来,提了三个级别,现在一个月有42块钱,一年就是252块钱。   钱淑兰没有厚此薄彼,一年50块钱,不高也不低,不会让人有说嘴的地方。   只是,李彩英是个把钱当命看的人。小时候,她的亲娘就是跟一个有钱人私奔,抛下年仅五岁的她。从此以后,她就把钱抓得特别紧。只有钱才能给她安全感。   所以,一下子花掉这么多钱,可把李彩英气得半死。   一个晚上,嘴里就长了三个燎泡,火辣辣的疼。   明明,钱淑兰烧得是素菜,可她偏说钱淑兰故意把菜炒咸了,故意害她。   钱淑兰凉凉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什么,面无表情地撇了她一眼,“不爱吃,你就去吃食堂,你当盐不要钱啊?”她是经过后世的人,自然知道低盐饮食的健康,所以盐放得并不多。这李彩英纯粹就是找茬。   李彩英委屈的眼泪汪汪的,又找李国成给她称腰。   李国成怕女儿气坏了,只能安抚她,一定会帮着说情。   李国成登门的时候,钱淑兰正在灶房忙活。她刚得了350块钱,心情正好着呢。   对于李彩英,她是真的不在意。虽然李彩英是自己的改造对象,可她从来不觉得刷满三观就要讨好别人,那样太委屈自己了。她必须要找出李彩英的弱点才能对症进行改造。   就她观察来看,李彩英虽然为人高傲冷血,可心机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把王守智牢牢抓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就她这几天观察,李彩英仿佛就是个无脑又冲动的傻大姐,只是她装得太过,所以适得其反了,才会让自己更加忌惮。   不过,前世她做兼职时,什么样的刁难顾客她没遇过。那时候,她就是个最低级别的员工,一点优势也没有。可她照样过得很好。   现在,她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优势。所以,即使李彩英心机再深,她也能应付。   钱淑兰哼着小曲儿,唱着歌,很快就把两盘菜烧好了。   哎,空有一身好厨艺,可没有材料也是白瞎。钱淑兰有些可惜。   “亲家,正忙着呐?”李国成见钱淑兰心情这么好,对比女儿的气急败坏,心里直叹气,女儿还是不够稳重啊。   钱淑兰见李国成进来,忙招呼他坐下,学着原身的说话做派说话,“哎哟,亲家,真是失礼,昨天刚来,刚想吃完饭,就去拜访一下你的。可巧了!”   说着,给他倒了杯茶。   李国成见她在这里像个女主人似的,眉头皱得死紧,但随即又松开了,“亲家,彩英脾气大,咱们都是老人了,心要放宽点。如果,彩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跟我说,我来教育她。”   这话真假!钱淑兰在心里腹诽。不过,李彩英能有这么好的老子,还真挺让人羡慕。   钱淑兰甩开脑袋里的想法,笑得一脸和煦,“亲家说得这是哪儿话!我一个当长辈的,我能跟她一个小辈的计较,那多磕碜!就比如说,昨天晚上,她指使小五给她洗脚,我说她了吗?”   这话一出,李国成顿时惊得不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这简直荒唐!他想替女儿遮掩一下,可对上亲家那似笑非笑的眼,又说不出来了。   你闺女这么欺负人家儿子,人家都没坑一声,你还想咋样?   最后,原本攒了一肚子大道理的李国成只憋了一句就被她臊得不行,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李国成走在路上,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颓废。   想到钱淑兰刚刚说的话,心情十分糟糕。   “亲家,说实话,我们小五娶了你家彩英确实是高攀了,这点我承认。可两口子过日子,你得有个度啊。彩英这么使唤小五,我这个当娘的可以当作看不到,可小五心里会怎么想?这娶得是媳妇呢?还是祖宗啊?亲家,你是个男人,你应该比我更能懂男人的心思。你觉得这事搁你身上,你能乐意啊?我知道你疼闺女,舍不得她受委屈。可她又不是腿瘸了,手断了不能动的主儿,为什么不自己干呢?”   “你要是觉得我说这话有些多余,那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当一阵风刮过,没听见得了。我们都是当老人的,为的都是两个孩子好。这些日子,我瞅着小五的状态可不太好。他们这小两口要想继续过下去,我看彩英得学会长大。我跟彩英说话也不好使,她对我意见似乎挺大。所以,我才跟你说。这话听不听在你。将来,这两口子过得怎么样,我一个乡下老太太也不管了。”   。。。   李国成心情很低落,想到女儿还在家等他回话。他赶紧加快脚步回家。   李彩英坐在家里吃东西,地上青枣核被她扔得到处都是。看到他进来,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嘴里含着东西就说话,“爸,那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走?”   李国成眼皮直跳,仿佛像看陌生人一样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别人说,他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没有礼貌,没有教养,嘴里还不干不净,对长辈一点恭敬之心都没有。   李国成想到亲家说得那些话,难道这小两口真的出现问题了?   他面无表情地坐下,却突然弹跳起来。   侧头去看,只见沙发上放了一盒包装精致的饼干。李国成皱紧眉头,这种铁盒包装的饼干得要五毛钱一盒了吧?   他刚想开口问,只见李彩英咋呼起来。看到他爸把她的饼干给坐了,有些不满地斥责起来,“爹,你也小心点,这么贵的饼干,我攒了一个月的票才能买这么一回呢,全被你给糟蹋了。”   李国成都要被她气乐了,没好气道,“你怎么不把饼干放在茶几上,你放沙发上,合适吗?”   李彩英却朝茶几上撇了一下嘴,上面堆了刚刚被她扫荡过的碗碟,几面上到处溅着汤汤水水,这要是夏天,估计都得招苍蝇。她皱着鼻子,仿佛很恶心似的。   李国成也看着茶几,皱紧眉头,气得不行,学着亲家的话斥责道,“你吃完饭就不能收拾下?你手断了,还是腿瘸了?”   他是真的生气了!在娘家都不愿意干,那在自己家还得了,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亲家的话了,这女儿是真的被惯坏了。想到亲家说得那些话,李国成就有些忐忑,如果守智那孩子真得没有耐心了,会不会跟彩英离婚?   他也是个男人,将心比心,如果自己的媳妇在家里跟个太上皇似的,屁事不干,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王守智之所以还能忍着彩英,不过是感激彩英给了他份工作,让他有了体面。可任何事情都是有时效的,一旦超出那个度,事情绝对会超出预期。   李彩英听到她爹骂他,也有些火了,这些年,她不仅变得更懒,更馋,脾气还更大了,她皱紧眉头反驳他爸,“爹,我是个客人,哪有让客人收拾饭桌的道理,再说了,我在家都不干家务的。”   李国成气乐了,指着李彩英的手指都有些哆嗦起来,“你个混账东西!你是人家的媳妇,你怎么能这么干?”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不忍心斥责太过,苦口婆心劝道,“彩英啊,听爹的,和守智好好过日子,你是个姑娘家,家务活一点不做,全推给守智,你觉得像话吗?”   李彩英却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看着李国成,“爹,你是不是被那老太婆洗脑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m主席都说了,咱们女人能顶半边天,凭什么我就得在家干家务活?你到底是哪头的呀?”   李国成揉揉眉心,语气缓和一点,继续劝道,“我也没说全让你一个人做啊,你和守智轮着来,别全推给他一个人,他是你男人,不是你仆人。”   李彩英扁着嘴,不想跟她爹吵,敷衍似地哼了两声,又问起让她爹办的事儿,“爹,你和那老太婆谈得怎么样?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一提到这个,李国成更头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女儿了,“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李彩英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小的时候,我娘就跟我说过,婆媳天生就是敌人。不是她赢就是我死。你别看她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心里不定怎么憋坏呢?”   李国成没想到女儿对亲家的成见居然是因为她那水性扬花的娘,登时火了,气得一拍桌子,“别提那个贱女人,难道你也想学她红杏出墙吗?”   茶几上的碟子碗筷被他一巴掌拍下去,咚咚作响,有那汤汁还溅了出来,滴到地上。   李彩英恶心得不行,站起来,就往外走,“爹,我先走了,你赶紧打扫卫生吧。”说话得时候退得很快,仿佛就像被人追似的。   身后,被她气得不行的李国成却抖成风中的树叶。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此文的小天使们记得收藏下作者哦,么么哒~ 第14章   忙了两天的钱淑兰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这两天都没打开商城呢。   她立刻坐起身叫系统,打开商城一看,没想到她的单子居然有人接了。钱淑兰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接她任务的人是执行者153号。   上面还有她的两条留言。   “亲,你这任务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不管了,我已经接了,东西已经发给你了,亲,你不能反悔哦!ps:我还特地送了你一千斤面粉,亲,可千万别退货,记得好评哈!”   现在这条交易的状态是已发货,等待买家签收。   钱淑兰把仓库那边打开,拆开他的包裹,发现对方不仅发了3万斤大米,还发了一千斤面粉。   钱淑兰知道这人是把她当傻子了。   想想八十个金币可以买啥东西?能买传世宝刀,能买小型随身空间,这些东西哪一样都很珍贵。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没有这几万斤粮食贵。   后悔吗?   她原本是有点后悔把价格定太低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吧,人家都额外送一千斤面粉了,她要是反悔了,那多不仗义。   于是,也就给她确认收货了。顺便还给她五分好评。她评价的时候才发现,给好评卖家能得到5个金币。   很快,153号看到她的评价:“你这人挺实在的,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钱淑兰:“谢谢亲多送的一千斤面粉啦。”   153号:“虽然这次占你便宜了,不过,以后,如果你有需要的,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个友情价!”   钱淑兰:“行啊,你都卖什么东西啊?”   153号:“补心丹,起死回生丹,再生丹。。。”   这些听起来可以救人一命啊,心坏了还能补?起死回生丹是死了还能活?再生丹,难道缺胳膊断腿的还能长回来?   她真的把自己这个想法问出来了。   却没想到153回道:“那当然!”   钱淑兰咽了口唾沫,激动不已,这玩意简直太有用了,“这些东西你卖多少金币啊?”   153号:“卖给别人五百金币,给你就一百金币吧,少了四百金币,比亏本大甩卖还要便宜。”   钱淑兰没法说了,的确很便宜,只是她买不起,“那我现在就开始攒金币,争取能买起那一天。”   153号:“行!需要的时候直接找我!”   这个再生丹这么好,她想买下来送给钱维汉。这个哥哥对她这么好,钱淑兰觉得自己也应该投桃报李。因为钱维汉身体有残疾,一辈子没结婚。关于男人的那方面的自尊,估计也被磨灭了,要不然他不会躲到这偏僻的乡下来。   凭着钱维汉的眼光与能力,钱淑兰觉得他曾经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虽然,她没能从原身的记忆里搜到钱维汉的官职,可原身模糊记得是个很大的级别。钱淑兰觉得自己就是冲着抱大腿的心思也得帮帮他。   也许,这颗药已经晚了,可钱淑兰觉得能让钱维汉找回自己的尊严,也就值了。   钱淑兰又逛了会儿商城,刚好看到153花了500个金币拍了一本修仙秘籍。原来,她是修仙的。   钱淑兰无比想成仙,成仙多好,可以腾云驾雾,可以不用老死病死,可以。。。哎呀妈呀,好处太多了,她数不清了,于是继续问:“我也想修仙,但是不知道我们这儿能不能修,有什么好法子吗?”   153号:“首先你得确定你们那世界有没有灵气。”   钱淑兰锲而不舍地追问道,“怎么确定?”   等了五分钟,153号依旧没有回答她,钱淑兰觉得对方可能以为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所以懒得回答了,她刚想关闭系统,就听刚才她的聊天窗口闪了一下,“我刚发布了一款商品给你,你去拍吧,这个水晶球能帮你收集灵气。”   原来她是发商品去了,钱淑兰为刚才自己的臆测有些羞郝。立刻把她的链接打开,只要一个金币就能买到,立刻拍下来。   很快,水晶球就到她手里了,这水晶球并不大,只有鸡蛋大小,圆圆的,外表透明如玻璃,里面有着类似碧蓝星空一样的小点点,璀璨又夺目。   钱淑兰把水晶球放到仓库里,回到聊天界面向153号道谢。   153号:“不用谢我,如果你们那灵气多,到时候卖给我吧!我们圣灵大陆这边灵气十分薄弱。”   钱淑兰立刻同意了。   说完之后,两人都下线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钱淑兰原本不打算再买粮食的,可她突然想到,如果村里有人快饿死,难道她要袖手旁观吗?   王家村是王姓人家聚居的地方,村里人多数都有血脉关系。   就拿王守仁的爹王立勇来说吧,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两家人也都住在村里,住得还不算远。   因为原身性格霸道的缘故,关系已经很疏远了。   但,两家都是地道的老实人。尤其是王立勇的大哥还是个木匠,钱淑兰觉得做点小工也是条出路,结交一下也不算吃亏。   而且,她从小到大总结的经验就是:能帮人的时候一定要帮,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需要用到人家。   人脉和知识一样,都是用到的时候才觉得少。所以,只能平时要多攒着点,能帮就帮着点。当然,像那种爱占人便宜的,吃过一次亏,下次警惕些就是了。   前世,她就是凭借自己这点为人处事,收获一大堆的人脉。所以从初中,高中,乃至大学都有人找她做兼职。   要知道,大学之前,她还不满18岁呢,就算是童工了,去找工作真没几个人肯用她的,要不是她帮助过的人可怜她,看她机灵,怎么可能会请她。   所以,就冲这点,钱淑兰觉得自己多买点粮食,说不定将来能有大用处。   第二天,一早起来,钱淑兰就去早市了。也许是年纪大的缘故,钱淑兰现在觉特别少,不到五点就醒了。   她跨着竹筐,走到成安街,在巷子口,看见有一个黑衣男人拎着篮子,在巷子里跟一个穿着蓝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交易着。因为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钱淑兰也凑过去看,正好看到那人掀开篮子,里面是一只兔子。   钱淑兰眼一亮,见蓝衣男人还在更卖家讨价还价,似乎是嫌弃兔子太瘦。   黑衣男人看到钱淑兰也有兴趣忙道,“野兔要吗?六毛一斤。”   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买,毕竟是人家先看上的。她目光投向蓝衣男人,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蓝衣男人见是一个老太太,觉得对方肯定比他还爱斤斤计较,这也是他的经验之谈,往常那些老太太砍价比他还厉害呢,于是大方道,“你要就买吧。”   话虽然说得漂亮,可他却没准备走,似乎想看这黑衣男人出丑的样子。   钱淑兰以为这人是真的嫌兔子太瘦,既然人家都让她了,她也就不客气咯,所以也没还价,黑市价格比供销社贵一倍,她还是知道的。朝黑衣男人爽快地道,“我要了,称重吧。”   蓝衣男人惊了一下,有些懊悔自己刚才说话太漂亮。最近治安大队的人查投机倒把特别严,他们家已经好久没吃过荤腥了。好不容易看到有卖野兔的,还让他给溜了。   虽然有些后悔自己下手晚了,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一个老太太计较,看了兔子最后一眼,转身走开了。   “这兔子三斤二两,六毛一斤,你给我一块九毛两分钱。”   钱淑兰接过野兔放到她竹筐里,又用草盖上。付了钱,就继续在边上等。   很快,来这边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钱淑兰每次看人过来,都会凑过去,遇到喜欢的就会买下来。   一早上,她买了到一只兔子,两斤挂面,五斤黄豆,十斤鸡蛋和二十来斤的红薯。   逛完早市,钱淑兰又拿着粮票到粮油店买粮食。   买来的东西全部被她收进仓库,等着明年再用。   回来的时候,她又到那个巷子里找那个卖粮票小伙子。谁成想,他居然不在。   钱淑兰往巷子里走。   这巷子里真得很窄,一个人走刚刚好。   她沿着巷子往里走,突然听到巷子里有泼水的声音。她赶紧加快脚步。   到了拐弯处,突然看到右边那条巷子,不远处有个男人正悬在半空中。   他的背抵在一面墙壁上,两条腿蹬着对面的墙面,两只手也扒拉着凹凸不平的青砖。   钱淑兰看着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个高度摔下来,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男人正上方是个年轻姑娘,她站在窗户口,双手抱着搪瓷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再敢撒野,我非得让你摔死,回去告诉秦香桂,让她死了那条心吧,我就是终身不嫁,也决不会把工作让给她。”说话的时候,直接‘啪’得一声把窗户关上。   男人也顾不得喊人,看着下面的高度,腿抖成筛子似的。   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害怕得不行。突然,他看到右下方站着个老太太,眼睛亮了起来,“大娘,你能帮我一下吗?”   钱淑兰吓得赶紧摆手,“我一个老太太也接不住你呀。”   男人刚求情,突然听到巷子里有人过来了,吓得他脚下一滑,直接从上面跌了下来。   钱淑兰吓得赶紧捂住脸。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巷子那头出现两个人,一个就是刚才的姑娘,另一个似乎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   看到巷子里的男人满脸都是血,妇女直接吓得尖叫起来,赶紧跑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口。   好在男人并没有死,不过,受得伤很重。   妇女朝对面巷子喊了两声,立刻跑过来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钱淑兰有些懵了,这什么情况?   等妇女安排人把男人抬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了一眼那个年轻姑娘,“姜玉瑛,你给我等着!”   姜玉瑛手背在后面,不屑地撇嘴,“大姑,我看你该安份一点了,瞧你出得馊主意,把表哥给摔成什么样了。”   秦香桂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她一眼,到底顾忌儿子的情况,招呼前面的人赶紧走。   等人走了,姜玉瑛回头就看到钱淑兰有些错愕的表情,朝她大方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求预收啦!   文案:本科男穿越到了1975年,虽然缺衣又少食   可他有当队长的爹;宠他的娘;漂亮贤惠的媳妇;乖巧可爱的女儿   他要当个好男人,孝顺父母,宠老婆,疼孩子,带领家人奔小康   指南:   1.背影架空七十年代 第15章   钱淑兰原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   可谁成想,等她到城北粮油店买东西的时候,居然又看到了姜玉瑛。   为了怕别人记住她,钱淑兰都是每隔一天就换个地方买粮食。   昨天是城西,今天就是城北了。   “大娘,真巧啊。”姜玉瑛看到钱淑兰进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而后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   钱淑兰也笑着问好,“昨天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差点吓死。”她试探着开口,“姑娘,你没事吧?”   姜玉瑛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里有些感动,摇了摇头,“没事”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虽然,昨天她只听了一耳朵,可也知道那个妇女不是个善茬,这姑娘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未必是那些人的对手,她忍不住提点了几句,“你要注意安全,最好是身上装着防卫工具。”   姜玉瑛见一个陌生老太太都能关心她,可跟她最亲的大姑却时刻想要抢她的工作,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朝着钱淑兰感激地笑笑,“大娘,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钱淑兰满意地点点头,她对这个姑娘真的挺有好感,比起那些小白花,钱淑兰喜欢看这种恩怨分明的姑娘,她仿佛从姜玉瑛身上找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挥着棒子把放学路上想要欺负她的小混混赶走的。   钱淑兰要了些面粉,反正她现在已经有那么多大米了,钱也没必要一直省着,“给我来五十斤白面吧,要最好的那种。”   姜玉瑛立刻帮她称重。   钱淑兰看着这姑娘轻轻松松就把一袋面粉提起来有些呆愣,这姑娘看着瘦瘦小小一点也不像是个力气大的主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啊。   姜玉瑛绞了口袋,倒出一半,开始称重。   钱淑兰付好钱和票之后,姜玉瑛看她两手空空,身边也没跟个人,热心道,“大娘,我帮你把白面拎回家吧?”   钱淑兰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拎得动。”这倒是实话,原身是个乡下人,常年下地,五十斤东西,她还是拎得动的,只不过,走一步需要歇三回。   姜玉瑛看了一眼店面,同事今天有事早点下班了,现在还没到点,她也不好提前走人,只能点头,“那您小心着点。”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   第二天早上,等钱淑兰买好菜回来,就看到李彩英满屋子在喊丢东西了。   钱淑兰真觉得心累!   这小两口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呀。真过不下去,离了得了!   只是想到那个还五岁的小蝶,又把这想法给咽了回去。   离婚容易,孩子怎么办?   看来,她赚这几百万,还真是不轻松啊。   随即又想到,之前她兼职时受过的刁难,觉得那些都是小儿科,这种调节关系才是大问题。   当钱淑兰炒好菜端上桌,就看到李彩英说自己东西丢了,要搜她的包裹。   钱淑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原来是冲她来的。   她带着李彩英到自己房间里,一眼就扫到那个似乎被人动过手脚的包裹,她眼睛微微一眯,伸手朝里面探了一下,果然里面多了个东西。   她一把拿出来,不等李彩英叫嚷起来,钱淑兰便一把把那东西狠狠扔到地上摔碎,朝着李彩英冷笑一声,“李彩英,你是不是脑子被抽掉了!先不说我年纪有多大,会用这么个东西?就说我身上的钱,难道我还买不起吗?”   钱淑兰是真的生气了,之前那些挑衅她还能看做是李彩英人品有问题,说不定教教还能改好,可现在居然污蔑她偷东西。这就是犯罪啊。别以为只是个雪花膏,似乎也值不了几个钱,可这性质不同。这会败坏她的名声,她坚决不能惯着她。   李彩英似乎是被老太太吓倒了,沟壑可怖的老脸露出阴狠的表情让她看了心惊胆战,她艰难地咽了咽吐沫,结结巴巴道,“这东西。。就是在你包里找到的。”   钱淑兰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各旁边一甩,“李彩英,你这次是真的惹到我了。你平时小打小闹,我就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陪你玩玩罢了,你还登鼻子上脸了!”她朝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她们,却不上来拉架的王守智扫了一眼,语带威胁,“我既然能让小五娶你,就能让他跟你离婚,你要不要试试?”   李彩英侧头去看王守智,见他正一脸呆愣地看着她们,心里也忐忑起来。   所以说,王守智当初会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他娘让他娶的?   她张了张嘴,刚想问出口,就见钱淑兰凌厉地中略带寒意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吓得她脸色煞白,心跳得飞快,忙弯着腰把雪花膏捡了起来。   王守智看到他娘气得不行,忙上前安抚。   钱淑兰现在总算是明白王守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过得真得是太憋屈了,一点劲头也没有,如果是她,她连一天也过不下去。   她宁愿到地里挣工分赚钱,也不愿天天像个公鸡一样跟人争斗。赢了又怎样,又没有奖品。   何况,她一大把年纪,赢了李彩英,还会落个磋磨儿媳妇的坏名声,真是得不偿失!   让钱淑兰没想到的是,被她吓了一次的李彩英居然安安份份不再挑事。   只是,这样的平静生活并没有坚持太久。   到了第三天早上,钱淑兰到黑市买东西。今天收获颇丰,不仅买到六十个鸡蛋,还买到三十斤的红薯干。这些东西都被她放到空间里了,只剩下些新鲜的菜被她放到篮子里拎回来。   她刚寄上围裙准备做饭,就听大房间里的两人吵了起来。   虽然,钱淑兰有些厌烦,但还是去看了。   大房间里,王守智赤着上身,穿着裤衩,往自己身上穿衣服,可他旁边的李彩英却不依不饶得挠他,“我问你林芳是谁?为什么你刚才叫这个名字?”   王守智板着脸,有些心虚,他夜里做了个梦,是他没有选择跟李彩英结婚,跟林芳一起过日子的情景。   两人在地里出工,周围的人唱着歌,他穿着短袖短裤,脖子挂着毛巾,头顶上戴着草帽,虽然累得汗流浃背,可他却很快乐。   很快,他听到远处的田埂上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只见远处一个姑娘穿着大红褂子,甩着两个羊角小辫,边跑边喊他。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声,“林芳,我在这儿!”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就看到,李彩英正黑着脸,朝他扑打过来,非要他说出林芳是谁?   钱淑兰见两人打起来,忙上前拉架,王守智一直躲着李彩英,但李彩英却非要他说个明白。   钱淑兰便替他回答了,“林芳就就是以前跟小五相过亲的姑娘,她早就嫁人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彩英,你不用担心,两人早就没见过面。”   她原本是安抚李彩英,让她别胡思乱想的,可谁想,李彩英听了她的话反而更恼火了。   一把推开钱淑兰,伸着爪子就往王守智脸上挠。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王守智自然摇头否认,他结婚已经七年了,林芳长什么样,他都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这个梦。   可,李彩英却偏偏不信,一个劲儿地追问林芳的情况,还说要找上门去。   王守智吓得脸都白了。原本就是他的一个梦,这么些年,他都没见过林芳,如果因为这事把林芳给害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无论李彩英怎么追问,他坚决不肯说。   钱淑兰也能猜到王守智的心思。   王守智除了对原身有点怨言之外,对其他人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要不然他的是非值也不会有7分。   钱淑兰赶紧阻止两人再打下去,她架着李彩英的胳膊,不让她撒泼。   可,对方却急了,朝钱淑兰口不择言起来,“你们母子都欺负我!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好娶那林芳进门。”   钱淑兰也知道李彩英这是失去理智了。   对于,自己丈夫突然梦到别的女人,李彩英吃醋还算情有可原,可她这么臆测就有些过份了,“林芳早就嫁人了。我就不相信你在嫁给小五之前就没有相看过人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忘了吧。小五他也不是故意梦到林芳的,估计就是凑巧了。”   钱淑兰说得口干舌燥,可惜李彩英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坚信两人是在合伙欺骗她。   钱淑兰看王守智连饭也不吃,直接出了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她劝也不好,不劝也不好,总之她里外不是人!   钱淑兰做好早饭,李彩英阴沉着一张脸,把饭吃完。   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无论李彩英怎么闹,王守智就是不肯说出林芳的地址。   钱淑兰见他们没有打起来,也不再劝,随他们去吧!   婚姻之中,最不能插手的人就是婆婆。   前世,她曾经给一位小孩做过家教。那孩子的父母原本很恩爱。但自从婆婆来了之后,整天闹得不可开交,婆婆对儿媳妇横条鼻子竖挑眼的,经常会在两人之间挑事儿。   一开始那儿媳妇还忍着,后来,忍无可忍,非逼着丈夫,要么把婆婆送回老家,要么离婚。   那男人自然不肯妻离子散,最后那婆婆被送回了老家。那时候,钱淑兰也觉得那儿媳妇很可怜,觉得婆婆过份!人家两口子过日子,你掺和在里面干什么?   看着儿子和媳妇大晚上恩爱,她却故意去敲门,把一向孝顺的儿子吓得差点阳痿。最后,连儿子都不站在她那边。   钱淑兰现在有幸做婆婆,自然要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在心里寻思,自己还是赶紧搬出去吧。   这种夫妻间的事儿,她插进去就等同于火上浇油,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处理。离不离的,都由王守智自己决定。   如果她在这里,最后王守智跟李彩英离了婚,那他们怪得人只会是她。   原身当初在王守智选媳妇的时候,只不过是把娶李彩英的好处说了出来,并没有逼他做决定。可王守智却能怨恨原身六七年,可见此人心眼小,没有担当,还爱推卸责任。   一旦,王守智跟李彩英离婚,到时候,他的工作一定会被李国成闹没了,接着王守智就会被逼回乡,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到时候他对她的怨言就会更大。难道她还要再花七年去消除他的怨恨?这太得不偿失了!   她才不掺和他们俩的婚姻呢。爱离不离,爱过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两口子会离婚,你们赢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个女主跟《70年代好生活》的女主不一样,陈伊容狠辣。本文女主从小长在红旗下,从小吃过太多苦,比较能忍,李彩英坏,她也讨厌,但现在让她主动拆散别人的婚姻她暂时还做不到。   会离婚哒,放心吧! 第16章   钱淑兰很快发现,李彩英和王守智在冷战。两人在饭桌上互不搭理对方。   钱淑兰没当过婆婆,自然也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可她也知道婚姻当中,外人是不能插手的。   尤其她的身份还那么尴尬。   如果她向着儿子,李彩英会觉得他们母子俩欺负她一个。   如果她向着儿媳,儿子又会觉得她偏帮外人。   这种两面不讨好的事儿,钱淑兰自然不会去做,所以她就当作没看到。   该吃吃,该喝喝。她在心里暗自寻思是不是该跟王守智说她要提前回村,也好让他找车送自己回去。   吃完饭后,钱淑兰收拾好碗筷,准备到门外灶房去洗,就听两人在门外嘀咕。虽然知道偷听人说话很不好,可钱淑兰还是好奇心作祟凑了过去。   “你看看你出得这是什么烂主意,你娘根本就不疼你。咱俩都做得这样明显了,她却跟个瞎子似的装看不到。我看她就没把你当儿子。王守智,昨晚你可答应我了,一定把你娘赶回乡下的,要不然林芳那事我跟你没完。”李彩英声音有点大,钱淑兰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王守智似乎是在讨饶,无奈叹气,“我哪知道娘会不接招呢。”   李彩英哼了一声,“我看她八成是看上这城里日子好,想赖在这不肯走了。”   王守智声音有些颓废,“要不,晚上我去问我娘。”   “行,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两人就走远了。   钱淑兰气得想揍人!这么个白眼狼!   她不过就是住几天,天天给他们烧饭,居然还被嫌弃。   同时,钱淑兰又在心里反思,难道她这个娘当的这么差劲吗?差劲到儿子儿媳恨不得她马上走。   不过,很快,钱淑兰就消气了,她气个什么劲儿,她又不是王守智的亲娘,更何况她本身也决定离开了。   从她住进来,刚开始的时候,王守智还能因为她做饭给他吃,关心他,对他嘘寒问暖涨了点孝心值,只是等孝心值涨到7就不再涨了。   而,李彩英就一直处于0的状态。   既然这教育法子不管用,那干脆她就另辟蹊径吧!   晚上吃完饭,当王守智旁敲侧击问她什么时候走的时候,钱淑兰很干脆,“明天我就走,只是,我必须得跟你们谈谈赡养费的问题。”说着,丝毫不留情面地指着关上的房门,“把彩英喊进来吧。”   这个动作一点也没给王守智留面子,把他尴尬得脸都红了。   李彩英趴在门外听到她婆婆说明天就走,高兴得不行。又听说要赡养费,心里就有些不高兴,随后又听老虔婆喊她。立刻现身,把门推开,走了进来。   钱淑兰也不废话,直接了当开口,“一年五十块钱。就跟之前一样,我也不多要。但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好年年过来,再加上我们生产队还要出工,我这出来这么多天,已经耽误挣几十个工分了,你们一次就付我五年的吧,省得我来回折腾了。”多要点钱,才能多买粮食。到了饥荒年间,粮食可是能救命的。   她以前听人说过,饥荒年间,有人用十斤粮食就娶个漂亮媳妇。说不定,她也能如法炮制,用粮食换个临时工的工作。到时候,事业值不就上升了?   王守智觉得很合理,李彩英却不想让这老虔婆这么轻松就如愿,下意识的就想反对,可钱淑兰似乎猜到她的心思,开始以退为进,“一次付我五年,我也就图个省事儿,你们也不希望我因为赡养费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找你们吧?如果你们乐意,我这个乡下老婆子过来掺和你们的小日子,那我也不介意。说起来,这城里日子确实比我们乡下过得好,又不用下地挣工分,每天只需要打扫卫生,烧烧饭,真得很轻省。”   听她的意思似乎不想走了,吓得李彩英赶紧掏钱,这段日子她过得糟心透了。这老虔婆简直就是猴精托世,鬼精鬼精的。而且,老虔婆嘴皮子特利索,怼起人来简直能让她吐血。   拿了钱,钱淑兰心情明显好多了,朝两人道,“出去吧,明天我就回去。”   王守智想跟他娘说明天他给找车,李彩英却直接把人拽走了,刚张嘴的王守智就这么窝囊地缩了回去。   钱淑兰看着手里的钱,真的替原身感到悲哀,这儿子算是翻不了身了。   她把钱放到空间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王守智倒不难改造,他能为了一份工作就忍李彩英这么多年,可见在他心里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工作,只要她能帮他找到一份工作,他的孝心值一定会增加。这事要是搁在平时那是相当难办。可明年就是灾荒,到处缺粮,机会还是很多的。   只是,李彩英就有些难办了,其实,她不是不能改造这人的,只是方法有些太恶毒了,她还下不了决心。   第一个方法:就是两人离婚。李彩英就是孔雀女,而且对她成见非常深。根本就不会听她的话。温和一点的改造方法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管用。只有离婚,她才能换个媳妇来改造,反正原身只说要改造儿子儿媳,又没指定是儿媳一定要是李彩英。话虽如此。可离婚到底对女人对孩子都是很大的伤害。再加上王守智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她怕王守智会迁怒自己,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第二个方法:就是打断李彩英的羽翼,把她身上的孔雀毛全部拔光,让她没有了骄傲的资本。但亲自干这么缺德的事,钱淑兰觉得太挑战自己的人品了。   所以,她选择让他们随着时间的洪流自我打磨。   远得不说,明年全国就开始闹饥荒,乡下还能挖野菜啃树皮,城里有什么?   到时候,他们还不得求到乡下来?   那时,她再出手教育不是事半功倍?   所以,为了让王守智对她产生愧疚,她顺着他的意思主动离开。虽然有些窝囊,可只要能成功,现在受点气又算得了什么。   做任何工作都有可能会受气,她想得开。   第二天,钱淑兰天不亮就给自己下了碗面,吃饱喝足之后,拎着自己的东西出了家属区。   临走的时候,她朝王守智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王守智心里酸涩得不行,想追上去找马车送他娘回去。   可站在他旁边的李彩英却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像只斗胜的公鸡似的,头昂着高高的,“老虔婆,可算是走了!我还以为她要赖在这一辈子呢。”   听到这话的王守智猛地回头狠狠刺了她一眼,从未对她作过这副表情的李彩英吓了一大跳,她拍着胸脯,就开始叱骂起来,“王守智,你凶什么凶!你们一家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还敢凶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这么瞪我!”边骂边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气极了的王守智看着失去理智的李彩英,没有像往常一样任她捶打,反而一把推开她,骂了一句,“泼妇!”   这句话成功让李彩英炸了毛!她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挥着手就朝王守智打了过来。   再老实,再窝囊的男人,被女人当众指责打骂也会有受不了的一天,更何况王守智其实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要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他决不可能忍这么久。   看到他娘如他所愿被撵走,心里的愧疚瞬间淹没了他。想起小时候,他娘为了养他们一家,到山里摘野果差点被野兽咬死,到敌人那偷粮食差点被子弹打死。那么危险,他娘都敢闯,可自己却这么不是东西。为了工作,他百般忍让李彩英,他既想让他娘看到他的困境,又不想失去工作,他心里矛盾得不行,煎熬得不行!偏偏李彩英还在边上瞎逼逼,嫌弃他娘丢人,嫌弃他是个乡下人。既然这么嫌弃他,当初她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现在后悔了,如果他知道李彩英是这个脾气,哪怕让他当国家·主席,他都不干!   悔不当初的王守智就这么在院子里跟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李彩英打了起来。   男人,哪怕是从来不干活的男人,体力也会比女人好上一些,再加上已经有了反抗之心的王守智没有像往常一样让着李彩英。所以,两人打到最后王守智渐渐占了上峰。   院子里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肯过来拉架的。   因为王守智就像疯了一样,对着李彩英拳打脚踢,谁过来都会踢上一脚,丝毫没有顾忌别人的颜面。   李彩英被打得嗷嗷直叫,处于上峰的王守智也没有比她好多少,那张白净的脸上被挠了好几道血口子,平时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如鸡窝,鼻梁上的眼镜早就在打架的时候被李彩英扔到地上踩碎了。   虽然李彩英叫声很凄惨,可围观的人对她多有不满。平时路上遇到了,李彩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下,所以大家一看会殃及自身,都不肯上前帮忙。   等围观的人过去喊李国成的时候,李彩英歪着身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李国成看到闺女被打成这样,气得脸都青了,一脚把疯了的王守智踹到一边。   王守智这才清醒过来,跌坐在地,看到李彩英被他打得鼻青眼肿跟个猪头没两样的时候,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畅快,他冷着脸直接丢下两个字,“离婚!”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国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亲家的身影。心里有些恼火,两个孩子都打成这样,那老婆子也不过来拉架,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等他把李彩英带回自家,李彩英才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当听到自家闺女说把老太太气回家,李国成才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   他揉了揉眉心,这几天他总在反思,是不是自己把女儿教得太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会目空无人,一点也不知道给人留面子。   谁成想,她居然真的能把老太太赶走了。想到女婿之前留下的话,女婿该不会真的想要离婚吧?   可对方不是一直拿亲娘不当回事吗?要不然也不会六年都不回去。怎么现在又因为老太太离开而受那么大的刺激?   李国成有些想不通,看着女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想要劝的话又咽了回去。   棉纺厂家属区外,王守智站在门口,发现他娘居然不见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娘是找到马车回去了。   只是想到自己的窝囊样,他真的跟李彩英过不下去了。他活得真累!   他娘对他这么好,他娘不是因为自己想过好日子才让他娶李彩英的,她只是心疼他,不想让他受苦。   可他却把他娘气回家了。   他真得不孝!王守智蹲在墙根处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王守智爆发了一次,说明女主的改造还是有点成果的。 第17章   话说钱淑兰刚出家属区,就直奔附近的招待所。可,一打听,价格吓死个人,一晚居然要一块五毛钱。   一斤大米才一毛四,住一晚居然要一块五,十斤多的大米,抢钱呐,这么贵!   所以,钱淑兰改了主意,想在附近找房子短租几天。反正,现在天色还早,如果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到时候她再回来不迟。   刘关县是个小县城,招待所也显少有人满为患的时候,所以,钱淑兰不担心没房子可住。   只是,她运气有点背,一连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房子太挤,没有房间出租。   钱淑兰有些失望。   正当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认识的黄牛张石头,他应该认识不少人吧。毕竟走街串巷的,知道的事儿肯定不老少。   打定主意之后,钱淑兰立刻到张石头常待的那个巷子里找人。   谁成想,张石头根本不在。   钱淑兰只能到红旗饭店去向杜老板打听,得知张石头下午才会过来,钱淑兰便向杜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家要租房子。   杜大海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地方,“正好我认识一个姑娘,她一个人住,我帮你问问她,是否能租一间屋子给你。”   钱淑兰眼睛一亮,立即朝他道谢。   杜大海摆摆手,“不值当的。”   正好,现在也不是饭点,杜大海让徒弟忙活,自己先出去找人。   钱淑兰觉得自己跟杜大海只不过点头之交,充其量就是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对他的帮忙,钱淑兰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所以她起身到百货大楼准备买件东西当谢礼送给杜大海,也算是礼尚往来的意思了。   她寻思这杜大海是个厨子,送把刀说不定正合他的喜好。   现在买刀还不需要工业券,所以钱淑兰一口气买了三把。   之前,她已经买过两把了,还买了五张大铁锅。   为什么买这么多?其实,也是以防万一,如果将来分家,儿子们要买铁锅应该很不容易,毕竟乡下哪来的途径凑工业券?   现在她提前买了,也算是以防万一了。   等她回到饭店,没过多久,杜大海就领着一位姑娘进来了。   钱淑兰没想到还是熟人。   “姜同志?怎么是你?”   姜玉瑛也没想到杜叔叔所说的人居然是这个老太太,心里十分满意。这些日子,她大姑一直带着人到家里闹,门锁她都已经换了,他们进不来。只好半夜过来敲门让她睡不好觉。一连几天她都是这样没精打采的过来吃饭,自然被杜叔叔看到了。她就跟杜叔叔抱怨两句,没想到对方会帮她介绍同住的人。有了同住的人,到时候大姑一定不敢再过来捣乱。毕竟对方跟大姑可丝毫没有关系,不算亲戚纠纷,街道办不敢再和稀泥。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缺钱,却要把房子租给别人的原因。   杜大海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姜玉瑛和钱淑兰笑得开怀,钱淑兰便向杜大海解释了两人认识的经过。   杜大海朝姜玉瑛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有夫家为你撑腰,你也能少受点罪!”   哪知道听了这话的姜玉瑛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她固执地摇头,“杜叔叔,不用了。我不嫁人!”   杜大海也知道她的顾虑,便也没说什么,转尔说到租房子的事儿,他朝钱淑兰笑着道,“你说住十天,我寻思你自备口粮,付两块钱就行。”   因为是短租,所以比长租贵上一倍。   钱淑兰倒也能理解,直接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把自己买的刀送给杜大海,他却推辞不收。   钱淑兰却执意要他收下,末了又有些为难道,“杜老板,其实,我还想让你帮个忙,如果你不收,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听到这话,杜大海便问道,“什么事?”   钱淑兰哪有什么事儿,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于是装作很为难地表情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以后我再跟你说吧。”   杜大海以为她要他帮的忙可能有点难以启齿,不好说给其他人听,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心里还在想着,如果自己帮不上忙再把东西退回去就是。   姜玉瑛帮钱淑兰拎着包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红旗饭店。   姜玉瑛带着钱淑兰走到自己家院门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骂声。   姜玉瑛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钱淑兰颇有几分不解。但也没有好奇地凑过去看。   姜玉瑛安排的房间很宽敞,一张床,一张书桌和衣柜。   钱淑兰很满意,姜玉瑛又跟她介绍了吃饭的问题,“这边的土灶可以用。其它的东西,您也能用。”   她收费贵一倍,所以,油盐酱醋都包括在内的。   钱淑兰很满意,转尔跟她聊起了家常。   原来,姜玉瑛是个孤儿,全家人都在战乱之中死了。   因为父亲是个烈士,上面领导怜惜她,还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也就是这份工作,让许多亲戚垂涎,隔三差五就要过来骚扰她。   姜玉瑛性子比较泼辣,人也算精明。   所以,每次都让他们铩羽而归。   钱淑兰有心向姜玉瑛打探工作的事儿。   这些日子,她反复想过了,王守智和王守仁的不同之处。   两人心中的好母亲是不一样的。   王守仁觉得一个好母亲,就是关心他,爱护他,鼓励他,疼爱他的孩子,就够了。   可王守智却多了一样,还要给他安排一份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给他做饭,关心他,开导他,都不能让他再增加孝心值的根本原因。   所以,她现在就需要帮他换一份工作。只要她能帮他找到一份工作,他就能挺起腰板,不再对李彩英忍让下去。   说起来,李彩英这个人,明显的好坏不分。她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好婆婆,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分孝心值也没给她加。   所以,现在唯一能改变李彩英的人除了李国成就是王守智。   李国成,她是半分不报希望的,之前,她反复提点过好几次李国成,可李彩英却越来越过份,一看就知道他没有教李彩英。想想也是,如果他能教好李彩英,就不会把她养成这副德行了。   所以,只剩下王守智。   只要,李彩英还想跟王守智过日子,她就必须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所以,她才没有回乡下。继续留在城里,边买粮食,边打探工作的消息。   姜玉瑛听到钱淑兰打听工作的事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钱淑兰见她似是有难言之隐,忙道,“姜同志,不用担心钱的事儿,我不差钱!”末了又补充一句,“临时工也行。”   正式工恐怕很难,临时工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让王守智挺直腰板,恐怕他也不介意只是当个临时工。   姜玉瑛见钱淑兰误会了,忙摆手道,“其实,现在多数厂子招工都只招内部员工子女。就是临时工也是一样的。”   虽然,钱淑兰早就知道这年代找工作是一件很难的事,可听到条件这么苛刻,还是勉不了有些失望。   看来,还是她想当然了。也是,如果工作真有那么好找,王守智也不会那么颓废了。   哪知,姜玉瑛紧接着就道,“最近,我们粮油店在招采购员。听说,还要面试和笔试,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我听领导说,谁要是能弄到一千斤大米,谁就可以被录取。”   钱淑兰心都快跳出来了。   一千斤大米?   她喜不自胜,姜玉瑛却撇嘴道,“上面的领导却是个抠门的,一千斤大米,还只要好大米。我听说这大米是为了给员工福利特地布置的任务。”粮油店的大米都是定额的,除了每个街道分配的定额,剩下的量并不多,根本就不够发员工福利,所以这次领导才别出心裁,试试新员工的工作能力。   钱淑兰却觉得此事有戏。她一把握住姜玉瑛的手,两眼放光,“怎么报名?我替儿子报名去。”   姜玉瑛见她眼睛亮得吓人,愣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咱们这儿是北方,买大米很难的。”难道钱婶子要到南方买大米吗?介绍信怎么开?大米怎么运过来?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我绝对有办法。”   姜玉瑛见她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点头答应了,“明天我带你去报名吧。如果是城镇户口,还有可能成为正式工,如果是乡下户口,就只能当个临时工了。”现在这年代转户口并不容易,因为这户口是与粮油关系挂钩的,农转非的手续十分复杂,现在上面检查特别严格,转正手续也是一拖再拖,名额卡得很紧,一般都要五六年才能转成功。   钱淑兰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王守智就是城里户口啊,这么说,他还能当正式工。钱淑兰激动得不行,转身就跑到自己房间,拿了十斤大米用麻布袋子装了拎出来,提给姜玉瑛,“姜同志,这是给你的谢礼,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姜玉瑛忙摆手推辞,现在大米一毛四一斤,这里十斤都有了,她怎么好意思。   钱淑兰却坚持要她收下,语气十分诚恳,“比起你帮我的,这点大米算什么。你要是不收,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带我去报名了。”   姜玉瑛听到她这么说,只能收下了。她探手朝里面抓了一把,看到手心里的大米惊了一下,这大米米粒均匀,色泽光亮,醇厚绵长,芳香四溢。一粒半截的都没有。   姜玉瑛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米。”   这年代因为机器比较少,所以,生产队多数用得还是原始的脱粒方法。用石磙碾压稻穗,再放到机器里剥壳。   因为石磙碾压稻穗这道工序,米粒就不可避免得会被碾碎,炸开成两截。   所以,很少会没有半截的,甚至三截,或者直接碾成碎沫的都有。   这大米却一粒半截的都没有,全是完好无损的,一看就是用筛子把那些碾碎的筛了出去,精心挑选出来的。   就冲这个品质,姜玉瑛觉得这工作说不定还真能落到钱婶子儿子头上。   钱淑兰听到她的赞叹,心里也有些得意。   原本,她因为糊里糊涂选了大米,有点懊悔。如果当初,她选了玉米或是红薯,会不会能多得一些粮食,可后来又一细想,那些修仙世界,未必会有这些东西。   他们之所以不用担心没粮食可吃,是因为他们不需要机器,一个法术就能让这些稻子自动脱粒。   现在,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大米居然还能有大用途,简直是喜出望外了。 第18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起来做早饭,她还特地多做了一份。   等姜玉瑛醒来,洗漱好,就看到桌子上摆着煮得热气腾腾的饭菜。钱淑兰见她出来,赶紧招呼她一起吃。   姜玉瑛有些不好意思,忙拒绝了,“钱婶子,不用了,我自己会做。”到底只是客人,不好让人帮着做饭。   钱淑兰却笑着拉她的手,“不用客气,我都做好了,再说,我还要在你这里住上十天呢,是我打扰才是。”   姜玉瑛听了她的话却有些脸红,她可是收了钱的。   钱淑兰却笑着给她夹菜,“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烧得清淡点儿,你尝尝看。”   她是真的很感激姜玉瑛,虽然昨天送了些大米,可那点东西,比起帮她找到工作,有点太轻了,偏偏她还不能拿出太多粮食。   因为她之前的包裹就那么大,如果她突然间拿出很多粮食不是很奇怪吗?所以,她就想着做点好菜来回报姜玉瑛,反正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   姜玉瑛尝了一下青椒土豆丝,味道真是不错,很清爽,很好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钱婶子,要不我待会儿把口粮给你吧。你的粮食也不多,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自从,钱淑兰住进来之后,姜玉瑛就不好叫她大娘了,直接叫钱婶子。   钱淑兰想了想倒没拒绝,这姑娘是个原则性特别强的,要不然她的三观也不会这么正。   看着她脑袋上的三个十,钱淑兰眼里直冒星星,这就是她未来改造对象的样本啊。如果,她那些儿媳妇都像姜玉瑛这样,她都不用花心思改造了。   吃完饭后,钱淑兰就跟着姜玉瑛一起去粮油局报名。   路上,两人边走边聊。   姜玉瑛有些好奇,“钱婶子,这工作如果真能成功,你准备安排给哪个儿子?”   昨天,她们两人聊天的时候,钱淑兰也把自己家的情况跟姜玉瑛简单说了一遍。所以,姜玉瑛特别好奇钱婶子会把工作安排给哪个儿子。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回答,“给小五”   姜玉瑛有些不懂了,钱婶子昨天不是说她五儿子已经有工作了吗?为什么还要给他?   钱淑兰见她似乎很好奇,便解释起来,“我那五儿子的工作是他老丈人给安排的,在家里一直处他媳妇欺负。腰杆子都挺不起来,我看着心疼。”   虽然,钱淑兰说得是心疼王守智,其实是因为她已经看出来王守智有些不太正常了。在原身的记忆里,王守智是个会撒娇卖乖又有点鬼灵精的小伙子,脸上常年挂着笑。可这些日子,她所看到的王守智却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现在的王守智就像黑泥潭里的一汪死水,没有半分朝气。   不仅如此,他的眉峰常常不自觉皱在一起,唉声叹气就不说了,背有时还会佝偻着。虽然他极力粉饰太平,可钱淑兰还是看出他过得很压仰。如果她是个心理医生,说不定还能分析出他的心理疾病。可她不是,以她的眼力只能看出王守智有心结,他似乎把自己想像成了卧薪尝胆的勾践,一直在忍耐着李彩英的坏脾气与无理的要求。有一句不是说了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钱淑兰觉得王守智再忍下去,大约就是这两种结局了。   虽然,钱淑兰是这样推测的,可她并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可,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王守智在她走的那天就已经爆发了。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   姜玉瑛听了钱淑兰的话,眉头皱了起来,“钱婶子,如果你其他几个儿子知道,恐怕会跟你闹吧。毕竟你五儿子已经有一份工作了。他们还没有呢,你这样做很不公平。”   听了这话的钱淑兰绝对是一愣。她仔细琢磨下姜玉瑛的话,发现自己还真没有想到其他人。因为她觉得王守智的状态不容乐观,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所以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可是,姜玉瑛的话似乎又给她提了个醒儿。如果其他三个儿子知道这事,是不是得打起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以来就是做父母最难解决的难题。当父母的觉得自己很公平,可孩子们未必觉得公平。   钱淑兰陷入两难了,是要儿子们公平竞争,还是要按她的想法来。   姜玉瑛见钱婶子不说话一直在思考,有些懊恼自己多嘴了,她笑着安抚道,“我们先去报名再说吧。”   钱淑兰一想也是,能不能被选上,还很难说,她现在担心这个还早呢。   刘关县粮油局处于县城中心,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并不远,走了五分钟就到了。   一大早就有许多人过来排队,看到他们两人过来,都带着审视的目光。   等报名的时候,钱淑兰才知道,原来这报名不是谁都能报的,必须要有一名粮油局的正式员工推荐才行。   当然,一名正式员工只能推荐一个名额。   钱淑兰看姜玉瑛把自己的名字填到推荐栏,心里很感动。   她没想到,姜玉瑛对她这么好,居然会把这么宝贵的推荐名额让给了自己,她感激万分地握了握她的手。   姜玉瑛朝她笑笑,又跟领导们打了声招呼,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知道这次报名的人居然有五百多个。   但是,他们正式工只招一个,临时工也只招五个,这招收比例和钱淑兰当初考公务员也差不了多少了。   怪不得新来的大领导要用这个法子呢,原来是不想得罪人。   毕竟人人都有推荐名额,给谁都不太好,倒不如抛个饵,让大家去争抢,谁有本事谁就能得到机会。   钱淑兰跟着姜玉瑛从里面出来,又朝姜玉瑛再三道谢。   姜玉瑛被她一连好几次的感谢闹了个大红脸,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钱婶子,我得去上班了。”   钱淑兰不敢耽误她上班,忙道,“中午,我去给你送饭吧。你别往家跑了。”   姜玉瑛惊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行?”   钱淑兰忙打断她,“就这样吧,你赶紧上班去吧。”   姜玉瑛见她坚持,自己又确实赶时间,也不好再推辞,只能向她道谢。   钱淑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得特别开心。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走运,居然会遇到好心人。   想到姜玉瑛对她的帮助,钱淑兰觉得自己要好好犒劳她。   想着自己之前从黑市买到的兔子,准备回去就给烧了。   之前,钱淑兰担心李彩英故意找茬说她走资本主义享乐风,愣是没把兔子拿出来,现在想来刚刚好。   中午,她特地做了一盘红烧兔子肉。   用铝制饭盒装了满满一盒。她还特地装了一饭盒的大米饭。   因为没有多余的铝制饭盒,所以她就没烧汤。   想到粮油店里应该有热水,她也就没带。   等她走到城北粮油店的时候,姜玉瑛的同事都已经去吃饭了。   钱淑兰赶紧把烧好的饭菜递给她。   姜玉瑛再三谢过之后才接过来。   自从她爹娘没了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饭呢。   她看着钱淑兰的眼神都开始变了,这么好的长辈,如果是她的该有多好。   其实,姜玉瑛之所以把名额给钱淑兰,也是有原因的。前几天,有两个同事给她送礼,想要她的推荐名额,可姜玉瑛不想得罪人,就谁也没给,只说自己的名额已经被人定了。原本她是想给表哥的,可大姑和表哥实在太欺负人了,她宁愿卖掉也不给他们。昨天,见钱婶子问,她想着还不如把名额送给钱婶子,至少她对钱婶子很有好感,对方总给她一种很亲切很善良的感觉。   钱淑兰可不知道姜玉瑛的心思,看她尝了一口兔肉,忙问道,“我看你能吃辣,这兔肉我就加了点辣椒和花椒,味道怎么样?”   听了她的话,姜玉瑛直接红了眼眶,而后重重地点头。   似乎怕钱淑兰看到她失态了,姜玉瑛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她吃得这么香甜,钱淑兰心里也很高兴。   有时候,人的缘份就是这么奇妙。钱淑兰也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能看到跟她三观这个么相合的姑娘。天天对着极品,研究他们脑回路也很累,有时候,钱淑兰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全打回娘胎回炉重造,可偏偏又不行,也挺憋屈的。   现在看到,和她这么相像的姜玉瑛她就有种寄情的感觉。说起来姜玉瑛比她还要惨。   怎么说她还有奶奶疼,姜玉瑛却直接是个孤儿,唯一的姑姑却只想吸她的血吃她的肉。   可,这姑娘却还能保持乐观,一点也没有养歪,不得不说是个好姑娘。   等她吃完饭,钱淑兰就把饭盒收拾好,准备回去了。   姜玉瑛觉得对方给自己送饭,怎么说也要留她坐一会儿。   钱淑兰却想着早点去别的粮油店买粮食。   以后,这城北粮油店可能没法再来了,所以,她还要得到别的地方买。   因为只能靠两条腿走路,所以,钱淑兰不敢耽搁,就拒绝了,“我还想去百货商店逛逛。先回去了。”   姜玉瑛听到她的话,就开始掏兜。   钱淑兰忙制止了她,“不用,不用,我已经找人换了些粮票,不需要了。”   姜玉瑛只好把票放回自己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解释一下,为什么女主首先要把工作给王守智。前面已经说过一点,王守智有些不正常。他过得非常压仰。   女主之所以不把工作给老大,是因为他的孝心值虽然高,可他的是非值只有1,如果工作给了他,画风就会如下:   领导:你去某某地方洽谈一千斤大米   老大:我娘说大米太贵,还是玉米划算。咱们还是买玉米吧,巴拉巴拉。。。   领导:既然你这么听你娘的话,不如滚回去找你娘吧。   希望这个解释小天使们能理解哈!   明天入V,到时候,两万字掉落哦,希望小天使们能多多支持。万分感谢! 第19章   钱淑兰跟姜玉瑛告别之后,把饭盒往空间里一丢,就开始往城东走。   这些天,她已经换到三百来斤的细面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连一次粗粮票也没买到。钱淑兰在心里寻思,这张石头是不是看粗粮票不怎么挣钱,所以才不肯倒卖呢。   想着,等到了城东粮油店,或许她能找到别的黄牛也说不定。   在城里逛这些日子,钱淑兰总结出一个规律来。如果你想要哪种票,就到卖那个东西的地方附近转转,说不定黄牛就在哪个嘎达窝着呢。所以,虽然她手里只有十斤粮票,她也要去城东。   倒卖粮票要比倒卖粮食容易多了。因为一张票很好携带。背着粮食进城,说不定路上会遇到民兵,如果是细粮还会被他们没收,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到了城东的粮油店,钱淑兰没有进去,反而拐了个弯儿,在附近巷子里找人。   她猜得不错,朝里面走了没多久,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躲在巷子里抽烟。   钱淑兰眼中精光一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巷子里杂草丛生还长着许多毛刺,她得小心避开。   等走到跟前,钱淑兰小声问,“卖粮票吗?”   中年男人侧头打量了一下她,见老太太年纪很大,应该也不是治安大队的人,立刻掏票出来。   跟张石头不一样的是,这个男人有很多种票。肉票、豆制品票、油票、布票、棉花票、肥皂票、缝纫机票、煤球票等,他都有。   钱淑兰要了两斤肉票。要这个票主要是因为在黑市买肉不太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治安大队太尽职的缘故,城里的黑市并不活络,她能买到的东西非常有限。其中肉类是最少的,最多的是鸡蛋。几乎每天她都可以买到五十来个鸡蛋。   油票,她不需要,王家村因为土地贫瘠,所以下半年多数都是种黄豆肥田,村里还有个油坊,所以不缺油。   布票,她足足要了八丈,也就是八十尺,十五尺可以做一身成人衣服,她这里至少能做五身。   原身对儿媳妇和孙女很不好,她们身上的衣服全是打着补丁的,她看着都觉得有些过份。除了孙大琴,李春花和周雪梅都没有新衣服,周雪梅还要好点儿,她娘家是她亲娘当家,怜惜这唯一的闺女,去年还给她做了身新衣服。只是李春花就惨多了,娘家不给力,她只能捡男人剩下的旧衣穿。   肥皂票可以拿两张,讲卫生很有必要。   缝纫机票,本来也想要的,可一张居然要三十块钱,钱淑兰觉得钱得花到刀刃上,所以就没买。反正她也没那么多衣服要做。没必要买它。   煤球票,她倒是买了许多。为什么?因为大炼·钢就要来了,到时候树木被人大肆砍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封山造林。乡下不准砍树。城里的煤球供应也会相应减少,到时候一旦供应跟不上,黑市里的煤球就会涨价。她多买些总会有用的。反正,她不买,这些煤球最终也会浪费到烧铁事业上去,还不如她买了呢。   剩下的粮票,钱淑兰全买了,一共有120斤细粮票和100斤粗粮票。   末了,她有些好奇地问,“你这怎么没有手表票?”   现在工业券还没有的,但是手表票也没有,不是太奇怪了吗?   黄牛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手表是外国货,不需要票。”   这下子轮到钱淑兰纳闷了,“没有国产手表吗?”   黄牛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钱淑兰这才知道。原来现在华国还没有开始量产手表,自然也就没有手表票。   钱淑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旧衣服,觉得应该先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   说实话,哪怕她小时候过得再穷,她都没有穿过这种打了这么多补丁的衣服。简直比她前世见过的乞丐还不如。   原身对自己狠得下心,她可不行。她才不会委屈自己,把好东西全留给那些极品子女。   所以,她买好票之后,立刻就到百货大楼给自己买了身新衣服。为了让衣服耐穿一点,她特地选了料子比较结实的劳动布。又选了件细棉布做的汗衫,穿在里面,这样不会扎皮肤。   剩下的全都扯了布回去让家里人自己做。要不是她自己根本不会做衣服,再加上她也等不及了,她根本不会买成衣,这价格实在太贵了。   一身衣服需要十五尺,她这身衣服,要六块两毛钱。一尺劳动布两毛六分钱,十五尺就是三块九毛钱。足足要了两块三毛钱的手工费。她就算找个裁缝也不过一块八毛的。她这居然比人家贵了一倍还多。   只是,城里的裁缝十分吃香,做衣服还要排队,等一件衣服做下来要十天半个月,她可等不了。   新衣服买来,需要洗洗才能上身。钱淑兰把衣服洗好之后,就晾晒在院子里。好在姜玉瑛家是独门独院,她晒在院子里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等她洗好衣服,正准备烧火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又吵了起来。   钱淑兰侧耳去听,原来是隔壁家的婆婆又在磋磨儿媳。钱淑兰不想管这事。   主要是那个刘兰花一把年纪,对着乡下来的儿媳妇陈明娥特别苛刻。老让儿媳妇干这干那的,那儿媳妇被她指使得脚不沾地,像个陀螺似的。   每天,早上陈明娥四点多就得起来买菜做饭,待男人去上班了,又要洗衣打扫糊纸盒十分辛苦。而刘兰花呢,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根长竹竿,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陈明娥干活。要是哪儿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就开始用竹竿往陈明娥身上招呼,打得时候还不忘大声叱骂。   一开始,钱淑兰看到的时候,心有不忍还会劝她几句。可,那刘兰花当着她的面答应的好好的,可等到晚上,那老太婆就变本加厉地折磨陈明娥,把陈明娥打得嗷嗷直叫。钱淑兰就不敢再劝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刚想转身进屋。突然听到门口有水车经过。忙拎着水桶出门。   现在的城里还没有自来水,水都是由水利局那边有人专门送过来,每个月需要交一块钱。   水车就停在巷子口,钱淑兰装满一桶水,拎着正要经过隔壁大门的时候,突然从里面蹿出一个人影,差点把她撞倒在地。那人影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急急忙忙道了个歉就跑了。   钱淑兰揉了揉自己的老腰,看着被撞翻在地的水桶,里面的水已经洒了大半,也有些生气了。   可,看那媳妇拼命逃跑的架式,钱淑兰又把心里的不满暂时压下去了。也许对方是有急事也说不定。她正准备把水桶重新拎起来,又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刘兰花那双小脚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跑了一小截路,就开始疼,扶着墙大喘气。看到钱淑兰的时候,刘兰花脸里明显有一丝慌乱,眨眼间就消息不见,她笑着跟钱淑兰打招呼,“老姐姐,你看到我家那儿媳妇了吗?”   钱淑兰皱了皱眉,不知道刘兰花又在折腾什么,但是钱淑兰早就对刘兰花的做法不满了,整天磋磨人,简直就是旧社会的地主婆。于是她装作有些头晕目眩,揉了揉额头,大惊失色地叫起来,“你说刚才跑出来的是你儿媳妇?”她指了指地上的水,“你瞧,她把我的水桶都撞倒了。你说要怎么。。。”赔偿   刘兰花见她似乎想要讹她的样子,转身就往家跑。钱淑兰有些无奈地摇头,这老太太真是一点也不上道。就算她真的要她赔,这么点水连一分钱都不用,至于跑路吗?抠门到如此地步也是奇葩。钱淑兰拎着水桶就回了院子。   等她把饭菜炒好,准备吃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又打起来。钱淑兰一开始没想去看热闹的。   可,热闹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很不幸得,钱淑兰要当一回目击者,要她去作证。   钱淑兰看着院门前,这个年纪比她小大概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剪着号称这年代‘女干部头’的齐耳短发,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手背在后面,一副领导人的架式。   钱淑兰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女见老太太似乎没听懂,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位同志,我是街道妇女主任周胜男。陈月娥状告刘兰花同志在家里搞封建主义作派,磋磨儿媳。请问,你知道吗?或者说,你有没有听到刘兰花同志打过陈月娥同志?”   钱淑兰看了眼她肩膀上的红袖章,突然明白了。她侧头去看她身后的那两人。   陈月娥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瞧,似乎是在等她的判决书,非常的期待和专注。刘兰花也是同样情况,甚至当钱淑兰看向后者的时候,刘兰花还特地朝她眨了眨眼睛,那暗示性的动作钱淑兰自然明白,可她却不准备姑息。   钱淑兰点了点头,“听到了。”   周胜男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两笔。   后面的刘兰花却像疯狗一样直接往前冲,“你个死婆娘,你乱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打过这个烂货了?”   钱淑兰装作很害怕似地躲在周胜男身后。   那周胜男眼神锐利往刘兰花身上一扫,吓得她赶紧往后退。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女人回过神来,忙把她制住。   周胜男又问了钱淑兰其它问题,比如说打人的时间段,打了多长时间,都有哪些人知道等等。   钱淑兰都一一答了,期间刘兰花那黑得渗人的目光一直阴森森地瞪着她,仿佛是个饿了许久的狼,看到她这个猎物就想把她撕碎。   钱淑兰问心无愧,无视她灼热的视线,对周胜男的问题有问必答。   周胜男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临走的时候,还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谢谢钱同志的帮忙。”   钱淑兰摆了摆手。   等周胜男带着人把刘兰花押走的时候,钱淑兰叫住了刚要转身离去的陈月娥。   刚刚陈月娥一直用感激地目光看着她说出事情的真相,两只眼泪汪汪的,一直擦个不停,眼眶都要被她擦红了。   临走的时候,陈月娥还特地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钱淑兰才会动了恻隐之心,提点她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你男人知道你把他亲娘告了,他会怎么样?”   陈月娥显然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开始哆嗦,牙齿也在不断地打颤,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钱淑兰看她一副害怕要死的样子,忙上前扶住了她。   可,钱淑兰却不小心触到她手臂上的伤痕,陈月娥疼得‘嘶’了一声。   写一声吓了钱淑兰一大跳,她一动也不敢动。   “你若是过好日子,最好把你男人一起告了。然后你去接替你男人的工作。”   钱淑兰说完这句话,双眼紧紧盯着陈月娥眼睛,她明显感觉到陈月娥眼睛大了一瞬。   钱淑兰松开她的手臂,“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否则,恐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之前,钱淑兰去劝架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她男人站在她婆婆旁边一声也不吭。   她严重怀疑,夜里把陈月娥打得嗷嗷直叫的人是陈月娥的男人。   钱淑兰叹了口气,不等陈月娥的反应,转身就进了院子把门关上。   门外,陈月娥似乎僵硬了许久,才动了下身体。   她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目光有些迟疑。   究竟要不要告?   突然,她看到下班回家的姜玉瑛,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自信。   虽然,对方没有孩子,可却很快乐,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反正,她已经大逆不道把婆婆给告了,也不差再多个罪名了。   陈月娥立刻转个方向,往街道办那边走去。   于是,晚上,等陈月娥男人回家的时候,直接被周胜男带人给拦下。接着又是一番扯皮。   钱淑兰再一次被传为证人。   问题又换成了,她有没有看过刘传军对陈月娥施暴。钱淑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撒谎?   可站在她旁边的姜玉瑛却很肯定地点头,“我见过,还不止一次。”   刘传军也想像他妈一样踢过来。不过,这次压他的人早有准备,愣是没让他动一下。   很快,刘传军和刘兰花作为封建主义的坏分子被关押。   陈月娥当即就跟刘传军离了婚。   她的女儿刘芳琳也跟父亲和奶奶断绝了关系。   原本,刘传军的工作陈月娥一个离了婚的人是没有资格接上去的。可她花了大价格找人帮忙,顶了上去。   刘传军攒了半辈子的钱最后还是落到了她身上。   钱淑兰很快知道姜玉瑛为何要帮助陈月娥了。   姜玉瑛拉着刘芳琳的手笑着给钱淑兰介绍,“这是我认的小妹妹,她现在正在念小学。”   刘芳琳对钱淑兰很感激,拉着她的手很感性地道谢,“钱婶子,这次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娘未必能成功。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之前,陈月娥找了很多人,想要给她作证,可那些左邻右里都怕得罪刘家人,愣是不肯出来作证,唯有钱淑兰一个人肯为她母亲说句公道话。说她是恩人也不为过。   钱淑兰有些汗颜,忙摆摆手,“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当不起‘救命恩人’这四个字。”   刘芳琳抹了抹眼睛有些伤感。平时那些邻居看到她的时候,都安慰她,叮嘱她要多体谅她母亲,多帮母亲分担家务。可临了需要她们帮忙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就开始装聋作哑,生怕连累到自家,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哎,自己真是傻,平时自己可是连糖都送给她们的孩子呢。要知道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像钱婶子这样肯仗义执言的已经是少数了。”   姜玉瑛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刘芳琳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语气有些无奈,“之前我劝了我娘很多次,每次她都是自怨自艾地说自己命苦。现在,她终于踏出这一步,让我很惊奇。”   一直发着呆的陈月娥却捂着脸哭道,“都是你奶奶逼的,她要让你爹跟我离婚,娶新媳妇好生儿子。我气极了才去找妇女主任的。”   三人哗然,而后面面相觑。所以,这两人是自作自受吗?   等回自己房间时,钱淑兰躺在床上,才明白这年代跟前世不同。   原来,像刘兰花和刘传军这样欺负儿媳妇(媳妇)的人是能判刑的。刑法还很重,判了六年。   突然,钱淑兰脑海一个念头闪了出来。之前,她住在棉纺厂家属区的时候,李彩英每次都装成傻大姐一样挑衅她,是不是也想让自己打她一顿,然后再去街道办告她?   钱淑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可能。   她一拍桌子!气得不行!这女人不仅三观不正,心眼还特别毒!她还改造个屁啊?!   可转念又一想,也许是她多想了呢?也许李彩英就是个没脑子的傻大姐,不是她想的那样有心机。那她不是冤枉李彩英了?   虽然,钱淑兰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心里的想法却一直盘桓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钱淑兰一连换了好几个粮油店才把手里的粮票买完了。   不仅如此,第二天,她还特地穿了新衣服,用细粮跟人家换粗粮。   在城里待了这些日子,她才明白,原来城里发的粮食,粗粮和细粮是按比例分的。不能全要细粮,也不能全要粗粮。   钱淑兰为了多要点粗粮,于是就把自己的大米跟人家换粗粮。   北方因为不种大米,所以许多人家常年不吃米。但大米的营养价值很高。   比如对孕妇来说,食用大米是必须的,其中的蛋白质和b族维生素都可以促进胎儿大脑的骨骼的发育,淡水化合物和纤维素有助于孕妇的消化和吸收,也是治疗便秘的重要食物。   再比如说婴儿宝宝,生米熬煮成粥后,米粥和米汤有益气、润燥的功效,有助于婴儿的发育和健康,刺激胃液的分泌,有助消化,并对脂肪的吸收有促进作用,促使奶粉中的酪蛋白形成疏松而又柔软的小凝块,使之容易消化吸收,因此用米汤冲奶粉或给婴儿作为辅助饮食都是比较理想的。   虽然这年代的人不知道这些知识,可谁都知道大米是个金贵东西,毕竟粮油店的价格摆在那儿呢,在许多人心里,好东西就等同于贵东西。有那能吃得起的人家,自然想要吃点好的。   钱淑兰走到城南的家属区,她一次不敢拿太多,十斤一个袋子。就这么靠在巷子口的一侧墙边,拿着簸箕把米倒在里面开始扬,扬一会儿就装作很累的样子捶腰歇息。   她敢这样做,即使有那眼缠看上她这袋大米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上手抢。   要知道这年代的治安还是不错的,经常会有治安大队在路上巡视。   看到老太太坐在路边歇息,也只当她在旁边人家在外面坐着捡大米里的石子而已,并不认为她是投机倒把的。   这也是人的惯性思维,觉得以老太太的身板,一旦跟人交易被当场抓到,她连跑都没处跑去,一抓一个准儿,简直就是找死。   何况,这老太太身上穿的衣服这么整齐,人也非常大气,看到他们还笑着打招呼,似乎很是和蔼可亲,并不是那些乡下老太太那种胆小怕事的样子。   如果有想要大米的人就会过来瞅两眼,心动的不能会问下价格。钱淑兰便给他一个黑市的价格,每斤三毛钱。   能问价的,都是消费得起的。所以一中午她就卖了三袋。不过,偶尔也会有嫌贵不,钱淑兰也不生气,反而问对方有没有什么东西跟她换的。   对方见能换,有那心动的,就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拿过来换。倒也换几袋。   一直待到下午三点,钱淑兰又目送一排治安大队远去,等人走远了,才重新把米袋打开,正准备把大米倒进簸箕里,突然一个小伙子牵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他蹲下来,低着头,朝钱淑兰小声道,“老奶奶,这米怎么卖?”   钱淑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他剪着板寸头,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皮肤晒得黝黑,长得十分精神,但奇怪的是手腕处和脖子处露出来的皮肤却很白。这小伙子也不像是个军人,钱淑兰猜测可能是干户外工作的。   钱淑兰眯起眼,“小伙子,你看错啦,这大米不卖的。”   谁知那小伙子却笑嘻嘻地凑过来,小声凑过来道,“老奶奶,您就别装啦,我刚才已经在对面巷子里,看到你卖出三次了。”   钱淑兰心里咯噔了一下,幸好她每次拿东西,都会到旁边的巷子里拿,而不是凭空把东西变出来。   想到这里,钱淑兰笑呵呵地道,“我不卖东西,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跟我换。”   小伙子愣了一下,有些了然。   他猜想这老太太每次进巷子里跟人家换完东西,再出来时除了一小麻袋大米,手里的东西就会没了,里面应该有人接应吧。   “行,你要换什么东西?”   “粗粮,土豆,萝卜,白菜都行。”现在四月份,有那吃不完的人家也会留下一些。她想了想又道,“钢笔,圆珠笔,铅笔和纸都行。”钱淑兰很想买这些工业品,可以跟那些修仙人士换东西,可她不是城里人,没有商品券,所以买不了。   小伙子想了想,“我有两只圆珠笔,铅笔和纸家里的供应一直没用完,我去百货大楼买,待会儿,拿来跟你换。”他看了一眼这袋子又问,“你这大米还有吗?我再要一些。”   钱淑兰点头,“还有”   小伙子跟她约定了时间,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等小伙子按照时间过来的时候,钱淑兰已经卖了好几袋了。   钱淑兰看着他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放了许多她需要的东西。   怕治安大队过来,立刻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子。   小伙子立刻跟她一起进去。到了里面巷子的拐角处,就看到她的脚边放了一袋大米,约莫有一百来斤样的样子。   钱淑兰因为没有称,所以都是估算的。这一百斤,只多不少。小伙子把车子扎好,走过来颠了颠,也觉得差不多。   他们先按照价格来算,这大米是三毛一斤,比黑市价格还贵一点,但这是上好的大米,价格自然更高。小伙子没有异议。   他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摆出来。   一只全新的永川941仿赛璐珞钢笔,墨绿色赛璐珞花纹特别有质感,这种钢笔在百货大楼一支就要9块钱还得有票才能买。他还带了一盒黑色的墨水。   两只上海丰华圆珠笔厂生产的白色塑料圆珠笔和一盒十支的蓝色圆珠笔笔芯。   铅笔,他拿得倒很多,有三十来支,十支扎成一捆,用皮筋扎得紧紧的。   还有一些宣纸,质地绵韧、光洁如玉一看就是上等货,看这厚度应该能有两刀。   小伙子又从车后座解开一只麻袋,里面约有三十来斤的红萝卜和二十来斤的白菜。   钱淑兰估算了重量,按照黑市的价格付给他钱。两人都是按照黑市的价格,倒也很公平。小伙子也没有异议。   两人交易完之后,小伙子把大米放到车后座上,用绳子捆好了。   钱淑兰等他离开之后,才把东西放进空间,离开了这条巷子。   这个街道,她下次肯定不能再过来了。   回到家里,钱淑兰立刻打开商城。她发布了一项任务是专门卖惊喜小礼物的。价格比较低,只要十个金币。   发布一项任务虽然要十个金币,可得到好评就能奖励五个金币。再加上这库存可以加到200个。算下来并不亏。   刚开始的时候,钱淑兰还觉得系统这样做会亏本。毕竟如果买家给了两个好评,这商品的发布费用就能回本了。可后来,她又寻思。它亏本个屁啊。这金币只是虚拟的,又不能直接和系统兑换东西。对于系统来说,这金币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发布好之后,钱淑兰开始敲击153号问问她想不想要。   153号看她描述得这么好就拍了。钱淑兰给她发了一支圆珠笔,两支圆珠笔笔芯和五只铅笔,连上好的宣纸也给了她一刀。   153号看到这么好用的笔和纸,立刻给她好评。钱淑兰又得到五个金币,金币又张到35个了。   看着这五个金币,钱淑兰猜测,这商城应该给淘宝商城的规则一样,同一个买家同一款东西,好评只能一次。所以,153号即使再买,给她好评,金币也不会增加。   钱淑兰摸摸下巴真是有些可惜了。   “你那还有别的东西吗?这玩意不错啊,没想到你们那世界能制造出这么意思的东西。”   钱淑兰笑得有些得意。修仙世界的人都忙着修仙了,哪有时间发展工业。只是,想到后世的那些高科技东西,钱淑兰又有点可惜。那些东西制作才更精良呢。现在这个还是太落后了。   “还有钢笔,需要20个金币。”这玩意,她不容易买到,卖20个金币也不算贵了。153号觉得有些可惜。她现在的金币还要用来买修仙法器呢,可不能浪费。所以只能压下心里的渴望,不要了。   钱淑兰倒也能理解,如果还没有人拍,到时候,她就十个金币卖给153号,好歹也是结识一场。   过了两天,钱淑兰准备通知王守智到粮油局交任务,当初说好了,任务要在十天内完成。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她怕王守智万一出差不在家,那可就麻烦了。   没错,经过多方面的思考,她最终还是决定把工作留给王守智。其他几个儿子都待在家里,虽然日子苦了点,可好歹还算舒心。可王守智就不行了。   所以,钱淑兰趁着周末休息的时候过来找他。   好吧,她特地安排到星期天,也有点小心思,就是想着这天李彩英应该也会在家。到时候,她找上门,说不定还能杀杀李彩英的气焰。让她别整天狗眼看人低。   今天是周末,万里晴空,天边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风柔柔地吹在人的脸上像母亲的手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这是苹果的味道。   刘关县盛产苹果和樱桃,前世,这两样水果全国闻名,价格都比别的地方产的贵上三分之一。虽然现在的刘关县比不上后世有名,可家家户户栽的都是这两样水果树。   钱淑兰在脑海里回想她是否知道栽种水果的知识,可比较悲哀的是,她只会吃不会种。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苹果似乎可以通过套透明袋来防止虫害。   可是,这年代塑料袋不好买,价格贵着呢。还真没有几个人舍得花钱去买那玩意。   钱淑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路上,钱淑兰遇到许多人拿着袋子往粮油店的方向奔去。领粮食是在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过期不候,所以一大早粮油店门口就排满了人。   钱淑兰怕王守智早早出门领粮食,所以吃完早饭,还不到七点钟就出了门。   姜玉瑛比她还早走了半个多小时,今天她们粮油店要发粮食给街道的住户,所以要上一整天的班。钱淑兰想着,自己办完事还能给姜玉瑛送饭。   因为离得近,只有几步路,不到五分钟,她就到了棉纺厂家属区。   虽然时间很早,在院子里,她还遇到好几个老头老太。   看到她的时候,这些人还微微有些惊讶。   钱淑兰朝他们笑笑。毕竟一个院子里住了好几天,钱淑兰就算叫不出他们名字,也能碰个脸熟,打招呼也是一种礼貌。   她拎着东西径直走到第一排中间户。   到了门前,钱淑兰举起手刚想敲门,突然听到里面有一丝怪异的声音传来。   钱淑兰愣了一下,侧着耳朵趴在门边,仔细听里面的声音,而后脸色涨得通红,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这大白天,居然这么。。。   好吧,她没谈过男朋友,所以不懂什么叫情之所至。   钱淑兰有些不自在地红了红脸,还好她刚刚没有敲门,要不然就尴尬了。   当她正准备收回脚想着待会儿再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李彩英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嗲里嗲气的,让钱淑兰寒毛都竖起来了。   突然一个称呼让钱淑兰抖了个机灵,她清楚得听到,李彩英叫的名字是“陈哥”。   钱淑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李彩英居然这么不知羞耻。不仅搞破鞋,还把男人带到家里……   钱淑兰气得火冒三丈,刚想一脚把门踹开,却猛然间顿住了。   如果,她现在进去,这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那王守智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他的自尊就会被人踩到脚底下。   绿帽子关乎男人一辈子的脸面。   从原身的记忆中,曾经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村子里有户人家,婆娘跟人跑了,一家子都被人指指点点的,那男人觉得非常丢脸,原本开朗的人,整天疑神疑鬼的,总是怀疑别人在背地里嘀咕他,说他的事非。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还因此迁怒家里的孩子,对那婆娘留下的孩子非常差劲,动不动就打,时不时就骂。村里人起先还会劝,可他脾气却越来越坏,一句也不听不进去,大家也就不劝了。   钱淑兰觉得王守智和那男人非常相似。   王守智给李彩英当牛作马这么些年,愣是没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处境,就知道他这人不仅自尊心极强,还十分爱面子。   同样的内向,同样的自尊心极强,同样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钱淑兰觉得她不能冒这个险。   再说了,王守智压仰了这么久,如果再闹出这样的事,他的心智该不健全了。   是非不分,她还可以教。心智不全,她可不会,她又不是心理医生。所以,她不能把这事抖出来。   钱淑兰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想要踹门的脚也缩了回来,只是那冷冽的视线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虽然,这事她不能主动戳破,可李彩英这样欺负王守智,简直太恶毒了,她这样跟逼王守智去死有什么区别。   等两人离婚之后,她一定要让这李彩英名声尽毁,把她身上那些羽毛全部拔光,让她也尝尝羞辱人的下场。 第20章   钱淑兰压了下心里的愤怒,两人离婚是必然的。趁着王守智还没发现李彩英出轨,她必须让这两人赶紧离婚,以王守智现在对她的孝心,再加上他对李彩英积压的不满来看,她觉得只要她跟王守智说,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这事还得尽快办,这种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年代可不像后世之人都不爱管闲事。这年代的人,因为没有别的娱乐活动,都喜欢盯人家说事非。说不定这家属区已经有人知道了。   到时候闹大了,王守智的脸面可就没了。   而且,如果两人不离婚,等她完成任务回去,原身知道李彩英的事儿还能给她高分吗?   显然不可能,就老一辈的思想,李彩英这样就是破鞋,就该浸猪笼的。   别以为原身活了一辈子就会宽容,从她只改造儿子儿媳不改造女儿就可以知道,原身还是老一辈的思想。想想,连重男轻女的思想都不会变。那关于破鞋的看法,肯定也不会变。   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两人都必须离婚,而且还得尽快。   只是,婚要怎么离呢?她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钱淑兰皱紧眉头从家属院里出来,可,还没等她走几步,迎面就碰上王守智回来。他的脸上被人挠了好几个血口子,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钱淑兰微微皱眉,“你脸怎么了?”   “娘,你怎么没回村?”王守智看到他娘居然还在县城里有些惊讶,这么些天,他娘到底住在哪的?   钱淑兰看着他担忧的眼神,神色有些复杂,如果她现在告诉王守智李彩英出轨的事儿,他一定会跑去捉奸,到时候场面肯定得失控。   因此,她压下心里的想法,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五,娘都是为了你啊!”   听到他娘的话,王守智微微有些惊讶。为了他?   钱淑兰不等他说话,又重重叹了口气,用疼惜又带着悔恨的眼神看着他,“小五啊,娘寻思,你这日子过得太苦了,娘看着难受,要不然,你跟彩英离婚吧!”   王守智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反对,如果他离婚了,就得回乡种地,他不想过苦日子。   钱淑兰似乎猜到他心里所想,立刻把自己原本就要告诉他的好消息说了出来,“粮油局那边正在招工,娘已经帮你报名了。”   王守智虽然有些惊讶他娘的消息,城里这些单位招工一般都不会对外宣布的,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得到一点消息,他娘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就算知道消息也没用,他们还要面试和笔试,所以,这事未必会成功。因此,王守智只有惊没有喜。   钱淑兰看着他面色平淡,略想了想就明白他的想法,于是笑着道,“他们已经宣布了任务,只要谁能买到一千斤大米,谈下来的价格最便宜,谁就能当正式工。娘已经帮你买到了一千斤大米,你拉到粮油局就成。”   王守智没想到他娘为了他居然连大米也敢买,他不是笨蛋,刘关县不产大米的,他娘能买到这么多的大米一定花费了很大的心思,他心里又涌起深深的愧疚,握着钱淑兰的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日子,他住在厂里,无时无刻不煎熬着。一方面是娘临走时看他的眼神,一方面是现在优渥的生活。   他知道李彩英在等他服软。可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妥协。所以,一直逃避,不肯回家。只是今天要领粮食了,他不得不回家拿粮油本。   钱淑兰见王守智还想着领粮食的事,心里一慌,她现在只想把他拉走,所以,立刻连拖带拽把人带到她住的地方,她走的时候,已经把一千斤大米放到院子里的板车上面了。   姜家这院子是青砖,垒得院墙也挺高。所以,她不担心被人看见。   王守智拉着板车,边走边听他娘说话,听到他娘说等到了粮油局的时候,这大米要报一毛钱一斤,他惊得不行。   “娘,这么好的大米,怎么能报这么便宜?”   钱淑兰却打断了他,语重心长道,“这粮食虽然买过来很贵,可你不报便宜不行啊,因为那些人也会报低。到时候,你还怎么跟人家竞争?”说起来,他们比得是性价比,并不是单纯的比大米的质量。   这也是想给自己增加一点筹码。比起那些有背景的人,王守智一个农家小子反而一点优势也没有,虽然领导们说要公平竞争,可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她不想这事有意外发生,所以,她耍了点小心机。至于她这粮食到底是花多少钱一斤买的,抱歉,她也不会算。   王守智有些迟疑了,“如果以后领导还让我以这个价格买大米,怎么办?”   钱淑兰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儿,这点亏空,娘还赔得起!”她空间里还有两万多斤呢。   以后,只要她多多卖商品攒金币,就能买更多大米,所以她并不担心没有大米。   王守智有些愧疚,钱淑兰不想这事再出什么变故,一再叮嘱他,“一定要报一毛钱一斤。”   王守智拿他娘没办法,只能心事重重地应了。   等两人拉着粮食到粮油局的时候,负责接待的人看到他们拉过来的大米都惊了起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小伙子,朝旁边的会计点了下头,“我先去找局长过来看看。”这事他做不了主。   很快,局长过来了,看着小伙子精神不错,斯斯文文,脸上还戴副眼镜,身上穿得也很体面,对他很满意。   抄了一把大米在手心,见质量不错,笑眯眯地点头,“多少钱一斤?”   虽然这局长脸上带着笑,可王守智莫名觉得有些威严,他性子内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他下意识地就低下头,结结巴巴说了一句,“一……毛钱”   局长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看着小伙子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而后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还挺精明!随即又皱眉道,“以后,每半年都要送一千斤大米,还是这个价格,你能行吗?”   王守智心道果然来了,可是,想到他娘的嘱咐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局长见他这么能屈能伸,还是个能吃亏的非常满意。比起给下面的人一个人情,倒不如用来培养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心腹。   现在手下的人,也不知道都投靠谁,他轻易也不敢用,所以,他才想这么个法子。他一个新来的局长,如果连个自己人都没有,那他以后还怎么安排工作。   虽然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有背景的,可至少这小子门路广,人也实诚,否则也不可能买到这么好的大米。   这种质量一看就是从黑市倒腾来的。   局长朝会计点了下头,“把他的名字记录下来吧。价格也记下来。”   会计点了点头,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抽出钢笔,在记录本上刷刷刷地写下来。   王守智微微松了一口气,朝局长鞠了一个躬,微笑道,“谢谢领导”   局长点点头,侧身而过的时候,小声对他说了一句,“下个月过来培训。”   王守智立刻抬头,转过身朝局长看去,见对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这是被聘上了。王守智脸上浮现一抹大大的笑容。   他激动地朝一旁的会计重重握了下手,“谢谢,谢谢会计同志。”   原本正在记账的会计立刻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钢笔差点甩出去。   王守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快要掉下的钢笔。   他不好意思地朝会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会计见钢笔被他接住了,一把夺过来,试着在本上写了两笔,见没什么问题,也就没有责怪他的失礼,嘴里嘟哝了一句,“冒冒失失成什么样子。”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守智也不恼,立刻拉着板车往门外飞奔。   钱淑兰等在外面,紧张得不行,她怕王守智太过死板,不按她教得来说。   正式工就一个名额,五百个人盯着呢,甚至还有些领导也盯着,如果她不耍点心机,恐怕连一成机会也没有。   前世的自己笔试第一不照样被人挤下去了吗?她不能错过这次好机会。   正在她忐忑不安,在门口不停徘徊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   王守智拉着板车冲着出来,朝钱淑兰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四周,人太多,怕惹人嫉妒,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钱淑兰也注意到了,他们这无权无势的,如果被别人提前知道名额落到他们头上一定会起坏心思,他们还是小心为妙。   直到两人拉着板车走了几百米远,王守智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钱淑兰。   钱淑兰也高兴起来,朝王守智道,“小五,既然工作已经落实了,你赶紧跟李彩英离婚吧。她根本不是个好媳妇。”   王守智有些迟疑。虽然彩英性子不好,为人也高傲,可毕竟给过他帮助。而且,他们还有小蝶这个孩子。他不想当陈世美。他知道他娘现在对彩英有很大意见,央求道,“娘,您再给彩英一个机会吧。我会让彩英改好的。”他现在有了工作,底气也有了,彩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拿捏他了。   钱淑兰却一刻也不想跟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只是,让王守智就这么跟李彩英离婚,王守智会不会觉得她不尽人情,过河就拆桥呢?他的心思真的很难猜。钱淑兰不想功亏一篑。想了想,道,“那你答应娘三个条件。”   王守智见他娘松口了,忙不迭得答应,“行,娘你说。”   钱淑兰在心里斟酌了再三才道,“第一:你不能跟李彩英同房”。李彩英刚和别的男人搞过,再跟王守智睡在一起,到时候怀孕了,孩子算谁的?这年头又没有dna检测,再说了即使有,那不得花钱啊,她钱还没多到烧得慌的地步。   王守智有些尴尬,可对上他娘认真的眼神,忙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见他虽然有些迟疑,可还是应了她,十分满意,“第二:娘必须也住进去你们家,看李彩英是不是真的改好了。”   王守智思索了一下,也点头应了。   “第三:关于你新工作的事情,你先别跟彩英说,我怕她再把你工作搅黄了。”   这条,王守智倒是毫不迟疑就点头答应。   钱淑兰再次踏进这屋子,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好吧,她觉得她就是小人心态。她想看李彩英在面对崛起时的王守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李彩英穿着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她从容不迫的面容,钱淑兰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小蝶是谁的女儿?会不会是李彩英跟奸夫所生?不是没有可能啊,她又不知道李彩英是什么时候出轨的。   她朝墙上那张照片看去,那里有小蝶的照片。小蝶几乎跟李彩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太像的就是嘴巴,李彩英是厚唇,小蝶是薄唇。王守智倒是薄唇,能对得上,唇形也颇有几分相似,所以说,小蝶还真有可能是王守智的种。   不过,她得看李彩英那个奸夫的长相才能确定。   李彩英看到钱淑兰居然去而复反,当下就炸了,指着钱淑兰冲王守智嚷道,“她怎么回来了?”   不等王守智回答,她就朝钱淑兰喷起来,“你拿了五年的钱,说好了不回来的。你居然说话不算话!”   钱淑兰被她这一提醒也忘了这茬。她能说自己过来是为了让儿子跟你离婚的吗?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就见李彩英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   钱淑兰下意识就要反击,可等她一抬腿,才猛然间想起,她现在是个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不能跟她硬拼。   王守智被李彩英这不要命的架式吓了一大跳。   别说,他现在有工作了,就是没新工作,他也做不到看着亲娘被人打!   他立刻就冲过来,一把扯开李彩英的胳膊,拽到一边。   因为顾忌她还是自己的媳妇,并没有太用力,可李彩英却依旧不依不饶。   又重新扑了过来,反复三次,王守智也恼了,一个劲儿把李彩英狠狠往地上一推。   李彩英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咒骂起来。   钱淑兰被李彩英扯了好几下,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她新买的,被她这么一抓,扣子掉了好几个。   她登时也火了,往椅子上一坐,朝李彩英诡异地笑道,“今儿,我还就是不走了。从来,没有说亲娘到儿子家住,还有被撵走的。你要是敢不满,我就去院子里嚷嚷,让全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你李彩英是多么地孝顺老人。再说了,当初我说的是不会因为赡养费的问题过来打扰你们,可没说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过来打扰你们啊。我想我们家小五了,过来看看他,怎么?你还要拦着我!”这是原则问题,要钱是为了买粮食,住在这里是为了改造王守智,她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挖坑?!   李彩英知道自己这是上这老虔婆的当,她没想到一个乡下老婆子居然跟她玩起了文字游戏。吵又吵不过人家,李彩英所幸找软柿子捏,她指着王守智就开始大骂,“好啊,王守智,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只要我不追究你跟林芳的事,你就把你娘赶走。你亲口答应我的,你居然敢反悔。你还是不是男人!”   听到自家媳妇把这事嚷嚷出来了,他下意识就去看他娘,只见他娘脸色沉得吓人,心里也害怕起来。   他娘为了他出钱又出力,留在城里就为了帮他找工作,一点怨言也没有。   哪像李彩英,就因为给他找了份工作,把他当牛一样使唤。   他跟林芳的事,根本就是结婚之前的事,结婚后,他一次也没见过林芳,跟林芳更是没有半分牵扯,可李彩英就是不讲理,非要跟他闹。   他迫于无奈才答应她,把他娘赶回老家的。   这事,他心里一直后悔,尤其是当他知道他娘没有回家,住在别人家里,还帮他找工作的时候,他的愧疚之情已经达到顶峰。   现在,被李彩英这么提出来,他也恼了,朝李彩英道,“这事我就是反悔了,又怎样!我跟林芳屁事没有!就你嚷嚷个不停。这是我家,房子也是单位分给我们俩的婚房。你凭什么不让我娘住进来。”   李彩英见他脸色涨得通红,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样,吓得往后缩了缩,后背撞到后面的墙才觉得安心。   钱淑兰有些瞠目结舌,这人的脊梁骨真是奇怪,只要有了它,就什么都有了。以前那个对李彩英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王守智也回来了。她万分感谢,自己找到了工作,当然她也感激姜玉瑛的帮忙。   李彩英被王守智这不同寻常的神色吓了一大跳,她仿佛想到那天她被王守智按在地上打的情景,身子不由得抖了两下,头也不敢抬,眼神躲闪间,突然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这是一张全家福,里面是她,王守智,她爸和小蝶四人的照片。   看到她爸,她立刻有了底气,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朝王守智道,“好,好,王守智,你等着瞧!”说着,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   等她走了,王守智期期艾艾地挪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娘的脸色,见她依旧面沉如墨,心里也有些懊悔,“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彩英威胁我,说要举报我和林芳有不正当关系。我担心她会找林芳的麻烦,不得已才答应她的。”   钱淑兰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了保护林芳,就不要老娘?”   王守智低下头,愧疚不已。   钱淑兰看着他脑门上,孝心值已经变成了10,虽然值得庆贺,可她觉得自己不能轻易原谅他。   “你保护林芳没错,娘也不怪你!难道,你不觉得李彩英的脾气是你惯出来的吗?你一次次的忍让,只会让她的气焰更嚣张。所以,她才这么目中无人,对长辈一点恭敬之心也没有。媳妇是你自己娶的,当初,娘又没有逼你!你怪不到娘的头上吧?谁都不是完人,媳妇娶回来,你就得好好管教,而不是一畏怪别人!小五,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担当了呢?你的骨气呢?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人吗?你为什么学软骨动物一样,把人的脊梁骨也给丢了呢?”这话,以前的钱淑兰绝对是不能说的,一旦说了王守智的孝心值肯定会跌破谷底。   可现在嘛,他的孝心值已经满分,现在又是对她万分愧疚的时候,应该能听进去,进而反思自己的形为。   果然如果她所想,王守智听了她的责骂眼眶都红了,朝钱淑兰直直地跪了下去。   钱淑兰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可一想到她现在的身份,刚站起来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不提王守智有多么悔恨。李家这边,李国成反复问李彩英好几次,“你确定吗?真的要告王守智作风有问题?”   李彩英阴鸷的眉眼满是狠厉,她咬牙切齿地重复一句,“确定,非常确定,我非得要让王守智吃尽苦头。让他再也抬不起头。”   李国成想劝的话,怎么也劝不下去了。   他也恼那老太太说话不算话,也担心王守智挺起胸膛欺负他女儿,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守智哭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肿了,钱淑兰也没表态。只是让他到自己房间里睡一会儿。她起身去灶房做饭。   还没等她把一盘菜炒好呢,就见外面有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往这边走。   钱淑兰赶紧把灶房里的柴火抽出来,往灶灰里插。等火全部灭了,才解了围裙走了出来。   “同志,你们找谁?”   领头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朝她看了一眼,笑道,“你好,我是北台钢铁厂的工会武正阳,我找王守智同志核实一下情况。”   工会就是负责北台钢铁厂所有男员工的生活作风问题,再过几年就会更名为革委会。   钱淑兰皱紧眉头,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武正阳同志,我是王守智同志的娘,我想问下,你找他是什么事吗?”   最前面的男人还没答话,旁边小个子的男人已经不耐烦起来,“你问这么多干啥?这是我们厂子里的机密。你一个老太婆就没必要掺和了。”   钱淑兰正想说话,就听见后面的门被人推开,王守智揉着脸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的时候,王守智还愣了一下,朝最前面的男人道,“武哥,你怎么来了?有事?”   武正阳眉心微微一蹙,朝王守智道,“李彩英同志举报你和女同志走得太近,有生活作风问题。”   王守智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什么?”   旁边的小个子男人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看他长得白净又帅气,一看就是书上写的那种白面书生,专爱勾搭人家小姑娘,于是神色有些冷淡,又重复了一遍。   王守智这才确定,李彩英真的去举报他了,他有些想笑,中午他还跟他娘说,再给彩英一个机会。现在,他的回报就来了。   他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里有泪花闪过。   钱淑兰紧张地拍拍他的背,一个劲儿地叫他,“小五,小五,你没事吧?别吓娘啊。”   王守智该不会像中举的范进一样受刺激太过傻了吧?钱淑兰这下子是真的慌了。   好在,她的担心纯粹是多余。   王守智笑过之后,眼里只剩下悲哀,他擦了擦眼泪,朝武正阳道,“武哥,我自认作风正派,没有跟任何女同志有暧昧。”   武正阳自然也知道这个的。他和王守智是认识的。王守智因为在家里过得压抑,就一直加班。   经常会替别的员工加班,而且还不要钱。   跟他一个组的人都对他很有好感。   因为是炼钢厂,所以除了会计和人事那边有几个女同志,车间里青一色的全是男同志。所以,王守智这么说也很正常。   武正阳提醒道,“是和林芳同志有暧昧。”   听到这个,王守智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朝武正阳道,“我陪你们去调查。”   武正阳点点头,很快就把人带走了。   临走前,王守智对钱淑兰道,“娘,你在家等我,等我回来,我就同意你之前说的那件事。”   钱淑兰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才知道他说的是离婚这件事。   心下喜不自胜。   王守智刚走没多久,李彩英就从她爸那回来了。   看到钱淑兰的时候,她又恢复了之前的趾高气昂。   也许她是顾及到院子里有人,所以才没有扑过来。   得偿所愿的钱淑兰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态度。   就冲王守智的那句话,她也能猜到王守智和林芳没有什么牵扯。   王守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李彩英见她呆愣着不动,朝她低斥道,“还不赶紧去做饭!”   钱淑兰都要被她气乐了,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做饭是给人吃的,你是嘛!猪狗不如的玩意儿!”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饭是不用做了,她自己得找地方填饱肚子。   王守智和林芳的问题调查得很快。王守智已经六年没有回过乡下。街道办这边没有给他开过介绍信,所以一查就查出来了。   林芳是嫁给隔壁村的,也从未出过村,所以两人六年来没什么来往。   就凭李彩英说得那个梦,根本不足以证明王守智跟林芳有作风问题。   王守智很快被释放。   钱淑兰没有住在棉纺厂家属区,她担心自己看到李彩英那张脸会吐,所以依旧住在姜玉瑛家里。   姜玉瑛知道她儿子儿媳闹离婚的事情,也支持两人离婚。因为钱淑兰怕王守智脸面不好看,所以并没有把儿子被带绿帽的事情告诉姜玉瑛,只说李彩英人品有多差,性子有多坏种种。   姜玉瑛听了直咂舌,“怎么会有如此寡廉鲜耻的女人,简直丢尽咱们女性同胞的脸。”   当然,姜玉瑛对钱淑兰那窝囊至极的儿子同样也看不上眼。能忍这种女人七年,不是王八也得是乌龟托生的。   不得不说,姜玉瑛无情之中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可表面上却没有说出来,要不然钱婶子脸上不好看。看得出,钱婶子对儿子是真的好,要不然也不会被儿子赶出来,还继续为他操心。   钱淑兰低眉沉思,早上她听家属院的人说,她走的那天,王守智和李彩英打起来了,王守智还放话要跟李彩英离婚。可最后却是王守智跑到厂里住了好几天没回家。   可见,此人心有多软,做事犹豫,缺乏决断,虽然他说会跟李彩英离婚,可钱淑兰真厌烦他这种左摇右摆的性子,更担心这事会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她必须趁着王守智还在气头的时候,撺掇两人赶紧离婚。   钱淑兰把自己的想法跟姜玉瑛说了,姜玉瑛也很同意她的观点,也帮忙出主意。   等王守智从厂里回来,一出厂门就看到钱淑兰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小五,你没事吧?”钱淑兰看着王守智胡子拉碴的脸就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一定很苦逼。   这几天,王守智都是住在厂里,哪也不能去,每天光交待思想报告都要十多次,连晚上也不消停。闹得他差点精神崩溃,但王守智是个非常能忍的人,愣是咬牙坚持了三天三夜。   到了时间,厂里不能再关人,钢铁厂的领导也不想再为难王守智,虽然之前答应过要帮李国成的忙,可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就是不松口,他也没辙。   他大小也是个领导,不能被人抓住把柄说他因私寻公,故意给王守智穿小鞋,那就不好了。   所以,时间一到,领导就把王守智给放了。   看着她娘担心的眼神,王守智心里暖暖的,弯了弯唇,“娘,我没事。”   钱淑兰却只想哭。她以为王守智只是去接受调查而已,怎么王守智这样子像是被人套麻袋打了三天呢?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钱淑兰想带王守智到她住的地方,突然想到不方便。毕竟姜玉瑛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王守智去了,影响不好。   钱淑兰就把他扶到招待所。   让他先洗漱一下,自己回姜家熬鸡汤。这母鸡是她今天早上在黑市买的,没舍得杀。本来想带回家下蛋的,可现在等不了了。   王守智身子实在是太虚了。   钱淑兰现在已经猜到是李国成在搞鬼了,否则以王守智这副老实人的性子,别人不可能故意整他的。   她强压住心里的愤愤。   姜玉瑛今天休息在家,便也过来帮忙烧火。   钱淑兰便把王守智的惨样跟姜玉瑛说了一遍,把姜玉瑛气得够呛。   钱淑兰把炖好的鸡汤用搪瓷缸子给盛了一瓦罐。   弄好之后,姜玉瑛也要跟她一起去招待所瞧一瞧王守智。   钱婶子对她这么好。她知道她儿子受了大罪,不去看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钱淑兰怕她招惹到李彩英,硬是阻拦,“玉瑛,听婶子的,李彩英那人就不是个能说理的。要是看到你去看小五,她肯定会往你身上泼脏水。婶子不能害了你。乖,你就留在家吧。”   姜玉瑛也只能点头应了。   等钱淑兰拎着瓦罐到达招待所的时候,居然看到那里围了许多人,钱淑兰突然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赶紧跑过去,挤开围观的人群。朝里看去,只见王守智捂着胸口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旁边的李彩英却一个劲儿地数落他的不是,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落实了王守智作风有问题。   钱淑兰把瓦罐往旁边一搁,走到王守智面前,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由刚才的苍白变成了潮红,嘴唇殷红似血,显然是发烧了,她心里一个咯噔,这年代发烧可不是小病,她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感觉脑袋上温度确实不正常,有些慌了,她四下寻找工具,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自行车,板车之类的东西。   恰在此时,一直不放心钱婶子的姜玉瑛带着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从人群外挤进来,他似乎早有准备,摸了摸额头,就给他打了退烧针,并叮嘱钱淑兰道,“病人得要好好休息才行。”   年轻男人和钱淑兰一起把王守智架起来往招待所里走,姜玉瑛拎着药箱站在外面,打量着面前这个不可一视的人,她想起之前钱婶子说的话,担心李彩英又要胡扯,所以抢先上前找她不自在,“就是你欺负我表哥的?”   李彩英吊着眼角斜着眼看人,不屑地撇嘴,“谁是你表哥?”   姜玉瑛皱紧眉头,“还能是谁!我表哥跟你结婚七年,你一分钱也不给我表哥,弄得他有家不能回。像你这种女人就该下地狱,简直枉为人。”   围观的人群全都开始冲着李彩英指指点点。纵使李彩英脸色够厚,这会子也有些不自在了。   李彩英想要挤开人群,手肘却被姜玉瑛紧紧攥住,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力气这么大,李彩英怎么都挣不开。眼见着围观的人全冲着她指指点点,李彩英赶紧用手去掰,“你这个泼妇,你快把手松开。”   姜玉瑛自然不肯,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彩英急得口不择言,“你快点松开,要不然我到派出所告你故意伤害。”   姜玉瑛还没答话,就见钱淑兰从招待所里走出来,她挤开人群直接摊坐在地,扯着嗓门就开始嚎。没办法,她跟李彩英打架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学原身当一回泼妇。   “我的老天爷,我这是娶了什么媳妇呀。在家里当千金小姐,烧饭,做菜,洗衣服全都推给我儿子干,看我儿子老实,她就可着劲儿地使唤。我的老天爷呀,新中国都成立了九年了,还有人欺负我们八辈子贫农呀,m主席呀,您老人家过来看看吧,这资本主义小姐在欺负我们下中农啊,您快来救救我们吧。”说着,钱淑兰就抓着李彩英的腿不让她走。一边拍打地面,一边喊,“把我儿子都欺负得发烧了,她还在这边说风凉话,败坏我儿子的名声,我不活了呀。”   此时的李彩英都气炸了,特别是围观的人还有平时那些看不起她作派的同事,居然也挤了进来,看到她被婆婆数落,全都冲着她指指点点,她李彩英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气得她理智全失。一脚踹了过去,“你个死老婆子,你个农村老寡妇,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娘。你有那么多儿子,你就当守智死在外面不就行了,还找他干嘛?”   围观的人看到她居然死不悔改,一阵哗然,也开始相信这姑娘真如这老太太所说,是个万事不干的千金大小姐。   钱淑兰见她一脚踹过来,顺着她脚下的力道,往旁边一磕,装作脑袋被磕破的样子,把之前准备好的鸡血从空间里调出来往脑袋上一抹,就开始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李彩英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她刚才只是轻轻踹了一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就在大家全都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仿佛像开年会一样喧闹,突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民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求预收啦!   文案:本科男穿越到了1975年,虽然缺衣又少食   可他有当队长的爹;宠他的娘;漂亮贤惠的媳妇;乖巧可爱的女儿   他要当个好男人,孝顺父母,宠老婆,疼孩子,带领家人奔小康   阅读指南:   1.背影架空七十年代   2.此文苏爽 第21章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钱淑兰扯着嗓门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刚才,钱淑兰走过来的时候,附在姜玉瑛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去找民警”。   姜玉瑛听了她的话不敢耽搁,立刻挤开人群到附近的派出所找民警。等她带着两个民警往这边走的时候,突然听到钱婶子喊得那句“杀人了”。   差点没把她吓死。挤开人群,看到钱婶子完好无损,姜玉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钱淑兰冲她眨眨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姜玉瑛朝李彩英指了指,给民警解释,“就是这个女人把我姑姑往死里打。”说着,她用眼神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不信,你问问他们,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那个年长的民警似乎很有威严,头上还戴着一顶军帽,也不他是从哪里整来的。他朝李彩英身上扫了一眼,看到钱淑兰一直用手捂着脑袋抹眼泪,眉头紧皱,沉声呵道,“说说什么情况?”   不等两人回答,又吩咐另一个民警找几个群众做笔录。   钱淑兰一手捂着脑袋,开始说情况,“民警同志,我要告李彩英欺负我们贫下中农,她在家里摆足了小姐作派,脏活累活全都推给我儿子,还告我儿子有作风问题。厂里调查之后证明我儿子是清白的,她却故意跑到儿子歇息的招待所,不让我儿子休息,硬是拖着他到招待所门口吹凉风。如此恶毒的女人,比那旧社会的地主还会剥削人。你们一定要我们贫下中农作主啊。”   老民警听到这老太太头发斑白,但说起话来却是滔滔不绝,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老民警点点头,朝李彩英问去,“这老大娘说得是真的吗?”   李彩英这会子不敢装傲气了,低着头,开始细声细语地说话,“民警同志,这是我们小俩口之间的事。我男人愿意干家务,是他乐意的,婆婆看不惯,我也能理解。毕竟她是旧社会出来的老太太,最习惯的就是受人压迫任人宰割。至于,我去招待所,是为了让男人回自家休息。有家不住,住在招待所,给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也添了麻烦,您说是不是?”   老民警似乎很认同她的话,不停地点头。   钱淑兰见李彩英口才居然这么了得,她就说嘛,装什么傻大姐,李彩英摆明了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钱淑兰捂着脑袋装晕,她也知道在家里干活这事,估计是没法定罪,他们家的出身是贫下中农,李彩英也是。同一个阶级,只能算是内部矛盾。而且干活这事儿,还是王守智自己乐意的,人家也没打他。所以,钱淑兰捂着脑袋就开始哭嚎起来,“民警同志,我头上这伤,可不是假的吧?我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到大,结婚七年,只有第一年回过家,我等了六年,还以为我儿子死在外面了,就进城来找他。谁知,这女人一分钱没有给我儿子。儿子有家不能回。我要状告她不孝!要状告她虐待老人和故意伤害罪!”   老民警见这老太太年纪挺大,可这脑瓜子转得贼快,一会功夫就给她儿媳换了好几个罪名,定定地瞅了她一眼,又似乎想到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彩英见老民警神情严肃,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她赶紧解释道,“婆婆来了之后,钱我已经补了,也不算是不孝了吧?至于虐待老人?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个不小心而已。”   钱淑兰不理李彩英,直接朝老民警哭诉起来,她不是傻子,这民警看她的眼神总有一种莫名的怀念,他应该是在同情她,她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因此,她用那饱含沧桑的眼神看着老民警,希冀的瞅着他道,“能告吧?我被她踹了一脚,头还有点晕。脑门也磕伤了,流了一地的血。她一句不小心,我就得把命搭上,这简直比地主老财还可恶!”   老民警听了她的话脑门直抽抽,原本就是婆婆和儿媳吵架,他过来调节调节就行的,原想着和稀泥,看来是不行了。只是这老太太总让他想起他那为善一生却命运坎坷的丈母娘,他朝老太太压低声音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你们还是一家人。你确定要告她吗?”   还没等钱淑兰回答,李彩英却抢先一步嚎上了,“婆婆,我不是故意的。”声音凄惨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可那嗲里嗲气的腔调差点没让钱淑兰汗毛竖起来,她突然想到这女人早上也是发出这种声音跟别的男人做那样的事,当下恶心得不行,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朝民警飞快且肯定地道,“对,我就是要告她!”   她话音刚落,眼角就撇见一个男人挤了进来。   钱淑兰转身就见来人是个中年男人,头发半白,约莫有五十来岁,面容严肃,似乎很有官威的样子,双目往围观人群里一扫,扫过之人就会低头,这是李国成,他板着脸,眼神幽深,声音微冷,“一个个都不准备上不工了吗?”   围观的棉纺厂工人一哄而散。但,那些不认识李国成的人还继续围在边上看。   李国成见认识的人都走了,立刻换上和蔼的笑容走了过来。   钱淑兰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钱淑兰静静地看着李国成表演。他和名警寒暄一下后,又假意训斥了下李彩英,才走过来朝她笑道,“亲家,你看这事闹得,彩英也是急了,她也是在乎守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咱们做家长的要理解一下。。。”孩子   听了他的话,钱淑兰简直恶心透了。不等他说完,钱淑兰直接打断他的话头,脸上写满了嘲讽与不屑,“你可拉倒吧!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指望我儿子继续为你女儿当牛做马,李老头,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傻!你就惯吧!你家这棵毒草迟早会被你的纵容给祸害了。”看到李国成温的笑容终于被她打散,钱淑兰心里隐约有一丝畅快,她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这媳妇我们老王家不要了,咱们还是来谈谈小蝶的归属吧!”   李国成眼皮一跳,这是不想善了的意思了,他双眼微微一眯,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钱淑兰对上他的视线也不怵,之前她已经提醒过要让他好好教导李彩英,可他就是不听,依旧惯着,甚至还可着劲儿地欺负王守智,把人折腾成啥样了?她要是认输她都不叫钱淑兰,她梗着脖子道,“你也不用吓我。我钱淑兰一个寡妇能把六个孩子拉扯到大,靠得可不是被谁吓大的。”   说完,她扫了李彩英一眼,“知道小五为什么这么听话吗?因为我都是打着到大的,孩子不听话,大人就得教育,说了不听就得打。李老头,你家这孩子就是欠打!”   李国成还从来没被人当面这么训过,当下就有些下不来台,眸中闪过寒光,嘴微微抿起,拳头紧握在一起,手背一条条青筋浮现。   老民警见两人吵起来了,便又开始当起了和事老。不过,听到钱淑兰坚持要告,最后他也只能主持公道。   最后李彩英被罚款三百块钱和坐牢三个月。出狱后,还要定时交思想汇报。虽然,李国成极力说好话,可李彩英推钱淑兰的时候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根本无法抵赖。所以,罪名成立,无可辩驳。   钱淑兰对这惩罚有些不满意。陈月娥告丈夫和婆婆判了六年,她告李彩英居然只判了三个月。这差别也太大了吧。她想反对。   可老民警却朝她的脑袋扫了一眼。就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把钱淑兰吓了一大跳。心里一突,敢情人家是看出来她在装脑袋流血了,顿时有种尴尬到极点的羞耻感。   后来,姜玉瑛跟她解释过,为什么同样是告差别会这么大。   一是因为两人受伤程度不同。陈月娥是长期被打,身上到处都是伤。而钱淑兰呢?脑袋上唯一一处伤还是假的。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二是因为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因为现在反封建制度。她的身份是婆婆,李彩英的身份是儿媳。在封建社会,都是婆婆压迫儿媳。现在是反着来的,自然就会往轻了判。如果两人异位而处,估计她就得判三年以上。   钱淑兰听了姜玉瑛的解释,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事情不论对错,反而以出身论。这到底是怎样的年代?   判刑的第二天,钱淑兰就让王守智提出离婚。   王守智正如钱淑兰之前所想的那样,开始有些不忍,“娘,彩英都这么惨了,咱们再等等吧,等她出了狱,我再提出离婚。要不然人家会说我白眼狼的。”   钱淑兰‘哼’了一声,“你可不就是白眼狼,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欺负你,不把你当人看的媳妇。我一把屎一把尿得把你拉扯到大,你却能六年多不回家。你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吗?小五,我们作人做事一定要讲良心。别人对我们好的,我们一定要加倍对人家好,别人欺负我们,我们就要欺负回去!这才是对的。”   钱淑兰是在给他贯彻正确的是非观,毕竟王守智只差最后一个项是非观没刷满了,可王守智听了她的话却是大吃一惊,皱紧眉头,有些不解,“娘,你什么时候变了?以前,你不是跟我说,要时时刻刻想着巴着有本事的人,争取从他们身上捞好处吗?只要他们肯漏一点,就够我们生活得了。”   钱淑兰差点被他噎死,这是什么道理?讨好别人?跪舔有本事的人?   这,这,这。。。   好吧,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原身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钱淑兰装作一副我忘了的表情,哀叹道,“娘,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人就该靠自己。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你百般讨好,终有可能会有失去的一天。”   听了这话,王守智低头若有所思起来。以前,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有份工作,当城里人。   可他跟李彩英结了婚,忍了她七年,虽然工作有了,也当了城里人,可他并不快乐。   反而,娘只是在城里待了几天,就帮自己找了份工作。虽然也是别人帮忙的,可他们家还得起,也并不委屈。   所以,不要时刻讨好别人,做自己就好。   王守智觉得自己的思想再次被他娘给颠覆了。   钱淑兰扶着他坐下,等对面的李彩英过来了,立刻推了推王守智的胳膊,“说吧。”   王守智朝李彩英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惊住了。   只是几天没见,李彩英像是老了十岁似的。两眼无神,嘴角隐约有血丝渗出来,嘴上起皮,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的,那半张脸似乎刚刚才被人打过,肿得老高,还有青紫的痕迹。   这副惨样让王守智忍不住心生同情,可钱淑兰却觉得还不够。比起李家父女对王守智的迫害,李彩英受这几天的罪根本算不了什么。   王守智被关了三天三夜,每天只喝一碗糊糊,还要像犯人似得被人连番审讯。出来的时候,一点力气也没有。后来更是发烧到三十九度六。   就这样,李彩英还找上门去折腾他,心思歹毒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见王守智呆愣着不动,钱淑兰忙推了推他的肩膀,王守智立刻回过神来,把手里那张离婚书递了过去,干涩地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   钱淑兰见王守智还不是无可救药,立刻拍拍他的背,“抬头挺胸!你一个大老爷们,把背弯成拱桥干什么!”   王守智立刻挺起胸膛。   李彩英戴着镣铐的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挥了过来。这些天,她在监狱里过得非常难捱,每天吃得饭菜不仅份量少得可怜,还都是馊得,就这也就罢了,她刚从食堂领完回来,回头会被人抢。   进来之后,她才知道这监狱里关得都是些什么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等着判决书下来就枪毙,要么是她们这些服刑期很短,不值得往下折腾的短期犯。   那些判了几年十几年的,都被下放到劳改农场去了。监狱里没有那么多口粮给他们吃。他们需要到下面自给自足。可,李彩英宁愿是到劳改农场,至少那里相对安全些。   在这里,她连觉也不能睡,因为时时刻刻都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你。要不是她爸过来看她的时候给她偷偷塞了点钱,她绝不会只受这么点伤。   原本,她还想安安生生坐完这三个月,争取早点出去。可,看到昔日被她踩到脚底下的男人居然挺直了脊背。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怨恨,脑子一抽就这么一拳头挥了过来。   王守智被她这副仿佛恶鬼索命的架势吓了一大跳。只是,还没等李彩英的拳头挥过来,她的胳膊就被狱警狠狠跩了回去,沉声呵道,“98号有暴力倾向,探监结束,关进八号房。”   这话音刚落,李彩英脸色登时变得煞白,一个劲儿地朝王守智讨饶,“我没有打他,我只是太激动了,他要跟我离婚,我只是想求他而已。”   这么可怜巴巴的眼神出现在不可一视的李彩英身上,王守智立刻心软了,附和道,“是啊,她只是太激动了,并不是想要打人。”   狱警却丝毫不理会他,“带走!”   钱淑兰对李彩英的没有半分怜悯,她比较好奇这个八号房,能让李彩英吓成这样,那是该有多恐怖。   等李彩英被重新关了回去,王守智神色有些郁郁。钱淑兰倒是没有说什么。反正他们离婚书已经送过来了,即使李彩英不签也能生效。这年代离婚非常便捷,有一种是:只要男女双方三年不通信,婚姻就能自动解除。   还有一种是:一方给另一方离婚书,对方知晓这件事了,再到街道办那边做个离婚申请,审核之后这段婚姻就能结束。比起后世简直方便太多。当然,这也导致那十年动荡中,回城的知青大多都是通过这方式直接离了婚。   作者有话要说:27号上千字收益榜,这个榜很重要的,更新时间会放到晚上23点哦,请大家理解哈,么么哒……   ……   写这篇文的时候,基友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写文速度很慢,一章都要反复修改好几次,最终才能定来。大家觉得几分钟看完,我却要写好几遍。这个过程很枯燥,万幸有基友的帮助。真的很感激她的帮忙。   推一下她的文,已经完结了,写得非常好看哦,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哦!么么哒!   【重回六零的美好生活】 第22章   钱淑兰和王守智刚走出探监室,迎面就碰上李国成。   他是来帮李彩英办理保释手续的。   自从李彩英被收监之后,李国成就多方面打听怎么才能让女儿提前出来,后来一打听有提前保释,只要交钱,女儿就能提前出来。   只是,这手续十分繁琐。先到派出所递交保释申请,再到所在街道办开接收手续,并且还要签署一份保证会看顾犯人的责任书,务必让犯人在保释期间不再进行犯罪。   不仅如此,还要督促犯人定期交思想汇报,时刻监督犯人的言行举止。一旦,犯人再次犯案,那刑罚就会加倍。而且还没有了保释机会。而他,也会同罪。   这几天他忙上忙下就是为了办这事。谁成想,临门一脚,刚把所有的材料递上去,负责接待的人却跟他说,刚才98号在探监室差点发疯打人,狱警见她似乎有暴力倾向,需要留她再观察一日。   李国成气得差点吐血,他女儿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跟人起冲突的,一定是那老太太故意过来挑衅!   他怒气冲冲的就往这边走。   果然看到钱淑兰和王守智两人。   李国成捏着拳头的手攥得紧紧的,只是想到这是派出所,硬生生的忍住了。   钱淑兰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李国成,不过,他们两家也没什么关系,朝他道,“等彩英出来,我们两家商量小蝶抚养权的问题”。而后,不等对方回答扶着王守智擦身而过,边走边说,“小五,你放心,等你离了婚,娘一定给你娶房好媳妇,咱们媳妇不光要看家境,还要看人品,看她贤不贤惠。这些年,你在李家忍辱负重,受尽李彩英的磋磨,娘看着心疼啊。”   这话把王守智感动的一踏糊涂,对李彩英的不舍也消散了一些。   身后的李国成脸色阴沉得吓人。   钱淑兰带王守智到红旗饭店吃饭。今天早上没能买到肉,钱淑兰就想着带王守智到这边来买几个肉包子打打牙祭。   自从见到李国成之后,王守智似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坐下来之后,他有些迟疑道,“娘,我岳父。。”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淑兰皱眉打断,“他已经不是你岳父了,叫他名字。”   王守智立刻点头称是,“李国成权力很大,他肯定会报复我们的。”他是真的被整怕了,这次差点没让他饿虚脱。   钱淑兰抚了抚额头,看来王守智这次被李国成吓得不清,虽然她没有经历过三天被人关押只吃稀粥的日子,但也能猜到那滋味并不好受,她安抚一下他紧绷的神经,“小五啊,李国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棉纺厂的领导,他还能支手遮天不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力度,又改了口道,“你放心,娘心里有数呢,你舅舅曾救过一个老首长,咱也有关系,你别怕。”   听到这话,王守智心里才算踏实下来了。只是想到以前李彩英跟他提过的话,他见四下无人,忙低下头,小声道,“以前,我听彩英说过,李国成害过很多人。”   钱淑兰挑了挑眉,陷害很多人?怎么陷害?   王守智见她娘似乎忘了几年前那场运动,忙提醒道,“就是50年的那场土改啊。那几年街道血流成河,血水渗在土里,下了好几天的大雨都没有冲干净,您忘了?”   华国成立之后,就进行了大规模的土地改革,许多地主都被砍了头。那时候用血流成河都不足以来形容它的惨烈。许多围观的老百姓都是战战兢兢的,就怕连累到自身。   因为是公审大会,所有人都必须到场,所以原身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场面太过震撼,原身便刻意把这事给遗忘了。   虽然,钱淑兰以前学过历史,可书上并没有对那段历史有过太详细的描写,所以,她知道得非常片面。   乍然回忆起原身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钱淑兰也忍不住抖了个机灵。   以前王家村有个地主叫王广福,王家村的地都是他家的,在那次土改中全家二十三口,全都被打成了富农,王广福被杀之后,他们的儿女全被打成了地主坏分子,关进了劳改农场进行改造。   王广福的孙女曾经在原身一家揭不开锅的时候,还给过原身几斤粮食。只是,她的下场并不好。   钱淑兰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回忆往脑子甩掉。有些事情不知道,她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一旦知道了,只会让自己心生恐慌。   钱淑兰忙安抚他,“这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是李彩英故意吓唬你的。你可别自己吓唬自己。”   钱淑兰给他夹菜,估计王守智是没听进去,面上依旧心事重重地。   钱淑兰也知道自己这劝服力度不够便不再说了,等他吃完饭后,又道,“咱们一定要把小蝶争取回来,好好的孩子留在他们李家以后就毁了。”   王守智心里一紧,点头应了。   等王守智回到北台钢铁厂上班,钱淑兰便到棉纺厂家属区帮王守智收拾东西。   到了房间,立刻打开系统。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听系统一个劲儿地敲击她的脑袋,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系统似乎很不满,声音很恐怖,“让你改造极品,你怎么直接把人给换了?”   钱淑兰捏捏眉心,开始解释,“李彩英心眼毒又水性扬花。这种烂到骨子里的媳妇,我凭什么不能换!你们这系统是法西斯还是希特勒连离婚也不允许?!再说了,王守智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胆小怕事又窝囊的性子,还不是被李家父女祸害的?不把他身边的毒根除掉了,我还怎么改造他?”   系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但也不好反驳,毕竟原身也确实没说不能换媳妇。   但是,系统有系统的规矩,如果所有执行者都像365号这样,直接把改造对象给换了,那这任务难度岂不是简单了一半?“如果离婚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自然无错,可这两人的婚姻是你硬生生拆散的,你不应该干涉他们的婚姻,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私自换儿媳妇,需要受雷击之刑。”   钱淑兰觉得很委屈,你怎么不早说,你说了我当然不会插手了。她刚想问什么是雷击之刑,就感觉到自己脑袋似乎被人打了一闷棍,疼得她差点晕过去,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什么东西炸裂开了似的。这一下就差点让她魂飞魄散,再来几次,她还有命活吗?她赶紧叫,“停停停,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抵扣的?”   系统:“一次电击需五个金币,你已经受了一下,需要再扣二十个金币即可。”   钱淑兰简直想吐血,怎么不早说,忙不迭地喊道,“扣,扣,我要扣。”   扣完之后,钱淑兰有点肉疼,这一下子就少这么多金币,太可惜了。只是,想到那雷击之刑,她那点肉疼立刻消失殆尽。   她揉着腰坐在沙发上,开始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两人已经离婚,凭着李国成的性子恐怕已经在报复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机会跟王守智说李彩英出轨的事,可他却连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吃完饭,就急急忙忙往钢铁厂赶。   不仅如此,他还天天拖着病体到钢铁厂工作,加班到零晨十二点,晚上连六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也没有。   王守智之所以还干着钢铁厂的工作,也是因为他怕粮油店的工作会危险,不到最后一刻还真难说,如果连钢铁厂的工作也没了,他才是真的要回乡下种地了。因为钢铁厂任务翻几番的缘故,他甚至连假都请不了。   看他这么累,钱淑兰也不好再把李彩英搞破鞋的事情说出来扰乱他心绪。炼钢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她实在不敢赌。   只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际,不告诉他,以他现在对李彩英的态度还能看出来他还有些同情对方。真是要命,这种软性子怎么就搁他身上了呢。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还是先想个办法把王守智的工作给换了。   虽然,王守智的工作是李国成牵线搭桥给他找的,可也是因为王守智有能力才能做下去。   而且,王守智还因此给李彩英当了七年的长工。她绝不能让王守智的工作被李国成整没了。   想到这里,她从沙发里站起来。进入大房间收拾王守智的衣物,他的东西并不多。不到半个小时就整好了。   而后,她拎着包裹不顾院子里那些闲得发慌的老头老太们的目光与指指点点下大大方方往外走。   虽然,这些人看不惯李家父女,可未必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估计还会在心里嘀咕:你们乡下泥腿子能找到李彩英这个城里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高攀了,让让女方又怎么了。   这就是典型的事情不发在自家身上,他不疼。   钱淑兰也不生气,前几天李彩英被收监之后,她就托杜大海帮她打听有没有人想换工作。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消息了?   现在,工人都是为国家贡献的人,国家是不会抛弃工人的,所以,没有开除之说,而且这时候的工作还可以传给子女,相当于世袭的意思。   钱淑兰就想利用这点,找个合适的对象跟王守智把工作换一下。只要王守智不待在北台钢铁厂,那李国成就报复不到他了。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前面的饭店门还未开,钱淑兰就绕到后面去找人。   饭店老板正在后院井边刮土豆。   看到她的时候,杜大海有些了然,立刻给她开门,“快进来吧。上回你让我帮你打听的事,我已经打听好了。”   钱淑兰立刻喜出望外,她没想到杜大海的门路居然这么广。   既要找到能换工作的人,那个人还得是李国成惹不起的角色,这就很不容易了。   杜大海把围裙一解,朝前面喊了一声,“小龙虾”   钱淑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愣了下。   很快,就从里面走出一个又矮又瘦的小伙子,年纪很轻,大概十五六岁。   杜大海对着他似乎很有威严的样子,直接吩咐他,“我出去一趟,这个老大娘是我的朋友,你可要照顾着点。”   小龙虾立刻点头应了。   等把杜大海送出门了,小龙虾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大娘,我叫龙下。您可以叫我小龙虾。”   钱淑兰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而后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很贴切呀。”   小龙虾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过,两人也没闲着,手里都在择菜。   土豆,韭菜和芹菜都择好了。   钱淑兰也从小龙虾这边得到了一些信息,大多数都是关于杜大海的。   比如他有一个儿子,去外面当兵了,家里有两个孙子,都住在部队。   老伴走了十几年了。   当钱淑兰听到小龙虾特地提起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笑脸差点噎到她。   就算她再饥不择食,也没法朝一个老爷子下手吧?虽然她从小没父亲疼,可她不缺父爱,不对,应该说她不缺爱。   呃,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心里就叹气,似乎这小伙子也没夸张,可不就是吗?她这年纪,除了老爷子还能找谁?   所以,她继续单着吧。没有别人疼,她自己疼自己也照样能过日子。   很快,杜大海就把人找来了。   听钱淑兰说过王守智的级别还是挺高的,属于技术人员,钢铁厂的技术工一共有十八个极别,他是十四级,一个月有42块钱的工资。   可,这些钱,通通都被李彩英攥在手里,钱淑兰打定主意,等工作这事整完之后,小蝶和钱通通都得要回来。   来人是个大小伙,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十分精神,杜大海给她介绍,“这是咱们郭县长家的小儿子,名叫郭正良,在水利局挖井队工作,一个月也有36块钱,虽然少了6块钱工资,可找这样的人才靠谱。”   钱淑兰只想早点把工作换回来,要不然她怕那钢铁厂会给小五施加压力或是让他去干很危险的工作,那她岂不是害了他。于是笑道,“少一点就少一点,咱能换成就行。”   郭正良笑着道,“大娘,我也不白占你的便宜,这样吧,那多余的6块钱,我补给你。”见钱淑兰想要推辞,他又道,“说实话,这还是我占便宜了,毕竟我们挖井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山下乡,辛苦的很,不比在钢铁厂舒服。”   钱淑兰嘴角抽了一下,钢铁厂舒服?她怎么不知道?她忙摆手拒绝,“不用啦,能换工作就成,相信老杜也告诉你这事了,我这也是没办法。”   郭正良见她推辞不要,就想着到时候就送她自己骑了好几年的自行车吧,毕竟上山下乡这个还是需要的,心里打定主意,他也就没多说,只笑眯眯的点头。   商定好之后,三人开始到钢铁厂找王守智。   王守智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功夫,他娘就能把他工作给换了。   钱淑兰朝其他两人歉意地笑笑,拉着王守智到一边,“你傻啊,这工作怎么来的,你忘了吗?难道你那领导就没给你使绊子?”   王守智这才明白,刚才主任跟他说的那些挖人心窝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有点慌,看向钱淑兰的时候,又有点不自信,“娘,我和彩英真要离吗?”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敢情离婚书都递上去,街道办也给他们开完介绍信,县委工作人员也在他的户籍上面盖了离异的戳了。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儿,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是在陪他过家家。真是凤凰男当多了,连骨气也没了,这不离能行吗?不离她那场戏不就白演了吗?她脸一黑,沉声提醒道,“已经离了!”   王守智对上他娘那双凶狠的眼神,忍不住低下了头,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好”   钱淑兰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小五,你是娘的好孩子,相信娘,娘不会害你的。以前,娘是不想你和哥哥们一起下地吃苦才让你娶李彩英的,可谁成想她是这么个性子,娘错了,娘要你活得有尊严,日子能过得舒心,每天都快快乐乐的。”这应该是每个当娘希望的吧?   听到钱淑兰这么说,王守智这颗犹疑不定的心才算彻底安定下来了,是啊,娘不可能害她的。   这些年,他的确过得很舒服,除了李彩英经常耍脾气之外,他过得很体面,不用像哥哥们下地挣工分,他该知足了。   只是换份工作而已,又没有把工作给丢了,他行的,他冲着钱淑兰重重地点头,“行,娘,我听你的。”   王守智也答应了,再加上郭县长小儿子的身份让这事很快就办下来了。   然后,王守智回自己工作车间收拾了东西,就跟着郭正良一起到水利局那边登记。   郭正良把自己那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直接送给王守智。   王守智本来不想要的,可郭正良不想占他便宜,非要他收下,到最后他也只能收了。   这事完成之后,四人就分开了。   钱淑兰特地请杜大海在他们家饭店吃了一顿。   杜大海倒也没推辞。   王守智看着他娘与人谈笑风生应付这些人游刃有余,与以前那刻薄跋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他有多少年没回家了,连自家老娘变了都不知道。   吃完饭,王守智拎着东西就到了水利局这边的单身宿舍。   因为郭正良的关系,王守智还白得了间单人宿舍。   钱淑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虽然这房间只有十平米。可也比钢铁厂那个大通铺要好。   钱淑兰看了眼天色,又朝门外瞅了瞅,见四下无人,忙把门关上,准备和王守智说李彩英的事儿。   王守智见他娘神神秘秘地把门插上,又蹑手蹑脚一副作贼的样子,笑了笑。   钱淑兰却没心思笑,把王守智按到床上,坐在他旁边小声道,“小五,娘跟你说件事儿。”   王守智见他娘说话的语气异常严肃,也收起了笑脸,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钱淑兰便把那天早上,她去找他,原想告诉他工作的好消息,却发现李彩英出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王守智,怕他会失控。   也确实如她所想,王守智原本含笑的脸慢慢变得僵硬而后直接黑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脸色涨得通红,冲着她呲牙咧嘴,一副要吃了她的架势,但,似乎是想起她是自己的亲娘,忙收回了凶残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娘,你别说了,我跟彩英已经离了婚。你就别再污蔑她了。”   操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些日子她跟李彩英闹成这样,王守智能信她才怪。   不过,转念一想,恐怕她不跟李彩英闹僵,王守智也未必会信她吧。   毕竟谁会给自己头上整顶绿帽戴呢。   钱淑兰也没指望王守智一下就能信她,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摊了摊手,“不信你去问问棉纺厂的工人,前些日子有没有一个姓陈的男人跟李彩英走得很近的。”   见他还是不敢相信,她气极败坏地剁了剁脚,有些不耐烦地撇嘴,“要不是为了你的名声,你以为我不想直接踹门把那对狗男女搞臭吗?你知道我在外面忍了多久才把心里的火压下去吗?你居然还不信我,你简直气死我了!”说着把头扭到一边,一副你不信我就不搭理你的架势。   王守智见他娘真生气了,心里也开始信了。李彩英真的跟别的男人胡搞?!!她!她真的敢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   王守智只觉得自己的脑门突突地疼,他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被他握得嘎吱作响的拳头上。他猛地转身就要往外冲。   钱淑兰被王守智的动作吓傻了,这是要去跟人拼命的节奏吗?她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追问,“你去哪里?”   “我要去找那对狗男女算账!”王守智眼睛赤红,那眼神似是将要出鞘的刀,想要一洗前耻。   “你忘了,今天早上李彩英被关禁闭了。”钱淑兰忙提醒他。   听了这话,王守智才稍稍放松下身体,只是他依旧想要冲出去。可,奈何他娘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他央求道,“娘,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被自己媳妇带绿帽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我不去报仇枉为男子汉大丈夫。娘,你别拦着我!”   钱淑兰拍了下他的胳膊,反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你就要去报仇。”   王守智闭了闭眼睛,嘲讽道,“我去棉纺厂里问。娘,你别总是拦着我。”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挣开钱淑兰的手。   “小五,你先告诉娘你找到他之后,又能怎样办?”钱淑兰铁了心地要阻拦他。   “等我找到人,我非把他弄死不可。”王守智说话的语气让人听了心惊胆战的,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钱淑兰大惊失色,杀人?他……他……他不会是疯了吧?!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死死地抵在门后,挡住王守智的出口,眼神戒备地看着他。   “娘,你让开。”   “我不让,你是不是疯了!你把人杀了,你自己也没命了。”   王守智抓了抓头发,狂躁不安地低吼,“我现在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呢,脸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钱淑兰赶紧道,“这事没人知道,我没告诉别人。以前你连加班也住在家里,她这也是第一次。还没人知道。没人说你是非的。”她也不知道李彩英是不是第一次,只是也只能说慌了。   “真的没人。”   “真的没人。”   “真的没人?”   “真的没人。”   ……   反反复复问了20多遍,每次钱淑兰都很肯定地告诉他“没人知道”。   很快,钱淑兰发现王守智不再问了,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钱淑兰放松戒备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笑得很瘆人,“娘,你骗我,还有两个人知道。”   钱淑兰懵了,还没等她问出口,王守智飞快道,“就是那对狗男女。不弄死他们,我难解心头之恨。”他直直地看着钱淑兰,撒娇诱哄道,“娘,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喜欢的儿子吗?我想杀了他们,你帮帮我好不好?”那眼神里散发出的光像一团烈火似乎已经把他的理智灼化。他疯了!   钱淑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她马上就要亲眼见证一个杀人犯形成的全过程。她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突然,她想到上次王守智殴打李彩英的事儿,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王守智的心态已经变了。以前是沉默的忍耐。到了极限时,要么走向灭亡要么成为变态。   显然,他已经走向岔路口的另一边,灭亡了。那次殴打就是爆发点。那次提醒了他,只要反抗,他就可以得到解救,可以得到短暂的舒心。   显然,他打算再次爆发。   钱淑兰觉得如果自己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他绝对会把自己拉开,然后去找那男人算账。她坚决不能让他离开,一旦他杀人,自己就gmae over了。她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她脸上强笑着,故作镇定地推了一下他紧绷的身体,笑着道,“小五,你傻不傻呀,就算你想要报复他们,何必要陪他们一起死。连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了,太得不偿失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让仇人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你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杀了他们,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听到这话,王守智突然眼睛亮得惊人,身体也不再紧绷,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钱淑兰见他放弃想要硬闯的念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要是硬闯,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估计连一下也招架不住。她上前一步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你啊,还是太傻。你这两败俱伤的想法还是要不得的。想要一个人倒霉,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只要找出他们的弱点,利用合理的手段让他们遭受报应,一样能出气。你根本不需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听了这话,王守智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钱淑兰见他听进去了,继续教育,“你想想,你现在有自己的工作,还是个城里人,等咱们谈判结束,手里又能有一大笔钱,你这样好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好媳妇找不着,你何苦把自己搭上。你想想,你吃过鲍鱼吗?你盖过八斤重的棉被吗?你住过二层以上的楼房吗?你坐过火车去过北京□□升国旗吗?这么多好事儿你全部没有经历过,你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你亏不亏!”   王守智的面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放松,最后竟露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   钱淑兰见自己的话很有效果,又开始顺着他的思维。她笑着道,“其实,这些年你也不亏了,你一分钱没花就娶个媳妇,孩子也有了,工作也有了,户口也有了,钱也快要有了,这些年你的忍辱负重换来这么多,你值了!”这些年,王守智一直把自己想像成卧薪尝胆的勾践,那现在自己就告诉他,你已经成功了,你可以要做回你自己了!他的心态是不是就能回到从来?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王守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只是他暂时没有琢磨出什么地方有问题,细想一下还真有些道理,自己还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如果,自己就这么找那对狗男女算账,他不就没命享受了吗?他到底还要不要亲自报仇?   斟酌再三,王守智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珍惜生命,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反正也没别人知道自己戴过绿帽,那对狗男女应该也不会宣扬出去。他何苦为难自己。   想通之后,王守智豁然开朗,“娘,你说怎么出气?”   钱淑兰莞尔一笑,“你且瞧着,我让你亲眼看一场狗咬狗的大戏。”   王守智仿佛在他娘身上看到睿智之光。这么自信的笑容让他特别有安全感。心中的大石也彻底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大家似乎对女主有误解了。觉得她不应该为了王守智就不捉奸。可女主的任务就是王家人。恰恰是因为她不是王守智的亲娘,所以她才不捉,她要是亲娘,她早被愤怒所支配了去捉了。而且,女主的任务就是来改造极品,等她回到现实世界就能有几百万,而且她还可以在这里照顾她亲奶奶。所以,她绝不会考虑自己的感受。李彩英出轨的时候,她也愤怒,可她第一反应是王守智的感受。这是职责素养,虽然她不是亲娘,可她关心,爱护和维护王守智都是对于职业的负责。她把母亲这个角色当成职业来完成的。   在这些子女当中,王守智是最极品的一个,因为他有心理疾病。其他人虽然也有缺点,但都是大家常见的缺点,所以要改造他们不会这么憋屈。   前两章写得有点太慢了,以后,我会尽快加快发展哒,我尽量写得爽点哈!希望小天使们能多多支持。么么哒~ 第23章   工作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是孩子的事情。   钱淑兰不想让王守智跟李彩英再有什么牵扯,要断就必须断干净,所以争夺孩子就是关键。   所以当李国成说“小蝶归我们李家,给你们五百块钱”的时候,钱淑兰立刻就表示反对,“不行,这孩子是我们老王家的种,绝不可能给你们,何况你女儿是什么德行,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可不希望小蝶将来养成你女儿这副样子,那才是丢了我们老王家的脸,将来我就是在地底下也不能瞑目。”   听到她如此羞辱,李彩英瞠目欲裂,眼睛粹着毒光,仿佛要把钱淑兰撕碎似的。她在监狱里所受的罪全都是这个老虔婆害的。   虽然她爸帮她保释了,可她还是在里面待了七天时间,这七天时间,她被打了十几次,每一次都要见血,那些人才会放过她。   这也就罢了。更可恨的是,她刚从里面出来,厂里就通知她,办理病退手续。说是病退,其实就是委婉的辞退,要不是因她爸的关系,估计直接就让她卷铺盖走人。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陈建国,希望他能娶她,可他却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没能给她明确的答复。李彩英有些疑心,就找人打听,原来陈建国在乡下早就有老婆了。并不是他之前说的是个鳏夫。李彩英为了自己的名声,硬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下来。   当她看到穿待一新的钱淑兰时,李彩英心里呕得不行,都怪这个老虔婆。如果不是她来了城里,她和王守智一定过得跟以前一样幸福。她把视线投向王守智,眼神眨着柔情的爱意。以前,她就是用这张招让王守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可她显然失算了,自从进来之后,王守智就一直低着头,一声也不吭。李彩项这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李国成原以为这老太太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会让她儿子跟他女儿离婚的,所以,他就向街道办那边请人帮忙把王守智的离婚申请暂时压下,可对方却不依不饶非要离,弄到最后,街道办那边的人也嫌老太太在他们门前弄得太难堪给他们写了介绍信,政府也已经批准他的离婚申请书了。   李国成一计不成,又请北台钢铁厂里的朋友给王守智施压,他要让王守智知道,如果他再继续闹下去,他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可谁成想到这老太太不是玩虚的,也不知她怎么办的居然认识县长的小儿子,把工作都给换了人家了,摆明就是和他鱼死网破的意思。   这些天,他已经把这老太太骂了千八百遍了,就没见过这么坑自己儿子的娘。   李国成看着对面窝囊至极的王守智,心里也暗骂这小子没用,这世上的老人从来就拗不过自己的孩子的。可他倒好!居然什么事都要他娘替他出头。   钱淑兰见李国成的视线一直往小五身上瞟,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这些年小五赚的钱,都被你女儿攒在手里了。我养头猪还能回本呢,养这么个儿子简直就是白送你们李家,这事是你们李家做得太亏心。你们也别怪我心狠!我也是被逼的。”   听到这话,李国成猛地回头看自家闺女,见她眼神闪躲着,就知道这老太太说得是对的。他原以为女儿只是没给亲家孝敬钱,却不知道她连王守智的工资也捏在手心里。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怪不得这老太太这么狠呢,原来是他女儿做得太过火了。在外人面前,他也不想下自家女儿面子,当下朝李彩英严厉地训斥道,“快把钱拿出来,分一点给人家。”   李彩英却撇着嘴,不屑地嘲讽起来,“我不!他连工作都是你帮着找的。凭什么赚的钱要分给她!”   李国成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   钱淑兰也不管李国成这翻动作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父女好好商量吧,房子我们可以不要,就留给彩英,这些年小五挣得钱和小蝶必须归我们老王家,以后大家见面就当作不认识就成。”房子肯定是要不到的,这房子是棉纺厂分给棉纺厂职工的房子,王守智跟李彩英离婚之后,这房子估计就会被收回厂里分配给其他职工。说到底这房子只是临时住所,归属权根本就不属于他们。她说得大方,其实谁都门儿清。   李国成听到她要把小蝶抢走,脸色有些不好看,立刻反对,“绝对不行。”他看了一眼女儿见她一直不拿钱,只好咬牙道,“除了你儿子挣得钱,我还会额外补给你们五百!只要你们放弃小蝶。”   李彩英有些不好看了,爹就她一个女儿,爹的钱不就是她的?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斥道,“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钱淑兰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两人扯皮,朝一旁的王守智轻声吩咐着,“小蝶快要放学了,你先去接她。”   王守智一直低垂的脑袋这才点了点,李彩英不屑地嗤了一声,“真是没用!”   王守智一脸阴沉地看着李彩英,把对方看得寒毛直竖,钱淑兰不想王守智受刺激,拍拍他的肩膀,催他,“快去吧。”   等王守智走了,钱淑兰才重新坐下,紧紧地盯着李彩英的眼睛,“李彩英,我问你,小蝶是小五的女儿吗?”她在试探,小蝶到底是不是王守智的女儿,光看长相,她真的无法确定。所以她要看李彩英的反应,毕竟人的下意识是不会骗人的。   这话刚说出来就把李国成和李彩英问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两人全都一脸羞恼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双目圆睁,愤愤地瞪着她,一副想要跟钱淑兰拼命的架式。   李彩英手指直接指到钱淑兰的鼻子上,大声叫道,“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敢怀疑小蝶不是王守智的女儿?”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作恍然大悟状,“哦,我说你为什么想要小蝶呢。原来要钱不成,就想给我泼脏水,借此讹钱啊。你这个恶毒的老虔婆,你怎么当长辈的,心思居然这么恶毒。”   看着李彩英如此过激的反应,钱淑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小蝶是王守智的女儿。要不然等她争到小蝶的抚养权,然后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才知道孩子不是王守智的,那王守智岂不是还要受刺激?   心里踏实下来的钱淑兰一把挥开李彩英的手,视线直直地射向她,声音冰冷刺骨,“我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别人不知道,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还能不知道?上个星期天,我去家属院找小五,亲眼见到你跟陈……同志在这屋里颠鸾倒凤。你说,我有没有污蔑你?”   听了这话,李彩英直接吓得脸色煞白,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钱淑兰。   李国成显然也是被钱淑兰的话震住了。他快速朝李彩英看去,想确定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等他看到女儿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事是真的!完了!完了!是真的!他女儿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事!   这可是搞破鞋啊,比不孝还要严重的坏名声。   她。她。她。。。   李国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李彩英也一脸胆怯地跟着他落座。   钱淑兰哼了一声,威胁道,“如果你们不把小蝶给我,我就把你女儿在家里搞野男人的事情闹得全县人都知道。看她以后还能不能出门?”而后又装作懊恼的样子,故意自打嘴巴,“瞧我说的,你女儿哪里是不能出门,恐怕她是再也进不了家门吧。”这年代搞破鞋惩罚很严的,虽然她从原身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具体的惩罚,可钱淑兰以前上网的时候,看过贴吧里的人提过一嘴,约莫能记得一点。要不是为了王守智,她早就把这事抖出来了,想想就窝火。   钱淑兰见李国成视线看过来,朝他诡异一笑,“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说出来?”她勾了勾嘴角,露出很渗人的微笑来,“因为我要小蝶。我不想我们老王家的孩子像你女儿如此寡廉鲜耻!这样让人作呕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但凡她有一点点爱女之心,都不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为了王守智这话当然不能说。反正这两人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王守智的性格。否则他们要就能看出王守智心理有问题了。   钱淑兰眼里隐含泪花,李彩英这事,让她想到了她的母亲。跟李彩英一样,她母亲在跟别的男人在小树林偷情的时候,被人当场逮到。   一开始,大家还会骂她亲妈有多么水性杨花,奸夫有多么可恶。可,渐渐的大家的矛头就指向了她爸和她。说她爸无用没种,不是个男人,连个女人也看不住。骂她迟早会和她妈一样,会跟人乱搞。小时候,她因为这些坏名声吃尽了苦头。一开始,她还会跟人家辩驳,后来说得人越来越多,她慢慢地学会了忍耐。   有时候流言就像一把刀,不管对方有没有罪,只要站在它面前就会被刺到。   就像她爸,为什么非要搬到城里,还不是因为怕被别人在背地里嘀咕脸面挂不住,所以才非要住进城里。甚至还跟家里人断了联系。   虽然,她长大了,可小时候被别的小朋友指着鼻子骂的场景,这辈子她都忘不掉。为人父母的怎么能因为一时痛快,就把儿女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   所以,她痛恨她妈,即便后来,她妈想要跟她恢复母女关系,她也果断拒绝了。   有些伤害,不管你是否有意,一旦造成终身无法悔改。   李彩英苍白着脸,低着头没有说话。李国成也是一脸羞愧。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有一天会步了她娘的后尘。   钱淑兰见他们这表情,嘴里索然无味,直接了当开口,“小蝶必须归我们,如果你们坚持要小蝶,那我就没有必要替你们保守这个秘密了。你也别觉得,我没有证据,没有抓到奸夫。我儿子刚刚才跟你女儿离婚。如果我在此时把这事说出来,大家都会知道你女儿是因为行为不检点,所以才被我们老王家休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李国成看着面前这个老太太,她脸上虽然挂着和煦的微笑,可眼里射出的光芒仿佛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拿着甜美的糖果在诱人进入她的圈套。   他现在终于知道一件事,这老太太不简单。   亲眼看到儿媳妇出轨,这老太太还能硬生生忍住,直到此时才爆出来,不得不说这份沉稳劲儿,比他都要强上百倍。不,这世上能忍的下如此奇耻大辱,绝对不会超过百个。   他现在也能猜到为什么这老太太会忍到现在才把彩英搞破鞋的事说出来。如果,她提前露出一点点口风,那他就能找到反击的办法。   可人家硬是藏得密不透风。在他忙着给彩英办理保释手续的时候,人家悄悄就把工作给换了。等到两家开始谈判的时候,她才把这件事情爆出来。孩子的归属权和王守智这些年挣得钱,都得乖乖交出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如此人物窝在刘关县这个小地方简直tmd屈才了。   李国成在佩服的同时,心里竟升起一种很紧张甚至于害怕的情绪。他喉头滚动了下,拿着茶杯凑到嘴边想要喝口水,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居哆嗦个不停。他赶紧用右手压住,把杯子放下,对上老太太那洞察一切的眼睛,终于吐出一句,“好,小蝶归你!”   钱淑兰满意地笑了笑,从自己垮包里,拿出一张转户口的申请单。   李国成‘呵’了一声,原本他还想着‘先答应下来拖延一下时间等想到计策再做打算’的计划也被对方这一手落空了。她这是摆明了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不签字,她就跑到院子里,把这事给宣扬出去。   到时候。。。   李国成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往下想。   他碰了碰李彩英的手臂,李彩英却是已经吓傻的表情。   只要是人就有羞耻心,自己最脏最丑陋的一面被自己最讨厌的人看到,李彩英只觉得羞愧欲死。她现在担心这个老虔婆会把她的事情抖出来。   到时候,她一定会抓进劳改农场改造,或者挂着破鞋在街道上被人围观。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所以,李彩英没有挣扎,乖乖签了字。   签完字之后,钱淑兰两手交握在一起,表情很闲适,“刚才我核算了下,这些年小五的工资。一共七年。这七年里,小五的工资波动比较大,我就取个平均数,一个月35块钱,一年就是420,七年就是2940。去掉给我的养老费600,还剩下2340。小五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除了吃穿,再没别的消费,我就当他这些年花了730块钱买衣服。你再付我1600块钱就行。”   李彩英见她算得这么快,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进屋乖乖拿钱。可等她打开钱匣子的时候,才发现家里一共才两千三百多块钱。那老虔婆的账是怎么算的?   李彩英有记账的习惯,这是因为她非常爱钱。每一次王守智往家领工资,她都会记下来,她翻开钱匣子里的一个小本,发现最后一行记录的总价居然跟那老虔婆算得相差无几。李彩英肠子都要毁青了,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干嘛让她爸给王守智找这么好的工作。赚这么多钱,到最后她却连一分也捞不着。这么些年,她就当了个账房先生,钱一分也不属于她的。   纵使李彩英心里再不情愿,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到最后,她还是乖乖把钱拿过来了。   等钱淑兰数完钱之后,又拿出一张纸,“这张纸上写明了,以后你们每个月初一可以上门看孩子,要想接孩子住到家里必须经过王守智同志或是我的同意,否则不能私自接走孩子。更不能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把孩子嫁人。”   李国成对这纸上的内容自然没有意见,他对小蝶是真的喜欢。这协议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影响。何苦惹对方不高兴。   至于李彩英,虽然她不是很疼小蝶,可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要看孩子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吗?至于嫁人?小蝶才五岁,嫁人怎么也得要十年吧?这老虔婆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把字签了手印也按了,李彩英想要讽刺对方几句,可又想到她的威胁,把到嘴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钱淑兰把东西收拾到垮包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国成那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尴尬地缩了回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朝李彩英道,“那个奸夫是谁?”他就说吗?这世上怎么会有母亲盼着自己儿女离婚的,感□□情出在这儿了。   李彩英对上李国成的赤红的双眼有些害怕,她缩了缩脖子,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回了一句,“是陈建国”   李国成听到是他,气得拍桌子。   这人是半个月前到他家里,求他帮忙找份工作的。当初,他看那男人出手大方,就想着帮着写写推荐信,找份临时工就行,就答应了。   前几天,他刚把人安排进厂当了临时工,感情他就跟女儿勾搭上了。   他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打那臭小子,李彩英拦住了他,“爹,你现在去找他,摆明了我跟他有瓜葛啊。你现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这事压下去吧?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个老虔婆的话?我可是给她儿子带绿帽子,她怎么可能会替我保守秘密?我喜欢陈建国,我要跟他结婚。”   李国成自然也不相信钱淑兰的保证。只是刚才形势逼人,他不得已只能点头答应。只是难道女儿真的要嫁给那个陈建国?   他都三十出头了,一看就是结过婚的,彩英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   呵,此时的他却忘了李彩英也是个离婚,并没有比人家好多少。   李国成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喉咙里挤出一句,“那你跟陈建国结婚吧!等你们结了婚,即使那老婆子跟别人瞎嚷嚷,大家也只会以为她是在睚眦报复。”   听了这话,李彩英眼神闪了闪,她咬着唇低下头,脚尖搓着地,期期艾艾地说道,“他乡下有媳妇。”   什么?李国成眼睛瞪大如牛铃!他伸出手想给她一巴掌。可看到她羞愧欲死的小脸,伸出去的手怎么都挥不下了。   他扶着桌角坐在椅子上,为女儿这事疲累至极,“你打算怎么做?”   李彩英想了想,“我的工作不是没了吗?正要找人接替呢。只要陈建国跟他乡下的老婆离婚娶我,我就把工作让给他。”   李国成却不同意,“你就不担心他有了工作之后,再把你给踹了。”   听了这话,李彩英也犹豫了。   李国成却突然道,“我让老齐把你的岗位挪到我部门,他识相的话,将来我就让他当个小组长,不识相就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出头。”   李彩英听了这话,直拍叫好!末了,又有些不甘心,“那个老虔婆还要对付吗?”   李国成愣了愣,要对付吗?找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把人除去,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可这种十拿九稳的事,一旦被这老太太发觉,以那人的性子一定会报复他。而且,为了救彩英出来,他前前后后搭了不少人情,还有一堆人情债要还呢,哪能再给自己招个仇人,他摇头叹息道,“算了吧,两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何苦惹她。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可不行。”   李国成摇头不干,李彩英也没说什么。说到底,她还是羞耻心在作祟,觉得没有底气对付钱淑兰。   屋外,钱淑兰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呵,把柄来了。那男人有媳妇,如果那女人在两人结婚的时候出现,两人是不是得打起来?   到时候,李彩英抢人家男人的事情就会被曝光。这种坏名声能让李彩英再也没有脸走出家门。一个没有工作,没有孩子,没有美貌,没有好脾气,还搞过破鞋,家务还不会做的女人,陈建国能忍多久?   太有意思了!?   钱淑兰都可以想象两人狗咬狗的场景了。   直到走出家属区老远的地方,钱淑兰还乐出了声。   到水利局的时候,她把1600块钱全给王守智了。王守智看到这么多的钱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劲儿地傻乐,他拿出一半给钱淑兰,“娘,我留一半,这800给你花吧!算是我孝敬你的。”   钱淑兰倒也没拒绝,笑着收下了,“以后,你要用钱再找我吧!”   王守智点了点头。   钱淑兰想了想又道,“以后,你多买点粮票,囤点粮食,家里粮食不够的。”   王守智没多想,乡下的确比城里差了很多,他立刻点头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之所以让儿子换钢铁厂的工作是因为那个工作岗位不要白不要。不能浪费了。   至于,粮油局的工作还没有开始,一切都是有变数的。 第24章   钱淑兰为了开导王守智,也担心他会去找陈建国算账,就没有回姜家那边,而是跟王守智挤在一张床上。一米二宽的单人床,挤了两大一小三个人,那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只睡了一晚,钱淑兰就有些受不了。第二天就想换张宽一点的床。   但,买新床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没有票,黄牛那边的价格又太贵。   她原本想到旧货回收站去淘,可那些床要么是从地主老财家搜刮来的,搁在单身宿舍有点太大,要么就是贫民老百姓淘汰下来的,太破太烂了,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就想找个人给改装一下。   只是,这年代无论做什么都要票,家具也是如此。好在钱淑兰有钱,又认识二道贩子,所以还是找到出来接私活的木工。   按照钱淑兰的要求,把钱淑兰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旧地主家的旧床改成了一米五宽,上下两层的子母床,花纹也刮掉。   于是,三人再也不用挤在一起了。   一大早,钱淑兰给两人做早餐,担心营养不够,还特地煮鸡蛋给两人吃。   小蝶可能一直是由王守智照顾的缘故,所以搬到这边来住,一点也没闹腾。除了偶尔会吵着要姥爷,其他时间倒也很乖,让她吃饭,她就乖乖吃,一点也不挑食。   不!应该说她非常爱吃。钱淑兰这才知道以前家里的饭都是由王守智做的,他的厨艺很一般,自然比不上她。   小蝶爱吃她做的菜,再加上没有吵着要李彩英,倒让钱淑兰轻松不少。一个晚上两人就熟悉起来了。   今天早上,钱淑兰还特地给小蝶蒸了一碗她特爱吃的蒸蛋。小家伙拿着铁勺子吃得满嘴都是鸡蛋沫。   钱淑兰一脸宠溺地给她擦擦嘴,还是小娃娃好带。只要给她吃饱喝足,就没有别的烦恼。不像大人,想得太多要得太多,烦恼也就来了。   她收回视线,转过头来朝王守智笑道,“小五,小蝶的户口已经转过来了,但是,你经常会上山下乡给人打井,孩子没人带,不如把小蝶的学籍转到乡下吧。由我照看着,你出去也能放心。”   虽然,钱淑兰给李彩英探视权,可她还真担心小蝶跟李国成接触太多,那人根本不会教孩子。所以,她想把小蝶带到乡下去。现在是58年,再过8年,就会有十年运动,到时候初中高中毕业后就会下乡。王守智一定会再婚,生孩子也是肯定的,那做为老大的小蝶,就不可能留在城里。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回乡下。也算是提前经历农村生活。不过,户口还是不转了,到时候等她毕业,说不定能找到工作。   听到这话,王守智有些迟疑,城里的师资条件怎么说也比乡下好。可是,他娘说得也有些道理,一旦他去乡下打井好几天不回来,孩子就没人照顾。   他娘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城里照顾他们,真是左右为难。   钱淑兰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听进去了,除了之前逼着他离婚,钱淑兰其实很不喜欢替别人拿主意,应该还要负责善后。她可以给他建议,但最终要由他自己来定,毕竟他才是小蝶的父亲,是孩子合法的监护人。她给王守智夹了一筷子菜,转了话题,“小五,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冷不盯突然来这么一个问题,王守智直接愣住了,突然他想到之前相过亲的那个姑娘林芳,温柔腼腆,长得很清秀,人也很能干。   他喜欢这样的姑娘。只是,造化弄人,他偏偏被工作迷住了眼。他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娘,我暂时还不想找。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钱淑兰也知道他还没有从李彩英出轨这事晃过神来,她想了想先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柔声道,“这次,娘不逼你,只要对方人品好,家里穷点也没关系。最主要的是性子要温柔,人品要好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王守智猛地一抬头,他没想到他娘居然会这么说,穷点也没关系?真的吗?   钱淑兰见他似乎不信,看着他很肯定地点头,“娘只要一条,性子要温柔,人品要好。别的就不求了。”王守智这性子,稍微强势一点的女人都能压他一头,她可不想一直给他当心理导师。何况自己有几斤几两,钱淑兰还是清楚的。让她干本专业还行,当半调子心理医生,快饶了她吧。   王守智这下子是真的相信了,他有些激动,说实话不想这么早就结婚,还是因为担心他娘又会让他找个城里人,他真的是被城里人弄怕了。还不如找个踏实能干又贤惠的农村媳妇呢。   一直低头跟鸡蛋羹奋斗的小蝶却突然停下了。钱淑兰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动作,忙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怕,爹爹和奶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小蝶抬头看了一眼钱淑兰,那小鹿般的眼神让钱淑兰心颤了一下,这孩子真是招人疼!   小蝶抿了抿嘴,把调羹扔到碗里,从椅子上滑下来,扑到王守智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似乎很害怕失去他,可偏偏什么也没说。   王守智与钱淑兰对视一眼,眼里颇有几分担心。只是,这也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只要好好开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王守智这边的工作安排好了,可粮油局的工作得换个人。钱淑兰想着今天应该会公布名单,所以她特地一大早到粮油局那边看结果。   果然,王守智的名字赫然在榜。钱淑兰立刻到会计那边领一千斤大米的钱。   从会计室出来,钱淑兰心里寻思,其他几个儿子都是农村户口,必须要工作五年以上才能当正式工,像这样直接成为正式工那是想都不用想的。既然注定当不了正式工了,她这个正式工的名额就浪费了。   那临时工有五个,她想把这个名额跟其中一人换,换点好处费,正好可以把大米的亏空补上来。   但粮油局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冒冒然去问也不太好。所以就想着到城北粮油店找姜玉瑛问问那几个临时工的情况。   哪知道,她刚到粮油店,还没等她开口,姜玉瑛先说了一件事情,“钱婶子,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钱淑兰见她面上似乎有点为难,又有些忐忑不安,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你说”   姜玉瑛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上面是她的领导,她不敢得罪,反正也只是问一问,领导也没有强逼的意思应该也没什么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开始解释,“我领导家里有个侄子也想要那个正式工的名额。原先,新局长用大米这事来考验这些人的能力,上面的局长也是不想得罪人。可谁成想,会被你儿子给领先了。他侄子成了临时工,所以,就想问问,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换一换。”为什么会找到她?因为那报名表的推荐人是她。   姜玉瑛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这年头谁不想当正式工啊,不说临时工的工资低了一半,就是待遇也不一样。像过年过节的福利,推荐的名额,婚房分配都是只有正式员工才能享有。只是,那毕竟是她的领导,她要是连问一声都不肯,说不定以后领导会给她穿小鞋。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您不想换,我就去回绝领导。反正名额是你的,你不想换也没人会说什么。”她上面的领导,人品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干出什么过份的事情。   这次,钱婶子一个没有门路的人能拿到这个正式工名额其实是有原因的。五百多个人竞争这个正式工的名额,多数人都很舍得砸钱。一千斤大米,从黑市弄过来3毛钱一斤,报一半价格,相当于只花了150块钱就能得到正式工的名额,采购员正式工的工资一个月有38块,一年就是456块,而且采购员可以天南地北的找单,油水非常多,这样算一下,不到三个月就能回本。为了这个名额,粮油局的领导干部们都抢破了头。   只是后来,新局长说,以后半年就要买一次大米,这条吓退了大多数人。有那有魄力的,还是咬牙把大米提到了两毛钱一斤,这样一年也就亏200块钱,还是比临时工好上一点的。可也比不过钱婶子报的一毛钱。像钱婶子这样肯亏这么多钱换一份正式工,还真是没见过。所以,名额才落到钱婶子这边了。   钱淑兰低着头在心里赞了一下,还真是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这命也太好了点吧。   姜玉瑛警惕地看了一眼店里其他人,忙拉着钱淑兰到门外,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婶子,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钱淑兰转了转眼珠子,姜玉瑛这么说那对方应该很有来头了。她觉得这么个大好机会可不能浪费,她咳了咳,“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名额可以给他,但是正式员工的福利必须由我儿子来领,比如说单身宿舍和以后的推荐名额。第二:他给我五百斤粮食,细粮粗粮都行,第三:之前我儿子是因为把大米的价格报低才选上的,如果工作换成临时工,我儿子不能再负责每半年一次的大米。”这些日子,她在城里,兜兜转转十多天才弄到一千斤粮食,实在太少了。还不如让这个粮油局的人直接给她粮食呢。这样,她就不用找黄牛花大价钱买粮票了。这样算下来,她亏得钱也回来了。   姜玉瑛听了她的条件,虽然有点苛刻,可领导未必不能答应。毕竟正式工的工资可是比临时工多一倍,更别说,将来结婚还能分到福利房。   只是,她毕竟没有问过领导,也不能冒冒然替人家答应,她看了一眼时间,朝钱淑兰笑道,“婶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我先进去问问,再给你答复。”   钱淑兰也不着急,立刻点头同意了。   没过多久,姜玉瑛笑盈盈跑过来给她答复,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个好消息。   果然,姜玉瑛扬起嘴角朝钱淑兰重重点头,“我们领导答应了。”   钱淑兰心里很满意,面上却故作矜持地点了下头。   “我们先进去吧。”在正式办理入职手续之前更名会容易许多,还不需要再额外搭人情。她们进去也是商量怎么交结这事儿。   钱淑兰跟着姜玉瑛到了粮油店后面的办公区。这应该是个会议室,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用四张长方形的书桌拼成一个会议桌,四周摆放椅子,一个年纪约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他微微有些胖,皮肤偏白,一看就知道他的日子过得很舒心。看到来人,他未语先笑,从椅子上站起来。   姜玉瑛赶紧给他介绍,“陈主任,这是钱淑兰同志。”   陈主任伸出右手,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钱同志,谢谢你的慷慨,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的亲戚,不好做。”他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看着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明码标价,钱淑兰自然有好脸色,同样笑得很和蔼可亲,“人之常情,就是我家里也是如此,四个儿子,名额给谁都不好,我这回去还有得愁呢。”   陈主任一点架子也没有,似乎跟钱淑兰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两人说了会儿话,对彼此都有点认识,末了陈主任才缓声道,“单身宿舍和推荐名额我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一旦我侄子结婚了,就有分配婚房的资格,到时候,恐怕单身宿舍就占不了了。”   钱淑兰自然也想到这点,她倒不在意这个,笑眯眯道,“到时候,就让我儿子住到大宿舍吧。”   陈主任见她这么好说话,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又道,“五百斤粮食,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这样吧。你宽限我三天。到时候我交完粮食,再跟你一起去办更名手续。”   钱淑兰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事实上,五百斤粮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没有门路就得像她一样一天跑几个粮油店,十几二十几斤的买,多了粮油店也不允许,因为人家限购。   谈好之后,陈主任便客客气气送钱淑兰出门。   姜玉瑛跟在他们后面,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能圆满解决,她还是很开心的。   要不然即使钱婶子的儿子当了正式工,凭白得罪那么多人,也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那些失去正式工机会的人恐怕会迁怒钱婶子的儿子。没权没势的老百姓进城本就势单力薄,再受人排挤,那工作就会艰难许多。现在,换成临时工就没人在意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5章   正好到了下班时间,钱淑兰便想请姜玉瑛一起去红旗饭店吃饭。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感激杜大海和姜玉瑛两人的帮忙,要是没有他们,这两份工作估计她连一份也保不住。   在家靠邻里,出门靠朋友。有来有往才能增添人情味儿。   上次送把刀,好说歹说,杜大海才肯收下,估计这次送东西,他肯定不愿收,还不如请他们吃顿饭。   姜玉瑛听到她说已经给小儿子换成了水利局的工人,便知道她是真心想换工作,毕竟钱婶子只有一个儿子是城里户口,想把正式工改成临时工给其他儿子也算合理。于是她骑着自行车载着钱淑兰到红旗饭店。   钱淑兰又请小龙虾骑着姜玉瑛的自行车到水利局把王守智喊过来。   等菜上了一半的时候,王守智带着小蝶一起过来了。   看到小蝶,姜玉瑛稀罕得不行,立刻抱过来玩。这孩子长得太可爱了。   虽然小蝶跟李彩英长得很像,可气质完全不一样,还真是没法当成同一个人看。   对着小蝶肥嘟嘟的小脸,揉了两三下。小蝶时不时地抬起头,眨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姜玉瑛,简直萌爆了姜玉瑛这颗熟女心。   在学校里,小蝶几乎没有几个小朋友跟她一起玩。那些小朋友都被父母三令五申的告诫过绝对不能跟王小蝶一起玩。   所以,小蝶在学校里一直没什么朋友。   现在见到大姐姐这么和善,立刻朝她露出羞涩而又腼腆的笑容。   姜玉瑛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乒乓球递到小蝶手里。   小蝶接过来,往地上扔了一下,乒乓球弹到地上蹦了起来。   她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把滚远的乒乓球捡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朝她道了一声谢。   姜玉瑛摸摸她的头发,笑着道,“不用谢”   说完,她朝一直看着她们玩的王守智赞了一句,“你家娃娃真可爱。”她脸上的笑容很漂亮,嘴角上扬,眉眼弯弯,腮上两个酒窝简直让人甜到心坎里。   这姑娘长得真漂亮,王守智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紧张地摆摆手,“还……行”   与他同一感受的还有另一个男人。郭正良是被父亲催促着往这边走的,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个长得秀美又不失英气的姑娘露出恬静而又美好的笑容。   让他沉寂万年的心一下子跳动起来。   想到他爸今天是来找茬的,他忍不住开始退缩。   但站在他后面的郭长荣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仅不让他往后退,还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说人是这家老板帮你介绍的吗?你把人找过来,我倒要亲自问问,是不是想要贿赂你?”   郭正良长得很粗矿,身上有骨子匪气。大步走进来的时候,说得话也大声,屋子里的人全都听见了,众人皆回过头望向门口。   只见缩着脖子一脸尴尬的郭正良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推搡着进来。   杜大海和小龙虾还在后厨炒菜。   钱淑兰觉得自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应该上前帮着招呼,便笑着问,“郭同志,你们是来找杜老板的吗?”   郭正良听到她的声音,一直低垂得头这才抬起来,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爹,就是她,跟我换工作的就是她的儿子。”说话的时候,他眼睛在屋里溜了一圈,看到王守智的时候,他眼睛亮了一下,三两步跑上前,拉着王守智的袖子就朝郭长荣介绍,“爹,就是他。不信,你问问他们,我有没有仗势欺人。工作也是他们先找的我。我没有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不信,你问问他们!”   听到他的话,钱淑兰终于明白两人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人就是郭县长,想到杜大海跟她说起过郭县长的为人,便笑着附和起来,“是啊,是我们先找的他,他没有欺负我们。”   因为对郭正良这小伙子观感还不错,所以她脸上的笑容特别和煦。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笑容让郭长荣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农家人,最见不得就是官员欺负老百姓。在家里更是三令五申不许他们攀关系走后门为别人谋利益。   小儿子刚调到水利局,前几天还听他抱怨在水利局干得一点也不开心,可昨天就听别人说,小儿子换到钢铁厂了,工资还直接涨到42块钱。别的同事都亏他有个能耐儿子。   甚至,他的死对头潘定嶙还在背地里讽刺他,说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时挂在嘴边的什么“要为人民服务”,“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种话,可背地里却欺压没有背景的工人。   郭长荣哪受得了这个,怒气冲冲地回到家,趁着白丽珠不在家,立刻让小儿子带着他到人家里赔不是。他们是干部家庭哪能带头做出欺压群众的事情。   郭正良一个劲儿地跟他解释,可郭长荣一个字儿也不信。郭正良到水利局找人,可门卫说人前脚刚走。   郭长荣便让小儿子带他找中间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解决了。否则,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于是,两人就这么到了红旗饭店。   王守智也听了个大概,他表情严肃,面上没有一点委屈,“是啊,郭同志没有欺负我。是我不想在钢铁厂上班。”   郭长荣见这小伙子脸上似乎有股子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以为他是受了儿子的委屈,忙道,“小同志,你别怕。虽然我是这小子的爹,可我还是刘关县的县长,你放心,我能给你做主,你别怕。好好的钢铁厂工人你不当,跑什么水利局?这不是扯淡嘛!”   王守智见他声音这么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却不小心踩到站在他身后的姜玉瑛,他尴尬地脸都红了,忙低着头向她道歉。   姜玉瑛见他这么腼腆,倒是对他观感没有以前那么坏了。之前,她听钱婶子说过家里头的事,觉得王守智特别窝囊,可现在看来,这小伙子人挺实诚。   郭正良见两人一直旁若无人的互动,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又想到自己要被老爹当面下不来台,在这么漂亮的姑娘面前出丑,心里就有些几分郁闷。   他朝郭长荣辩解道,“爹,我真没有欺负他。人家都亲口说了,你咋还不信呢。”   王守智还念着郭正良送他自行车,也顾不上腼腆了,立刻帮腔,“他没有欺负我。我是农村出来的,就喜欢上山下乡。”   听他说得这么认真,郭长荣似乎有点相信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大娘,这臭小子真的没有欺负你们?”   钱淑兰还是第一次被个中年男人叫大娘,她嘴角抽了抽,却也不好在称呼上说什么。毕竟这是当地人较为礼貌的称呼。   她笑着摆手,“真没有欺负小五。我家小五身子有点弱。钢铁厂那边老是加班。我担心他这副身体吃不消。要是累病了,到时候就没法继续为国家作贡献了,而且还给国家添麻烦,所以就找人换了份工作。我儿子想换工作的时候,还不认识郭同志呢。哪里谈得上被他欺负呢?”   听到她这一通解释,郭长荣是彻底相信了,他收敛了脸上的煞气,只是即便如此那长年累月积下的匪气也没有消散多少。   他朝众人歉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我们就走了。”   郭正良朝姜玉瑛看了一眼,见对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心里颇有几分不舍。他朝郭长荣小心翼翼道,“爹,娘今天回家了,咱们就在这儿吃吧。”   郭长荣脸一板就要教训他不要走资本主义享乐风。   就见钱淑兰很热情的邀请他们,“郭县长,一起来吧。今天我请客的。庆祝我儿子成功被粮油局聘为临时工。这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光荣的喜事。值得我们全家人庆贺。您也赏脸一起吃饭吧。”   郭长荣有些情愿。白吃别人的饭菜,他可做不出来。   熟知他性子的郭正良忙道,“爹,我们出自己那份钱,一起跟着沾沾光嘛。我好久没吃胡辣汤了。娘烧的汤口味太淡了。”   这话简直说到郭长荣心坎里去了。他媳妇什么都好,长得好看,性子也柔,手艺也好,就是做菜口味偏清淡,一点辣味儿也没有,忒不过瘾。   自从调到刘关县,他还一次也没吃过家乡的美食呢。记得小时候,他可是很馋胡辣汤的,那酸那辣真是爽得不行。光想想,他就满口生津。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那我们在这儿吃,钱我们要自己出。不能占群众便宜,他们也不容易。”   郭正良立刻点头,为表示自己觉悟高,他还当着他的面从自己兜里掏出三块钱和两斤粮票递给钱淑兰,末了又不确定地问,“够吗?”   钱淑兰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   刘关县这边民风偏保守,尤其是长辈必须要做上座,所以郭长荣,杜大海和钱淑兰三人坐在一起。   钱淑兰坐在杜大海旁边,杜大海坐在最中间。   他酒量好,陪郭长荣喝了几杯。   钱淑兰便趁机问问大炼钢和放卫星的事。   虽然现在还不是全民大炼钢,可各个地方的钢铁厂都定下了比去年多了几倍的任务。   北台钢铁厂的领导也并没有故意欺压王守智,上面布置的任务也确实很紧张。所以才没有批准他的请假条。   郭正良见一个老太太也关心国家大事,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句,“这大娘素质就是高啊。”随即又想到她是因为儿子被应征成功临时工才请客吃饭,心里也觉得这老太太是个能耐人。对她的疑问也没有含糊不清,直接了当地点头,“是啊,听说,上面马上就要召开八大二次会议,到时候就会定下来了。咱们国家钢铁产量还是不够啊。”这年代证明国家实力的最大因素就是钢铁的产量。所以,上面才会发出“赶美超英”的目标。   钱淑兰不太懂这些,但对于大炼钢的损耗,她上学的时候,还背过一段,用“损失惨重,劳民伤财”八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更何况这大炼钢还是导致□□的根本原因。   壮劳力都去炼钢了,生产队的粮食没人收,再加上来年天公不作美,于是悲剧发生了。   钱淑兰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这么大的决定。而且,她听着郭长荣似乎很支持大炼钢,她的心就更凉了。连一县之长都支持,那还能有什么戏。   想想还是算了,别浪费口舌了,要不然劝解不成,还会被他说成是破坏□□的坏分子,那她得多冤呐。   她承认自己怂,她只敢背后救救人,至于当壮烈牺牲的刘胡兰,她没那么大的胆,也当不来。   所以,她后面就不再跟郭长荣说话了。   倒是让她发现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姜玉瑛的碗里居然被郭正良堆满了菜。   姜玉瑛脸涨得通红,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向他道谢。   王守智一直在照顾着小蝶吃饱,偶尔朝这两人撇了一眼,却又飞快把头低下。   钱淑兰倒是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太羡慕两人。   钱淑兰又回过头看向旁边的姜玉瑛,觉得她的春天应该到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郎才女貌的确很登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攒稿,准备下个月,1至5号月万,希望亲们的理解,多多支持尬! 第26章   吃完饭后,钱淑兰,王守智和小蝶一起回了水利局。   路上,钱淑兰聊起姜玉瑛和杜大海对她的帮助,然后笑着对王守智道,“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难题,也可以找杜老板帮你分析分析。去的时候别忘了带点东西,这是礼数。”   王守智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姜玉瑛的情况。   钱淑兰倒没多想,如实相告,“玉瑛她是粮油店的售货员。她父母都去世了。一个孤女也挺可怜的。可她却很乐观,人也聪慧,对她姑姑的无理要求也能寸步不让,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姑娘。”   听到这话,王守智自动把姜玉瑛想像成一个百折不挠,却又自强自立的新时代女青年,对她的好感更胜了。   只是想到郭正良似乎对她也有意,心里不免有些自卑。   钱淑兰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拍了一下王守智的背,仿佛发现一个大秘密似的有点好笑,“你瞧见没,那郭正良似乎对玉瑛有意思呢?两人郎才女貌确实很登对。”   王守智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可是又一细想,他娘说得也没错,郭正良长得好,家世好,人品好,又有一份好工作,还是个城里人,确实很适合姜玉瑛。   而他呢?条件连人家一半也不如,更别说他还是带着个孩子的离异男。   钱淑兰在那边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不经意间一个回头突然看到王守智脸色煞白,皱眉苦恼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猛得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真是猪脑子!她怎么就忘了,王守智也是个年轻男人,比郭正良大不了两岁,喜欢上漂亮开朗,乐观大气的姜玉瑛也很正常。   说实话,如果姜玉瑛没有对象,说不定她还会鼓励王守智去追求,毕竟追求爱情的权利人人平等。当然,被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人家也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姜玉瑛摆明跟郭正良看对眼了,王守智注定只能是个炮灰命。如果她再鼓励他去追,她不是有病嘛!   可,她也不能打击王守智,毕竟他喜欢姜玉瑛也没什么错。   她在脑子里斟酌再三,才开口道,“娘以后就希望你找个像玉瑛一样的媳妇。长得漂亮,人也能干,还爽朗大气,还有一份工作。”   王守智抿了抿嘴,没说话。   钱淑兰画风一转,缓缓道,“说实话,娘也不在乎,你再娶的媳妇是不是城里人。但,她最好还是要有一份工作,哪怕是份临时工也成。两口子都有工作,你身上的重担也能小点。将来再生个孩子,也能照顾过来。要不然,只有你一个人工作,日子就要过得紧巴巴的。”   说她现实也罢,她确实不想王守智找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媳妇。一旦,他找这样的媳妇。那将来王守智就是全家人的经济来源。虽然农村户口可以转到城里,有了购粮证,可那也是要花钱买的。如果王守智再生三五个孩子,那重担能压垮了他。现在又没有避孕措施,三五个孩子简直不要太正常。   钱淑兰可不想将来还要到城里来给他们当保姆。她现在是一点一点给王守智灌输思想,让他千万成别因为李彩英一人因噎废食,以为城里姑娘都是坏的,乡下姑娘都是好的。哪能以地域来划分好人坏人。   “小五,你可不能因为李彩英一个城里人,就以为所有的城里姑娘都是坏的。你瞧玉瑛和杜老板都是城里人,他们对咱们多好啊,也没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王守智细想了下,他娘说得话还真得很有道理。   姜玉瑛也是城里人,可她一点也不坏。长得这么漂亮,脾气也好,性子也温和。   听娘的意思,她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勤劳懂事的好姑娘。   “小五,像姜玉瑛这样好的城里姑娘多的是。你不防擦亮眼睛看看。”   别以为王守智这样的条件就娶不到年轻漂亮的城里姑娘。等饥荒来了,许多城里人家都会把家里姑娘往乡下嫁,彩礼就是一百几十斤粮食。   虽然,有点趁人之危,可有机会挑好的,那为什么还要差的。到时候,她一定能挑个各方面都要好一点的儿媳妇,最好像姜玉瑛这样三观很正,不用她花心思改造的姑娘。   至于,王守智还喜欢着姜玉瑛的事儿,钱淑兰觉得不是啥大事儿。她上学的时候,见过太多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毕业的时候几乎都是劳燕分飞的结局。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至死不渝的爱情。非她不娶,非他不嫁这种屁话也就骗骗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吧。反正,她活了二十二年,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爱情。   再说了,王守智也不是那种不要面包只要爱情的人啊。要不然,当初他为何要舍弃林芳选李彩英呢。   同样的都是见了第一面就心生好感。难道一个簿得像纸,一个厚得像烙铁?怎么可能!   她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急着娶儿媳妇,就先让王守智单身一段日子,调整好心情再迎接下一春也不错。   第二日一大早,钱淑兰闲着无聊把宿舍打扫了一遍,可就这么点地儿,东西也没几样,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玻璃擦得蹭亮,都能照出人影来的程度。   要说这水利局还真是大方,居然在员工宿舍装玻璃,这玩意她就没在村里谁家见到过。   打扫好卫生之后,钱淑兰立刻关上门,打开商城,居然看到有人拍她的东西,还一连拍了两样,一个是10金币的惊喜小礼物,一个是20个金币的神秘礼物。   钱淑兰一脸懵逼。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欣喜的笑起来,双手捂着脸,弯着嘴笑的傻呵呵的。   真的太好了,她又能赚金币了。自从上次被系统扣掉二十个金币,她肉疼了好几天。现在终于有机会把失去的金币赚回来了,钱淑兰立刻满血复活。   她赶紧跳起来,拿着篮子往百货大楼走。   既然好评能加5个金币,她一定要挑点好东西,务必让买家满意。   到了百货大楼,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原以为许多东西都是在三年灾荒之后才需要票的,可谁成想,现在就需要。   这时需要凭票购买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日用百货。   每家每户都有一本商品供应证,凡是商店的商品都要凭证供应。总之,在所能想得到的吃穿用的方方面面。   王守智的商品供应证被李彩英拿去了,他们刚离婚,新的商品供应证还没有办下来。   钱淑兰有心跟人打听,可看着那些销售员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面对顾客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这把年纪要是被一个小姑娘骂,那才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就算她能吵过这几个小姑娘,也会被人骂老不休,倚老卖老,想想还是算了。   她眼睛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对方似乎是在等人。   钱淑兰走到她面前,笑着打招呼,“老姐姐,等人呐。”   老太太朝钱淑兰看了一眼,见她脸上带笑,点了点头,“是啊,在等闺女,她刚才走得太急,把票给忘家里了。”   钱淑兰眼睛一亮,“谁不是呢,刚搬过来没几天,原本想买些东西装点一下,可家里的票根本不够用,我原本还想买个挂钟,可谁成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老太太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买挂钟应该到钟表公司啊,百货大楼哪里有。而且,这玩意也不用票的,我儿子说闹钟都滞销了,挂钟和闹钟的票早就取消了。”   钱淑兰满脸惊喜,“真的?”   老太太怕她不信,自报家门,“当然是真的,我儿子就是百润路那上海手表厂的售货员。他跟我说的还能有假?”   钱淑兰这是真的信了,她一直以为表类东西是这年代的紧俏货会很难买,肯定限量,原来挂钟和闹钟这东西还会滞销啊,她又向老太太打听,“老姐姐,你知道钢笔在哪买吗?我儿子让我过来帮他买钢笔,可找了一圈没找到。”   老太太手往上指了指,“应该是在二楼,上面都是好东西。”   钱淑兰忙向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客气摆摆手,两人就此分开。   老太太继续等女儿,钱淑兰朝楼上走。   到了楼上,钱淑兰找了一遍,居然没找到,问了售货员才知道钢笔都是作为单位奖励的,刘关县百货大楼从来没有卖过钢笔。再说,谁能有票啊?   钱淑兰失望透顶,扫一眼这二楼,发现柜台里的东西非常少。   有一辆蝴蝶牌缝纫机,听售货员的介绍,这缝纫机是政府那边的办事员特地拜托他们定的,说是用来奖励今年的先进生产大队,在评比之前,先放在这里展示用的。   现在的缝纫机票真的很难弄,一般一个单位一年只能有一张票。几百个人中选一人。谁舍得把票给卖了?   估计,之前她遇到的那个黄牛那张缝纫机票应该也是千辛万苦才弄到的。   自己不要的时候,他也没有露出可惜的神色,估计也是习以为常了吧。   刘关县是个小县城,人们的购买力不行,像进口手表,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这时代最流行的三转一响,她只见到一个。奢侈品就更加没有了。   钱淑兰只能从楼上买了个手电筒,外加三块电池,这东西是限量购买,每人只能买这么多。   出了百货大楼,钱淑兰又向人打听百润路。   离这边只有两条街,当然刘关县县城本身就很小,总共也没有几条街。   她刚才问过,只要穿过这条巷子,再往右转走两分钟就能看到上海表的销售点。   钱淑兰走了进去,这个巷子很窄小,四周全是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因为年代久远,许多石缝处长满了青苔。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低洼处积了不少水。   她小心避开好几处水洼,刚走没两步,发现前面直接被一片水洼堵住了。   她四处寻找可以垫脚的东西,却发现只是徒劳。   钱淑兰只好从墙根处走,这边算是高位,水比较浅,沾到的泥能少一点。   哪知,她刚走过水洼处,停下来跺了跺脚,突然看到旁边的门被推开,钱淑兰和男人直接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接,钱淑兰敏锐地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警惕。   钱淑兰微微皱眉,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从男人背后走出另一个人。   他微胖的脸让钱淑兰有些错愕,她惊讶道,“陈主任,你怎么在这儿?”说话的时候她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后,赫然就是她之前要的粮食,好几个麻袋,就这么整整齐齐地落在他身后的平板车上,“这是给我找的粮食?”   陈主任拍拍前面男人的背,示意他放心。对方没敌意。   “是帮你找的。”陈主任说话的时候还帮她介绍,“这是咱们刘关县有名的粮食贩子。你有想要的粮食都可以找他。”   钱淑兰眼睛一亮。这些日子她为了多弄粮食跑了那么多趟粮油店,可还是只买到那么点儿。现在有人贩粮食,这怎能不让她惊喜。   她也顾不得跟陈主任寒暄,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小伙子,你还有什么粮食?”   男人对这老太太也没敌意,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有玉米,高粱,红薯干,小麦和大米都有。”   钱淑兰眼前一亮,“我想要两百斤红薯干,你这有吗?”   两百斤红薯干?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男人却连眉头也没皱下,立刻就应了。   “什么价格?”   男人直接报价,“三毛八”   钱淑兰皱眉,这人要的价格还真贵,比她通过黄牛那边买粮票可贵多了。不过,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觉得贵点也不算什么。   “那我明天过来拿。”   男人点头,“行。”   钱淑兰想了想又问,“高梁多少钱一斤?”   “两毛四”   钱淑兰又定了两百斤。不是她不想定多,而是她怕对方怀疑她定这么多粮食的目的。   男人也应了。   定好明天早上过来拉粮食,钱淑兰和两人告别之后,扶着墙慢慢走了。   男人在她身后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她就是你说的,把大米价格报的比你还低的人?”   陈主任点头。   男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刚才她还跟我定粮食呢。看来,那大米也是凑巧买到的。”   陈主任也开始认同这个观点,之前他还特地试探过对方,想让对方介绍粮食倒卖商给他,可都被老太太拒绝了。他原以为她是怕自己举报对方,看来并不是这样。以那大米的质量应该是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并没有在刘关县流通,看来这老太太后面的人是江南那边的。她买粮食是不是为了运给对方?只是这么点也太少了吧?哪里值得折腾一趟?陈主任有些想不通。   男人朝陈主任道,“以后咱们交易就换个地方吧,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   陈主任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不至于吧?那老太太就是恰巧路过而已。”   男人却是个谨慎小心惯的人,陈主任是买方,被抓除了粮食被没收,人不会有事,他就不同了,“小心点总是好的。我做的是掉脑袋的买卖,不小心不行啊。”   陈主任只好应了。   男人是刘关县有名的粮食倒卖商。这年代,如果是农民偷摸着卖农家品,被大队逮到,处罚就是没收东西,关进小黑屋,严重点的就是批斗游街。   像这种大批量的倒卖粮食却是严厉禁止的,一旦查到那就是吃枪子儿要命的。   所以,男人才万般小心。   他家里负担重,十几口人,都在乡下挣工分,可他们那生产大队土地太少,人均才一亩多,还很贫瘠。他不得不到县城找门路。   像他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只能小心行事。   他倒卖粮食之后,都是找陈主任帮着兜售。供销社经常会卖一些不需要粮票的粮食,价格比要票的贵不少,而且还限量购买,没有粮票的人抢疯了。   这部分的账是陈主任一人把持。并不经过下面的人来处理。不过,他也经常会给下面的人好处,所以大家对此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上面的人他也给出完美的说辞,陈米清仓处理,才不要票的。   这也是他敢报价这么低的原因之一,只是没想到会被钱淑兰截胡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7章   钱淑兰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居然会遇到一个专门倒卖粮食的。   心情很好的她,脚步走得轻快,很快就找到卖钟表的地方。   门牌上一行白色的油漆粉刷着“上海手表厂代销点”字样,非常清晰明了。   钱淑兰走进去,只见一个售货员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他的前面是一排排的钟表。   有挂钟,有闹钟,也有座钟。品牌有钻石、工农、火车头、海鸥等。   样式也偏古旧,多数是木制和铁皮制品。   钱淑兰在店里看了一圈,看上一个座钟,它的样式非常大气,红木雕刻的底座,没有一点花纹,却非常古朴大气。中间一处表盘非常清晰,前面镶嵌着一层玻璃。   钱淑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种东西才适合古代修仙修道之人用。   那些工字牌的小闹钟有点太幼稚了,年代感也太强了些。   “这台钟要票吗?多少钱?”   售货员见她要买,忙打起了精神回她,“不用票,二十一块钱。”   钱淑兰摸着爱不释手,“那你给我拿个新的吧。”   售货员的服务态度倒很不错,忙到仓库帮她找个新的。   并且,还十分热心地帮她上了发条,调试了时间。试了试摆动,确保没问题,才交到她手里。   钱淑兰没想到在这年代,还能遇到这么认真负责的员工呢,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只见小伙子长得非常精神,浓眉大眼的,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笑。   钱淑兰对他挺有好感,付了钱之后,又笑道,“我刚才在百货大楼看到你娘了,是她帮我指路的。她穿着一件蓝衣服,对不对?”   小伙子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对,对”   钱淑兰付了钱,又向小伙子打听,“我听你娘说,现在闹钟滞销是真的吗?”   小伙子点点头,他指了指旁边的那些小闹钟,“闹钟毕竟不是生活必须品,一台闹钟通常都能用几十年也不坏,所以这闹钟仓库堆了好多。”   钱淑兰听了若有所思,指了指那个红色的小闹钟问,“那个多少钱?”   小伙子见她似乎还想买,忙道,“只要八块钱”   钱淑兰摸了摸,这个小闹钟,整体呈红色,像个小老鼠一样,上面两只耳朵圆滚滚的。中间表盘上的图案还画了一只小鸡啄米。   这样的小闹钟就是在后世都不过时,她摸了摸下巴,“你帮我拿一个吧,我拿回乡下用。”   小伙子立刻应了。又给她调试了一下,到了指定时间,鸡头会来回摆动,发出叮叮叮的提示音。   钱淑兰很满意,付了钱,转身离开这家店。   她怀里抱着一个台钟,手里再提着个小闹钟,走在路上的时候,分外惹人眼。   到了家里的时候,钱淑兰就开始发货。   20个金币的神秘礼物发台钟过去。   10个金币的惊喜小礼物就发一支圆珠笔,五支圆珠笔笔芯和一刀宣纸。   那边收货人,很高兴,两样都给她好评。   末了,又敲她聊天窗口,“你这东西怎么比153号的少了那么多。本来想给你差评的,看在你20个金币发来的东西这么好看的份上,就给你好评了。”   钱淑兰这才知道这人居然是153号介绍来的,她忙解释,“因为我跟153号认识,所以那五只铅笔是我送给她的。”   确实是这样。她之所以发得东西多,就是因为跟153号认识,再加上还是自己主动推销的,153号这么上道,她当然要多送一点东西。   108号这才满意了,“我们现在也认识了,以后,你也记得多送我东西。”   钱淑兰立刻答应,又给她介绍了台钟的用法。每根针代表什么意思,108号直呼惊奇。   他原先只觉得这东西制作这么精美,一定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还能指示时间。比沙漏还要管用。当下决定把这东西献上去。争取能得到灵草,好炼出灵药。   “等我弄明白,会再过来买的,记得给我留点好的。”   钱淑兰心下一喜,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再买一点囤起来。只是她手里的钱十分有限,要不要省着点花呢?   只是,很快,她就没了顾虑了。   因为连续两个好评,把那惊喜小礼物夸得神乎其神,别的执行者也过来试着拍了一个。   钱淑兰就把小闹钟发了过去。   又得到五分好评,这次的买家赞美之词比那两个写得还要洋洋洒洒。   那两个忙着修仙,文字用语都很浮夸,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可这位就不一样了,似乎是个读书人,从外观,到作用,再到工艺,全都夸了一遍。   比前世,她见过的那些刷子还要有职业精神,让人看了就想买。   钱淑兰喜得眉开眼笑。   这个买家很快又拍了20个金币的。   钱淑兰就把之前她得到的那只钢笔和墨水发了过去。   这个制作工艺更精细,价格也更贵一些。最关键是她还买不到。   买家依旧是洋洋洒洒写了好评,钱淑兰数了下字数,足有上千字。   很快,钱淑兰就发现长评的好处了。   只是一个下午,居然有五个人来拍她的东西,还指名要长评里的东西。   钱淑兰知道这就是要那个小闹钟的意思。   钱淑兰又赶紧到钟表店去买,只是这次销售员对她不如以前热情了。   钱淑兰猜想,这销售员该不是以为她是二道贩子吧?   钱淑兰付了钱,抱着五个小闹钟赶紧溜了,想着下次,绝对不会再亲自上门了。即使要买,也得找个人过来帮她。   发完货之后,钱淑兰又得到五个好评,她现在的金币已经有129个。   钱淑兰重新发布了商品,这次没有要大米,改要小麦。这东西比大米便宜,而且麦麸还可用来养猪,一举两得。   然后,钱淑兰又敲击153号,问她接不接任务。   153号正缺金币呢,当然要接。80个金币买5万斤小麦。这么划算的事情自然要接。   钱淑兰见她接了,就放下心了。有了这些粮食,她一定能带领全家人度过灾荒。嗯,还有大哥一家,这个金大腿不能丢。   对了,她还要用粮食跟人家换工作,给小五娶媳妇,总之,灾荒年间,没有什么东西是粮食换不了的。所以,粮食这东西多多益善。   很快,153号就把五万斤小麦发过来了。   钱淑兰对比她从粮贩子手里拿到的粮食,再看153号发过来的麦子,颗颗饱满,差别也太大了。那圣灵大陆是不是植物非常茂盛啊?   她给了好评之后,153号立刻发来大大的笑脸。   153号便跟她吐槽,“我身上的灵气连灵星都凝结不了。很想买个法器,可金币不够用的。你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她是看钱淑兰卖的东西已经成为热销产品,便跟她取取经。   钱淑兰立刻想到这商城里居然没有卖吃的东西,觉得这是一大商机。不过,修仙人士基本上不吃东西,所以,他们的厨艺应该很一般。但,他们可以卖他们大陆的土特产啊,比如说,动物的肉,麦子,大米啥的。钱淑兰便把自己的想法跟153号说了一遍。   153号有些迟疑,“能卖出去吗?”   钱淑兰便激她,“只要你卖,我肯定去拍,我就缺这些东西。我金币还有的。不过,你把份量定低一点,价格定便宜一点,我多买几样。”钱淑兰可是知道的,就这些炼药师在那些大陆绝对是追捧的存在,只要卖一颗药就能从赤贫直逼富翁,那些最低等的动物,只要花钱就能买到。   153号听她这么支持自己,立刻去发布了。   商品的图片不需要自己制作的,系统可以自动挑选,每个执行者都能搜到自己这个世界东西的图片。   她发布一个,就把链接发过来给钱淑兰看。   一开始是大米,小麦之类的。后来居然还有肉,只是这个是什么肉?钱淑兰摸摸下巴,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像牛又不是牛,明明有触角,却不是牛那样弯曲向上,而像鹿那样有着明显的分岔,而且还有马的耳朵,身体却只有猪的大小,毛皮也是猪的样子,这简直就是四不像。   当然这个四不像不是麋鹿那个四不像。   钱淑兰看着介绍,这个叫垚(yao)猪,进功型动物,重量大概有三百斤。   上面已经注明两头垚猪只要十个金币。   钱淑兰有些心动,这东西太便宜了,她想要买。   153号看她真的买了,立刻把东西发过去。   除猪头,猪耳朵,其它的部分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剁好的,一块一块的,钱淑兰非常满意。给了她五分好评。   做成菜之后和野猪肉差不多,只不过比野猪肉要肥一点,更有劲道,非常好吃。   153号受到鼓励,又开始发布同类商品。   于是,钱淑兰又看到许多类似牛,兔子,鹿,马,狼等动物出现。   只是,这些动物跟他们这边的都有些许不同。   钱淑兰每样都拍一份,直到她把金币都花完,才停了手。   钱淑兰担心自己回到乡下,发货不及时,就让之前认识的黄牛帮她买闹钟和台钟。闹钟买了20个,台钟10个,想着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吧!   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钱淑兰收到粮食之后,开始跟陈主任一起去粮油局换名字。   只是王守智的名字被她换成了王守礼。虽然她很想把名额让给老大,毕竟他最听她的话。   可惜的是,他学历不够。在老王家,除了王守智是个初中生。还有王正康是高一的学生,王丹娜是已经毕业的初中生,王守礼拥有识字班的结业证。   因为建国才没多久,建国前的初中生和高中生都是家境非常不错的人家,建国后这些人家被打倒一半,子女自然也会被划分为黑五类。出身好的贫下中农那年月连吃饭都成问题,自然没钱念书。所以这就造成了初中毕业都算是高学历。因为初中生和高中生不够多,许多单位也会承认识字班结业证,这相当于是小学生水平,也是有含金量的,除了极个别对文字要求很高的单位不认,其他大多数单位还是认可的。   粮食局采购员这个岗位,每天接触到的字虽然不多,可还是要会写的,所以,除了年纪,家庭背景,唯一的学历要求就是要小学毕业。相比只会写几个常用字的王守仁和王守义,王守礼这个拿过结业证的人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承认自己自私。明明有三个人选,她却只选对她最有利的那个,只因为王正康和王丹娜都不是她的改造对象。   陈主任看到她把名字给换了,还惊了一下。   钱淑兰当然不能告诉他实话,于是笑着解释,“临时工不需要城里户口,所以我就换成四儿子,小儿子说不定将来还能有机会当正式工。”   陈主任琢磨了下,也觉得有道理。这老太太很精明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卸不掉的素顏扔了1个火箭炮,么么哒……   ……   虽然,小天使都在催女主回家了,不过,时间还没到啊,大儿子会来接的……   话说,下面就是极品扎堆,群魔乱舞啦…… 第28章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回家时间,除了在系统兑换的,钱淑兰在城里一共买了两千斤两百斤粮食。   其中五百斤是粮油店的陈主任给她,需要带回家里,四百斤粮食是从粮贩手里买到的,剩下的粮食全是她在粮油店和黑市买的,非常不容易。   之前带来的一千多块钱,她只花了不到三分之二,而且还多了王守智给她的800块钱,心里十分遗憾。刘关县是个小地方,东西都是定额发放的,多出来的东西也非常有限,在黑市中流通的粮食也非常少。她真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没办法,最后她只能到百货大楼,多买些铁器用品,因为这些东西限量,她一个人买到的非常有限,所以就让张石头找人帮她买。   然后她再付他劳务费。张石头可能是刚入黄牛这一行,手里的票非常少,经常会缺票,因此听到她要这些东西,立刻答应了。   像铁锅,锁头,搪瓷盆,搪瓷缸,不绣钢锅,刀具,手电筒等工业品现在还不要票,只不过,这些东西是定量的。   县城百货大楼发出停售牌之后,张石头还特地跑到附近几个县城帮她买。倒是让钱淑兰非常感激。还额外多付了他五块钱作为车资和奖励。   买好之后,她特地让王守智请了一天的假。   她要回去了,但是之前答应他,要请他看场狗咬狗的大戏。   虽然这些日子王守智开朗了些,可他心里对李彩英的事依旧是耿耿于怀。   钱淑兰自然也明白,所以为了尽快让他恢复成从前的样子,这一出戏必须让他看到。   听到他娘说的话,王守智眼睛亮得惊人。   两个人把收拾好的东西打包好,全部用绳子把袋口系好了。   这五百斤粮食,可是他们一家的口粮。   整理好之后,两人一起到了棉纺厂家属区。刚进去就听到那边已经吵起来了。李家门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小五媳妇?你怎么回事?我娘呢?我家小五呢?你把人藏哪去了?”   这是王守仁的声音。天不亮,驾着马车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进城。刚到家属区,就看到小五家在办喜事。   门前贴着红喜字,还放了两挂鞭炮。结婚的人却是小五媳妇和另一个男人。   王守仁当即就炸了,这啥情况?只是半个月没见,小五媳妇居然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了?   他娘呢?小五呢?   王守仁也顾不上这里不是自己家,当即就炸了。   一想到这些日子他娘都在外面露宿街头,吃苦受累,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就是个猪脑子,他怎么就没想着进城来看看。   李彩英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可他原以为李彩英再怎么过份,也不至于把他娘怎么样吧,毕竟他娘可是她婆婆。   可谁成想居然会有这一幕。   李彩英见到王守仁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看到围观的人全冲着她指指点点,心里也恼恨,只是面上还是好声好语地解释,“你娘跟王守智在水利局那边,你去水利局找。我跟王守智已经离婚了,我们现在可是没关系了。”   王守仁哪听得进去。水利局在哪?他可不知道。这些城里人心眼比他吃过的大米都多,他才不信他们呢,他们一定是想把她支开,好继续办事儿。   他非要拉着李彩英给他一个说法。他坚信自己娘和五弟是被李家人给祸害了。   这些城里人太欺负人了。   他坐在李家门口,说什么也不走,嘴里吵着闹着让他们赔他娘。   李彩英和李国成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混不吝的。要娘你自己去找啊,搁他们家门口干啥。   这人来人往的,亲戚朋友都看着呢,这大好的日子都被这乡下土包子给搅成一锅粥了。   陈建国涨得脸色通红。无他,因为王守仁看到他胸前别着新郎的红花,直接一拳头砸了过来。   陈建国完全没有留意他的动作,猝不及防被他打个正着,鼻子都歪了。   因为他是偷偷在城里另娶,所以并没有通知乡下的兄弟父母。所以,自然也没人帮衬他。   唯一的男人还是李国成,可惜是个老头子,哪敌得过王守仁这个壮劳力。   打也打不过,劝也劝不动,于是一场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婚礼被王守仁这个没脑子的二愣子搅得一片混乱。   钱淑兰嘴角抽抽,她没想到老大居然这么给力,这完全就是许三多啊,她心里暗暗得意,但想到接下来的戏,还是挤开人群走了进去。   李国成看到这老太太出现,赶紧迎了上去,简直就像看救星公一样看着她,虽然这老太太人老成精,可好歹是个讲道理的,哪像地上坐的这位,三十好几的人了,道理说了一箩筐愣是说不通。让他颇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钱淑兰摆了摆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直接弯腰拍了一下王守仁的肩膀,“老大,咱回家吧。”   王守仁听到他娘的话,立刻抬起头来,像看太阳似的看着他娘,“娘,你没事啊?”   旁边的李国成直想翻白眼,就算他真得要杀人,也不至于这么猴急吧。刚离婚没几天就把人给捅了,这是让民警怀疑他呢,还是怀疑他呢?   钱淑兰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拉他起来,“娘当然没事了。”她朝自从看到她过来就一直煞白着脸不敢说话的李彩英扫了一眼,“这儿媳妇一点也不孝顺,娘就让小五跟她离啦。娘正在给小五说房好媳妇呢。咱回家吧。”   听到这话,王守仁立刻明白了,附和道,“早就应该休了。六年多也没回趟家看看老人。一毛钱也没孝敬您。休得对!休得好!”   一旁的李国成黑了脸。但对于老太太这么说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有点满意的,至少没直接说他女儿偷人。   要不然这大喜的日子可就糟糕了。   钱淑兰自然看到李国成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她心里冷哼,等人来了,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钱淑兰带拉着王守仁立刻出了家属区。马车就停在红旗饭店门口。   王守智没说话,一直闷声吃饭。   钱淑兰便把她让王守智离婚,而后又帮王守智换工作的事跟王守仁解释了一遍。为了照顾王守智的颜面,她当然不可能把李彩英出轨的事情说出来。   王守仁对钱淑兰的话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也丝毫不觉得自家老娘让小五离婚有什么不对。   吃完饭,钱淑兰又到门口瞟了一眼,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往家属区那边走。   气势汹汹的,仿佛要跟人干架似的。   钱淑兰便让王守仁把马车赶到后院,让杜大海帮忙照看。带着两个儿子到家属区看热闹。   家属区现在已经闹成一团。   陈建国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老家没出过村的媳妇居然会跑到城里。而且,不止如此,连大舅哥也一起来了。   “爹,你怎么又娶亲了?”陈建国的大儿子陈满金已经十岁了,自然知道什么是后娘亲娘。当他看到他爹居然在城里又娶媳妇的时候,立刻哭喊起来。   剩下两个小的男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见大哥哭起来,也上前抱住他爹的腿,一起嚎,三个萝卜头,仿佛唱大戏似的,哭得惊天动地。   陈建国眼皮直跳。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没想到,还真的接二连三出事。   先是李彩英的前夫家来闹,现在又轮到他了。   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陈建国强压住心中的火气,看向那个打扮得土里土气,身上还穿着满身补丁衣服的农村媳妇。   他皱眉斥道,“你怎么来了?”   张春花一直低垂着头,一手搓着衣角,晒得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她抹着泪,十分委屈道,“我听人说,你在城里娶亲了,你是我男人,咱俩过得好好的,你凭啥子再娶?”   众人哗然,这人还真有胆子,敢娶两个媳妇,这可是搞封建主义那一套啊。   有那好事的人赶紧溜出去找民警。   听了她的话,陈建国想甩开三个孩子一直紧抱他的腿,可想到自己以后还指着这三个小崽子养老,到底是没敢有大动作。   他弯腰蹲下身把三个孩子的手逐个扒拉开,挨个地解释,“爹和娘是父母包办婚姻,早就该离了,放心吧,爹给你娘留了钱了。”   三个孩子哪听得懂这个,一个劲儿地哭嚎。陈建国被他们吵得脑仁疼,不过他原本的意思也不是解释给他们听的,而是说给围观人听的。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粮塞到三个孩子手里。   两个小的看到包装精美的水果糖立刻停止哭闹,那个大的却是一把拍开。他都十岁了,知道什么是离婚。自然也不会被几块糖给哄住。他怒瞪着他爹,见对方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身子一缩,朝旁边的李彩英瞟了一眼。   穿着漂亮的花衣服,脸刷得比白面还要白,眉毛画得跟柳叶似的,一看就是个狐狸精,他立刻像个炮弹似的往她身上撞,“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抢走了我爹。我撞死你!”   众人都被这小男孩的动作吓傻眼。李彩英被撞之后,肚子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她狠狠甩开面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跌坐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凶神恶煞似地瞪着他。   那目光让人瞧一眼就头皮发麻。   那边一直跟李国成寒暄的大舅哥看到大外甥跌坐在地上,立刻炸毛了。也不管李国成刚才警告的话,立刻一把推开李国成,抱起小男孩,就这么冲李彩英吼了过来,“你这个婆娘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居然欺负小孩子,你还要不要脸?”   张春花也是慈母心肠,对这个抢了自己男人的狐狸精也是怨恨的,看到大儿子被她推撞在地,立刻像炸了毛的狮子,朝李彩英扑了过去。   两人打作一团。李国成担心自家闺女受欺负,也顾不上遮掩丑事,立刻跑过来拉架。   陈建国也进入拉架队伍。   四五个人,有的人拉架,有的人劝架,有的人打架,有的人还手。   简直比唱大戏还要热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主要是被之前王守智发疯打人那一次吓怕了。   再说他们跟李彩英关系又不亲,上赶子凑上去又没好处,所以都当起了围观群众。   钱淑兰站在人群里,掂着脚尖直勾勾地往里瞅,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谁看了都有几分好笑。   王守仁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道,“那男人是不是疯了,连三个儿子都不要,就为了娶这个毒婆娘。”   王守智在旁边‘哼’了一声,撇撇嘴,解释道,“他这是为了工作。”似乎想到曾经的自己,他心里还有一种异样的自豪,虽然他也是为了工作才娶李彩英,可他又没妨碍到别人,更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哪像这陈建国,为了工作,连老婆孩子都能舍弃,简直就是畜生。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看到自己的前妻嫁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男人更能让人兴奋的呢?   他反正对陈建国是百般看不上眼,原本对他抢了自己的媳妇那点火气也没了。对方这么蠢,将来都能把自己给作死,他又何苦生气?   等民警赶到的时候,赶紧把这群打得难舍难分的三家人拉开。   这三家人个个脸上都带着伤。   李国成这个劝架的人也被波及,脸上挂了彩。李彩英就更不用说了,脸上好几道血口子,看着就渗人。   相反那几个农家人,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皮肤晒得比较黑,又比较厚,倒是没有被抓伤。   民警听到有人敢娶两个媳妇,这还得了,现在正是废除封建主义旧思想呢,居然有人敢顶风作案,这是要竖立典型啊。   民警瞪着陈建国,板着脸刚想训话,就听到有人指着李彩英的身后,炸呼起来,“血,好多的血”   众人皆朝李彩英看去,只见她两腿之间流了好多的血。这是流产了吧?   钱淑兰微微皱眉,所以说,这孩子是谁的?钱淑兰朝王守智看去,对方也是一脸懵逼状态。估计,连王守智也闹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吧。   李彩英捂着肚子开始嚷疼。陈建国扶着她想送她去医院,可李国成一把把他拉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先交待事情,彩英交给我就好。”   说完也不管陈建国是什么反应,在人群中找一个同事,帮着抬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李彩英捂着肚子额头冒着一层又一层的汗珠,嘴里不停地嚷嚷着疼。   李彩英从人群中看到钱淑兰那嘲讽中略带惊奇的眼神就觉得今天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等人走了,民警开始问话,“你和这个女同志明明已经结过婚了,为何还要娶亲?”   陈建国忙解释,“民警同志,我和张春花同志是父母包办婚姻,早在几天前,我就向刘关县政府申请离婚,组织也已经同意了。”说着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份离婚书。   这离婚书是他让大伯帮他开的介绍信,以父母包办婚姻为理由单方面提出离婚。开好之后,他还特地不让大伯说出来。   政府工作人员到下面审核之后,发现确实是包办婚姻,回来就给盖了章。只是,张春花那时候被陈建国送回娘家,所以并不知道这事。   村子里的人虽然也有人看到政府人员过来,也都不敢往上凑。最后,也是由陈家人负责接待的。自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就这么给判了离婚。可是,张春花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村里人除了陈建国的几个近亲,别人也都不知道这事儿。   民警同志见对方有离婚书,想来是有什么误会,他板着脸看了一眼张春花,“这位女同志,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你为何还要来闹?”   张春花刚想张嘴解释。陈建国便道,“民警同志,我想跟张春花同志说两句话,您看可以吗?”   民警同志见他态度这么好,还是点了点头,“行,你快点。”   陈建国忙点头道谢。   拉着张春花到一边,哀求道,“春花,离婚这事是我的错,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村里人知道你离婚了,别人会怎么看你?我知道你怪我。可我也是没办法,如果我不跟李彩英结婚,她就要把我的工作收回去。到时候,孩子怎么养?咱家负担这么重,咱爹还生着病呢。我这也是没法子,才让大伯瞒着你的。为了孩子,你千万别把这事抖出来,如果我去坐牢了,咱家娃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被打成黑五类,你忍心让孩子们受苦吗?”   张春花愣了一下,忍不住潸然泪下,真是可笑,他跟自己离婚,还说是为了她好。可是他说得也没错。为了公公的病,婆婆把家底都搬空了。几个孩子自打生下来连顿饱饭也没吃过。她咬了咬牙,狠声道,“好,我可以不说实话,但你一个月必须得给我二十块钱。还有,既然我们已经离婚了,那我和孩子们就得搬出陈家。重新盖个房子,房子的钱也得由你来出。”   陈建国有些不乐意。这不就是分家吗?那他爹谁来照顾?他娘吗?   可是见张春花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要跟名警说实话的架式,他也只能答应了。   两人商量好之后,张春花便跟民警说,“民警同志,他们结婚我是知道的,我这次过来也不是想闹事,我就是想跟他商量孩子的事。不能把孩子都丢给我,却一分钱也不给我吧。谁成想,孩子看到他爹成亲就闹起来了。”   民警听到这个解释也能理解,还热心地帮她出主意,“要不要我们帮你作个见证?立个字据啥的,将来他不履行承诺,你也能到派出所告他。”   在乡下很少有人报警处理家事的,多数都是由两家协商的。但,这民警是个热心人,也很认真负责,所以积极帮她出主意。   张春花见民警这么热心,立刻点头,激动地一迭声地附合,“好,好,谢谢民警同志。”于是便跟民警同志说了他们离婚的条件。   陈建国每个月要给三个孩子赡养费二十块钱,外加盖房子。   张家人这才心满意足带着三个男孩离开。那个最大的男孩子临走的时候一脸仇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钱淑兰看着这一幕,摇头叹气,给钱又有什么用?这孩子摆明恨上陈建国了。   围观的人群看着这群农村人离开,都冲着陈建国指指点点。   虽然这年代流行反对封建婚姻而选择跟乡下老婆离婚,可大家伙还是把这种人当陈世美的,平时见到也都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与挖苦。   出了家属区,王守仁还有些不可思议,“娘,你说那男人是不是傻啦?他图啥呀?工作就那么好哇?连儿子都不要了。”   钱淑兰嗤笑起来,“我看呐,这家有得闹呢。”   她拍了拍王守智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问他,“有没有觉得解气了?”   王守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解气了。”   钱淑兰便把这事她参与的地方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今天这一出,可以说是她一手导演也不为过。   那陈建国想瞒天过海。钱淑兰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早在,她知道陈建国乡下有老婆时,她就让张石头帮她往乡下跑一趟。   钱淑兰便让张石头找到陈建国在乡下娶的媳妇,把陈建国要在城里重新娶妻的事告诉她。   又怕那媳妇性子软胆子小不敢闹,钱淑兰还让张石头往那媳妇的娘家跑一趟,并且还让他特地透露出,陈建国新娶的老婆很有钱,到时候说不定能讹一点钱。让   无论那娘家是看中利益,还是出于情谊,对方都应该会出手。   果不其然,人按照她说得的时间出现了。   王守智听到他娘把这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惊讶地张大嘴巴。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娘为了他居然做这么多。   不过他仍是有些可惜,“可惜,那两人没能打起来,还让两人和解了。”   钱淑兰却撇嘴,一脸嫌弃,“你想等他们的报应,也得等陈建国知道李彩英的脾气吧?这才结婚第一天,他能有什么领悟,就是你那时候产生离婚的想法也是一年后吧。他就算再不能忍,至少也会忍她一个月。何况,李彩英刚失去一个孩子,也算是报应不爽。”   王守智一想也是。不过对方连老婆儿子都能舍弃,像这种陈世美,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自己又何苦为难自己。   对于李彩英,他心里的怨气是真的出了。当初她怀小蝶的时候,医生跟他说起过,李彩英体质偏寒,不容易怀孕,一旦怀孕就得好好保养,否则流产之后,再怀上就不容易了。   现在孩子流掉了,她再也生不了,结局如何,他都能猜到,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那个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王守智表示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反正已经没了,纠结那么多也没用。   到了劳动局,钱淑兰带着王守仁到王守智的住处。把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搬到马车上。   两人跟王守智挥手告别,离开了水利局。   作者有话要说:发下人物关系表:   女主儿子的名字我是按照【仁义理智信】来排的,最后一个儿子因为送人了,所以出场时不叫王守信。   老大:王守仁,35岁   老大媳妇:孙大琴,32岁   生下三个儿子:王正康15岁,王正国12岁,王正军8岁,王思敏(还未生,她是女主的奶奶)   老二:王丹枝,33岁   老二男人:孙大福,38岁   生下儿子:王燕铭12岁   老三:王守义,32岁   老三媳妇:李春花,31岁   生下三个女儿:王小梅14岁,王小荷12岁,王小莲8岁   老四:王守礼,30岁   老四媳妇:周雪梅,28岁   生下一个女儿:王小桃10岁   小五:王守智,26岁   小五媳妇:李彩英,26岁,已经离婚   生下女儿:王小蝶5岁   小六:王丹娜,17岁   双胞胎16岁,是最小的。 第29章   等走了两个小时,太阳悬空而挂,热得让人受不了。   “老大,停在路边歇息一会儿吧!”钱淑兰看速度越来越慢,便知道马是累了,忙道。   王守仁‘哎’了一声,就把板车停到一边了,开始喂草料。   钱淑兰从篮子里拿出早上她就烙好的面饼递到王守仁手里,“老大,家里还好吧?”   王守仁接过饼子,还没开始吃,就先回答他娘的问题,“挺好。”   说着咬了一大口,突然他感觉嘴里似乎有鸡蛋的味道,忙低着去看,只见面饼里居然煎得金黄的鸡蛋,王守仁忍不住流出泪来,“娘!”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老大,你该补补啦。”   王守仁感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钱淑兰怕他再哭出来,笑道,“老大,咱们村有扫盲班吗?”原身对扫盲班的事情很模糊,这就导致她也记不清了。   王守仁不明就理,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道,“之前村里有办的,现在不办了,娘问这个干什么?”   钱淑兰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麦地,微风吹过,麦浪翻滚,在钱淑兰的心里这就是最美的风景。   “这半个月,娘待在城里,就觉得咱们该识字,要不然进城连厕所都找不到。”钱淑兰想提高他们整体的文化成绩。将来也好给他们安排工作。   既然要超过全国百分之六十的人,那除了当工人,没有别的选择。   即使你田种得再好,能拿到最高工分,但因为王家村生产队的工分值太低,所以收入也不可能超过全国百分之六十。   既然要当工人,那就一定要识字。   就她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连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清洁工都要识字。   所以进扫盲班,拿到结业证书就是第一步。   王守仁不知道钱淑兰的打算,听到他娘在城里连厕所都找不着,以为她很窘迫,所以才有此感慨。   “娘,以后咱们就待在村里吧,别出来了。”那些城里人冲着他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心里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差点让他直不起腰来。   钱淑兰也注意到话里的退缩了,一个男人如果连志向都没有,还指望他去拼吗?她脸色一收,皱眉叱责道,“老大!你这想法是不对的!”   王守仁被他娘严厉的说话声吓了一大跳,慌乱地抬头看着他娘。   钱淑兰板着脸,义正言辞道,“咱们家是八代贫农,没有什么好丢人。那些城里人凭什么看不起咱们!只要咱也识字,说不定将来也能进城当工人。”   王守仁听了他娘的话,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当工人?他连想都不敢想!   钱淑兰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把她给老四找到临时工的事儿告诉他,末了又有些遗憾地看着他,“其实,娘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你,本来这工作是留给你的,可是你偏偏没有结业证书,只能把工作给老四了。哎!真是太可惜了。”说话的时候还特别遗憾地摇头。让王守仁有种很复杂的感觉,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   他娘这么为他,可他偏偏不争气,真是辜负娘的一片心意了。   看着王守仁垂头丧气的模样,钱淑兰一脸严肃,“老大,你听娘的话!娘一定能让你当工人,但是你自己也得争气,一定要学会认字,早点拿到结业证书。将来等你当了工人,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三天吃回鸡蛋,半月能吃一次肉!”   王守仁听到他娘许了他这个豪言壮语,心里忍不住也向往起来。如果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认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休息之后,钱淑兰爬到马车上,困得不行,头一歪睡了过去。她皮肤粗糙,满脸皱纹在太阳的照耀下像一道道小河道蜿蜒起伏。   钱淑兰感觉自己在做梦。她似乎梦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一样的时间点,一样的场景,她到了城里,住进了李家的房子。李彩英对她百般刁难,可她却是忍了又忍。   王守智看到李彩英刁难她,有些不忍,想要跟李彩英吵架,可她却反过来劝王守智要忍耐。   王守智对她越来越失望。   可即使她这样牺牲,也没能换到李彩英的好感。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李彩英出轨了。   她没有一点迟疑,直接大声嚷了起来,把光着身子的李彩英和奸夫一起暴露在众人眼中。   李彩英成了人人喊打的破鞋,天天被人游街批斗,成了黑五类。而奸夫陈建国因为耍流氓被判十年劳改。   她解了气,觉得报了仇。以为自家儿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过上好日子。   可谁成想,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始料未及。   李国成为了给女儿报仇,故意走在她前面把十块钱弄掉地上,引她去捡,她果真去捡了,结果可想而知,李国成反过来诬陷她偷钱。   她成了小偷,被批斗□□。在某人的关照下,她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钱维汉知道她出事了,立刻带她到大城市做手术。   等她回来的时候,王守智居然成了刘关县令人闻风丧胆的变态杀人魔,还被人枪毙了,尸体吊在电线杆子上暴晒三天。   她听到这事立刻昏死过去。   原来王守智在她离开县城没多久,就被李国成彻底警告过,如果他跟李彩英离婚,他就将失去工作,甚至还有可能和他娘一样成为瘸子。   那时候的王守智已经太过压抑,他不止一次想要离婚,可自从原身跟他说要忍耐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愿跟她说话了。   后来看到他娘被打成瘸子。他彻底成了变态。   亲自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李国成和李彩英。给他们下了蒙汗药,把他们绑起来。   把李国成最让他痛恨的舌头割掉,心脏挖下来喂狗。   把李彩英的脸划花,胸口划破,眼珠子当成玻璃球踩。   他行凶的时候,并没有堵住他们的嘴,所以两人的惨叫声叫得全家属院都听得见。   那凄厉的惨叫声在黑夜里特别渗人。   王守智没想躲,应该说,他早就疯了。   等他得偿所愿报了仇,准备起身的时候,被破门而入的民警一枪击毙。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两家人的事情也被刘关县传得面目全非。   治病归来的她得知这个噩耗,大病一场。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当初就不该让小五娶李彩英。   钱淑兰飘在半空中,看着王守智倒在血泊里,李国成和李彩英早已气绝身亡,鲜血染红了那间屋子,场面十分可怖,她重重叹了口气。这应该是原身所经历过的那一世吧。   她实在不懂,当个工人就那么重要吗?这样压仰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王守智向原身求救的时候,原身为什么要让他忍?   难道在原身心里,只有身体累才是累,心里的累就不算累吗?这想法真够奇葩的。   “都是我的错!小五结婚的第一年,那时候,他问我可不可以离婚时,我就应该告诉他,他可以离。”   钱淑兰看着面前突然浮现的虚影。一模一样的五官,可对方的神态比她老多了,脊背弯曲成拱形,脸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皱纹。这应该有八十岁了吧。   钱淑兰没有回答她的话,对方应该也不是想要她说什么,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独自舔伤口。   原身既是她的长辈,又是她的老板,更是伤害过她奶奶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她,所以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只是听她话里的意思,钱淑兰又皱起了眉头,王守智这么早就想离婚了吗?而且还提出来过?她怎么不记得这事儿?难道,原身还把自己最重要的信息隐藏起来不让她知道?似乎很有可能啊。   “小五第一次带李彩英回乡下的时候,给了我二十块钱,他小声地问过我,他可不可以离婚。那时候,我不想他回乡种地,吃苦受累,所以我劝他别离,要忍耐。他应该就是从那时候,不想认我这个娘吧。”   她抹着眼泪,似乎十分后悔。   过了片刻,她终于平静下来,看着钱淑兰的眼神多了一份锐利与挑剔的审视。   钱淑兰忍不住皱紧眉头。   对方朝她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是你这个女娃娃救了小五。”   钱淑兰见她居然这么重男轻女,心里有一丝不悦,直接开口怼她,“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能顶半边天,嫌我是女人,你倒是找个男人来改造你那些极品儿子儿媳啊?”当要不是为了照顾奶奶,谁想改造那么难搞的对象,一个个奇葩简直得要人命。   原身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冲她发火,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她的长辈吗?   不过晚年悲惨的生活倒是磨平了她原本的坏脾气,也让年轻时的锐利变得圆滑。她咧开嘴笑了,嘴里的牙齿几乎全掉光了,她玩味地看着钱淑兰反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你是第一个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呢?”   钱淑兰惊讶地张了张嘴,啥?她不是第一个?   原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是第三十八个!”   钱淑兰脸一黑!谁是三八!骂人的吧!   原身无视她的黑脸,继续道,“我的孙子,我的曾孙子,我的外孙子,我的曾外孙子都来执行过。可没有一个人救了小五。你是第一个。”   钱淑兰一点也没有荣幸的感觉。难道她应该高兴吗?可她高兴什么呢?她又没有真正的完成任务,没有拿到几百万。被一个老人夸奖两句就开心,她没那么无聊。   原身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向她走来。   等她走到了跟前,钱淑兰似乎想到了什么,“系统不是说要三观值都刷满才来执行任务的吗?你那些孙子辈这么厉害,都能过来执行任务?”她可是记得的,刚穿来时那些孙子三观值低到她不忍直视的地步。她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回炉重造。那些孩子怎么可能会长成三观很正的人呢?钱淑兰严重怀疑原身在撒谎。   听到她的疑问,原身脸色一僵,晃了晃身体,而后无奈叹息,“你是系统选的,不是我选的。我的条件是只要执行者是我的血脉就行。只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男娃子都试过了,就轮到女娃子这边了,系统就推荐了你,他说你的三观值最高,比较容易完成任务。”   钱淑兰‘哦’了一声。所以她该感谢系统那个坑货喽?   原身围着她转了几圈,突然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我现在需要提高任务难度,你要确保我的儿子儿媳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三观值都是满分。”   钱淑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啥意思?怎么成了他们的有生之年?不是说是这副身体的有生之年吗?怎么还升级了?   等她死了以后,她还怎么保证?靠!这任务怎么这么变态!当她是诸葛亮呐!还会未雨绸缪咋地?   原身自然看出她的不满,继续诱道,“完成初始任务,到时候你就能拿到五百万。但是,完成升级版任务,我可以送你一个百宝箱,将来,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以用这个箱子带走这个世界的东西。”   钱淑兰不可思议地睁了大眼睛,能带走这个世界的东西?那就是说,她能把系统那些灵丹妙药全部带回去?   到时候钱算什么?她卖一颗药就能成为世界首富。所以她要不要接这个升级版的任务?   钱淑兰用充满怀疑地眼神直直地看着她,“你真的能送我?你自己都把灵魂典当给系统了,你哪来的百宝箱?”   老太太对她的怀疑也不恼,直接朝空中喊了一声,“极品改造系统”   很快极品系统出现了,不单纯只是以声音的形式出现,而是有实像的。   钱淑兰没想到系统是个颜值逆天的帅小伙,利落的短发,斜飞入鬓的眉,水墨画一般风流的眼,因为只露出上半身,所以钱淑兰只能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钱淑兰没有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她还记得自己被他打一下呢。虽然是自己犯错在先,可他也不是没错。如果,他提前告诉她,不能介入改造者的婚姻生活,她一定不会直接拆,怎么也得换个迂回一点的法子,所以说都怪他!   系统对她的白眼一点也不在意,朝老太太笑得很温柔,“宿主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钱淑兰冷哼一声,对她态度那么恶劣,对这老太太这么和蔼,真是应了那句话“顾客就是上帝啊”   “我用十世灵魂典当的那个百宝箱,你发出来吧。”   系统手一挥,百宝箱直接落到老太太摊开的手心。   这个宝箱看起来并不大,长约20cm,宽约15cm,高约10cm,是古代大家闺秀梳妆台上的那种梳妆盒。古色古香的紫檀木料子,表面刻着精美的花纹。就冲这材料,钱淑兰都觉得自己能发。   “拿着吧”   钱淑兰忙接过来,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你现在就给我?”   老太太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这百宝箱你先拿着,只有完成升级版的任务,你回到现实世界才能把它带走,否则它会被系统收回,你要努力!”   钱淑兰握紧了手里的箱子,重重地点了下头。   钱淑兰突然想到什么,“别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奶奶的婚姻,我是一定要更改的。只是被我更改过的世界不就没我了吗?等我回到现实世界,我该何去何从?”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很无私的人,但是她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疼她如命,可她却没有机会报答她的养育之恩,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她想,哪怕自己回不到那个世界,她也要让奶奶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老太太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要命也要改变你奶奶的命运?”而后似乎用打量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钱淑兰被她看得头皮发毛,不太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系统:“等你任务完成之后,你就将是系统的执行者。你的身体自然可以得到我们的保护,你已经属于三界之外的人士,成为无父无母之人。只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个幸运了。他们的命运一切随缘。”   钱淑兰仔细琢磨了他的话,这才明白系统所说的其他人是指她爸。钱淑兰对她爸一点好感也没有。反正她也没有养过她,只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可到底还是有点愧疚。只是想到她奶奶所受的磨难,她心里那点愧疚又烟消云散了。   老太太朝她摇头叹息,“怪不得啊,怪不得!”   而后老太太的身影慢慢幻化成虚影,钱淑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一头雾水。啥意思啊?!   系统:“这世上从来只有父母为孩子送命,从来没有听说过孩子为了父母送命的。”   钱淑兰这才明白老太太的惊诧之处。她刚想开口问他问题,突然一个颠簸,把她震醒了。   钱淑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居然多了个百宝箱,所以说,她刚才那个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原身在在死后跟极品改造系统交易的。   女主接收的是原身1958年之前的记忆,之后就没了。   这边写了个原身发生过的事情,感觉会比较有意思,么么哒。   关于李彩英和李国成的结局后面会穿插着写。放心吧,我可是女主亲妈……(*^_^*) 第30章   钱淑兰把百宝箱放回空间里,仔细回忆梦里的事情。   突然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她记得系统跟她说过,原身是典当百世灵魂才换她一次穿越,一世是三十年,百世就是三千年。她是第三十八个,那就是十一万四千年。更别说原身还典当了十世的灵魂换来的百宝箱,所以她总共是花了十一万四千三百年就为了改造这一世的儿子儿媳。   钱淑兰摇头叹息,原身这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系统做这种亏本到极点的买卖。   不过钱淑兰也就是吐槽一下。她现在还在琢磨该怎么改造这些极品。   如果完成初始任务,她能得到几百万。   如果完成升极版任务,她可以把商城里那些价值连城的药带回原来的世界。当然那几百万也是能带回去的。   只是她死后的事很难说啊,瞬息万变的国情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就落了单。   先不说别的吧,就说事业值。六七十年代,当工人绝对能超过60%以上的同龄人。   可到九十年代,那就是下岗浪潮时期,他们经得住这波冲击吗?会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而选择经商吗?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儿子儿媳们会愿意冒险吗?   那时候他们会想起已经作古的她所留下的遗言吗?这还真是不好说。   钱淑兰有些头疼,但她又实在想把那些药带回原来的世界。   这百宝箱简直就是勾人犯罪的潘多拉宝盒,让她只要想一下就心痒痒。   钱淑兰往后一倒,嘴里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王守仁回头看一眼,见他娘似乎在喃喃自语,松了一口气。   这次为了不摸黑赶路,马车没有再停歇。   等两人到家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满天际。   王守仁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娘,回来了”   然后不到五分钟,乌拉拉的人全都从自己屋里走出来了。   三个儿子帮着把马车上的东西拎到老太太屋里。   因为钱淑兰装东西的时候,都是用麻袋装的,袋口扎得紧紧的,所以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即使如此,孙大琴那双眼还是直勾勾地瞅着。   只是碍于自家男人的冷脸,她强自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心。   钱淑兰在众人眼里溜了一圈,半个月而已,家里似乎和谐了许多。除了李春花不在家,其他人都在,甚至连孩子们也都出来迎接了。   钱淑兰颇有几分不适应,这待遇也就仅次于领导寻视了。   因为之前那个梦的缘故,钱淑兰的视线不勉停留在几个孙子们身上,见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一袋袋东西看。   正军和正国两只小手扒着王守仁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追着问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王守仁好脾气地回答着,“爹也不知道”。虽然这些口袋都扎得很紧,他看不见。不过,按这个重量来看,应该是粮食,只是这话不能跟孩子们说,要不然传到外面会招人眼。   孙女们也是一脸羡慕地瞅着那些袋子。显然也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似乎很害怕,不敢上前寻问。   看着这一幕,钱淑兰颇有几分心酸,这重男轻女真是糟心。   她移开视线,朝两个媳妇身上扫了一眼,让钱淑兰没有料到的是,她这大儿媳妇的孝心值居然长到了三分。   这可真是稀奇了,她啥事也没干呐!   很快她就知道了这分值是从何而来的。   孙大琴推着三个儿子走到钱淑兰面前,开始告状,“娘,你看看,你让三弟妹分饭,她把你三个孙子都饿得瘦了好几圈了。”   钱淑兰的眼神在三个孙子面上溜了一圈,是瘦了点。估计没有原身晚上加餐导致的。所以,孙大琴的孝心就是这么来的。   她侧头看向孙大琴,“你去把咱家人都叫来!”   孙大琴以为她要拿李春花开刀,立刻喜滋滋地跑出院门去喊李春花。   等人都到齐了。钱淑兰开始开会,她首先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小五两口子离婚了!”   家里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懵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眼里写满了疑惑,怎么才半个月而已,小五两口子就离婚了?   其他人对这消息反应很平淡,这也能理解。自从七年前,小五结婚,这两人几乎没怎么沾过家,也没给过什么钱,两人离婚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所以,除了表示惊讶之外,别的想法那是一丁点也没有的。   但最小的王丹娜就不一样了,她上学的时候,费尽心思巴结李彩英不就是为了让对方帮她在城里找份工作吗?   居然说离就离了。   她气得站起来就要去找李彩英算账,钱淑兰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当即一个巴掌拍在饭桌上,怒道,“给我回来!”   王丹娜急得不行,眼见自己工作都飞了,她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对亲娘的话也不愿听了,钱淑兰见人要冲出去,忙大喊一声,“他们的婚是我让离的。”   这声吼把众人全都震住了。甚至连王丹娜都停下往外冲的脚步,不可思议地转过身。   她喃喃问了一声,“为什么呀?”   钱淑兰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看到周雪梅的时候,她眼神停了一瞬,把周雪梅看得后背开始冒汗。王守礼似乎注意到他娘的视线有些不对劲儿,忙讨好地朝他娘笑笑。   钱淑兰移开视线。她刚才也是突然想到,她把工作给了王守礼,周雪梅是不是能识趣不再闹分家了?   只是现在先说小五的事情吧。   钱淑兰自然不可能告诉这些人这些年王守智所受的罪,那样他吃软饭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当然带绿帽子的事更不能说,所以她故作学原主的样子,蛮横道,“为什么!我一个寡妇把你们养这么大。图的还不是你们的孝心!可小五是怎么对我的?结婚六七年,除了第一年拿回二十块钱,后面六年连家也不回。我这儿子不是白养了吗?你们五弟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们应该知道的。虽然我从小偏疼他,可也是因为他从小就孝顺,可和李彩英结婚才几年时间,就把你们五弟管得服服帖帖,连家也不回!这样的媳妇我敢要吗?”她视线再一次停顿在周雪梅身上,甚至还扫向王守礼,眼里带着一点警告。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两人心上一惊。   “既然他们不孝顺我,我就把他们拆开!小五是我养大的,这世上,没有种树的人吃不到果子,反而全便宜外人的好事!”反正,立威是必须的。要不然,她还怎么开展接下来的工作。   王丹娜越听越急,她才不管这些,他五哥在城里过得什么日子她一清二楚得很。可,她觉得五哥已经比大哥他们好多了,至少他不用下地干活,还有城里人的身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急忙跑过来拉着钱淑兰的手,焦急道,“娘,我的工作怎么办?我好不容易上到初中!”   钱淑兰在她额头上扫一眼,孝心值只有3分,呵,还工作!谁管你!她冷声道,“是你工作重要,还是你五哥幸福重要?”   王丹娜被她娘的话噎住了,嘟哝一句,“就算要离,你也等她,帮我找到工作再离也不迟啊。”   众人也如王丹娜一个想法。   钱淑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粮油局都能招工,棉纺厂难道就不招工吗?人家摆明了不想提携夫家。工作都找两年了,还没死心,这得有多认不清事实。钱淑兰冷哼一声,“就你聪明!你真当人家是傻子呢。你毕业都两年了,她也没个准信,可见对你的事根本不上心。而且就算她真得帮你找到了,等跟你五哥离婚,她照样能把你工作搅黄了。你还想白占人家的好处!美不死你!”   这话音刚落,一直胡搅蛮缠的王丹娜顿时脸色惨白,气得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钱淑兰才不惯她!如果王丹娜是个有孝心的人,说不定将来她还能帮她找份工作,可她摆明了就不是。   反正原身的任务也只是改造这几个儿子儿媳。   她现在的任务是他们,至于王丹娜这个可选可不选的人,她暂时还不考虑。   “我再宣布第二件事情。”她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把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接着道,“我在城里找到一份临时工,条件是要有小学以上文凭或是有识字班的结业证,咱们家只有老四符合这个条件。”   大家都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孙大琴首先就炸了,“娘,正康也是初中毕业,他也能去啊。”   钱淑兰却凉凉地看着她,“是粮油局背麻袋的,你觉得正康这小身板能抗得动吗?”   众人的目光都朝正康身上扫,比起健硕的王守礼,正康就跟豆芽菜似的。这倒不是说,原身亏待正康。   相反原身最疼的就是三个大孙子,但是奈何,这个大孙子看上班上一位女同学,把原身给他吃的鸡蛋,偷摸藏起来,留给人家吃。自己倒是吃得很一般。   而王守礼,因为是儿子,原身对他也是尽心的。饭都是管饱的。偶尔也会给他吃上一回鸡蛋,还必须当着她的面吃完,就怕他会留下来给他媳妇或者那赔钱货吃。   所以一个十五岁的小青年和三十岁的壮劳力,营养差不多,但体力上却是天差地别的。   听到钱淑兰的话,孙大琴有些可惜。但,想到是去扛麻袋的,心里又不乐意了。虽然临时工挣得钱多,可要是把儿子累出个好歹来,她还不得懊悔死。   其他人也都有些可惜,全都用羡慕地眼神看着王守礼。   王守礼本人也感觉自己是被馅饼砸晕了,他没想到居然有这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他两眼放光地直盯着他娘面上瞧,想确定这事是不是真的。   钱淑兰很肯定地朝他点头。   王守礼激动得不行,原本有5分的孝心值直接升到了8分。   乖乖,真是爹亲娘亲都不如工作亲啊。   周雪梅也涨了孝心值,也从6分涨到8分。怪不得王守智能因为工作的事情忍李彩英七年之久,果然个个都有事业心啊。   钱淑兰很满意,她毕竟不是原身,不会因为对方有功利心,就觉得他们不是真心孝顺她。她只要结果满意就成。管他到底满意什么呢?   钱淑兰又道,“咱家还没分家,除去每个月五块钱的生活费,你的工资上交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就作为你的私房钱吧。”   临时工的工资是正式工的一半,但每个月也有十九块钱,除去生活费五块钱,还剩下十四块钱。百分之三十就是四块二毛钱,一年就是五十块四毛钱。比起在地里抛食挣工分,辛辛苦苦一整年只能拿到五十多块钱。还要上交一半到公中,最后也只有二十五块钱。这简直好太多了。   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全往王守礼身上扫。钱淑兰把他们的眼神尽收眼底,就要这样才好,有野心才能有动力,她笑着鼓励大家,“如果你们也想像小五和小四这样成为工人,首先就要学会认字。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下工回来,每天都要跟着丹娜一起学习认字。谁成绩好,只要工作下来,谁就第一个有机会。”   这事大家都不太相信,孙大琴自觉在老太太面前有几分面子,试着开口道,“娘,真的能有工作?”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她总觉得王守礼的工作还有点悬乎,该不会过几天就被人赶回来吧?   钱淑兰白了她一眼,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粮油局临时工的工作证,这可是她特地去帮王守礼办理的,三天后,王守礼就得去县城报道。   她往桌上啪得一摔,得意洋洋道,“仔细看清楚喽,这上面可是有粮油局的章的,这玩意可不能作假,要不然会被抓进劳改农场改造的。”   听到这话,大家全都凑过来看,脑袋挨着脑袋,争先恐后地发出惊呼声。看到上面果然有粮油局的红印章,心里就相信,这是真的。顿时大家发出一阵惊呼声。然后嫉妒的眼神全往王守礼脸上射。   孙大琴看着周雪梅那与有荣焉的表情,转了转眼珠子,朝钱淑兰道,“娘,他们这临时工的工资也太多了吧。我看不如。。。”   钱淑兰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老四去县城,手里有点钱才能跟同事处好关系,以后粮油局再招工,说不定他还能帮着打点,到时候也能帮你们找份临时工。”   听到这话,孙大琴眼睛一亮,立刻乖乖闭嘴,然后腆着脸朝王守礼讨好地笑了笑。   哪知却得到对方的冷眼,孙大琴顿时有些憋气,她又讨好地朝钱淑兰道,“娘,我们这么多人,小姑子一个人能教得过来吗?”   钱淑兰想了想,直接抛下一个诱饵,“小六教这么多人确实很辛苦,不过,娘会奖励她一天吃一个鸡蛋。”她朝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每七天考验一次成绩,取得前三名的,连续七天,每天都能吃一个鸡蛋。”   听到有鸡蛋吃,孙大琴双眼瞬间被点亮,忙不迭地替自家大儿子讨赏,“娘,正康是高中生,比小姑子学历还高呢,不如也让他一起教吧。”   钱淑兰皱眉看着她,有些不赞同,“正康不是要念书吗?他还怎么教?”正康是在镇上念高中的,走路也就半个小时,但网吧却非要住校,照钱淑兰说,就是浪费钱,半个小时的路走回来能累到哪里去。   孙大琴似乎被她噎住了,忙不迭道,“让他每天回家,不住校不就行了?”   一直坐在孙大琴旁边的正康听到她娘的话,一开始还想反对,可听到教人认字有鸡蛋吃,立刻闭嘴了。为了鸡蛋,回家住就回家住吧。说不定刘芳名这次能让他摸摸小手呢。   钱淑兰仔细想了想道,“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小六一个人确实也教不了这么多,不如两人分组吧。每天测验一次,谁那组平均分高,谁就可以吃上一周的鸡蛋。”   孙大琴有些不乐意,可钱淑兰显然觉得这法子好,既能提高效率,又能让大家有竞争意识。   钱淑兰吩咐王守仁把自己房里带的纸笔拿过来,“你们一人一份。我说话算话,只要谁先拿到结业证书,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就能第一个得到工作。如果同一时间拿到结业证书,分数高的优先。”   等识完字,她就到小学那边问看看怎么考试拿证书。   众人接过王守仁递过来的纸笔。纸是那种小学生用的写字本,纸张有点粗糙,微微有点发黄,笔是铅笔。   小梅似乎也很心动的样子,举起小手,可怜巴巴地瞅着钱淑兰问,“奶,我也能学认字吗?”   钱淑兰朝她看了一眼,却见她额头上的孝心值居然有6分,心里还挺满意,“行,你也学。”   小荷也举手问,“奶,我也能吗?”   “都可以!”   小梅和小荷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惊喜。   说完这个消息之后,钱淑兰就宣布散会了。   孙大琴却有些不满意,她原以为自家儿子能顶替王丹娜当个教书先生,怎么说每天也能吃到一个鸡蛋,谁成想被婆婆弄成了分组,鸡蛋生生少了一半,她心里憋着气,看到一直低垂着头装死人的李春花,就想找个出气筒,立刻想起之前的事,立刻朝钱淑兰告状,“娘,你看正康他们几个都瘦了。”   钱淑兰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那你再看其他人,有比他们还胖的吗?”   众人一阵哄笑。孙大琴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奈何钱淑兰已经转了话题,一迭声地发布命令,“大琴去喂猪,春花和雪梅去烧饭,老大和老三去挑水。老四,你跟娘进屋,我交待你点事情。”说着,把桌上的工作证拿起来。王守礼起身搀扶着她回屋。   孙大琴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的,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春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1章   宣布散会之后,大人们都忙活起来了。   大一点的孩子懂事就跑去帮大人的忙,不懂事的就回房间,小点的孩子都就跑到院子里玩。   钱淑兰房间里已经被她带回来的粮食堆满了。几乎没有可以伸脚的地儿。要说把粮食搬到其他房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房间更挤。   钱淑兰把工作证递给王守礼,见对方珍重地摸了又摸。   钱淑兰瞧着很满意,朝他道,“老四,你这工作得来非常不容易,你可要好好珍惜。切记不要轻易跟人起冲突,当然咱也不能胆小怕事。如果你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回来跟娘商量,娘帮你出出主意也行。”   王守礼一迭声地答应,末了又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娘,“娘,谢谢你。”   钱淑兰很自然地点头,从身上掏出五块钱和十几张粮票递给他。   “三天后,你就要去县城报道了,单身宿舍娘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也打扫干净了。你直接去住就行。这五块钱和二十斤粮票你拿着,到时候你吃食堂就行。”末了,又叮嘱道,“你五弟现在是水利局打井大队的,他过些日子可能就要下乡下井,到时候,你帮他照看下小蝶。那孩子太小,我怕会孤僻不合群。”王守智最终还是没能决定把孩子放到乡下来。估计他是觉得城里更好吧,钱淑兰也都随他。   王守礼连连点头。末了,又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闷声道,“娘,你真好。”   钱淑兰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煽情无比,“你能这么想就代表娘没白疼你。”   说着,她又走到墙边弯腰解开一个麻袋,从里面掏出一罐东西。   走到炕前,递给王守礼,钱淑兰叹气道,“这是娘认识的一位朋友送给娘的,说是城里有钱人家才吃这玩意,能补身体,好得很。娘都这把年纪了,还补啥补,就送给小桃补补身体吧,那孩子身体太虚了。”这个,钱淑兰还真是没说假话,这是姜玉瑛送给她的麦乳精。礼尚往来,钱淑兰也不推辞,想着下回再进城,也给她送点好东西。但是,东西虽然收下了,可钱淑兰却不打算自己吃,只因为她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就打算把这罐麦乳精送给家里最弱的孩子。   小桃这孩子打娘胎里就有点不健康,平时多走几步都会喘,比她以前看过的心脏病人还要脆弱。钱淑兰也有些忧心,以王守礼这宠孩子的架势,一旦这孩子养不活,他会不会崩溃?   啊呸!钱淑兰觉得自己都被王守智弄糊涂了。尤其是她一想到梦里,关于王守智前世的结局,感觉自己现在看谁都像精神病患者。她觉得自己这想法真是够奇葩的。   不过,吃点好的,多补补,未必不能让这孩子养回来。虽然,钱淑兰也觉得这是自我安慰,可不乐观一点,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听到她娘的话,王守礼连连推辞。他娘给他一份临时工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看这包装就知道这东西不便宜。他哪能再要这么贵的东西。   纵使他再疼孩子,也没有抢老娘嘴边食的道理。   钱淑兰却直接推到他怀里,“给你你就拿着。这东西不好弄,如果你以后要给小桃买,还得靠你自己。”   王守礼推辞不过,对他娘更感激了,原来他娘也疼小桃的,他以前误会娘了,末了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娘”。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多数是关于小五的事情。   除了李彩英给小五戴绿帽这事不能说,其他事,钱淑兰倒是没有瞒着他。   出来的时候,王守礼特地把麦乳精双手抱在怀里,往自己屋里跑,就怕被别人看见会闹起来。   虽然,王守礼觉得这样做有点像做贼似的,可他娘说得对,东西就这么多,平均分的话,小桃就没剩多少了。   吃完饭后,钱淑兰开始把自己从百货大楼买的东西拿出来分。   这也是一种表达大家长的权威。也是间接告诉他们,虽然她人在城里,可心还是想着你们的。所以,只要听她的,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次每个人都有。   钱淑兰首先给孩子们每人抓了一把水果糖,没有厚此薄彼。除了孙大琴撇嘴,其他人都很满意。   接着就是表扬了李春花这几年的贡献,又表示对她很满意。特地发了一丈五的布给她,让她给自己做身新衣服。这让李春花受宠若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就是表扬了周雪梅的贡献,家里的活一般都是李春花和周雪梅做的。   虽然周雪梅只做自己那一份,可也是个勤快人,所以钱淑兰发了她七尺五的布给她,让她做身上衣。   把众人惊得不行,全都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钱淑兰。   她清了清喉咙,“哎,去了一趟城里,我才发现,这家里最让我满意的儿媳妇就是春花和雪梅。春花勤快能干,雪梅性子虽不好,却很诚实,都是咱们老王家的好儿媳。”   她说到动情处还忍不住流下一行热泪,,把一向软懦的李春花感动的鼻涕眼泪直流。   周雪梅却是惊讶大于惊喜,她心慌得不行,只觉得婆婆是在城里受刺激了,该不会把脑子也撞傻了吧?!她赶紧用腿碰了碰坐在她旁边的男人。   王守礼正抱着小桃,孩子太小怕她乱喊乱叫,再惹娘生气,就让她坐在腿上,双手抱着她的身子圈在怀里。   小桃刚得了一把水果糖,正新奇的剥着糖果纸。感觉到屁股下的大腿被人推了推,小桃停下手里的动作往后看了看。   看到娘正在对着爹眨眼睛,小桃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你眼睛怎么了?飞进虫子了吗?”   一直憋着气的孙大琴听到小桃说的话,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朝着周雪梅阴阳怪气道,“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屁个贡献?”   还没等钱淑兰答话,王守礼首先不乐意了,呛了过去,“大嫂,你积点口德。雪梅怎么样,还不用你在那边瞎逼逼。今天我把这话撂在这儿了,以后,我就算给小桃招上门女婿,也绝对不会麻烦几个侄子给我摔盆摔瓦!”   孙大琴看着老四对她这么不敬,张嘴就想反击回去,王守仁却一把拉住了她,瞪了她一眼,“你闭嘴吧!”老四没有儿子都够苦的了,这老娘们还在那边瞎逼逼!这是专往人心窝子上戳呢。这婆娘咋就这么爱找事儿!   原本,孙大琴看那婆婆居然没想给自己发布料,反而给另外两个没生下儿子的妯娌发,早就不高兴了。她不敢跟婆婆呛声,就借机找周雪梅不自在。   可谁成想居然被自家男人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给她一顿呲,一时之间也忘了平时有多怕自家男人了。心里一股热气直往脑门蹿,屁股顺着凳子往地上一滑,两手就开始往腿上拍,撒泼耍赖起来,“我的老天爷呀,我给老王家生了三个儿子,怎么说也是老王家的大功臣。就算不给我一块布,也得给块糖吧,谁成想,居然什么也分不着。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她倒是不敢明目张胆说钱淑兰,不过她话里的指桑骂槐谁都听得出来。   钱淑兰对孙大琴那是深恶痛绝的,比对李彩英还要厌恶。李彩英就算坏,可也没坏到她身上,可孙大琴就不同了,就冲孙大琴对她奶奶做过那样的事,她都不可能给孙大琴好脸色。其他人的改造方法她用的是春天般的温暖,对孙大琴她偏偏要反着来。   眼见着王守仁的拳头就要往下挥,钱淑兰忙呵道,“老大,快住手,把她关进你们屋。罚明天一天不许吃饭!”钱淑兰对于打女人这种事情是深恶痛绝的。这会让她想起奶奶的遭遇,所以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听到他娘的话,王守仁那紧握的拳头立刻伸展开,弯腰把还要撒泼打滚的孙大琴一把扛了起来。   悬在半空的孙大琴吓得不轻。反应过来之后,两只爪子就开始冲着男人的头发一阵乱扯。王守仁立刻疼得呲牙咧嘴。   钱淑兰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王守义和王守礼。   王守义没有明白他娘看他的意思,反应慢了一拍。倒是王守礼是个机灵的,瞬间接收到了,直接把小桃往周雪梅怀里一塞。大步走过去帮王守仁的忙。   两兄弟连拖带拽的,把孙大琴就这么关进东屋里了。   孙大琴还在东屋里拍门叫锁瞎叫唤,可没人理她。   堂屋里,钱淑兰继续开家庭会议。   她又把一些碎花布按照每个孩子的身型发给了李春花和周雪梅布,因为对于孩子的尺寸她把握不了,所以,布没有裁。“如果有多余的,就做个背心吧。夏天穿着还凉快些。”   李春花和周雪梅重重点头。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喜。   从东屋回来的王守仁看着那花布,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钱淑兰知道他不可能没有想法的。   毕竟,她现在的做法跟以前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看他的孝心值没变,应该还是很信任她这个当娘的,她笑着道,“正康他们几个,每年都有新衣服,今年就轮到小梅他们吧。”   王守仁听了脸上一红,为刚才自己的猜测感到羞愧。   宣布好这事之后,天已经黑透,大家都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洗漱完就开始打量这个家。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可看着这院子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因为刘关县地处北方,所以家里用的都是炕,房子也是北方特有的农家小院。   三间土坯房,朝阳的那间最中间是堂屋,左边是老四一家住的,右边是老三一家(除了小梅)住的。靠近这间屋的前面加盖了一间小房子,就是她的房间。   东屋分为三间,左边是老大一家住的,中间偏小的是王丹娜和小梅一起住的,右边是杂物房放些家具之物。   前屋的那间土坯房比较小,中间是通道,左边是灶房,右边原来是王守智的房间,只不过,自从他搬到县城之后,这间房子就被用来放东西了。   因为三面有房,西边这边就被开成一个菜园,里面种着长势极好的青菜。   除了三间房子之外,东屋和堂屋之间的夹角处就是厕所。   东屋和前屋之间的夹角就是养猪的猪圈。   菜园和前屋之间的夹角就是鸡圈。   最中间就是院子,大约有五十来平,因为盖屋的时候被石头碾过,硬得跟石板路似的。   农忙的时候,院子里就会晒些从自留地里出产的粮食。   钱淑兰在三间土坯房上扫了一圈,发现上面的茅草顶已经烂得不行了,在原身的记忆中,这种房顶几乎每两年就要修一次,十分麻烦。   一旦下雨,雨水打在泥墙上,屋子就会浸湿,房间里就透着一股湿气,连续好几天,房子就会有霉味。   这种房子,前世她已经很少见过了。   想到这几大家子,都挤在同一间房子里实在是拥挤。   而且,大孙子都十五岁了,按农村这边的规矩,很快要就说亲了。   势必要给他单独盖个房子。   想着下半年就要开始全民大炼钢,钱淑兰觉得先批两块宅基地,盖几间屋子才是当前刻不容缓的大事儿。   批完宅基地,再把木材也批下来,以防将来炼钢把坡上的树都给霍霍没了。   接着好多年又要搞什么植树互林不让砍。   想干就干。这才是真正的想到别人前头去了。   虽然,这大队长就是自家大侄子,可也不能空手不是。   等儿子儿媳都洗漱好了,钱淑兰把之前一直想要改变的事情终于落实了,那就是家务平均分。喂猪,做饭,养鸡打扫卫生一家负责一样,轮着来。   至于换下来的脏衣服,自己洗自己的。   孙大琴昨天晚上被自家男人训了好几遍,对婆婆的决定那是半点也不敢反对!想吵,但自家男人不站在她这边,她闹也没用,最后,只能憋屈地开始干活。   因为干活,这个年纪还小的孙子就没人照看,孙大琴不得不交给婆婆。   所以,钱淑兰就拿着从城里买回来的一斤水果糖和一斤饼干,牵着才六岁的正军出了院门。   小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看到自家奶奶手里提着水果糖,馋得直流口水,一个劲儿朝钱淑兰闹。   钱淑兰觉得这孩子比较小,许多坏毛病还都没有形成。更加没有什么是非观,算是比较新的白纸。她有心教他,无论正军怎么馋,她就是不给。   “想要糖?可以!待会儿到舅老爷家,,只要你记得帮奶奶看着表哥表姐,不要让他们偷听奶奶说话,奶奶就给你糖。”   正军看着奶奶手里拎着的水果糖,一迭声地答应了。   钱淑兰从中取出两块,“我先给你两块,等你完成之后,我再给你四块!如果你没有完成刚才奶奶交给你的任务,那四块糖就没有了。”   正军接过糖,朝钱淑兰点头保证,“我肯定能看着表哥表姐。”   钱淑兰笑眯眯地点头,“奶奶也相信正军!”   正军在这声夸赞中,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   作者有话要说:看评论里说我把原老太太写崩了,我却有点懵,我没觉得哪里有写崩啊。   这原老太太的设定就是:重男轻女,嫌贫爱富,爱占人便宜,说人是非。对没生儿子的媳妇是使劲磋磨,对城里媳妇就百般跪舔。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孙子。但,空有一腔慈母心,却不会教孩子。   所以,她才会跟极品改造系统做交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先选孙子来执行,但都失败了。轮到女孩的时候,系统帮她选了,系统选人是根据数据的。不像原老太太是根据血缘亲疏。   大家帮我看看,真的有写崩吗?谢谢大家啦,如果提到错误之处,有红包赠送,么么哒 第32章   到了钱维汉家里,正军就按照钱淑兰的指示和钱兰花姐弟俩一起玩了。   钱淑兰抓了给两人一人几颗糖之后,又把拎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钱维汉不在家,钱明华倒是在。   看到大姑拿着东西上门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别说拿东西给他了,平时路上照面,她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   当然,他也不怪对方,毕竟是他占了大姑家的名额。   他给钱淑兰搬了凳子让她坐,又让郑小花给大姑倒水。   郑小花倒了一杯糖水过来。这年代,如果去谁家里做客,主人加的糖越多,说明越是贵客。不过,郑小花这碗水里没加糖,钱淑兰也没在意。反正,她又不喜欢喝糖水。   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之后,就直接跟钱明华说了来意,“明华,你看你几个侄子,年纪马上都到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结婚生子了,你帮我批一下宅基地吧。”   钱明华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小姑想要分家呢,原来是想盖屋子不分家啊。也是自家小姑一直把家里的大权掌得牢牢的,怎么可能会产生分家的想法。他真是糊涂了。   “我们家这些年添丁进口的,宅基地批得大一些。将来分家了,也不用再把房子推倒了重盖。”   钱明华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事既然小姑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对批宅基地的事情也应允了。   “行,我答应了。”   钱淑兰又补充一句,“宅基地就批在我们家旁边的那片空地吧。”老王家是住在边上的,旁边就是队里的自留地。现在宅基地都会占用自留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好在那块地是最贫瘠的地方,因为地势太高,只能种些青菜之类的。现在老王家旁边的自留地里的菜都已经收割完了,倒也不耽误什么。   如果他们要扯皮,到时候,她再用自家的跟他们家的换,反正接下来就是大锅饭,自留地要收归集体,种不种东西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钱明华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   钱淑兰又说了批条子砍树的事情,钱明华也没什么意见,同意了。   并且还答应明天会去帮忙砍树。   钱淑兰从大哥出来,回到家里,就把批了宅基地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了一遍。   家里人都很激动,要盖房子了,这怎能不让人高兴。   钱淑兰见大家都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很高兴,就叮嘱李春花和周雪梅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蒸饼。   农家人农闲的时候是吃两顿饭的,钱淑兰也不敢搞特殊,所以就让家里多蒸一些饼备用,以防有那孩子饿了,可以填饱肚子。   现在的主食依旧是红薯。不过,粥的花样要多了一些,钱淑兰拿了些大米。   这下子,可把家里人高兴坏了。他们北方很少见到大米的。一来是因为不种这个,二来是因为这价格很贵,比白面还贵了三分钱一斤。   听钱淑兰说这大米是王守智发的福利,特地让她带回来给家人吃的。   大家神色都有几分复杂。这家里人就没有一个对王守智没有想法的。   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可他到了城里却那么多年没回家,连看也没来看过。村里人都说,老太太这小儿子是个白眼狼。   可谁成想,他居然舍得把大米孝敬老太太,还真是稀奇。   不过,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大家对王守智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丢丢好感。   这也是钱淑兰的想法。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能相亲相爱,手足相助。虽然她不是这些人的亲娘,可如果原身看到她这么做,一定会对她有好感,说不定到时候,她的系数分还能加一加。   一整天,钱淑兰都没有让孙大琴吃饭,但是活得照干,吃饭的时候就把人关屋里思过。   饿了一天的孙大琴浑身乏力,就跟没骨头似的,一直蔫蔫的。   钱淑兰让王守仁回去睡觉,就让孙大琴坐在床边,打量她许久,把孙大琴看得头皮发麻。   “知道错了吗?”   孙大琴很小声的回了一句,“知道错了”   钱淑兰‘嗯’了一声,板着脸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孙大琴只得挺直腰背,朝老太太看去,对上老太太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她忍不住有几分慌乱。   钱淑兰看着她,声音温柔还带着几分笑意,问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老大媳妇,你觉得你是个有福之人吗?”   孙大琴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老太太什么意思。但,她自认为自己十分有福,有谁能像她一样连生了三个儿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她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钱淑兰却嗤笑一声,看着孙大琴斩钉截铁道,“不,你没有福!全家就你最没福!”   孙大琴被钱淑兰这话给震住了。想要反驳她的话,但又怕惹怒她,到时候婆婆生气不给自己饭吃,于是愤愤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看着她两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她满意地笑了笑,继续道,“咱们女人福气要么是男人给的,要么是孩子给的。老大对你咋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咱们姑且不说这个,咱就说正康他们三个吧。你看,我罚你一天不吃饭,家里的红薯我还特地让人多煮了几个,可是,你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敢拿红薯给你吃。”   虽然孩子和男人对钱淑兰来说没什么感觉,不过对于孙大琴来说却是最重要的。想要改造孙大琴就要搞清楚对方到底最看重什么。无疑就是体贴的男人和孝顺的儿子。   孙大琴猛地一抬头。她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的确是找正康几个帮她拿吃的,可他们却说怕奶奶看到。   “你也别说是我不让的。我吃完早饭就跟老大他们几个到自留地那边丈量宅基地,可没有在家。说怕我看到这话,根本占不住脚。”虽然她白天不在家,可这事小莲那丫头鬼精鬼精的,就喜欢学嘴。她一回来,就把这事告诉她了。   孙大琴双眼瞪得老大,显然是受不住这个打击了。她刚想站起来找那三个臭小子算账,可一天没吃饭的她,刚站起来,就有些头晕,无奈只能重新坐回去。   钱淑兰怕她饿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还要花钱给她补。直接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春花,把晚上留的红薯端过来。”   李春花马上端过来了。今天轮到她管灶房,钥匙自然也在她那里。   所以,很快她就把热在锅里的红薯端了过来。   孙大琴也顾不上别的了,一把抓起红薯就往嘴里塞。   李春花见不可一视的孙大琴居然像个饿死鬼头胎,心里隐约有些畅快。她嘴角微微浮起一抹笑。转头却看到婆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吓得李春花一个机灵,赶紧低下了头,心虚地脸都红透了,仿佛被火烧似的。钱淑兰朝李春花笑道,“今天晚上正康教的字,你都会写了吗?”   听婆婆问起这个,李春花心里就有些发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字那么难写,一连写了几十遍,她都没能写会。   不是缺胳膊就是少条腿。   见她脸色涨红,钱淑兰便问,“小梅她们几个呢?”   见婆婆没有抓着她不放,李春花松了一口气,忙道,“小梅和小莲学得很快。小荷有点懒,不爱学。”   钱淑兰知道孩子的自制力太差,也是,虽然前面有工作在悬着,可这毕竟太难。真不是那么好找的。   大家还是更愿意看到眼前的利益。   钱淑兰觉得自己该换个法子让他们动起来。   哎,都是牛,不打就不走,真是愁人!   李春花见婆婆似乎是在想事,忙道,“娘,您没事,我就出去啦?”   钱淑兰挥了挥手。   李春花赶紧溜了,她出来的时候,看到周雪梅正从堂屋里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周雪梅手里拿着块花布,“三嫂,你帮我看看,这褂子的尺寸有没有量错?我实在不敢剪,就怕一剪子下去,布就毁了。”   老王家的衣服,全是李春花做的。她娘曾经做过大户人家的丫鬟,在针线房里做事的。虽然比不上老裁缝,可也比他们这些乡下姑娘手艺好不少。   李春花就是得到她娘的亲传,所以手艺也不差。   李春花便跟着周雪梅到她屋里,重新量了一下,只是这个尺寸太少,有些惊讶道,“四弟妹,你这衣服是给小桃做的?”   周雪梅点点头,“我的衣服够穿的,就是可怜小桃,前些年,都是拾我们的旧衣。”她娘给她的衣服,她不好拿过来把她改小做给小桃。   所以,每次都是她穿过一季,就把衣服改小。   李春花看了一眼小桃。见她安静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也不闹腾,这孩子还是太过安静了。   李春花也替周雪梅惋惜。只是,她比周雪梅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她的闺女健康,可将来嫁了人,就是别人的,到时候,她跟周雪梅一样没有养老送终的人。   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埋汰。   房间里,孙大琴一连吃了三个红薯,一口水没喝,就有些噎着了。   她想起身去倒水,钱淑兰却阻止了她,“你不是有三个儿子吗?你使唤一下试试!”   她非得让孙大琴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孙大琴抬起的屁股又按了回去。她就不信邪了,她的儿子她这个当娘的还使唤不动了?   她扯着嗓门朝门外大喊一声,“正康,正军,正国,你们都给我过来!”   这声高亢都能把屋顶掀翻了。钱淑兰头皮都有些发麻。   她朝着得意洋洋的孙大琴道,“这么大声,只要他们还在家,就一定能听到。”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漆黑一片,这会子怎么可能不在家。   孙大琴很肯定地点头,“他们在家。”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   久到,钱淑兰腿都有些麻了,她一把捞起床头柜上的闹钟,淡定地说了一句,“哦,十分钟过去了,你要不要再喊喊?”   孙大琴有些尴尬,可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两声。   这次,正康是被王守仁提溜回来的。   “你扯那么大嗓门招魂呐!”白天,王守仁一直忙前忙后量地基,又挨家挨户找人明天去砍树。早就累坏了,躺在床上睡觉,偏偏自家婆娘在他娘屋里鬼叫个不停,他累得眼皮都掀不起来,还以为他娘出了啥事,就把大儿子一起拎过来。   谁成想,他娘没事!那这婆娘喊啥?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孙大琴没心思回答王守仁的问题,站起来就把朝正康抓到身边,等待的时间太久,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娘这么大声喊你,你哑巴啦,也不答应一声。”   正康瘪着嘴,皱紧眉头,有些不耐烦挥开他娘的手,“娘,大晚上的都在睡觉呢,你不睡觉,跑我奶这屋干啥?”   孙大琴听到儿子在睡觉,也就不怪他了,刚想让他回去接着睡,就听婆婆咳了一声,她忙道,“你赶紧给我倒杯水,娘渴了!”   正康一副见鬼似的看着他娘,从他娘怀里挣脱开,蹦得老远,就要往外走,“娘,你没手还是没脚,自己不会倒吗?我困了,我要去睡觉!”   说完,不等孙大琴回答,直接从王守仁的腋下穿梭而过,打开房门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连十秒钟都不到,把孙大琴震得目瞪口呆。   钱淑兰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朝王守仁道,“老大,娘渴了,你去给娘倒一碗。”   王守仁立刻走了出去。   钱淑兰清楚地看到孙大琴那背僵了一下。   很快,王守仁就进来了。只是他的手里只有一碗水。   他仿佛没听到孙大琴刚才跟正康说自己口渴似的。   钱淑兰接过碗道,不经意地问道,“你媳妇也渴了,你怎么没给她倒一碗?”   听到这话,孙大琴动了动身子。   王守仁却一脸理所当然,“从来都是媳妇伺候男人的,哪能反着来?”   钱淑兰端着碗的手差点打翻了!妈呀!不仅是个妈宝男,还是个直癌男吗?   她有些同情地看向孙大琴,一直待坐在炕边的孙大琴听了这话直接跳起来,一把推开站在她前面的王守仁跑了出去。   钱淑兰没理会她,拍拍炕边朝王守仁道,“老大,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媳妇虽然缺点不老少,可毕竟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平时体贴一点,也是当丈夫的本份。”   王守仁紧皱眉头,“娘,不是你说的吗?媳妇就是用来生孩子的,不听话就打。你对她太好,她就会跟你闹。你看老四媳妇就是这样,老使唤老四,弄得老四现在越来越婆婆妈妈,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钱淑兰想骂娘,难道以后她都要在打自己脸的路上奔跑吗?她压下心里那古怪的感觉,板着脸道,“娘以前说错了!总之,你平时稍微体贴一下大琴。她要是不听话,你吓吓也就罢了,可别真的动手。她是你媳妇,又不是你奴隶,打坏了不好。”   要想改造孙大琴就得打一棒给一颗甜枣,反正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又不用她干。而且,这样才能让孙大琴认识到,她的丈夫是因为听了他娘的话才对她好的。瞧,同样都是儿子你怎么都使唤不了,可人家就行。你这娘当得多失败。这就叫从心理上碾压她,让她产生敬畏之心。   当然,钱淑兰也确实不喜欢男人打媳妇,这样会让想到她奶奶。王守仁是非值这么低,不排除有这方面因素,所以一言不和就动手这点必须得改。   王守仁见他娘生气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王守仁从里面出来,把门轻轻关上,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月光,重重叹了口气。   他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揉了把脸,想到刚才他娘说的话,倒了一碗热水。   他端着热水,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这间屋子并不大,却摆了两张床。   正康和正国睡小炕,王守仁,孙大琴和正军三人睡大炕。   等王守仁走到自己炕前,发现自己娘们正背对着他睡觉。他用手轻轻一推,怕吵醒儿子,压低声音道,“媳妇,你不是渴了吗?我给你整了一碗水。”   头朝里的孙大琴当然没睡着。刚才被自家男人那话刺激的她差点跟他吵起来,本来想跟男人吵一架,可到底不敢。   只能憋屈地回来了。听到他进来了,她赶紧把眼闭上装睡。   可,谁成想,他居然知道给自己倒水。   这可真是新鲜,什么时候他也知道体贴人了?难道是知道她在生他的气?   孙大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拼命掩饰,装作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接过自家男人手里的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喝了一半之后,她突然觉得不对,自家男人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他就是头牛,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他能看出自己在生气?她咋这么不信呢!   她试探着问,“为什么倒水给我喝?”   王守仁也不瞒着,“我娘让倒的。”   孙大琴端着碗的手一顿,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有些憋屈。喝一口自家男人倒的水,还得要婆婆开口,她过得这叫什么日子呀。   她叹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娘还跟你说什么了?”   王守仁是一个不知道变通的人,而且他要么不说,要么就实话实说,所以,他一五一十地把钱淑兰对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听了这话的孙大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这还是她那婆婆吗?   居然说男人要体贴媳妇?   她咋这么不信呢!她怀疑地看向自家男人,他该不会故意给他娘说好话吧?   王守仁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一直在问东问西的,也不把剩下的水给喝了,催促道,“快点,我还要把碗放回去,困死了。”   这房间太窄,摆了两张炕之后连张桌子也摆不下。所以,必须把碗放回堂屋里。   孙大琴忙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等王守仁出去之后,孙大琴重新躺回炕上。   没过一会儿,王守仁就回来了,脱鞋上炕之后,很快就开始打呼噜睡着了。   可,孙大琴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饿了一天的肚子,就是逼自己睡了一天的觉,要不然清醒着,那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此时,吃饱喝足,她却一点也不困了。   想到今天婆婆说的话,难道她这母亲当得很失败?   她又摇头,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失败呢。她可是连生了三个儿子的孙大琴。这村里有谁比她更有福呢?   她感觉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你叫正康好几遍,他都不起来。他心里肯定没有你。   另一个说:胡扯,他是因为睡着了,没听到,所以才没起来。   一个说: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都把你男人吵醒了,一个屋里住的,没道理吵醒了一个,另一个却吵不醒。   另一个说:也许正康睡得太熟了呢。他也不是故意的。   。。。   孙大琴觉得自己要疯。把被子往头上一罩,强逼着自己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个改造方法能不能接受,属于物尽其用吧…… 第33章   钱淑兰等王守仁走后立刻打开商城。   钱淑兰从来想过有一天她居然能当店主,而且还卖出了爆款。   她的10金币惊喜小礼物和20金币神秘礼物卖得火爆。每天都有五六个单子。   虽然极品系统只有365个执行者,可这些执行者代表的就是一个世界。   他们遇到喜欢的,回头还会再来,给亲戚朋友稍上一个。   钱淑兰之前就把闹钟和台钟放在商城仓库里,有人拍,系统自动给发过去。几天没看,她的金币已经有四百个了。   比起钢笔,圆珠笔这些需要票才能买到的东西,闹钟和台钟不要票,更容易买到。钱淑兰想着等自己没货了可以让老四帮她买回来,就说给别人买的,反正以前原身也干过这样的事。   不过,她得交待老四,一次不能买太多,这样会被人当成投机倒把,最好是找人帮他买。他再付人家好处费。   想通这点,钱淑兰看着这么多的金币,觉得自己必须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了。   夜黑如墨,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颗小星星,此时是凌晨两点半,寂静无比。钱淑兰站在院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如苹果大小的水晶球,双手捧在手心。   白色的水晶球,里面密密麻麻的淡黄小点,像一粒粒芝麻漂浮在大海中。   钱淑兰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嘴里叽里咕噜念了几句,而后两只手缓缓松开。   水晶球掉在地上,发出砰得一声响,声音清脆又好听。炸开的水晶球,原本点点光芒纷纷起舞,慢慢上升直至飘到半空。   光芒越变越大,又缓缓延伸,最后成了一张张符纸。   钱淑兰睁开眼睛,抬起手臂微微跳起来,抓到一张符纸开始念上面的黑字“全民炼钢灾荒现”,钱淑兰满意一笑。   这是她特地花了两百个金币请153号帮她做的。   这是一种小小的术法,之前水晶球里的淡黄小点就是这一张张符纸。   因为她不会用法术,所以153号就帮她做成一个水晶球,只要一炸开,水晶球里的小点点就会变为实形飘到半空。   这个术法可以维持三天三夜。   但术法有限,所以范围并不广,只能辐射方圆一百里。   这一百里,在离地面两米二的高度都会飘着这种黄色的符纸。符纸前后左右的间隔都是1米。   钱淑兰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她改变不了历史进程,也买不到可以救全国百姓的口粮,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人们。   之前,她住在县城的时候也想过去各个街道贴条子。可她年纪毕竟大了,累死累活一个晚上,也未必能贴几条街。   而且,还极有可能被治安大队抓到。   即使没有被抓到,她也有可能连累到别人。   这时候的法律并不像后世那样严禁,民警抓到你,必须证明你有罪才会给你定案。   他们的程序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你出现了,你必须证明你没罪才会释放你。否则你就是罪犯。   如果,她贴条子的那段时间里,正好有路人经过,那人就会成为她的替死鬼。   制造恐慌,破坏社会主义建设是非常大的罪名,与谋反罪很靠边了。   钱淑兰不想连累别人,又想给大家提个醒,那就只能用鬼神之说了。   这种可以把成千上万张符纸悬浮在空中的技能相信以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办到的,所以,她才大胆去做。   钱淑兰必须让大家知道,这符纸是神鬼做的,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警示。   也在告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要为难这些凡人。   钱淑兰满意地看了看院子,刚刚碎掉的水晶球已经像风一样消失不见,只剩下头顶上这些符纸。她转身走回自己房间,侧耳倾听,家中没有一个人起来的。也是,今天又是丈量宅基地,又是找人砍树,晚上又学习认字,一个个都累得不行,也确实没有精神。   农村跟城市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夜晚,没有月亮的农村就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可城市却很不同,在主要街道上都是有路灯的,即使是凌晨两点半,路上也是有人的,许多值夜班的工人下班出来就看到这么惊恐的一幕,而后整个县城都炸掉了。   潘书记和郭县长被人从睡梦中喊醒,待看到空中的符纸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不到半个小时,刘关县大大小小领导全聚集在县办公大楼。   “同志们,这是有人在鼓动,在散步谣言,我们可不能被敌人蒙蔽了。”潘书记首先发表自己的看法。全民炼钢?放屁!上面根本就没有发布这样的决策,他是县委书记,他还能不知道吗?   可,现在偏偏出现这么荒谬至极的事情,一定是那些□□在鼓动人心,这些人简直可恶。   郭县长却不同意这个观点,他媳妇一直信奉鬼神,年轻时他只要上战场,她总是会到庙里给他求张平安符。   他不知道符是不是真的有用,总之他很幸运,没有牺牲,度过了一个个生死劫。对鬼神之说,他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他看着潘定嶙,反问道,“潘书记,你说敌人是怎么把那些符纸敌人给沾到空气里的?”   潘书记被他问住了。潘定嶙被人叫醒之后看到空中悬浮着的浮纸上面写着那七个字,就觉得是有人在搞事。可现在回想过来,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符纸是怎么飘到半空中的?   没有绳子,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这么以竖着的形态,一排排地悬在空中。可不就像是粘在空气里吗?   这事显然不是人能办到的。在座的人全都是脸色煞白。   虽然全国正在破除封建迷信,可之前就信的人依旧还是信的。不敢明着信,那就偷偷地烧纸。现在,那些心里原本就信这些的人更加坚信这是上天在给他们预警了。   潘书记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道,“同志们,这件事情我们必须严肃对待。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想符纸怎么悬在空中,而是应该赶紧把符纸清理掉。要不然造成群众恐慌,会出大事的。”   这话让一直跟潘定嶙唱反调的郭县长都同意起来。符纸是人为也罢,预兆也罢,都不能再留它。否则非出大事不可。   他当即下命令,“刘局长,陈部长你们一个公安部,一个武装部赶紧带人把符纸收下来。务必不要让这事影响大家的情绪。必要时候,可以说这些东西是敌人的阴谋。”   刘局长和陈部长面面相觑,点头应是。   会很快就散了。   但这事却仍旧萦绕在大家脑海里。   等刘关县到处都有人抓符纸的时候,钱淑兰自然也看到了,她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她原本也只是给大家提个醒,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明知道明年就是灾荒,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这种滋味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这几天刘关县的人到处在讨论这件事,王家村自然也不例外。钱明华带领队员们到处抓符纸。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看到飘在空中的符纸,内心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有那信这些的人到了晚上就开始烧纸求祖宗保佑。   大多数人都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或者也是在观望,看会不会真的有全民炼钢这样的政策出台。   钱淑兰对此乐见其成,不过她还是更加卖力挣金币。   两款商品卖得越来越多,她的金币攒得越来越多。   一开始,她还担心153号那个世界的粮食会被她买完,有些担忧地问她。   153号却一点不在意,“我们修仙之人,可以辟谷几十年。”   接着,153号就开始解释,她只要一个术法就能把地全都开垦,一个术法就能把稻苗全都栽上,等稻田自然成熟后,一个术法就能把稻苗全部收割,然后是脱粒,烘干,装袋,收回空间,术法通通都能实现。   钱淑兰听了热血沸腾,更加想要成仙了。   只是,她拿着那颗水晶球,却丝毫没有反应。   按照153号说的,她先在各种植物身上试。用153号的话来说,植物身上的灵气是最多的,尤其是年份越久的植物,身上灵气更多。   之前在县城的时候,钱淑兰听了她的话,特地跑去城郊那棵几百年的许愿树上找灵气。谁成想,丝毫没有反应。   后来,她又找动物。牛,马,猪,鸡,兔子等等,她都试过,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钱淑兰现在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灵气吗?   153号觉得应该有的,用她的话来说,世界都是公平的,给你这样,就不会给你那样。   既然你那世界修仙困难,那就说明一定有很多灵气。   就像他们这世界那么多修仙的,可灵气却很薄弱。   钱淑兰就是这样被她鼓励,一遍遍试各种东西。   她卖东西得到的金币,全部存下来。   153号说,他们现在是冬天,不过,她已经帮她种了几千亩的麦子,等成熟的时候,就可以卖给她。   钱淑兰只好把金币攒着了。   没两天,她就攒了五百多个金币。   钱淑兰突然想到第一次看到的那个美容养颜瘦身仙丹。当时她看了很心动。   现在,她想找那个卖家帮她改改药效。   8号也就是店家,听到她的要求有些不可思议,这人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居然不想长长久久变美,反而只要短暂变美:“你是说想把这个美容养颜瘦身仙丹的时效改短一点?具体要多短?”   钱淑兰却有自己的考量。她准备买再生丸给钱维汉,可这东西该怎么给钱维汉呢?她在心里一直没能琢磨出具体的法子来。   总不能就这么虎了吧唧地拿出来给他吧?那要是他问她哪来的,她编了一个理由,要是被他看出来咋办?毕竟钱维汉是个军人,洞察力比她这些便宜儿子儿媳可厉害多了,她担心自己会露馅。   如果,只是当无名英雄,把药悄悄放在钱维汉的水壶里,说不定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那样做,她岂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钱淑兰觉得自己不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既然她付出了那么多金币买的东西,她要点好处是必须的。   这样算来,她既要把药丸给钱维汉,又要他以后对自己照顾一二,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只要她吃了药丸,变年轻,到时候。。。   虽然可能会吓到他,可钱淑兰觉得以钱维汉军人的身份应该不至于吓傻。所以,钱淑兰觉得这事大有可为。   于是,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是,可以保持半个时辰就行了。”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   8号很快答应了,“可以。不过,一百个金币一百粒。不单个卖。   钱淑兰立刻答应了。   等8号把商品发布好,链接发过来,钱淑兰立刻拍下。   约定好三天后发货,钱淑兰自然没有意见,反正她也不急。   钱淑兰又到153号店里买了两颗再生丸。 第34章   一连两天都是到处抓符纸,老王家原本砍树的计划也顺延了两天。   刚好今天轮到孙大琴做饭,她天不亮就起来了。   她想叫小梅过来烧火,可又怕婆婆知道了罚她。处罚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婆婆会往她心窝上戳。什么你有三个儿子,你怎么还有脸去使唤别人家的孩子?孙大琴每每想到那晚婆婆说的话,她就想吐血。   她一咬牙推了推大儿子,“正康,快起来了,你还要上学呢。”   正康睡意正浓,被人吵醒便有几分不耐烦,嘴里咕哝道,“天还早呢,我再睡会儿。”   孙大琴又推了推他的身子,语气加重了点,“赶紧起来,帮娘烧火。”   正康挥开他娘的手,半睡半醒间答了一句,“你叫正国嘛,他才上初中,学校比我近多了。”   孙大琴听了他的话,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忙喊睡在里面的正国。   正国跟正康差不多,也是困得不行,怎么叫都叫不醒。   孙大琴有些来气了,一拍炕边,朝两人大吼道,“赶紧起来!”   这声吼把睡意朦胧的两人直接吓醒了。   两人看清是他娘,都有几分恼火。   本来就是混不吝的小子,自小又被原身和孙大琴宠坏了,哪里知道什么叫尊重。   如机关枪似的话开始一个劲儿地扫射过来,“娘,你干啥?我困得不行!你喊什么喊?”   “是啊,娘,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这天还不亮呢,你把我们喊醒干啥?”   孙大琴憋着气,没好气道,“喊你们起来烧火。”   正康愣了一下,随后就撇嘴撒气,“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家里那么多丫头片子,你居然叫我们?!”   孙大琴还在为之前的事恼火呢,有些不高兴,“咱们家以后家务分开,难道你之前没听你奶奶说啊。你聋子还是咋地?”   正康和正国皆是愣住了。   啥意思?   难道以后他们也要干活吗?   孙大琴一把把被子掀开,往炕尾一甩,狠声道,“赶紧穿衣。等你奶醒了,要是饭还没做好,咱们这房就得饿肚子了。”   正康和正国不敢相信。他奶真能这么对他们?   可看着他娘那冷脸,又想到之前他娘就是被奶奶给饿了一天,这事似乎不像是假的,心里憋屈得不行,但还是该穿衣的穿衣,该套裤子的套裤子。   等他们穿上鞋子之后,孙大琴便带着他们到灶房忙活。   一个烧火,一个洗菜,一个和面。   孙大琴还好一点,没嫁人的时候,这些事她都是干惯的。可正康和正国就不行了,长到十来岁,从来没做过,引火都不会,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火点上。   负责洗菜的正国到自留地拔菜,拔错了地儿,被人逮到狠狠骂了一顿,正国担心饿肚子,硬是咬牙没还嘴,耽误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洗菜的时候,他又出了岔子,原来正国根本不知道要把菜掰开洗。孙大琴切菜的时候发现里面全是泥,又重新洗了一遍。   两个人层出不穷的闹洋相,把睡得正香的其他人全都闹醒了。   即使就这么紧赶慢赶的,还是比之前晚了一个多小时。   钱淑兰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端菜上桌。脸色微微沉了沉。   “下次再迟到,你们就把自留地翻一遍。”   孙大琴擦着额头上的汗点头应了,只要让她吃饭干啥都行。   听到这话的正康和正国却是眉头紧皱。如果之前对他娘的话还是半信半疑,那现在就是肯定了。   他奶真得对他们没有特别照顾了。   这种认知顿时让他们感觉天塌地陷。   孙大琴很快认识到,她不紧紧要三天做回饭这么简单,她还要跟着李春花和周雪梅一起下地挣工分。她想拒绝,可婆婆一个眼刀子丢过来,她立刻不吱声了。   一想到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孙大琴就有些不情愿。   不过,她也算比较幸运了。因为要砍树,准备的饭菜量大,所以今天的晚饭不用她来烧。   吃完早饭,王守礼就去县城报道了。   只剩下王守仁、王守义两兄弟一起到坡上砍树。这块山坡其实就是河堤。这条河算是比较宽的,有三十米。直通水库,每年需要浇地的时候,水库就会放水。   因为树根可以固定土壤不让斜坡坍塌,所以河堤两边都种了树。   这些树都有些年头了,是建国前,王家村原来的大地主王广福种的。土改之后,王广福被枪毙。他的儿子和孙子都被送进劳改农场。   王广福的田地连同坡树一起被划分给王家村生产大队,作为集体财产。   这树已经有二三十年了,全都是笔直的杨树,虽然这种材料很一般,可有总比以后没有的要强。   钱淑兰专挑粗的砍。   为了方便,钱淑兰连王丹娜结婚要给她准备的二十八条腿和正康结婚时要打的三十六条腿也一起批了。   这一批就是十五棵树。   现在盖房子,房顶就需要很多木板,还有大梁也需要木材。   老大,老三和钱明华一起到山上伐木,还带着一些关系好的本家兄弟一起帮忙。   工具都是队里现成的。   树放倒之后,钱淑兰又让下工回来的儿媳去把砍下来的树枝拖回来。孩子们也都过去帮忙。   钱淑兰倒是没去,她在家烧些好菜招待这些过来帮忙的人。王丹娜帮她烧火,洗菜,蒸馍馍。   让钱淑兰比较惊奇的是,王丹娜的手脚很麻利,一看就是做惯的。   等两人烧好饭菜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中午那顿他们没有回来吃,因为山坡有点远,吃个饭来回折腾有点不值当。所以他们都自带馍馍。   因为帮忙都是只管一顿饭的,所以也没人说嘴。   到了晚上,走在路上的王守泉一个劲儿地跟钱明华嘀咕。   他也是被钱明华叫过来帮忙的。   王守泉是王家村的支部书记,和钱淑兰一家也算是近亲。   他是钱淑兰男人王立勇的大哥王立威最小的儿子。今年三十二岁和钱明华同岁。   因为原身跟王守泉的娘(大嫂)早些年有些疙瘩,所以王守泉对他三婶一点好感也没有,平时见到也只是面儿情,喊上一声三婶子,交情那是一丁点也没有。   这次他能过来帮忙,纯粹是钱明华叫过来的。   王守仁两兄弟看到堂哥(堂弟)过来,还都有些惊讶。他们两家已经十几年没有来往了。   王守泉能过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十个壮劳力全都坐在堂屋那张大圆桌。   看着钱淑兰指挥三个儿媳妇端着饭菜过来,全都咽唾沫。   就是已经吃过饭的正康几个也都眼巴巴的瞅着。   钱淑兰怕他们闹腾,早就喂过他们了,只是菜的份量没有桌上那么多罢了。   只是,她显然低估了肉的力量。   钱淑兰把之前原身晒的腊肉全都切了,烧了腊肉炖土豆和腊肉白菜炖粉丝。   又从队里的鱼塘里取了两尾鱼,烧了个红烧鱼。   剩下的就是素菜了:土豆丝,炒豆角,炒豆芽,香菇菜心和炒芹菜,凑了个八菜一汤。   肉菜的分量是足足的,其他几样菜都是装盘的。当然西红柿蛋汤也是用大碗盛的。   因为碗碟不够,钱淑兰还让李春花到隔壁借了几个。   等菜全上齐了,钱淑兰忙招呼他们吃菜,“都是些普通菜色,你们随意哈。”   这些人眼冒绿光,咽着唾沫一个劲儿地摇头,显然这样的菜色惊到了他们。   钱明华性子有些内敛,平时都是板着脸的,这会子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原本,他担心小姑没做好菜,还想拉王守泉到他家去吃,谁成想王守仁非得拉他们过来,说他娘叮嘱了,一定要到他们家吃饭。   刚刚他还悬着心呢。以前他小姑可是干过这种事的。   那时候是修房顶的事儿,钱明华带着王守泉过来帮忙。   小姑却只用糙米饼和咸菜招呼他们。   他怕小姑抠搜的名声传了出去。只能带着几个兄弟到他们家去吃,这些人才没有发怒。只是自此以后,本就名声不佳的小姑名声更不好了。说什么的都有。他也很头疼。   好不容易过了八年,人们都把这事给忘了。   要再整一出,钱明华相信小梅几个以后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哦,也不用等以后了,就是王丹娜不就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吗?   好在,这次小姑做事很靠谱,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坐在钱明华旁边的王守泉却丝毫没有馋涎欲滴的表情,他是大队书记,是统筹工,一年有3600个工分。   别人一年能有六七十块钱,他一年可以得一百三十块钱。家里自然过得很宽裕。   别人家一年也就吃上一两回肉,他们家却可以两三个月就能吃上一回。   不过,这次,他还真是挺意外,他三婶居然这么舍得下本钱。   钱淑兰看王守泉一直朝她脸上瞟,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守泉啊?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啊?”   偷窥被人当场抓到,王守泉也不觉得尴尬,很自然地摇头,“三婶的手艺很好,我太惊讶了。”   钱淑兰不知道他还没动筷子,以为他是在夸她,笑着点头,“好吃就多吃点,别浪费了。”说着,就让三个儿媳妇带着孩子们出去。   王守泉收回视线,发现别人都开始狼吞虎咽,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子肉。   心里想着就算味道不怎么样,可好歹是肉哇。   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一块肉,王守泉往嘴里一搁。   天!这味道真是太好吃了。比他以前吃过的还要好吃。   甘香爽口,一看就是用豆油炸过,却一点也不硬,很香。   王守泉立刻把筷子上的肉往嘴里塞。然后继续找。   一群人也顾不上喝酒打屁吹牛皮了,全都开始找肉。   过了好一会儿,等把肉全都找完了,才开始倒酒侃大山。   一行人吃得那是心满意足。第二天,一大早又过来帮忙了。   一连三天,终于把需要的木材砍好了,截成了一段一段的。   钱明华架着马车把这些木材拖到农具厂,让他们帮着加工。   钱淑兰以为木材要放在家里阴干一段时间才能用的。   哪知道,钱明华说不用,农具厂会经过处理。所以除了留一些上梁用,其他都拖到农具厂,让他们加工成家具。   因为钱明华开了条子,钱淑兰又给了加工钱,这事也好办。   听说要一个多月才能做好,钱淑兰倒也不急。   至于盖房子,钱淑兰想着趁还没开始秋收就开始盖。   要不然等六月份秋收了,就不得闲了。   因为这次盖得挺急,所以村里的壮小伙都过来帮忙。钱淑兰知道原身是没这么好的人缘,估计是她那三天的好饭好菜的缘故。   所以,她依旧秉持着之前的路线开始用心招待。想必看在饭菜可口的份上,他们也愿意过来帮忙。   家里的腊肉吃完了,她就拿别的东西跟村里人换。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家盖新房,见她说用十二斤小麦给他们换一斤肉。   现在,小麦卖到粮占每斤是六分钱,腊肉卖到收购站每斤是七毛钱。十二斤小麦就是七毛二分钱,所以他们还赚一点呢。   大家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这时候,一毛钱都算一笔大钱,更别说两分钱都能买一盒火柴了。   一时之间,钱淑兰的名声好了不少。多数都说她不像以前那么抠门了。   以前的她不占人家便宜就算有良心了,只要吃一点点亏,她都会找上门撒泼耍赖,甚至还会跑到别人家门口去骂。   钱淑兰也是想挽回一点名声,才特地这么做的。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虽然只是两分钱,可名声却是进步很多。   最明显的就是,她走在路上,也会有人跟她打招呼了。   在乡下,只要名声不是很差的,多数人见到都会打招呼的。   可在她的记忆里,原身都是被人躲着走的。即使不得不碰到,也都是装看不到。可见人品之差已经到了人嫌狗厌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5章   就在王家盖房的时候,队里开始组织队员们下地干活。   这年头因为农药非常少,所以地里的杂草长得非常茂盛。   小麦地尤其会长一种叫拉拉秧的野草。这种野草揉碎了有股黄瓜的味道。猪非常喜欢吃。   所以,大多数人家都会下地拔草,然后再把草拿回家喂猪。   因为男人都盖屋子,女人们除了做饭洗衣还得下地挣工分。   今天是周六,孩子们都不用上学。钱淑兰决定把家里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全都赶到田里拔草。   干多干少先不说,能挣一个工分,到时候就能多分一点粮食。   照她的意思,这些孙子们分值这么低就是被惯坏了,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   只有经过自己辛苦努力得到的东西才会倍加珍视。   钱淑兰担心他们干活敷衍,还特地提供奖励机制,“只要你们把这块地里的草全拔完,你们今天每人都能吃一个鸡蛋。”   正康15岁,正国12岁,小梅14岁,小荷12岁,都是半个劳力。   虽然小桃也有10岁了,可她身体太弱,钱淑兰自然把她排除出去。   这块地应该能有二十个工分。四个半大孩子干一天完全没有问题。   于是,等他们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钱淑兰发现,孙大琴之前涨得那点孝心值又跌了回去。想来是不满她最近折腾她和三个孩子的缘故吧。   钱淑兰倒也没在意,她现在对孙大琴属于散养状态,孝心值先不管,其他两项必须得跟上,容不得她躲懒。   虽然现在盖房子再加要下地,可晚上的学习却不能停,钱淑兰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学习。毕竟她可是大学生,识字的,要是某一天露馅了,就不太好了。   所以,她跟大家一起识字,顺便也起个监督作用。   周雪梅望着自己碗里的鸡蛋,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她朝别人碗里看去,只要是盖房子或者下地干活的人都有一个鸡蛋。   昨晚趁夜回来的王守礼,分到的鸡蛋早就剥给女儿了。   周雪梅立刻有样学样把鸡蛋剥给女儿吃。钱淑兰叹了口气,这么爱女儿,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因为原身一直很偏坦儿子孙子的缘故,所以,王守礼的脸色倒还好,只是周雪梅这蜡黄的脸色,应该是亏损之兆,还不爱惜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   所以,她想了想道,“雪梅,你现在正在干重活呢。得要养好身体。”   小孩子都下地,大人自然也不例外。除了她在家看着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就连王丹娜都被她赶到地里挣工分去了。甚至,她还单独把他们的工分记下来,年底分红的时候,也好分一半给他们。   周雪梅可能是为了多挣点私房钱,特地要了个十二工分的地。一直到天擦黑才回来,比其他人晚了一个小时。可,即使这么累,她依旧把鸡蛋分给小桃,不得不说她是个好母亲。   不是钱淑兰不想给孙女鸡蛋吃,小桃已经有了一个了,再多一个也是锦上添花。   更何况,到了晚上,她还偷偷塞给周雪梅一个鸡蛋,已经对病弱的小桃额外照顾了。   周雪梅愣了一下,想到自家婆婆送的麦乳精和鸡蛋,到底没有乱猜,她摇了摇头,“娘,我没事,小桃她身体还虚着呢。”   钱淑兰朝小桃看了好几眼,虽然这孩子气色好了些。可这种打娘胎带来的病是真的不好治。如果,小桃出了啥事。到时候,老四这两口子还不得疯了,她皱眉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153号买些强身健体的药。   钱淑兰想了想道,“不如,一个鸡蛋三分钱,你先拿着吃,等老四发了工资,你们再交入公中吧。”纵使她是一家之主,也不能太过偏心,要不然被其他人看到又是一场糊涂官司。   钱淑兰朝周雪梅那疲惫的脸上扫了好几眼,有些担心,“年纪轻轻的别糟蹋身体,等老了,你就知道烙下的病根有多严重了。”   周雪梅诧异地抬头,朝婆婆看一眼,对上她那双担忧的眼睛,心里泛起一丝感动,婆婆这还是第一次关心她呢。   原身对几个儿媳,从来都是不当人看的,娶回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顺便伺候爷们。只要看到老四宠媳妇,就会给周雪梅不自在。弄得周雪梅一看到原身就害怕,一心只想分家,好躲过原身的责骂。   最近,婆婆似乎变了,不仅偷偷塞东西给他们,就是看到自家男人给她洗衣服,她都装看不到。周雪梅觉得,如果婆婆能一直这样,不用分家也是可以的。   对于婆婆的好意,周雪梅还是领了,怎么说,身体还是很重要的,更何况,小桃一天能吃两个鸡蛋,还有麦乳精养着。身体好了不少,就是脸色都红润了些。   相比周雪梅的变化,大房这边就热闹多了,孙大琴的鸡蛋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了。丝毫不理会小儿子渴慕的眼神。   王守仁刚想把鸡蛋递给小儿子,钱淑兰就扫了他一眼,那眼里有着警告。   王守仁立刻吓得把手缩了回来。   钱淑兰觉得自己得告诉他原因,她朝正军道,“正军,你爹累了一天了,挖土盖房子,掌心磨了好几个茧子,你已经是男子汉了,要学会孝顺,知道吗?”   正军毕竟只有六岁,何况又一直被原身娇惯着,虽然看到自家亲爹手上有伤,还是直嚷着要吃鸡蛋,见大家都不理他,小身子直接滚到地上,哭喊起来。   钱淑兰绝不娇惯孩子,这么个熊孩子要是不早点教,以后还不得跟其他人一样成为极品。   她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王守仁道,“赶紧吃饭,咱们还要下地挣工分,你们还得早点把屋子起好呢。”   王守仁只得低下头扒饭。孙大琴朝身后的正军扫了一眼,想张嘴求情,可对上婆婆那警告般的眼神,又怂了。学着王守仁一样低头扒饭。   至于,正国和正康那是丝毫没有受影响,一个劲儿地往碗里夹菜。   为了让他们吃好,好有力气干活,钱淑兰蒸得是白面馒头,菜也炒了好几样,有香菇青菜,炒芹菜,还有一个红烧兔肉,只不过被她用大碗盖住了。   但,味道还是不可避免地飘了出来。大家全都盯着那个碗看。   钱淑兰掀起盖在上面的碗,朝还躺在地上打滚的正军道,“正军,这里有馒头,还有兔肉,哪一样都比鸡蛋好吃,你确定还躺在地上打滚吗?”   兔肉这东西,老王家从来没有做过。原身就跟这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吃上一顿杀猪菜。平时是绝对不会去买肉的。   这兔肉是她从153号那里买的。因为这些人从来没吃过兔肉,所以根本不知道兔肉的味道,也就没人提出疑惑。如果是猪肉,估计他们立刻就能分出差别来。   正军见大家都只顾着吃饭,他吸了吸鼻子,的确闻到肉香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桌边冲。   钱淑兰赶紧站起来阻止他。   她夹了几筷兔肉放到正军碗里,然后拉着正军到井边洗手洗脸,边给他擦还边教育,“你瞅瞅,你打滚有什么用?连肉也没吃上,多不划算。以后可别这样了?”   正军心思早就飞到兔肉上去了,忙不迭地答应了,“是,是,奶,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钱淑兰放下他的手,正军撒腿就往堂屋跑,生怕自己碗里的肉飞了。   钱淑兰无奈摇头。   等钱淑兰重新坐下时,看到正军吃得正欢快。她又扫了一眼饭桌,刚才还满满一碗的兔肉炖土豆,肉全没了,只剩下炖得软烂得的土豆。   正国吃着津津有味,还不忘提出疑惑,“奶,这兔子是不是在长山村买的?”   钱淑兰愣了一下,反问道,“长山村很多兔子吗?”   正国啃兔子的手一顿,颇有几分不解,“长山村不是一直都是打猎为生的吗?那边的地很少的。家家户户都会打猎。”   钱淑兰没想到这边居然会有山。   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可太多太杂,她也不可能全都记住,她只记得最重要的部分,其他的细枝末节基本上都要靠人提醒才行。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长山村离王家村只有不到十里路,全村背靠长山,长山名如其名,山不是很高却很长。蔓延如山脉,似乎有好几十里的样子。   长山村就处在山脚下。   钱淑兰想到自己空间里还有些钱,于是想到那边去看看。   钱这东西在灾荒时期就会贬值,倒不如换成食物,哪怕是肉,也是好的。   第二天吃完饭,钱淑兰让12岁的小荷留在家里看着小莲,正军和小桃。叮嘱他们就在院子里玩,不要出去。并且还许诺如果他们乖乖听话,晚上就能吃肉。   几个孩子全都拍着胸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万字已码完,明天继续~ 第36章   钱淑兰背着竹篓按照原身的记忆往东走。   路上看到许多村子都在麦地拔草,有的大队是按时记分,那队员们就会磨洋工。按劳动量记分的就会很积极。实在太好分辨了。   大约一个小时,钱淑兰终于走到长山村。   虽然只有十里地,可她这副身体真的是太差了,年轻的时候还受过饿。底子不是很好,所以她走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   等她到了长山村,发现这个村子跟别的村真是不一样。到处都是闲人。尤其是一些看起来很年轻的妇女都待在家里没下地。可想而知,这个村子的地是多么地少了。   她在路边找了个大婶打听了下,谁家有新鲜的猎物。   现在这个天气,当天打的猎物必须卖掉,要不然会坏掉。   听到她的话,大婶很热心地给她带路。   钱淑兰跟着大婶到了村后一家草棚处。   这户人家十分贫穷,虽然这年代多数都是茅草房子,可这家连院子也没有,房子的墙体都裂了一道又一道的缝,比她脸上的皱纹还要多。   房前屋后的自留地也没人打理,野草疯长。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户人家的门非常矮。人要进去,还得低着头。   大婶站在门边,弯着腰,探头朝里喊了一声,“三太,在家吗?有人要换猎物。”   看来,附近经常有人过来换猎物,所以这大婶才没有细问她的来历。   钱淑兰等在门外,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大婶才招呼她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钱淑兰发觉还不如到外面呢,至少亮堂些。   这屋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   大婶似乎也察觉到,忙喊,“三太,咱们到外面谈吧,这婶子是过来换野物的,你这屋里这么黑,也看不清。”   三太‘嗯’了一声,朝右边喊了一声,“爹,我出去一下。”   钱淑兰这会儿已经适应了屋里黑暗,她朝着男人喊的方向看去。   只见东面窗户下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个花白老人,他似乎是腿脚不便,声音里带着点重重的鼻音,又透着股苍老与无力,“好”   怪不得这家这么穷呢。   无论哪个年代,病都能拖垮一个家。   钱淑兰神色恢复,正要跟在大婶后面出去,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一个约莫三岁大的孩子正蹲在桌边,他应该刚从桌底下钻出来。   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对上钱淑兰有些发怒的眼神,微微瑟缩了下。   钱淑兰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只是个孩子,她跟他生什么气,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   钱淑兰立刻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道,“下次小心点。”   见她脸上带着笑,小男孩才微微放松了警惕。   钱淑兰朝他手心里塞了一颗糖之后,就出了房间。   小男孩看着手心里的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到了屋外,钱淑兰发现居然多了一个人。   这人似乎是这家的女主人,跟在那个中年男人旁边。   中年男人刚从灶房那边拎出几样猎物。   有一只野兔很胖,两只野鸡却很瘦,还有个百十来斤的大狍子。   男人探头去看钱淑兰,“婶子,你要哪样?”   钱淑兰蹲下身子,拨了拨地上的猎物,血还是新鲜的,应该是今天才打到的。便朝男人道,“什么价格?”   男人微微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轻声说了一句,“七毛一斤。”   钱淑兰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这是供销社卖的价格。他要是卖去食品站,估计只能有四毛一斤。卖给村民们也只能是这个价格,怪不得不好意思看她呢。   大婶似乎也惊了一下,随后就有些尴尬,这人还是她带来的,可三太居然坑人家。   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当一回冤大头。   她有钱,这人家又很穷,她帮上一回,下次来,肯定还会被宰,这样似乎不好吧。   她的犹豫显然让大家发觉到了,都不是傻子。这老太太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常年跟柴米油盐打交道,能不知道外面的价格吗?   男人身边穿着灰白衣裳的女人朝钱淑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家里老人需要钱看病,婶子,我们也是没法子。”   钱淑兰自然能猜到。   男人听到婆娘的话,脸色涨得通红,他抬起头有些尴尬地朝钱淑兰道,“婶子,您要是要就四毛钱一斤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朝男人点了下头,“称重吧,我都要了。”   没有心理负担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动作很麻利,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勾称,勾着三个猎物的绳子称了起来。   “一共是一百三十二斤。”他飞快算了下,“一共五十二块八毛钱”   钱淑兰把背上的竹篓松下来,把猎物往竹篓里放,然后掏钱。   男人接过她递过来的钱,数了数,居然多了五十,他微微有些惊讶,红着脸提醒道,“婶子,钱多了。”   钱淑兰却面无表情地把钱塞给他,“这五十就算我借你的。我就住在王家村,王守仁家,你有猎物的话可以送到我家。”   男人捏着手里的钱微微有些颤抖。站在他旁边的女人一个劲儿地朝她弯腰鞠躬,“婶子,真是多谢你了。”   大婶也笑着奉承两句,“婶子可真是个善心人。”对于三太这个孝子,村里人也都有好感,几乎每家都借钱给他了,可三太爹的病实在是太严重了,拖了五六年,钱越花越多,病却越来越严重。   听说,前几天还送到县医院了,医生说,就这半年了。   三太这家里一贫如洗,要准备后事,就得花钱。   棺材,寿衣这些都是一笔不少的开支。   可偏偏,他们家一分也没有,哎,都是穷闹得。   钱淑兰背着猎物,朝三人挥手告别,虽然男人想要送她回去,可钱淑兰拒绝了他。   这些猎物,她准备放到空间里的,哪能一次全拿出来。   这么热的天,放不了多久。   腌成肉干吗?她又不喜欢,肉还是鲜嫩些的好吃。   到了路上,钱淑兰就把竹篓里的猎物往空间里放。   到了村口的时候,才拎了两只野鸡放到竹篓里。   走到家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孩子正玩着跳绳,一个也不少,她松了一口气。   看到钱淑兰进来,孩子们全都围了过来,昨天他们吃的那兔肉,真的太好吃了。   钱淑兰把竹篓卸下来,孩子们扒着竹篓边往里看。后面的人看不到,就趴在前面的人背上,伸着脖子往里瞧。   钱淑兰让小荷去烧热水。   小姑娘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往灶房里跑。   钱淑兰又让正军到屋外面拔几根葱。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钱淑兰看着水缸里没水了,又吩咐剩下两个小萝卜头看着野鸡,千万别让人抢走了。   两个小家伙觉得这任务非常艰巨,煞有其事地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然后蹲在野鸡旁边不错眼地盯着。   见他们认真的小模样,钱淑兰会心一笑,拎着水桶和扁担往村正中走去。   现在村子里,几乎没有几家有井的。   都是到村中间的那口老井提水吃。   钱淑兰想到王守智现在就在打井大队工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以权谋私,到这乡下来帮他们打几口井。   要不然,这穷山僻壤的地儿,估计别的村都打完了,都未必能轮到他们村。   钱淑兰提着水桶,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哎,她真是好久没干过这种体力活了,再加上这副身体年纪大了,走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   想着,自己先拎两桶做做饭。   等中午休息的时候,再让几个儿子每人担两桶回来。   哪知,她路上刚好遇到一大早就去镇上开会的钱明华和王守泉。   钱明华见到老太太颤巍巍地担着两桶水,忙上前就要帮忙,“小姑,我来吧。”   钱淑兰看着他这人高马大的样子忙给了他。   钱明华轻轻松松就把水担起来了,钱淑兰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没下地?”   虽然钱明华是大队干部,可也要带头下地干活的。比前世她所见过的那些村干部好多了。   钱明华笑着回道,“刚去县里开会,才回来。”   钱淑兰有心想要知道放卫星的消息,于是试探着问,“是不是上面又有新指示下来?”   钱明华苦着脸,朝她叹了口气,“上面说,明年一定要亩产千斤呢,我正愁着呢。”   一旁的王守泉也是直叹气。   钱淑兰眉头紧蹙,卫星不是今年就放吗?怎么是明年?   这时间差了一整年啊?   一路上,钱淑兰都在寻思这事儿,她以为是自己记差了。   等到了家,钱淑兰忙把自己买的野鸡提一只给钱明华,他死活不肯要。   钱淑兰却坚持要他收,“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的,他身子骨太瘦了,给他补补。”   至于王守泉还是算了吧?两家空有血缘,却没什么交情。她冒冒然给东西也不合适。   听到小姑这话,钱明华才接了过来。   孩子们看到自家奶奶把一只野鸡就这么送给了别人,都眼巴巴地瞅着那只野鸡。小孩子最不会掩饰眼神的,钱明华拿着手里的野鸡就像拿了块烫手山芋似的。   钱淑兰站在孩子面前,挡住他们的视线,朝钱明华道,“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你爹就要下工了。”   钱维汉一把年纪也是要下地的。虽然干的不是重活,可这么热的天,即始只是拔草也很辛苦。   钱明华向钱淑兰道完谢后,就走了。   等他走出院门,钱淑兰才转过身,把正在烧火的小荷都叫了出来。   四个小萝卜头,按照高低顺序排排站。   钱淑兰板着脸道,“奶跟你们怎么说的?要孝顺长辈。你表叔是不是你们的长辈?刚才为什么你们连一只野鸡都不肯孝顺他?”   正军低着头绞着手指,大着胆子朝钱淑兰道,“奶奶,我们家只有两只野鸡,给了表叔,我们就少一只了。”   怕话说得可怜巴巴的,可钱淑兰却很失望地摇头,“难道你表叔没有送过咱家东西吗?早上咱们吃的芹菜和黄瓜是不是你们表叔送过来的?怎么你们吃别人家的东西不想着还,就喜欢白占人家的便宜吗?奶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小荷年纪最大,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听到这话,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奇怪地问,“奶,不是你说的吗?舅爷爷家的东西都是我们家,我们吃了,就不用便宜那些外姓人啦。”   听到这话,钱淑兰有些头疼,这原身怎么能这么教孩子?这不是极品也能被她教成极品了。   钱淑兰她咽了口唾沫,朝四个小萝卜头道,“以前是奶奶想错了。现在我们得改。你表叔家的东西是他的,我们家的东西才是我们的。表叔给我们东西,我们就得还礼,这样才能礼尚往来。占便宜没够的人,是会被人嫌弃的。你们记住了吗?”   小荷皱着小脸,一副很苦恼很纠结的样子。   反倒是三个小的,因为没有被原身蚀毒过,所以接受得很快,忙不迭地一个个表态,“奶,我记住了。”   三个小的都说了,小荷自然也顾不上分辨哪种说法才是对,立刻点头,“奶,我也记住了”   钱淑兰立刻笑眯眯地点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颗花生糖,一人塞一颗,“你们都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这是奖励你们的。以后要继续努力。”顿了顿,又道,“你们表叔来的时候,一定要喊人,他是长辈,你们是晚辈,要有礼貌。”   四个孩子全都一脸欣喜地接过糖。迫不及待地剥开糖衣往嘴里塞。嘴里咕哝一句,“奶,我知道了,要叫表叔。”   下午,钱淑兰做了一锅鸡肉炖梅豆,又炒了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凉拌黄瓜,小葱拌豆腐,炒豆芽,香菇青菜和西红柿蛋汤。   钱淑兰在院子里摆上两桌,村子里帮他们干活的壮劳力刚好凑了一桌,另一桌就是他们自己家人。   钱淑兰对上大家热切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你们都累了一天了,今天的饭管饱。”   这话刚落,大家都喜笑颜开,那手争先恐后往箩筐里伸。   这玉米贴饼刚刚才出锅还冒着热气呢,烫得一个个手指头疼,两只手互相颠着也不肯放下。   看着大家一个个滑稽的动作,钱淑兰那张老脸笑开了花。   她夹了一筷鸡肉递到小桃碗里,朝着众人扫了一眼,“都快吃吧。”   周雪梅诧异地挑了挑眉。王守礼看着这一幕,笑容灿烂如花儿。   其他人听到她娘说开饭,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一个个全都往那碗野鸡炖梅豆伸。   孙大琴夹得飞快,但她多数都是夹到自己碗里。   老大却一心想着三个儿子,一筷子也没往自己碗里放。   老三却是只顾着自己,李春花把好不容易夹来的鸡肉放到大闺女小梅碗里。   二闺女小荷自己抢到一筷鸡肉,转眼看到大姐碗里多了一筷,撅着嘴有点不高兴。   三闺女小莲没抢到鸡肉,眼睛直勾勾地朝大姐碗里瞅。小梅被她看得脸有些热,夹了一块鸡肉给她。   小莲得了鸡肉,高兴地往嘴里塞,小荷嘴里吃着眼睛却直勾勾地朝大姐看。小梅却没有给她,直接把剩下的一块鸡肉吃了下去。   老四和周雪梅夹到的肉都放到小桃碗里,她碗里的鸡肉是最多的。   王丹娜只夹到一块鸡脖子,有些不高兴,把嘴噘得高高的。却发现大家根本没有注意她,只能憋着气继续往那碗鸡肉炖梅豆里翻找。   这一顿饭,钱淑兰就把众人的品行摸了个一二三。   王守仁和孙大琴就是两个极端,王守仁和原身一样太过疼孩子,孙大琴就是完全的自私自利。但,比较悲剧的是大的那两个儿子都随了孙大琴。正军才六岁,还没有受孙大琴太多的影响,但之前撒泼耍赖倒是跟原身或孙大琴学了个十成十。   王守义性子比较闷,但也属于比较自私的。李春花很疼大闺女,钱淑兰猜测可能是因为小梅是她第一个孩子,所以偏疼了些。她本质上还是个重男轻女的。   小梅是个善良,但也是个有原则的,并不圣母。小荷有点嫉妒心。小莲除了爱八卦,还有点贪吃。   王守礼和周雪梅对小桃比较宠。王丹娜有点小聪明,但品性还尚可,没有什么不良习惯。   这样算下来,老大两口子才是最难改造的。   钱淑兰决定先改造老四两口子,然后是老三两口子。最后才是老大两口子。   先简后难,循序渐进,每一个改造成功的人都会是她这边的人,到时候,人数上都能压制不听话的那一边了。   钱淑兰朝周雪梅两口子看去,视线最终定在小桃身上。这个孩子才是她改造这两口子的关键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文《请回到1977》 作者:宅阿喵   文案:   已知天命的韩潇潇大醉醒来竟发现自己回到了1977年。   那些让她悔恨一生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而那些害她之人的丑恶嘴脸她早已经认清。   未来记忆最大金手指,神奇小酒馆任务如虎添翼。   这一次,她不仅要让自己,还要让身边的人都过上幸福好生活!   只是那个强势闯入的男人,既乱了她的事,还乱了她的心…… 第37章   很快,就到了第一次测验的日子。   钱淑兰让正康和王丹娜互相出卷子。   因为有鸡蛋奖励,所以两人都摩拳擦掌一定要难倒对方。   但因为钱淑兰要求只能出前十章的内容,所以还不能超纲,两人是绞尽脑汁花了一天时间,终于把卷子出好了。   钱淑兰四张卷子都看过,题目出得都很刁钻。   接连两场,点着油灯开始做题。   钱淑兰倒没有难度,很快完成,做完之后,把卷子交上去。   负责监考的正康就先给她批改成绩。而后整个人愣住了。   这,这,这?居然满分?   他有些绝望。   钱淑兰回到自己屋里数鸡蛋。这些东西一会儿可是要做为奖励发出去的。   因为只是个小测验,自然不能像正式考试那样出很多题。   每张试卷只有二十个题。   语文是填空,造句和相反相近词。   数学是填空,是非题,算术题和应用题。   两份测验一个半小时绝对够了。   等时间到的时候,钱淑兰发现两人已经把卷子批改得差不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最后交上来的卷子也批改完成,而后就开始公布成绩。   让钱淑兰没想到的是,考了双百的除了她还有小梅,她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可小梅呢?她可从来没有念过书,哦,对了,之前她也去识字班学过几天。但,因为原主让她帮着看弟弟妹妹,她就再也没去过。看来,她是被耽误了。   小孩子中除了小莲平时最喜欢八卦,不爱学习之外,普遍考得都比大人要好。   钱淑兰让孩子们先出去,看着面前几个儿子儿媳,面色沉重,猛地一拍桌子,训道,“你瞧瞧你们,都多大年纪了?自制力居然这么差,连自己的孩子都比不过。就这样的成绩,你们还想不想拿到结业证书?”   她点了点成绩单上,考得最差的李春花,语文50,数学40,“春花,你真是太让娘失望了。”   她又扫了一眼王守仁的成绩,语文55,数学65,同样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老大,你还有三个儿子呢,你就拿这种成绩来给你的孩子当榜样吗?”   旁边的孙大琴小心地抬头,嘴里咕哝一句,“娘,小孩的记忆力本来就比大人强。再说了,他们都在学校学过了,我们可没有。”   钱淑兰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小孩子?我也在学校学过?”虽然有点欺负人的嫌疑,可钱淑兰还是不要脸的说了出来。   孙大琴被噎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被婆婆戳破。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钱淑兰在几个儿子儿媳脸上扫了一圈,语重心长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着让儿女成材,却从来没想过给他们做榜样。你们自己也不想想,你们自己都办不到的事,凭什么让你们的孩子办到呢?你们咋就这么大的脸呢?”   几个人都缩头脖子装鹌鹑。钱淑兰却是越想越来气,就这成绩,还考什么考!   还不够丢人的呢!   她抿了抿嘴道,“我看不能只奖励,以后也得加强惩罚力度。”   她朝外面喊了一声,“都进来”   一直趴门偷听的孩子们全都推门而入。看着自己爹娘被奶奶训成这样,有那调皮的就捂着嘴呵呵笑。   李春花脸皮薄,被小辈笑话,登时脸就红了。   钱淑兰看着原本还算宽敞的堂屋立刻变得拥挤。   她坐在饭桌前,面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盛得是鸡蛋,“我们现在来发鸡蛋。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正康和小六谁教得好,谁就可以得到七个鸡蛋。”   她拿着刚才算出来的平均分,“小六负责的一组,成绩明显高于正康,所以,这七个鸡蛋归小六。”   说着,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钱淑兰数了七个鸡蛋给王丹娜。   王丹娜拿着一个自己编得小箩筐接了过来。   钱淑兰扫了一眼众人,在她的带头下,众人鼓起了掌。   而后,又开始发考得最好的三个人,“我,小梅和正国考得最好的。”   而后,分别数了七个鸡蛋给小梅和正国。她这份就没必要发了。   再次鼓掌。   孙大琴看着正国两眼冒光。   钱淑兰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移开视线,朝众人道,“以后,我再加一项,考得最差的三个人,负责打扫一周。不许任何人代替。”   众人面面相觑。   钱淑兰拎着篮子里剩下的七个鸡蛋回屋了。   一个个考得居然这么差,她还怎么改造!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钱淑兰歪在炕上,绞尽脑汁开始想办法。   突然,房门被人敲了。   钱淑兰头也没抬,“进来”   王守仁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到炕边,看着他娘气得发黑的脸,皱纹一道道的像是褶子一样。   “娘,你生气啦?”王守仁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刚才他娘说得那话,实在刺耳了,他听了难受。   钱淑兰从鼻间挤出一个字‘嗯’。   王守仁往前挪了挪,手握成拳头就要给钱淑兰捶腿,这动作把钱淑兰吓了一大跳,从炕上弹坐起来。对上王守仁惊讶的眼神,钱淑兰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她顿时装作被吓住的模样,“娘刚才在想事情,你整这一出吓了娘一大跳。”   王守仁‘哦’了一声,走上前帮她捶背。   嗯,这滋味不错,钱淑兰感觉自己没有之前那样腰酸背痛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孝顺?”   王守仁抿了抿嘴,都快哭了,“娘,我知道你生我气了,我不是不想考好的,可我就是记不住。同样的字,正国写五十遍就能记住,我写一百遍也记不住,我是不是很笨呐。”   钱淑兰‘啊’了一声,记性这么差吗?她拍了拍炕边示意他坐过来。   钱淑兰觉得自己该好好跟他掰扯,“老大,你这样想就不对了。遇到问题,你就怀疑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娘的年纪比你还大呢,娘怎么就能记住呢?再说了,学习也得讲究方法呀。你知道娘是怎么记东西的吗?娘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把之前学过的内容重新复习一遍,也不用手写,用嘴读,大声地读。你天天复习,我就不信你还记不住?”然后拉拉杂杂传授了一通学习方法。全都是她的经验之谈。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的学习方法对王守仁管不管用,不过,有方法总比没有的好。   王守仁听了他娘的话,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等再次测验的时候,王守仁成绩就有明显的提高。   钱淑兰就把这个学习方法跟其他人分享。一时间学习氛围好了许多。   一大早,村子里就老王家闹哄哄的读书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后来才发现居然还有大人。   都当笑话来传。钱淑兰在路上被人问,也没否认,大大方方承认,“我觉得识字才能更好的解读m主席发布来的新指示。”   钱淑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问问,考结业证书的事情了,不能等他们都学会了,到最后却考不成,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钱淑兰之前跟人打听过王家村小学校长王立德。   这人和原身男人王立勇是堂兄弟,但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所以在别人家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们家还能花钱给他念书,建国之后,他因为成分好又识字,被推选当了王家村小学校长。   这人比较正直,不喜欢搞送礼那一套,所以钱淑兰什么东西也没带。   进来之后,就叫了一声,“三哥”不叫三堂哥,叫三哥,这样表示亲近。   王立德诧异地从书桌前站起来,对她的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这个弟妹,同一个村的,王立德还是知道她的为人的。   最是重男轻女,只给孙子念书,孙女却一个也不给。正军那孩子年龄还小呢,她这会子上门就有点奇怪了。   招呼她坐下之后,两人又寒暄了会儿。钱淑兰看着王立德笑眯眯的脸,试探着问,“三哥,你说我现在给孩子们识字,晚不晚?”   王立德微笑着点头,“当然不晚,学什么都不晚,有句老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   钱淑兰点点头,她轻了轻嗓子道,“相信三哥你也听到最近村子里关于我们家的风声。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城里,发现人家都识字,我就想着让家里几个孩子也学会认字。虽然老大他们几个年纪都大了,可也不能做睁眼瞎不是。”   王立德对她的话倒是很认同,也很支持,“你能这样想就证明你觉悟很高,继续努力,我支持你!”   钱淑兰可不是为了得他几句不痛不痒的夸赞才来的,直接把来意说了,“是这样的,三哥,我是想学习就要有个结果,就像咱们收庄稼一样,得收上来,我是想,学校能不能组织一次考核,如果通过了,就给他们发毕业证书?”   王立德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意思。他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顿时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有些为难。从来没有这么办过呀。   他要是跟她说不行,她会不会直接开骂啊?一想到这弟妹泼妇骂街的架势,王立德就有些头疼。   钱淑兰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王立德想了半天,咬咬牙一狠心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钱淑兰有些急了,没有毕业证书,那工作岂不是没戏了,她刚想开口,就听王立德道,“不如这样吧,我过几天去县城教育部那边反应一下,看看咱们村能不能再开设学习班,到时候让他们考学习班的结业证,那个才是成人的,我这小学毕业证是发给小学生的。”   听到这话,钱淑兰大喜过望,一把抓起王立德的手就重重地摇了起来,“谢谢你三哥,你真是个大好人。”不贪不腐还热心的老师上哪找啊。反正,她前世就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王立德被她这么直白的话夸得有些不自在,他刚想谦虚几句,就见门口有人咳了一声。   两人皆侧头去看,只见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皱眉看着他们。这是王立德的婆娘陈月琴。   钱淑兰顺着她的视线,原来自己还握着的王立德的手。顿时有些尴尬,忙松开,朝陈月琴解释道,“三嫂子,哎呀,真是对不住,我刚才是太激动了。”天,千万别以为她在勾引这老头,她心没那么大。   陈月琴被她戳中心思有些羞恼,斜着眼板着脸,咕哝一句,“谁知道你是啥意思?!”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三嫂子居然这么在意王立德,连跟他握手都要吃醋。她当下不敢再跟王立德站在一起,忙走出来,岔开话题,“三嫂子,你家鸡蛋还有没有?我家最近盖房子,肉换不到了,想跟你换点鸡蛋。”乡下盖房子,最花钱的就是吃饭这一项。因为不要工钱,还花了大力气,你就得把人伺候好了。   陈月琴听到这话,忙不迭地应道,“有,有,你要多少个?”   天气越来越热,鸡蛋不好储存。所以价格也降了一些,以前是三分钱一个,现在只有两分。差了一分钱呢,许多人家都不愿意卖,都开始腌咸鸡蛋。陈月琴本来也想腌的,可家里的粗盐已经被她腌萝卜干了。这个月的份额已经没了。可鸡蛋这东西不能等,所以她就想着过几天去供销社一趟把鸡蛋给卖了。   现在听到钱淑兰要买鸡蛋,心里很高兴,因为村里人都说钱淑兰比以前大方了,十二斤小麦换一斤腊肉,给人家占两分钱的便宜。   钱淑兰这次也确实如了陈月琴的意,让她占了两分钱的便宜,十个鸡蛋,两毛二。陈月琴总共攒了二十个鸡蛋,一共四毛四分钱。   换完之后,钱淑兰就拎着鸡蛋往家走。   离了老远的距离,钱淑兰就听到孙大琴跟正国吵起来了。   正国坐在地上,眼睛哭得红肿,双手不住地挥,“娘,我的鸡蛋呢?是不是被你拿了,你快还我鸡蛋!”   孙大琴掐着腰站在门口,皱眉骂道,“你个兔崽子,我吃你几个鸡蛋,怎么了?连你都是老娘生的,我还不能吃你几个鸡蛋了?现在就这么不孝顺,将来我还能指望你?”   正国哭喊的动作戛然而止,想到自己那几个鸡蛋,心疼得不行。   他扁着嘴嚷道,“你要是想吃鸡蛋,你为什么不自己好好学习,只要你也考上前三,你就有鸡蛋吃。为什么要抢我的?”   后面这句,他喊得声嘶力竭,仿佛要跟人拼命似的。   钱淑兰有些头疼。所以说,她把孙大琴唤醒了,孙大琴就开始抢儿子的东西吃?   真是奇葩!原身是因为太疼自己的孩子,再加上不会教,所以养出了白眼狼。   孙大琴纯粹就是自私自利,所以养出了同样自私自利的孩子。   这是报应吧?   就在钱淑兰东想西想的时候,正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朝孙大琴狠狠瞪了一眼,“以后,我再也不学习了,让你也没鸡蛋吃!”   孙大琴被他气得不行,指着他的背影就开始大骂,“你个瘪犊子,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娘的?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她的话在正国狠狠摔门的动作下戛然而止。   孙大琴朝一直站在她身后王守仁道,“你瞧见没,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我吃了他几个鸡蛋,他就这么对我。以后我还敢指望他吗?我看呐,咱们这孩子算是白养了。”   王守仁抿着嘴,眉间紧锁,眼里满是失望。   钱淑兰走过去朝孙大琴呵斥道,“你拿正国鸡蛋的时候,为什么不先问问他?”   孙大琴听到婆婆的声音吓得不轻,回过头后摊了摊手有些无辜,“娘,你以为我没要过啊,就是因为要不到,我才偷偷拿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都是一群自私鬼。两人算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谁埋汰。   不过,正国不是她的改造对象,她管不着。   她朝孙大琴狠狠瞪了一眼,“既然正国没有答应,你这种不问自取就是偷。我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孙大琴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拔高声音开始撒泼,“娘,凭什么呀。我吃我自己儿子的鸡蛋,我有什么错!我犯得哪门子错?”   钱淑兰一个冷眼扫过,“他是你生的没错,但他现在是独立的个体。是个有思想,活生生的人,你要尊重他的意愿,他现在不仅仅只是你的儿子。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个娘当得有多不称职吧!”   孙大琴拍腿的动作一顿,越发觉得这老太太是老糊涂了,但是,她不敢跟老太太呛,心里憋屈得不行,缩着脖子朝东屋走。门推开之后,又跟正国吵了起来。   钱淑兰朝王守仁道,“孩子都是跟父母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守仁扭头看向东屋,走进去把两个吵得正欢的两人拉开。最后正国和孙大琴一样被罚了不许吃晚饭。   只是,也正如正国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学习不再像以前一样认真了,颇有一种放任的心态。   再次小测验的时候,他直接考了个倒数第三,比孙大琴的成绩都要差。   孙大琴虽然心疼鸡蛋,可也拿他没办法。   这对母子算是杠上了。   虽然,钱淑兰一再说孙子不是她的改造对象,可看着正国这么不拿自己前程当一回事,心里还是惋惜的。   孙大琴比原身还不会当娘。原身至少还有王守仁这个妈宝男孝顺她。孙大琴却是非常自私了。   明明以生下三个儿子为骄傲,可偏偏对他们没有一点管教。再加上,自己还立身不正。   孩子耳濡目染自然跟着她一起学坏。   钱淑兰把正国找来,看着他倔强的小脸,“你就这么恨你娘,恨到宁愿没有鸡蛋,也不给她?”   似乎还在赌气的正国听到奶奶的话,心里还有些憋屈,“她有鸡蛋从来没给我吃过,我凭什么给她?”   钱淑兰被他问住了。她叹了口气,皱眉道,“可她是你娘。就算她不心疼你。可你毕竟是她生的。你遇到问题就要像这样破罐子破摔吗?你这么聪明的脑袋,难道就想不到一个两权其美的法子?”   正国皱眉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好法子,忙虚心求教,“奶,怎么两权其美?”   钱淑兰想了想道,“比如你得到七个鸡蛋,给你爹和你娘一人一个,鸡蛋你得了,孝心也表示了。你还剩下五个。这样不比你什么也得不到的强?”   正国有些憋屈。可细想了下,也觉得他奶说得有道理。   他娘纵使不疼他,可她的的确确是他娘,这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既然他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为什么不改变能改变的?   五个鸡蛋也不错了。   正国朝钱淑兰郑重其事道,“奶,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而后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也给奶一个鸡蛋。你和爹一样都是好人。”   钱淑兰被他后一句逗笑了,秃噜下他剪成板寸的小脑袋,谈了他一个脑崩子,“鬼灵精。你还是先努力看看吧,说不定你下回考不到前三呢。你四婶学习也不差的”这次,周雪梅考了第三名,鸡蛋全给小桃吃了。   被亲奶奶鄙视了,正国一昂头,撅着嘴傲娇道,“这种小儿科,我怎么可能考不进前三。我平时也就是让让小梅姐罢了,我也能拿第一的。”   钱淑兰见他这么有自信,笑着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奶就等着吃你那孝心鸡蛋呢。”末了又补充一句,“你爹也等着呢。”   正国不好意思地从炕上站起来,对刚才的吹嘘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红了红脸,“那我回去看书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正国立刻转身,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正如正国所许诺的那样,她下次考了个双百,这下子,第一就是三个人了。   正国拿到鸡蛋,按照钱淑兰教的那样,开始分鸡蛋。   王守仁看着儿子递给他的鸡蛋有些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红着眼,摸着他的头,激动地一个劲儿说好。   钱淑兰也煞有其事地向他道谢,正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孙大琴看到他只给自己一个,有些不满,刚想训他,钱淑兰朝她瞪了一眼,“你闭嘴吧。”   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孝心,不夸赞一下,就可着劲儿地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孙大琴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国,像泄愤似的把那个鸡蛋夺过来。   正国倒对孙大琴的反应很平常,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剩下的鸡蛋。   钱淑兰见他对孙大琴警惕心这么重,想了想道,“你的鸡蛋奶奶给你收着吧。一天吃一个,四天就吃完了。”   听到这话,正国没有半点犹豫就把鸡蛋递给了钱淑兰。   作者有话要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言传身教比什么都重要! 第38章   一个月不到,两间茅草房就盖好了。原本钱明华还要帮着找砖盖房顶。   钱淑兰却拦住了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听教他们政治的老师说过,大炼钢铁不仅要把农民的铁锅铁勺铁锁收上去,还要扒房子收砖垒土窑。   她可不想辛辛苦苦搭人情找到的砖却要被扒掉。   钱明华见小姑坚持,也只能作罢。   房子筹客那天,钱淑兰不仅饭菜烧得特别丰盛。还给这些过来帮忙的壮劳力们每人半斤水果糖。   虽然现在买糖是有定额的,可乡下人一般不愿意浪费钱。就是一毛钱一斤的水果糖轻意也不肯买。   所以钱淑兰便向周围几户人家借用份额。当然,她也没有空手,每家给两个鸡蛋当作酬谢。   有那人家家里没有孩子念书,不需要纸笔的,她也会把他们的份额借过来。囤在系统仓库里用来发货。   因为她的经营有度,她的金币已经攒到4600个了。   就等着153号那边的小麦成熟了。   原先她不是没想到在商城里发布求购信息的。可人要讲信用。既然153号已经帮她种了粮食,此时她再反悔那多损呐。   何况153号对她还挺好。许多药品都给她打折。这样的朋友值得深交。   为庆贺新屋落成,钱淑兰特地请村里人过来热闹。   这年代的随礼大多都是一毛两毛的,关系比较亲的,比如钱维汉那就是两块钱。算是最多的了。   钱淑兰让王守智记账。其他几个儿子就负责招呼客人。   儿媳,孙子,孙女就负责洗盘子端碗端菜。   之前钱淑兰已经特地交待过他们,绝对不可以偷吃。一旦被她看见,就要罚他们不许吃晚饭。   见奶奶这么严肃地警告,连一向最爱偷吃的小莲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为了怕她们太馋,钱淑兰前一天晚上,就给一家子做了好几个肉菜,让他们吃个饱。并且,许诺只要他们正日子不偷吃,干活麻利,晚上她会再犒劳他们。   一听还可以再吃。孩子们全都点头保证一定不会偷吃。   所以第二天,当菜炒出来的时候,即使菜的香味多么诱人,他们也都忍着内心的欲望。   钱淑兰这也是为了自家的名声着想。   之前她可是知道的,原身的名声在村子里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除了钱维汉,再也没有人愿意跟她们家打交道。   原身那张嘴能把最厉害的人骂得还不了嘴。   大家看到她也都是躲着。   像这种村子里的喜事,村民们不能不出面,但来了也就是个面儿情。   登完账,围着新房转了一圈,吃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原本村民们对老王家准备的饭菜那是一点预期也没有的。   因为十几年前,他们家盖了三间茅草房,请客的时候,每桌就只上了八个素菜。数量不够不说,份量还比别人家的少了一半。   大家只吃了个三分饱就回家了。   哪知道,今天这顿菜差点没让大家惊掉了眼珠子。   之前听家里的小子们说,钱淑兰两三天就会给他们烧顿肉菜,他们起先还有些不信。   后来他们真的拿回几块肉时,又觉得钱淑兰是想让村民帮她把房子盖好才这么大方的。   可这房子都盖好了,她居然还这么大方。这可真是稀奇了。   当然他们的疑惑,钱淑兰并不知道。   今天她是主厨,所有的菜都由她来炒。   今天可是洗白她名声的关键一天,她可不能掉链子。   在院子里,钱淑兰让王守仁垒了两个临时土灶,向钱维汉家借了一张铁锅,再加上他们自家的这个,两边同时开火。   惹得村子里的小孩子全都凑过来看热闹。   闻到香气扑鼻的油香味,一个个都满足地吸了吸鼻子。   钱淑兰准备了四荤四凉八素,十六样菜。   四荤分别是:土豆炖腊肉,腊肉炖豆角,家常炖黄鱼和肉沫茄子。   四凉是:凉拌黄瓜,凉拌凉粉,凉拌三丝和凉拌芹菜。   八素是:香菇菜心,青椒土豆丝,炒三丁,麻婆豆腐,炒豆角,炒黄瓜,炒豆芽,韭菜炒鸡蛋和红烧茄子。   这些都是当季的菜,并不难找,但心意绝对是够了。饼是玉米掺着高粱做的贴饼,也算是比较大方了。   等大家吃完宴席,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钱淑兰正在做下一桌的菜。   便主动跟她打招呼,夸她做的菜好吃。   钱淑兰便也跟大家一起聊天。一时之间,村里人对钱淑兰有了明显的改观。觉得她并不像以前那样刻薄小气,反而很讲道理,也能开开玩笑。   等宴席结束之后,钱淑兰便信守诺言也给自家炒了一顿好菜。菜色和宴席同一个标准。   没理由给别人吃得很好,给自己人反而小气了。   王家人连同钱家人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孩子们累了一天,就等着晚上这顿饭呢。一上桌直接开吃。   大人们在另一桌聊天,也顾不上管他们。倒是让他们感觉很自由。   钱淑兰一个劲儿地给钱维汉夹菜,又让几个儿子轮番敬他的酒。   钱淑兰知道钱维汉这人不仅仅只是爱喝酒,他的酒量还特别大,轻易喝不醉的。最后她几个儿子喝得烂醉如泥,钱维汉还像个正常人一样,头脑清醒,口齿清晰。   钱淑兰只好亲自上阵,给他倒酒,一会恭祝他“身体健康”,一会儿又是“平安到老”,最后连六六大顺都出来了。为了想祝酒词,她是绞尽脑汁。   钱维汉倒是喜滋滋的,来者不拒。   为了灌醉他,钱淑兰特地花了八块钱买了一瓶茅台酒。这好东西,钱维汉也有一瓶,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跟钱明华父子俩喝两盅,喝了一整年,还剩下半瓶。   今天终于能喝个痛快。钱维汉自然不拒。   其他喝醉的人都由各自的婆娘搀回去,钱淑兰就让正康和她一起架着终于被她灌醉的钱维汉回去。   到了钱家,正康把人放下就撒腿往家跑。家里还剩下好些菜呢,他得回去接着吃啊。   钱淑兰把钱维汉放到床上。   等钱家人都睡了,她才走出去,把钱家的大门虚掩上。   回到家里的时候,钱淑兰和三个儿媳妇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才开始睡觉。   到了半夜,钱淑兰便吃下早已准备好的药丸。这是她花了一百个金币一百颗,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的美容药丸。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她穿着特别从153号那边买来的古装衣服。美轮美奂不说,还仙气缭绕的。再加上原身变年轻之后,十足的江南水乡小美人。秀气又灵动。原本斑白的头发变得乌黑发亮,因为生孩子之后就变得很宽的胯骨也变窄了。钱淑兰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长发简单挽了个发髻,十足的小仙女。   做好这些准备之后,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家门。好在,家里人都睡得比较死,没有人起来。   一路上,钱淑兰走得飞快,就怕遇到村民,再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可有句话说得好,当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当她拐弯正要进钱家院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朝她看了过来。   虽然钱淑兰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根据身高和体型,也能猜出来,这人是王守泉。他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钱淑兰呆愣的时候,王守泉也发现了她。两只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前面那个是白衣仙子吗?   王守泉晃了晃脑袋,又眨了眨眼睛。他原以为只是幻影,但很快发现不是。   真的有个穿着古装的姑娘站在明华家门口。   王守泉慢慢走过去。等他快过来的时候,钱淑兰朝他淡淡一笑,闪进了空间。   王守泉扑了一个空。等他摔个狗啃泥的时候,彻底把他给惊醒了。   他左右环顾了下,根本没有人。   撞鬼了?他打了个寒颤吓得他赶紧往家跑,路上还摔了好几跤。   钱淑兰从空间里闪出来,心里颇有几分好笑。   这人该不会是梦游了吧?   钱淑兰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又推开钱维汉房间的木门。   钱维汉睡觉的姿势已经跟她临走时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被子已经被他踹翻在地。头已经歪到床边,只差半寸就要掉到地上了。   钱淑兰嘴角直抽。她点了点他的额头。   “醒醒,阿仓,你快醒醒!”钱维汉只觉得自己脑袋疼,偏偏有个很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一直呼唤着他。那声音很熟悉,很温暖,好像他娘的声音。   他心里一紧,陡然间醒了过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床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姑娘,她挽着古代的发髻,长发飘飘,眉清目秀,总有一种让他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钱维汉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有一个仙人跑进他的梦中。   “阿仓,你终于醒来了。”女子一脸欣喜,声音温柔又眷恋。这温暖的声音让钱维汉莫名有一种冲动。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眨了又眨,“你是?”能叫出自己的小名,除了他小妹,别无他人。   可是,他小妹已经五十多岁,头发半白,哪像面前这姑娘长得这么年轻。   “阿仓,我是阿母啊!”女子冲他柔柔地笑了笑。   这句话让钱维汉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娘?他娘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了?啊!不对,他娘早就死了呀。他仔细打量她的五官,的确很像幺妹。   其实以钱维汉的年纪,对母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但,他依稀记得幺妹长得很像母亲。此时看着这么熟悉的面容,钱维汉立刻就信了。   他还没问出口,只见女子用她怜惜的眼神把他的五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那张秀丽的小脸微微皱了皱,眼眶也跟着红起来,眼里闪过泪花,她重重地叹息一声,“阿仓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钱维汉呆呆地看着她,被她温柔的话语深深吸引住了。他已经五十四岁了,这么老,不是很正常么。只是看到这么年轻的娘,他莫名有种未老先衰的心酸。   “娘刚刚才当了地府里的鬼仙,便跟上仙讨了两样药,白色的是再生丹,绿色的是长寿丹。你和你妹妹每人两颗。”   钱维汉还想跟他娘絮絮家常,就见她娘手一抬,一个药瓶扔到他床上。   “我上的是你妹妹的身体,她体质为阴,娘能近身。但她的体质太弱了,你一定要给她服长寿丹。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娘帮忙的,就让你妹妹给我烧三柱香,我自会来见你。”   “娘,你再陪陪我吧。”钱维汉很不舍。   “阿仓啊,阿母不能留久人间,你一定要保重,记得要照顾好你妹妹。”   而后她的脸慢慢变得越来越苍老,皱纹一道道加深。   钱维汉心急火燎间,突然大叫几声,“娘!娘!”   而后他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得厉害,头也疼,身体也酸疼得不像话。   他不是在做梦。钱维汉猛然间惊醒。刚才还站在他床前的年轻母亲,她的脸赫然变成了他那年纪半百的妹妹。此时,她已经歪倒在地。   钱维汉赶紧把妹妹拖到床上。用手探了下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有呼吸,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摇了摇钱淑兰的身体,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   钱维汉有些丧气。他朝床上看去,只见一个玉白瓷瓶落在被缝之中,在月亮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钱维汉伸手去摸,触手之物冰凉如水,这是实物不是梦。   钱维汉打开瓶落的塞子,把瓶子里的东西往掌心一倒,圆圆的仿佛黄豆般大小的药滚了出来,一颗为白色,三颗为绿色,这药不仅散发着淡淡柔光,还晶莹剔透好像上好的水晶糕。让人一见就感觉这东西不一般。   明白过来之后,钱维汉欣喜若狂。   再生丹,长寿丹。是不是有这样的功效呢?   钱维汉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从手里取了那颗白色的药服下。   。。。   半个小时之后,出了一身热汉的钱维汉立刻欣喜若狂。   他摸了摸自己的熟悉的小兄弟。捂着脸痛哭起来。   钱淑兰一直在装睡,当她偷偷打开眼缝看到钱维汉激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也十分动容。   当你一直渴望,再也得不到,却突然拥有时,用欣喜若狂这四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   钱维汉迫不及待想跟跟妹妹分享这个好消息,可看到她睡得死沉死沉的,怎么都叫不醒。没办法,他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把完着手里的那个药瓶。   他没想到他娘居然成了鬼仙,这简直不敢想。   突然他又想到另一茬。既然这再生丹是真的,那长寿丹应该也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他把绿色的药拿出一颗,往嘴里一塞。   半个小时之后,钱维汉发现自己居然又有了年轻时的力气。   浑身上下充满着朝气。   虽然这张面皮依旧是苍老的。   可就像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样,表皮是旧得不能再旧的布料,里面却是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女主改造老四两口子,开启装神弄鬼模式啦。。。 第39章   钱维汉因为吃了两颗神药,精神亢奋,硬是睁着眼睛一晚上没睡。   他睁着眼睛,钱淑兰却是累得不行,早就睡着了。   终于等到天大亮的时候,钱维汉起身去外面。钱淑兰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她的容貌早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古代的衣服还穿在身上。   等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出钱家大门,准备往自己家走的时候,突然看到钱维汉风风火火地从家里冲出来。   看到钱淑兰的背影,钱维汉赶紧喊住了她。   “幺妹,你醒了啊?”钱维汉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很隐秘的喜悦。   钱淑兰回过头来,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哭丧着脸,开始抱怨,“大哥,你看看,我身上穿得这叫什么鬼衣服。全身都是白的,也忒不吉利了。”她又装作很苦恼很不解地样子,“还有我明明是在自己房间睡觉的,怎么我一觉醒来跑到你们家来了呢?”   钱维汉也注意到幺妹身上的衣服,他猛地一拍脑门,神神秘秘地把钱淑兰拉回自己屋里。   钱淑兰见钱维汉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刚才紧绷的心立刻放回了肚子里。她故作好奇道,“大哥,什么事情?还值得你这样神神秘秘的。”   钱维汉探头朝窗外那边瞅了一眼,见外面没人,小声趴在钱淑兰的耳边道,“幺妹,我昨晚看到咱娘了。”   钱淑兰原本带笑的脸顿时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道,“哦,梦到了呀,我也经常梦到,那有啥奇怪的。”   钱维汉见自家妹妹误会了,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见到了,亲眼见到了。”   钱淑兰一副“你傻了吧”的表情怀疑地看着他。   钱维汉见妹妹不信,忙把枕头底下藏着的瓷瓶拿了出来,“这是咱娘给的。里面原来有四颗药,我那份被我给吃了。你这份给你!”说着往她手里一塞。   钱淑兰被逼接过瓷瓶,她下意识地就把瓷瓶握在手心里,她装作不相信的表情,用挑剔的眼神把钱维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我瞧着你也没什么变化嘛!”她颠了颠手里的瓷瓶,“这药管啥的呀?”   见自家妹妹这么不拿神药当回事,钱维汉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她抛起来的瓷瓶稳稳地接住了。   而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灵活了许多。   人老了,不仅是皮肤会变老,里面的骨头也会跟着一起老化,所以老年人动作才会迟缓。   这不是刻意的行为,而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现在,钱维汉明显感觉自己身体有了变化。   他把瓷瓶重新塞到妹妹手心里,一再叮嘱她,“你拿好了,可别掉了。”   钱淑兰见他这么认真,下意识地就点头答应了。   钱维汉觉得自己可以试试自己身上的力量。   他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重东西,突然想到门外拐角处有一袋麦子。   他立刻走过去,把麦子单手拎了起来,脚步沉稳有力地迈到钱淑兰面前,看到对方惊呼出声的样子,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钱淑兰似乎是信了,一个劲儿地让钱维汉试试这个,试试那个。   最终,她握着手里的瓷瓶,一脸兴奋地追问钱维汉自家老娘的长相。   钱维汉自然对她知无不言。末了,又十分遗憾道,“咱娘是刚上任的鬼仙,所以白天不能出来,还得上你的身才行,估计是道行不够。还有,她给了灵药的,要不然,你的寿命会缩短。”钱淑兰嘴角直抽抽,你脑洞挺大啊,这些她好像没跟他说过吧?!   不过,她面上还是装作很好奇的样子,一直问东问西的。   就这样,两个当事人把昨晚的事情又重温了一遍。   钱淑兰在钱维汉的强烈要求下把那颗长寿丹给服了。   她的反应跟钱维汉有所不同。以前,原身虽然也受过伤,可都是些小伤,受得痛很轻。钱淑兰忍得住,所以,她发得汗也不像钱维汉那么多。   见她吃完药,钱维汉便让她试试功效。   钱淑兰学着钱维汉的样子把那袋小麦又拎了回去。   又试了试四五百斤重的石磨盘,钱淑兰搬得有些吃力,不像钱维汉那样轻松。   看来这药也是根据个人体质的。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比一般妇女厉害多了。   等两人试完了药之后,钱淑兰看着手里的药瓶,试探着问钱维汉,“这药咋整啊?”   钱维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钱淑兰,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收着当传家宝啊。”   钱淑兰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药不都是有期效的吗?难道这药不会过期?”钱淑兰可没打算让这药等她死了之后才发挥作用。   听到她的话,钱维汉是彻底愣住了,这药还会过期?   哦,对哦,药是会过期的。可,这是神仙的药啊,应该不会……吧?!   说到最后,钱维汉自己都不确定了。   他看向自家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钱淑兰朝钱维汉重重叹了一口气,“大哥,你也知道的,咱家小桃那身子骨太弱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吧?这东西这么好,我想把小桃治好了。”   她之所以放四颗药在里面,也是经过反复考量的。   一颗再生丹是给钱维汉用的,三颗长寿丹,一颗是钱维汉的,一颗是她的,另一颗就是小桃的。   她一个老太太突然变得身强体健似乎有点太打眼了。倒不如多一个人,就说是钱维汉送给她的补品养好的,也说得通。   至于小桃,用补品可糊弄不了,毕竟她是娘胎带出来的病,不是吃上一点补品就能根除的。所以,钱淑兰才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法子让钱维汉相信,只要他信了,她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半。   钱维汉低下头思考了许久,半天也不吱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问道,“你家那么多孩子,如果你给了小桃,其他人知道了怎么办?”   钱淑兰当然想到这个了,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金币买药送给钱维汉呢,就是想借用他的关系。她装作很无知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不让他们知道,暂时先瞒着。”   钱维汉苦笑地摇头,“一个病秧子突然间活蹦乱跳,你觉得这事能瞒得住吗?”   钱淑兰不说话了。   钱维汉看自家妹妹失望的样子,心里经过一翻挣扎,才道,“不如,我先去北京安排一下。就说去看看老首长,然后在那边找到好医生。发电报让老四两口子带着孩子过去治病。”   听到他的话,钱淑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钱维汉为人还算不错,事情也如她所愿发展了。   这年代的人似乎对北京,上海这等大城市有着天然的向往。尤其是北京,那可是首都,m主席他老人家居住的城市。有好的医生也很正常。   钱淑兰立刻笑眯眯地点头,“这个主意好。”   钱维汉点点头,不过又顿了一下,“我可能先转道去一趟部队,要十几天后才能到北京。你看行吧?”从刘关县到北京兜兜转转要坐两三天的车。   这年代火车都是有时间表的,并不是每天都有一班,像刘关县这种小地方,四五天才会有一趟火车。   钱淑兰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虽然,再过半个月就要收麦子了,可是治病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儿。更别说,后面就要大炼钢哪也不能去。早点治好,早点刷孝心值。   两人商量完之后,钱淑兰便步履轻松的离开了。   她的金币早就能买好几颗这个药了,可她却不能冒冒然给小桃服用。   一来,她不是那种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偷偷给小桃服用,当个无名英雄,那根本不是她的风格。她救小桃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改造老四两口子。自然要让这两人知道,她是花了大价钱才把小桃治好的,感激之下,他们的孝心值估计也就升了。   二来,一个打娘胎就病弱的小孩子突然之间好了,一定会被人发现异常。至少钱维汉这个眼光老辣的红军肯定能发现。   现在,钱维汉亲眼看到娘送给他灵药,她还当着他的面消失不见。他才信了十成十。   不过,这种事还是少干,次数多了,钱淑兰也担心自己会露馅。   毕竟原身也未必知道钱维汉和亲娘之间所有的事。   中午,钱维汉就把自己要去北京的事儿跟家里人说了。钱明华对钱维汉的决定虽然有些意外,可想着老爷子应该是去会会战友,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饭后,他帮着老爷子收拾包裹,又让媳妇给老爷子做了点干粮留着路上吃。   又亲自去趟镇上换了点全国粮票,自己开了介绍信。   第二天早上,他驾着队里的马车亲自送老爷子到火车站。   路上,钱明华在前面驾马车,王守泉要到县城开会,也一起坐车。他是个嘴闲不住的人,只要嘴里不吃东西,他就会说话,不知怎么的,他聊着聊着就说起他们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他似乎在钱家门口看到一个白衣仙女。   他摸了摸脑袋回忆道,“我觉得那仙女长得有点像三婶子。当然,如果三婶子如果再年轻三十来岁,估计就更像了。”   钱维汉抓着包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他故作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王守泉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具体时间,“就是半夜吧”   钱维汉朝他看了一眼,“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俺们家门口干啥?不会又想撒酒疯吧?”   王守泉有些心虚。以前他和明华一起喝醉,差点把钱家门给撞倒了。他尴尬地摸摸头,“老爷子,您记忆还是这么好啊!呵呵呵……”挠头装傻。   钱维汉撇了他一眼。这一眼,成功让王守泉把仙女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   钱维汉满意地笑了笑。   钱明华让王守泉看着马车,他拎着行礼亲自送老爷子到火车站。   钱淑兰也给钱维汉准备了一些全国粮票,用的名头自然是两个儿子那边要来的。   钱维汉倒也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   送完人之后,钱明华驾着马车跟王守泉一起去开会。   老王家,钱淑兰现在正在分配房子。   老大一家肯定是要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的。   “老四,你们搬到新房子那边住吧,你们那间屋子就空给老大家的三个小子住。   至于另一间新房,就让小梅三个女娃子住过去,到时候老四夜里惊醒一点,不过也不防事,我们住得这么近,有什么事也都能听得见。”   钱淑兰把房子分了之后,老四两口子是喜上眉稍。   虽然只是隔壁,可只要不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他们就能给小桃开点小灶。   孙大琴虽然想住新房子,可自己婆婆威严太过,她到底不敢当面表示不满。只是暗地里没少跟男人嘀咕。   奈何,王守仁现在一心只想着学习,他实在不想看到他娘对着他摇头叹气。那样比他三天不吃饭还要难受。至于房子,他娘早就跟他说过了,他娘是舍不得离他太远。才不让他住过去的,作为最孝顺的儿子,他当然不能为了住新房就不要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小天使收藏下作者呗,么么哒 第40章   自从听到婆婆已经从队长那边批下几处宅基地,连木材都准备好了,现在屋子也盖了。周雪梅就以为婆婆要分家了。   可直到他们都搬进新房了,周雪梅都没等来婆婆主动开口说分家。   因为念及之前婆婆摔破头的事,周雪梅不敢直接问,只是在心里暗暗琢磨应该如何开口。   吃晚饭的时候,钱淑兰平均分配好饭之后,一大家子吃得热热闹闹的,突然她感觉到上衣内侧的口袋装的水晶球发出微弱的热气。   钱淑兰心里一惊。   之前,她拿各种东西往水晶球面前凑,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会儿,它居然发热了。难道是有灵气出现了?   她朝众人看去。   孙大琴依旧穿着她那身半旧不新的罩衣,没什么变化。   李春花一如既往的朴素,即使她奖励给李春花几尺新布,对方也没有给自己做身衣服,反而给小梅做了身新衣服,钱淑兰对此事没有发表意见,反正她奖励过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嗯,李春花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把目光投向周雪梅,她的衣服半旧半新,很平常,只是周雪梅的脖子里,居然挂着一块玉,玉色有点偏绿,但里面似乎带着点黑色斑点。   应该就是它了。   钱淑兰不确定是不是那块玉引起的,只是那玉毕竟是周雪梅的,她不好开口要过来,如果借的话?   吃完饭,钱淑兰把周雪梅留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脖子上戴得啥玩意啊?”   周雪梅低头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玉,下意识地把它塞回衣领,顺带着还把纽扣给扣上了。   钱淑兰被周雪梅这防贼一样的动作弄得脸一黑,直接站起身,“我就是想借来看看,不愿意就算了,你至于嘛!”   说着,脸一撂,直接走了。   周雪梅闹了个大红脸。随即又撇撇嘴,你不想要,那你为啥问。当谁不知道呢。家里有啥好东西,都要巴拉到自己屋里。   现在更不要脸了,连自己娘家送她的嫁妆都要巴拉过去。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她原以为婆婆已经改好了,对他们这房也知道照顾了,可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   她越想越觉得在王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分家。   可,婆婆压根没有要分家的意思,她思来想去,还是撺掇着王守礼去问。   反正,他是婆婆的儿子,即使婆婆再生气,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回到房间,周雪梅就打发王守礼去问分家的事儿。   王守礼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晚饭过后,一家人分成两组分别跟着王正康和王丹娜学认字。   钱淑兰是跟在王丹娜这边的,她发现王丹娜这个初中生比王正康这个高一学生更靠谱,出错的地方比较少。   钱淑兰的学习态度是最好的,学习速度也是最快的。   王丹娜十分佩服她娘。如果她能像她娘这样聪明,那年她考中专的时候就不会被刷掉了。   大家见老太太学习这么好,也都认真对待。   认完字之后,钱淑兰拿着自己的本子回到房里。   王守礼也跟着一起进门。   等他磕磕巴巴地把来意说出来,又见他娘似乎没有生气,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要分家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把工作让出来。”钱淑兰朝王守礼凉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临时工给了他,他却只想着自己的小家,钱淑兰真的很生气,只是随即又想到分家这也是必然的,她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听他娘提到工作,王守礼那张晒得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他娘好不容易找到的临时工落到他头上,他居然只想着分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在老娘和媳妇之间,他左右为难。一个非要分家,一个明显不想分。   只是想到自家媳妇的小心思,他又有些忐忑起来。   雪梅嫁给他这么多年,一直善解人意,对他非常体贴,再说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早点分家而已。   他试探着问,“娘,是不是我工作让出来,你真的能分家?”   钱淑兰诧异地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这王守礼居然肯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就为了分家?还真是疼媳妇。   钱淑兰装作认真想了想,“等你大哥或三哥拿到扫盲班的结业证书,能接替你的工作,你们这房就能分出去。”分出去?想都不要想,分出去她还怎么改造他?为今之计只能拖。人家是合理要求,她强制镇压只会把这些便宜儿子越推越远。所以,迂回战术派上用场了。   王守礼‘哦’了一声,心里有些酸涩,耷拉着肩膀,干巴巴的皱着一张脸。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老四,娘有六个孩子,负担最重的是你大哥和三哥,你怨娘也罢,总之这工作得留在家里,工资也得留在家里。”   王守礼闷声‘嗯’了一声,道理他都懂,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原来,在他娘心里,他不是娘最喜欢的儿子。   钱淑兰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这事他总要想通。原身有四个儿子,她不可能只对他一个人掏心掏肺。   两人聊了一会儿,钱淑兰到底没忍住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压低声音往王守礼耳边凑过去,小声道,“我想看看你媳妇今天戴得那块玉,你拿来让我瞧瞧。”   对上王守礼怀疑的眼神,钱淑兰有些心塞。她也是回屋之后才想起来周雪梅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的。原身曾经把周雪梅娘家送给她的衣服强行要过来,卖给了村里的一户疼闺女的人家。卖的钱,她一分没给周雪梅,全收进自己口袋里,也难怪,她只是开口问一下,周雪梅就像防贼似的。   钱淑兰怕王守礼以为她想独吞周雪梅东西的心思,忙补充一句,“娘就是看看,娘保证还给你。”   王守礼想了想,道,“好!”   钱淑兰怕他要不来,就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罐麦乳精,“这是娘特地让你五弟买回来的麦乳精,花了老多的钱呢,上次给你的那罐已经吃完了吧?”   上周,王守智回来过一趟,主要是跟她说,小蝶的户口已经落到他户口上了,学校也已经转到了水利局那边。王守智不仅拎了一罐麦乳精,还带了些粮食回来。   现在,王守智的状态越来越好,人也精神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他下乡打井的时候,会把小蝶交给同事的媳妇照顾。当然也是给了工钱和口粮的。   王守礼这会子是真得很惊讶了,他娘对小桃什么态度,他还能不知道吗?就是家里的鸡都比小桃有地位,要不然,他媳妇也不至于一直想要分家。   虽然上回他娘也送他们一罐麦乳精,可那罐毕竟是人家送的,没花钱。现在,他娘居然会主动给小桃买麦乳精,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稀奇。他也跟同事打听过,这麦乳精可不好买,价格贵先不说,还是特供的食品,票非常难弄。他娘居然会为了小桃这么费心,王守礼很震撼。   “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着点,别被其他几房看到了。”   说她是为了讨好儿子也好,是为了增加王守礼的孝心值也罢,她当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小桃买的。   在钱维汉给她发电报之前,小桃绝不能生病,要不然那药效就会减掉一半。她不能让自己花了一百个金币兑换出来的药白白浪费了。   等王守礼切切实实摸到麦乳精,当他的手指触到铁皮上面的冰凉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他娘其实对他们这房还是很不错的。   王守礼出去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那块玉,钱淑兰笑眯眯地接过来,“我明天早上还给你!”   听到他娘的保证,王守礼点点头,出去了。   等王守礼把门关上之后,钱淑兰才把口袋里的水晶球拿出来,鸡蛋大小的水晶球,在接触到玉的的时候,突然发出一阵蓝光。   钱淑兰双眼紧盯着水晶球瞧。   她看着那里面的星星点点似乎一颗颗被点亮,而后,光点似乎在一点点移动,全部往中间那条银河汇集。   没过多久,被点亮的星星再次幻灭,水晶球里的星空也彻底安静下来。   钱淑兰立刻打开商城,问153号这种现象是不是代表有灵力的意思。   153号很快就回复她:“是,这就是灵力。一旦那颗水晶球里的星星全部汇集到银河,就说明灵力集满了。对了,你们那边什么东西上面有灵力?”   不同世界灵力是不一样的,有的是在植物身上,有的是动物,有的是人。。。   “是一块玉。”   153号对此有些诧异:“那你试试其他东西行不行?或许是古物也行呢。”   钱淑兰愣了一下,古物吗?   她记得王家村好像有个祠堂。   祠堂那边有个香炉,似乎有几百年历史了。   她是不是也可以去看看。   钱淑兰有些发怔,只是王家村的祠堂,她一个女人哪有机会进去?   钱淑兰有些丧气。   但,她又想到现在大家这么忙,才是她进去的好时机。   因为村里许多人都下地拔草挣工分,甚至半大孩子也会去。   钱淑兰突然想到,如果这么多人都下地,那祠堂是不是就没人看守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钱淑兰马上找到王家现在的族长,找他借钥匙,说她上次过来帮忙打扫的时候,把东西落在祠堂里了。   那族长也没有多想。祠堂里面根本就没什么重要东西,所以叮嘱她拿完自己的东西赶紧把钥匙还回来。   钱淑兰自然满口答应。   等钱淑兰躲着人流到达祠堂的时候,看到王家祠堂并不是后世那种很精致很壮观的大祠堂,相反王家祖上最厉害的也就中过秀才,而且还是明朝万历年间。   追源溯本的话,也已经超过八代以上了,所以,王家村这边的人都是下中农出身。   因为不是多显赫的家族,所以祠堂布置得特别简陋。而且,空间也很窄,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物,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先祖生平事迹刻下来。   这祠堂两边没有青布遮幔,只有黄得发黑的柱子直挺挺地竖在两端,最前面是一排排祖宗牌位摆在那里。   钱淑兰也顾不上细细打量,直接走到最前面,拿起那个香炉。   这香炉造型很普通,两耳铜炉,手艺却还不错。   几百年了,依稀还闪烁着铜光。   钱淑兰没有多做打量,直接掏出水晶球试试看有没有用。   等她重新看到水晶球里的星星动起来了,欣喜得差点没跳出来。   大概过了三分钟,星光又停止了。   钱淑兰把香炉放回去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这前面的一排排排位,这些似乎也有几百年了。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真是鬼迷心窍了。这可是对死者大不敬啊!   钱淑兰赶紧从桌上掏出三根香,把香点燃,冲着王家祖先拜了拜,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莫怪莫怪”   然后把香插上香炉,钱淑兰才离开祠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腰酸得厉害,容我偷一天懒,明天继续6000字。 第41章   盖完房子之后,男人们也跟着女人一起下地拔草。钱淑兰带着几个小的就在家里,喂猪养鸡,顺便做做饭。   想着应该很快就要开人民公社了,到时候这些粮食全都要上交,她也就不准备给他们吃稀的了。   钱淑兰把早上泡的面引子留下一小半,放进面袋里。又加了五碗面粉,又把用水泡了点碱水,往面盆里洒。   又加了点水,开始揉面。她又想到她屋里还有去年晒的枣子,洗干净,用水泡开。   揉馒头的时候,往里面塞一颗红枣。   等馒头全都揉好,开始往锅里添水蒸馒头。   等王家人全都回来的时候,闻到灶房里的馒头香,都觉得有可能是他们饿得嗅觉出现问题了。   上次蒸白面馒头还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蒸了,大家都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是白面馒头!”才六岁的正军还不会收敛脾气,见奶奶端出来一大箩筐馒头,直接嚷嚷开了。   正在井边洗手的人全都惊讶不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娘会舍得给他们吃馒头?   等钱淑兰真的把馒头端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全都精神抖擞起来,忙不迭地跑到大缸那边撩水洗手。   钱淑兰笑着道,“你们最近都累了,该吃顿好的。”   家里人都非常高兴,也不再觉得拔草很辛苦了。   现在已经六月了,中午的温度最高能有三十度。钱淑兰就让他们午休一个小时,下午再去拔草。   小点的孩子们中午不休息,钱淑兰怕他们吵到大人,就让他们在堂屋玩。   钱淑兰回自己空间整理东西。   她买得东西有点多。除了三万斤粮食,几乎没有多大地儿了,钱淑兰就想把粮食堆高一点,这样她才能继续放东西。   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她的力气不行,也搬不动这一袋袋粮食,所以大多数只堆到一人高就算了。   现在,她浑身都是力气,自然要花时间整理一下。   等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钱淑兰掐着腰心满意足地看着被她腾出一半的空间,想着,自己接下来的粮食应该也有地方放了。   钱淑兰一开始想买那个五百个金币的戒指空间,但比较悲剧的是,她是个没有半点灵力的凡人,只能绑定一个随身空间。   钱淑兰除了哀叹自己比较倒霉之外,只能多多攒金币买粮食了。   等她出了空间,正准备也午休一会儿。这才发觉外面闹哄哄的,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叫声。   钱淑兰皱紧眉头,立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堂屋门口挤满了人。   “你们不去上工,都怵在这儿干吗?”钱淑兰站在众人后面呵道。   到她的声音,自动分出一条道。   钱淑兰这才发现堂屋里小莲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的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瓶胆。   王家这个暖瓶外型是竹篾做的,供销社一个卖两块五毛钱,比铁皮暖瓶要便宜一点,但也算是这年代贵重物品了。   钱淑兰忍不住皱了皱眉,扫视一圈,只见大家全都一脸不满地瞪着小莲,一副要吃了她的架势。   其中表情最凶狠的人居然是小莲的亲爹王守义。   此时,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根婴儿粗的棍子,见小莲还在哭哭啼啼,他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就把小莲从地上提溜起来,棍子开始往她屁股上抽,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我让你调皮,我让你调皮,这么贵的暖瓶被你轻轻一下就给祸害了,你可是真是十足的赔钱货。”   钱淑兰赶紧大喝一声,“住手!”   王守义打人的动作一顿,他脸色涨得通红,苦着脸一脸得无奈,朝钱淑兰解释道,“娘,这孩子不打不行了。这才几岁呀,手就这么没分寸,把暖瓶都给打了,长大了还得了。”   钱淑兰实在弄不懂他话里的逻辑。她也不想懂,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王守义是家里最沉默,最老实的,他从来不给孩子夹菜,她原先也以为他不过是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可谁成想,他居然这么蛮横。她上前几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棒子,朝他怒吼,“她才几岁呀,调皮不是很正常的吗?何况只是一个暖瓶而已,你就要把她往死里打。你不能好好教她吗?”   钱淑兰话音刚落,王守义就不同意了,“娘,人家都说棒打出孝子。我打她也是教育她,为了她好,你以前也是这么教我的呀!”   钱淑兰忍不住抚额,爆了粗口,“放你娘的狗屁!她是偷鸡了,还是摸狗了,你要这么打她?你还是她亲爹吗?”   王守义见他娘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面子,脸色涨得通红,强辩着,“娘,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管教她。”他眼神在众人面上溜了一圈,开始找同盟,“你们说说,我打她不应该吗?她把这么贵的暖瓶就这么祸害了。这得多少钱买啊。”   一直心疼暖瓶被打的孙大琴忙不迭地附和,“是啊,供销社卖两块五一个呢。”其他人虽然不敢像孙大琴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可脸上也是一副很认同的表情。周雪梅倒是没有附和,不过,她的神色略微有些奇怪。   钱淑兰忍不住皱眉。她转身朝王守义道,“你把她打坏了,这么热的天,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要是身上落下疤痕怎么办?”   王守义迟疑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点。   钱淑兰叹口气接着道,“她是女孩子,脸皮簿,你不能用教小子的那一套来教她。娘小时候打你,是为了让你成材,让你记住教训。再说了,你那时候可是跟地主家的小儿子打架。这性质不一样啊。那时候,娘打你,是为了你好,要不然那地主能轻饶了你?小莲只是打坏了自家的东西,她没有祸害到别人。再说,她也认识到错了,又不是故意打碎暖瓶,你没必要把她往死里打。你不能拿娘对你的那套方法照搬硬套,拿来教小莲,她毕竟还小。”   说完,也不管王守义的脸色,弯腰蹲下摸着小莲的手。这才注意到她一直捂着半张脸。   钱淑兰赶紧把她的手挪开,只见不大的小脸上清晰地印着五根手指印。看着这副情景就能猜到刚才王守义下手的时候是有多狠。   钱淑兰额头青筋直跳。   她猛地一回头朝王守义命令,“以后,你再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打孩子,我就罚你不吃饭。还有,今天晚饭和明天的早饭,你都不许吃了。手这么没轻没重的。不是打在你身上,你不疼是吧!”   王守义倔强地抿了抿嘴。   钱淑兰又朝众人扫视一眼,不满地呵道,“你们一个个都瞎了啊。看着老三打孩子也不拦着点。你们还是不是小莲的叔叔婶婶?心咋这么狠呢?啊?”   说到最后,她直接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吼完了又怒道,“晚上,你们也不许吃饭。”   一直被周雪梅捂住嘴的小桃趁起时机掰开她娘一直禁锢她的手,往小莲这边跑过来,小声问,“小莲,你疼不疼?”   小莲摇摇头,“不疼!”   小桃看着她脸上的手指印,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小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小莲慌忙朝她摇头挤眼,“不关你的事,我。。。”   小桃却不听她的,转身就往周雪梅那边跑,抱着周雪梅的大腿就开始哭,“娘,你相信我吧,暖瓶真的是我打的。不是小莲,她是因为怕我被奶奶打,才说谎的。”   众人都被小桃的话惊呆了。   周雪梅低头不敢看众人的脸色,她想捂住小桃的嘴不让她说,可觉得这作法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又放下了。   小桃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孙大琴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开了,“哎呦,我说四弟妹,你家小桃可真能干呀。犯了错,就让小的帮她受过。她可真会当人家姐姐呀。”她又撇了一眼李春花,意有所指地嗤笑起来,“有些人呀,就是傻子。人家心疼自己的闺女,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站出来。偏偏她还拿人家当好人呢。真是蠢得没边了。”   周雪梅被她的话弄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众人。   李春花从震惊中醒过来,忍不住红了眼眶朝小莲扑上去,一把搂住她,哭得歇斯底里,“我可怜的小莲。”   小莲被她娘抱在怀里,从未有过的温暖,让她十分不自在,她忍不住推了推李春花。   钱淑兰抽了抽嘴角,朝周雪梅失望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朝王守义道,“你看,你不仅打重了,你还打错了人。”   王守义这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黝黑得脸涨成紫红色,朝钱淑兰结结巴巴地道歉,“娘,我……我错了。”   钱淑兰忍不住皱眉,提醒他,“你不该跟我道歉,你该跟小莲道歉。”   听到这话,王守义一蹦三尺高,十分不乐意,脸色古怪,梗着脖子,声音拔得高高的,“我是她老子,我怎么能跟她道歉!”   他说话的时候是看着钱淑兰的脸说的,只是看着他娘变得越来越黑的脸,他的声音不自由主就弱了下来。   他苦着脸哀求道,“娘,我是她老子,你让我给她道歉,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钱淑兰对他的求饶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声音有点凉,“你打小莲的时候,也没给她留面子啊?”   气氛一时之间竟僵持下来,母子俩谁也不肯让步。   王守义见他娘是铁了心的,一狠心一咬牙,踱步走到小莲身边。李春花这时已经放开了小莲,看到她男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一挪。   小莲看到她爹又过来,下意识就缩着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正戒备地看着他。   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仿佛受了惊的小兔子。王守义忍不住心中一跳,面上十分不自在,他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小莲,对不起,爹不该打你!”   声音又低又凶,把小莲吓了一跳!对上王守义那张吓人的黑脸,小莲赶紧摆手,“没……没关系!”   这种礼貌用语是钱淑兰教过他们的。   小莲现在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道完歉之后的王守义自觉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脸色张得通红,低着头挤开人群就往自己屋里走。   钱淑兰让李春花把小莲带到老杨头那边看伤。又担心李春花舍不得花钱,从身上递了五毛钱给她,叮嘱道,“一定不要留下疤痕。”   李春花接过钱,带着小莲出了家门。   等人走了,钱淑兰这才朝小桃看去,哭了一场的小桃这会儿正在不停地打嗝。看到她奶过来,小身子忍不住朝周雪梅身上挤。   钱淑兰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到底是小桃要小莲帮她顶罪的,还是小莲自告奋勇要帮小桃顶罪的。   这点非常重要,关系到两个孩子的心性以及人品,她不能大意。   周雪梅见自家婆婆虎视眈眈,忍不住想要求情,钱淑兰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周雪梅吓得不敢再动。   虽然,婆婆最近对她们很好,可她还是不敢挑战婆婆的权威。再加上她男人已经去县城了,也没人给她求情,她只能任由婆婆做主。   “小桃,你告诉奶奶,暖瓶是怎么被打破的好吗?”钱淑兰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不掺杂个人感情。   毕竟小桃身子太弱,又经不起刺激,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钱淑兰不想太武断。   见自家奶奶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小桃忍不住把头转过来。   钱淑兰鼓励般地眼神看向她,让她顿时忘了害怕。奶声奶气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我和小莲刚才在玩丢沙包,我不小心把沙包丢到大桌上,我就踩着板凳去拿。谁知道踩滑了,我手不小心打翻了大桌底下的暖瓶。”   钱淑兰了然地点了点头,鼓励道,“然后呢?”   “然后,小莲怕我被你罚,就说是她打的,她说我身体不好,打一顿肯定就没命了。她身体好,肯定能扛得住的。”   钱淑兰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摸了摸小桃的头顶,“小莲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是,你不该让她帮你顶罪。自己犯得错要自己承担。这才是诚实的好孩子。”   小桃红着脸羞怯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眶通红,手背擦着眼泪,朝钱淑兰哭道,“奶奶,你打我吧,暖瓶不是小莲打碎的。你别让三叔打她了。”   钱淑兰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刚才你怎么不说呢?”   小桃抬头朝她娘看了一眼。周雪梅涨红着脸,又羞又臊。   钱淑兰没好气地瞪了周雪梅一眼,“你宠孩子也该有个度,要不然好孩子也能被你们两口子给教歪了。你犯得错比小桃还要严重。你好好想想怎么为人母吧。”   周雪梅低着头不敢还嘴,乖乖被训。王守义打人的时候,她也劝了,可她根本拦不住啊。   钱淑兰又命令道,“罚你买两个暖瓶回来,钱就从你们两口子的私房钱里扣,还有,明天的早饭你也不许吃。”   说完,钱淑兰丢下众人,转身回了屋。   晚饭,几个儿子儿媳的饭,钱淑兰没给做。这些天的饭都是她亲自做的,所以谁也没有机会偷摸藏东西。   这些人也乖觉,直接就待在屋里不敢出来。钱淑兰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馒头。正康因为现在正在长身体,所以给了他两个。   钱淑兰蒸的馒头跟后世的卖的那种放了许多发酵粉的馒头不一样,不仅个头大,而且还十分有份量,捏一下,馒头弹的幅度很小,小孩子吃一个就能饱。   就是大人两个也足够了。   干了一天的活,本来就累得不行,现在却连饭也没得吃,大人们饿得咕咕直叫。   王守仁还好一点,正国和正军在他上厕所的时候,把偷偷省下来的半块馒头递给他。正康也省了一个馒头,一半给刘芳名,一半给了他爹。   钱淑兰念及这个儿子平时最听她的话,还偷摸给了他两个鸡蛋,所以,王守仁倒是一点也没饿着自己。   孙大琴就是纯饿肚子了,喝了一宿的凉水,一晚上跑了好几回茅房。至于,为什么是凉水?因为家里唯一的暖瓶被打碎了呀。   王守义和李春花两口子吃着大闺女偷偷省下来的半块馒头。李春花只吃了一口,剩下的全被王守义一个人给吃了。   周雪梅看到小桃递过来的半块馒头,摸着她的头,满脸欣慰,“不用了,娘不饿!你身子太弱,不能不吃饭。”   小桃却坚持要她吃,周雪梅只能接过来,末了又十分羞愧道,“娘错了,娘不该拦着你,不让你承认错误的。”   周雪梅之所以拦着小桃不让她承认错误,也是担心婆婆会像以前那样看小桃不顺眼。这些日子,婆婆对她们这房越好,她就越觉得婆婆是有什么目的。要不然,婆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他们这么好?   今天,小桃把暖瓶打破了,周雪梅就下意识觉得婆婆肯定会发威。以前婆婆就是对小桃百般挑剔,甚至还会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瞪小桃。弄得小桃连晚上睡觉都喊救命。她心疼地直掉眼泪。碍于身份,她不敢跟婆婆吵,她只想早点分家。可,婆婆硬是压着不让分,大队长又是婆婆的侄子,最听婆婆的话,他们连找外援这条路都被堵死了。   但是,经过今天这一出,周雪梅发现婆婆似乎不像以前那样不讲理了,这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小桃把自己的小身子往她娘怀里滚,搂着她娘的脖子,小声道,“娘,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够勇敢。”   周雪梅吃着馒头,忍不住抱紧了小桃。   第二天早上,因为小莲被打的事,周雪梅跟李春花道歉。   李春花原本还生着周雪梅的气,可当她看到周雪梅居然拿一块花布来当赔礼。她的气登时就没了。   周雪梅又跟小莲道了歉,小莲一点也没有怪罪四婶,红着脸摆手说‘没关系’。   等周雪梅走后,李春花把花布摊开。之前,她就看上这块花布了,碍于情面,她张不开嘴。   可谁成想,小莲挨了一次打,她就得到了。   李春花立刻把花布摊开来,准备给小梅做身新衣服。   前几天,她男人跟她说了,小梅要留在家里招赘的,可得要打扮漂亮点。   虽然,之前帮小梅做过衣服,可李春花脑子不太好使,记不住东西。   所以,她拿来软尺准备重新测量一遍。   小莲趴在炕上看到她娘又准备给大姐做衣服,委屈地直掉眼泪。   小荷瞧见自家妹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直撇嘴,又觉得这个妹妹虽然傻,可还是很仗义的,她有心帮小莲朝她娘道,“娘,大姐又做新衣服,我们俩就是你捡来的吧?”   李春花正在弯腰帮小梅量腰围,听到小荷的话,朝她看了一眼,“你大姐比你会爱惜衣服。你看看你,吃东西也不注意点,沾了那么多菜汁在上面,脏死了。”   小荷嘴里吃着她从地里摘到苦菜果,这种果子呈青黑色的,跟比黄豆小一点点,吃在嘴里又酸又甜。   但是,一旦它的果汁沾到衣服上就得马上洗,要不然果汁很容易残留在上面,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李春花便让小荷穿罩衣,可以挡脏。可小荷年纪渐渐大了,不喜欢土得掉渣的罩衣,就喜欢穿漂漂亮亮的。   李春花要干活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她,所幸就由着她了。   所以,每次还不等传到小莲这边,那衣服就被小荷弄得脏兮兮的。   小莲趴在床上,见她娘丝毫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之前还抱着她哭,现在却把四婶赔给她的布拿给姐姐做衣服。   什么心疼她,全是假的。她挨了一顿打,却没有一个人心疼她。   小莲委屈得不行,趴在炕上小声地抽泣着。   小梅看了有些不忍心,动了动身体,想过去安慰她,李春花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朝小莲的方向撇嘴,嘲讽道,“让她哭吧。让她逞能。她不是喜欢挨打嘛。那就让她挨呗!”   小梅急得直跺脚,央求她娘别把话说得这么过份,“娘!”   李春花却不为所动,继续添油加醋,“真当自己是刘胡兰了。你也不瞅瞅你那德行,你有哪点比得过人家革命烈士?你呀!充其量也就是个替死鬼。”   听到这挖心窝的话,小莲也顾不上哭了,直接从炕上爬起来,她动一下,屁股就疼一下,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她朝着她娘大声嚷嚷道,“我去找奶奶,你不讲理!”   也不等李春花会有什么反应,她挪着腿就往外冲。   李春花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把软尺往炕上一扔,嘴里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这倒霉孩子,怎么什么事都找你奶啊。我还是你娘呢,就知道拿你奶来压我,我迟早会被你们这群赔钱货气死。”   李春花急得不行,拔腿就往外冲。   小莲受了伤根本走不快,被快速冲出来的李春花直接撞倒在地。正好被刚出房门的钱淑兰看到。   小莲的屁股被李春花压住,疼得她呲牙咧嘴。   钱淑兰立刻跑过来,李春花也吓得不行,赶紧从小莲身上爬起来,两人一起把小莲扶起来。   屋内的小梅和小荷也跑了出来。看到她奶,全都吓得不敢动弹。   小莲哭得眼睛都肿了,“奶奶,奶奶,娘欺负我。”   钱淑兰皱紧眉头,朝李春花道,“说说,怎么回事?”   李春花低着头,不敢跟婆婆撒谎,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钱淑兰脸一黑,“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小莲被打成这样,你也不心疼一下?还有,雪梅赔给小莲的布,你给小梅做衣服?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李春花被钱淑兰当着孩子的面骂,觉得失了面子,十分委屈,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娘,我也不想啊,小梅这不是大了吗?也该相看人家了。她现在正是需要打扮的年纪。等小梅结了婚,再给两个孩子做,也来得及啊。”   钱淑兰眉头紧皱,“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平时你怎么分布我不管,可这块布就是属于小莲的,你就不该自作主张。你这么厚此薄彼,你就不怕小荷和小莲在心里怪你偏心?”   李春花抹眼泪的动作有些僵硬,她侧头朝小荷和小莲看去。一个是脸上带着愤愤之色,一个直掉眼泪,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都是不孝女!李春花捂脸痛哭起来,“娘,我也不想的。可谁家不是这样的,大的穿完给小的,轮着穿,要不然那点布哪够用。”   钱淑兰从来没有觉得李春花这么胡搅蛮缠过,她再次强调一遍,“我现在跟你说得是平时的事儿吗?我说的是这块布。”   李春花尴尬得不行,用手不停抹眼泪。   钱淑兰直接进屋把那块花布拿走,“这布,我先收着。你给我反思反思。都是你的孩子,你可不能偏心太过。”   李春花拘谨地站在房间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婆婆牵着小莲的手走进堂屋。她捂着脸跑进屋,直接扑到炕上哭。   小梅走进来安慰她。小荷脸上浮现畅快之色。   钱淑兰牵着小莲的手坐在炕上。   她朝小莲道,“你救人这颗心是好的,值得表扬。不过,你这方法用错了。你这样做是让小桃犯错误。做为好姐妹,你应该鼓励她勇敢承认错误。而不是替她受罚。”   小莲趴在炕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看来是真的认识到错了。   钱淑兰便不再说这件事,转而跟她说起做什么样的衣服好看。   虽然,她不会做衣服。不过她可以画个图样出来,让李春花做。   量李春花的胆子也不敢对她阳奉阴违。   只是,钱淑兰也有些愁人。原以为李春花不是很难搞的,谁成想,难度也不低。   孙大琴是自私透顶,李春花却是偏心太过。   幸好,周雪梅只有一个孩子,不需要她去拉架。   虽然,周雪梅一直撺掇王守礼分家。可钱淑兰还是觉得四房最省事。   两口子都是有上进心的。周雪梅的学习能力也很强,成绩仅次于正康。   虽然老大也很刻苦,可天份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能说明问题。   吃完早饭,大人们又去上工了。正康和正国各自去学校上学。小荷也跟着大人一起去地里挣工分。因为她奶说了,只要她去拔草,她就能有一个鸡蛋吃。   小莲抹上药趴在炕上睡大觉。正军出去找别的小朋友去玩了。   钱淑兰正在洗衣服。   只有小桃一个人待在堂屋里,十分无聊。她跑到门口,看到同村的小朋友在他们家门口玩石子。   于是也凑过去看。哪知道,她刚走过去,那几个小朋友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蹦三尺远。   小桃镀着小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跟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那个为首的女孩子叫招娣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似的,一迭声地反对,“不好,不好,我们不能跟你玩。”   “对,我们才不带你玩呢。你有病的,我娘不让我跟你玩。”   说着,弯腰把石子抓起来,转身就跑。   小桃看那几个小朋友跑得比兔子还快,委屈得不行,小脸皱在一起,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钱淑兰听到动静,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小桃哭得这么伤心。   又侧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小朋友的背影,隐约猜到了什么,她叹了一口气,扭头给小桃抹了抹眼泪,安慰道,“等你病好了,就能跟他们玩了。”顿了顿,又忙道,“你跟小莲玩也一样的。”   小桃有些失望地望着堂屋的方向,“小莲,她睡觉呢。”   钱淑兰摸着她脑袋,牵着她的手往家走,“等小莲醒了就跟你玩啦。你现在先帮奶奶刮土豆,好不好?”   一听有事可干,小桃也顾不上哭了,把眼睛擦了好几遍,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钱淑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嗯,小桃真乖,这是奖励你的。”   小桃接过糖,听到奶奶的夸奖十分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42章   等小桃削完土豆之后,小莲就醒了。她赶紧跑过去找小莲玩,还把奶奶送给她的糖分一半给小莲吃。   小莲趴在炕上,手里举着半块糖,神秘兮兮地凑到小桃的耳边,咧着嘴笑,“奶奶说给我做身新衣服。我也要有新衣服了。”   小桃笑眯着眼,小口小口的舔着手里的糖,“真的?那太好了,等你穿上新衣服,到时候招睇她们肯定羡慕死你。”   接着她就学那些小朋友的声音说,“招睇,你看你爹娘根本就不疼你,你连件新衣服都没有,一看你,我就知道你是你爹娘从山上捡来的。”小桃学得这话是村子里的小朋友奚落小莲时说的话,她学得惟妙惟肖,把小莲逗得哈哈大笑,“你学得好像呀!小桃,再来一段!”   ……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桃便把小莲要有新衣服这个好消息告诉周雪梅。   周雪梅刮着她的小鼻子,笑话她,“娘给你做衣服,你都没有这么兴奋,你就这么喜欢小莲?”   周雪梅原本只是开玩笑,可小孩子总是把什么事都看得很重要,所以小桃很认真的点头,“我喜欢小莲,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的。”   周雪梅见她认真,笑着没说话,问道,“今天还干什么了?”   小桃举着小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小莲睡觉的时候没人陪我玩,村里小孩不肯跟我玩,我帮奶奶削土豆了,奶奶奖励我一块糖。我跟小莲一起分糖吃。糖可甜可甜了。”   周雪梅愣了一下,想到女儿可怜巴巴站在门口,看着别的小朋友玩,心里难受得不行。   又听到女儿帮奶奶削土豆,欣慰地摸摸女儿的头,夸赞道,“小桃真棒!”   小桃红着小脸,又害羞又骄傲。   周雪梅想到下午拔草的时候,她跟李春花说起婆婆似乎变了,对他们两房不再像从前一样看不顺眼了。   李春花随口说了一句,变了还不好?我还希望婆婆就像现在这样呢,至少我能轻松一点。   周雪梅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白天那一出让她陡然间发现,好像自从婆婆从城里回来,婆婆就变了,变得越来越明事理,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偏袒大房,对他们两房也越来越多,如果婆婆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就不求别的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第二天,周雪梅一大早起来帮钱淑兰烧火饭菜。   “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钱淑兰有些纳闷。这些天,他们都要上工,钱淑兰便把厨房接过来。吃完饭后,他们去地里,她就回房间补觉。   周雪梅笑道,“我来帮娘的忙。”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小桃让你费心了。”   钱淑兰挑了挑眉,想到昨天那个落寞又孤寂的小身影,笑着道,“没事儿,她很乖的,你可要好好教导她,别一味娇惯孩子,那对孩子没有好处。不过,听不听在你,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想通了之后的周雪梅忙不迭地笑道,“嗯,娘,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见她听进去了,钱淑兰点了点头。   多了一个人帮忙,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饭菜很快就烧好。   一家人吃得正热闹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她刚进院门就喊,“三婶子,在家吗?”   大家全都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十分喜庆的红花绿叶大襟上衣,下身一条黑色的长裤。她是村里有名的媒婆,姓花,人称花媒婆,是个寡妇,常年为周围几个村子的小年青保媒拉纤,赚些谢媒钱。因为常年在外跑,对附近人家的情况非常熟悉。   虽然人们对媒婆的评价普遍不高,更有“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媒婆那张嘴”这样的话流传千古。可花媒婆因为心善,并不欺上瞒下,口碑非常好,所以村子里保媒都找她。   她跟老王家也是沾着亲的,只是有点远,按照辈分她还要叫钱淑兰一声‘三婶’。   众人都从凳子上站起来,钱淑兰让出一条凳子给她,“你咋来了?”   花媒婆笑得满脸褶子,“这不是三兄弟,让我帮你家小梅找个上门女婿吗?我这有情况了,就来告诉你们了。”   钱淑兰眉头紧皱,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王守义看到他娘略显凌厉的眼神,有些心虚,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娘,我们这房一直没个儿子,我想把小梅留在家里,说个上门女婿。将来好为我们养老送终。”   钱淑兰朝小梅看去,只见她低着头,拳头攥的紧紧的,一副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认命的架式。   钱淑兰也不好说什么,没有儿子的人家一般都要找上门女婿的。但是,这年代重男轻女很严重不说,男人大多数都是爱面子的,轻易不会给人当上门女婿,毕竟连孩子都不跟自己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钱淑兰有些好奇,这个上门女婿是什么条件?   “花媒婆,你说吧,这男方什么条件?”   听到他娘没有反对,王守义和李春花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花媒婆对王家的情况那也是知晓的。立刻道,“这男方二十六了,林家村人,因为家里小子太多,他又是中间的。爹娘前年得病走了,留下一屁股的债,所以他就一直耽误到现在也没结婚。平时,跟那些妇女挣八工分,但是身体没什么问题。”   二十六?那岂不是大了十二岁,再多两岁,就翻倍了。而且,挣得还是妇女的工分,可见身体也不是很健壮。   钱淑兰听到年龄就有些不同意,听到后面直接就放弃了,眼神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小梅一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女孩子,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火坑,钱淑兰自问还办不到的。   她抬手刚想拒绝。   只见花媒婆哭丧着一张脸,“三婶子,我也知道男方条件不好,可是您这是要上门女婿呀。您要是给小梅嫁出去,哪怕一分彩礼钱不要,就冲她的脸儿,她的勤快劲儿,也能说个好人家。可上门女婿?如果不是那条件差的,谁愿意把辛苦养大的儿子送给别人呐?”   她拉着钱淑兰的袖子,小声凑过来,嘀咕,“三婶子,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这男方条件不错了,四肢健全,不喝不赌,还没有那花花肠子。要不是因为他父母生病拖累家里,把家里弄得太穷,没片可以遮瓦的地儿,他也不至于给上家当上门女婿。也就是您是我亲嫂子,我才把这么好的条件给您家。那不,东面周家村,有户人家也是个闺女,也想招个上门女婿。我能把这么好的人选给她吗?肯定得便宜我们自家人啊。你说是不是?”   这种身无一片瓦,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男人,就因为他多了二两肉,就可以有小梅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媳妇?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钱淑兰抬手打断了她,“不行,这事,我不同意。”   花媒婆惊讶地张了张嘴,朝老三两口子看去,只见他们急得抓耳挠腮,心里有些忐忑,“那啥?三婶子,你们先商量着,人我先给你留着,如果你不满意,再跟我说。我给你留两天。过了后天,我可就把人介绍给周家村了,到时候,您可不能怪我!”顿了顿又似乎想到什么,飞快补充一句,“您可千万别上门骂我!”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她是想起原身跟花媒婆骂架的场面了。原身因为花媒婆给她儿子介绍李春花这个没生儿子的儿媳妇,找上门骂了花媒婆三天三夜。   花媒婆那张巧嘴硬是招架不住原身。花媒婆跟原身吵了两天之后,嗓子都吵哑了,也没吵过原身。   后来,但凡在路上看到钱淑兰,花媒婆都要绕道走。   要不是因为王守礼说这次谢媒礼能有五块钱,她才不上门找不自在呢。   为了让三婶子不找她的茬,她愣是把附近几个村子的男青年全都扒拉遍,剔除条件好的,再剔除条件中的。在条件差的中间,找人品好的。花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劝服这个小伙子入赘。   刚说通人,想着这么好用条件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儿,谁成想,三婶子还是不同意。   花媒婆都想哭了。这五块钱还真不好拿啊,都怪她贪心,干嘛想不开要来挣她家的钱,她不是脑门有坑是什么?平时都是两三块的,可比这省事多了,她还是找那容易的吧!再也不来多事了!   钱淑兰赶紧从桌上拿出两个馒头递到她手里,“谢谢你费心了。”   花媒婆见她连白面馒头都舍得给自己,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心里那点颓废一扫而空,忙不迭地接过来,又怕她反悔似的,不停地往后退,“应该的,应该的。”   她退的时候,忘了堂屋门口还有个门槛,差点摔倒。钱淑兰眼疾手快地把人给扶住。   “哎,你小心着点。”   花媒婆站起来,拍拍胸口,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脸感激地看着钱淑兰,“三嫂子,真是谢谢你了。”她这把年纪,要是摔倒,没有三天都下不来炕。   钱淑兰送走了人。等她回来的时候。   王守义忙迎上去,急不可耐道,“娘,这么好的条件,您千万别给推了呀。”   李春花也紧随其后附合,“是啊,是啊,娘,这男方条件挺好的。”   钱淑兰在两人脸上溜了一圈,感觉他们现在就像看到便宜又实惠的商品,身上却没钱的那种焦急感。她皱紧眉头,打断他们的话,“是,你们是如意了,可小梅的幸福呢?她想留在家里招赘吗?”   王守义连看也不看小梅,“她是我生的。我还不能做她的主了?我养她这么大,她给我养老送终是应该的。”   钱淑兰揉揉额头,有些头疼,“是,她是你女儿给你养老是应该的。可你要留她在家招赘是不是应该先问问她的意见?她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你的所有物。婚姻是她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你们两口子不能这么自私。”   李春花急得团团转。她原以为婆婆最近对她好了,一定会同意入赘的事情。可谁成想,婆婆居然反对。   倒是王守义似乎听明白了他娘话里的意思,他飞快地朝小梅看去,“小梅,你跟你奶奶说,你要留在家里招婿。”   见小梅低着头不回答,他有些急了,大步走上去,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小梅的胳膊,阴沉着一张脸,提醒道,“快跟你奶奶说!”   小梅被逼抬头,众人立刻看到她双目含泪,惨兮兮的模样。   王守义气得想扇她一巴掌。可他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是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愣是没敢没挥过来。   钱淑兰一把拉开他的手,怒道,“你跟孩子逞什么能?孩子不愿意,你非逼着她干啥?”她低头看去,只见小梅的胳膊都被王守义攥通红了。   王守义急得团团转,又跺了跺脚!连饭也不吃了,气得大步离开家门。   李春花在钱淑兰身后瞪了一眼小梅,小梅眨了下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   孙大琴看到李春花的动作,唯恐天下不乱的嚷嚷开了,“哎呀,小梅不愿意就算了呗,三弟妹,你瞪她干啥?”   钱淑兰回过头来,就看到李春花缩着脖子一逼做贼心虚的模样。   钱淑兰摸摸小梅的头,安抚着,“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奶就不让你留在家里。”   听到这话,李春花有些心急,好几次想张嘴说什么都咽了回去。   一旁的小荷转了转眼珠子,“娘,大姐不愿意,你别逼她了,我愿意留在家招赘。”她说话的时候,还把小手举得高高的。   钱淑兰诧异地挑了挑眉。   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在家里一直没存在感的小荷却丝毫不怵这样的场面,她弯了弯嘴角想继续说,“我。。。”   李春花却飞快打断了她,挑剔的眼神把小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随后撇嘴道,“你又懒又馋,长得还丑,有人愿意娶你就不错了,还留你在家?还是拉倒吧!”   这么不留情面的话,钱淑兰简直不敢相信是从一直老实懦弱,任劳任怨的李春花嘴里说出来的。钱淑兰朝小荷看去,只见小荷那张带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而后羞得通红,她气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跺了跺脚,“不愿留我在家,我还省心了呢!”说着,一溜烟跑了。被她心急带倒的凳子歪倒在地,发出好大一声响。   钱淑兰朝李春花斥道,“孩子大了,知道爱面子了,你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这么不留情面,谁受得了!”   李春花脸色僵硬,撇着嘴低下了头。钱淑兰现在才知道,李春花和孙大琴一样,都是表面听话,其实心里并不真的认同她的观点。   因为招赘的事情,三房闹得很僵。小梅一直顶着压力不肯同意。   钱淑兰也在琢磨两全其美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剩下两更分别在12点和20点。   说句题外话,周雪梅因为之前被原身欺负得太厉害,所以是怕了。虽然女主偏袒他们这房,可她心慌,毕竟她之前还连累婆婆摔倒。后来,她发现婆婆居然这么讲道理,所以就真的相信婆婆变好了。她是慢慢在转变,总要有个过程!不可能女主对他们好了,他们就一点反应没有,那是老三两口子,性子太简单,不会多想。   其实,我们是上帝视角,很容易区别女主和原身。   可周雪梅不是,她受的委屈,孩子的伤害,她历历在目。不可能不害怕。   至于女主为什么对四房好,因为她在刷孝心值啊,不刷满这个,这些人对她的指令就是敷衍,不当回事儿。   谢谢小天使的支持,么么哒…… 第43章   钱淑兰一直以为她的这些改造对象虽然有点毛病,可总体上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小偷小摸的习惯。   可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当她晚上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钱淑兰边问边穿鞋下炕。   等她打开房门,就见王守义像做贼似的拎着一个湿漉漉的麻袋闪了进来。瞧他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   她皱了皱眉,踢了一下他手里的袋子,“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做贼去了?”   哪知道听到她的话,王守义立刻身形一僵,把袋子往后挪了个方向,而后,又把袋口打开,拎到她面前让她看。   钱淑兰探头去看,“这,,,这。。。老三,你干什么呢?”她刚才看得是什么东西?蛇吗?   她怎么不知道老三还有这个爱好?钱淑兰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娘,不是你说的吗?蛇胆能壮熊风。”   “哈?”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要被人刷下限了,这种没根据的话是原身说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身好像真的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正军出身的时候,原身不知从哪那听说的,回来后就神秘兮兮地告诉王守义,只要他多吃蛇胆就能生儿子。   难道他还真得相信了?   钱淑兰觉得原身这几个儿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一味的相信原身,即使假话也能当圣旨来听。这是怎样的洗脑功夫?钱淑兰表示她自叹不如。   只是,女人就没有几个不怕蛇的。   她对这种软骨动物更甚,她指着门口的方向,嫌恶地撇过头,“你赶紧拎出去,娘怕这玩意。你要吃你就到厨房自己弄。”蛇胆这玩意没毒的,要吃就吃吧,只是别拿给她看就成。   王守义见他娘吓得脸色煞白,忍不住担忧起来,“娘,你没事吧?”   见他凑过来,钱淑兰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闭上眼不敢看那袋子,一个劲儿地挥手,“娘没事,你赶紧把那玩意拎走!”   王守义见他娘嫌恶的眼神,心里有些受伤,拎着袋子出去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拍着胸口一个劲儿地给自己舒气。妈呀,她的小心脏真是受不了。   她刚想坐下,又听门被人敲响,钱淑兰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她咽了口唾沫,紧张得不行,“老三啊,娘要睡了,你赶紧去忙吧。”   王守义在门外‘哦’了一声。   随后,钱淑兰就有种很崩溃的感觉,她似乎有种错觉,她的屋子里是不是有哪个嘎达正藏着蛇呢?   钱淑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吓得她赶紧躲进空间里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一家人刚准备吃饭,就听有人满村骂脏话。   钱淑兰一开始还没当一回事。可等她听到‘蛇’这样的字眼时,她忍不住朝王守义扫了一眼。只见对方似乎一点异样也没有。钱淑兰犯起了嘀咕。   等吃完饭,其他人都背着竹篓准备下地,钱淑兰把王守义拉到没人处,开始审他,“你老实告诉娘,那蛇你哪来的?”   王守义理所当然道,“我从人家的鱼篓里找到的。”   钱淑兰惊得不行,昨天,她才刚安慰过自己,这么快,她就被打脸了吗?她有些不自在,扭头又见王守义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立刻火了,“你这是作贼,你知道吗?”   王守义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娘,不是你说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他们也是偷公家的,咱们这叫黑吃黑!反正,他也只敢在村子里嚷嚷。”   钱淑兰觉得自己就是给原身擦屁股的,这什么逻辑,当小偷还扯那么多歪道理。她板着脸道,“以前是娘错了,这是不对的,咱家都是工人家庭了,思想觉悟要提高。这种小偷小摸的事,以后你别再干了,要不然给咱家丢人。”   王守义抿抿嘴,有些不乐意。只是碍于他娘的权威,还是点头同意了,“那我以后再也不偷了。”最近,他娘怎么回事?他干啥事,他娘都反对。要不是脸没变,他都以为他娘换了个芯子了。   钱淑兰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跟我进来拿几个鸡蛋赔给人家,就说是你拿错鱼篓了。”农村人经常会在河渠那边下鱼篓,只要逮到的不是大批量的,都可以拿回自己家,不用上交队里。老王家也有几个鱼篓,以前四兄弟经常会在河渠那边下网。王守义拿着鸡蛋上门,就说自己拿错鱼篓,这样也不算丢面子。   说完,她转身进了自己屋里,用小竹篮子装了十来个鸡蛋出来,递给王守义。   他却像得了便秘似的,怎么都不肯接。在钱淑兰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过来。   钱淑兰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背影,有些担心他会碍于面子不送去,于是跟在他后面亲眼看着他进了丢东西人家的院门,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王守义拎着空篮子回来了,脸色涨得通红。   他低着头一脸的不高兴,把篮子递给钱淑兰,转身就走出家门。   钱淑兰以为他是觉得没面子,也就没管他。   可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见王守义一直没回来,就有些奇怪了。   她让王守仁和李春花满村喊人,却依旧没有看到王守义的踪影。   钱淑兰不想让全家人都饿着肚子只为等他一人,直接开饭。   到了晚上,钱淑兰发现王守义还没回来,便把王守仁叫过来问话,“你三弟有什么玩得来的兄弟或朋友吗?”   王守仁挠头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林家村有个好兄弟叫林家栋的,跟三弟玩得比较好。”   钱淑兰揉揉眉心,有些头疼,“那你赶紧去找。”   王守仁立刻动身去找人。   一直到夜里十点多钟,家里其他人都睡了,王守仁才拖着烂醉如泥的王守义回来。   看到他醉得不清,一个劲儿地说胡话,钱淑兰直接让王守仁把人抬到他们那屋,而后转身就回屋睡觉。   哪知,她刚躺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堂屋东侧间有人在哭喊,那惨叫声在静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钱淑兰惊了一下,等她晃过神来立刻拉开盖在身上的床单下了炕。   等她走到堂屋东侧间,钱淑兰就看到,王守义脸色涨得通红,五官都扭曲了,咬牙切齿地拿着一条鞭子正朝李春花身上打。   李春花被他打得抱头鼠窜,脸上抽泣着,嘴里不停地求饶。   钱淑兰沉着一张脸,这一幕让想起她那一喝醉酒就会发酒疯的爷爷。王守义不也是如此吗?   钱淑兰赶紧大喝一声,“老三,你给我住手!”   一直躲着鞭子的李春花听到婆婆的叫声如听天籁,钱淑兰这才就着月亮,看到李春花的惨样,她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被鞭子抽出来的红印子,一点一点,密集的像是得了疹子。她双手抱臂蹲在角落里,身子瑟瑟发抖,眼神带着明显的警惕,却又透着几分可怜,此时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钱淑兰只觉得自己仿佛透过了时光看到了她奶奶。十五岁的奶奶是不是像李春花一样,被爷爷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李春花,你还敢叫!老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竟生一堆赔钱货。”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估计屋前屋后都能听得见。而后像是没听到她的斥责声,依旧不管不顾继续挥着鞭子。   钱淑兰四下找东西来反击他,这时小梅从她身边冲过来,和王守义呛声,“我才不是赔钱货,我将来会养你的。”   哪知她的话让王守义更气,直接一个唾沫吐了过来,身子东倒西歪的,“我呸!等你养我,我还不如死了你!等你嫁了人,你瞅瞅你男人能让你养!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让你留在家里招赘,你死活不同意。你就是个自私鬼,眼里只有你自己。”   小梅擦着眼泪的手一顿,羞得满脸通红,大吼一声,“那我不嫁人了。”   王守义似乎醉得不清,见不得别人忤逆,直接大步上前,鞭子直往小梅身上招呼,“叫你不听话!你还敢犟嘴!”   小梅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钱淑兰捏紧拳头,终于想到堂屋后面的门后有根擀面杖,她赶紧跑过去拿起来,双手捏紧擀面杖,转身就往他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瘪犊子,你骂谁赔钱货呢。这是我孙女,你敢这么骂她,你当我死人呐!”   李春花和小梅皆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钱淑兰一想到她奶奶,她就没办法冷静,“我让你喝点猫尿,你就撒酒疯。你要是对我不满,你冲着我来,你冲着孩子撒什么气?你还是人吗?”   虽然,钱淑兰挥着擀面杖舞得虎虎生威,可发了疯的王守义就像失了理智的狮子。一点也没有顾忌钱淑兰是他亲娘,直接挥着鞭子就朝她面门打了过来。   钱淑兰一个机灵躲闪过去,但纵使她有把子力气也制不住一个疯子,她朝东屋喊了一声,“老大!赶紧过来把老三拉开!”   说着,直接一把把蹲在墙角的李春花拉起来和呆愣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小梅一起往门外推。   东屋的王守仁听到他娘的叫声,立刻从睡梦中惊醒。   之前,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三弟带回来,累得不行,睡得跟死猪似的。   孙大琴心疼男人,即使她早就听到堂屋那边有人在打架,也没喊醒男人。   现在听到婆婆喊人了,知道再不把人叫醒,估计婆婆得跟她急。哪成想,还没等她喊,男人自己就醒了,吓得孙大琴赶紧闭上眼装睡。   王守仁也顾不上穿衣服了,光着上身,穿着大裤衩就这么跑进来。   刚走进堂屋就看到李春花被鞭子抽过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钱淑兰也顾不上说什么,直接拉着王守仁就进屋里。   两人一左一右,把王守义按住,抢下手里的鞭子。   把王守义就这么捆起来了。   等小梅点了油灯,钱淑兰这才发现,刚刚居然一不小心被王守义抽到手背。   一道红印子在枯老的手背上分外明显,不仅如此,还火辣辣的疼。   把王守仁自责得不行,“娘,你怎么不早点喊我。”   钱淑兰揉了揉腰,自己这力气也算是大了,可对上一个理智全失的疯子,还真是一点屁用也没有。   她揉着腰,她也没想到潵酒疯这么厉害。钱淑兰朝小梅看去,“你有没有没伤?”   小梅见奶奶居然这么关心她,忍不住扑到她怀里,把钱淑兰差点撞倒。只是,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她到底也没说什么。   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放心吧,奶奶会教育你爹的,让他以后都不敢欺负你。”   小梅趴在她怀里呜呜直哭。钱淑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抚,又朝一旁吓得不轻的李春花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   这里受得最重的人就是李春花了。不过,比起身上的伤,真正让李春花伤心难过的是她的未来。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自家男人一直都想要个儿子,她是知道的。尤其在小梅不同意留在家里招赘,他想生儿子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可是,她这肚子一直不争气,她也没办法。她曾经偷偷给大仙烧过香,也偷偷找大夫喝过中药,可就是一直没怀上。   以前,婆婆把脏活累活都堆给她,她因为没能给老王家生儿子,所以也就认了。   可现在呢?婆婆对她好了,脏活累活也不全推给她一人做了,那还会要她吗?   不可能吧!婆婆再怎么喜欢儿媳妇,也不可能为了儿媳妇就不要儿子啊。   李春花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会被老王家给休了。她双手捂脸哭得歇斯底里,仿佛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似的。   钱淑兰却以为她是太疼才哭得这么伤心的,立刻朝王守仁道,“快点到老杨头那拿点药,可别留下什么疤痕。”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如果在脸上留条疤那就太难看了。好在,小梅脸上倒是没有伤。   听到他娘的话,王守仁立刻起身,李春花却在这时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大哥,不用了,我没事。”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朝钱淑兰跪了下来,“娘,你别休了我,以后,我把家里的活都包了,您别休了我成吗?”   钱淑兰心里一个咯噔?她啥时候说要休她了?钱淑兰瞪大眼睛,朝李春花点了下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老三休你的。你跟老三。。。”   钱淑兰说不下去了,老三是个暴力狂啊?真的要让李春花跟他好好过日子吗?   她是不是在造孽啊?   她脸上的迟疑却让李春花误以为她是在拒绝,顿时悲从心中来。   钱淑兰还在这边天人交战呢。就见李春花又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了。   “你先别哭,这事,我肯定会为你作主的。”在这年代,离婚对女人来说是很大的伤害。钱淑兰不想被系统电击,所以她不打算管他们的婚姻问题。   她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王守义这爱打人的毛病给治了。 第44章   钱淑兰说话的时候,小梅从她怀里抬起头。   钱淑兰低下头见她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摸摸她的脸,安抚道,“你这孩子,气性咋这么大!你爹喝醉了,你跟他吵有什么用!如果,你对他的想法不认可,等他清醒的时候跟他理论。那样才有用啊!”   小梅一直呆呆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抬着头,充满希翼的眼神不错眼地盯着钱淑兰的脸瞧,把钱淑兰看得头皮发麻。   “奶,我爹一定要生儿子吗?”   钱淑兰自己也没法说了。按照她的想法,生不生儿子有什么有关系。   可这年代,这种偏远的乡下,不生儿子,就是破落户,是断了根的。   也许,别的执行者在遇到这种问题会跟改造者灌输男女平等这样的信条。让老三两口子把女儿当儿子培养。   可钱淑兰却不准备这么做。她是个很务实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她是个自私的人。   她觉得以自己的口才想要改变王守义从小就根深蒂固行成的想法,真的很难。   就算,老三两口子被她暂时劝服,把女儿当儿子培养,又能如何?决定一个人的思想,不仅仅只是她这个母亲,还有朋友,亲戚以及社会。而,后者才是关键。   m主席一直都在倡导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可真的平等了吗?不!没有!在这些根深蒂固,墨守成规的人心里就是男尊女卑的。   所以,连伟人都改变不了的社会现状,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更改不了。   更何况,决定这个社会男女不平等的因素说到底这些守旧派的思想只占有一小部分,更大的因素是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也就是经济基础。如果女人挣得钱比男人多,女人就有了底气。在家里也就有了话语权。   可在这年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男人普遍都能拿十个工分,女人却只能拿八个。   这就是身体素质所带来的差别。她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花再多的口舌给老三两口子洗脑都没用。   既然,她从根上就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还不如走偏门,让王守义和李春花得偿所愿。   既然他们要儿子,她就给他们一个儿子呗,这有什么难的。对于别人来说,孩子是个天大的难题,对钱淑兰来说就是一粒药丸就能解决的事儿。   钱淑兰摸摸小梅的头,鼓励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你爹的想法是他的,跟你无关,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然后,将来找份好工作,到时候,让你爹你娘知道,你这个女儿不比男孩差!”   小梅被钱淑兰的花说得有些激动,她急切地握住钱淑兰的手,“真的能行?”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能行!”   孙大琴从东屋出来,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虽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可到底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钱淑兰拍拍小梅的肩膀,“想要证明自己,就不能被别人的思想所掌控,你要有恒心有毅力。别轻意被人激怒。”   小梅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在钱淑兰的催促下,跑回自己屋里。   等小梅走了,李春花才擦了擦眼泪。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以后一定不能让老三喝酒。万一喝了,一定把他锁到门外,千万别开门。”   李春花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她没遇过暴力男,但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暴力男一般都比较自卑。   王守义性子并不软弱,人也算聪明,这点可以从识字就能看出来。他打李春花也不是因为他想找什么存在感,他纯粹就是对李春花,对女儿的不满。   因为有了她们,所以他才没儿子。本质上来说,他跟那些一喝醉就通过鞭打女人来找彰显男性优势的暴力男有点不太一样。   他自卑的根源也很好懂,就是没有儿子。   这也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告诉他,将来他的一切都要靠儿子。   有了儿子就等同于有了根。有了儿子,将来他老了就有人养,有了儿子,他死了就有给他抬棺摔瓦。   没有儿子压垮了这个男人的脊背甚至是心理。   长期的压抑和自卑,让少言寡语的男人抬不起头来。   当原身偷偷对孙子好的时候,未尝没有给王守义带来二次伤害。   她现在只需要给他一个希望就能治愈他。   第二天,王守仁把醒了酒的王守义提溜到堂屋。吃完饭之后,家里人全被赶下地了。就连最小的正军也被钱淑兰赶出去玩了。   “娘,三弟我给你带过来了,你发落吧。”   钱淑兰看了一眼羞愧地抬不起头来的王守义。   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钱淑兰冷着脸道,“你知道错了吗?”   王守义身子一动未动,闷不吭声的,也不回答她的话,   钱淑兰火了,拍了一下炕,“说!”   王守义这才回了一句,“错了。”   “你错在哪了?”钱淑兰从鼻间哼了一句。   王守义刚想开口。   钱淑兰板着脸道,“抬头挺胸,一直低着头像什么样子!”   王守义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那满脸的倔强哪里是认错的样子。   这下子,可把钱淑兰气得不轻!你醉酒打人,你还有理了是吧!   她指了指朝王守仁道,“给我打他二十棍子,也让他尝尝被人打的滋味。”   王守仁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娘,真的要打?”   钱淑兰看着王守义这死不悔改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打!”   王守仁捅了桶王守义的后背,见他一脸倔强,就是不肯承认错误,也拿他没辙。   钱淑兰坐椅子上,看着王守仁动手,一棍子下去,那力度就跟挠痒痒似的,钱淑兰掀了掀眼皮,“老大,你没吃饭吗?”   王守仁讪讪地脸都红了,第二棍又加大了力度,王守义咬牙没吭声。   钱淑兰在心里冷哼一声,提醒道,“再加重!”   王守仁只能继续,力度比之前的还要大。这一下之后,王守义闷哼一声。   这么个犟驴,就是不肯认错是吧。   一连十棍,王守义愣是没叫一声。   钱淑兰气得不行,一把夺过王守仁的棍子,高高举起来直接朝他屁股上打去,她的力度可比王守仁大多了。一下就让王守义疼得大叫出声。   他眨着眼泪,呲牙咧嘴不满地叫道,“娘,你还是我娘吗?”   钱淑兰心里一紧,嘴硬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啊?那是你媳妇,你女儿,都是你的亲人,你也下得去手!”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背伸给他看,“你喝了二两猫尿,你连亲娘都敢打,娘要是再不教育你,你将来还不得上天啊?”   看到那手背上红红的印子,王守义脸色有些愧疚,但想到他娘连他要给小梅招赘的事都不同意,又把那愧疚之心压下去了。   最后,钱淑兰把十棍子都打完了,他还是忍着不肯承认错误。   钱淑兰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墙歇息,她这十下,用得可是全身力气,王守义的裤子都被她打成两截,露出里面的裤衩。可他依旧不肯承认错误。   钱淑兰拿他没辙,伸手指向门外,“到你屋里给我跪着,还有今天不许吃饭!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认识到自己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王守义不可思议地抬头,张大了嘴巴,钱淑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   他挣扎了半天,还是从长凳上爬起来往外走。   钱淑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进屋跪在床前。王守仁也跟着一起去看。   钱淑兰说话算话,一天都没给王守义吃。   不仅如此,当她看到李春花偷偷给王守义塞红薯的时候,她直接把红薯夺了过来。   她朝李春花看了一眼,把李春花看得手足无措起来,钱淑兰也搞不懂她的心思了。   估计她问了,李春花也未必会跟她讲实话,倒不如让周雪梅去探探底。李春花只拿她当长辈,不会跟她交心的。   周雪梅听到婆婆的吩咐,立刻二话不说拍板应了。   很快,周雪梅跑来回复,“三嫂是怕三哥跟她离婚。”   钱淑兰诧异地挑了挑眉,跟一个暴力男生活在一起真的好吗?李春花就不怕再挨打?   周雪梅很同情李春花,相比她男人,三哥就太不是东西了。平时不体贴不说,居然还动起手来了。   只是,这话不好跟婆婆抱怨。她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钱淑兰在心里直叹气,恐怕在李春花心里,只要王守义不跟她离婚,挨一次打也没什么关系。   可李春花不知道暴力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不加以阻止,以后打习惯了,可就家暴成瘾了。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便把多余的东西给锁起来,并且看着这些人吃,杜绝他们藏东西。   李春花在婆婆的虎视眈眈之下,愣是没找到机会藏到东西。   晚上,钱淑兰没让王守义回屋睡,指着堂屋门口,“你继续跪,什么时候真正认错,什么时候才能回屋睡。”   她就不信,她还治不了这种暴力男。   王守义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当他看到他娘还不准备给他吃饭的时候,已经饿了一宿的肚子正冒酸水,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娘,我错了,我不该动手打人。”   钱淑兰见他终于不犯倔,把人带到自己房间里,点了点下巴,问,“还有呢?”   王守义愣了下?还有?他还有什么错?   钱淑兰叹了口气,孩子大了,跟亲娘也不交心了。可惜老四不在家,老大太木讷,让他去套话,估计就是两头倔驴凑在一起打响鼻,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看着王守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头还疼吗?”   王守义摇了摇头,“不疼了。”   钱淑兰眉头微微一皱,王守义的心结她是知道,可现在就在想怎么把他解开了。   她拍拍炕沿,语气十分慈爱,“快过来坐吧。”   王守义摇了摇头,不肯坐,他屁股还疼着呢,哪能坐炕啊。他心里忐忑,不知道他娘到底是什么想法。   钱淑兰侧头隐晦地看了一眼他的屁股,非要他坐,王守义没法子,只能侧着身子坐下。看着他歪七扭八的坐姿,她重重叹了一口气,“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娘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还梦见你了。”   王守义飞快看了一眼钱淑兰,没想到他娘居然还会梦到他。   钱淑兰嗔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信?”   王守义涨红着脸,飞快摇头。   钱淑兰继续酝酿情绪,“娘还记得刚生下你的那一年,你除了刚生下的时候哭过,后来一直很安静。一点也不闹腾,娘在心里就犯嘀咕,这儿子这么安静,将来应该能当个先生吧,谁成想,你跟着村里先生学了没几天就跑回来了。把娘给失望的,那天,娘一整晚都没睡着觉。”   王守义也想到那时候的事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捏捏衣角。   钱淑兰笑道,“你瞅瞅,你干得事有多糊涂。人家识字念书是正事儿,许多人都求爹爹告奶奶的想要去上,你还不乐意。”   王守义红着脸,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钱淑兰知道他的性子闷,酝酿好了情绪,直接进入正题,“娘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儿子。”   她说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王守义的动作,发现他的脸已经绷起来了。   她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胳膊,“只要你发誓这辈子都不碰酒,不主动打人,两年内,娘就给你一个儿子。”   王守义飞快地抬头,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两只眼睛巴巴地瞅着她,好半天,才张嘴问,“怎么给?”   钱淑兰装作沉思,“娘花钱给你买一个,这年月养不起孩子的人家那么多。找一个孩子容易的很。”虽然,钱淑兰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她不会花钱去买,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买家跟人贩子一样可恶。她再怎么想改造极品,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   她的想法是到收养所领养一个,这年头被丢弃的男婴一般都是有身体缺陷的。只要她把孩子治好之后带回来,也算是做件善事了。毕竟她可是有神仙药的人。不过,神仙药的事情,她不能跟王守义说,所以只能说孩子是买来的。   一开始,钱淑兰是想在商城里求个生子丹,可她在商城发布好多天,愣是没人接。后来有个懂医的执行者告诉她,这种病是要诊脉之后才能开药的,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的肝火旺,有的体虚。根本没有哪种药能同时解决这两种毛病。   好吧,不同世界,怎么可能诊脉?所以钱淑兰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为什么她不带李春花去医院看?   那是因为原身早就带她去过了,医生说李春花没有问题。只能说缘份还没到。   如果将来,他们有了亲生儿子,钱淑兰就把领养的孩子抱过来养着,说不定还能给她奶奶培养一个妹控哥哥。   听到他娘说给他买个孩子,王守义愣了一下,其实他更想要个亲生的。可是,他这把年纪,春花这么些年也没有再怀过,想要生个亲生的儿子,恐怕也不现实。   如果抱一个,当自己生的,也不是不行。只要那孩子够小,没记事就成,亲手养大的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王守义曾经向原身乞求过,收养一个男孩,可原身坚决不同意养别人家的孩子。原身想让老大过继一个儿子给老三,但一向听话的老大却怎么也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最终只能作罢。   听到她娘的话,王守义激动地从炕上站起来,朝钱淑兰重重地磕了几下头,钱淑兰注意到他额头上的孝心值居然涨到8分了,心里激动的不行,这孩子还没抱来呢,孝心值就涨了,看来,这儿子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钱淑兰扶着他站起来,嗔怪道,“这事你先别告诉别人,娘肯定会帮你想到法子的。”   王守义重重点头,赶忙应了,“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   钱淑兰瞅着他,严肃道,“你现在就发誓!”   王守义立刻跪下来,朝m主席头像发了个誓言。这年代的人对m主席是非常狂热的。比对亲爹亲娘都要亲。对着这画像发誓,可见王守义想要儿子的心思有多迫切。   等他站起身,钱淑兰眼里带着警告,“既然已经发誓,那你就要做到。如果有一天你办不到的话,到时候我就把你儿子给送走。你可要当心,娘说到做到。”   王守义咧嘴傻笑,“娘,我肯定能做到。”   钱淑兰又不放心几个孙女,“还有,儿子娘给你了,但是,你的三个女儿,娘得提前跟你说好了,你可不能为了儿子,就把三个女儿当赔钱货卖出去。以后,她们要嫁的人,必须由我来决定,你们也不能私自吞下她们的彩礼钱。”   王守义对女儿根本不在意,彩不彩礼的,他也无所谓,他又不像大哥,有三个儿子要养。他就养一个儿子,不用卖闺女也能养得起。所以,他答应得很干脆。   钱淑兰满意地点了下头,“好,你以后抬头挺胸,自信一点。你看看,你跟别人比你差啥呀,长得又高又壮,性子还沉稳,我要是不在家,最放心的人就是你。”这倒不是假的,王守义轻意不惹事。也不会笨到被人骗。确实很放心。   钱淑兰又说了些鼓励他的话,把王守义说得自信起来。是啊,他差啥!他也是快有儿子的人了!   王守义回去,就把自己从他娘那边听到的消息告诉李春花。   李春花正在往脸上抹药膏,听到这个消息,双眼放光,“真的?”   王守义脸上的喜意怎么都压不住,“我娘是不会骗我的。”   李春花也很高兴,对男人喝醉酒打了她一顿,她刚开始是害怕的,可现在只剩下欢喜。   只要能有儿子,她被打一顿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王守义会有暴力倾向跟我们见过的有点不太一样,他虽然沉默寡言,可他并不懦弱,他是自卑自己没有儿子。   这是他的生存环境告诉他的,很可悲,也很无奈。   至于他们的女儿,会给她们安排好的结局,么么哒 第45章   钱淑兰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办法。她只是暂时安抚住了王守义。   李春花生过三个孩子,应该是能生的。只是王守义恐怕等不了这么久的。   钱淑兰准备去趟刘关县,到收养所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男婴。   钱淑兰本来想让王守仁送她去县城,后来去听说王守泉刚好要去县城开会,钱淑兰便搭他的车,不用王守仁送了。   临走的时候,钱淑兰给他们分配了足够的口粮,应该说是绝对能够吃饱的程度。分饭的权利交给王守仁。   这也是她特地对老大的照顾,毕竟老大是家里最听她的话的。虽然,他也有点小心思,不过,这些人谁没有小心思。   就是一开始她认为老实懦弱的李春花,也是个看人下菜的。   她算是弄明白了,这个家就没一个正常人。全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真对得起那额头上的1.2.3.4.5啊。   到了县城,钱淑兰想请王守泉进来吃饭,可他赶着去开会,对她的邀请还是谢绝了,把她送下之后就走了。   钱淑兰到水利局去找王守智。   没想到他居然下乡了。想到之前,王守智说小蝶那孩子就交给水利局的一位同事家里帮着照看。一次就给了一块五毛钱的报酬。   她就想先去看看小蝶。   水利局家属区就在水利局旁边。   当她向第一户人家打听王守智的孩子在哪的时候,那人忙给她指了方向,而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钱淑兰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谢过这大娘,微微皱眉,便按照她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等到她进去,就听到一个严厉的女声传来,“快点洗,不洗不许吃饭,你爹已经下乡了,没人管你了,等他结了婚,这些你还是要做的。你要勤快点,要不然,你可就没饭吃了。”   钱淑兰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她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果然,看到小蝶在用葫芦瓢舀水在大木桶里。那里面的衣服有大人的,有孩子的,满满一大桶。   钱淑兰气得不行,把小蝶抱起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蝶,奶奶来了。”   小蝶看到她奶奶立刻抱紧她的脖子,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眼泪从眼眶中掉落。   钱淑兰心疼极了。   一直看着小蝶干活的女人已经嚷嚷起来了,“你谁呀你?”   钱淑兰没有回答她的话,把小蝶放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小蝶,你好好看看,奶奶是怎么大战恶人的。”   小蝶眼睛一亮,乖乖地站在那里。   钱淑兰立刻把院子里的大木桶踹倒在地。   而后,指着那妇女就开始骂,“你个臭不要脸的。我儿子给你钱让你带孩子,你把我孙女当丫环使,你个丧良心的臭婆娘,我今天非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说着,撸起袖子,就冲过来往她脸上抽。   这妇女被她打得嗷嗷直叫,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吼叫。   院子里的人听到她的叫声,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咋打起来了呢?”   妇女见有人来了,忙装得可怜兮兮地抹眼泪,“你们快来看看啊,我好心好意给她看孩子,她还打我。哪有这样的不讲理的人。”   有那不明真相的人立刻帮着说话,“就是啊,人家帮你看孩子,你咋还打人了呢。”   钱淑兰薅了一嘬她的头发,就朝那人撇了下嘴,“如果你家孩子也给人家当丫环,你还能笑呵呵的,那你再来跟我讲道理,否则你就闭上你那臭嘴。”   女人被她呛了一下,面上有些不好看。刚想回嘴,就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   其他人都看过郑丽丽欺负这小孩的,当时也觉得可怜。私下里也劝过,可郑丽丽根本不听。   现在被人家亲奶奶看到,挨几巴掌也是正常的。   钱淑兰见没人敢上前逼逼,立刻把郑丽丽往地上一推,“把我儿子给的钱拿出来!给你钱,你居然还敢虐待,你简直不是人!”说着,一脚踢在她小腿上。   这一下力度极大,郑丽丽疼得蜷缩起来,抱着小腿不起来。   钱淑兰见她躺在地上耍赖,就是不肯起,立刻道,“好,好,你不给是吧!”她左右看了下院子,没找到东西,突然脚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才想到地上的衣服。   她捡起一件看起来还算整齐的衣服,作势要撕的样子,“快点把钱还给我,要不然我把你这些衣服全给撕了。”   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布拉吉被她捏在手里,郑丽丽‘啊’得一声尖叫起来,恶狠狠地威胁她,“你敢撕,我就跟你拼命。”   她刚尖叫完,眼睁睁看到自己的衣服被钱淑兰撕了一个口子之后,用下巴点了下她,嘴里威胁着,“再不拿,我可就要接着撕了。”   围观的人见这老太太这么狠辣,立刻帮着劝架,“丽丽,我看你还是把钱还给人家吧。”   “是啊,丽丽,这老太太不是个善茬,你可别再招惹了。”   “赶紧还吧。一件布拉吉十多块钱呢,毁了多可惜。”   。。。   最后,郑丽丽只能被逼无奈把钱还了回来。   接过一块五毛钱,钱淑兰又道,“把粮食也还回来。”   小蝶的口粮,王守智一定会拿过来的,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郑丽丽有些憋屈,“她已经在我这住三天了。”   钱淑兰寒着一张脸,有些不悦,“原封不动还回来,你剥削她三天,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当心,我跑去水利局找领导告你欺负我们贫下中农的孩子。你这可是走资本主义享乐风。”   旁边的人听到这老太太居然敢扣这么大的帽子,吓得赶紧拉郑丽丽的衣袖。   无奈之下,郑丽丽只能乖乖回屋。   没过一会儿,就拎着十斤重的粮食出来。   钱淑兰让小蝶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小蝶看了一眼郑丽丽,见她没有反对,立刻小跑回屋,抱着自己的书包走到钱淑兰面前,仰着小小的脸蛋,可怜兮兮地说,“奶奶,我姥爷送给我的银锁,也被她抢走了。”   钱淑兰眼睛瞪向郑丽丽,她面上有些心虚,忙跑回屋。   再出来的时候,双手拿着小银锁递了过来,钱淑兰递到小蝶手里,笑着问,“小蝶,你还有什么东西在她这儿吗?”   小蝶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没有了”   而后,把自己的小银锁放回自己的书包里。重新把书包垮上。   钱淑兰没有水利局单身宿舍的钥匙,只好把小蝶带到姜玉瑛家里。   看到钱淑兰又进城了,姜玉瑛很是高兴。   姜玉瑛摸着小蝶的小脸,“小蝶,有没有想姜姨啊?”   小孩子都是健忘的,这么长时间不见,小蝶对姜玉瑛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她有些羞涩地躲在钱淑兰身后。   钱淑兰便把小蝶被虐待的事情告诉了姜玉瑛,对方听了也是同样的义愤填膺。   钱淑兰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好主意。   “不如,让王同志早点结婚吧,这样也能有人带孩子。”   钱淑兰也是正有此意。换个人也未必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倒不如重新娶个媳妇。   只是,她担心后母未必会疼前面生的孩子,说不定还会觉得膈应。   钱淑兰是左右为难。   王守智不肯让小蝶回乡下。她也不想逼他。   看来,她还是想别的方法吧。   姜玉瑛见钱婶子一直愁眉不展,便说了一件开心的事,“钱婶子,我对象要带我回去见家人了,不如你陪我到百货大楼选件新衣服吧?”   钱淑兰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也替姜玉瑛高兴。   把小蝶的东西放下,两个人带着小蝶一起到百货大楼。   姜玉瑛手里有饼干的票,就给小蝶买了一盒小饼干。   小蝶手里抱着饼干盒,拆开包装吃得津津有味。   钱淑兰便陪着姜玉瑛到二楼选布料。   “我觉得,选粉色的布拉吉显气色,你可以试试。”   姜玉瑛有些心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这年纪穿粉的会不会有点装嫩。”   “你还年轻,穿粉的好看着呢。”二十三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钱淑兰不明白为什么姜玉瑛会觉得自己老。   姜玉瑛听了十分心动。刚想让售货员拿,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指着一条裙子道,“麻烦把那件布拉吉拿过来给我。谢谢!”   两人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格子布拉吉年轻的姑娘,这姑娘年轻不大,大约十六七岁,长得很漂亮,皮肤也很白,一看就是干部家庭。   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打扮非常典雅的老太太,大约五十出头,浑身上下有种让人说不出来韵味,看到她选的衣服,也赞道,“你年纪轻,穿粉色正合适。”   钱淑兰一开始只觉得有些遗憾,但毕竟是人家先要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可,她很快发现姜玉瑛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身体僵硬,好半天没回神。   钱淑兰便指了另一款黄色的布拉吉,“这款也不错。”鹅黄色的这款很适合姜玉瑛,她皮肤白,穿上一定非常好看。   不等姜玉瑛反应,钱淑兰直接冲售货员道,“售货员,麻烦你把那件黄色的拿来。”   姜玉瑛听到钱淑兰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余光却一直瞄向旁边。   那姑娘又指了指,“麻烦把剩下两件布拉吉也拿过来。”   钱淑兰皱紧眉头,朝售货员道,“黄色那件麻烦你给我拿过来吧。”   售货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把黄色那件拿给钱淑兰了,剩下那件蓝色的拿给了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就恢复原状,笑着朝旁边的老太太道,“白阿姨,这两件都好看,我都买了,到时候送一件给正英姐吧。”   老太太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指了指这个粉色的,“萱萱,你可别乱花钱,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   年轻姑娘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哪有啊,我也是看正英姐对我这么好才舍得送她的,白阿姨,你是怎么教正英姐的?她懂得好多啊,这几天,我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什么都要问。正英姐却一点也不嫌我烦。对我可好了。”   被她这么捧,老太太脸上笑意更深了,嘴里谦虚道,“哪里有,你正英姐哪有你懂事,你多贴心呐,她就只会气我。”   年轻姑娘指了粉色的那件布拉吉朝老太太道,“这件粉的更好看,送给正英姐,白阿姨,你觉得怎么样?”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净瞎说,她一个嫁了人的媳妇,哪能穿这么亮眼的颜色,我看这粉色的你穿好看,到时候,也穿给小四看。女为悦已者容嘛!”   年轻姑娘被老太太这么打趣,脸都红了,故作生气地撅了撅嘴,“白阿姨,你太坏了,我不理你了!”   说着,年轻姑娘故意把头扭向一边,老太太却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年轻姑娘又崩不住回过神来。   一直等两人热热闹闹地走了,姜玉瑛才回过神来,只是面上却有些忐忑不安。   钱淑兰隐约猜到那两人不简单。只是让姜玉瑛这么失态,一定是和她有关系的。   姜玉瑛的亲人只有大姑一家,钱淑兰是见过那人的。所以,刚才那两人一定是郭正良那边的人。   难道是郭正良的亲娘?   那个年纪大的老太太很有可能啊。再看那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身份人家的姑娘,布拉吉一买就买两件。说送就送。   看着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很亲密,估计明天姜玉瑛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钱淑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玉瑛,结婚从来都是两家人的事儿,哪里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至少,门第悬殊太大,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姜玉瑛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是她是个孤女,给不了郭正良太大的助力。所以,考验他们感情的障碍物挡住了他们通往幸福的阶梯。钱淑兰只能安慰她。给她打气。   姜玉瑛笑得很勉强。   晚上,钱淑兰看着自己商城里的金币挺多,就想着跟153号买点棉花。   为什么不要布呢?因为上次买的衣服,钱淑兰发现他们的衣服布料是麻的。做工非常不错。   但,现在几乎没有人会穿这种布了,钱淑兰不想让人家看出异常来。   钱淑兰以为她买棉花应该没什么问题。哪知道153号根本不知道有棉花这种东西。   钱淑兰以为是153号那边不叫棉花这个词,就详细描述棉花的生长周期,以及枝叶形态。   153号很肯定她那边没有这个东西。钱淑兰又在商城问了一圈,发现他们也不知道有棉花这东西。   钱淑兰便请153号帮她种,她可以提供种子。153号欣然应允。   钱淑兰便想着明天找黄牛帮她收集棉花种子。   在北方找棉花种子很不容易的,因为气候原因,北方基本上不种棉花,因为产量太低。除非家里特别需要,才会在自留地里种上一点。这也是她没有在队里找棉花种子的缘故。 第46章   正如钱淑兰猜得那样。一大早,姜玉瑛换上新买的布拉吉,回来的时候,却是怒气冲冲的。   小蝶吃完饭就被钱淑兰送到水利局那边的学前班。   看到她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直解释的郭正良,钱淑兰猜到这次见面是不愉快了。   郭正良看到钱淑兰有些尴尬,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了,一个劲儿地给姜玉瑛赔不是,“玉瑛,我也不知道我娘会那么说。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你才是我对象,我不可能娶陈萱萱的,她才十八,我都二十四了,差六岁呢,我跟你才是革命战友关系。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钱淑兰这下子是彻底弄明白了。她也不想掺和两人的事情,所以,到灶房烧菜。   一会儿,还要去接小蝶放学。   等她菜炒一半的时候,郭正良跟她打招呼说要走了。   钱淑兰顾不上送他,在灶房里答应了一声。   等她炒好菜出来的时候,看到姜玉瑛坐在堂屋沙发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钱淑兰把菜和馒头放到茶几上,坐过来,“昨天,咱们遇到的那个老太太是郭正良的娘吧?”   姜玉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到钱婶子睿智的眼神抿了抿嘴,点了下头。   钱淑兰也不知道两人关系到底处得如何,所幸直接开口,“你觉得以你俩的关系,有没有可能结婚?”   姜玉瑛就是因为这才闹心,那郭夫人摆明了看不上她,当郭正良向他娘介绍自己的身份时,他娘那不加掩饰的嫌弃,深深伤害到了她。她托着下巴有些惆怅,“钱婶子,你说,我和他还能在一起吗?”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拍了下姜玉瑛的手背,“婶子也不太懂这些,但婶子希望你能快乐。如果你和他在一起需要你时刻委屈自己,那你为何还要跟他在一起呢。爱情是什么?爱情应该是快乐的,甜蜜的。而不是疲惫,猜忌和怀疑。你现在问问你自己,离开他,你是否会难过,是否会受不了。然后再告诉自己答案。”   姜玉瑛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噙在眼眶中将落未落,十分惹人怜爱。   “婶子,我会好好想想的。”   钱淑兰拍拍她的背,指了指自己炒得菜,“这么早就回来,一定没吃饱吧。快点吃吧。”   姜玉瑛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一直以来,她都是孤单的。从来没有人像钱婶子这样关心她。   她拿起筷子,接过钱淑兰递过来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钱淑兰看她吃得这么快,忙拍拍她的背,“你吃这么快当心噎到”   姜玉瑛握着筷子的手立刻放下,扑到钱淑兰的怀里哭得很伤心。   钱淑兰知道她是太压抑了,任由她发泄。还拍着她的背,轻抚她的头发。   等姜玉瑛终于平复下来,钱淑兰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郭夫人对我孤女的身份十分看不起,明里暗里的讽刺挖苦。我忍了又忍,最后她当着我的面,就把陈萱萱介绍给郭正良,还说这样的姑娘才配当他们郭家的儿媳妇。”   钱淑兰同样义愤填膺,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她这么过份,郭正良是死人呐?”   姜玉瑛撇撇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不是死人,可那是他亲娘,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最后,我气得跑出来了,连饭也没吃。”   钱淑兰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干得好!别忍着,咱女人就得对自己好一点。现在你都受气了,结婚之后,还不任他们磋磨。”   发泄了一通,姜玉瑛只觉得心身舒畅许多,她靠在钱淑兰的肩膀处,“我原以为,他这么优秀,他娘也不会太差。只要我们有共同的革命目标,婚姻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可惜,我错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头,也有些可惜。   “你是打算?”   姜玉瑛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了头,重重地点了点,“我绝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委屈我自己。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如果,他依旧是这样不作为,我要跟他分开。”   钱淑兰笑着拍拍她的头,“你这样想是对的。如果婚姻不能让你更快乐,还不如没有。”   姜玉瑛似乎是找到了知音,“钱婶子,只有你最懂我。我的同事,我大姑,我表哥,还有亲戚朋友都劝我要早点嫁人。只有你,认为我不需要嫁人。”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呐,钱淑兰从来不认为婚姻就是必须品,就冲她现在天天跟这些极品儿子儿媳斗法,她都有些害怕孩子了。   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小娃娃,稍不留意就长歪了,要改好还得花大力气,真是太特么累了!   钱淑兰知道姜玉瑛现在是太气愤了,便也顺着她的意思,给她鼓励,“我不觉得婚姻就是女人的唯一归宿,一辈子围着男人孩子转悠,辛苦操劳一辈子。虽然其中也有快乐,但当中的艰辛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值得你如此付出,倒不如独自过。至少,你现在的快乐是真实的。幸福也是真实的。”这些也是她的肺腑之言,说得也很诚恳。   姜玉瑛听到她的话,再也忍不住又抱住她哭了起来。   钱淑兰也知道她是自尊心受了打击,再加上郭正良的不作为。有时候男人认为不值一提小事,可在女人眼里比天还大。   这也是一种思想意识上的差异。   钱淑兰无声地陪着她。   姜玉瑛擦好眼泪,重新整理下头发,突然道,“钱婶子,我认你当干娘吧。”   钱淑兰这下子是真的被吓到了。好吧,其实她一直拿姜玉瑛当朋友的。毕竟她心理年龄只有二十二岁啊,跟姜玉瑛也差不了几岁。   怎么就当人家娘了呢?   哎呀,好像不对,她早就当人家娘了好吧。   钱淑兰在那边魂游天外,姜玉瑛却在这边忐忑不安。她一个孤儿,最想要的不就是有个人疼吗?   既然男人找不到,为什么不找个干娘疼呢?   钱婶子对她那么好,不仅会从乡下带鸡蛋给她,还会做饭给她吃,更会像妈妈一样开解她。   只是,见钱婶子似乎很纠结的样子,她刚想说我是开玩笑的来圆场,就听钱淑兰笑着道,“好啊”   姜玉瑛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钱婶子把她拉起来,“不过,咱们既然要认干亲,就不能这么随便,咱们去红旗饭店那边让杜老板给我们炒两个菜,一起庆贺下。也算是有个见证人。”   姜玉瑛重重地‘嗯’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   钱淑兰和姜玉瑛一起去学校接小蝶。   然后,三个人一起到红旗饭店。   听到她们要认干亲,大家都很开心。   钱淑兰送了姜玉瑛一个银手镯,这是原身的东西,这次一起被她带出来了。   小蝶也顺势叫了姜玉瑛‘姑姑’,似乎这个称呼让她很开心,一直不停地叫。   等三人吃完饭,牵手出来的时候,还听小蝶童言童语的问“姑姑叫爸爸什么?”   待钱淑兰帮她解惑,“叫五哥”   把小蝶逗得哈哈直笑,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戳中了她哪个笑点。   等三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郭正良正等在那里,姜玉瑛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变僵硬了,“你怎么来了?”   郭正良跟钱淑兰打了声招呼,才小声朝姜玉瑛道,“我有事跟你说。”   姜玉瑛正好也有事跟他说,两人点头。   钱淑兰送小蝶去学校上课。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郭正良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不过,他似乎等得很心焦,一直转来转去。   姜家的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了。   “你怎么还没走?”钱淑兰笑着问。   郭正良看到她的时候,大步走过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钱婶子,我想你帮我劝劝玉瑛。她要跟我分开。”说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带着痛苦,眼圈也红了。看来他是真的很伤心。   钱淑兰心里叹息不已,她皱眉道,“既然我已经认了玉瑛当女儿,我就不得不跟你唠唠。”   听到姜玉瑛认钱淑兰为干娘,郭正良还诧异了一下,不过,他也只是微微表示一下惊讶,而后,点点头,“您说。”   钱淑兰对郭正良的印象其实挺好的,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正直之人,对人也十分和善。最主要的是这小伙子三观还不错,除了是非值是八分,另外两项都是十分。   “你娘不喜欢玉瑛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听她听到这个,郭正良有些尴尬,但也猜到姜玉瑛应该跟钱婶子提过早上发生的事了,他忍着羞耻心,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看见他尴尬得有些发红的脸,钱淑兰直接提醒他,“你娘不仅不喜欢玉瑛,还把自己相中的媳妇带回了家。我看,这些日子你要小心点。”   拜前世那些电视剧的福,钱淑兰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下药啊”,“威胁啊”,“巧合啊”的桥段。   这些桥段虽然很老旧,可关键是管用啊。只要随便挑一个用就能成功。   那姑娘一看也是个能豁出去的主儿。   钱淑兰绝对有理由怀疑,那姑娘会放下矜持,撺掇老太太帮她演戏。   郭正良显然是被钱淑兰的话吓着了,他刚想张嘴替他娘辩解,钱淑兰抬手打断了他,“没有一万,就怕万一”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直白,隐晦的提醒就行。如果他实在听不进去,入了他娘的套,那就只能说他和玉瑛的缘份已尽。她也爱莫能助了。不管怎么说,这对有情人如果就这么散了,未免太可惜。   郭正良虽然不认同钱婶子的话,可还是点头同意了,小心点,也确实没错。“只是,玉瑛那边。。。”   钱淑兰皱了皱眉,“你先把那姑娘的事儿解决了吧。再来找玉瑛,那姑娘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不走吧?”   郭正良眼一亮,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钱淑兰看着他道,“如果,你娘实在接受不了玉瑛,那你们就分开来住,勉强待在同一屋檐下,矛盾只会不断升级,远香近臭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况且,你还要时刻当夹心饼干,你想想,左面是亲娘,右边是对象,你帮谁都会让另一方不满意,既然如此,分开住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做不到这点,你俩以后还得黄。”   听了这话,郭正良若有所思。   对于,两人感情的事,钱淑兰也不方便插手太多。虽然姜玉瑛对郭正良很失望,也曾想跟他断了,可感情的事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钱淑兰也能察觉到姜玉瑛的言不由衷。女人嘛,总是心软的,在她还能忍受的范围内,她会舍不得断了。   但,一旦超过她的底限,她决绝的模样能让男人再也认不出以往的温柔和体贴。   在看到郭正良为了她跟家里人闹的时候,姜玉瑛心软了。   钱淑兰对此,也有几分无奈。郭正良能不能闹得过父母,这点谁也说不好。这就像是一场拉力赛,比得是谁心更狠。   如果弄到最后,依旧没有改变,那时候再分开也没有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给我的提议,有时候看你们的评论,我也会来灵感。真的很棒,很有爱,感觉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努力哒 第47章   没过两天,钱淑兰让黄牛帮她找的棉花种子就找好了。   钱淑兰把棉花籽发给153号,又详细介绍了种植方法和适合的气候。   153号都一一记下。   剩下的时间,钱淑兰就往刘关县各个收养所跑。但比较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男婴。   她只好跑到医院去问。听说,有的孩子生下来太虚弱也会没命。   哪知道,钱淑兰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乡下男人驾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他似乎很焦急,停下马车之后,就跟同车的几个男人一起把马车的上男人抬了下来。   直接往里面冲,嘴里还喊着,“大家快让让,医生救命啊。”风风火火的一群人。   被他们挤出的道上明显有一条蜿蜒的血迹。   马车上的两个女人,一个哭得眼睛红肿如桃子,“三太啊,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另一个大婶扶着她下来,不停地安慰她,“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三太一定没事的。”   两人搀扶着往医院里面走。   马车就这么停在门口,连个看的人也没有。   不过,以现在的治安,即使放在这里,也没人敢偷。   钱淑兰皱眉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两人她是认识的。   三太就是她买过猎物的那家男人,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媳妇。旁边安慰的大婶就是给她引过路的中年妇女。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她刚和护士问清楚病人在哪,哪知道才走进长廊,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三太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呐,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啊?”   钱淑兰心一紧,脚步一顿,人没了?   她站在长廊,静静地看着那些村民们安慰那个女人。她重重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离开。   钱淑兰重新回到乡下,心情很沉重。   生命真是太脆弱了,一个壮劳力就这么没了。   想到她买猎物的时候,还听那个大婶说,三太要给他爹挣钱买棺材买寿衣呢。可他却比他爹还要早一步离开人世,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   回到水利局,钱淑兰去接小蝶放学,谁知道刚好遇到王守智牵着小蝶的手出来。   钱淑兰便把小蝶被虐待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王守智拉着小蝶的手非常愧疚。   钱淑兰有些埋怨,“你找人帮你看孩子怎么不打听一下为人呢?”   王守智羞红了脸,他吭哧半天才解释,“那女人的男人是我一起出任务的同事,他主动找我的,我刚来水利局没多久还不太了解这些人的为人。”   钱淑兰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打算?”   王守智想了想道,“只能麻烦四哥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钱淑兰点了点头,“行。你四哥怎么也比外人强。不过,你还是抓紧时间找合适的人,你四哥有时候也会去外地出任务。那时候恐怕没法帮你照看孩子了。”   王守智也是这样想。他这次找人一定会打听清楚对方的人品,不能再碍于情面答应人家。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搭了一个牛车,后又步行走到长山村。   她拎着东西想去看看那个老爷子,可谁知道,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他们已经出殡了。   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出的。   原来,那老爷子在听说儿子死了,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拖累了儿子,后来撞墙死了。   于是,两桩白事一起办了。   钱淑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妇女跪在灵前。   因为怕被人知道搞封建迷信,连纸也不敢烧,就这么点着一个炉子。里面是一根白色的蜡烛。   她的旁边跪着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就是上回差点拌倒她的孩子。   钱淑兰见这瘦瘦小小的孩子迷茫又天真的小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三太媳妇看到有东西凑到她面前,抬头看了一眼,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何人。   她脸上强自挤出一抹笑,“婶子,对不起,你那五十块钱。。。”   她抹着眼泪说不下去了。   其他几个村民听到她的话也都看了过来。   钱淑兰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孤儿寡母得也不容易。”   在这年代,一个女人要想养活一个孩子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何况,接下来的灾荒。。。   钱淑兰虽然不是圣母,可也做不到逼死一个陷入困境的孤儿寡母。   三太媳妇听到她的话,抹了把脸上的泪,朝她磕了个响头,“婶子,谢谢你了。我也是没法子了。”   钱淑兰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妇人似乎就是在等她说这句话呢。   钱淑兰也懒得分辨,把她扶起来,朝她点了下头,转身就要走。   三太媳妇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婶子,你别走。”   钱淑兰回过头,有些不解地朝她看去。   三太媳妇拉着小男孩的手放进钱淑兰的手心,抹着眼泪哀求着,“婶子,我知道你是个善心人,你救救这个孩子吧。”   钱淑兰有些懵,眼睛微微一眯,朝对方脸上扫了一圈,见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哭得梨花带雨,竟然有几分美态。   钱淑兰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男人刚死,她哪里还有精力去梳洗打扮呢?   钱淑兰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扫向屋里其他人。   这屋子被点了好几根蜡烛,所以大家的神色,钱淑兰看得一清二楚。大家似乎都在皱眉。   三太媳妇也顺着她的视线朝众人扫了一圈,挨个鞠躬,“大伯,大爷,三叔,三爷,我这也是没法子,我一个妇道人家,求得不过是有一片遮瓦的地儿,能穿衣吃饭就行。可三太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打猎。也养不起柱子。”   一个老大爷皱眉呵斥,“三太媳妇,你瞎说什么!就算你要改嫁,你也等三太头七过了,这才第二天,你急什么?”   三太媳妇赶紧走到他面前解释,“大爷你误会了,我不是急着改嫁,我是担心我走了之后,柱子没人养。”   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改嫁不想带着柱子?他才三岁,你就把他扔下,你心咋这么狠呢?”   “是啊,三太媳妇,你可不能这么办事啊。你要改嫁,咱们也不是那心狠之人,也不拦着你,可柱子是你生的呀,将来你老了,他还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你丢下他,以后你还能指谁?”   三太媳妇见大家都声讨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给三太找个好人家。”   听到这话,一大半人都不作声了。只有一小半表示反对,“这年月谁家都不容易,谁会给你养孩子啊。”   “就是,自己家都照顾不过来,帮别人养,谁能乐意啊。”   “对啊,三太媳妇,你还是自己养吧,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还是不一样的。”   三太媳妇没有回答他们的话,抹着泪转身朝钱淑兰走来。   钱淑兰这会子已经猜出来她的意图了。   虽然,她刚好也要认养一个孩子。三岁大的孩子其实多数是不记事的。   就算记事也没关系。反正亲手养大的。只要教育得当,也一样能孝顺。   但,她可不喜欢被人算计。   她好心是一回事,被人算计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静静地看着这女人。   “婶子,我也是没法子,柱子这孩子打小就乖,就请你收下吧。也不求他过得有多好,只要给他口吃的就成。”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朝钱淑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每一下都是用了大力气。她的额头很快就变成青紫色。   钱淑兰抿着嘴没说话,也没有朝孩子看上一眼。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朝她看来。   气氛一时间之间僵住了,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恐怕不知道我家的情况。虽然我们家壮劳力多,可村子里土地十分贫瘠,也就混个温饱,哪有精力养孩子啊。”   众人也都没说话,这年月谁家都不富裕,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养别人家的孩子。   三太媳妇却是不肯死心,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心善的,她也不求儿子过得有多好,她只希望儿子能不被人虐待,“婶子,你只要给他一口吃的就行,柱子他吃得很少,很好养的。”她也不想把柱子送人,可她也是没法子,她带着个孩子,哪里还能嫁到好人家,只能送人了。   钱淑兰脸上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思索了好一会儿,钱淑兰才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她也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以后这孩子你不能要回,第二:如果你要看孩子,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不能私底下看孩子,更不允许教坏他,第三,这孩子必须改姓王”   三个条件都很合理。三太媳妇没有多作考虑一口答应。   其他人虽然不满意最后一个条件,可人家养孩子就是为了养老,自然要尽量瞒着不是亲生这事儿。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希望三太媳妇自己不要后悔。那时,可就晚了。   立了字据之后,钱淑兰拉着小男孩就要走。   小男孩却抿着小嘴儿,用恳求地目光一直看着三太媳妇的脸,另一只手死死地拉着三太媳妇的衣服。   三太媳妇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不停地说着“娘也是没法子,柱子你别恨娘。”,而后,她狠狠地把他的手掰开,推向钱淑兰的身边。   直到人走了,她也没回头,只是嘴唇被她咬出一道血印来。   回来之后,钱淑兰便把孩子直接交给老三两口子,让他们亲自照顾。   “孩子,我给你领回来了,你们可以好好照顾。”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不能溺爱。”   这孩子小名叫柱子就不换了,大名就叫王正浩。   王守义看到柱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立刻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也搞不懂他的思维,有亲生的女儿不要,非要疼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她朝一旁用艳羡的眼神一直瞅着王守义的小荷,轻叹一声,“别看了。”   三个女孩子,到时候,她给她们准备些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也算是权了一场祖孙情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陪伴,今天三章已完成,明天继续加油! 第48章   老三两口子忙着照顾新孩子。想要让柱子早点熟悉他们。   一开始,小家伙来到陌生环境还有些局促不安,后来发现这些人对他都非常和善,尤其是小梅姐姐对他特别好。让柱子不由自主就忘记以前的事情。   三岁的孩子也是有短暂记忆的,但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模糊。   老三两口子下地干活的时候,柱子都是由小梅看着。因为有了弟弟,她爹娘再也没提让她留在家里招赘的事儿了,这让小梅对这个弟弟非常感激,对他特别好。有好吃的也会跟他一起分享。做活的时候也会让他跟在旁边玩。   等老三两口子下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儿子。两口子干活得到的鸡蛋也全都给柱子吃。三个女儿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以前她爹的鸡蛋都是他自己吃的,她娘的鸡蛋都是给小梅姐吃的。小梅姐都不介意,她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因为这个家没有人对他有恶意,柱子很快就融入这个家了。   就在老王家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的时候,李维汉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钱淑兰接过钱明华递过来的电报之后,心里也畅快起来。   她写了一封信让王守仁去趟县城带给王守礼,信中写道她特地请钱维汉帮着找医生给小桃看病。还让他跟领导请示一下,他的工作能不能让家里的哥哥顶替一阵。如果领导不同意就请一段时间的假。   下午,王守礼就和王守仁一起回来了。   钱淑兰便到老四两口子的房间,把关于李维汉的电报内容跟他们说了一遍。   周雪梅显得很激动,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婆婆,“真的能治好?”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能治好,那可是北京大医院。你舅舅临走的时候,我特地拜托他找最好的医生。”她凑到两人面前,压低声音道,“听说那医生还给主席看过病呢。”这不是虚假的,那人曾经是军医,现在也是北京市军区总医院的医生,他和钱维汉是生死之交,绝对信得过,要不然钱维汉也不会专门找这人帮忙做戏。   听到这话,周雪梅和王守礼对视一眼,都相信了钱淑兰的说辞,两人激动抱着小桃亲了又亲,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心情。   钱淑兰把电报递给他们,王守礼稀罕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医生已请速来”   只是六个字,却是他们听过最好的消息。   周雪梅激动的不行,两只一把握住钱淑兰的手,热泪盈眶,嘴唇哆嗦,不停地朝钱淑兰道谢,“娘,谢谢你。”   王守礼也很激动,一脸感激地看着钱淑兰。   钱淑兰心里还挺美,为了刷他们的孝心值,她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连装神弄鬼这样的事她都干了。   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钱交给他们,“这里是一千块钱。咱们家全部家底了。这次治病,估计要花不少钱,你们先拿着用。”   这钱一定会“花完”,钱淑兰可是特地交待过钱维汉的。等这两人到了北京,钱维汉会带他们看医生。这钱先交给医生,等完事之后,这钱再由他原封不动拿回来,当然也要扣除这次的花费。   这事儿必须瞒着老四两口子,她这也是为了让老四两口子知道,为了治你这孩子,她可是倾家荡产了。以后,得乖乖听她的话。   王守礼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娘。这是一千块钱?   钱淑兰见他一直傻傻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碰了碰他的胳膊又重新提醒一遍。   就连周雪梅都没想到婆婆会这么大方,她抱着小桃就从炕上滑下来,跪到钱淑兰面前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心里不禁感慨,婆婆真是太好了,居然肯花一千块钱给小桃治病。   这可是老王家所有的家底呀。每年队里领得钱都会跟队员反反复复确认好几次,就怕有错的。虽然,周雪梅不管家,可家里大概有多少钱,她还是知道的。   钱淑兰赶紧拉起两人,笑嗔道,“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周雪梅红着眼眶,不停抹眼泪。   钱淑兰把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再添一把火,“如果这钱不够,你再问你大舅借一些。咱以后再还他,要以孩子为重!”妈呀,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守礼木愣愣地接过来,一把抱住他娘,放声痛哭,“娘,谢谢你!”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激动又兴奋。   钱淑兰身体僵了一下,她实在不习惯跟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只是她现在是个母亲。所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抹掉眼眶中的眼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谢什么。小桃也是我孙女呀。”   钱淑兰实在受不了这个,意思一下也就得了,她推开王守礼,“只是,等你去北京之后,你的工作能不能暂时由你哥来接任?”   王守礼忙不迭地表示,“娘,工作的事情我已经跟领导请示过了,两个哥哥的文化都不过关,暂时让哥哥调到仓库那边搬东西,等我回来再换回来。”暂时接任一下,不需要换名字,所以也没事儿。   周雪梅也跟着一起点头。   钱淑兰满意了。便跟他们说一些注意事项,“在外面一定要长个心眼,一定要把钱收好了。钱千万别被人偷了。实在没办法,你们一人拿一半,即使一个被偷了,还能有一半。”   “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小桃,我听说人贩子专拐小桃这么大点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别忘了给你大舅也买一份,毕竟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要有眼力劲儿。”   “到北京,一切都听你大舅的,别自作主张。回头再找不到路。”   “你们两口子也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去一趟也不容易。别舍不得钱。”   。。。   钱淑兰拉拉杂杂说了许多。王守礼和周雪梅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并且把她的叮嘱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天,钱淑兰便让王守义驾着马车送她到县城。   马车上坐着她,周雪梅,王守礼还有小桃。   因为这趟是治病,所以,两人不好带太多东西,除了路上吃的,就是些换洗衣服。   钱淑兰还特地到百货大楼那边,找到之前她认识的黄牛,跟他换了些全国粮票,交给王守礼,“一定要拿好了。财不外露,你们可要当心。”   两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就是为了怕钱被人惦记上。   两人接过粮票,一脸感激的坐上公交车。   刘关县的火车好几天才有一班,他们赶时间只能到天临市这个省会城市坐火车。   因为孩子的事情,王守礼和周雪梅两人的孝心值都涨到了十分。   钱淑兰对此很满意。可现在,问题来了。工作暂时由谁来接任呢?   现在老三两口子的孝心值也是十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偏袒老大。而且,如果是以前,老三肯定不会跟老大争,现在不行了,人家有儿子了,啥事都要为儿子打算。   钱淑兰摊了摊手,有些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娘给谁都不好。这样吧,娘考你们一个题。你们就在咱们村。谁能用最少的钱买到一只下蛋的母鸡,谁就赢。到时候,就由他来接替老四的工作,另一个人不得有怨言。”   说话的时候,她暗含警告地瞥了一眼众人。   孙大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李春花也十分兴奋。她现在有儿子了,自然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也要给儿子留点家底。   虽然上班之后,挣得钱要上交七成,可这三成也不少了。比下地强多了。   等钱淑兰说,“时间截止到吃晚饭前,到时候,大家来评比结果。对了,如果你们价格一样,那谁的鸡比较重,谁就赢。”   等钱淑兰站起来,两房人炸开了锅。   纷纷回到自己房间想办法。   又防止对方偷听,就派最小的孩子在门口守着。   钱淑兰也不管他们,直接到自留地摘黄瓜。   她要好好准备今天的午饭。再过几天就要秋收了,可得把身体调养好。   等她摘着菜回来的时候,两房人都跑出去了。   钱淑兰便叫王丹娜跟她一起做饭。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姑娘还算不错,虽然也有小毛病,但是胜在听话,人也聪明还勤劳能吃苦。她对这姑娘也没了初见时的成见。   王丹娜已经17岁了,钱淑兰便想给她找个婆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名声太差的缘故,上门说亲的人选一直不理想。   不是原身看不上,嫌彩礼太低,就是王丹娜嫌人家条件太差。   王丹娜烧火,钱淑兰炒菜,两人聊起了选对象的事儿。   王丹娜自然是想嫁到好人家的。钱淑兰也不觉得她是自不量力。   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啊,何况王丹娜长得还算不错。眼睛大大的,粗粗的眉毛,方脸,薄唇粉粉的,因为一直念书的缘故,她的皮肤还很白。身材也很窈窕。   要是嫁给在地里啃食的农民,估计这细皮嫩肉要不了多久就得变黑变厚。   钱淑兰觉得结亲结亲,就是给家里找门亲。有了关系,将来才能互相帮助。   如果冲着结仇来的,她还不如把王丹娜留在家里呢。   钱淑兰想了想,跟她说了句掏心窝的话,“娘已经给你准备了三十六条腿,等你结婚的时候,彩礼钱全让你带走。还会给你几件相样的陪嫁。绝对不能像你二姐那样,嫁到那种人家。”卖女儿换彩礼这种事,钱淑兰自问做不到。同样都是女人,她何苦为难王丹娜呢!   王丹娜往灶里添柴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娘。   “真的?”她的语气微微有点变调,显然是惊讶万分了。   钱淑兰朝她笑道,“当然是真的。”   好歹这姑娘的是非值还有7分,虽然事业值比较低,只有5分,估计也是因为挣得工分比较少的缘故。一旦,等灾荒来到,给她找到一份临时工,事业值就能到十分。   至于孝心值,钱淑兰朝她额头看去,吓了一跳。刚才还是3分,现在直接是6分了。   乖乖,原来这么有效!   如果她把刚才的话兑现了,是不是就能得到满分了?   其实,王丹娜孝心值这么低也是有原因的,她一直以为她娘供她念书就是为了好收高彩礼的缘故。谁成想,她娘居然说会给她陪嫁。   三十六条腿,还有相样的陪嫁,甚至连彩礼钱都让她带走。   这完全不是卖女儿啊?她为曾经的想法感动羞愧。   所以,孝心值才增了这么多。   当然,其实王丹娜猜得没错,原身确实如她猜得那样想的。   不过,钱淑兰不一样。既然,她改造王丹娜就能得到三十万,那她为什么不顺手而为呢。   至少,王丹娜的孝心是对她,不像改造别人,孝心值是对着别人,她还要花费时间缓和人家母子情份,那样太麻烦。   因为有了这一茬,王丹娜对钱淑兰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怨恨了。脸上的笑容也真诚许多。   “虽然,娘也想你嫁个好人家,可咱不能为了嫁个好人家就什么底线也没有。比如说,破坏人家家庭,拆散人家对象。这种事情坚决不能做。”钱淑兰也是以防万一,怕这姑娘为了嫁个好人家犯错误。   王丹娜心情很好,自然满口答应。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姑娘还不算坏。要不然,给自己再多的钱她也不干。   做好饭菜之后,王丹娜又麻溜地把猪给喂了。   钱淑兰回屋纳鞋底,自从她力气增大之后,她发现自己纳得鞋底比别人好多了。   连手最巧的李春花都比不上她。   她现在纳的就是那种很厚的千层底,这种鞋子,冬天穿着非常舒服。   不过,冬天轻易不会走出去。这年代因为还没有空调,所以一到冬天格外冷。   最冷的时候,那外面屋檐下长得水柱子能结成长长尖刺,仿佛一个个水晶锥。穿这鞋出去很容易滑倒。   在她快要把一个鞋底纳好的时候,两房人终于回来了。   孙大琴喜滋滋的从外面冲进来,像一阵疯似的,差点把钱淑兰惊到。   她朝孙大琴手里的那只母鸡扫了一眼,“多少钱买的呀?”   孙大琴伸出一根手指。   钱淑兰没兴趣玩猜猜猜的游戏,王丹娜却是十分有兴致,“一块钱?”   现在供销社鸡是4毛钱一斤,这只鸡大概三四斤重,王丹娜猜一块钱,已经算是低了。不过,孙大琴只伸出一根手指,也只能猜一块钱了。   总不能是一毛吧。   “一毛钱!”   钱淑兰猛地扎破手指。她把手指往嘴里吮吸一下,随后用食指捏住,皱紧眉头,冲孙大琴道,“你该不会是骗人了吧?”   孙大琴立刻像拨浪鼓似的摇头,“当然没有!”   孙大琴朝刚进门的王守义扫了一眼,得意洋洋道,“这是从王长发家买来的。只要一毛钱。”   听到这话,紧跟在王守义身后的李春花直接绊倒了。手里的母鸡扑棱棱地四处逃窜。但因为两只爪子都被绑住。愣是在原地打滚。   两房的人全围过来。   钱淑兰催促孙大琴,“赶紧说。”   孙大琴立刻低下刚才还昂得高高的头,朝钱淑兰点头应是。   而后,她把手里的鸡抬高一点,朝众人得意洋洋的说起自己的买鸡经历,“王长发家是四保户,这事大家都知道的吧?”   众人点头。   “他们家没有男人。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没反应过来。   钱淑兰皱眉呵斥,“老大家的,你怎么说话呢?人家男人是去县城工作了,怎么换成你这说法,就跟人家男人死了似的。”   孙大琴反应过来,联想到自家男人也要到县城工作,忙拍了下嘴巴,腆着脸讨好,“娘,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钱淑兰无可奈何地挥挥手,示意她继续说。   孙大琴怕惹婆婆不高兴,再也不敢卖弄,直接了当地开口,“王长发家的自留地种了花生,已经熟了,孩他爹帮着王长发家翻地,他娘就同意一毛钱卖给我们了。”   钱淑兰嘴角抽抽,这是买鸡吗?倒像是卖劳力去了。   她扭头去看王守义,只见他懊恼地摇头,估计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钱淑兰朝王守义点了下巴,“老三,你这母鸡多少钱买的?”   王守义吭哧半天才回道,“一块一”   钱淑兰‘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孙大琴,扭头看着老三道,“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下次,我一定要提前说,至于这次,就算了,是娘没想到。让他们钻了空子。老三,你可别学他们。”   王守义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娘。   钱淑兰笑着道,“虽然,你没能得到工作,但,你手里的这只鸡下了蛋,就归你们这房了。你们可要好好养着。”   听到这话,孙大琴想反对,可对上钱淑兰暗含警告的眼神,只能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王守义和李春花对视一眼,立刻喜不自胜。   虽然没能得到工作,可两天就能有个鸡蛋吃,也很不错啊。   这样,过不了多久,儿子就能吃鸡蛋羹了。   第二天,王家又向队里借了马车,王守义驾着马车,带着王守仁和钱淑兰去了县城。   钱淑兰怕王守仁笨嘴拙舌说不明白,便打算亲自跟行政科那边说。   听到亲哥哥过来顶替一段日子,亲自考教过王守仁确实识字,也会写,再加上领导已经同意了,盖了章就通过了。   钱淑兰便朝那人道谢。   不得不说,这年代的人工作都是极认真的,也好说话。   出来时,看王守仁紧张得不行,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老大,别怕,你能行的。你现在也识字了。每天入库的数目一定要核算好,宁可慢一点,也别出错。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回家跟娘商量。娘会尽量帮你。”   听到这话,王守仁一直紧绷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娘,这可是你说的。”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是娘说的。不过,你要尽量自己解决。再过两年,你就要当爷爷了,可不能怂了。”   这话,成功让王守仁的脊背挺了起来。   钱淑兰原本想让王守仁回去工作,可他非要送她出来。   钱淑兰面露不悦赶他回去。   钱淑兰转身就看到王守义正一脸艳羡地看着大哥大步走进粮油局。   看着王守仁那学着士兵正步走,胳膊一甩一甩的架式,钱淑兰忍不住捂住脸,太丢人了。   平时走路也没见他这样啊,这学的谁呀?这么怪!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拎一些出来,送给这门卫,请他帮忙照顾王守仁。   这门卫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早年上过战场,受过伤,这工作岗位也是上面特别关照他的。见她送东西给自己,推辞不肯收,他脸一板,义正言辞道,“你这同志思想不好,怎么能贿赂俺们呢。俺可是好同志。”   钱淑兰倒没被他这冷脸吓住,有些不好意思道,“同志,你误会我了,我可不是贿赂你。是这样的,我儿子他头一回进城,我担心他不懂事,再惹出什么大乱子,如果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麻烦你给提醒一下。千万别让他把工作给整丢了。这是请你帮忙,可不是贿赂你。”   门卫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收下了,一个劲儿地保证,“放心,俺一定帮你看好他。”末了又叹气,“都是为了人父母的,俺懂。”   钱淑兰立刻笑眯了眼。   从门卫室出来,钱淑兰便把自己带的土特产送去给杜大海,上次来得太匆忙,她还没去跟他走动走动呢。   关系要处着处着才会亲近,许久不联系就会生份了。   杜大海看到她来了,也很高兴。钱淑兰把自己带的土特产送给他,又请他帮忙把另一篮子的东西转交给姜玉瑛,她现在正在上班,应该不在家,所以钱淑兰没去姜家。   交待清楚之后,钱淑兰要了两屉小笼包,两根油条和两碗胡辣汤。   王守义吃得津津有味。两人吃饱喝足之后,趁着天色还早就赶马车回村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亲们记得收藏作者哦,么么哒…… 第49章   钱淑兰看着面前朝她伸手的小青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正康急得直跺脚,“奶,是学校要交的,每个人都要,我不能落后呀。”   钱淑兰皱眉道,“那好,明天我正好要去一趟你们学校,到时候,我帮你去交。”   听到这话,正康吓得不轻,朝钱淑兰脸上看去,似乎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见他奶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似乎是来真的,正康赶紧摆手,“不给就不给嘛,去我们学校干嘛,到时候同学们看到只是交一块钱,都要家长来,还不得笑话死我。”   站在旁边的孙大琴一直不敢吱声,听到这话,忙附和道,“是啊,娘,正康大了,也知道爱面子,您就给他吧。”   钱淑兰朝孙大琴道,“我正好也去学校问问小梅能不能去读书。可不是专门为了他。”   听到这话,孙大琴乖乖闭嘴。她就说嘛,婆婆怎么可能是专门为了正康跑去学校。   倒是一旁的正康有些急了,“奶,不用了,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钱我已经交过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孙大琴皱眉看着他跑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钱淑兰对这个撒谎成精的正康那是一丁点也没有好感。   每次回家都跟说原身学校要收各种杂费,骗了原身不少钱,全花到小姑娘身上了。   也就原身信他那一套,什么把小姑娘骗回来当媳妇这套说辞。   人蠢得跟猪一样,偏偏还自以为很聪明。   钱淑兰才懒得搭理他。   钱淑兰确实也只是随便说说的。现在的高中不是那么好考的。初中考试之后,一个班的推荐名额也就几个。   小梅连初中都没上过,自然不可能上高中。   她也就是随便诈一下正康罢了,钱淑兰朝孙大琴道,“你看出来了吧?正康在说谎,以后,你别再给他钱了。”   没钱,他还怎么养小姑娘。   钱淑兰却忘了,还有王守仁这个存在。   没从奶奶那要到钱的正康当天下午就跑到县城,找王守仁要。   王守仁手里刚好有钱淑兰给他的五块钱生活费。   听到儿子学校要交钱,二话不说就给掏了。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多给了一块钱。   而他自己就只剩下三块钱。   要到钱的正康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立刻把钱给了住在学校旁边的刘芳名,末了还一脸担忧地问,“钱够吗?不够的话,我再问我爹要,他现在是粮油局的临时工呢,一个月有19块钱呢。”他拍了拍小胸脯一脸骄傲。   刘芳名眼神闪了闪,她抿了抿小嘴,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够了,我也是没法子,我爹全听后娘的,她太歹毒了,不给我吃饭,天天让我起来做饭洗衣服,我手都红了。”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背露出来给正康看,干瘪瘪的手上,长了好几个茧子。   这双手让正康心都要化了,他一把抓住刘芳名的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十分动容,“小芳,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养你的。等我高中毕业,我们就结婚。到时候,你就不用担心被你后娘欺负你了。我会负责照顾你养你的。”   被抓住手的刘芳名用眼角四处扫了一圈,见没有人,她羞得小脸通红,似是怕被人看到一样慌慌张张地拽回自己的手,末了,又怕他不高兴,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直盯着她看,丝毫没有生气,她装作很羞怯的样子赶紧低下头了,嘴里故作羞恼地跺了跺脚,“你看什么看!”   正康傻笑着挠头,“你好看”说话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   刘芳名抿了抿嘴,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呆子”   而后,转身跑走了。手里还死死地捏着正康给的两块钱。   等跑到一处没人处,她偷偷朝一直站在原地朝她离开的方向傻笑正康看了一眼,怕被他发现,她飞快缩了回来。把手心里的钱摊开,想到家里的亲爹,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放学之后,正康到食堂打饭,分给过来找他的刘芳名一起吃,吃完饭后就送她回家。哪知道刚出校门迎面就遇到两个十五六岁的二流子,吊儿郎当的,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哟,这姑娘长得不错呀。你叫什么名字呀?这么小就处对象啦?不如跟我吧。我是城里人。跟着我,你就不用挣口粮了。”为首穿着蓝色衬衫的小青年一看就是个二流子,嘴里叼着根烟,弯着脑袋,伸手就朝刘芳名脸上摸去。   正康眼疾手快挡在刘芳名前面,朝那蓝衣青年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再碰她试试?”他的表情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可配上这副稚嫩的脸宠,实在没有威慑力,不像狮子更像是家猫。   那蓝衣青年一点也不怵他,歪头朝旁边的灰衣小青年玩味地笑着,“东子,你瞅瞅,这还是个疼媳妇的主儿。”   东子应景地朝他笑着,为表忠心,还特别谄媚地捧他,“强哥,那是他不知道你的威名。你要是说出来,保管把他吓死。”   强哥被捧得飘飘然,满意地直点头,回过头,把嘴里的烟直接往正康脸上扔,然后一抬腿飞快地踢了过去。   躲避烟头的正康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踢了个正着,而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刘芳名赶紧扶住了他。   强哥又飞快补上一脚,这次正康一把推开刘芳名,迎了上去。作为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让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   于是,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刘芳名见状也上前帮忙,把骑在正康身上的强哥拉开。但她身体瘦弱,再加上又没什么力气,所以强哥只是轻轻一甩,她就倒在地上。   跌倒在地之后,刘芳名手触到一小块砖头,她看着正康被强哥一拳接一拳地打,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牙捡起那块砖头,就要往强哥脑袋上砸。   可她显然忘了还有一个人,虽然东子只是个狗腿子,没什么战斗力,可他好歹是个男人,眼神又特别好使。   看到她居然敢拿砖头朝强哥脑袋上砸,立刻朝她撞了过去。   刘芳名手里的石头直接掉在地上。一直打个不停的强哥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那滚远的砖头,眼睛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他松开一直攥住正康胳膊的手,从他身上站起来,朝那砖头走去,弯腰把它捡起来,就要往跌倒在地的刘芳名脑袋上砸。   突然他的腿被人抱住。   强哥低头一看,居然是他。正康的鼻子直冒血水,眼睛晕呼呼的,直翻白眼。可看到自己对象被人欺负,他也顾不上什么了,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多想,直接抱住强哥的腿,不让他打刘芳名。   气得失去理智的强哥把手中的砖头朝正康脑袋狠狠砸去。   鲜血流了一地,正康应声而倒。   刘芳名吓得尖叫起来。   强哥和东子也被这飞溅出来的鲜血吓傻了。   很快,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王守仁听到门外有个年轻小姑娘喊他,还觉得有几分奇怪。他在城里不可能认识什么小姑娘啊?难道是小梅吗?   也不可能啊,他娘怎么可能放心让小梅单独进城找他?   带着疑惑的王守仁出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蓝色打着补丁衣服的小姑娘,她长了一双大眼睛,鹅蛋脸,皮肤微微有些黑,但嘴唇很红艳,身子骨很瘦弱,比小梅还不如。   “你是?”王守仁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他在哪个地方认识这姑娘的。   刘芳名红着眼眶,朝王守仁飞快道,“叔叔,王正康是你儿子吗?”   王守仁立刻点头就是。   刘芳名立刻道,“叔叔,正康被人打了,现在正在医院里呢。”   刘芳名是找了顺路的马车帮忙送正康到医院来的。可等她到了医院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不够,所以就来找正康的亲爹。   王守仁只觉得自己脑门被雷轰得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他呆愣当场,反应过来之后,死死地看着刘芳名的眼睛,“他伤得怎么样?”   刘芳名抹着眼泪,抽泣着道,“脑子被人用砖头打了一下,流了好多血。”   王守仁心疼得脸色煞白,他脑袋晕呼呼的,连假也忘了请,不停地催促刘芳名,“快带我去。”   刘芳名立刻在前面带路。   门卫在里面听到两人的说话声,顿时明白过来。   想到之前那老大娘让他帮忙照顾王守仁,他叹了一口气,到里面去帮王守仁请假。   王守仁带着刘芳名到达医院,看到儿子头上被纱布裹了左一层右一层,心疼得一个劲儿抹眼泪。   护士走过来,提醒刘芳名,“病人家属,你该去教下医药费了。两块钱只能安排个床位。病人这情况得要医生检查才行。”   听到这话,王守仁这才停止哭泣。   刘芳名朝王守仁不好意思解释起来,“叔叔,我身上只有两块钱都给交了,之前我听正康说,您在粮油局那边工作,所以才冒冒然去找你的。”   王守仁倒不怪这丫头,他赶紧掏钱,问护士,“要多少钱?”   护士倒也没说什么,“先交三十,不够再补”   王守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十块钱?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朝病床的正康看了一眼,咬牙道,“我身上钱不够,我回去拿。”随后又叮嘱刘芳名,“你帮我照顾一下正康吧,我去去就回。”   刘芳名点了点头。   王守仁出了医院,就往水利局跑,在县城,他也只能找五弟了。   刚从乡下回来的王守智衣服脱掉,正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急促拍门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小蝶,见她没有被惊醒,立刻起身,拉亮电灯去开门。   见到是他大哥,王守智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他,“大哥,你怎么来了?”   外面漆黑一片,他大哥不是在乡下吗?怎么跑县城来了?   王守仁也顾不上解释,直接朝王守智开口道,“正康被人打了,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医生等着我交钱呢,可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我就过来找你借。”   王守智听到正康被人打进医院,脸上的笑容一收,“要多少钱?”   “三十,不够再补”   王守智立刻把门打开,请人进来,还提醒道,“小蝶睡得正熟呢,你轻一点。”   王守仁点了点头,却不进去,就站在门外等他。   王守智拿了钱很快就出来了,套了一件外套,鞋子也重新穿上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王守仁点了下头。   两兄弟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交了钱之后,医生开始给正康看病。   “病人主要是外伤,他头上似乎被重击过,需要缝合一下,你们去交下手术费用。”   王守仁道,“需要多少钱?”   “五十”   王守仁看了一眼王守智,他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带足钱了,立刻起身去交钱。   交钱之后,医生就给正康手术。   王守智这才有时间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刘芳名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王守智惊讶地看着这姑娘,“那两个小青年呢?”   刘芳名抹着眼泪,“跑了”   王守智皱紧了眉头,朝王守仁道,“大哥,你先留在医院照顾正康,我带着这姑娘去趟派出所,知道两人的外号估计能查到。”   听到去派出所,刘芳名有些胆怯。   她低着头捏着衣角,像个可怜的小白兔。   王守智对这姑娘一点好感也没有,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谁让他侄子是为了这姑娘跟二流子打架呢。虽然不是这姑娘的错,可他心里就是不畅快。   他眉头紧皱,有些不悦,“正康为了你要在脑袋上缝几针,你不会连报警都不敢吧?”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意,吓了刘芳名一个哆嗦。   她不是怕去派出所,她怕被她爹和后娘知道,到时候,她免不了会被他们一顿混合双打。   她怕疼,可正康为了她,受那么重的伤。   她又有些犹豫了。   王守智可不管她怎么想。直接命令她跟上。   出了医院,王守智就把她之前垫的两块钱还给她。   看到这两块钱,刘芳名的犹豫之色明显好多了。   是啊,正康对她这么好,她不能为了躲一顿打,就不帮忙还他公道。   到了派出所,刘芳名便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又原原本本跟民警说了一遍。   民警听到这两个名字,虽然只是个外号,可瞬间就能猜到是谁。   看来是老油条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那两个小青年就被带来了。   最后乖乖认罪。   民警直接要他们赔偿医药费,住院费以及营养费。   经过和两个小青年的家人一番扯皮,两人最终赔了一百五十块钱。   如果正康病情严重,钱还得继续出。   出了派出所,王守智便要送刘芳名回家。看着这小姑娘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王守智暗自猜测她的家境。   王守智把人送到门口,并没有进去,怕引起误会。   怎么说,他也是个年轻男人,跟一个小姑娘走在一起,很容易会产生流言蜚语的。   王守智看着她进去,转身就往回走了。   等他到了医院,看到正康醒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王守智把要来的一百五十块钱递给王守仁。   王守仁把他垫付的八十块钱还给他。   王守智倒也没客气,朝他道,“大哥,你吃饭了吗?”   王守仁没有直接回答,转头问正康,“你饿了吗?”   正康点了点头,王守智便出了病房。   已经是半夜了,自然没有地方卖吃的。   王守智便回水利局的宿舍烧菜做饭。   他带着孩子也不能总是吃食堂。所以,他就买了煤炉子,自己烧火做饭。   不过,下午他才下乡回来,所以,没有新鲜的蔬菜,只有几个土豆,红薯和大米。   这大米是他娘临走的时候留给他的,让他煮给小蝶吃。   小孩子脾胃不好,容易生病。得要补补。   王守智每次回来,都会煮大米粥给小蝶吃。   想到正康被打破头,应该要吃点好的,他便多煮了一份。   现在没有馒头卖,所以他煮成干饭。   炒了一盘土豆丝。又把红薯蒸了六个。   他和大哥一人三个红薯配着咸菜,正康和小蝶吃米饭配着土豆丝。   完美!   盛好之后,他用铝制饭盒装好,用书包装好带到医院。   正康等王守智走后,就跟王守仁聊天。   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他爹的钱要过来。   “爹,你明天还要上班呢,钱我自己收着吧,到时候,我花点钱买点饭就成。”   王守仁有些犹豫,这么多钱呢,正康要是弄丢了可咋整啊。只是他也确实要工作,不可能在这边照顾他。   他想了想道,“我明天回村一趟,让你娘过来照顾你。”   听到这话,正康直摇头,撇嘴不乐意,“爹,娘会照顾我吗?你什么时候见她照顾过我?”   王守仁被儿子问住了,想了想道,“那让你奶来吧,你奶这么疼你,她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正康叹了口气,“我今天早上问奶要两块钱,她都没给我。她已经不疼我了。”   听到这话,王守仁立刻不满,“竟瞎说,你是她大孙子,你奶怎么可能不疼你!”   正康撇撇嘴,也不想跟他爹争辩,他转了转眼珠子,“爹,你不能什么事都找奶,咱奶都多大年纪了,如果她知道我被人打往院了,肯定会吓个半死,你忍心让她一大把年纪还为我担忧吗?爹,我可不想不孝。”   被戳中心窝的王守仁有些迟疑了。想到自己刚听到正康出事时候,差点没晕过去,他娘应该也会吧。   王守仁想了想,叮嘱道,“好,这事不告诉你奶,省得到时候吓到她,”   正康弯了弯嘴角,“爹,你这么想就对了。”   最后,王守仁还是把钱都给了正康,自己只留了三块钱。   饭票,他也只留了五斤,剩下的全给了正康。   正康欣喜若狂地捏着手里的钱,他又有钱养媳妇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章已码完。明天继续万字。。。 第50章   王守智拎着饭盒过来给他们送饭,提起由谁来照顾的问题。   王守仁看了一眼正康,“钱我已经给他了,他说自己到医院食堂去吃。”   王守智一想也对,正康都15岁了,也确实是个大小伙了,所以也就没说什么。   吃完饭,王守智就提着空饭盒回水利局。   今天,他休息一整天,不用上班。   把小蝶送到学校之后,王守智便想着煮点排骨汤送去医院,给正康补补,这孩子实在太瘦了。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提醒他娘,让他娘多给正康点生活费,正康都十五了,正在长个子呢,怎么瘦得跟竹竿似的。   等他拎着饭盒到病房那边,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正康那略带兴奋的声音,“小芳,你快吃啊,这是我专门到食堂打得饭菜。我爹昨晚又给了我不少饭票呢。够你吃一阵儿了。”   刘芳名抹了抹眼泪,一脸感动地看着正康,“正康,你对我真好。”又拿了一块馒头递给他,“你也吃啊,你现在还受伤呢。”   正康抱着馒头,笑得一脸甜蜜。   刘芳名吃着馒头。正康又跟他说起自己又从他爹那边把钱要过来了。   刘芳名听到有七十块钱,眼神闪烁不停。   还没等她开口,正康就把自己剩下的钱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刚才买了饭,花了五毛三分钱。”说着,全塞到刘芳名手中,“钱你收着。”   刘芳名下意识地把钱握紧,随后状似无意地看着他,“钱都给我,你不怕我跑了啊?”   正康挠挠头,“就几十块钱,你跑啥啊?我给你,就是你的。”   刘芳名心中十分复杂。   一直站在门外的王守智却是气得要吐血。   七十块钱?不多吗?这臭小子!   他脑袋缝了几针,还有脑震荡呢,有点钱不知道给自己补补,竟补贴人家小姑娘去了?   怪不得这么瘦呢,他就说嘛,他娘那么重男轻女的一个人,怎么会连大孙子都苛待?感情是他自己作的。   王守智拎着饭盒转身往医院门口走去。他今天非得要替他大哥教训这个臭小子不可!   没过一会儿,王守智就看到刘芳名出来了。   他直接迎了上去,一伸手,冷声道,“把钱拿出来,要不然我去派出所找民警告你诈骗!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会勾搭愣头青!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刘芳名看到王守智的时候,有点害怕。昨天晚上,她回去晚了,被她爹打了一顿,后娘站在旁边煽风点火。   要不是为了给正康讨个公道,她何必受这样的苦。现在,他连正康给她的钱都要夺回去,简直太欺负人了。   刘芳名红着眼眶,开始抹眼泪。本就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哭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可,她面对的是王守智不是正康,所以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有半个小时,眼睛都哭肿了,也没能换来王守智的同情心。倒是其他走过路过的人,看到这小姑娘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都忍不住心生同情,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王守智,可王守智却对众人视若无睹。   刘芳名被他气得想吐血,头一次见到这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见他坚持,刘芳名只能把口袋里的钱掏给他。   接过钱的王守智心情好了一点,目光触及到她手腕上有伤,王守智眼神闪烁了一下,从中间掏出一张五毛钱,“拿着回去买点药擦擦。”   见她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王守智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女孩子有心眼是好事,可你不该这样利用别人。你有手有脚,为何要骗别人的钱?正康的钱,全是家里人给他的。他自己根本没有挣钱能力,你骗他的钱,你不觉得亏心吗?你看到他瘦成那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刘芳名有些愣住了。她呆呆得看着王守智,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   自从她娘死后,她爹对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慈爱。娶了后娘,后娘生了弟弟之后,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她才十四岁,每天不仅要洗衣做饭,还要砍柴烧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说得就是她。要不是四年前,她遇到正康,有他时常接济她,她早就饿死了。   正康要上学,不可能天天送饭给她吃,所以,她偶尔会跟正康要钱,反正她答应过正康了,以后一定会给他当媳妇。   现在就吃他的,也不算什么。她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告诉她,你应该靠你自己。你有手有脚不该骗人。   一直以来的自我安慰被王守智戳破,刘芳名羞得脸都红了。她一惯喜欢用柔弱博取别人的同情心。一方面是她身世确实凄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样做能得到好处。久而久之,她就习惯这样做了。   可,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踢到了铁板。王守智压根不吃这一套。   她低着头,面颊开始发烫,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从未有过的羞耻心向她袭来,让她既尴尬又羞愧。   王守智刚才看到这姑娘手腕处有伤就猜到她现在的生活环境一定很糟糕。既讨厌她连累侄子受伤。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姑娘挺可怜。   正康这孩子就是被大哥和他娘惯坏了。一点也不知道挣钱的不易。   但是,到底是自己侄子,就算是冲着侄子的面子,他也不能看着这小姑娘误入歧途。   “如果你不想待在家里,可以到城里来。帮人糊纸盒赚钱,帮人家挑水挣钱,或是到山里捡柴禾换钱都行。有手有脚的,怎么也能养活自己。”在城里这么些年,他也知道一些挣外快的路子。有许多家境差的人家,都会想方设法的多挣钱。   刘芳名听了很意动,她实在不想被她爹打了。她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皱紧眉头,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王守智笑了,这才对嘛!能时刻保持警惕心的才是精明人,他也就不拐弯抹脚了,“我希望你别跟正康来往了。为了你,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他还有可能被学校开除。你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你们在一起不合适,我希望你能明白为人长辈的私心。”   刘芳名咬着嘴唇一直低着头,眼眶中隐隐闪烁着泪花,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守智皱眉看着她的表情,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想了想,又说了一件事,“成安街那边有大通铺,一块钱一个月,你可以到那边住。那边有许多人帮人做私活的,你也可以试试看。”   刘芳名一直低着头,她在权衡利弊。她能听出来,正康的五叔十分不喜欢她。就算她等到正康高中毕业,如果有这个五叔在里面搅和,他们未必能成结成婚。倒不如离开正康,自己养活自己,不靠别人。她想通之后,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他,“好”   王守智点了下头,“我告诉你这事,就是希望你能保密,你不能把这事告诉正康。”   这是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交换条件?刘芳名到底还是答应了。不答应不行啊,如果她转身把这事告诉正康,这个男人一定会把她的消息告诉她亲爹后娘,到时候她就没有了安稳日子。   看着刘芳名的背影,王守智重重叹息一声,他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同情这姑娘,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拆散这两人。   正康就是个二傻子,这个姑娘心机这么深,人品还有点问题。正康要是娶了她,那家里就是多了一个搅家精啊。尤其是他那大哥大嫂都不是聪明人,很容易被这姑娘   给牵着鼻子走。   为了家庭以后能够和谐,他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女人真的是太重要了。这是婚姻破碎之后的王守智领悟到的。   等人走远了,王守智才拎着饭盒进去。   他把饭盒递给正康,却发现汤早就凉了。王守智到热水间给他加了点热水。   回来的时候,王守智发觉他带的馒头少了两个。   就算他吃饭的速度再快,也不至于一分钟干掉两个馒头吧?一定是这臭小子给藏起来了。   想着那姑娘要好一阵不过来,王守智到底没拆穿他。   一连几天,正康都没等来刘芳名。他急得团团转,担心刘芳名出事了。可偏偏他头还晕着,医生根本不让他出院,就是他想去刘芳名家找人都不行。   所以,他只能拜托他五叔帮他跑一趟。   王守智没想到自家大侄子这么不客气,居然指使起他这个五叔来了。不过,看这小子急赤白脸的样子,王守智到底是心软了。   下午再过来看正康的时候,王守智便把刘芳名的消息告诉他,“那姑娘跑了。听说,前几天就没回家了。”末了,他忍不住皱眉嘟哝一句,“你说这姑娘一分钱也没有,她能跑去哪呢?”   正康脸色煞白。她不是一分钱没有,她有钱啊,她身上有将近七十块钱呢。   可是七十块钱能干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养活她半年。半年后呢?   正康不禁为她担忧起来。   王守智见他面露忧色,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听说,大城市有许多地方都招工的。她怎么也能赚到钱养活自己,你不用担心。”   正康惊诧不已,能养活自己?那他呢?   小芳不要他了吗?她不是说好了,要给他当媳妇的吗?   他急得不行,掀被就要下地,王守智一把按住了他,叱责道,“你疯啦!脑袋刚被磕了一个疤,还没长好呢,你这么快就忘了?你给我老实待着。”   正康双手抓住王守智的衣摆,哭闹着要找刘芳名,“五叔,我要去找小芳。她是我媳妇,我不能没有她。”   王守智抱着他的头,任他哭泣,“谁是你媳妇啊?你才念高一,毛还没有长齐呢。”   正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守智叹了口气道,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刀,“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她过阵子就回来了呢,她家里人又不疼她,又不可能给她钱。没钱,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正康抹着眼泪的手顿时僵住了,嘴里哭喊起来,“可她有钱呐!我的钱都给她了。”所以说,小芳不会再回来了?   也是啊,她亲爹后娘对她那么坏,她好不容易从他这骗到钱,逃出那个家,她怎么可能回来。   说不定她已经跑到大城市了,比待在刘关县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好太多了。   王守智一把推开正康,皱眉看着他,冷声道,“你爹给你的钱全给她了?”不等正康回答,他猛地一拍床,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傻啊?你爹辛辛苦苦一整年也挣不到七十块钱,你一眨眼就把钱全给一个小姑娘,你是读书读傻了吧?啊?”   正康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愤怒而五官扭曲的五叔吓得一时间竟忘了哭。   王守智把自己的双手凑到他眼前给他看,“你看看,你五叔我这双手,下乡挖井,拿着铁锨一点一点挖井,磨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子。我这还是工人呢,你爹呢?他就是个地里抛食的老农民,他的辛苦是我的百倍千倍,你这孩子竟然这么不懂事。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啊?”   他越想越激动,一想到正康为了那骗子跟人家拼命,可转身人家就把他的七十块钱给骗了,就连现在还担忧那骗子能不能活下去,这种傻逼样儿,他看着就想打。   他也真得打人了。一向斯文老实的王守智直接拿起门后的扫把就往正康腿上抽,“你个二傻子,我让你犯傻!你个瘪犊子,你连你爹都敢骗,你个白眼狼,你要养人家小姑娘,你自己去挣钱啊?你骗你的父母,你的亲奶奶,你这个小孝的玩意,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越打越气,力度越加越大,一连抽了好几十下,把正康打得嗷嗷直叫。   查房的护士听到这边有人哭喊,赶紧跑过来制止。在护士的严厉警告下,王守智不得不扔掉扫把。   等人走了,王守智开始盘问,“这些年,你在这小姑娘身上花了多少钱?”   正康抹着眼泪开始抽泣,王守智皱眉冷喝一声,“快说!”   吓得正康赶紧回了一句,“我没算过。不到一百块钱吧。”以前都是一块两块的,三年下来估计也有一百了。正康这会毁得肠子都要青了。   王守智都要被他气乐了。不到一百块钱?他真得很想再拿扫把抽人!但又怕把护士招来。自己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愣是把心里的火压下去了。   他指着正康的鼻子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你不是挺能的嘛!你不是钱多得花不完吗?我就让你知道没钱的滋味!”   说着,直接把饭盒一收,转身就走。   气极了的王守智,第二天一整天都没去给正康送饭。   至于,王守仁虽然很想去医院看儿子,可他实在太忙了。因为临近夏收,他们粮油局需要把仓库中所有的东西盘点清仓。   他根本找不到时间去看儿子。   此时,饿了一天的正康,不仅仅只是头晕眼花能够形容的。   他捂着饿得直冒酸水的肚子,看着面前这对凶神恶煞的夫妻,咽了口唾沫,因为太过紧张,还打起了嗝。   刘三喜握紧拳头,朝正康狠狠地瞪着,“说!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呃儿……我不……道。”正康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小伙子,你跟我们家小芳一直走得这么近,一定知道她去哪了,对不对?”好不容易养到十四岁,马上就能说亲换笔彩礼钱了,谁知道居然跑了!鲍永梅怎么能甘心,她在家和老头子就约定好了,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正康猛地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脑震荡更严重了,眼前直冒金星,“我真的不知道。”他抹着眼泪哭得一塌糊涂,仔细听,他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浓浓的委屈,“她走得时候还骗了我七十块钱呢。我饿了一天了。唔唔唔。。。”说着捂脸痛哭起来。   刘三喜和鲍永梅对视一眼,通过眼神交流很快换了一套说辞。刘三喜一拍大腿朝正康骂道,“好哇,我说我女儿这么乖,怎么会离家出走呢。原来是你这个瘪三撺掇的,她手里有了你给的七十块钱,就是天边他也能浪去,都是你这小子害得。你家在哪儿呢?我非要找你家长理论理论。”   听到这话,正康吓得不行,不停地摇头。见他们要走,赶紧掀被就要阻止他们。   哪知道,他刚抓住鲍永梅的胳膊,被她猛地一甩,本就头晕眼花的正康,被这一下直接摔倒在地。   正康脑袋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流了好多血。   地上鲜红的血让刘三喜和鲍永梅吓了一大跳,转身就想跑,突然看到一个男人拎着饭盒走了进来。   王守智一眼就看到房内的情景,直接拦住两人的去路,扭头朝外面的护士大喊一声,“这边有两人行凶,请帮忙报下警吧。”   值班的护士听到这声叫赶紧跑过来,看到病人倒在地上,立刻跑去找值班医生。   医生过来之后,立刻把病人抬到检查室重新拍片。   而,病房里的王守智却被刘三喜和鲍永梅两人缠住了。   “大兄弟,我们可没拿他怎么样,是他自己非要抓我的胳膊,我没动手打他,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摔啊。”这年代的人最怕的就是去警察局。不仅是怕被惩罚,更多的是觉得丢人。   王守智却不听,沉声道,“他好好坐在床上,怎么会下地?而且,我在外面还听到你们还要到我家去讨说法。好啊!我就在这儿,你想怎么讨!你女儿骗了我侄子的钱,我不找你们算账,你们还送上门来了。正好,这次我非得把你女儿一起告了,看她以后还能不能嫁人!”   两人听到这话,吓得不清。一个劲儿地求饶,甚至还给他跪下了。   “好,要想我不去告你们也行。把你女儿骗我侄子的钱还回来!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刘三喜和鲍永梅两人对视一眼,张嘴就想讨价还价,王守智却有些不耐烦,挥手打断两人,“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可去派出所报案了!你们也别想逃跑!我侄子能找到你家。”想到正康被那姑娘骗去的一百块钱,王守智就想吐血,他真是脑袋有坑,居然给那小姑娘五毛钱,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们不是那小姑娘的父母吗?替她还债天经地义。   刘三喜和鲍永梅听到这话有些泄气。他们期期艾艾的把钱掏出来。   而后,两人憋了一肚子气,灰溜溜地逃出医院。   没过多久,正康醒来,伤口重新渗了血,倒是没有增加新伤。   王守智把带来的饭菜递给正康。饿了一天肚子的正康看着饭盒里居然只有两个煮熟的红薯和几根萝卜干。   他撇嘴有些不满,“五叔,怎么只有这个?”   王守智见他还拿乔,拿着饭盒盖就要盖上,“你不吃拉倒,这年头连红薯都吃不起的人家数不胜数,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本来以为饿他一天能长点记性,谁知道还是这个德行,当他欠他的呀!这没良心的臭小子!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的正康看到五叔要收走,一把抢了回来,“我吃,我吃!”   说着,连红薯皮都不揭下来,直接往嘴里塞。   看他这幅模样,王守智竟然觉得很解气,瞥了他一眼,开始损他,“我看你好吃的全给人家小姑娘,差得全留给自己。我以为你就喜欢吃这些。怎么样,你五叔我还是很了解你的吧。”   正康苦着一张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王守智见他这副窝囊样,嗤笑一声,“我看你就是个贱皮子!”   正在往嘴里塞红薯的正康很想豪气十足地冲小叔说,我才不是!可他不想再饿肚子,继续往嘴里塞,因为吃得太急,差点被噎住。又换来王守智一顿呲。   第二天,王守智就到正康的学校帮他办了请假手续。又回了趟老家,跟他娘说起正康的事。   他倒是没说正康住院的事,主要是怕他娘受刺激。只说了,正康经常从家里骗钱给小姑娘,差不多有一百块钱。   虽然钱淑兰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可当她听说有一百块钱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她皱眉想了半天关于原身给正康钱的记忆,发现许多都是模糊的。   倒是孙大琴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要去找那小娘皮算账。   王守智却阻止了她,人都跑了,还怎么算账。再说了,找到又能怎么样,那钱都花了,东西都吃进肚子了里,也吐不出来啊。   之前,那对夫妻之所以掏钱是因为他们把正康弄出伤来了,否则就凭他们空口白牙一句话,连个证人也没有,人家凭什么乖乖掏钱呢。   钱淑兰在心里寻思要让正康知道挣钱不容易。那就只能多干活,她在心里琢磨怎么磋磨他能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奶奶教孙子,光打怎么够呢?!是吧?! 第51章   正康在医院里住了十天就出院了,三天前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王守智除了第一天饿了他一天,之后倒也没饿过他,每天早上去看他,给他带四个煮熟的红薯,一天两顿饭,每顿吃两个。   正康不敢表示不满。他不是没有撒娇耍赖过,可他小叔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真真是铁石心肠。   正康病好之后,就赶上学校放了二十天农忙假。   地里的麦子全都变得沉甸甸的。一阵风吹过,麦秆轻轻地舞动,满山满野都是一片金黄色。   以前周雪梅和王守礼都能拿十个工分,现在两人到北京给孩子治病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家里的壮劳力直接少了两个。   钱淑兰打算让正康,正国,小梅和小荷四个孩子全都下地。   孙大琴有些不高兴,以前她儿子可是从来不用下地的,就是她也不用去,因为她要在家带小儿子。   这割麦子可比拔草辛苦多了,要一直弯腰的。可是婆婆坚持要他们都下地。她只能把不满咽回肚子里。   好在王守仁的粮油局特地放了半个月的农忙假。让钱淑兰松了一口气。   周五晚上,王守仁就回来了。   钱淑兰对王守仁是真的很不放心。就怕他出去惹事。毕竟他现在的是非值也就3分。   钱淑兰把王守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皱眉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娘不是给你钱和粮票了吗?”   听到这话,王守仁心里一紧,视线不敢往他娘脸上扫,他憨傻地挠了挠头,呵呵直笑。   钱淑兰撇了他一眼,心里暗自猜测,他的钱是不是被三个孩子给搜刮去了?   王守仁非常宠孩子,对三个儿子溺爱到不行,嗔道,“他们在家都能吃得饱饭,娘又没亏待过他们,你至于把钱都给他们吗?”   王守仁有些心虚,低头乖乖受训。   等钱淑兰说完了,才把今天刚从财务室领到的工资交给钱淑兰。   照理说王守仁才干一个星期,钱淑兰是不应该给他工资的。可估计他身上的钱也被孩子们要走了。   钱淑兰到底不忍心他饿肚子,钱接过来之后,递了五块钱给他,“这钱是给你花的,你别给他们了。”   虽然王守仁有些迟疑,可看到他娘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还是点了头。   钱淑兰倒不怕王守仁阳奉阴违,他的性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不会弄虚作假,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钱淑兰看着他拎回来的包裹,打开一看,全是小孩子的玩意。   叹了一口气,怪不得瘦成这样呢。她从包裹里拿出那个铁皮青蛙,瞪了他一眼,“你钱就省在这儿了?把自己饿得面黄肌瘦,跟个逃荒似的。你值得吗?”   王守仁羞红了脸,挠头傻笑。   晚上,王守仁把自己偷偷买回来的东西发给几个孩子。   他娘说不要当着三房在的时候发,要不然会引起家庭矛盾。   王守仁把那个铁皮青蛙递给正军,把那个铁皮运输车递给正国,“这个是二手的,爹还买不起新的,等爹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个更好的。”   正国一点也不在意,拿着铁皮运输车一蹦三尺高。   看着两个儿子兴奋的小脸,王守仁笑眯了眼。   他伸手往布袋子里摸了一下,发现是盒雪花膏。   孙大琴一个星期没见自家男人早就想他了,可谁成想他给两个儿子带东西,却没有她的,心里既不满有些埋怨。   现在见他拿出一盒雪花膏,顿时也不生气了,咧着嘴刚要伸手接过。   可王守仁却站了起来,把孙大琴弄愣了。   “你上哪去?”   王守仁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她,把手里的雪花膏举起来,“我忘了把这雪花膏拿给娘了。”   而后也不管孙大琴会有什么反应,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把郁闷的孙大琴气得不行。她伸手把王守仁那个布袋子一把抓过来,伸手往袋子里摸了又摸,里面空空如也。   孙大琴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偏偏她不死心又把布袋子翻过来,还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她气得坐回炕上。正国和正军偷偷朝孙大琴撇了一眼,然后两人捂着嘴偷笑。   等王守仁回来时,孙大琴满眼都是怒火,“你给你娘买,给正国买,给正军买,为什么就不给我买?”   王守仁愣了一下,仿佛是才想到什么,掏了掏口袋,摸出一个塑料包装的油棍递给她。   孙大琴欣喜若狂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个多少钱?”   王守仁不会说谎,“三分钱一根。”   孙大琴被他噎住,“你娘那盒呢?”   “八毛。”   孙大琴简直要炸了,一个八毛,一个三分,差得也太多了吧?!她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见她一副要吃了他的凶狠模样,王守仁也有些生气了,他伸手就要去夺,“要不是我娘说对你好一点,我连三分钱都不想花。为了买这玩意,我连顿饱饭都没吃过。真是不识好歹。孙大琴,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登鼻子上脸。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听他这么说,孙大琴立刻气消了,躲过他的动作,撇嘴嘟哝,“买给我的,你要回去干咳。你又不能用。”   王守仁理所当然道,“给我娘用啊,冬天她可以用来擦脚,那个售货员说的这个抹脚后跟正合适。”   孙大琴手刚抹了一点油刚想抹脸,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嘴里鼓着气想喷他,可又怕他发火。她又憋回去。往脸上抹了一下,觉得又有些不甘心,腮帮子又鼓起来了。   正军看到这一幕指着孙大琴哈哈大笑,“爹,爹,你看娘,像不像癞□□?”   王守仁扭头瞧见了,仰起脖子哈哈大笑。   正国回头看了一眼笑容淡淡的。   孙大琴气得瞪了正军一眼,不过她倒是不敢动手。因为她男人疼这几个孩子跟命似的,要是她无缘无故打孩子,肯定饶不了她。   她装作没听到,把嘴里的话憋回去继续擦脸。   夏收开始,大队书记王井泉首先发表一场精彩的动员大会演讲,中心只有一个:多劳多得。   王家村一直都是按劳计工分。要想多挣工分,就只能靠多干。   队里的记分员站在台子上喊,“今年有没有要多挣工分的,到我这边来领下旗子。跟去年一样的,就不用过来领了,直接到去牛割过的地头找旗子就成。”   他们会把田划分成一块又一块,地头插上旗子,按地的大小来计工分。   这样能够调动队员的积极性。分粮食的时候他们也是按照人四劳六分的。不够工分的还要补满工分才能发粮食。如果不想补工分那就要花钱买。挂账这种事情在王家村生产大队是不存在的。除非是不得已的情况,才会挂账,比如说家里有人生了重病。其他情况坚决不允许。   王守仁按照他娘的吩咐,第一天就跟记分员要了一块一百工分的地。   孙大琴听到他的话,差点撅了过去,家里就六个壮劳力,剩下都是半大孩子,要这么多工分他想累死谁?只是对上自家男人的冷脸,孙大琴到底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婆婆。   钱淑兰可不管她怎么想。   队里按家庭为单位划分工分,他们家再次细分。   “只要你们干活就能有鸡蛋吃。像正军就没有,你们想不想吃鸡蛋?”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想’。   而后每个人都拿着镰刀按照自家奶奶分配的区域开始割。   钱淑兰是按照年龄层次划分地界的,每个人都负责各自的地方。   孙大琴可能是久不干农活的缘故,是几个人干得最慢的。   钱淑兰因为力气大,所以干得最快。   后来,见别人都在后面歇着,她也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喝点水补充一□□力,现在正是最热得时候。   真是要命!   汗顺着脸颊流入脖子,顺流直下,滑进衣服里,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钱淑兰想着这种一天只能挣十个工分,一个工分三分钱,算下来也才三毛钱。   真是要命。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给队里增加副业了。要不然这么低的工分,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十分的事业值啊。   通通都去当工人,似乎也不太现实。   到时候他们都去上班了,娃谁带?   她吗?那她才真成老妈子了。   而且工人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像孙大琴这个性子,到了城里,要是一不小心管不住嘴,十年运动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被人举报,到时候再连累到家里。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要留一部分人在乡下。那发展副业就非常有必要了。   只是她要发展什么呢?   做粉丝?似乎许多村都会吧?   造纸?这个她还真不会。   村里有个豆腐房,似乎可以来点名堂。   对了她小时候养过鸡,可以养鸡。   到时候,办个养鸡厂也不错,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她们村有许多人家都是开了养鸡厂发财的。   不过那个鸡似乎不是这种土鸡,而是洋鸡。   虽然品种不一样,可饲养的方法应该大同小异吧。   钱淑兰就能列出好几条。以前她可是去看过好几回鸡是怎么养得呢。   她们村也有合适的地方,那个河坝上,就非常合适。   里面的水洼非常浅,两边长了清草,小鸡还可以在里面找食吃。   最主要的是地方比较宽敞可以方便散养。   钱淑兰在脑海里越想越觉得可行。   等她拍起大腿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别人已经追上来了。   钱淑兰继续弯腰干活。   等晚上,老大家做饭,老三家喂猪喂鸡。   因为四房不在,所以就两家轮着来。   吃饭的时候,孙大琴捶着腰开始抱怨,“娘,老四两口子怎么还没回来?他们该不会真的是去北京游玩的吧?”   钱淑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小桃都病成那样了,你觉得老四两口子是你啊,没心没肺得就知道玩!”   孙大琴还想说话,王守仁直接瞪了她一眼,孙大琴吓得赶紧闭嘴。   钱淑兰见李春花把鸡蛋留给柱子吃,忍不住劝道,“你自己吃吧,你那身子骨也不结实。”   李春花刚想说没事。钱淑兰皱眉朝王守义道,“小莲也是你的女儿,你要疼她,将来,她才会孝顺你。”这两口子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闺女。钱淑兰实在看不下去了。   王守义被他娘这一顿呲,眉头皱紧,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把手里的鸡蛋给了小莲。   小莲吓得赶紧摆手,一点不想要。王守义却不想跟一个孩子废话,直接把鸡蛋往她碗里一丢,鸡蛋稳稳地落到她的粥碗里,溅起几滴水渍到小莲脸上。   她却一点也不在意,朝钱淑兰感激地笑了笑,而后又朝她爹笑了一下。   看到她的笑容,王守义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居然给小莲夹了一下菜。把这孩子喜得眉开眼笑。   小荷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孙大琴原本想让自家男人也把鸡蛋给正军,可看到小莲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也把自己的鸡蛋给了正军。   正军拿起鸡蛋就吃,连个笑脸都没顾得上,把孙大琴直接气歪了嘴,心里暗自憋气。   可是她又有些委屈。怎么王守义一个鸡蛋就能换小莲感激。她却一点用也没有呢。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婆婆对她说得话。   难道将来这三个孩子都不是孝顺的?   家里的钱都是由婆婆收着的,她攒不到一分,孩子又不孝顺,等她老了,她还能指望谁?   孙大琴感觉天都要踏下来了。   干活的时候,像只蛮牛似的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钱淑兰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   可看着她的速度明显比上午快了不少,又不想劝她了。反正只要结果让她满意,她就当没看见。   除了孙大琴体会到干活的艰辛,另一个就是正康了。   之前正康虽然也跟着一起下地拔草,可他毕竟上学,不可能天天下地。   现在呢?学校特地放了农忙假,不干不行。   也不知道五叔怎么跟奶奶说的。居然让他一个人割这么一大片的麦子。而且还不让他爹过来帮忙。   本想撂挑子不干的正康,看到自家奶奶那阴沉无比的脸,愣是把丢在地上的镰刀重新捡了起来。   除了鸡蛋,钱淑兰还答应按他们每天挣的工分给他们结算工钱,队里是每个工分三分钱。他们拿一半,那就是每个工分一分五。   “正康,正国,你们的学费和生活从今天开始就自己赚,家里只能出一半的学费。如果你们俩攒不到,那就别念了。”   正国正在念初一,下半年升初二。正康下半年就上高二了。现在是实行的是五四学制,初中高中都是两年制。初中考高中,高中考大学。不像文革的时候,高中和大学都是靠推荐的。   两人傻眼了,初一地学期学费要五块钱,高二一学期要九块钱,就算只要一半也得两块五/四块五,他们哪有?   两人都朝王守仁看去,钱淑兰无视王守仁恳求的目光,阴沉着一张脸直直看向两人,“男子汉大丈夫,只要勤劳肯干,就一定能攒到。”她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鸡蛋,“你们手里这鸡蛋三分钱一个,如果你们不吃的话,我可以把三分钱发给你们。”   既然要教育就不能厚此薄彼。白眼狼从来都是被惯坏的。这老王家的男娃都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她不教能行吗?   两人拿着鸡蛋,经过一翻挣扎还是决定不吃了。   王守仁看着两个儿子辛苦一天,居然连个鸡蛋都吃不了,心里一阵酸涩。   吃完饭,照旧就是上课时间。   上完课,钱淑兰特地找王守仁回房间谈话。   “老大,你这教育方法不对啊。你看看三个孩子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   王守仁被他娘问懵了。教育?这不是学校老师该管的事儿吗?怎么轮到他来管了?   钱淑兰见他连教育的意识也没有,开口解释道,“孩子做错了,咱们作为长辈就要好好管教。我听小五说,正康这孩子被一个小姑娘骗了一百多块钱。大部分的钱还是从你我这边要过去的。你说说这不教育能行吗?”   一百块钱?王守仁吓得脸色惨白,从炕上腾地站起来,想去揍孩子,却又舍不得,愣是没挪步,钱淑兰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把他脸色看得通红。   钱淑兰也没指望他能去教育孩子,别说打了,就连说句重话都不太可能。正康之所以这么混跟王守仁的溺爱有很大关系。她拍了拍炕让他坐下,语重心长道,“老大,咱们得让孩子知道赚钱不容易。要不然你老了,干不动了,谁来伺候你?念书可不是教他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要让他们劳动,学会过日子,将来娶了老婆才能成为一家之主,你说娘说得对不对?”   王守仁重新坐回炕沿,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点头,只是面上仍有几分不忍。钱淑兰算是看出来了,这王守仁最是听原身的话,也最崇拜原身,所以,他的教育方法完全是照搬原身。但再让他这么教育下去,这些孩子迟早都会变成白眼狼。钱淑兰不能让他这么教育下去。“你听娘的绝对没错。还有,你以后不许再随便给孩子钱。要不然,娘就把他们的钱没收。让他们回家种地。再也上不了学。”   在他娘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王守仁想了好一会儿才被迫点头答应。   因为王守仁的沉默,虽然孙大琴,正康和正国都有不满,可到最后只能乖乖服从命令。   两个孩子每人一天挣六个工分。再加上一个鸡蛋三分钱,二十天农忙接结束之后,两人一共攒了两块四毛钱。   正康看着手里的几张票子,痛哭出声。这些天,天不亮他就要起来干活,手上磨出好几个茧子,腿还被镰刀割伤了。全家没有一个人心疼他。村里人看到他下地,全用惊讶地眼神看着他。让他觉得十分丢脸。可是,他不能不干,他不想一辈子都干这样的活,他想上完高中,到城里当工人,就像他小叔一样。他抹着眼泪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可是辛苦这么多天,却只有两块四毛钱。还差了两块一毛钱呢,他上哪弄这么多钱啊?   正国倒是把钱喜滋滋的揣在兜里。他比大哥还多挣一点呢,因为他每次测验都能得到第三名。一天一个鸡蛋,就是3分钱,二十天就是6毛钱,两项加起来,他一共攒到三块钱。他的学费只要两块五毛钱,他还多了五毛呢。想着等期末考试一结束,他就接着上工,到时候应该是种黄豆了吧?撒黄豆种子,可比割麦子容易多了。到时候,他明年的学费就有了。   钱淑兰看着面前这晒掉一层皮的大孙子,耷拉着脑袋,“等考完试,你们再接着上工。奶说到做到,你们挣不到钱,就得下来跟别人一起上工。”   正国立刻表示同意。   正康抿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手里的钱,好半天才点头。 第52章   除了正康和正军,变化最大的还有王丹娜。一连割了二十天的麦子。王丹娜原本白皙的脸蛋直接黑了几个度。   要不是她是个爱美的姑娘,割麦子的时候不仅给自己戴草帽,还用布包着脖子,估计她会比现在还要黑。   割完麦子,队里就开始铡麦杆。把一根麦杆,四六分截断。   连接麦穗的地方短一点。把它晒干之后,用传统的脱粒方法往碌碡上摔,把麦穗摔下来。   当然还可以人拉着碌碡,一遍遍往摊开的麦穗上滚。麦粒也照样能下来,这种方法更快。队里多数都是用这个方法。   麦粒下来之后就开始用木掀扬,把多余的麦壳扬出去。   而后再次晾晒,反复晒两三遍,直至小麦晒得很干,咬在嘴里嘎嘣脆的程度才算是真正的完事,而后把麦子装袋收进仓库。   这时候王守仁已经回县城继续上班了。他们粮油局又开始有新粮上市,他们都要忙活起来了。   好在这时候的正国和正康也考完试,开始正式放暑假了。   钱淑兰便催促他们也加入干活队伍。   现在队员们都在收自己家自留地里的粮食。   一般人家的自留地里种的都是红薯和土豆。   偶尔也会有人种棉花,玉米之类的。但都是有需要才会种。大多数人家还是选择种些产量比较高的。   老王家就是红薯和小麦各种一半。   因为王家人口多,他们这片自留地足有一亩三分。   队里每人平均分到一分地。分配自留地的时候,他们家总共分到了一亩五分地。   另外两分是在他们家房前屋后,种的都是当季蔬菜之类的。   虽然他们家分到的自留地有一亩三分,看起来似乎很多,但是因为土地太过贫瘠,所以产量极低,他们家总共收才收上来八百多斤红薯和四十多斤小麦。这还是他们家精心伺候的结果。   收完粮食之后,虽然钱淑兰有空间,可她也不能冒冒然把这些东西全收进空间去吧?   要是家里人发现怎么办?   所以钱淑兰还是让他们按照以往的惯例藏粮食。   地窖里被他们打扫得很开燥。尤其是四周还洒了生石灰。   想起之前那些红薯没有烂掉,钱淑兰也就放心了。   之后队里又开始下一步的夏种。   这次队里全部都要种红薯。   以前他们队里主要是种黄豆,红薯,土豆和玉米。   但因为接下来要搞大跃·进和大炼钢的事情。   钱维汉担心会发生大变故,所以建议生产大队决定全部种红薯。虽然王家村地势太高,到时候少不得要队员们多多浇水,可为了不饿肚子,也只能咬牙坚持到底了。   队员们对此也没有意见。   种红薯才好呢,这样他们才能吃饱。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都分给他们黄豆,那玩意七两才抵一斤粮食,这重量就少了不少。   许多人都抱怨根本吃不饱。   可队里的土地太贫瘠,又没有肥料,只能种黄豆肥田,不种更得饿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现在听到种红薯,队员们直接乐疯了。   上面的人是不管你种什么粮食的。   所以这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因为种红薯,需要打垄,所以壮劳力们,都开始下地挖垄。   妇女们就开始把黄豆杆子绞碎,再跟人畜粪,以及落叶做成人造肥,往地里撒。   这种方法可以让土地肥沃不少。   以前一亩地连六十斤黄豆也收不上,后来慢慢好转,直到现在一亩地也能收到一百斤了。   这还是没农药,没肥料的情况下。要是有农药有肥料一定更多。   正康和正国因为还未成年,所以是跟着妇女们一起干的,都是拿六公分的任务量,多了钱淑兰怕他们把身体累垮了。即使如此,两人也累得够呛。每次都要比别人晚几十分钟才能回家。   吃完响饭,大家也没功夫休息,全都跑下地挣工分。夏种也需要看天的,如果赶在下雨前把红薯种下,还能省点力气浇水。   老王家只有钱淑兰,正军,小莲三人在家。自从自留地粮食收上来了,钱淑兰就没去地里干活,她要在家晒小麦看孩子。   钱淑兰端着吃过的碗筷到水缸旁边洗碗,正军和小莲就坐在房檐下玩石子。院子里摊开晒着小麦。   突然外面有人大喊一声“来水了”。   正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的小网子,就往外冲。小莲见他跑了,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等钱淑兰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军和小莲已经不见了。   这下子把钱淑兰急得,她刚才似乎听到“来水了”,这俩孩子该不会是去玩水了吧?她登时吓得不清。   钱淑兰忙把门关上,出去找人。   她刚出门就看到村里许多六七岁的小朋友提着个小网,往村口跑。   “这是干啥呢?”钱淑兰逮着一个小孩问。   “河里放水了,去捞鱼啊。”小孩被人拦住急得不行,飞快地说了一句,就跑了。   钱淑兰猜测正军和小莲应该是去村头那道河沟边了,忙跟了上去。   谁知刚到那边没多久,就听到小莲的惊慌失措地大叫声,“正军落水了。正军被大水冲跑了。”   这声叫差点把钱淑兰的魂都给吓丢了,也顾不得多想,立刻朝小莲那边跑去。   等她到了跟前,小莲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到她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小莲指着旁边的小河沟,“正军被大水冲跑了。”   钱淑兰赶紧顺着小河沟往前跑。这水流的速度虽然不是特别快,可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能冲出好几十米远。   钱淑兰朝前看去,只见小河沟前面有个黑幽幽的小脑袋时不时冒出来,他的两条手臂不时地扑棱几下,显然是呛水了。一定是正军!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跑。   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了,却找不到趁手的东西拦住。   看着正军似乎不挣扎了,一动不动的任由水里的水草往他脸上戳。   钱淑兰心一沉,直接往河里跳。   一把抱起正军,把人立起来,往陡坡上靠。   这河水足有两米多深,钱淑兰试着闭气,把人往上举起,一点一点往上举。等确定对方没有漂浮在水上的时候,她开始从往上浮。   一点一点托着正军往上爬。   这时候,那些小朋友也跟着一起跑过来了,争先恐后地拉正军的胳膊,不让他被河水冲跑。   十几个孩子,虽然每个人力气都很小,可这么多孩子,拉一个不到四十斤的孩子还是拉得动的。   钱淑兰见孩子们能拉动,忙从河里爬上来。和孩子们一起把正军从水里拽出来。   看着正军脸色铁青,似乎没有意识的样子,钱淑兰立刻把他平放,两腿伸直,两臂前屈,头向一侧;腹部垫高,口对口给他作人工呼吸。   很快正军就咳着醒过来了。   钱淑兰累得直接瘫倒在地。   其他小朋友,也都吓傻了。   有那小朋友胆子小的,直接哭起来了。   小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朝正军哭起来,“正军,正军,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拉我,你也不会跌进水里。你没事吧?”   被水呛得差点死去的正军,此时非常不好受。他刚才掉进河里之后,嘴巴被灌进好多河水,他整个人酸胀得难受,肚子里更是鼓鼓的,仿佛吃多了撑着了,鼻子更是酸的难受,很想流泪。所以也顾不上回到小莲的话。   等他缓过神来看到她奶奶浑身湿漉漉地,知道是他奶救了他,感激不已一把扑到奶奶怀里,“奶,我差点吓死了。”说话的时候,嘴里又冒出许多水。   钱淑兰从地上爬起来,拍他的背开始给他顺水,责备起来,“你们这俩孩子,你们要出来玩,怎么不跟奶说一声呢,瞧瞧,差点没命了!”说到最后,她气得往他后背上拍了两巴掌。   正军差点被淹死,自然吓得不轻,想想刚才自己在水里挣扎那一幕立刻吓得嚎啕大哭。   钱淑兰见他知道错了,也就没有教训他了。   钱淑兰看着这么多小孩子帮忙,忙笑着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今天有你们的帮忙,正军才能救回来,我家里有糖果,走,跟我到家里,我要奖励你们!”   小朋友们听到有糖,欢喜地挥舞起来,蹦蹦跳跳地跟在钱淑兰后面。   钱淑兰一边拽着正军往家走,一边安慰哭哭啼啼的小莲。   到了家,钱淑兰也顾不上换衣服,到自己房里拿水果糖。   每个小朋友都抓一把,又叮嘱他们,“千万别下水,你们看刚刚正军多危险呐!”   小朋友们也都是心有余悸,拿了糖果,不敢再耽搁,全跑回家了。   钱淑兰先到大房屋里,给正军找换洗衣服。   又回到自己屋里换上衣服。   等上工的人回来了,听说正军落水了,一个个吓得不轻,最夸张的是王守仁差点跪倒在地。他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回来,居然会遇到这事,差点没把他吓死。   脸色煞白的孙大琴气极败坏地朝正军打了两下,“你逞什么英雄,你才多大啊,你就去救人,你差点没命了,你知不知道?!”她朝眼睛哭肿仿佛桃子似的小莲狠狠地瞪了一眼,“丫头片子,赔钱货,哪值得你救啊。你是不是傻啊?”   钱淑兰脸一黑,猛地把孙大琴拉开,指着她大骂,“你胡说什么呢你!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正军这是勇敢,这是见义勇为,你不夸他,你还骂他,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   孙大琴看着婆婆发这么大的火气,又想到到底是她救了自己儿子,心里再多不甘心,也咽了下去。   钱淑兰拿着毛巾给正军擦头发,他仰着脑袋委屈地看着钱淑兰,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把钱淑兰萌化了,她摸摸正军的脑袋,严肃道,“正军,救人是好的,这行为也很勇敢,但是,你也要考虑自身的能力,你瞧瞧,你比小莲还小呢,你怎么可能救得了她?如果当时你去喊大人来帮忙,是不是会好点?”   正军在脑海细想了一番,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奶,我是看小莲差点摔进河里,没来得及多想。”   当时小莲站在河边,正军眼看着她要掉下河,下意识伸手去拉,哪知道小莲身子歪倒的时候,情急之下抓住了河边的小树,并没有摔下去。但正军却够倒霉,他扑了个空,直接摔进小河沟里。   钱淑兰摸摸正军的头,“嗯,奶就知道正军是个好孩子。”   小莲一脸羞愧地站在正军面前,“对不起,正军,都是我的错!”   正军红了红脸,摆手,“你看我这不是也没事嘛。”   其他人都走出了堂屋。   孙大琴朝李春花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春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给正军擦好头发之后,回屋拿了块布。   召开家庭会议,递给李春花,“这是我给正军的奖励。咱们正军是个好孩子,虽然他救人的方式不对,可他是勇敢的,善良的。这件衣服,春花你要好好做,在右边再用红线绣个五角星。这是荣誉。咱们正军是五星红旗下的好少年。”   正军红着脸听奶奶这么夸赞他,顿时挺直了小胸脯。   也许是因为愧疚,李春花做这件衣服做得非常快。   灰色的衬衣,右边配个五角星非常明亮好看。   正军穿上身的时候美得不行,一个劲儿地追问大人小孩,“好不好看?”   大人通常都会夸赞一句,“好看”   可小孩子都有些嫉妒,有的说“丑死了”,有的说“也就那样吧,要是我穿了会更好看。”   但正军通通不生气,因为他们脸上的嫉妒他看得明明白白。   等大家自留地里的粮食全部晒干的时候,红薯也长出苗来了。队里开始安排队员秧红薯。   妇女们用镐在红薯垅上面一个接着一个刨小坑。再把分给他们的红薯秧插进去。插秧之后进行倒水。水倒完紧接着用手进行填土。   他们是分组进行的,一块地,刨小坑的一组,秧插一组,倒水填土一组。   钱淑兰做得是刨小坑,她是老年组,自然不能总弯腰。而正国和正军两个做得是洒水的活计,   一天下来,腰酸得都直不起来。钱淑兰刨小坑人时候,还会时不时观注正康的动静,发现他偷偷用袖子抹了好几次眼泪。   而正国却是兴奋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稍微加快点时间线,要不然灾荒啥时候才能写到呢!?   哦,下一章是奶奶另类教育正康的方法,有点奇葩……╮(╯▽╰)╭ 第53章   一直到红薯都种完了,钱淑兰才想到另一个治正康的法子。   光让他干活只能让他知道挣钱的不易,并不足以让他变聪明。   怎么才能变聪明,不被人骗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上过无数次的当。他就会时刻保持警惕心,不会随便乱发善心。   嗯,王守智要回来的那一百四十块钱,可以拿出一部分出来当演出费。   晴朗的夜晚,繁星点点,像一颗颗小钻石发出闪亮的光芒,一轮暖黄色的月亮远远地挂在天边,皎洁又明亮。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草丛里青蛙和蟋蟀在尽情地歌唱,林间的小鸟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此时的钱淑兰就站在河渠上,她的面前站着一对可怜兮兮的小孩,他们是刘湾村的,离这边很远,差不多有十几里地呢,走过来得要一个多小时。他们的父亲死了,母亲带着他们改嫁。这年代,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有谁愿意养别人的孩子,所以这两个孩子吃不饱,只能大晚上顺着河渠一直走,边走边抓知了猴。   河渠这边一般很少有人过来,不只是因为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因为这边有一片坟场。   前几年那些地主老财被杀之后,就被埋在那片坟场里。听说这些人死的时候连棺材都没有,直接埋进一个大坑里,许多人都害怕,不敢晚上过来。   钱淑兰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有空间神器。   钱淑兰是在晚上过来找知了猴的时候,认识他们俩的。大的男娃叫大栓子,今年十岁了,小的女娃叫小梨花,有六岁了。   钱淑兰特别喜欢吃知了猴,小的时候她也抓过不少,后来可能是因为农药打多了,知了猴变得越来越少,想吃也抓不到。倒是淘宝店有卖的,但大多数都是家养的,味道差了一点。   现在能够重温儿时的最爱,钱淑兰自然很高兴。自从她吃了那长寿丹,她的牙口也好了,比年青人还要好。她不上工的时候,就会过来这边摸知了猴。正军和小莲不敢过来,都是在村子附近摸的。一个晚上,两人加起来只能摸到一百来个,钱淑兰在这边能摸到三四百个。   她几乎每隔几晚都会遇到这两个小孩子。得知,他们会跑到镇上去卖。   钱淑兰便以四毛钱一百个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知了猴,她给的价格比镇上还贵了五分钱。两孩子自然愿意卖贵一点。看到她这么好说话,这俩孩子还特地请她帮忙蒸十个馒头,多的换成粮食。钱淑兰倒是欣然应允了。反正家里也是她当家,饭也是由她来做。蒸多蒸少,家里人也不知道。蒸好之后,钱淑兰就把馒头放进空间里。   其实之前她每次蒸馒头的时候都会多蒸一些,就是为了怕饿肚子。谁让这边都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呢,她不能让老王家太特别,就只能想法子给自己加餐了。   “给你们!”钱淑兰把手里的馒头和粮食递给他们,刚刚他们已经核对过了数目。   两个小孩把今天晚上逮到的六百三十个知了猴递给钱淑兰,接过她递过来一网兜的馒头,里面是十个。两个孩子欣喜若狂,小梨花把馒头紧紧抱在怀里。大栓子把粮食背到自己背上。   “等一下!”   两个孩子愣了一下,转身十分戒备地看着她。   钱淑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和蔼可亲,“是这样的,奶奶有个孙子,人特别傻,奶奶想让他学聪明点。所以,你们能不能帮奶奶一个忙,你们放心,奶奶不让你们白忙活。”   大栓子停下来,把抱着馒头的妹妹往自己身后推,用那种充满戒备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看到这一幕,钱淑兰心里感慨万千,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这才十岁大就有这么强的戒心,正康可都十五了,还蠢得跟猪一样。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大栓子看着钱淑兰,没有当场就答应下来,皱眉问道,“你让我们帮你什么忙?”   钱淑兰一听有戏,便道,“你们看到我孙子,就哭诉你们家里有多穷,问他要钱,要东西吃。”末了又补充一句,“多多的要,如果要不来,就抢!”   大栓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他握着小拳头,脸上有些愤愤,“那不行!我爹说了,绝对不能当乞丐。人活着要有骨气!”   钱淑兰也没真的想让这两个小孩当贼当强盗,那样岂不是教他们学坏了嘛。她摊手解释,“我又没让你当乞丐。我是让你帮我教育我孙子。你们把要过来的钱和东西给我。我付你们工钱。咱们这是交易。反正,我孙子的钱也是属于我们家。我们是一家子,他不会告我。”怕他不相信又道,“你放心那人绝对是我亲孙子。不信你们跟在我后面看我进家门。”   大栓子低头想了好久,也没有开口答应。倒是他身后的小梨花有点心动,她从他哥身后挤出来,小小声地劝着大栓子,“哥,这个奶奶人这么好,肯定不会骗我们的。再说了,我们穷成这样,她也没有必要骗我们啊。”   听到这话,大栓子绝对是一愣。他妹妹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家可不是以前了。   “好,我答应你。”大栓子看着钱淑兰,直接了当开口,“我要多少钱合适?”   钱淑兰想了想,“能要多少就要多少。如果你们要到一块钱,我就给你们十个馒头,两块钱就二十个馒头,以此类推。呃,低于一块钱就是五个馒头。”   正康手里应该有五块八毛钱了,钱都是她发给他的,她一笔笔记着呢。以正康那性子一分钱都要不到不太可能。   听到这话,大栓子咽了咽唾沫,“多少?”他没听错吧?一块,两块?这么多钱!她心也太黑了吧!   他眼里的不认同,钱淑兰自然看得明白。她摸摸他的头发,“你先要一次,三天后,你妹妹再去要一次。轮着来,一定要把他身上的钱榨干。”   大栓子心里直抽抽,这什么奶奶,居然这么坑自己亲孙子。随即想到,自己也是她的帮凶,他脸上顿时有点烧了。   一连三天,钱淑兰都没发现正康有什么异常。直到第四天,钱淑兰敏锐得感觉到,正康似乎哭过了,眼睛肿成核桃。   孙大琴看着儿子这样,有些担忧地问,“你眼睛怎么了?被人打了?”   正康摇摇头,“没有。我眼里进沙子了。”   孙大琴信以为真,赶紧去舀水给他洗眼睛。   钱淑兰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抽,看来这娃是上过当了。   果然!等钱淑兰再次到河渠那边抓知了猴的时候,就看到大栓子和小梨花等在那边了。   小梨花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罐,里面全是他们今天抓到的知了猴。   钱淑兰数了一遍知了猴,算了下价格,把这些知了猴全部倒进自己带来的搪瓷盆里,把馒头给他们,又付了粮食。   大栓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一共是四块钱。   这么多钱!钱淑兰一拍大腿,真是又气又乐。   这个大傻子!一个小男孩朝他滴几滴眼泪,他就把大半家底给人家了。他脑子是不是有坑啊?   大栓子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有些忐忑不安。倒是小梨花瞧着她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你让我们去骗的,骗完之后,你又不高兴,这奶奶不会跟那大哥哥一样是傻子吧?   “你是怎么骗他的呀?”钱淑兰气完之后,还是有些好奇的。   大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事情经过,“我爹娘离婚了,我娘带着我改嫁,妹妹生重病了,后爹看我们不顺眼,也不给她治病,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然后哭着求他,不停地哭,不停地求。然后他就给我了。”   钱淑兰听了有些心塞。这大栓子说得话几乎全是大实话,绝对是本色出演,实在太有欺骗性了。他的头长得有点大,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皮肤晒得又黑又黄。   如果她遇到这一幕说不定也会发发善心,但她不至于傻到把大半身家都掏给人家,买个馒头,给个两分五分也就得了,他可倒好!自己穷成那样!连学都快上不起了,自身难保,他还救济别人。她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所以,正康应该是圣男?白莲花转世?   钱淑兰有些心塞。她又给了大栓子十个馒头。剩下的馒头直接折算成粮食给他们,这么热的天,馒头也放不了多久,馊了未免太可惜。   然后接过大栓子递过来的四块钱揣在自己兜里。   “三天后,小梨花,你再去要。下次,咱们再见面的时候,可要好好表演哦。”   大栓子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小梨花却有些懵懵懂懂的。   回到家里钱淑兰不动如山。她在饭桌上不经意间提了一嘴,“我听说,有那骗子专门利用小孩骗钱。你们以后一定要当心。钱财一定要收好。”   听到这话,孙大琴直接乐出声来,“娘,谁会这么傻,会把自己兜里的钱掏给别人!”   王守义难得插了一句嘴,“谁得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呢?”   钱淑兰用眼尾时刻注意正康的动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脸色变了。   钱淑兰点到为止,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按照往常的时间点醒来。正准备做饭呢。上完厕所的正国,到大缸边洗手,突然跑进灶房。   “你不睡觉,起这么早干啥?”钱淑兰皱眉有点不认同,天天干这么多的活,还不注意休息,将来还能长高个吗?   憋了一晚上的正国打断自家奶奶的喋喋不休,“奶!奶!你听我说,我昨晚偷听到大哥哭了。”   钱淑兰揉面的手一顿,心里乐了!哭了!好哇!哭了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过,她面上却不显,故意问道,“你大哥哭什么?不就干点活嘛,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呀?你瞅瞅你大哥这矫情劲儿,正国,你可不能学他哈!”   正国见他奶居然能脑补这么多,急赤白脸的赶紧打断,“不是,奶,不是干活的事儿。”   钱淑兰故意很好奇地问,“那是啥事儿?”   正国探头朝门外瞅了两眼,趴到钱淑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大哥的钱似乎被人骗走了。”   “啊?”钱淑兰惊讶出声。   这声很响亮,吓得正国赶紧‘嘘’了一声,压低声音提醒道,“奶,你小声点儿。”   钱淑兰也学他压低声音,“你听你大哥说的?”正康再没脑子,也知道替自己遮掩一下吧,他能告诉正国?这两兄弟平时也不亲呐。正康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儿都能跟正国一起分享了呢?钱淑兰有些想不通。   正国撇撇嘴,“他哪里会告诉我这么丢人的事。我是自己猜得!”   钱淑兰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么猜的?”   正国嘿嘿直笑,“我每天晚上都要数一遍钱。然后报数给他听,朝他炫耀炫耀。昨天晚上,我数完钱,刚报完数,他就冲我发火了。后来,还哭了。”   钱淑兰刚开始听到正国天天晚上都要数钱,还觉得有些好笑,感情他上工时偷着乐,是因为觉得自己挣到钱了?听到后面就有些懵了。所以,他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正国一本正经地推理,“奶,你想想,平时我数钱的时候,他也会跟我一起数。可昨天晚上,我数完了,他一点动静也没有。还冲我发火。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说明他没钱可数了。要不然他哭啥?哭就说明这钱是被人骗走了。”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听着似乎还挺有道理。她便让他回去接着睡,“你可别惹他!兴许你猜错了呢。”   正国却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他大哥的钱一定是被人骗了。他大哥这么傻的人,他都不稀罕跟他大哥待一个屋,谁知道傻会不会传染!不过,想想自家这条件,还是算了吧。他还是早点攒钱,将来,他自己盖个小房子,自己住一屋,多好!   钱淑兰想着,自己已经提醒过正康,他也哭过了,小梨花再找他要钱,他应该不至于再犯傻吧。   可谁成想,没过两天,正国又跑来告诉她,他大哥的钱又被人骗走了。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这孩子是傻到家了吧,还有没有救啊!他不就跟那卖拐里的范伟一样傻!范伟好歹第三次知道防备了,难道她还得去找第三个帮手?   晚上,钱淑兰到河渠那边,小梨花却只拿出了五分钱,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钱淑兰。小梨花心里暗自可惜,那大哥哥手里明明有一块多钱,要不是她跑不快,她早就上手去抢了!   钱淑兰有些惊讶,所以说,正康还是学乖了!   虽然还是发了善心,但是只给了五分钱?虽然还是有点多,但也是进步了,有没有?   钱淑兰在这边发呆感慨,小梨花却把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明明她哭得比她大哥还要惨,可她要到的钱却比大哥差了那么多。奶奶会不会不高兴啊?   大栓子见自家妹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低下身朝妹妹道,“你要来的越少,她心里越高兴。”   小梨花眨巴着眼睛,眼泪都来不及擦,呆呆地看着她大哥,“为什么?”不是说让他们骗钱嘛,为什么骗得少,这奶奶反而高兴了呢。   大栓子有些心塞。他解释道,“因为这奶奶是在教育那个大哥哥,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骗钱。”   小梨花嘟着嘴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而后恍然大悟。她走过来,仰着小脸看着钱淑兰,奶声奶气地道,“奶奶,你不用担心大哥哥被骗啦。我今天哭得这么惨,他也只给我五分钱。他手里明明有一块钱的。”   钱淑兰笑着摸摸她的头,把五个馒头递给她。   小梨花把手里的五分钱塞到钱淑兰手里,这才接过她手里的馒头,笑得很腼腆,“奶奶,谢谢你!”   钱淑兰接过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晚上,钱淑兰就让正康陪她一起去河渠那边找知了猴。   到了河渠,钱淑兰借口说找地方方便一下。   然后正康和这对兄妹直接碰了个正着。   “你们怎么在这儿?”正康一脸惊讶地看着两人。两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时不时互相照着对方,似乎是在显摆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着光,正康发现两人居然焕然一新,身上没有一个补丁,脚上还穿着胶鞋。   这些衣服鞋子和手电筒,全是他们托钱淑兰买的。她有门路,而他们有钱也没地儿买去。不过,这衣服,他们平时都是藏在他们俩的秘密基地,轻意不穿的,要不是为了演这一出戏,他们也不可能糟蹋这么好看的衣裳。钱淑兰原本想赞助他们一套,不过这两个孩子很有原则,硬是推辞不要。   大栓子牵着小梨花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你谁呀你?”   正康指了指自己,有些炸毛,“我是前几天给你们钱的,你居然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他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气得手指头都哆嗦起来,“你不是说,你妹妹生病了吗?你要钱给你妹妹治病的吗?她这副样子,像是生病的吗?”正康跺了跺脚,直接气哭了。   大栓子学着二流子的架势,斜着眼看他,“哟,你就是那个傻子啊。哎哟,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们俩确实没钱啊。这不是你给了钱,所以,我们就买了新衣服,买了鞋子吗?”说着,还十分上道似的拍了拍正康的胳膊,“谢了啊,大哥哥!”要不是个头不够高,他拍肩膀会更有效果。   说完,似乎怕正康把钱要回去,大栓子赶紧拉着妹妹着急忙慌跑走了。   正康眼睁睁看着两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走。不是他不想追,而是这两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眨眼功夫就没影了。   黑灯瞎火的,他又看不清路。唯一的手电筒又被奶奶拿走了。   正康直接傻眼了,反应过来之后大喊,“奶奶,奶奶,你快点来啊!”   喊了半天,他奶奶也没出来。正康丧气地蹲下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时不时地捶地,显然是懊悔至极。   钱淑兰瞅准时机从远处走过来,手电筒的光打到他身上。发现正康把头埋在自己腿弯处,哭得伤心不已。   钱淑兰‘咦’了一声,“正康,你哭什么?”   正康想开口说,自己被人骗了,可转眼就想到,上次他把钱给了刘芳名,被小叔逮着打了一顿。   这次他又被骗了好几块钱,是不是还要被打。想到那顿竹笋炒肉,正康吓得赶紧抹眼泪。   他苦着脸,抱怨道,“奶,你去哪了,这么黑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他到底是因为爱面子呢,还是怕被打呢。钱淑兰不想分辨,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撇嘴就挖苦道,“这么大人了,胆子居然这么小,还哭上了,你连正军都不如。你真是越过越回去了。”光骗光打还不够,还得打击一下他膨胀的自信心。省得他随时随地大发善心。   正康耷拉着脑袋,无言以对。   “对了,咱们再摸点知了猴吧,你小叔上次回来说的,县城里有收知了猴的,一百个能卖四毛钱呢。咱们也摸点卖钱。”   听到这话的正康,原本耷拉的脑袋猛地一抬,“真的?”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变调,似乎透着浓浓的欢喜。   钱淑兰心里暗笑,很肯定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正康立刻跑到树边找知了猴。   看着他的背影,钱淑兰摸着下巴,心里暗暗想着,等他攒够学费,自己要不要再找人把他的钱骗回来?老话不是说得好嘛,经一堑长一智!他花自己的钱买教训!嗯,没毛病!   两人一直到很晚才回家。   正国听说一百个知了猴能卖到四毛钱,也加入队伍。   第二天,两人一下工,吃完饭就去摸知了猴。   其他人也都跑去摸。虽然他们没有手电筒。可夏天的夜晚几乎都有月亮,对着月光也大约能看清。   摸完回来之后,就按个头数。   一百个知了猴差不多就是一斤,一斤猪肉是七毛六分钱,算起来差不多便宜一半呢。   正国和正康,两个孩子都是跟钱淑兰一起到河渠那边摸知了猴的。   其他人胆子没那么大,就在村子或是田里找。   钱淑兰担心正康遇到大栓子和小梨花会揍他们,所以就让他们到河渠对岸,跟他们交易的时间也改成了白天,要的也不再是知了猴,而是白蝉。   队里的大人小孩听说知了猴能换到钱,价格还不低,也顾不上上工回家太累,纷纷加入摸知了猴的队伍。   摸到之后,就拿到钱家请他们帮着卖。一晚上钱淑兰就能收到好几千个。   钱淑兰对队员们拿过来的知了猴那是通通来者不拒。反正,她有空间,知了猴放到空间里也不会坏。   更何况还能让大家感激她,她的名声又能好一点。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为了怕别人怀疑,钱淑兰特地跟队员说她天不亮就走去县城卖,要不然知了猴会坏。现在,借不到牛车马车的,因为队里要拉水浇地。   当然钱淑兰自然不是去县城。   她是特地跑到离王家村生产队很远的村子去收知了猴。   在王家村,她收的都是没有蜕变的知了猴,到其他村自然行不通,因为这年代没有冰箱,夏天东西容易馊。她走这么远过来,知了猴会放坏了。所以她收的都是蜕变成白蝉的知了猴。   钱淑兰特地让这些人,在夜里两三点钟左右,知了猴刚刚蜕变之后,就把它们放进水里。这样就成了白蝉,炒起来味道也相当不错。   这样放进水里,钱淑兰去买的时候就不会放坏。   她也不付钱,直接用粮食换。托词就是家里有人得了病,大夫给开了个偏方,说多多吃知了猴能治好。   村民们对她的话也都信以为真,这蝉蜕确实是一味良药。以前就有许多大夫下乡收蝉蜕。这些年,倒是少了些。所以,钱淑兰说吃知了猴能治病,倒也说得通。   村民们逮到知了猴都是自己吃的,这玩意天天吃,也就吃个肉味儿。现在能换到粮食,都很高兴。   因为她好几天才去同一个村子收一回,所以也没有人认为她是投机倒把。   不是村民们想不到,而是村民们有自己的思量,这玩意也不需要投机倒把吧,想吃就自己晚上去树上逮呗。树上多的是,一晚上就能逮到好几百个。这人家里要不是需要这东西治病,怎么可能花钱去买不要钱的玩意儿。   钱淑兰收知了猴的时候,是连蝉蜕一起收走的。有一次,居然有一群小孩子拿着已经蜕变成功的蝉蜕过来找她。   虽然她很不想要,可最后还是收下了。就算她用不到,她也可以卖到县城医院呐。说不定还能换二两黄豆吃。 第54章   昏黄的油灯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坐在炕边,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钥匙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古木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沓沓的钞票。看到这么多的钱,小男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自家大孙子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逗乐了老太太。   她那双如枯树皮的手抚摸着这钱,朝小男孩笑道,“正康,这些钱全是奶奶留给你和两个弟弟的。这些钱,你这辈子都花不完,开不开心呐?”   正康望着那么多的钱,他咽了咽口水,他确实花不完,呆呆地点头。   第二年,也就是全国土改的第二年,杀了许多地主。正康被爹爹抱在怀里看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吓得半死。他们家也有很多钱呐,是不是也会被杀?   他惶惶不安,偷偷问他爹,他们家会不会被杀,他爹却说他们家是贫民,不会被杀的。他不相信,那么多钱怎么可能是贫民。他爹在骗他!   后来,他又在想,这么多钱,如果他把它们全都花掉,他们家是不是就不是地主了。   于是,在老师倡导做好人好事的时候,他找到了花钱的方式。他把奶奶给他的零花钱捐了,获得了老师的夸赞和同学们的赞扬,他从未有过的满足。   一开始,他并不想撒谎。他把自己做好人好事得到的小红花拿回家,奶奶还夸奖了他。   可,听到他居然捐了五块钱给别人的时候,奶奶脸拉得老长,似乎很不高兴。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奶奶不喜欢他捐钱。她思想觉悟太低,有像地主阶级靠拢的趋势。她是他奶奶,他不能去举报她,只能帮她。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的,他们家明明有很多钱,为什么不分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呢?他的亲人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呢!他们班老师都说了,现在是社会共有制,财产是大家的。不该搞个人主义,那是狭隘思维,最要不得的。   正康觉得很苦恼。   当他看着奶奶晚上给他加餐,年年给他做新衣服,他们家还有那么多的钱。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这些家人太过自私。他们怎么就不想想,那些没有吃没有喝的可怜人呢。   后来,他学会了撒谎,朝奶奶伸手要钱接济别人。他想,他要帮家里人多做善事,说不定有一天,他们家被人发现是藏在人民群众中间的地主阶级,这些被他们帮助过的人会为他们说好话。当初就有许多地主因为帮助过贫民百姓,没有被枪·毙,他也可以这么做。   每当,别人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正康都感觉自己又为家里人做了一番贡献。   后来,因为他做的好人好事太多,被选入先锋队,成为了一名先锋队员,戴上红领巾的那一刻,正康觉得自己的努力终于有回报,国家看到他一心为公,帮助家人改邪归正的事了。   后来,他遇到了刘芳名。她每天吃不饱饭,还要干好多活,却依旧被父亲打,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康接济了她。但,她却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正康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可是地主阶级家的儿子,是黑五类,他怎么能娶到出身这么好的姑娘呢?那不是害了她吗?   可是,刘芳名坚持要嫁给他,把正康感动地不行。他把自己的零花钱全给了刘芳名,但因为他常常接济别人,所以他身上的钱并不多。   后来,家里分馒头,分鸡蛋的时候,他就把这些省下来,分给刘芳名吃。她都不嫌弃他是地主家的儿子,他一定要对她好。   三年如一日,正康不断地找各种理由骗家里的钱,一边养未来的媳妇,一边做好事帮助别人。   突然,有一天,刘芳名不见了。正康想,她应该是发现他是地主家的儿子,所以才跑了吧!他一开始想去找她的,后来想通了,也不去找她了,他不能连累她。   他奶奶知道他被小芳骗钱的事,再也不给他钱了。   他要自己下地干活挣钱……   “一毛钱,两毛钱,三毛钱。。。”一个声音传来,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正康。他抹了把眼泪,睁开眼,侧耳倾听,原来是正国正在那边数钱。   “十五块钱,十五块一毛钱。。。一共十九块八毛钱。哇,我要成为有钱人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多钱呐!怎么花的完呢?明天,我得问奶奶,盖房子要多少钱?这些够不够?”   正康从床上爬起来,冲他道,“你这思想是不对的,外面那么多人都没有房子住呢。你还想独自住一间,你是藏在人民群众中间的腐败分子。”   听到他的声音,正国吓了一大跳,一把把钱盒抱起来,“你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也听不懂。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不想跟你睡一个屋,谁知道会不会传染!”   正康气得直跳脚,也顾不上说他思想觉悟低了,不满地斥责起来,“你没大没小的,我又没病,我传染你什么?”   正国翻了个白眼,“傻病不是病嘛!”   “谁傻了?!”正康想揍人。   正国瞥了他一眼,直接开损,“说得就是你呗!你不傻,你为什么把钱给别人!为了挣那点钱,咱们天天累得跟死狗一样。你还拿出去做好人好事。你这样的都不算傻,这世上还有傻子吗?”   正康气得直瞪眼,“明明是你自私自利,觉悟低。你还说我傻!”   正国懒得理他,抱着钱匣子开始入睡。   这么明晃晃的忽视,正康气歪了嘴。   打小他就跟这个弟弟不对付。正国调皮捣蛋,只知道玩,一点也不关心家里。他跟正国讲道理,说不上两句,正国就嫌烦。每每都是这样,一点也不尊重他这个大哥。   正康蹲下身子捂脸痛哭。把想要睡觉的正国吵得心烦,他不耐烦地翻身起来,“我说你够了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有那么多钱,我却只有三块钱。你分我!”正国抹着眼泪,直接开口。   正国被他的不要脸气乐了,他掐着腰,从炕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正康,你脑子是生锈了,还是坏了?我的钱,我凭什么分给你?”他重重地咬着我这个字。   正康也有话堵他,“我们老师说了,所有的东西都是公有的,属于大家的,你的钱也不例外。”   正国最不耐烦听这些了,什么公有私有的,他听不懂。他只知道他赚来的钱就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拿走。他瞥了一眼正康拿话呲他,“那m主席还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呢。你钱少,你就去挣,找别人要钱,你还要不要脸呐?你又不是乞丐。”   正康被他这话唬得一愣。他皱眉思索了会儿,刚想开口反对正国的话。   就听正国接着道,“那咱们掰扯一下呗!既然你说所有东西都是公有的。那你将来的娃也能管我叫爹?”   “你说得这叫什么傻话!我儿子怎么能管你叫爹!”正康被他的话气的不行,立刻反驳。   正国双手一摊,反问他,“不是你说的嘛,所有的东西都是公有,属于大家的。你的娃难道还能是私有的?啊!你舍得啊?傻子!”   正康被他问住了!他在脑海思索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刚才在自己屋听到两人咋呼,怕他们打起来的钱淑兰跑过来,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心中直叹气,开始敲门。   正国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正康,跑去开门。   看到钱淑兰进来,正康有些拘谨。他不喜欢奶奶总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有种很挫败的感觉。   让正国感动诧异地是,这次他奶奶破天荒的没有训他。   钱淑兰以前就听说,这年代的老师普遍师资都不高,有许多的甚至小学才毕业就当了老师。   这年代,连小学生都要上政治课,那政治思想没有人讲解,根本理解不了里面的意思,这些老师不懂装懂,开始瞎讲,愣是把学生给教傻了。   在外面听到正康的话,钱淑兰这才发觉,正康不是傻不傻的问题,而是脑子被洗过了。他居然对那些虚伪至极的话深信不疑。   她拉着正康的手坐到炕边,“你这孩子,你那老师估计只教了你一半。咱们国家现在是公私合营。并不是你所说的全部都是集体制。就比如说,县里的许多饭店,都是公私合营的。还有咱们生产大队也是由农民入股,年底分红的。还有咱们分到手的钱,分下来就属于谁的,并不属于集体的。这是合法的。”   正康听了若有所思,“所以说,集体里面也有个人?”   钱淑兰点头,“集体也是由个人组成的呀。没有人哪来的集体?这世上人人都是有私心的。就比如说你奶奶我。对你和对招娣就是不一样的。为啥呀?因为我有私心,你是我的孙子,招娣只是我的远房小辈,关系远了点。这就是亲疏远近。这是人心,无论以后社会怎么变迁,都没有办法改变人心。”   正康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很有道理,他喜欢他爹,不喜欢他娘,明明都是亲人,他却厚此薄彼,这就是私心吧。   “你说让大家把钱拿出来一起分。这话太傻。谁也不可能大方到把自己家的钱分给别人。因为人人都有私心。”钱淑兰继续教育。   正康抿嘴没说话。   钱淑兰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有善心是好事。但是,世事无常。这世上有许多突发事件,能摧毁一个家庭。你比如说柱子家。他家就是因为爷爷得了病,然后穷困潦倒,父亲为了挣钱养家,上山打猎被野兽咬死了。”钱淑兰摊了摊手,“你瞧瞧,手里没钱的下场是多么严重。”   正康还是第一次听说柱子家的事,原来这么悲惨。他直接愣住了。他自动代入角色,如果有一天,他也生病了,需要大量的钱,如果他没有钱,就只能等死了。   钱,似乎很重要。   钱淑兰又丢下一颗炸·弹,“就说这次小桃去北京治病吧,花了家里许多钱。哎,咱们家也穷了。”   正康愣了一下,“没钱了?我的钱呢?”   钱淑兰绝对是一愣,“什么你的钱?”   正康急了,从炕上站起来,跺脚提醒她,“就是你之前给我看的那些钱啊,好多好多的钱。”   钱淑兰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刚土改的第一年,他们家分到了十几亩地,挣了好几百钱,原身抱着大孙子跟他说了一些话。   钱淑兰叹了口气,“那点钱够干啥的呀?将来,连给你们结婚都不够用。”好吧,她撒谎了,是够用的,但是没办法,谁让这娃跟她杠上了呢?!   正康比划半天,“不是啊,那钱很多很多呢,一辈子也花不完呢。”   钱淑兰嗤笑一声,“你可拉倒吧!那点钱还一辈子花不完。奶那是逗你玩的呢,你还当真了。咱们家在村子里日子也就过得一般。跟那些城里人比,咱们家就是赤贫。你瞅瞅家里人,有钱人能穿不起一件像样的衣裳吗?能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肉吗?可那些城里人就穿得起,每月都能吃上一回肉。你还觉得咱家有钱吗?”   正康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屁股坐回炕上。原来,他家不是地主阶级,就是他爹说的贫农。那他以前骗家里的那些钱岂不是全白花了。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   正国托腮在边上昏昏欲睡,没听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嘴里嘟哝一句,“那钱是奶奶,咱爹和几个叔叔挣的,你啥时候给家里挣过一分钱啊。你脸可真大,你好意思说那是你的钱,我都不好意思听。啧啧啧……”   钱淑兰在边上附和,“对,那钱是我,你爹和几个叔叔的,跟你们这些小辈可没关系。是我们的养老钱。你们要想用钱就得自己去挣!”   正康猛地一抬头,重复一遍,“不是我的钱?”   钱淑兰还没说话,正国打了个哈欠,“当然不是你的!”   正康气得从炕上站起来,冲钱淑兰大吼,“不是我的钱,你为什么告诉我说将来都是我的。你这不是骗人嘛!骗子!撒谎精!”不是他的钱,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砍头了呀,她奶奶是个骗子!大骗子!超级大骗子!   说完,直接气得跑到自己炕上背对着钱淑兰睡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她能说这事跟她没关系吗?   她瞅了一眼正国,见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这副样子十分有喜感,她捂嘴直乐,她点了一下正国的额头,他直接跌到炕上,呼呼大睡。   钱淑兰给他盖上被子,就着月光居然看到一个铁盒子,钱淑兰想伸手拿下来,却发现他抱得格外紧。   一连好几次,都没抽出来,钱淑兰也就放弃了。   第二天,正国找到钱淑兰问盖房子需要多少钱,钱淑兰便问他多大面积,盖什么类型的房子,盖在哪儿。   等正国一一回答之后,钱淑兰笑道,“按你这要求,怎么也得要一百块钱吧。”   一听要一百,正国有些沮丧。他耷拉着脑袋,回自己屋了。   钱淑兰也没在意。她小时候也经常喜欢问东问西的。而且她还特别喜欢问不同人同一个问题,然后她居然能听到许多不同的答案,感觉特别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之所以这么设定正康,是因为从红小兵,红卫兵得来的启发。不过,那是文革的时候才有的。   58年,流行做好人好事,尤其是小孩子。   正康就是一个被政治洗脑之后的孩子,他的思想有了偏差。   他对家人的冷漠,对别人太有同情心都是因为被教育过后的恶果。   孩子一生下来都是白纸,稍微不注意就长歪了,但是总有痕迹留下。   他只是以为家里非常有钱。不过,貌似他是对的,他家现在真的很有钱呐╮(╯▽╰)╭ 第55章   粮食收上来没多久,乡里就得一个消息。   说是隔壁县有个生产大队,已经上报亩产三千斤。   周书记得到消息,紧急召开会议。来参加会议的都是下面的生产大队长,需要报产量的也是他们。   周书记旁敲侧击地让他们虚报产量。   许多人本来不想造假的,可看到领导似乎不报高数目就不准他们回家吃饭的样子,大家顶不住压力,只能虚报了。   赵家村大队长报了亩产四千斤,把周书记喜得眉开眼笑的。   钱明华苦笑不已,无论周书记怎么诱哄,最后只肯报了个不高不低的数目,亩产三百斤。   周书记见他不肯报更多,虽然心里很不满意,可见他一副坚持到底的架势,最终也只能放过他。   没过几天,钱明华又到镇上开会。   周书记阴沉着一张脸,抖着一张报纸朝着众人道,“瞧瞧,你们瞧瞧,人家水稻都亩产万斤了,咱们种得还是小麦呢。你们这些生产大队长都是干什么吃的,人家能亩产万斤,怎么你们就不行?”   各生产大队长都面面相觑,见书记气狠了,一个个都低头缩脖子,不敢怵他眉头。   周书记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别人都是一脸受教的忏悔样儿,心里好受了点,只有钱明华皱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钱明华上次报的数字,周书记还是记忆犹新的,于是开始点名,“钱明华,你说说,你们队怎么就这么落后呢?咱们要争先进,争荣誉,知道不?你这落后思想是要不得的。”   听到周书记点自己的名字,钱明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皱紧眉头道,“书记,不是我不想报高亩产,你也知道,我们王家村生产大队土地贫瘠,去年亩产还不到一百斤,我一下子报一万斤,翻了一百倍,那交公粮的时候,我拿什么交?就算我把咱们生产队的粮食全都交上去也不够啊。书记,你可别为难我了,您要是觉得我觉悟不够高,那您就把我撤了吧。我自己也得要吃饭呢。”说完,苦着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顺势把刚才周书记扔到桌上的报纸拿过来看。   周书记皱着眉头,拿这只犟驴没办法,人家根本不在乎得什么先进不先进的,也不想争荣誉,如果说钱明华思想觉悟不高,人家就撂挑子不干,自己又没有权力把他撤了,这些生产大队长都是由队员们自己选的,书记没有权力撤换。周书记心里憋屈得不行,脸色变得很差。   钱明华打开报纸,映入眼帘的就是上面一条醒目的头条新闻“大丰收!徐水县大队水稻亩产万斤!”   钱明华眉头紧皱,脸上复杂难辨。   周书记抬了抬眼,冲着众人道,“同志们,我们要敢想,这世上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m主席说的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咱们国家还谈何发展?”   众人皆做鹧鸪状。他们没有肥料,土地还贫瘠怎么可能高产?还亩产万斤,能有五百斤,他们就知足了。可惜周书记不听这些。   散会后,钱明华垂着脑袋出了会议室,他走得很慢,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男人搂着他的肩膀,可俩好似的和他勾肩搭背,“明华,别丧气。有我支持你!”   钱明华苦笑不已,朝男人重重叹了口气,“守泉,你刚刚也被陈书记骂了吧?”   王守泉是大队书记,他们刚才是在隔壁开的会议,摸摸脑袋,被自家好兄弟拆穿,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反而笑着安慰他,“被骂就骂呗!我皮糙肉厚的也没事。哎,咱们王家村家家户户都跟我家沾亲带故的,有的人还是我的叔叔伯伯,如果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饿死,我爷爷能从坟墓里跳出来骂我!反正我这个大队书记也到顶了,我也没想为了点政绩往上爬,就这么着呗!”   钱明华叹了口气,他侧头小声问,“你说那亩产万斤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位于华国偏北,不种水稻,可也知道水稻亩产比不上麦子,麦子都没法到亩产万斤,水稻怎么可能?   钱明华怎么也想不通。   对于自家好兄弟这憨直的性子王守泉还是了解的,要不然凭他烈士家属的身份自私也能当上大队书记,可就是因为他少言寡语的性子,愣是让大家对他望而却步,所以,自己才当了大队书记,他当了生产大队长。   他飞快看了一眼四周,凑到钱明华耳朵边,小声嘀咕,“我猜那些亩产是假的。”   钱明华不可思议地侧头看好兄弟,却见他一脸认真,显然不是说假的,他不可置信地强辩起来,“可那地方领导也去看了,而且还有照片呢,麦穗挤着麦穗,几乎没有空隙。”照片总不可能是假的吧。按照照片上稻穗的密集度,和那饱满的颗粒,亩产万斤应该有可能的。可他心中还是有些疑虑的,种得这么密集,稻子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稻子那玩意比麦子还需要精养呢。不过,他没种过水稻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对还是错。   王守泉嗤笑一声,笑自己兄弟太天真,他不屑地撇撇嘴,轻哼一声,“那还不简单,把别的地里的稻子挖到那片试验田里。领导又不懂种地,一忽悠一个准儿!”   钱明华嘴张得老大,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心里对未来更担忧了。   很快,就到了交征购粮和附加税的日子。   往常征购粮加上附加税差不多占15%,现在因为亩产三百,番了三倍,那就得交45%的公粮,虽然交公粮是有钱拿的,可六公七一斤的价格,已经算是十分低廉了,再加上还要扣除百分之十三的水分。   按照这样来算,他们今年需要交58%。   后来,王守泉到粮油站一打听,今年因为大丰产,只需要交10%的公粮,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交45%的公粮。   扣队要留下10%作为余粮,他们剩下来的粮食根本不够队员们分的。   钱明华到粮管所跟他们所长商量,想留下一部分粮食作为口粮,暂时先欠一点,可乡里领导对他们生产队拖后腿的作法十分不满意,坚决不同意。   比起王家村还有余粮,那个亩产报到四千斤的赵家村粮食全部上交之后,还要倒欠国家几万斤粮食。   钱淑兰知道后,心里只能叹息,看来,她没有记错时间。   这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大*饥荒已经如时拉开序幕,也不知道等到62年结束这村子里还剩下多少人。   钱明华把钱淑兰请过来,又把乡里的政策跟她解释一遍。又把今年交的公粮钱扣着不发的决定说了一遍,这钱是准备从上面购买返销粮。   钱淑兰却对此不报希望,这返销粮恐怕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拿出来的,他们队应该买不到。毕竟他们队上交的就少。要救济也得救济那些穷的。   钱明华也觉得他姑说得有道理,于是晚上,挨家挨户通知开会。   一家出一个户主过来开会。   老王家自然就是钱淑兰去开。   他们村的开会地点就是以前地主的老房子,地主被打倒之后,房子也被推了,队里给重新盖了几间茅草房,还围了院子。   其他几间都是放着粮食,只有这间,一半用作农具,一半当作会议室。   他们开会的时候,都是各人从自家搬凳子过来。也没有桌子啥,就稀稀拉拉的随便坐。中间空出一片地儿来,由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坐。   王守泉把今年的行势都说了一遍,以及现在仓库的余粮数目。   “虽然返销粮比较便宜,可到时候,未必能轮到我们,赵家村大队他们今年口粮全部上交,比起我们队,上面肯定会先发给他们。所以,召集大家过来,就是商量要不要花钱买粮食,县城有黑市,只是价格要贵一些。”   大家全都炸开了锅。往年队里还能发点钱,今年干脆发不出来了。   有的人还等着下半年分红好娶媳妇呢。可,现在粮食都不够吃,要是真像队长说得那样,到最后连返销粮也买不到,他们岂不是要被饿死。有的人开始怨起钱明华自作主张把亩产报了那么高,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   有的人觉得黑市粮食太贵,不如跟别的生产队换。可很快就被别人呲了,谁家没有几个亲戚,大家都是知道别的生产队情况,听说有的生产队粮食全部上交,有的上交□□成,只有他们王家村交得最少,还能有些余粮,要不是钱明华能顶得住上面领导的压力,估计他们就像其他生产队一样了。   一时之间,大家又觉得钱明华这个生产大队长还是不错的。   钱明华坐在王守泉身边,表情严肃,对众人的议论也并不放在心上。   王守泉倒是替钱明华说了许多好话。因为他是王家村本家人,又是大队书记,大家都信任他。一时之间倒对钱明华没了怨言。   钱淑兰对钱明华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里一突。想到之前他姑对他说得话,有些难为情。   这样说似乎不太大好吧。可他姑那么言之凿凿的,说明年一定会有灾荒,之前他爹也跟他姑一个鼻孔出气。他要是不拿钱买粮食,他姑会不会生气?他姑好不容易愿意理他。他不想把关系弄僵。   天人交战好一会儿,在对上钱淑兰那铁青的脸,钱明华终于下了决定。   钱明华轻咳一声道,“大家安静一下,容我说一句话吧。”   大家全都静下来,朝他看去。   这么多目光看过来,钱明华本就心虚的脸涨得有些发红,“我知道村里有人家可能急着分红娶媳妇,这样吧,我们折衷一下,先留一小部分用作应急钱,剩下的全部用来买粮食。”   大家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再反对了。大部分人家现在都不急等着用钱,还是先以填饱肚子为先。现在能够两权其美当然好。   钱明华对着王守泉使了个眼色,虽然王守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到底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他还是选择相信了明华,于是忙开了句玩笑,“是啊,如果粮食吃不完,大不了我一个人全包了。”   王立威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什么时候家轮到你来当了。   王守泉朝着自家老爹讨好地笑笑。其他人哄堂大笑。   最后,大家伙还是同意了钱明华的建议,纷纷签了字。   不分红这样的事,需要户主签字才行的,要不然肯定得闹起来。   等人都走了以后,王守泉拍着钱明华的肩膀,有些奇怪,“你怎么不提前跟我通通气,这冷不丁得,让大家同意把大部分钱拿出去买红薯,这也太冒险了吧?”就算现在队里的粮食不够,他们只是差了三分之一而已,没必要拿那么多钱去买吧?而且买的还是黑市的粮食,这价格贵了一倍还多呢。   对着自家好兄弟,钱明华倒也没有隐瞒,他凑到王守泉耳边小声道,“几个月前,我爹从收音机里听到,说上面要搞大跃进,当时我还不相信。你瞅瞅,上回我顶着压力报了亩产三百斤,把周德光那孙子急得不行,往年也没见他这么着急过农耕的事儿,现在为什么这么急了呢。上次明明开过会说明年□□,为什么提前一年了呢?还有,那报纸上报了水稻亩产一万斤,这么多的粮食,除了没种过地的城里人相信,咱们老百姓谁不在心里打个突。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觉得这事正常吗?”   王守泉摇摇头,当然不正常。随便哪一件都不正常。   “我前几天接到我爹的电报,你猜他是怎么说的?”钱明华没有把他小姑的名字说出来,主要是怕王守泉不相信他小姑的推断。要是换成钱维汉,王守泉绝对不带怀疑的。   王守泉没吱声,双眼紧紧盯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老爷子是有什么高见吗?王守泉对钱维汉那是相当崇拜的。不仅仅是因为钱维汉是老红军,上过战场,杀过鬼子,还因为钱维汉时常听广播,知道许多时政消息。而且,老爷子现在人就在北京,也许他在那边听到他们不知道的内幕。所以,才特地发电报来提醒他们的。   钱明华咽了咽唾沫,小声道,“我爹说,老一辈人都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有谁没种地过?就算那领导没种过,那手底下那么多人都没种过吗?为什么没有人提醒领导亩产一万斤的水稻是假的,因为他们不敢说!为什么不敢说?你好好想想!!”   听了这话,王守泉脸色煞白。年轻的时候,他跟着家人东躲西藏。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变。   他喉头滚动了下,有些紧张,“你是说?”上面又要搞事了?   钱明华点到为止。大家都是经历过土改的,那场运动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他们都是亲眼目睹过的。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又不平静了。至于,是谁要遭殃,他也说不好。但,他们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口粮,不争先进,不争荣耀。安安份份过自己的小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56章   没过几天,王家村生产大队就买到了粮食。   不过,王守泉到底舍不得花高价去黑市买高价粮。他特地找一个在粮站工作的朋友帮着牵线搭桥买到的。   粮站是收公粮和余粮的政府机构。当生产队过来卖粮的时候,粮站的操作空间是很大。   比如说,他们称重的时候,秤只要抬高一点,就能多收几斤粮食。   再比如说,明明晒得嘎嘣脆的粮食,他们非说粮食不够干,有水份,就会让生产队多交粮食,否则就不收。   就像红薯干,这种东西就更好操作了,他们只要那种咬在嘴里咬不动的程度。   晒成这种程度的红薯干,都是七斤鲜红薯晒一斤红薯干。   等这些红薯干闷在袋子里湿了一点,多出来的斤重就是油水。   这部分的操作空间才是最大的,往年都能多收13%的粮食。   这部分粮食一小部分抵下运输过程中的损耗。   剩下的就全由上面的领导分配,要么发到粮油局卖钱作为福利,要么直接分给下面的员工。   听到下属进来汇报,王守泉代表王家村生产队过来买粮,粮站的大领导刘站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之前,王家村生产大队想欠粮的时候,刘站长得了上面领导的指示把王守泉给撅了回去。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来,而且是为了买粮,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不过,这回,刘站长倒是没有拒绝。   他们粮站的粮食运到粮油局,超过上面规定的数额,多出来的部分是要收钱的。   卖给粮油局,价格自然很低,为了不丢工作,他们不敢投机倒把,顶风作案,所以只能卖给粮油局。   现在,听到王守泉要买,他心思活动了。卖给生产队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如果多卖一分,就能收入他的囊中。   刘站长让下属把人请进来。   王守泉刚进来就递上大前门香烟,把刘站长狠狠地奉承了一遍,丝毫不提之前被他臭骂一顿的事儿。还十分热情地跟刘站长寒暄一会儿,见对方没有露出厌烦之情,王守泉才开始讲明来意。   刘站长故作矜持了一会儿,才为难道,“粮食是有,只是这价格。。。”   王守泉担心接下来的日子真的有饥荒,所以来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等他看到对方明面张胆的要价,心里还是有些憋屈,只是世道如此,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于是笑得和煦,“刘站长,你说吧,如果价格合适,我们生产队还想多买点,队员还等着分粮呢。”   刘站长听他想要多的,两只眯缝般的小眼彻底笑成了一条线,他竖了竖手指,“小麦和红薯干都是一毛六,玉米和高粱一毛五。”这价格比供销社的贵了一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年代因为农家肥有限,队里也买不起化肥,所以产量都不高,就比如小麦平均亩产是135斤,玉米和高粱平均亩产140斤,红薯干平均亩产1600斤。   算起来,还是红薯干比较划算,那玩意抗饿。   也不能一分都不给队员分红,所以,王守泉这次决定多买些红薯干。   听他要红薯干,刘站长也很高兴,城里人其实不喜欢吃红薯干,他们更愿意要小麦和玉米。这次大丰收,就更加想要吃好的了。   王守泉这次买了三千斤红薯干,一共480块钱。   这个价格比起到黑市买已经很便宜了,坏处就是刘站长不给开票。   想也是知道怕他们会拿着票到上面告他。   王守泉也不在意,反正他们已经开过会,队员们已经签过字,也不怕他们不认账。   粮食刚买回来,还没等分下去。王守泉去乡里开会,又有了新指示——成立人民公社,收回自留地,开办食堂。   王守泉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直接把大家伙儿都震懵了。   一开始有人还没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王守泉解释,听说要把家里的粮食全交上去,开办公共食堂,以后吃饭都要在一起,再也不能开小灶,一个个全都叽叽喳喳表示反对。   王守泉这个大队书记站在台子上讲人民公社的好处,“首先,大家能吃到好东西,而不仅仅只是填饱肚子。每顿都有鱼有肉,还有猴头菇,燕窝,海味等,全部都是按需供给,不要钱。   第二,衣服穿着方面,也会尽可能地满足大家的需求。不仅有各种花色和品种的服装,而单单只有黑色和蓝色。平时我们穿普通衣服,下班后,我们可以换上皮衣,呢绒和羊毛制服,当人民公社都养了狐狸,那时外套就都是狐皮的了。   第三,房屋要达到现代化城市的标准。现代化是什么?就是屋子的北厢有供暖设备,南厢有冷气设备。大家都住高楼,每户都配有电灯、电话、自来水、无线电和电视。这就是成立人民公社才能办到。   第四,我们未来要建飞机场,火车站和公交车,直通向各个公社,让大家出行更便捷。   第五,每个人都可以享受高等教育,教育要普及到每位社员,争取不能有睁眼瞎。”   钱淑兰带着一家人站在台下,心里叹道,这是“大跃进”来了。她朝台子上的王守泉瞅了一眼,虽然他嘴里正说着甜美的憧憬,脸上却是苦笑着的,似乎很是难以启齿的样子。钱淑兰也挺同情他的,真的,没见站在他旁边,那个镇上的书记员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呢,他不说不行啊。   哎,都是被逼的。   钱淑兰又侧头看了一眼台子边的钱明华,见他正冷着脸,似乎比王守泉还要憋屈。看来,他们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的。   王守泉讲完话之后,他没有理下面的队员们,反而朝书记员看去。见他朝自己满意地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等王守泉把书记员客客气气送走之后。   队员们全都朝他围了过来。   虽然,钱明华才是生产大队长,可他这个人向来是不苟言笑的,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主儿。   哪比得上王守泉嘴皮子溜,性子还开朗,最主要的还是王家本家人。   “小泉啊,你刚才说得人民公社真的那么好啊?真的能住高楼,穿漂亮衣服,还有电话,电灯,电视啊?”   “是啊,小泉,你再给我们说说人民公社啥时候办啊?”   “对啊,上面什么时候给我们发肉啊,鸡啊的?”   。。。   王守泉被吵得脑壳疼。   本来这件事情已经发下来三天了,他们领导班子也没商量出道道来。   可谁成想,其他大队都已经开起了人民公社,只有他们没动。周书记对他们生产队非常不满意,把他叫过去劈头盖脸就骂了一通,说他不是积极分子,不够先进。   末了,还亲自派书记员下来看他宣传这项指示。   王守泉见大家吵吵嚷嚷的,额上青筋直跳,往台上一跨,“静一静!静一静!”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静听他的指示时,他才咳了一声,苦着脸道,“我的叔叔婶婶们!你们想啥呢!咱们现在是啥条件,你们不知道吗?刚才我说得那些都是未来的梦想。现在还没影儿呢!”他把梦这个字咬得紧紧的,生怕他们听不懂。   众人顿时哗然,原来这是梦啊,还不是真的,那他们不问了。问梦有啥意思?他们又不是不会做梦。   “那人民公社到底是啥意思?”   王守泉言简意赅地说,“就是家家户户粮食集中在一起吃大锅饭!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共财产,就是国家的。由公社统一核算,统一分配。”末了,又看了一眼钱明华道,“自留地也要收归生产队,不允许私自开小灶。”   一开始大家还都云里雾里的,这下子是全明白了,而后就炸开锅了。   那些看不见的好处他们也不想了,可眼前的利益,他们就要失去了。他们不能没有自留地啊,要不然以后他们吃什么,就凭那每年360斤的粮食吗?一年365天,平均下来,一天连一斤粮食也没有,怎么能吃得饱?   这是要饿死他们啊?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有那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才想明白为什么刚才王守泉脸色那么差了。   虽然旁边几个村子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开办了人民公社,可他们都忙着给红薯浇水,哪有时间走亲戚。现在听到了,直接就是傻眼了。   “小泉,你跟上面反应反应。别把我们自留地收了吧。我们可就指着这自留地过活呐。”一个大婶直接哀求上了。   王守泉满脸苦笑,无奈摊手,“各位叔叔婶婶们,这是党中央亲自下的指示。不是我一个大队书记能改变的。”王守泉就差没说,你们可真看得起我!   王守泉朝钱明华看了一眼,见他点了下头,开始高声喊,“明天,我们开始盖集体食堂。各家要交的粮食我们会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到时候,按照重量算钱给大家,就算是队里买下来了。大家千万别私藏粮食,过几天会有民兵过来检查的,一旦被查到,会被扣帽子的。请叔叔婶婶们支持我的工作,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看着你们受苦。请一定要记得,千万别留粮食。”   这也是他们商量之后才想到的法子。上面虽然说要办人民公社,可社员手里的钱却不是公社的。正好,他们还没来得及分红,剩下的钱正好可以用来买队员们的粮食。   听到粮食交给队里,虽然大家心里都有点不乐意,可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从今天开始,王家村正式更名为王家村生产大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我一定会多多的更 第57章   成立公社的第二天。   王守泉和钱明华带着会计和几个壮劳力开始挨家挨户收粮食。不只是粮食,还有干货,干菜,咸菜等全部都收上去。务必让家里没有一点可以吃的东西。   价格就按照粮站的价格给的。   等收完粮食。很快,就有派民兵下来检查。挨家挨户搜了一遍,没发现有粮食,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警告大家,不准私自开火,如果有哪家冒烟的,一定会把锅给砸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在,之前按照大队书记的要求把粮食都交给队里了,要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戴帽子。   老王家,钱淑兰清点手里拿到的钱,开始寻思是不是该给小五送过去。   因为要办人民公社,应该有许多农村人会冒险把粮食送到城里去卖。   钱淑兰叫来周末回家的王守仁,让他明天去县城的时候,把钱带给王守智,让他帮忙在县城买粮。王守仁不知道黑市,王守智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守仁颇有几分不解,粮食刚刚低价卖给了队里,现在他娘又花高价去县城买。   娘,这是老糊涂了吧?!   王守仁不敢说出口,但是踌躇在房间里却怎么也不肯接钱。   钱淑兰看他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架式,也装作不知道,就看他什么时候开口了。   之前,为了鼓励他,钱淑兰经常会夸他,他也渐渐学会了点思考。   可她总不能一直夸吧?她得要让他主动开口寻问。   思考,质疑,争论都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意识。   王守仁见他娘丝毫不理踩他,一直低着头在搓麻绳,终于鼓足勇气,期期艾艾地说,“娘,咱们不是要开食堂了吗?你怎么还让小五去买粮食呢?”   钱淑兰见他终于开口,停下了手里的活,朝王守仁反道,“你觉得这食堂能吃饱吗?”   王守仁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还没开始吃呢,他娘就问能不能吃饱,他怎么回答?   钱淑兰也知道以他之前的阅历,能产生怀疑已经很不错了,他哪里能想到食堂根本开不了多久呢。她只好道,“娘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吃不饱,还可以等晚上偷偷吃一点。娘饿过肚子,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日子。”1942年关东发生一场大灾荒,他们这儿离关东并不远,当时这儿许多粮食都被调到那边,他们也曾饿过肚子,她这样说也不奇怪。   王守仁立刻就信了。   “至于家里的粮食为什么交给队里,不交也不行啊,家家户户都要交,只有咱们不交,这不是让书记和大队长难做嘛!”   王守仁顿时恍然大悟。立刻从床边跳起来,“那我明天就去找小五。”   钱淑兰想着,估计城里也在举行食堂,不允许私藏粮食,所以就叮嘱他,“先让小五换成粮票,暂时别换成粮食。”   王守仁点头应了。   等队里核实账目之后,食堂也开办了。生产队在村东头和村西头各设了一个食堂。每个食堂又分成几口锅,全村13口锅,分别支在不同的农户家里。所有农家大体分成13份,被分配到每口锅上吃饭。食堂设有事务长,负责每天将做饭的原料分给每一口锅上做饭的妇女。   食堂盖好之后,乡里又派下来一个宣传员,专门在食堂张贴海报,家里人也都凑过去看,这些海报都特别有时代特色。   一张是一个妇女正在分饭给一群庄稼汉,下面配上两行红字“公社食堂强,饭菜做得香;吃得心如意,生产志气扬”   一张是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右上角挂着一个火红的灯笼,上面写着“人民公社万岁”的字样。   一张是一个头戴红色纱巾的农村妇女在抚摸一头又壮又肥的猪,那猪起码得有六七百斤。配上一行字是“要把公社的猪养得又肥又壮”。   还有一张是一个人挥着鞭子在赶两头驴,驴车上拉着一颗萝卜,那个萝卜个头非常大,大到能有千斤重,下一行字是“一个萝卜千斤重,两头毛驴拉不动”。   大家纷纷称奇。   随行的还有一个办事员,在大力宣传人民公社的好,什么“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大食堂是人民公社的心脏”。   甚至还喊出了“吃饭不要钱”的口号。   大家一开始还心有存疑,后来又见办事员拿着一张报纸,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讲“领导在某某地方视察,那边水稻亩产万斤的大好消息”,大家顿时坐不住了。   真的有亩产万斤这样的事儿?   王守泉虽然知道有这样的报道,可他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会告诉下面的队员。因此,过过耳就当没听见,根本没入耳。   哪知道,居然会被这个办事员给扯出来了。   真的跟那个周书记,哦不,现在应该叫周社长是同一个货色。   办事员见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儿,立刻开始大讲特讲,似乎在像这些土老帽显摆自己的渊博。   大家这才知道开办食堂的好处。甚至连响山社社员用自编的民歌赞颂也讲一遍。   “供给制”:发米发柴又发盐,过年过节样样全,有烟有肉有香油,红糖鞭炮带挂面。到热天,发草帽,另有一把芭蕉扇。发毛巾,发香烟,还有肥皂洗汗衫。要结婚,能支钱,生了孩子更安全。有产假,还不算,糯米红糖加鸡蛋。男女老少喜洋洋,高高兴兴忙生产。要互助,心相连,响山变成幸福山。   队员们听了全都热血沸腾,一个劲儿地追问,“什么时候发烟?什么时候发肉?”   “什么时候发衣服?”   “我家媳妇刚生了孩子,什么时候有糯米红糖加鸡蛋?”   把办事员问得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还是王守泉过来压场子,当着办事员的面,他也不能说得太明白,笑着打圆场,“社员们,这些东西慢慢会有的,你们可别急哈,不要给上面领导增添负担,我们可是要做先进生产队的。”   他着重强调‘慢慢’二字,下面的人听了心里直痒痒的。他奶奶的,说那么好听,现在又跟他们说什么慢慢的,敢情是逗咱们玩,寻咱们开心呢。一颗火热的心登时被王守泉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淋了个透心凉。   办事员却没有听清楚王守泉的话外意思,只觉得这大队书记是个先进分子,心里舒坦起来,回去跟领导汇报工作就把王守泉夸了一通。   继水稻亩产万斤的消息传来之后,各地紧接着传来一个又一个的喜报。   各地区抓农业的领导干部,亲自抓“试验田”。亩产万斤粮的报道,便接踵而来,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亩产不仅能够产万斤粮,而且还能够产十万斤粮。甚至报纸上还专门报道了,新立村水稻试验田,亩产12万斤,并称在田间的稻谷上可以坐人,让群众参观。   王家村自然也听到这些风声。这时候,许多人都开始相信真的可以亩产万斤。   当一个人说的时候,可能会怀疑,当两个人在说,就会信上三分,当所有人都在说,甚至连国家领导人都亲自去看了。大家都对此事深信不疑了。这就是三人成虎的道理。   钱淑兰带着一家人在地里给红薯浇水的时候,就看到李春花和孙大琴正在消极怠工,还话起了家常。   “你说都万亩粮食了,咱们还拼死拼活干啥?以后躺在炕上不干活都有粮食吃啊。”   “谁说不是呢,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跟着党走就是好啊!”   。。。   两人都喜气洋洋,大白天的都做起了春秋大梦。   如果只是做梦也就罢了,钱淑兰也不想管的。可这两人居然怠工。这些可都是救命粮啊。这些人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钱淑兰冷冷地看着两人,“就算人家能亩产万斤跟你们有啥关系。你有钱买吗?”   李春花和孙大琴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这点,李春花纳闷道,“娘,还要花钱买吗?”   钱淑兰直起腰板,摊了摊手,“不花钱,人家凭什么白白给你粮食呢?”凭你脸大吗?这句到底没说,怕李春花气得吐血。   李春花被婆婆这么一说,脸上一红,不过,婆婆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人家凭什么白送你粮食?   孙大琴被打击了自信心,掐着腰,瘪着嘴,“他们能亩产万斤,我们也能!”   钱淑兰倒没有泼她凉水,似乎很认同地点了点头,“那等咱们生产队也能亩产万斤,你再撂挑子不干也来得及。现在,你给我乖乖干活!要不然,别人都能吃大米,咱们只能吃红薯!磕不磕碜?”   孙大琴被婆婆一句话打击得腰都直不起来。   离三人最近的正国听到这话,直接对着他奶竖起了大拇指。   亩产万斤?他听着咋比做梦还悬乎呢!   没过两天,社员们又听到赵家村生产大队在摆流水席。   “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   王家村许多社员们也都去凑热闹,看是不是真的。他们生产队虽然也开办食堂了,可却是按照成人一天一斤二两的标准来办的,像这样卯足了劲儿吃,他们根本不敢想。   所以开办食堂的好处,王家村根本就没体会到。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想去分一杯羹。   回来之后,一个个全都吃得满嘴流油。第二天又纷纷带着家人去吃。   孙大琴也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吃过。回来的时候,羡慕得不要不要的。说人家的生产大队多么好多么大方云云。   第二天,李春花也带着两个闺女一起去,可谁成想,流水席没有了。   后来在半道上,又听说孙家村生产大队也在办流水席。于是他们转道去了孙家村。   孙家村办的食堂也不差。十几个大婶子,一人负责一样,馒头,花卷,饺子,炖肉菜,炒素菜,十几样,就摆在窗口,随便吃。   只是有些可惜,不能拿回家。他们吃得都走不动道儿,半个小时的路,他们硬是走了一个半小时。   队里也不管他们,不在他们食堂吃还给他们省粮食呢。   没过多久,之前办过流水席的赵家村传出一个顺口溜,“人人进入新乐园,吃喝穿用不要钱;鸡鸭鱼肉味道鲜,顿顿可吃四个盘;天天可以吃水果,各样衣服穿不完;人人都说天堂好,天堂不如新乐园。”,是鼓吹人民公社好的。   孙家村生产大队也不甘落后也编出一个,“单干好比独木桥,走一步来摇三摇,互助好比石板桥,风吹雨打不坚牢,合作社铁桥虽然好,人多车稠挤不了,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这个也不错。   这两个生产队就像是在比赛一样。后来才听说,这两个生产队是在竞争先进生产队的名额。   为了争夺这个名额,两个生产队的粮食已经全部上交,这次办食堂,就是搜刮社员家里的。周社长让两个生产队在比赛,哪个生产队办得食堂好,哪个就能得到先进生产队的称号。   大家都有些无语。   开办食堂之后,上面又发来新指示,让他们生产队抓紧办千鸡山,万猪厂。这下可把王守泉和钱明华等人愁坏了。   哪来的山呀?他们王家村又不靠山。难道还要堆坐山出来?那多浪费人工啊?   后来,一打听不用堆山,只要办千鸡厂就行,就这也难办,千只鸡呢,哪有地方养啊,之前收粮食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想过把鸡收上来,可收上来搁哪养啊?难道要用种庄稼的地儿?那多糟蹋地方。王家村因为土地贫瘠,当初他们就把能利用的地方全给利用了。现在,好不容易把田肥好了,现在又要办什么千鸡山。一个个都反对,摇头舍不得。   钱淑兰便在会议上提议,“咱们可以利用河渠那边的空地来养鸡。每人分一块地方。用网子围起来。分给十几个妇女照看。咱们来比赛,在粮食同等的情况下,谁养得鸡好,下得蛋多,谁得工分就多。到时候就奖励她鸡蛋吃。”   众人对她的意见都有几分兴趣。   虽然河河渠那边离村子有点远,可关键是不占地方呀,以前那儿也就是种点树,什么粮食也不能种。   现在刚好可以用来养鸡。嗯,一点也不浪费田地。   众人举手表决,七成人同意她的建议,超过半数以上就能生效。   当下,又选出了十个养鸡能手。老王家就有一个人上榜,那就李春花。   老王家的猪和鸡常年就是由她来养,显少死的,大家伙也都没有意见。   鸡厂这边有地儿了,可万猪场还没有着落呢。   钱淑兰便道,“不如还是各家负责,然后把食品站发下来的饲料分给各家,然后给他们分配定额,食品站收猪是超过一百二十斤才肯收。咱们就以这同事线为准。超过这条线,咱们就按重量计工分。没到这条线,就扣工分。”   大家听了也觉得有理。以往养猪也是分配到队员家里的。但因为养猪这个事儿费时费力不说,还要割猪草还要用粮食来喂。   想想,这年头连人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粮食来养猪。   因为缺少猪饲料,能喂到一百三十斤都算是精心伺候的结果了,大多数都在一百斤左右。可是每家每户养一头一百二十斤的猪是国家定下来的硬指标,少了可是要受罚,被批评的。有的人家为了这剩下的20斤煞费苦心。   所以,大家一般都只养一头,多了也养不起。   现在,听到分饲料给他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没过几天,上面又来了通知,要拆全县所有的土房和破旧砖房。纵使最近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社员们的承受能力已经相当不错了,可还是被吓到了。   就连,钱淑兰都没想到会有这条规定。她原先也只在历史书上看过一丁点。只知道大炼钢会拆社员的砖盖土高炉。怎么连泥房也要扒啊?   这下子钱淑兰是真的坐不住了。赶紧去找钱明华,哪知道他不在家,说是到王守泉家了。钱淑兰立刻拐道去找王守泉,刚走进巷子里就看到他们家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王守泉举着帽子从人群中挤出来,钱明华在后面推他,两人连夜跑到县里去问。   后来才得知,离县城比较近的几个村子都拆了。可拆房容易盖房难,临阳省临阳大学建筑系派来几十名师生帮助建房,但由于缺乏材料和资金,根本盖不起来。   刘关县县委关于“人民公社供给制”的许多设想由于财力、物资不足而无法兑现,后来不得不挪用公家的商业资金900万元,造成资金无法周转,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潘书记急得嘴上长燎泡,这拆房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守泉从门卫那边听到这消息,也不准备去问了,直接调头回村。   大家得知这个消息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出出的,啥时候才是个头啊。虽然上面把人民公社夸得天花乱坠,把共产主义夸得神乎其神,可这些老百姓都是比较务实的。   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地里能产出多少斤粮食,他们还是知道的。亩产万斤?这样的瞎话,也就是骗骗那引起城里娃娃吧。   这也是王守泉和钱明华平时多次暗示外加时不时泼冷水,才让大家没有像别村那样□□部一忽悠就卯足劲儿吃,连地里的庄稼也不管了。   就是有那走娘家的媳妇,从娘家那边听了一嘴,回来给家里人说,外面有多好,也会被长辈们骂一通。   相比别的村的闹腾,王家村就淡定多了。他们坚持一个原则: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什么时候真的见到肉啊,鸡啊,电灯,电话啊,他们才相信人民公社是真的好。现在也就是跟着其他人喊几句口号,心里还是清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58章   成立人民公社没多久,钱淑兰一直盼望的识字班终于等到了。   这天中午,烈日当头,社员们个个带着草帽拿着蒲扇歪七扭八地站在打谷场。小孩子们躲在树荫底下,指着他们捂着嘴嘲笑他们傻站在太阳底下。   燥热的天气让大家都有了脾气,有人勾着头找王守泉和钱明华,却丝毫没看到两人的人影,便抱怨起来,“怎么还不来啊,又有啥事啊?”   “谁知道呢,这一天天的就知道折腾。我们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就听到有人敲锣开会。”   “别又是整什么幺娥子吧!?”   有一人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别人,立刻低斥,“瞎说啥呢。你不要命了!当心被那些民兵们听到,给你戴高帽!”   其他人也纷纷闭嘴,不敢再抱怨。   王立德等人都到齐了,立刻站到临时搭的台子上,手里拿着两块竹板,敲击了两下,“社员们,经过我的一翻努力,咱们王家村生产大队终于又可以开办识字班啦。请不认识字的社员,踊跃报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是咱们伟大的m主席为了照顾我们贫下中农组织的好事。请大家踊跃报名!”   他话音刚落,大家都露出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显然对此事不感兴趣。   钱淑兰站在队伍里暗自叹气。虽然她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可她对王立德的口才实在是敬谢不敏,这种软绵绵的话哪里能鼓励到他们?   王立德见下面的队员不热情,又接着道,“如果不足五十个人,这识字班就办不成了。请大家一定要踊跃报名。”   “啥?”钱淑兰忍不住惊呼起来。他们家就算全部上阵也才十几口子,离五十个名额还差得远呢。   王立德让一位老师帮着记录报名的人,这份名单可是要上报给教育局的,如果人数不够,识字班是办不成的。   前几年,是因为由m主席倡导才办得起来的。现在,这几年都淡下来。整天抓生产,忙炼钢,哪里还有功夫管识字班呢。   就是教育局听到他们队这么积极向上的学习精神也不敢打保票能通过。他跑了十几趟教育局,上面领导被他磨得实在受不了,才松口,只要他们生产队有五十人报名识字班,就同意办班。   这个同意,可是有条件的。老师的补贴需要他们队自己负担。以前识字班老师的补贴可都是由教育局发的。但现在不行了。他们教育局没有老师愿意下乡。   从县城回来的王立德又找到大队书记王守泉。王守泉便让他在大会上宣布,如果能招到五十个人,他们队就再加一个民办老师。   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钱淑兰让家里人全都去报名。这个报名还是有条件的,已经上学的小孩是不能报名的。所以,还得把正国给剔除了。   那就只剩下王守仁,孙大琴,王守义,李春花,周雪梅,小梅,小荷,钱淑兰这八个人。   十岁以下的孩子根本不能进。因为太小,怕他们在识字班闹腾。   见大家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钱淑兰急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办识字班,可不能输在这临门一脚。   于是,她两步跨上台子,拿起王立德手里的那个竹板就开始打,   “打竹板,竹板响,社员听我讲一讲,   北京好,上海富,不识字儿不成路,   先进队,高工分,不如县城临时工,   商品粮,工资高,年年有鱼人人夸”   她这又唱又打的样式,很快把喧闹的人群吸引住。大家纷纷抬头朝她看。   钱淑兰的竹板就是个半吊子,以前觉得好玩跟人家学了几手。见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被她集中过来,她立刻把竹板一收,朝大家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社员们呐,咱们太生产队实在是落后了呀。前些日子,我给我们家老四在城里找到一份临时工,你们知道条件是什么吗?”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对老王家能在县城找到一份临时工,村里有许多人那是相当眼热的。也不是没有人想跟钱淑兰打听。可大家都怵钱淑兰的暴脾气,怕打不到消息,反而被她骂一顿。   后来,有人就旁敲侧击问她几个儿媳妇,可她们根本不了解情况,村里人自然也就没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现在,终于能听到点内幕了,大家全都很好奇。她会怎么说。   “条件之一,就是要有识字班的结业证书。”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钱淑兰会让家里的儿子儿媳都念书,原来是想给他们找份工作。可城里的工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大家都有些不信。   钱淑兰见他们不信,立刻转移话题,“咱们先不说工作的事了,咱们就说孩子吧。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材。将来能上考上初中,能考上高中,能考上中专,甚至是大学。”她顿了顿道,“可,你们也不想想,连你们自己都不想识字,你们的孩子能考上吗?有句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再有就是,英雄老子儿好汉。这说明啥?说明咱们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   有些人听了她的话都有几分意动。还真的有人去报名了。有的人是心动工作,有的人是认同刚才她说得那番话。   钱淑兰歪着身子,探头去看那报名表,连一半还没凑齐,她数了数才十几个,这还远远不够啊。   钱淑兰眉头紧皱,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灵机一动,高喊一声,“社员们只要报名,就能去蹭油灯纳鞋底啦!”   她话音刚落,呼啦啦又有几个妇女凑了过来。   好心塞,还是没有凑到二十个。钱淑兰一拍大腿,一狠心一咬牙,再次高喊,“只要大家都来报名,我们家送大家一人十块水果糖。名额满五十为止,多了就没有啦。机会难得请大家赶紧来报名。”奶奶的,她可算是知道了,没有好处,就别想让这些人过来报名。   啥?一听有这好事,那些原本要走的人,立刻一窝峰似的全挤过来报名。   来得人太多,速度又快,没轻没重地差点把那负责登记的老师挤到地上,那书桌差点被他们撞翻。   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钱淑兰从台子上跳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他奶奶的,不够专业的演讲者说得就是她,口干舌燥地讲了半天,衣服都浸湿了,才有十几个人报名。   一说水果糖,一百个都有了。   哎,说到底自己还是适合在露台广场推销牛奶,想想前世,那熟练的广告词,“走过路过的俊男美女们,过来看看哈,买一箱牛奶送六个鸡蛋哈。”她就有些窘。   钱淑兰摇了摇脑袋,把那画面摇出脑海,掏出兜里的钥匙递给王守义,让他回家取。水果糖就放在她那屋的床头柜上,昨天刚买两斤。这还是她特地买来哄孩子的。只要是表现好的孩子,她每天都会奖励一颗。当然,多了不给,糖吃多了会长蛀牙。毕竟这年代牙膏太难买了。一天刷几次牙也不现实。   王守义有些舍不得,“娘,真的送啊?”   钱淑兰朝王立德撇了一眼,凑到王守义小声道,“你三爷爷说了,不满五十个名额,识字班就办不成。娘必须要让你们拿到结业证书。到时候,也早点给你们都弄到城里当临时工去,在乡下种地能有什么出息,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到七十块钱。”   王守义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再抬头的时候,他沉默地接过钥匙,转身就走。   李春花抱着孩子也一起跟了上去。孙大琴站在人群里差点没被气死。这老太太真是傻透顶了,居然把糖白白送给别人吃。她儿子多吃几个都不行。   很快,王守义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麻布袋子。   钱淑兰等那五十名额都写满了,才把本子拿过来,挨个点名,点到一个,就发给那人十颗水果糖。   很快,两斤水果糖分到只剩下几十颗了。   王立德对三弟妹的做法有点无语。识字念书还送水果糖!差点没把他的眼珠子给惊掉了。他本来想阻止,可他媳妇说,又不花你钱,你急什么。不送东西,你能把名额凑齐吗?   王立德想到三弟妹这非要办成的架势,一想也是,他干嘛要阻止。   王立德接过钱淑兰递过来的报名表,笑道,“我明天就去送。老师估计就从咱们学校找。肯定不能给上面领导添麻烦。”   钱淑兰倒对这无所谓,只要能发结业证书就成,于是问了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考试?”   王立德想了想道,“以前都是到年底的时候,能组织一次考试。这次应该也行。”   听了这话,钱淑兰欣喜若狂。   王立德把名单交上去之后,教育局很快就批准了。   第二天,队里就通知名单上的人去上识字班认字儿。地点就在他们生产队的小学。   时间是晚上7点-8点。一个小时的上课时间。   第一天晚上,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过来。其中大多数还都是拿着东西过来的。   有的是来纳鞋底的,有的是来搓麻绳的,还有的是来织毛衣的。   只有王家人是真正过来学习的,不仅有课本,还有纸笔。   第一堂课,王立德担心下面的老师太年轻压不住这些成人,所以自己亲自过来上课。   哪知道,这些人居然这么敷衍。他颇有一种不被人重视的憋屈感。   钱淑兰怕他发火,本来这些人就是来凑数的,不学就不学呗。   钱淑兰拉着王立德问一句题外话,“上面安排人过来考试,如果成绩太差,以后是不是就不给办了?”   王立德点了点头,“那肯定的啊,如果通过率差,上面肯定不让办了。”   钱淑兰暗自思量,离年底只有四个多月了,马上又要大炼钢,肯定没有时间认字。   也就是说只有这几天学习时间,估计这次的通过率会很低。   至少一直处于垫底状态的李春花和孙大琴这两个就一定拿不到结业证书。   钱淑兰直接放弃李春花和孙大琴,李春花主要是实在太笨了,根本记不住东西。   一个生字,一天写百遍,到第十一天默写依旧能缺胳膊少腿儿的。钱淑兰实在是没耐心。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凭本事文盲的。   至于,孙大琴考得不好,纯粹是因为不听她的话,对她阳奉阴违。   她担心孙大琴的性子,即使她给孙大琴找到工作,等孙大琴到了城里,她还得给孙大琴擦屁股,所以就随孙大琴去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大和老三身上。至少他们不像那两人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尤其是王守仁的态度十分端正。   让他写一百遍生字,他绝对不带含糊的,即使他再累再困,他也会在临睡前把字写完。凭管聪明不聪明,就这态度就让钱淑兰高兴。   每天一大早,钱淑兰就把他们喊起来读书,督促他们写作业。   王立德不给他们布置作业,她就自己布置。   一个生字写上百遍还记不住,她就让他们每天都写上百遍,什么时候记住了,什么时候就停止写这个字。累得两人手指头都开始打颤。   不仅是平时要多写,钱淑兰还让他们俩干活的时候互相考验对方,加深记忆。   比如说“用‘帮助’这个词语造句。”   比如说“12加89等于多少?”   。。。   一段时间下来,这两人倒是比以前进步许多。   至于小梅和小荷,一个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另一个脑袋瓜子挺灵光,就是太懒,不愿意学习。   钱淑兰便让小梅督促小荷一起读书,小荷倒是没以前那么差劲了。关键是这孩子记忆力特别好,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都非常棒,一个生字,教一遍,中间不做任何复习,第三天,她竟然还能记住。   给他们上课的王立德直呼这孩子可惜了。   钱淑兰在心里暗道,可惜的何止小荷一人呐。小梅学习能力也不错,虽然没有小荷这么逆天,可天赋也是绝佳的,关键是人还勤快,比小荷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强多了。   可惜,就因为是女娃娃都被耽误了。   不过,钱淑兰到底不忍心两个孩子的天赋被糟蹋,许诺她们,只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给她们出一份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至于工作的事,钱淑兰也会尽量帮她们找,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她没法提前做出保证,只能许诺她现在能办得到的。   也许是她的话太有力度,两人都比以前更努力了。   钱淑兰不由得叹气,女孩子真得比男孩子要早熟,这么小,她们就知道嫁妆的重要性了。   她看着王守义的作业本,被她突击之后,他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也许年底真的能拿到结业证也说不定。   明年就是灾荒,到时候从大学到小学全部都会停课,就更别说这些识字班了。   所以,年底的这次考核就是这几年他们唯一的机会。   她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让老王家再多几个临时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打赏,这是第三更来 第59章   自从李春花负责养鸡,钱淑兰便让她学着养蚯蚓。钱淑兰以前曾经听人说过吃蚯蚓的鸡下的蛋比较多,而且蛋黄更好。   李春花一想自己在那边除了喂喂鸡,也没其它的事儿,也就同意了。   钱淑兰还特地让王守义在李春花负责的那块坡上搭了一个草棚。   蚯蚓比较喜欢潮湿的土壤,搭草棚就非常有必要,为了怕鸡过来啄食还没长大的蚯蚓,又用鱼网把草棚围了起来。然后把未经发酵的牛粪、马粪、猪粪混在一起沤肥,然后逮一些蚯蚓放进去,盖好麦草,遮光保湿,每天浇一次水,给肥料补充水份。   当蚯蚓大的时候,可以把大的捡出来喂给鸡吃。   一段时间下来就有了很明显的提高,李春花负责的母鸡,有的居然一天就能下一个鸡蛋。   要知道,以队里发给她们的粮食来喂养,母鸡只能吃半饱,都是两三天才下一个鸡蛋的。现在她有蚯蚓加餐,把鸡喂的饱饱的,一天就能下一个鸡蛋了。   把李春花激动得不行,对婆婆的话,更加信服了。   当婆婆让她烧开水给鸡喝可以预防鸡瘟,李春花也不嫌麻烦,真的用砂锅烧热水喂给鸡喝。   等这些鸡开始下蛋,钱淑兰特地找到钱明华。   “我想帮着卖点鸡蛋,为咱们队做点贡献。我有门路。”这是暗示要卖到黑市里。   钱明华皱眉,有些担忧,“小姑,现在路上查的很严的,要是被人逮到可不得了,还是算了吧!”因为怕有人偷粮食,所以几乎每个村都会安排民兵把手,看到陌生人经过也会盘问几句。东西自然也会一起检查。   钱淑兰很自信地表示,“相信我,我有认识的人,肯定不会被逮到。一个鸡蛋就按四分钱算,行吧?”现在鸡蛋是两分钱,她给双倍也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价格了。   钱明华有些心动,“可是咱们生产队跟供销社有合作的,你能卖的鸡蛋数目很有限。”   钱淑兰便适时把李春花负责的鸡一天就能下一个鸡蛋说了出来。还重点强调了蚯蚓的作用。   听到这话,钱明华直接惊呆了,从凳子上跳起来,激动地直转圈圈,而后双目紧紧盯着钱淑兰问,“小姑,真的能一天下一个鸡蛋?你没唬我?”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回答,“当然能,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钱明华这下子是真的相信了,一叠声地说好。不过他激动过后,还是没有立刻拍板答应,“小姑,这事我要跟守泉和会计商量,还不能立刻给你答复,明天我告诉你结果。”   钱淑兰也知道钱明华的顾虑。   这事说到底不是钱明华一个人就可以办到的。毕竟如果上面下来查账,那多出来的这些钱肯定要说明来源的。   把鸡蛋卖到供销社,不仅他们这里有账,供销社那边也有账的,如果两边对不上,那就糟了。这些干部肯定要遭殃,她记得四·清运动的时候,就有许多干部被撸了。   钱淑兰自然不能让钱明华出事,于是帮他出主意,“卖得钱直接补上买粮食的亏空,别做任何登记,这样就不会被人查出来了。”私自买粮,没有票很危险的。   钱明华眼睛一亮。他们私自去买粮食确实是违反规定的,要是上面下来查账,肯定会有亏空出来,到时候少不得他们要玩完。小姑这个主意好哇,直接补上去了。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好,我会跟他们好好说说的。”   钱淑兰点头回家了。   第二天,钱明华就给了答复,同意她把多余的鸡蛋卖出去。对此,钱淑兰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她出的主意刚好挠到他们的痒痒处,不同意那才是傻到家了。   因为王守泉亲自观察过,李春花负责的鸡确实一天能下一个鸡蛋。于是开始让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养蚯蚓,给鸡喝凉白开。   很快王家村的鸡蛋比平时多了一两倍。   队里还特地奖励李春花三十个鸡蛋。有的人还夸赞她是“养鸡能手”。   不过这奖励却不能拿回家,必须放到食堂里,每天吃一个,吃上一个月就完了。   本来李春花要把鸡蛋给婆婆的,毕竟是婆婆给她出的主意,可婆婆不要。李春花就给柱子吃了。三个孩子眼馋得不行,李春花看着也难受,又把鸡蛋改成一天煮四个,一人一个,婆婆好像跟她说过,女孩子一样能孝顺她,她现在对她们好,她们才会感激她。   自从她得了“养鸡能手”的称号之后,队里人对她不像以前那样,处处看不起她,总用一种可怜的眼光看着她。现在是钦佩的目光。这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对钱淑兰这个婆婆,她也越来越钦佩。   而钱淑兰把鸡蛋拿回来之后,直接换算成钱交给队里,她也没去县城卖,直接收入空间,留着等饥·荒的时候再吃。   当然做做样子还是需要的。每天天不亮,钱淑兰就起来,挎着大篮子出去一个多小时就回来,钱明华以为她是卖到镇上的。倒是松了一口气,去县城的路上民兵特别大,他还真的不放心。去镇上就不一样了,少了一大半的路程。也相对安全一些。   刘关县,县委办公室里气氛十分低沉。   自从接到上面发下来的最新指示——各部门、各地方都要把钢、铁生产和建设放在首位,为“钢元帅升帐”让路。大家伙都沉默了。   突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小声说,“全民大炼钢,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些符纸上面不是写‘全民炼钢灾荒现’吗?会不会真的有灾荒啊?”   他对面的穿着蓝衣的男人下意识就嗤笑他,出声反驳,“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那些封建迷信。我看就该把你抓起来,好好接受一下改造。”   那男人怒瞪着他,“那你说,为什么那符纸会写那七个字?今天才接到的最新指示,怎么会提前好几个月出来了?这不是上天的预警是什么?”   蓝衣男人站起来道,“也许这是敌人的计策呢。咱们国家要想成为大国,工业水平就得先进,这些敌人只不过是散步一些谣言,故意让我们放弃发展工业的念想罢了。”   那男人立刻反驳起来,“我看你才是一派胡言。咱们刘关县有什么值得那些人大费周章来对付呀!咱们是制造出飞机了,还是能制造坦克了?他们要想让我们国家放弃发展工业,不跑到北京,待在我们这嘎达瞎搅和,你可真想得出来!”   蓝衣男人被他指着鼻子骂也有些怒了,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他。的确,如果真要阻止他们国家发展工业,乱他们刘关县的民心根本没用。刘关县是四县小城,厂子不多,工人也是少之又是,土地还贫瘠。根本不值得他们折腾。   潘书记(潘定嶙)看了一眼众人,敲击了下桌面,“同志们,咱们是□□员就是无神论者,怎么能相信那些神鬼之说呢。全民大炼钢铁是党派给我们的光荣使命。三年超英,五年赶美。大跃进、总路线和人民公社是党制定的三面红旗,咱们要坚决拥护党的政策。”他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郭长荣,语重心长道,“老郭啊,虽然咱俩一直不和,但这次。。。”   不等他把话说完,郭长荣立刻接了话茬,“这次钢铁任务就交给我负责,你负责其他事宜。”   潘定嶙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郭长荣摸着脑袋笑道,“我儿子就是在钢铁厂上班的,每天回来就跟我念叨这炼钢有多好,多光荣。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接触这块,我非让这小子知道他老爹的厉害。”   众人见他赌气似的话,都哄堂大笑。   潘定嶙应景似的挤出一抹假笑。他总觉得郭长荣是别有目的。他跟郭长荣打过这么多的交道还是知道这小子的,这人看似粗狂,可实际上心眼也不少。他曾经就跟他吃过无数次的亏。   他双手拿过文件,“老郭啊,我知道你也想争光荣,不过这次这事儿还是由我来吧。”   郭长荣眉头紧皱,突然转了话题,问道,“王子湾,小王庄被你扒掉的房子都盖好了吗?”   听到这话潘定嶙脸一黑。这两处就是离县城最近的生产队,被他下令拆除。可因为资金有限,房子根本没盖起来。现在郭长荣提起这一茬,不就是故意在揭他的短嘛。   不等潘定嶙说话,郭长荣双手撑桌,站起来道,“同志们,刚才老潘说得没错,这是国家派给我们的任务,为国争光的大事儿。别说小小的一张符纸,就是前面有一排坦克朝我们扫射,咱们也得走过去。没有干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咱们要大胆解放思想。坚决执行党和国家交给我们任务。请大家举手表决,由我或者潘书记谁来执行这次的任务。同意我当这次钢铁元帅地请举手!”   当他们有分歧的时候,采取的就是举手表决,充分体现了民主。   潘定嶙没想到这个平时老实巴结的搭档,居然在这儿阴他。刚把他呲了,就让大家选票。连给他拉票的时间都不给。   这简直欺人太甚。   他想反对,可大家已经举起手来了。   八个人同意,已经超过半数。   郭长荣朝潘定嶙道,“老潘,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争取早日完成上面分给我们的任务。”   潘定嶙干笑两声,“恭喜你!”   哼!暂时让你得意!就算你当了钢铁元帅又能怎样。上面依旧不待见你!你还得在这小地方窝着。   回到家里,郭长荣揉着眉心,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白丽珠走过来,坐到他旁边帮他揉太阳穴,柔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黑。”   郭长荣长长吐了一口气,“上面又有了新政策,要全民大炼钢。”   白丽珠不太懂这个,“你和老潘是不是又吵起来了?那人心眼比较多,你还是别跟他斗了。你。。。”   郭长荣挥手打断她,“我抢了他的钢铁元帅。”   白丽珠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呀?平时你不是不跟他起冲突的吗?”   郭长荣睁开眼睛,小声凑到她耳边,“你还记得之前那符纸吗?那上面的字,你还记得吗?”   白丽珠重重地点了下头,虽然她不信道,可她信佛啊。对那符纸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郭长荣小声提醒她,“你想想那上面写的字。”   白丽珠飞快说了出来,“全民炼钢灾荒现”   说完之后,而后猛地一拍巴掌,双目紧紧地盯着郭长荣,“你是说?要有灾荒了?”   郭长荣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所以我才把钢铁元帅这个帽子夺了过来。如果由老潘那小子来担任,估计他一个人都不会给我留下。我能理解上面要大炼钢铁,是为了国家好,可乡下人哪懂得什么烧铁呢。他们没有学过知识,咱们这儿又没有焦炭,怎么炼?哪什么来炼?”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郭长荣常和郭正良交流过钢铁知识,就说炼钢的燃料,焦炭他们这儿产量就非常有限。怎么可能分给下面的群众。   没有焦炭只用木炭根本达不到高温,也就熔不出铁水儿。   所以他才了潘定嶙的话头,把这任务接了过来。   潘定嶙那小子不就是靠会吹嘘才当上刘关县书记的吗?什么事情都要为钢铁元帅让路,那秋收就不管了吗?   粮食要是收不上来,要是真的有灾荒,那刘关县的百姓怎么办?   他不能赌!所以,他坚决把这任务抢了过来。   定下钢铁元帅总指挥之后,郭长荣就带着手下的人开始到省里开会。   按照上面的指示,刘关县开始第一轮修路。   郭长荣从各个部门征调人手,组成了一支两百人的队伍。   之前被潘定嶙下令扒掉的王子湾和小王庄,被郭长荣带人夷为平地。   然后在这两个地方,用之前拆掉的砖盖起了土高炉。 第60章   金色的太阳仿佛一颗像是在油锅里滚烫过的油饼,发出的光芒刺得火辣辣的疼。碧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队员们在屋里睡不着,全都跑到树底下纳凉。   尤其是村口的地方屹立一棵已有五百年的古树,整棵树高约20米,像把大“伞”撑在路边,它粗粗的树干约8米高,直径2米,需4人伸手合围,树皮呈条状,它长了十几条分叉,像一条条小胳膊向四周伸展,末端的倒卵圆形的叶子就像张开的手掌,每根枝叶都是郁郁葱葱,焕发着浓郁的生机。   十几个社员搬着凳子,坐在树底下纳凉。   不远处有几个身影攒动,众人都好奇地猜测来人是谁。等走近了才发现是钱维汉,王守礼,周雪梅和小桃。   “钱叔?您这是从首都回来啊?”   钱维汉笑呵呵地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这几人一人一根,然后才回答刚才这人的话,“是啊,这不,带孩子去北京看看。病好了,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有些惊奇。纷纷朝小桃看去。   只见小桃原本面黄肌瘦的小脸变得圆胖又红润,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黑葡萄似的。干瘪瘦弱的小身板也变得有肉起来。头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稀疏而干枯,变得又黑又滑。   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孩子是治好了?”   王守礼摸着小桃的头发,咧着嘴,响亮地答了一声,“是!”   周雪梅也非常高兴,牵着小桃大大方方给他们看。这样,小桃就不怕没有伙伴了。   一个个全围了过来,问三人治病的事儿。   听说是北京专门给大领导看的医生,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就是钱维汉这个退伍军人才能有门路吧。   有那爱打听的就问是多少钱治好的,钱维汉没有把具体价格说出来,给搪塞过去了。   王守礼和周雪琴也都不想说。   大家也就不问了,想来是花费不少。   回到家里,钱淑兰看到小桃活蹦乱跳,精神百倍的样子,也十分高兴。   周雪梅还有些忐忑,毕竟这次他们可是把钱都给花掉了。就算婆婆不心疼,家里几个妯娌还能不心疼?她也是将心比心,如果婆婆把钱都拿去给大哥或三哥家的孩子治病,她心里肯定会有怨言的。之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忐忑。   其他人追问周雪梅关于北京的事儿,她心不在焉地一一回答。   王守礼拉着钱淑兰到她房间单独谈。   王守礼有些不安,他抿了抿唇,“娘,您给的钱已经全花完了。”   钱淑兰‘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反而安抚他,“花完就花完吧,治病嘛,哪有不花钱的。”   王守礼被他娘这大气劲儿给震懵住了。一千多块钱呢。攒了九年的家底儿,全被小桃一个人给花完了。他娘居然一点也不在乎。他娘真的。。。真的是太好了。   王守礼感动地热泪盈眶。   钱淑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娘也心疼。一千多块钱呢。可心疼也没用啊。娘不能不为你们两口子打算啊。雪梅又不能生,你以后还得指望小桃养老呢。不把她治好了,将来,你老了,可怎么办呐?娘只要想想就睡不着。”   这样的话,王守礼以前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以往听了都是心烦气躁,可这次,他只想哭,他也确实哭了,眼眶通红,眼泪汹涌而出,哽咽地开口,“娘,你对我真好。”   钱淑兰笑叹一声,“你是我儿子,我不疼你,疼谁!”她故作轻松道,“以后,就好啦,娘不用再为你操心了。钱没了,咱们再接着赚就是。”   王守礼忙不迭地表态,“娘,我和雪梅以后都听你的。哪怕一辈子都不分家都成。我一定尽快把钱补上。”   对于他要把钱补上,钱淑兰没有拒绝,为了治小桃,她可是花了一百个金币,她买三万斤大米也才80个金币。他还钱不是应该的嘛。   钱淑兰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要适时表现出自己的慈母心,安抚道,“不急,咱家最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正康才十五岁,离结婚还有好几年呢。你啊,压力也别太大,累垮了身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这两口子都是有上进心的,钱淑兰还真得挺担心,他们为了还钱,就把自己身体作坏,那她岂不是做错了。   王守礼再次感动得不行,他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头,“娘,我以后都听你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娘相信你。你从来都是孝顺的孩子。”说好话是很重要的,一味的叱责只会让孩子离你越来越远。   这话说着,王守礼都有些羞愧。在没结婚前,他的确是孝顺的。可自从结婚之后,他多数时候都是想着自己的小家。   尤其是媳妇和小桃。分给老娘的关爱实在太少。   钱淑兰想了想道,“你不要跟别人说,你这次是花了一千多块钱才把小桃治好了,就说花了三百块钱吧。这价格虽然多,可一条人命,大家也都能理解。如果太多,我担心,你大嫂和三嫂有意见。”   王守礼点了点头。对他娘的话很理解。   吃饭时,钱淑兰明显感觉老四两口子对她的孝心。   钱淑兰看着自己面前堆得像山一样的碗,哭笑不得,嗔两人一眼,“也就两个月没见,你们至于的嘛。娘在家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倒是你们,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没少受罪吧?”   周雪梅有些羞愧。   王守礼怕他娘心疼她,忙道,“也没有受罪,我和大舅住在大舅朋友家里。雪梅就在医院照顾小桃。也没受什么苦,咱大舅对我们好着呢。”   孙大琴在两人面上溜了一圈,突然来了一句,“这次治病,花了多少钱呐?”   周雪梅有些心虚,她看向王守礼,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道,“花了三百块钱!”   啥?孙大琴直接跳起来。李春花和王守义也是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王守礼。   王守仁不在家,他要是在,估计也能吓个半死。三百块钱?这村子里存款不到三百的人家起码得有一半以上了。治个病就把人家全部家底都给花了。   孙大琴直接就炸了,“三百块钱?啥病这么贵啊!”说着就要坐在地上撒泼耍赖。   钱淑兰一拍饭桌,朝她怒道,“花得是你的钱吗?你急什么!”她视线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等你们分家的时候,这三百块钱直接从老四两口子上面扣。不会少你们一分的。他们也就是提前预支。”   听到这话,孙大琴这才把心里的不满咽下去,啪叽一声坐回凳子上,嘴里嘟哝一句,“怎么不早说!”   钱淑兰没好气道,“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你是想早点分出去吗?”   听到这话,孙大琴立刻闭嘴。分家?开什么玩笑?她和老大分出去,还怎么养得起三个儿子。   正康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光彩礼和聘礼就是一大笔开支,她又不傻。   老三两口子也松了好大一口气。   虽然,他们跟四房关系好,可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还是不能让的。   尤其,他们现在也有儿子了,他们得为儿子的将来考虑,不能吃亏。   周雪梅和王守礼对此没有意见。毕竟小桃花得钱实在太多了。不是一分两分的,不用还也没什么。   吃完饭,为了感激钱维汉的帮忙,钱淑兰拿着一些东西到钱家答话钱维汉。   钱维汉正坐在炕上收拾自己从北京带回来的东西。   这次他带回来的东西比较多,要不是有王守礼帮他拎着,他还真弄不回来。   看到钱淑兰过来,钱维汉立刻把那钱递给她。   钱维汉把开销都说了一遍,“这次给他们三人都看过病,还有床位费和小桃每天打点滴,花了一百一十块钱,住宿倒是没花钱,住的是朋友家里,但是花了七十块钱的伙食费。火车费两人加起来60,加起来一共两百四十块钱。”   钱淑兰接过钱,连数也没数,笑道,“你是我亲哥,我还能不信你嘛。”末了,又抽出十张大黑拾递给他,“你的花销我也得包了,不能让你白忙活。”   虽然,她给钱维汉两颗神仙药,可是他又不知道那药是她给的。所以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要不然人家下次不可能很乐意帮你的忙。关系再亲,也得要礼尚往来,总是占便宜没够关系处不长久的。   钱维汉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把钱放到床头柜上。   而后弯腰从自己带来的大袋子里掏东西给她,“上次,你不是让我帮你弄东西吗。你看看这件军大衣,怎么样?”   钱淑兰接了过来,屋里光线有点暗,她拿着大衣对着窗户瞅瞅,发现这件这件军大衣是崭新的,摸起来非常厚实,“这得花不少钱吧。”这年头,军用物资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也就是钱维汉在部队有认识的人,才能买到一些。   钱维汉比划了下手指,钱淑兰笑着答道,“四十五?不贵!这么厚实一点也不贵。”   钱维汉又拿出军用水壶,钱淑兰喜欢这个,一脸欣喜地接了过来。这个她可以放到商城里卖。二十个金币都能有人要。这可比那些水囊结实耐用。   接着,又是军用被子,她可以自己用。原身对自己太亏心,她可不行。   还有一套崭新的军装。穿上这身军装去相亲,绝对是倍有面子的事儿。   虽然这衣服挺不错,钱淑兰却没有想要拒为已有,她一个老太太穿这玩意虎了吧唧的。还是留给小年青吧。   只是,钱淑兰有些发愁了,家里那么多人,她给谁呢?   钱维汉笑道,“这是男式的。你家几个小子都能穿。”   说着,又从里面掏出一套女式的军装。   钱淑兰忙接了过来。   把钱付给钱维汉,钱淑兰就要回家。钱维汉看她拿不下这么多东西,就帮她一起抱回去。   等人走出家门,就听郑小花手里拿着扫把扫地,还嘀嘀咕咕发,“又拿走那么多东西。”   钱明华瞅了她一眼,“那是咱爹的东西,他有权支配。”末了,担心她多想,又补充一句,“再说了,小姑也是花了钱的。”   郑小花在心里暗道,买这些东西难道不要搭人情吗?可惜,她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她男人得跟她急。   有时候连郑小花都想不通。你说,老头子向着自己的亲妹妹也就罢了,他男人居然也处处向着那老太婆。   那老太婆到底给这两父子施了什么法术,让两人都向着她呢。郑小花心塞不已。   其实,也不怪她会如此想,而是钱明华根本没有告诉郑小花他不是钱维汉亲生的,就怕她会有什么想法。以后再不孝顺钱维汉。   别说这事不可能,他之所以孝顺钱维汉是因为钱维汉养了他。可郑小花就不一样了,钱维汉既没有养过她,如果不是因为血缘关系,郑小花怎么可能会孝顺钱维汉?   不仅不会孝顺,说不定还会产生疑邻盗斧的心思,觉得他爹对他只是利用,不是真的关爱。   钱明华不太懂女人,但对他媳妇的小肚饥肠还是了解一些的。   钱淑兰把钱维汉送出门家口,回到堂屋就看到,大家全都围着这军大衣和军装看,一个个都激动的两眼放光。   老四两口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花了那么多钱,要是连好东西都要霸占,耻度太高。   “这两套衣服,我们就按照轮流制。每人可以穿三天。第四天洗。轮着来,下面咱们开始抽签。不过,我得说一句,干活的时候不许穿。只能走亲戚,回娘家,去县城,去镇上,才能穿。”   说着,把家里的筷子全部作上标记,让他们抽。   筷子的尾部划一条杠的就是第一,两条杠就是第二,以此类推。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去抽。   老四两口子直接放弃,钱淑兰随他们去。   结果,第一个人是老三抽到,喜得他眉开眼笑的。   女方这边第一个居然是王丹娜。她直接把军装抱回屋去换。   王守义看到妹妹这么激动,也立刻跑回自己屋去换。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大家全都夸好看,十分有精神。   几个小孩子也是一脸羡慕。   “至于这个军大衣,这样吧,我们直接按天来租。穿一天,就交给我一毛钱,入公中。弄脏了洗不掉的或者直接给穿坏了,是要罚钱的。”   众人面面相觑,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一毛钱一天?这价格也太贵了吧?   可是,对比买的价格,似乎也不是很贵了。   大家都在心里想着,要卯足了劲儿攒钱,好等冬天来临的时候,租一天穿穿。到时候在村子里显摆,绝对会让那些人羡慕。   钱淑兰不管他们的想法,把军大衣和军被抱回自己屋里。   她坐回自己炕上,开始喊系统,哎,又是没有人。   也不知道这系统是咋回事,自从她做过那回梦开始,这系统就再也没出现过。就跟死了一样。   要不是这商城还能打开,她都要以为这系统是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   她打开聊天窗口,发现是153号给她留言。   153号:“棉花已经收上来了,我已经发布了链接。你直接拍吧。”   钱淑兰立刻打开她发过来的链接,一共200斤棉花,只要1个金币,这个链接是指定她才能拍,别人根本拍不了。   当初说好了,她提供种子,153号帮她种植,收上来之后,两人平分。   看来这棉花大丰收啊。她提供的种子估计也就只能种一亩。却收了400斤,算是很高产了。   也许是小桃病好了,老四两口子不再像以前一样长吁短叹。   见小桃跟村子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周雪梅也不再把小桃当瓷娃娃一样看着了。   下工之后,不用钱淑兰说,周雪梅自动就过来帮忙。   比李春花还勤快。   钱淑兰看着周雪梅脸色虽然有些疲惫,精神却很亢奋,就知道她对小桃这个孩子有多看中。   说实话,她还真是羡慕小桃。她亲妈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好过。   就是后来,她亲妈想要跟她恢复关系,也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像这种发自内心的关爱,她从来没有在她妈身上体会过。   钱淑兰朝周雪梅道,“你别太辛苦了。挣钱哪是那么容易的。当心伤着自己的身体。”   周雪梅可能是想尽快还上钱,所以每天上工之后,还要编筐子挣钱,编一个小时的筐子,也就挣两分钱。劳动力十分廉价。   感受到婆婆的关心,周雪梅笑得很腼腆,“娘,我没事。只要小桃健健康康的,我累一点也不算什么。”   钱淑兰想了想,看了一眼外面,见四下无人道,“你不是想挣钱吗?娘给你一件事做,挣得挺多。”   周雪梅眼一亮,示意婆婆快说。   “我从别人那拿到一些棉花,你帮着把里面的棉籽纺出来。纺一斤能有两毛钱呢。”   其实是去除棉花里的棉籽用轧花机比较省事的。可现在是共产。轧花机这种工具早就被队里收上去了,社员是没有的。所以,只能用最古老的手段,用手摘除棉籽。短时间还好说,长时间就有点累人了。   周雪梅眼睛睁得老大,“真的?”   钱淑兰点点头,“这事你别跟别人说,谁也不能说。被逮到可是要遭批斗的。”   周雪梅立刻点头。   钱淑兰不是没有想过要让李春花帮忙的。可李春花晚上要照顾孩子,根本不得空。   至于,孙大琴,那个乌鸦嘴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给自己招祸。   不过,她也不是只找了周雪梅一个人。新房住的那三个丫头,也是她第一批员工。   当初,她为什么安排这几人到新房住,就是因为她们是家里嘴最严的,可以私下里帮她干点私活,别人也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1章   除了棉花之外,钱淑兰还得到153号送她修仙秘籍。   之前,钱淑兰以为自己也可以修仙,可看着这修仙秘籍上,第一页的字,她就傻眼了。   所以,修仙之人必须打通任督二脉。   所以,这二脉是啥玩意?她根本不懂啊。   钱淑兰专门去请老杨头,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她以为是他见识少,问他借穴位书来看,虽然这书上有指出任督二脉的具体方位,也有专门注解,可这怎么打通啊?   钱淑兰表示自己抓瞎了。   她原本已经放弃修仙了,可后来,却发现不打通任督二脉。她依旧可以使用灵力。   只是她修不成仙而已。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钱淑兰按照这修仙秘籍上面的方法,把水晶球里的灵力化到手心,开始操控东西。   这灵力似乎就像末世小说中的精神力。只要有了它,就能调取任何东西。   只是有点可惜的是,她这水晶球里的灵力并不多。需要她源源不断地往里补充。   现在,钱淑兰只会基础的,比如把灶房里的烟雾当成毛笔戏耍。比如她现在能指挥动一个筷子上下跳舞。再重的东西就要多加练习。   不浇水的时候,钱淑兰便带着家里人到处找大青虫。   因为王家村下半年没有种黄豆,所以他们只能到隔壁几个村子找。   整个刘关县贫瘠之地占了三分之一,这些地方几乎都是种黄豆。   钱淑兰带着几个孩子到周家村,找到队长说,她需要大青虫当药引子。   这大青虫不仅可以吃,还是一味药。可以抗衰老及增长免疫,保护心脑血管和降低高血压,增强性功能及抑制前列腺炎和驱寒养胃的作用。   生产队长担心他们会偷青豆,就有些不愿意。   钱淑兰便笑着道,“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派人看守。”   生产队长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能有人帮着逮大青虫,这种好事。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于是地头地尾两个队员看着。钱淑兰带着孩子一人拿着一个小竹篓,在地里找大青虫。   这时候正是大青虫盛行的季节。只要看那大豆叶子被啃过,十之八九就会有大青虫。   钱淑兰按照他们逮到的重量给他们算钱,三分钱一斤。   有了这个政策就连最懒的小荷都疯狂逮大青虫。一般来说,二十多只就能有一斤。这年代因为没有什么农药,也可能是吃大青虫的麻雀都被之前除四害时补杀完了,所以今年的大青虫特别多,一早上小荷就逮到五六斤。其他人虽然没有她这么多,可也差不离。   回到家,其他人都去午休。钱淑兰拿出五斤大青虫,把它们清洗好,放入半锅凉水,加入八角和花椒,盐,煮熟。煮的时候,怕被民兵发现,钱淑兰就把烟囱给堵了。她用灵力把烟吸进空间里,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把空间的烟雾放出来。   煮好的大青虫,放在有阳光的地方,凉至表面干爽,锅中放入凉油,烧至5成热,放入晾好的虫虫,炸至酥脆为止。再加入辣椒粉和盐。   一家人吃着这炸大青虫很过瘾。下午干活的时候更加卖力。   钱淑兰只晒了一小半,用来应付时不时来他们家玩的社员们。   剩下的都被钱淑兰收进空间。   几天下来,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被他们光顾过。   有那队里也会安排队员下去逮大青虫回去喂猪。   钱淑兰就会用猪草跟他们换。因为之前她把家里剩得小麦都磨成了面粉,剩下的麦麸一头猪也吃不完,所以割的猪草就可以跟其他人换。   除了找机会吃,钱淑兰只留下一小部分晾晒。剩下的全被她收进空间。   家里人也都以为大青虫是被她们吃完的,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因为之前逮了一个多月的知了猴,正康很快就凑够了的学费。虽然,钱淑兰又找了几个人去骗,但是他却再也不肯上当了。   即使看到有人很可怜,他最多也只给五分钱,多了坚决不给。被逼急了,他拔腿就跑。   可是,上学没多久,正康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正国就看不得他大哥这样。不想上学就不上呗,糟蹋钱干啥?   全家人都注意到正康的低气压。   孙大琴摸他额头,还有些纳闷,“没发烧啊,你咋的啦?”   正康摇摇头,不想说。   他拿了两个馒头就往屋里走。   钱淑兰看了正国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正国心领神会。   也不知道,正国是不是发现奶奶跟他特别有共同语言,总喜欢跟她说几句。   钱淑兰见他聪明伶俐,便也乐意教他。   晚上,正国便开始跟正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被正国烦到不行的正康,终于开口回答他的话,“有同学家里有困难,想让我帮忙。我不想给,他们就说我小气,不配做先锋队员。”   以前,他以为家里是地主,很有钱,谁成想居然没钱,只是贫农。他哪还有钱帮助别人呐。   而且,正国还说,家里的钱不是他的,他要用钱得自己挣。正国一直看不起他这个大哥,他可不能让正国看扁。   正国撇嘴,一脸地无所谓,“不做就不做呗。先锋队员又咋样?不还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吗?你也没比我多长什么?”   正康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够呛,他蒙上被单,干嚎起来,“我以前都是乐于助人的,现在我连一分钱也掏不出来,我很快就不是先锋队员了。”   正国刚开始还觉得这么屁大的事,也值得他记在心上。可等他听到大哥蒙头哭的时候,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多大点事儿啊还哭唧唧!娘们托生的吧!   “你不想给他们钱,还不想人家说你小气,你随便找个理由不就得了!有啥好哭的!”说到最后,正国都有些不耐烦了。   正康掀开床单,两眼放光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主意?”   正国搓了搓手指,借机要价,“五分钱,我就帮你出个主意。”   正康皱着脸,指着他大骂,“你还是我亲弟弟嘛,就让你出个主意,你居然跟我要钱。你一点兄弟情都不讲,你简直钻到钱眼里去了。”   这话绝对是把正国骂得一愣一愣的,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他大哥说得话也挺有道理,很快妥协,“看在咱俩是在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那我就给你打个折,你就给我两分钱吧。”似乎是怕正康跟他讨价还价,又飞快补充一句,“就这么定了,我已经给你打了四折了。”   正康气得直哼哼,从自己的木盒掏钱,刚想说给你,又把钱缩了回来,“等你出的主意能用了,我再给。”   正国倒也不计较,干脆地回了一句,“行”   然后,开始讲,“很简单,你就说你比他还穷。你连学费都是你自己挣的。让他们自己去挣,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把m主席那句名言拿出来说。”   听到这话,正康有些不乐意,他以前可都是很大方的,现在让他装穷,他抹不开面子,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换一个!”   正国又想了一个,“你直接告诉他们挣钱的方法。比如说抓知了猴,哦,不行,今年的已经晚了。你可以让他们抓大青虫,咱奶奶要的。肯定给你换钱。”   正康细想了下,觉得这事可行,“那我明天就跟他说。”说着翻身就要睡。   正国脸一黑,手一伸,“赶紧掏钱,”   正康还以为他能忘了这事儿,谁成想。。。好吧,他这个弟弟就是个钱串子,怕他大闹,正康还是从自己那个钱匣子掏出两分钱递给他,还咕哝一句,“你的钱明明比我多,你还来找我要。”   正国把钱放回铁盒子里,重新盖上,“我可是要攒钱买房的。跟你不能比。”   听到这话的正康却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盖房子?他可真敢想,那得花多少钱呐!   第二天,正国就把自己打听来的事情告诉奶奶。   钱淑兰见正康自己能处理好就没问。   正国把自己放学后特地到学校旁边的黄豆地抓到的大青虫递给钱淑兰。   回到屋,正国就把钱放回钱盒子,然后塞到床底下。   等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娘守在门口,吓了他一大跳。   “喂,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没教养?我是你娘,你都不跟我打招呼吗?”被儿子这么忽视,孙大琴有些恼火。   正国板着脸转过身,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别跟我提教养,你教过我什么是教养吗?”   孙大琴被他一噎,这倒霉孩子,她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还生出罪过来了。   她掐着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有些气结,手直接伸到他面前,“拿来!”   正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啥意思?   “你的钱拿过来,娘帮你收着。”孙大琴的语气稍微有点软和。   正国嗤笑一声,摇头叹息,“不用了。”他没兴趣跟他娘吵架。他是个男人,又不是泼妇。   见他转身就走,孙大琴拽住他的胳膊狠狠一甩,差点把正国甩出去。   “我是你娘,你孝顺我是应该的,我说,你把钱拿过来,我帮你收着。”   正国看着他娘一字一顿地说,“办!不!到!”   孙大琴气得跳脚,刚想开骂。正国抬手打断了她,“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去找我奶评理!”说着挑眉,得意地看着她,那意思就说“你怕不怕吧?”   十足的威胁,孙大琴简直气得想吐血,她捏着嗓子,拿腔拿调,“正国,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娘的,也怪娘以前太忽视你了。你放心,以后,娘一定多多关心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国毫不留情地打断,“你可拉倒吧!我又不是第一天当你儿子,你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就别跟我在这儿演了。以后,咱们就各过各的,别掺和在一起,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娘,干嘛盯着我一个呀,你累不累呀。”   孙大琴气得跺脚,声音拔高了许多,“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娘呢。娘会伤心的。”说话的时候用袖子抹眼泪。   她这动作把正国雷得不清,他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奶,你啥时候来的呀?”正国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朝他笑道,“赶紧去食堂打饭吧。”   等他走了,孙大琴才停止抹眼泪的动作,脸上有些羞窘。   “你问一个孩子要钱,你就这么缺钱?”   孙大琴见婆婆没生气,期期艾艾地说,“娘,明天是我娘五十一的大寿,我想给她买样东西。可是,我身上没钱。。。”   刘关县这边不过半百,只过五十一岁,算是个比较大的生日。一般出嫁的女儿都要送礼的。   钱淑兰‘哦’了一声,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的私房钱呢?”   孙大琴苦着脸,“我哪有私房钱呐。咱们生产队今年又不打算分红了。孩子他爹挣得钱又都是他自己收着的。从来没给过我一分。我手里只有逮大青虫的两毛多钱,根本不够买东西。”   他们逮大青虫也才两天,挣到两毛多也不算少了。   钱淑兰顿时恍然大悟,“那我先借你吧。记在账上,等你逮大青虫的时候,我把这钱扣下去。”   孙大琴刚开始看到婆婆掏钱还人挺高兴,待听到她说的话,心里只剩下憋闷。闷闷地‘哦’了一声。   “你需要多少钱?”   虽然这钱以后要划出去,可孙大琴还是想多要一点,身上有钱,心里不慌嘛,狠狠心,一咬牙,“十块钱。”   钱淑兰挑了挑眉,“你要不要跟老大商量下?”   孙大琴身体一僵,暗道婆婆真阴险。不想给就不给吧,还搬出孩子他爹。不过,这招显然很有效,她当即改了口,“五块钱吧”   钱淑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   又回屋拿出一个小本子,让她签字。孙大琴嘴角直抽抽,弄得这么正式。不过,她到底是不敢说什么,乖乖签了字。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0点,还有一更,谢谢大家的订阅,么么哒~ 第62章   第二天一大早,孙大琴就起来了,见家里寂静无声,猜想其他人应该还在睡懒觉。她拿着包裹,蹑手蹑脚地想要溜出家门,被刚好从灶房出来的钱淑兰撞个正着,“你不吃饭了?”   孙大琴吓了一跳,忙把手里的包裹往身后藏。脸上挤出一抹假笑,嘴里结结巴巴地回道,“不吃了,我回娘家吃。”说完就像鬼捻似的,跑出家门。   钱淑兰看着她飞快地把身后的包裹抱在怀里,微微皱眉,这是又偷东西了?可家里贵重物品都在自己屋里啊。随即又想到之前孙大琴问正国要钱的事儿,她该不会又偷钱吧?!她想叫住孙大琴,却发现她早就溜没影儿了。   钱淑兰赶紧去敲正国那屋的门。听到奶奶的话,正国也是吓得不轻,立刻弯腰从床底掏出钱盒,数了好几遍都是一分没少。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钱淑兰有些纳闷了,那孙大琴干嘛一副做贼的样子?   正在这时,正军在东屋哭闹起来。   钱淑兰这才知道,原来孙大琴是把正军的大青虫给拿走了,那是昨晚钱淑兰特地给家里改善伙食做的,正军舍不得一次吃完,留着第二天早上再吃的。谁成想第二天醒来,没了!   钱淑兰颇为无语。王守仁在边上安慰,“等你娘回来,爹一定让你娘赔你。”   正军这才不哭了,扁着嘴儿提醒他,“一定要油炸的,放点辣椒。还要奶奶炒的。”   王守仁一叠声地应承下来。   钱淑兰什么也不想说了,这娘当的真是奇葩。偷东西偷上瘾了是吧!连小孩子的零食都偷!   钱淑兰道,“等你娘回来,我让她赔你双份,她不问自取就是偷,正军你可不能学你娘哦。”   正军重重点头。   ……   10月1日,王家村生产大队,一千多口人全部齐聚在食堂,共同欢度国庆。   从半夜起,队里的两个食堂就忙活起来了。负责做饭的厨子们忙着杀猪,男人拿着鱼网到鱼塘里捉鱼,有的人到菜园里摘菜。全队大办喜筵,庆祝佳节,庆祝丰收。案桌上摆满了猪肉和活鱼,院子里一堆堆土豆、扁豆、黄瓜和韭菜,旁边摆了一竹筐子的鸡蛋。老人和孩子主动跑去帮忙拣菜,笑呵呵地围坐在一起,畅谈今年的丰收和食堂成立后吃饭不要钱的新鲜事。   好一派热闹场景,可惜都是假的。   不信你看,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年青男人,此时他的手里正举着一个相机对着食堂不停地拍。边拍还边指挥着,“笑得再灿烂点,对,嘴巴咧大一点,露出牙齿。对,很好!”   食堂门外挤满了人,钱淑兰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里直叹气,所以报纸上的那些照片就是这么来的。原来,不用ps也照样能拍出美照啊。   你要问为什么弄虚作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自从赵家村生产大队夺得了先进生产队的称号之后,周社长又开始盯起了王家村,在会上点名批评他们生产队对成立公共食堂一点也不积极,思想太落后,勒令他们必须搞一次成立食堂的欢庆会。   王守泉和钱明华商量过后,就定在国庆这天办。   于是,就有了上面这一出大戏。   周社长怕这两人糊弄他,亲自带着下属过来走一趟,在这里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心满意足地带着人走了。   许多人朝那群人看去,都在羡慕那几辆自行车。骑得也太快了吧,一跐溜,就没影儿了。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王守泉和钱明华都开始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食物已经做了,就不能浪费,于是开始按工分值打饭。大家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第二天,全国正式进行大炼钢。   为了凑足钢铁任务的产量。全县动员,拿出铁类物品。   毕竟铁矿就那么一座,这些年已经被北台钢铁厂挖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铁矿石给他们炼。至于废铁那就更少了。   上面领导开会想办法。   有人开玩笑说,“家里的铁锁铁勺不也是铁吗?不如就交上去炼吧?”   众人一阵沉默。   最后竟然全票通过了。   于是,全县开始往下面发命令,给各个生产队布置钢铁任务。   王家村生产大队,每户要交五十斤铁。   这下子可把家里人愁坏了,纷纷开始把家里的铁质用品全集合过来。   灶上正烧热水的铁锅,大门挂着的铁锁,洗脸洗脚的搪瓷盆,墙上挂日历的钉子,正国装钱的铁盒子,走夜路时用的煤油灯,化妆镜上的支架,甚至连门栓全都找来。   任务铁那么重,不把这些东西算上重量凑数,根本凑不够五十斤。   别的东西倒还没什么,可这铁锅,可是家里用来烧水的,没有它用什么来烧水?   全家人都看着那张铁锅,满脸愁容。钱淑兰也挺无奈的。   纵使她空间里有铁锅,这时候也不能拿出来,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要求充公,拒绝就是落后分子,会被插白旗的。   这时候,一旦你不能完成上面交给你的任务,或者发出丧气的声音就会被插白旗。这是思想斗争的前兆。   钱淑兰只能把之前从县城百货大楼买的砂锅拿出来。   只是,白天依旧不敢用,一旦冒烟,被下乡巡逻的人看到,轻的会把砂锅打碎。重得还会拉去公社大会上点评批评。   王家人都不敢。   钱淑兰只好趁着晚上的时候,给大家做点吃的。   当然,烧热水的时候,钱淑兰还会在砂锅里放几个鸡蛋。   孩子每人都有一个鸡蛋,大人没有。钱淑兰自己也会吃一个。借口就说是她之前藏得。   全家人都对钱淑兰藏东西的技能钦佩不已。他们也藏了一些东西,不过数目都比较少,多数都是藏到外面的。即使被人翻出来,只要他们不出来承认,民兵拿他们也没办法。不过,东西没有钱淑兰这么多而已。   收完铁锅之类的东西,上面又开始找砖。同样是乡里给下面的生产队布置的任务。   王家村,只要是有砖的人家,全被扒了。就是王守泉这个大队书记家的屋顶也被扒了。   更何况下面的社员了。   接着就是一项重要的通知,只要是十四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男人全都要到县城钢铁厂炼钢。   因为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以,队里要重新选举临时干部:临时大队支书,临时生产队长,四个队的生产小队长,记分员,仓库保管员,这些都是男同志担任的,他们去大炼钢肯定要选出女同志过来顶替一阵。   钱淑兰也举手报名,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只要她当上干部,她在家里就比现在更有威严,说的话也会比以前更好使,更让人信服。   想想,一个农村老太太和一个村干部,谁说得话更好使,毫无疑问,当然是后者。   “我要当记分员,我现在跟我们家丹娜学识字呢,会丈量能记数,我觉得我挺适合这份工作。”   别说,要是以前的钱淑兰,别说她识字了,就算她是大学毕业,社员们都不可能选她。   现在,这老太太似乎变了不少,比以前大方了,还知道助人为乐,她做这份工还是可行的。   再说了,记分员这工作,并不是不干活的。一天只有四个工分的补贴。只有秋收的时候才有这项补贴。   下地干活还是跟别人一样,按量来。   记分员记下的分要跟社员校对的,如果一方有差错,那是要经过反复确认的。   因为王家村生产大队几乎都是同姓之人,沾亲带故的,谁也不肯耍赖皮让人戳脊梁骨。所以,成立集体之后,还真没有人记错过。   虽然,钱淑兰也鼓励家里人踊跃报名,可效果并不明显。   除了王丹娜报名要参选临时会计,其他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也有的人是觉得自己不配。   听了她们的理由,钱淑兰有些无语。   到了投票的时候,钱淑兰怕大家不选她,那她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投票前还特地发了几句应聘感言,“同志们,大家还记得之前收知了猴的事儿吧。你们想想那时,我有没有给你们算错过,没差一分吧!等我当了记分员,我记下之后,肯定会跟你们核对数目,确认无误后才会再记录下来。争取不出错。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我,我为大家服务的心是炽热的,为队里出一份力的决心是巨大的。请大家多多支持我。”   为什么提知了猴的事儿?就是隐晦的提醒,她曾经算过账,也帮助过大家。   哎,虽然有点耍心机,钱淑兰表示自己也很羞耻。但是没办法啊,谁让这些人对原身的印象那么差呢。她不趁此机会表现一下,她得到记分员的工作只能有一半机会。   也许真的是计策有效了,竟然超过八成人选了钱淑兰。   把家里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最夸张的就是孙大琴,她是真没想到她婆婆居然能选上。   记分员啊,选上就能有四个工分,白得来的好事儿,她儿子要是不上学,也能当。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   正康今年已经上高二了,关键性的一年。念完之后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   孙大琴倒是没想过自己去选,主要她是有自知之明,她在队里的人缘是有目共睹的,她觉得还是不要丢人的好。   至于李春花那就纯粹是因为性子太闷,她觉得当干部就得要能说会道,她嘴笨,肯定不行。   周雪梅就纯粹是因为识得字不够多了。因为去北京,她的课程落下不少。字都写不全,自然不能选上。   小梅在李春花的怂恿下报名当仓库保管员。可惜年龄太小,身板也不行,直接被拒绝了。   小荷看到连姐姐都被拒绝,也就没往上凑。   王丹娜报的会计也没问题。   本来嘛,村子里给女娃识字的就很少。男人一走,只剩一些睁眼瞎,王丹娜这个高学历就是唯一的选择。   她一天能有六个工分。比钱淑兰的还要多。   一家人都十分羡慕地看着王丹娜。   就在选完临时干部之后,一直上学的正国和正康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多少?”钱淑兰掏掏耳朵,她真得没有听错吧!谁家能拿出来这么多的铁,当那玩意是树叶呐?大风刮一下就能有。   正康吭哧半天又说了一遍,“学校让我们每个学生必须上交一百斤铁!”   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要疯!家里的五十斤好不容易凑够交上去,现在还要一百斤铁。他们这的地方属于平原,又是农村,没有大工厂,哪来的铁?   钱淑兰摊了摊手,“你瞅瞅家里,只要是铁,你都可以拿去。”   正康和正国蹲在地上没说话,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钱淑兰把他们提起来,“明天,我去学校给你们请假。就说你们病了。等好了再去上学。”   两人对视一眼,眼睛一亮,“能行吗?”   钱淑兰拍拍两人肩膀,“肯定能行的。”   这不瞎胡闹嘛!初中和高中炼什么铁?他们知道炼铁的知识吗?   第二天,钱淑兰就提着点东西去学校给两人请假。   老师虽然有点不高兴,可看到她提着东西,脸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也真的相信了孩子是真的病了。   钱淑兰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看到操场上居然架起了高炉。高炉旁边就是学生们上交的铁。这些所谓的铁就是一些农具,如铁犁,镰刀之类。   谁把这些玩意交上去的?这些可是农民收粮食的重要工具!这也太可恶了吧!钱淑兰站在边上咬牙切齿。   虽然钱淑兰很不忍心看到这些农具被毁,可是那么多人在边上看着呢,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把东西收进空间,只能心事重重地出了学校。   哪知道她从学校出来没走多久,经过一个生产队,她就看到一个农民带着民警正在调查农具失窃案。   钱淑兰便上前告诉民警,“我刚才在学校看到许多农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偷的。”   仿佛应景似的,立刻有社员说自己何时何地看到哪几个孩子偷东西的。   于是,案子就这么破了。这些铁全是孩子们从生产队里偷的。   钱淑兰有些无奈,转身离开。   没两天,男人们准备去炼钢厂了。   钱淑兰十分不放心。王守仁和王守义两个人从来没有接触过炼钢,他们哪里会炼钢呢。   钱淑兰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为了争荣誉就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你们可是有儿女的人,要多考虑自己的家庭。”   王守仁和王守义都点头称是。   钱淑兰便把昨晚她打包好的东西递给他们,看他们想打开,钱淑兰忙阻止他们,“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知道就好,饿得时候自己偷摸吃一点。”末了又补充道,“里面还有娘让春花给你们缝的口罩,一共四个呢,你们轮着戴,脏了就去洗。千万别嫌麻烦,一定要戴上,不要吸进粉尘,那些可是致命的玩意。”   钱淑兰说这的这些倒不是假话,她高中时的女同学,她哥就是钢铁厂的,每次下班都要把自己重新洗一遍,衣服也要换,钢铁厂里有许多物质都是有毒的,对人体非常有厚。   钱淑兰别的也不求了,只希望他们别中毒。   两人抱着包裹,郑重地点头。   钱淑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上面领导不让你戴口罩,你们就找借口说,前段时间做过检查,医生说肺里有毛病,戴口罩不会传染到别人。”   王守仁和王守义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钱淑兰有些发愁,这炼钢可是要命的玩意啊。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受伤。可是不去又不行。   更要命的是,中学和高中也开始炼钢,学校连课也不上了。   正国的几个同学过来看他,跟他汇报学校的最新消息。   原来他们也请假回家,帮着队里干活浇地。不愿意去学校炼那铁疙瘩。   等人走了,正国就跟钱淑兰抱怨。   “奶,你说那些老师是不是傻子?明明就是铁,可他们还要把它们给烧了。这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钱淑兰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而后摸着他的头笑起来,别说,还真是。   可是也很无奈。现在全民大炼钢,不要说炼钢厂了。就是这些学校,工厂,政府部门,就是吃饭的饭店也要用土灶炼铁。   人们仿佛是被洗脑了一样,全都想争那先进。   可是,他们根本不懂炼铁,这么做只能是瞎胡搞。   没过几天,钱淑兰就从正康那边听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们学校有几个同学,因为家里没有铁物品,便想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台拖拉机,当时这台拖拉机正在田野上翻地。午休时,这几名同学把拖拉机给拆了,搬到学校交废铁……   这种举动无疑于破坏生产,县里来人一调查,却是几个学生为了完成大炼钢铁的任务,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学校一看事情闹得太大,赶紧取消了钢铁任务。   正康又重新回了学校。正国却想再等等,他可不想凑上去炼铁,他又不会那玩意。争先进也争不来。何必遭那罪呢。   再接着是民兵进村伐树。河渠那边栽了二三十年的杨树一棵也没留下,全被砍了。   村子里,道路两边的树也同样被砍。好像一下子就把绿树成荫的夏天变成了光秃秃的冬天。   甚至连村口那棵几百年的古树也不能幸免。钱淑兰虽然觉得很可惜,可她丝毫没有法子。   再过几年,连孔庙都要被毁,更何况是一棵古树呢。   男人们走后,队里又开始安排社员下地干活。   红薯是要定期浇水的。尤其是王家村地势普遍较高,就更加需要浇水。   挑得水就从河渠那边残留的水浇,不够的话,就回到村里那口井拎水烧。   钱淑兰这次也没有闲着,她把自己空间里的粮食全都放进家里,然后使用灵力把河渠里的水往空间里灌。   到了地头,又把水注入水桶里,一点一点洒。   因为大家都是成片成片的,每人负责自己那块,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一天下来,钱淑兰就洒了五十个工分的地儿。   别人问起来的时候,钱淑兰就拿钱维汉从北京给她带的好东西说事儿。   除了一些军用物资,钱维汉还送了一点吃食给钱淑兰。这些东西,钱淑兰没有分给家人。   本来就是作戏的玩意,分给别人吃,还怎么做得下去?   “那罐头不仅味道很不错,吃多了,人浑身都是力气。你看我哥现在的力气也大的很。要不然,她一个老头子去炼钢我还真是不放心。”   众人也纷纷附和。   自从,钱维汉从北京回来,的确变了许多。以前那头发是半白的,现在已经全黑了。甚至比年青人的还要黑亮。   要不是那张脸没怎么改变,大家还以为他是返老还童了。   钱淑兰也有变化,头发是变成全黑。   果然是北京带回来的好东西。大家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钱淑兰。   钱淑兰接着又道,“哎,要不是那玩意太贵,我就让我哥多买些带回来了。我们家老大和老三去炼钢铁,我是真不放心。就怕他们身上没力气,再拖累进度,耽误咱们国家的大事儿。”   柳月琴接道,“三弟妹,你就放宽心吧。你家老大和老三都是长得人高马大的,说不定还能给你得个先进来呢。”   钱淑兰摆摆手,忙谦虚起来,“可不能这么说,他们就是小喽啰,哪有那个能耐得先进。我看,你家老大才是个能耐人,是个能吃苦的。”   无论哪个年代的母亲都喜欢自己的孩子被人夸。   柳月琴也不例外,听到钱淑兰的话,也谦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程度不会被高审了吧?   ps,今天四章更完了,差点累趴下。如果有提示更新,是作者在改错字,不是故意伪更的。请小天使别介意哈,么么哒~ 第63章   此时的王守仁和王守义跟着钱明华几个干部正在朝半个月前才被临时搭建起来的炼钢基地。   他们的旁边是一群群民兵,和他们一样都是背着背包,扛着工具,不同的是他们手里多了些枪支。   前面一个民兵队长,每人发了一个小旗子,他高举红旗列队行进,“一、二、一,一二三——四!”这是起头开始演唱。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共产主义社会一定来到,一定来到!”威武雄壮,歌声嘹亮。   他们这一路,食堂都是走到哪扎在哪儿,吃完就走。   一直走了两个小时才到了炼钢基地。   四周很空旷,王守仁之前驾着马车带钱淑兰走过好几回,经过王子湾这边的。所以认得这里。   但是,显然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的万木葱茏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土高炉。   他们到了之后,立刻就有人过来招呼他们,“你们是王家村生产大队的吧?我是刘红军,是负责你带你们炼钢的组长,以后就由我来给你们安排工作。先带你们去棚子那边,咱们要抓紧时间。听说三江县那边已经开始炼铁了。咱们也得抓紧,可不能落后他们。”   火急火燎地,丝毫没有停歇。   到了棚子那边,发现这真的是棚子。用简易的三角架,中间伸根木头,上面用草帘子盖着。   空间仅够容纳一个人的,要是腿长一点,估计腿还得露在外面。   放下背包之后,刘红军就开始给大家安排活计,“我们是第十组,主要负责61至66这6个高炉,你们别把找错了地儿。你们三个负责运煤炭过来,你们三人负责去拿原料过来,还有你们三人负责拉风箱烧火,你们三个负责土高炉的安全问题。。。”   王守义和王守仁因为站得比较近,被分配到同一组,负责烧高炉。   这天天待在高炉底下,吸进去的物质是最多了。   两人都开始拿起了他娘特地让他们带的口罩。   其他人看着王守义两兄弟,笑话起来,“以前干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矫情,到这儿,你们倒是装起来了,丢人现眼。”   刘红军看到两人居然有这玩意,倒是很满意地点头,“你这两人还真不赖,居然还懂这些。”他看了一眼大家道,“如果你们也有口罩就戴上吧。”   刘红军是五台钢铁厂的前线员工,对炼铁时的隐患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在钢铁厂上班的时候也是戴口罩的,可现在他是小组长,自然不能戴口罩说话,要不然人家根本听不清。   众人纷纷摇头。这口罩可都是用上好的纱布做的。他们可没钱买。也就是婶子舍得为两孩子这么花钱。   钱明华也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两个口罩,他递了一个给王守泉。   王守泉接了过来,揶揄道,“你家媳妇可真舍得,连口罩都为你做。”   钱明华叹了口气,她媳妇哪是那种有见识的人呐,忙解释道,“这是三婶特地交待我,给你带的。”   王守泉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然起来。对于老一辈的恩怨,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他娘和三婶交恶已经十几年了,这在村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钱晔华看了一眼王守仁两兄弟,笑道,“小姑没有亲自送上门,应该是怕你娘还在生她的气吧。”   王守泉没吭声,看来也是默认了。   钱维汉也拿出了妹妹替他准备的口罩,跟着同龄人一起到采石场采矿。   刘关县只有一个采石场,但是里面的矿石并不多。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北台钢铁厂就直接炼那些废铁。   这些矿石就由他们这些初学者来炼了。   就在这边干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那边担任这次钢铁元帅总指挥的郭长荣听说潘定嶙来了。   立刻起身,吩咐手下人去迎人过来。   潘定嶙进来营帐之后,笑得一脸和煦,“老郭啊,我给你送粮食过来了。”   郭长荣也是笑得一脸褶子,“老潘,你咋还亲自来了。快,快,快坐下。”   说着,就吩咐办事员去交结粮食,“赶紧敲击饭桌,让大家伙过来吃饭。都三天两夜没睡觉了,可别把肚子给饿坏了。”   潘定嶙让粮站的工作人员去跟交结,等人都走没影了,开始问,“怎么样?炼出铁水来了吗?”   郭长荣秃噜下脸,满脸愁容,“还没呢。”   潘定嶙皱眉,脸上有些不悦,“我说老郭,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都一个多月了,咋还连铁水都没炼出来呢?我刚才从北台钢铁厂那边过来,那边可都生产两吨了。”   郭长荣被他呲了一顿,也不生气,他挨着潘定嶙坐下,跟他掰扯,“老潘,你说这两样能一样吗?北台钢铁厂就是干这个的。他们厂就是用矿石炼,一天也能产出一吨,现在直接用生铁来炼,速度快有什么奇怪的。可这些人是乡下种地的,又没炼过。就算有北台钢铁厂的员工过来帮忙,可人家好几年的知识,那些农民能一下子就学会吗?你以为我不急嘛,我都三天没睡,急得嘴上长满燎泡。”   听到这话,潘定嶙立刻朝他脸上看去,啧,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郭长荣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还有这满嘴的燎泡也太吓人了。   他忍不住往旁边移了一点位置。郭长荣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早知道这任务这么艰巨,我就不跟你抢了。我就是想表现一次,向上面领导证明我也是一心为党的,可谁成想,竟会这样难。”   看到死对头露出后悔之色,潘定嶙心里顿时有种畅快之感。该!让你阴我!   只是面上,还是要作一番功夫的,他拍拍郭长荣的肩膀,“老郭,别泄气嘛!你好好干,只要你干得好,党一定能看到你的忠诚。”   郭长荣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把王子弯和小王庄的社员们安排好了吗?”   听他提到这个,潘定嶙顿时脸一黑,真是哪壶不开他不提哪壶。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潘定嶙朝郭长荣脸上看去,却见他一脸真诚。   “现在已经十月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冬天,到时候下大雪社员们肯定会受冻。他们都是咱们国家的好公民,你可不能像旧社会那样让这些冻死,饿死,那可就是给咱们党抹黑了。”   见他上纲上线了,潘定嶙忙道,“我会尽快安排。这不是正在找地方吗?”   他又发了一句牢骚,“地方好找,可树都被你们砍了来烧火,我到哪去找树给他们盖房子?”   郭长荣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炼钢哪需要那么多树,你先给他们盖房子,让社员们有个安生这地,别整天在外面露宿。影响不好。”   潘定嶙立刻点头应了,末了又商量起在哪儿盖房子。   郭长荣倒没有提出意见,“你看着办吧,我现在炼钢都来不及呢,哪有时间管这些琐碎的小事。”   潘定嶙点了点头。   说完话之后,潘定嶙又提出要去参看炼钢。   郭长荣也没有否认,陪同他一起出去。   现在是轮班倒的,一波人去吃饭,另一波人就顶上。   倒也不担心,土高炉那边没人。   两人走着走着,就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中升起一道道黑色的烟囱。   潘定嶙看着大家全都在兴高采烈地忙活,便知道郭长荣并没有在敷衍他。   他刚想转身,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男人正在往炉里加炭。   郭长荣有些不解,跟在他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潘定嶙皱眉看着王守仁,冷场斥道。   吓得王守仁差点把手里的铁锨丢掉,他回过头来,看到是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立即猜到两人身份不一般。   他立刻把铁锨竖起来,答道,“我叫王守仁,王家村生产大队的。”   潘定嶙道,“你戴着口罩干什么?这是咱们国家的钢铁元帅,怎么,你还嫌弃上了?”   王守仁一开始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见他语气不对,忙摘下口罩,握紧拳头在自己嘴边咳嗽,“不是的,领导,我是有肺病,不得不戴口罩。要不然把病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潘定嶙这才面色缓和了一些,还没等他说话,又见王守义也过来,看到他也戴着口罩,“他也有病?”   王守义飞快点头,“是啊,我是他弟弟,就是在家被他传染上的。”   潘定嶙脸一黑,从两人灰头土脸的五官上,的确看出有五分相似,倒是没有说假话。   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郭长荣忙道,“赶紧去干活吧。”他朝潘定嶙笑道,“之前,我跟那些小组长说过了,身体有问题的,一定要戴口罩,要不然传染给别人,肯定会耽误我们炼铁进度。”   潘定嶙随意点了下头,只觉得这里的口气分外混沌,也不打算再看了,赶紧带着人离开。   等人走了,郭长荣朝着刚才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国家是真的穷啊,连给工人一人配一个口罩都办不到。   钱淑兰背着竹篓看着对面拉着的一车车铁制品,她呆愣半天。   这是铁耙,镰刀,铁犁啊?这么多是要上交去炼铁的吗?   她装作很好奇地问,“你们是下地还是去钢铁厂啊?”   一个男人看到是个老太太,便有些不耐烦,随口说了一句,“当然是炼铁啊,下地拿这么多工具干啥?又不能给我二两红薯干吃。”   说着,催促前面的人,“快点走,咱们一定要争先进,上次办食堂输给赵家村,这次可不能再输了。”   大家只好继续赶路。   钱淑兰站在原地,看着那压得很深的车辙印子,看着天空一片黑烟弥漫,她的心情格外低落。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王守智居然回来了,钱淑兰有些惊讶,一打听才知道,他也要去钢铁厂支援工作。属于借调人员,还是拿工资的。   钱淑兰便让他睡在正国那间屋子。   晚上,钱淑兰特地骑着王守智的自行车去那钢铁厂。   她走到一半就遇到之前那队人马。   钱淑兰看着这些人都开始打盹,立刻把自行车收进空间,凑到农具那边,直接把这些农具全部收进空间。   他们不是想得先进吗?她就让他们再也得不到。连地里的庄稼也不管了,简直是可恶至极!   拿好之后,她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4章   到中午的时候,这事就闹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流传最多的就是闹鬼版本。   那么多人看守,几车的农具就在一夜之间被人不知不觉间全部拿走。而且还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是闹鬼谁有这个本事。   就在钱淑兰以为不会有人再敢打农具的主意。可是没两天上面又有了新政策。   王家村生产大队,召开紧急会议。   “再交200斤铁?”有人气的差点晕过去。   家家户户为了凑那50斤铁连吃饭的锅都交上去了。家里哪里还有铁了。   “上面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没有困难创造条件也要交。万里长征都走过了,还能被铁疙瘩难住了?咱们要支持当的工作,要赶英超美。”虽然话里的意思这临时大队书记也弄不明白,可这并不妨碍她把话复述一遍。   众人也知道这是硬指标,没有商量的余地,左想右想,只能打农具的主意。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就成全生产大队的罪人了。   钱淑兰额上青筋凸起,有种很憋屈很无奈的感觉。   她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心里暗暗想,她是不是要再找机会把那些农具全给偷了。简直要把人给逼疯了,上面的领导是不是疯子?把农具收上去,她们收庄稼用什么收?手吗?   临时大队书记见大家沉默不语,她也很无奈,“周社长要争先进公社,每个生产大队必须要大力支持。我听说,赵家村为了支持他的工作,已经把所有铁制品全部上交了。周家村生产大队不愿意交农具,被民兵强行破门,全部的农具都被征用了。咱们交200斤之后,还能有三分之一呢。我知道大家担心收庄稼,可是不交,周家村的下场就会再次重演。咱们还是交了吧?!”   众人一阵沉默。   最后,农具还是上交了三分之二。   这次钱淑兰没有再去拿,少了又得再交,玩过家家呢?有什么用!而且这次为了怕农具再被偷,农具收上来之后,直接运到北台钢铁厂,不敢在路上过夜。就怕再遇到鬼。   就算她想下手都找不到机会。   钱淑兰心情很不好。有时候,穿越也不能让你变成无所不能的人,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历史总是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进,不会被任何人阻挡。   她只能多多挣金币买粮食,到时候尽可能地多救一些人。   153号帮她种的粮食已经成熟,钱淑兰把所有的金币都用来买粮食。并且她让153号继续帮她种。   她站在已经买了300万斤粮食了。   虽然她不会免费送给大家,可只要能帮助到别人,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所以她还要尽可能的多攒粮食。   自古以来,老百姓最重视的节日除了春节就是中秋了。   中秋有吃月饼的习俗。   也有白天走娘家的习俗。   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中秋节又叫“女儿节”,每逢中秋节晚上,各家在庭院中迎着月光陈设香案,按照习俗多为全家妇女拜祭,就算是回娘家暂住的媳妇,也要返回婆家过中秋节。   刘关县这边就流行,中秋之日白天走娘家表示孝心,晚上回婆家祭拜寓意圆满吉利。   吃完饭,钱淑兰就回自己屋里把她准备的东西放到堂屋前的饭桌上。   看着这一式三样的东西,李春花微微有些惊讶。   周雪梅自从女儿被婆婆花了大价钱治好之后,对婆婆那是感激万分的,就算她一点东西不给自己,她也没有怨言。   更何况现在还这么多。   钱淑兰笑得和睦,“快拿着吧,你们嫁到我们老王家,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了。但生你养你们的亲爹亲娘也不容易。这也算是我们老王家的心意了。”   她记得小时候,她奶奶跟她提起过,如果出嫁的媳妇回娘家带的东西如果很多,就会让村里人羡慕。媳妇也会很自豪。婆家人也会落一个大方的好名声。   原身带给老王家的坏名声影响实在太大了,至今给王丹娜介绍的对象就没有几个好的。   钱淑兰也挺心急。王丹娜已经十七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算是大龄女青年了。   比她大的早就结婚了,剩下的要么是太挑,要么是些歪瓜裂枣。   钱淑兰觉得挑个好亲家,怎么也比挑个差得要好。   毕竟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   她看着三人面露喜色的脸,布置一项任务给她们,“你们回自己村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你们妹子的人。要条件好的,人品好的。歪瓜裂枣的,就别带到我面前了。对了小五说会给丹娜准备一百块钱的彩礼钱。我也会给丹娜准备三十六条腿。这点你们可以提出来。”   听到这话,三人都惊了一下。   这么好的条件,就是说队长儿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钱淑兰想了想,又重复一遍,“人品一定要好,家里最好没有搅家精的,婆母不要太厉害的。”   见三人面露难色,钱淑兰想了想,道,“没有这样的人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顺口一说。我已经让小五在县城帮着打听了。”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强制性的就好。   钱淑兰看了眼天色,“快去快回吧!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三人拎着各自的东西立刻回屋准备去了。   等三人走的时候,钱淑兰很快发现,孙大琴的东西比她给的还要多一些。   李春花却恰恰相反。她拿的东西少了一多半。   周雪梅倒是没什么变化,她让准备的东西倒是全拿了。只是她这次要带小桃一起去。   钱淑兰倒是没有意见,还宽慰她,“既然小桃身体已经好了,你就别总是抱她,让她多锻炼一下身体。”   周雪梅立刻笑着应了。   晚上,累了一天的人,回到家里就开始烧火做饭。   三个媳妇子也陆陆续贯回来了。   回得最快的人是李春花,倒不是因为她娘家最近,而是因为她拿回去的东西太少,娘家根本没留饭。   她是空手而回的,到家之后就把自己扣下来的东西分给几个孩子吃了。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孙大琴和周雪梅前后脚回来了。   两个人脸上都是喜滋滋的。   仔细分辨的话,孙大琴是扬眉吐气那种喜。   周雪梅是喜极而泣的喜。尤其是她眼睛红成兔子似的,一看就知道哭过。   不过虽然都是高高兴兴的回,拿回的东西却不一样。   孙大琴带回了一个馍馍。周雪梅却是大包小包的带。   孙大琴看着周雪梅把东西递到钱淑兰面前,脸都气歪了。显摆她娘家有钱是吧!   她扭头不想看,却又管不住那颗好奇心,也凑了过来。   “娘,这是我娘让我带回来的。一斤白酒。两条毛巾,还有一块布,我娘说是送给小姑子结婚用的。”   钱淑兰看着那白酒,嘴角抽了抽,想了想道,“这白酒和毛巾你都拿回去自用吧。这块布,我就收下了,也是你娘的一片心意。等小六结婚的时候,做身衣服穿身上,也是你娘的一份心意。”   周雪梅笑着应了,她娘走的时候跟她说了,如果婆婆都收下,你也别生气,毕竟她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给你治孩子了,就冲这份心,你也要孝顺她。   周雪梅的娘叫曹大花,是个很疼闺女的人,但是将心比心,就是自家闺女生那么重的病,她也不可能把家底全都掏出来给娃治。   所以对亲家曹大花那是万分感激的。   等周雪梅走了,钱淑兰见孙大琴一副很羞愧的样子,忙安慰道,“你给我们老王家生了三个男孙,放心吧,别说只带回一个馍馍,就是空手回来,娘都不怪你。”   孙大琴感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事实上她还真是空手回来的,那个馍馍还是她娘带她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特地省下来的。   每年都是空手而回,孙大琴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又一细想。   今年不一样啊,她婆婆让她带回的东西那么多,如果她再空手回去,还不得被妯娌们比下去。   孙大琴心里也有点委屈。   早上,她到家的时候,把自己带回的那些东西拎回去,满村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让她过足一把出嫁女光荣的瘾儿。可等她把东西拎回娘家,她娘转脸就锁到自己柜子里去了。   而且还嫌弃她给的太少。孙大琴第一次有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认识。   只是到底是相信她娘说的,她要靠着娘家人撑腰这句话。   她歪着身子,想到她向她娘打听到的事儿,立刻从炕上翻坐起来。风风火火火地跑到堂屋偏房。   屋里,钱淑兰正眯着眼一脸享受的表情在屋里用艾叶泡脚,这艾叶是野生的,沟边摘回来晒干的。   泡上之后,感觉身体的疲乏松了许多。   听到有人敲门,钱淑兰立刻睁开眼,“谁啊?进来吧!门没关!”   孙大琴推开门看到婆婆在泡脚,忙坐到炕边,笑着道,“娘,您今天早上交待我的事,我特地让我娘帮着打听了。还真有一门亲挺合适。”   钱淑兰来了兴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你快说。”   孙大琴便开始讲男方的条件,“是个当兵的,因为在部队,一直也没解决终身大事。现在二十四了。一个月工资有四十五块钱呢。”   钱淑兰倒没在意那工资多少上,她不乐意的是大七岁啊。   孙大琴见婆婆面露难色,便知道她在嫌弃男方年纪大了,忙补充道,“但是他是个大高个儿,足足有一米八呢,身子骨也结实。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还是老大?钱淑兰是听过长嫂如母这句话的。那这男的工资估计全交给家里养活几个弟弟妹妹了吧?   她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就问出来。   孙大琴倒觉得很正常,“娘,你不觉得这样才是顾家的好男人嘛,有情有义。”   钱淑兰在心里撇嘴。这种有情有义法,她可不敢苟同。   “就这一个?”   听到婆婆这么说,孙大琴就知道这是彻底没戏了。   她面上不由得有些尴尬。   周雪梅把小桃哄睡之后,就想着跟婆婆说今天她娘跟她说的事儿。   敲了门进去,发现大嫂也在,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钱淑兰让她搬个凳子进来继续说。   周雪梅猜测大嫂应该也说过一个了,只是婆婆似乎是没听进去,“娘,我娘今天跟我说了一个对象。是个当兵的。”   钱淑兰嘴角抽抽,当兵的这么吃香啊,走了一个,又来了。   孙大琴原本漫不经心的身体也坐直了,紧紧地看着周雪梅。钱淑兰猜测她是在想,这老四是不是跟她说得人是同一个。   周雪梅在孙大琴的虎视眈眈下,继续开口,“今年二十岁。”   听到这话,孙大琴立刻放松下来了,紧接着身板又挺直了。   周雪梅不知道大嫂这是抽什么疯,可见婆婆很有兴致的模样,她接着说,“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妹妹没嫁人。”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然后呢?他每年要交给家里多少钱?”   周雪梅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如实相告,“他一个月有30块钱工资。交一半给家里。”   “家里人好相处吗?”   “听我娘的意思,人品都还行,只是他娘比较偏疼弟弟。他属于被忽视的那个。”   钱淑兰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家庭太常见了。   不过被母亲忽视也不算什么缺点。到时候大不了让小六随军。   只是当兵到底有危险。钱淑兰不好冒冒然替王丹娜拿主意,“我再想想吧。”   两人对视一眼,出了房门。   等人走了之后,一直徘徊在门外的李春花才走了进来。   看到她这副期期艾艾的表情,钱淑兰心里约莫知道她的意思了。   “没事,娘这已经有两个人选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李春花立刻点头出去了。   钱淑兰对李春花还算满意。知道从娘家拿不回来东西,人家干脆扣下一大半,留给自己孩子,是个拎得清的。不像老大,还是个拎不清的。   不过得慢慢来,观念哪那么容易就改变呢。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可能有小天使说女主太无能,很圣母,可是她的力量真的很有限。   至于圣母,她做不到看到别人饿死。而且,别人饿成皮包骨头,只有王家人精神饱满,肯定会有被怀疑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终于在12点写出来了。么么哒 第65章   钱淑兰把两个对象给王丹娜简单说了一遍。   王丹娜没想到自己还能找个当兵的。这年代的人都崇拜军人,都以当军属为荣。如果,家里有人当兵,别人也会高看你一眼,不敢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走调查。   “都是当兵的,一个比你大七岁,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没结婚,压力比较大,估计全家人都指着他的资呢。另一个小一点,兄弟已经结婚了,但是工资少一点,毕竟他才刚当上兵。”   王丹娜有些犹豫不决。   “要不然,你先相看相看。你两个嫂子都说,这两个小伙子,已经休了中秋的假,我让你嫂子明天去给个信儿,娘带你去相看相看。”   王丹娜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钱淑兰不放心道,“咱们也不能光看长相。家里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王丹娜皱眉思索了会儿,很认同地点了下头。有时候,她觉得她娘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娘很逗,不像年纪很大的老人家。但是不可否认,她娘是附近几个村子最好的娘了。   第二天,钱淑兰就让两个媳妇回去带信了。一个商定明天,一个商定后天相看。   这两人都是当兵的,这次相看成功就会直接结婚了。   有时候,钱淑兰都佩服这年代的结婚之快。   虽然不是包办婚姻,可只看一眼就结婚,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只是,大家都是如此,钱淑兰也只能顺应时代的时候,都打听多观察男方的为人。   又是一天的忙碌干活。   两个媳妇回来的很快,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先去看周雪梅介绍的那一个,因为孙大琴介绍的那个比较吃香,男方工资高,排着队的相看。   他们也只能轮到明天的。   钱淑兰穿着新衣服,王丹娜也换上刚做的布拉吉,这是她摸知了猴和大青虫赚的钱买的布特地让李春花给她做的。   钱淑兰走的时候,叮嘱他们要在家好好干活。   带着一家子争取挣四十个工分。孙大琴和李春花一叠声地答应了。   因为大炼钢,队里的牛车已经全拿走了。三人只能步行。   好在,周家村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路程,不到八点钟就到了。   周雪梅的娘曹大花亲自出来迎接,拉着钱淑兰的手,十分热情,“亲家,你可来了。我这一大早就起来做饭等着你们呢。”   这边吃饭都是十点左右,和下午两点左右。   其实,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吃过饭了。   钱淑兰便推辞拒绝,但曹大花显然是真诚相邀,钱淑兰只能无奈陪着她一起坐在上位。   几个大嫂都饶有兴致地朝钱淑兰三人看。   尤其是王丹娜被她们看得脸都红了。   钱淑兰拍拍王丹娜的手背安抚她,曹大花注意到她的动作,朝几个儿媳妇扫了一眼。   几人皆低头吃饭。   这顿饭准备得很充分,有腊肉白菜炖粉条,韭菜炒鸡蛋,炒青菜,凉拌西红柿,主食是小麦烙得煎饼。   最让钱淑兰觉得受宠若惊的是居然还杀了一只鸡。   钱淑兰只觉得这顿饭吃的有点太好了,“亲家,你这也太热情了,比过年还丰盛啊。”   曹大花端着酒杯给她敬了一杯酒,“亲家,这是我特地拿钱,让队里的食堂做的。咱家雪梅嫁到你们家,亲家,你对雪梅那是没话说的。小桃得了那样的病,你是掏钱又出力,我真心感激你呢。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咱家雪梅嫁到你们家真是享福了。”   钱淑兰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慈母心呐。她笑看一眼雪梅,“亲家,你说这话就有点见外了。雪梅嫁到咱们老王家那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这孩子为了小桃连个鸡蛋也舍不得吃,我看着这孩子身子骨这么弱,我能不心疼吗?亲家,你也别觉得我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咱俩走了,儿子老了由谁照顾啊?还不是他媳妇吗?我要是不把他媳妇照顾好了,将来我儿子老了靠谁?就冲着这个,我也得把雪梅的心结解了。小桃身体好了,将来也能孝顺他们俩。我也不图他们啥,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曹大花感动的眼圈都红了,她抹了一把泪,“大妹子,你真是好人。你说的太好了。”   她朝周雪梅道,“雪梅啊,以后你可以好好孝顺你婆婆,你要是不把你婆婆当亲娘,我以后都不认你。”   周雪梅也擦着眼泪点头附和。   几个妯娌不知道这演得是哪一出。周雪梅也只把婆婆花了大价钱治病的事告诉曹大花一个人。   曹大花不是个嘴碎的,自然没有往外吐,再加上,她还有另一层心思。如果将来她某个儿子需要花大价钱,她儿媳妇是不是也会拿这事当借口,让她把家底全掏出来呢?   她自问做不到。所以,她不说。   等吃完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曹大花这才欢欢喜喜地指使其中一个儿媳去请人过来。   然后,曹大花又把王丹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夸得天花乱坠的。   把王丹娜夸得脸都红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谦虚道,“她哪有那么好,一直供她读书,想着能考中专,可偏偏不争气,只上了初中就回来了。现在,正在学干家务。得跟雪梅学着呢。亲家,还是你会养闺女,把雪梅养得这么懂事。可让我省了不少心。”   听到她夸自己闺女,曹大花心里满意,嘴上却嫌弃地不行,“她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她就是个心眼太实。”   两人热热闹闹又说了几句题外话。   那边,男方带人来了。   又是一阵寒暄。   来人是三个人,男方母亲,男方妹妹,和男方。   这个男方母亲似乎是个挑剔的性子,把王丹娜打量了十几遍,看得王丹娜浑身不自在。   男方妹妹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到王丹娜身上穿着布拉吉,眼睛亮得惊人。一个劲儿地扯她娘的袖子。   男方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小伙,五官长得比较清俊,看着不太像当兵的,倒像是文艺兵。   钱淑兰把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果然,是个文艺兵,男方母亲嘴里嫌弃,面上却是一副骄傲,“当初也没想到他会被选上,当初村子里的男娃子全都去选了,就是曹妹子家也都去选了,可偏偏我独儿子选上了,这就是命啊。”   曹大花脸都扭曲了,显些没发火。揭人不揭短,何况是这种场合。   钱淑兰嘴角抽抽,情商就这么低吗?   她侧头去看小伙子,个子有一米七五,这年代的男孩子个子普遍不高。站在王丹娜身边,感觉差不多高。   钱淑兰朝曹大花使了个眼色,对方秒懂。“让两个孩子先处处看吧。”   男方母亲点头同意了。   男方才朝王丹娜道,“我带你去河道那边看看吧。”   王丹娜点了点头。   等两人走了。钱淑兰才开始问起男方家里的情况。   哪知道,她刚开口,这边就开始哭穷,“咱家全家都指着小二呢。他爸,他哥,他弟都没什么大本事。在地里刨食的命。”   钱淑兰嘴角抽了抽。   曹大花有些尴尬,忙打圆场,“我说大姐,你家准备给二娃子准备多少钱的彩礼啊?”   现在的彩礼一般都是二十,多了三四十,能出到五十的都算是顶顶大方的了。   男方母亲听到这话,直接哭穷,“咱家哪拿得起彩礼啊。娃一个月只寄15块钱回来。多了一分不给。说要自己攒起来,娶媳妇。出多少彩礼,随他去吧。你们能要出来,算你们能耐。”   钱淑兰脸都要崩不住了。这是啥意思?   曹大花也有些挂不住,“你家给准备婚房了吗?”   “他当兵又不在家,准备婚房不是浪费了嘛。就没准备。”   钱淑兰心里冷哼一声,这还相看个屁啊,她朝周雪梅作了手势。周雪梅立刻起身出了堂屋。   直奔那男方刚才说的河道走去。   两人还没说两句话呢,就被周雪梅给叫回来了。   男方母亲还有些惊讶。   钱淑兰笑着道,“大姐,真是不好意思啊,生产队要挣工分,我们只请了半天的假,得赶着回去了。”   男方母亲惊得不行。   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这是没相中的意思。   她气得想大骂,可又想到这是在曹大花家,立刻把话憋了回去,拉着女儿就回家了。   曹大花送钱淑兰到村口,面上还有些尴尬。   见状,钱淑兰拍拍她的手,“亲家,你可千万别见外。咱这都是实在亲戚。如果你再有合适的,再介绍吧。”   说着,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这是给亲家拿的,你用用看吧。”   曹大花不知道这是什么,想要打开,钱淑兰忙阻止了她,“回家再看”   曹大花立刻知道她的意思。   送完人之后,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把刀。   她激动的不行。因为大炼钢,他们家可是连门栓上的铁都收上去了,没想到亲家这么能耐,居然弄了一把刀,看这样子还是新的。   想到今天那顿饭,她觉得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喜欢的话就把我给收了吧!(*^_^*) 第66章   在路上,钱淑兰就把自己和男方母亲的对话跟王丹娜说了一遍。   听到她娘的话,王丹娜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心里堵得慌。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这种拎不清的人家,咱可千万别嫁。彩礼不出,什么东西没准备就想娶媳妇,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王丹娜闷不吭声地点了下头。   钱淑兰也拿不准,王丹娜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其他人全到地里浇红薯。   三人回屋换上干活的衣服就开始往地里去。   孙大琴凑过来问相亲的事。   钱淑兰简单讲了一遍。孙大琴撇撇嘴,“这种人家哪里能让小姑子嫁过去,你这不是害小姑嘛!”面上带着几分讥讽和嘲笑看着周雪梅。   周雪梅装作看不到听不见,并不答话。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孙大琴有些无趣,便再接再厉地推销她介绍的那个,“还是咱们村的那个好。工资高不说,个子还高,人长得也不错。”   钱淑兰是真的不报什么期望了。   原先她看好的这家都这么不靠谱,孙大琴介绍的那户人家那么多姑娘排队相看呢?她哪敢抱希望。   她看着一直弯腰干活的王丹娜无奈摇头。   第二天,钱淑兰和王丹娜又跟着孙大琴到孙家庄生产大队。想到自己上次还偷这个生产队的农具,钱淑兰就有些不自在。   王丹娜这次兴致似乎不太高。一直闷不吭声地跟在她们后头。   钱淑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相中人家了吧?你倒是说啊。做什么这副死人模样。   到了孙家,孙大琴的娘鲁三翠迎了出来。   跟昨天不同的是,王家几乎没什么人。   鲁三翠跟钱淑兰解释,“我把他们都轰出去干活了。现在收粮食这么急。哪能闲着在家呢。”孙大琴家是孙家庄的,种的都是玉米和黄豆,现在正是收割的时候。   钱淑兰了然于心,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好奇她们用什么工具砍玉米杆的?   鲁三翠倒是没觉得丢人,直接道,“俺们队长说了,等棒子掰下来就让俺们用破瓷碗磨下来。”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这也行?不过,那些地怎么刨呢?总不能还有破瓷碗翻地吧?   鲁三翠这次是真的回答不上来了,她脸上不见一丝愁容,笑着道,“到时候听领导安排,他们一定能想到法子的。”   钱淑兰不得不佩服她的乐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成立公社之后,这些人全都不会思考了,问他们问题,答案通常都是“等公社的通知。”   “跟着领导就行,不用怀疑。”   “这事我不知道,我要向上面汇报。”   ……   每每就让她有种很抓狂的感觉。这是智商蜕化了还是麻木了呢?   钱淑兰发呆的时候,鲁三翠已经把王丹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然后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而后朝钱淑兰道,“亲家,我说话直,你可别不爱听。”   钱淑兰回过神来,随意地摆摆手,“没什么不爱听的,你直接说吧。”   鲁三翠看了一眼王丹娜,朝钱淑兰叹了一口气,“亲家,你这姑娘我看悬,没昨天那个长得好。个子矮了点儿,脸瘦了点儿,皮肤黑了点儿,屁股也小了点。”   一点一点,你没完了是吧。   钱淑兰黑着老脸,十分不悦。   鲁三翠却浑然未觉,继续道,“你家闺女干活也没人家利索。你瞧瞧这手,几乎就没什么茧子。咱们乡下人,哪个不是皮糙肉厚的,她这身板也不太结实了。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孙大琴见婆婆脸黑如墨,怕婆婆发火,忙拉了一下鲁三翠的袖子。对方这时才发现钱淑兰的冷脸,忙安抚道,“不过,那姑娘家里穷,出不起像样的陪嫁,跟亲家不能比。”   你还不如不加这句呢!钱淑兰很想怼过去,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你找人家帮着介绍的,哪能逮着中间人骂。她憋着一股气,敷衍地嗯嗯两声。   鲁三翠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我先去叫人过来相看吧。现在还没到吃饭点。食堂还没开饭。”   钱淑兰叹了口气,昨天的待遇多好啊,今天的这个连口水都没有。这就是做人的差别。   不过,这样也好,她的礼也不用回了。她还省了呢!   鲁三翠把一行人撂在家里,就这么急急忙忙往外跑。   钱淑兰站在堂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到最后,还是坐下了,跟谁较劲儿都不能跟自己较劲。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腿都有点酸了。   她朝一直闷闷不乐的的王丹娜道,“快点坐下吧。相看失败就失败,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王丹娜看了她娘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背却挺得直直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鲁三翠才带着人过来。   鲁三翠脸上似乎还有汗,着急忙慌的,这是赶场子呢?   钱淑兰朝那领头的男人扫了一眼,硬邦邦的,块头也挺大。跟一米六五的王丹娜站一起,足足高了王丹娜一个头。   最要命的是,这男人眼神非常锐利,往人身上扫一眼,就有一种如芒在刺的感觉。   钱淑兰是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的。   就她个人而言,她比较偏好武力值低的,这样能给她安全感,因为对方如果一拳过来,她可能根本招架不住。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也可以称之为缺乏信任感。   显然王丹娜跟她是同一个喜好,看到这男的体型,她只扫了一眼,连五官都没怎么看,就低下头了。   男方倒是瞅了王丹娜好几眼,只是眉头一直紧拧着。   男方母亲比男方露骨多了,把王丹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尤其是屁股那儿停留了好久。   看到这一幕的钱淑兰只觉得有一种愤怒自心头涌起。   这种赤果果的打量,让她有种侮辱人的感觉。   还没等她开口,男方母亲首先开口了,“听说,你家这娃陪嫁一百块钱的压箱底儿,还有三十六条腿,是真的吗?”   不等钱淑兰回答,她朝王丹娜挑剔地看了好几眼,咕哝道,“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钱淑兰直接怒了,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放你娘的屁!你才有毛病呢!我疼自己闺女还有错了!就冲你这人品,谁嫁谁眼瞎!”   随后,她拉着王丹娜的胳膊就往外走,临走的时候还朝鲁三翠道,“亲家,我先带孩子回生产队干活去了。这亲不用相了。”   王丹娜乖乖任她牵着走,头依旧是低着的。   孙大琴没有跟得上她婆婆的思路,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朝鲁三翠说了一句,“娘,我先走了哈。”   而后,火急火燎地追上去。   把男方和男方母亲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劲儿地朝鲁三翠抱怨,“这什么人呐?我问两句怎么了?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十里八乡我就没见过给闺女陪嫁这么多的,我问一下就发这么大的火,这是吃枪药了咋地。我看她是心里有鬼。被我戳中谎话了。这才着急忙慌地跑了。”   男方抿抿嘴,眉心依旧紧拧着。   被他娘推了一把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无奈回道,“这姑娘身板太弱了,哪里干得了家务,走就走了吧。”   男方母亲回想了下,也觉得有理,只是仍旧有些不满意,朝鲁三翠喋喋不休地抱怨。   鲁三翠也不高兴,但她这亲家可是个厉害人,要是亲家那闺女的名声坏在她手里,亲家还不得带着她几个儿子上门找她算账啊,她儿子可没人家多。所以,她忙安抚男方母亲,“别跟她计较”云云。   路上,钱淑兰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被这些人给颠覆了。要不是为了王丹娜的名声着想,她早就把那对母子骂得狗血淋头。什么玩意儿!   就因为一个月拿四十五块钱的工资,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   回到家里,钱淑兰便召集三个儿媳开会出出主意。一连两个相亲失败把钱淑兰彻底打醒了,看来还是她太想当然了。说亲不是那么容易就成的。她决定等找到临时工再给王丹娜找对象,现在急也没用。   既然王丹娜暂时不结婚,那就先换个岗位吧。王丹娜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上学,没什么体力,每天只能拿到7个工分。倒不是她偷懒,体力这东西真的很重要,尤其是这些农活,简直就是在透支生命。勉强为之可能还会生病。   至于为什么要给她换岗位,而不是等灾荒的时候找工作。钱淑兰也很无奈。虽然是三年灾荒,可估计只有熬到快不行的时候,才会有人愿意把工作换成粮食。灾荒最严重的时候差不多是1960年,在此之前,人们肯定会咬牙坚持。   可现在才1958年,差不多还有一年半时间呢?王丹娜总不能一直下地,拼死拼活才挣那7个工分吧?那不是资源浪费嘛!而且,把人晒黑了,找对象会有很大的影响。   “不如就让丹娜到队里的小学当老师吧?”周雪梅倒是给她出了个很不错的主意。钱淑兰倒对这事,知道的并不多,应该是原身刻意把这段遗忘了。她仔细在脑海回想,才想起来队里的小学老师其实跟初中和高中不太一样。   王家村小学是属于民办性质的小学,老师的工资都是由队里支付的,属于统筹工。   什么是统筹工呢?一个生产大队里统筹工包括:大队干部,民办老师,赤脚医生,乡村兽医,农技员等,都是从各生产队平衡抽调,各队人数大体平均。工分按年度计算,一年365天都算上工,年底可以拿到3600个工分,大队干部在满分基础上,再另外加10%的熬夜开会加班补贴工分。统筹工不用参加生产队劳动,所以社员都很羡慕。   可以说,如果王丹娜当了老师,按照王家村生产大队的工分值,她一个月就能有九块钱。这份收入在乡下那是相当不错了。   钱淑兰眼睛一亮。这个还真的可行。只是她有些迟疑,“丹娜能当上老师吗?咱们村的人会不会有意见?”   周雪梅对此事却是胸有成竹的,“丹娜是初中生毕业,小学现在那边的老师还有一个才小学毕业。学历根本比不上丹娜,肯定没问题的。”   王家村生产大队所有干部的任命都是投票产生的。上到大队干部,下到记分员。以前,王丹娜之所以没被选上是因为钱淑兰的名声很差,交好的人家并不多,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盖房子的事儿,跟她来往的人家越来越多。他们家的名声也越来越好。所以,周雪梅对王丹娜当老师的事才会这么有信心。   钱淑兰想了想道,“去年才投过票,下次投票得要两年后吧。时间也来不及了呀。”民办老师的选举是三年一次,不像大队干部是一年一次。   周雪梅想了想建议道,“等大炼钢结束之后,就说咱们生产队的老师能力太低了。争取让他们来一次考核,谁成绩好,谁就成为民办老师。”   钱淑兰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她心里对那个给正康洗脑的老师十分不满意。以前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人撸下来,现在机会来了,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当下决定等人都回来的时候去试试看。她现在去找校长也没用,这是要选举的,男人们都不在,也选举不了。   钱淑兰找到王丹娜,把竞选老师的事情跟她说了。   王丹娜听到她娘的话,眼睛亮得惊人,“这能行吗?”以前,她不是没想过当民办老师的,可是投票的时候,她的票数远低于别人。愣是没被选上。   钱淑兰安抚道,“能行的,只要你成绩比他们好,肯定能行。”   末了,又拍拍她的肩膀,“这些男的都不行。娘觉得你适合更好的。”   其实,王丹娜的自身条件挺好的。她也说了会给像样的陪嫁和100块钱的压箱底儿,就是告诉大家,他们家不是卖女儿是诚心结亲的。谁成想,一个个都是奇葩。   钱淑兰觉得以王丹娜这品貌,找个地里刨食的乡下人根本过不了安生日子。她的体力不行,干不了重活。经济基础决定一个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这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她想等自己帮王丹娜找到临时工之后,再帮她找个有工作的乡下人,斯斯文文的,别这么粗鲁。   至于为什么不找个城里人,钱淑兰也有自己的考量。就算她给王丹娜找到临时工,但王丹娜毕竟不是城里人,嫁到城里也会被婆家看不起,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找个有工作的乡下人,门当户对,而且谁也不必看不起对方。不过,男方最好是接触新兴思想的人,认为男女平等的。对了,婆婆和妯娌还得过得去的。看来,得慢慢来,不能太着急了。   王丹娜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她扑到钱淑兰的怀里失声痛哭。   昨天相亲的时候,那男人问,她会不会写诗,会不会唱歌,会不会拉二胡。   她通通不会,男方直接对她说,“我想找个跟我有共同理想的人。对不起,咱们不适合。”   第一次被男人当面拒绝,脸皮薄的王丹娜直接羞愧欲死。   幸好,四嫂过来找她,才让她没那么尴尬。   现在,听到她娘说她能当民办老师,王丹娜只觉得心里憋闷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腔喜悦。   她这喜悦了,可孙大琴却是炸了。   啥?不找对象了?   都十七了,再留下来就成老姑娘了,“娘,小姑都十七岁了,再不抓紧找对象结婚,以后还有谁要她?难道小姑要给人家当后娘吗?”   钱淑兰扫了她一眼,“闭嘴吧你!”   见她撅着嘴咕哝,钱淑兰直接戳她心窝子,“昨天,我们去雪梅娘家,人家好肉好菜的招呼我们,等到了你们家可好了,连口水都没得喝。这做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大琴,你说?是不是?”   孙大琴被钱淑兰的话臊得脸都红了。   她想替她娘辩解,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说她娘有穷?可是她娘家壮劳力跟周家也差不了多少。   说她娘家没钱?怎么可能没钱,她们村的工分值比王家村还高呢。   只是,孙家村现在不比从前了。刚成立食堂那会儿,因为社员们胡吃海喝,又大办了几次流水席,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快要见底了,寅吃卯粮终究是不长远的。现在,他们每人也就只能吃一斤二两的粮食。跟以前根本没法比。所以,鲁三翠才这么抠。不过,孙大琴没法把这个理由说出来,毕竟周家村和王家村也都是这个标准。人家都能好好招待,就你家不行。还不是不拿人家当一回事嘛!   看她急得额头冒汗,钱淑兰也不准备再呛她了,“丹娜的事你就别管了。你管好你三个孩子就行了。”   孙大琴有些不满,她朝李春花挤挤眼想让她反抗一下婆婆。   可李春花也不知道是被婆婆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一点反抗之心也没有。不对,甚至连不满的情绪也没有。   周雪梅就更不用说了,她就是婆婆的跟屁虫。   孙大琴只觉得这俩妯娌有些邪门。   等晚上吃完饭,特地把两人叫出家门,开始洗脑。   这财产都是他们三房的,给王丹娜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人用,不就等同于花他们的钱嘛。   可他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反而一个劲儿地安抚她,“婆婆也是疼丹娜,你做大嫂就体谅一下咱娘。”   “就是,咱娘就这一个闺女没嫁,再说丹娜嫁好了,咱们面上也有光啊。”   “连乡下人都嫌弃她,城里人谁会要她?一个个眼又不是瞎的?”   李春花一脸理所当然道,“只要小六能成为民办老师,当了统筹工,难道还嫁不成有临时工的乡下男人吗?”   孙大琴只觉得她有病,但停下来一细想,李春花说得似乎还挺有道理。   她把自己的想法忘到脑后,也开始支持小姑子继续留在家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女主要给女儿说对象,是因为在乡下那时候17岁就是剩女,她以为多给女方陪嫁和压箱底儿就能找到合适的对象,谁成想被打脸了。   不过,那时候挑选对象真的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抽到坏签。   王丹娜的姻缘会很好的。放心哦! 第67章   钱淑兰回到屋里,就开始盘算现在的改善成果。   她拿出一个小本本,上面是她刚过来时,记录下来的三观值。   老大王守仁原先是:8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3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   老大孙大琴原先是:1分孝心值,3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现在是:1分孝心值,3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   老三王守义原先是:6分孝心值,3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5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   老三媳妇李春花原先是:4分孝心值,3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6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   老四王守礼原先是:5分孝心值,8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8分是非值,6分事业值。   老四媳妇周雪梅原先是:6分孝心值,8分是非值,8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8分是非值,8分事业值。   小五王守智原先是:3分孝心值,6分是非值,10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7分是非值,10分事业值。   小六王丹娜原先是:3分孝心值,6分是非值,4分事业值;现在是:7分孝心值,6分是非值,4分事业值。   从两次对比上来看,只有孙大琴一人的孝心值没刷满了。   等把她的孝心值刷满,钱淑兰重点刷事业值。王家村生产大队工分值太低,以致于能10个工分的老大他们事业值只能有6分。不找工作是真的不行了。   至于李春花明明养着队里的鸡,却依旧只有6分,是因为她养鸡的日子还太短,这事业值是按照这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挣的钱总额的排名。显然,还不足以到7分。不过,等她多干一段时间,就能涨了。   至于是非值,这玩意似乎也在慢慢变化。   她现在发现了,这年代人的是非值普遍不高,像姜玉瑛这样三观值都是10分的屈指可数。   尤其是是非值这项,当初她在城里住了半个月,愣是没发现有几个有10分的,8分都算很高的了。   这个分值其实,很大一方面是能反应出一个人是不是好人的。   如果低于6分,就代表这个人一定有某一方面的问题。比如说老大,一旦有人触犯到他的三个孩子,他就能跟人家拼命,甭管是不是三个孩子的错。   至于小一辈的是非值,钱淑兰一开始是不想关注的。但发现这孙子辈的改造比大人容易多了,她不知不觉也就进行改造了。   大孙子正康原先是:4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现在是:4分孝心值,5分是非值,8分事业值。   二给孙子正国原先是:3分孝心值,5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现在是:4分孝心值,5分是非值,9分事业值。   三孙子正军原先是:3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现在是:3分孝心值,5分是非值,4分事业值。   大孙女小梅原先是:3分孝心值,2分是非值,4分事业值;现在是:4分孝心值,5分是非值,8分事业值。   二孙女小荷原先是:0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3分事业值;现在是:2分孝心值,4分是非值,8分事业值。   三孙女小莲原先是:1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现在是:2分孝心值,2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   四孙女小桃原先是:10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现在是:10分孝心值,2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   五孙女小蝶原先是:3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现在是:3分孝心值,1分是非值,0分事业值。   这些分值一方面是因为孩子太小,几乎就是一块白纸,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参加过劳动所以才这么少。   就比如三个孙子的事业值都是0,代表以前根本就没干过活。   这下一辈的孝心值普遍比较低,三个大孙子估计是因为孙大琴的缘故,他们似乎对孙大琴这个娘很不满意。当然孙大琴这个当娘的要负主要责任。她对三个孩子根本没有尽过当娘的义务。什么好东西都只想着自己。对孩子更谈不上什么教育。所以三个大孙子几乎对她谈不上孝心。不过,孝心值是取两口子的平均值,如果一个8分,一个0分,取平均数就只剩下4分了。   三个孙女对老三两口子估计也是同样情况。   就在钱淑兰不想再给王丹娜介绍对象的时候,王守智居然回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晒成古铜色,长得很英气,方脸,浓眉大眼,厚嘴唇,鼻梁高挺,板寸头,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衬衫,脊背挺直,很有精神。   王守智开始给钱淑兰介绍,“娘,这是我之前在钢铁厂认识的朋友,叫武正钢。”   钱淑兰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王守智见他娘面上有疑虑,忙笑着补充,“他哥是北台钢铁厂工会的,叫武正阳,娘你还见过一面呢。”   他这一提醒,钱淑兰想起来了,武正阳就是当初把王守智带走调查的人。   王守智看了一眼武正钢,又补充一句,“正钢和武哥都在工会,别看两人年纪相差挺大,两人却是堂兄弟。”   钱淑兰点了点头,这年代因为没有避孕措施,女人普遍都很能生,最大的和最小的能相差十七八岁,再正常不过,老王家也是如此。   钱淑兰笑着把人请进屋,又让小桃去倒两碗开水,自己回屋给他们拿红糖,冲了红糖水端过来,“你们渴了吧,赶紧喝点水,解一下渴。”   两人喝着甜滋滋的红糖水,十分舒爽。   钱淑兰有些好奇地问,“现在炼钢不是很忙吗?你们咋有空过来?”   王守智笑着解释,“我们俩正好被安排到这边来伐树,我就带他来家里看看,顺便歇息一下。”   钱淑兰见两人神色很疲沓,赶紧道,“那你们先进屋歇息一会儿吧,等食堂开饭了,我给你们端过来。”   王守智立刻站起来,带着武正钢去正康两兄弟住的屋子。   钱淑兰提着水桶,正想带着孩子们下地,就见王守智从屋里走出来。   他把孩子们赶到院子里,拉着钱淑兰到门外,没人的地方,小声道,“娘,你看正钢怎么样?你上回不是让我给小妹介绍对象吗?我找了一圈,就正钢合适。家里也是农村的,但是人家已经是临时工了。”   说起这事儿,钱淑兰也正想说呢,那孩子外貌倒是好,可那三观值咋低成那样啊?虽然事业值是10分,可孝心值和是非值居然都是0分,看过这么多人的三观,她还从来没有在哪一个大人身上看到0分的是非值呢。就连几个小辈都有1分,他低成这样,她敢把王丹娜嫁给他嘛。   不过,她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怕对方会听到,毕竟隔墙有耳,于是她叹了口气道,“他长得太好看了,你妹妹配不上,你别再牵线了。到时候,人家拒绝,你妹脸上也不好看。”   王守智有些急了,他娘咋还嫌人长得好看了呢。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你呀,男人长得好看,可是会招蜂引蝶的。你妹妹长得虽然也不赖,可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丫头,干活又不行。配不上啊,配不上。”   王守智有些心焦。想替自己的好兄弟说几句好话。   钱淑兰忙安抚他,“我知道你是尽心了,可咱要有自知之明。这事你就甭跟你妹妹说了,省得她知道了闹心。回头再看上家,那可就遭了。”   见他娘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王守智只能把心里的念头放下。好在他还没有跟武正钢说,要不然还真的有些尴尬。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站在门边的男人,此时把两人的话听个正着。   院子里的孩子热热闹闹地玩着沙包,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中饭,是钱淑兰带着几个儿媳妇去打回来的。   因为王守智的粮油关系不在队里,所以她们只能把饭领回来重新分配。   路上,孙大琴的脸色很臭。   自家都吃不饱呢,还分给外人,婆婆真是穷大方。   李春花和周雪梅一声不吭,直接按照婆婆的吩咐排队领饭。   如果吃不饱,婆婆晚上会给她们加餐的,嗯,她们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也许婆婆高兴了,还能把她藏的肉拿出来给她们吃。   至于孙大琴?她就是个混不吝的,从来不会记得别人对她的好。两人也没兴趣跟她讲道理。   几人去端饭,王丹娜带着小梅和小荷先回家洗漱。三人体力不行,大人们都有意无意让三人多休息。   用葫芦瓢舀了一半瓢水,王丹娜正要洗手。   突然从堂屋门口走出一个男人。他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王丹娜第一反应就是,这男人长得真俊!   王丹娜被男人看得脸上一热,脸腾得红了。小梅和小荷都在捧水洗脸。   等小梅和小荷洗完脸之后,王丹娜原本也想蹲下身捧水洗脸,却莫名觉得这动作不雅,立刻把葫芦瓢端到灶房里。   洗好之后,还把头发整理了一下。   等她出来的时候,钱淑兰也带着人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武正钢时不时抬眼瞅王丹娜。王丹娜被他弄得特别不自在,吃饭的时候特别斯文。   钱淑兰很快发现她的异常。钱淑兰眉头微微一皱,朝武正钢扫了一眼,眼里带着几分警告。武正钢立刻低下头不敢再撩拨。   哪有少女不怀春的。钱淑兰也能理解王丹娜。只是这武正钢真的很不正常,仗着自己的好相貌,到处勾搭人家小姑娘。   让她同意两人相处,那绝对不可能的。   等人走了之后,钱淑兰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跟王丹娜说了一遍。   借口就说,自己不同意。她也没有拿糊弄王守智的那一套来糊弄王丹娜。   如果,那武正钢真得来勾搭王丹娜,说自己不嫌弃她是乡下人。王丹娜是不是就会感动地热泪盈眶,答应跟他在一起了呢?   钱淑兰不想多此一举。   她就直接了当地告诉王丹娜,自己不同意,把王丹娜对武正钢的好感掐死在萌芽状态。为了加深力度,她还发下狠话,“如果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那娘绝不会给你一分压箱底儿,甚至连三十六条腿都没有。娘就是不同意。”   她没那么多精力看着王丹娜,所以,她直接把自己的底线亮出来。   如果王丹娜非要跟武正钢在一起,那王丹娜就必须得有心里准备,是不是能接受一无所有的嫁过去。女人没有压箱底儿和嫁妆只会让别人看不起。   这年代的人都现实得很。比后世那些必须有房子才结婚的女人还要现实许多。   因为只相看一面,感情谈不上多深,所以,在两家商量婚事的时候,双方就会把陪嫁,彩礼,压箱底等等全部谈妥。   钱淑兰发下这种狠话,把王丹娜吓了一跳,原本被武正钢撩拨得蠢蠢欲动的心立刻被钱淑兰这盆冷水浇灭。她就算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婚姻去赌。   何况,吃商品粮的男人又不只有武正钢一人,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钱花。   所以,王丹娜立刻识时务,拍板保证,“娘,你放心,你不让我嫁,我指定不嫁。”   钱淑兰满意了,她拍拍王丹娜的手道,“那人是在工会工作的,嘴皮子特别会哄人。娘也是担心你被他哄住。咱们女人的名声是顶顶重要的。能不能嫁个好人家就全指着好名声了。你千万要自爱。别跟他有什么牵扯。”   听了这话,王丹娜脸色煞白,显然是听懂了她娘话里的潜台词。   她娘走过的桥比她走得路还要多。她娘一准儿是发现那人有问题了。   王丹娜心里涌起一抹厌恶。   钱淑兰对比很满意,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等王守智下次过来的时候,她一定嘱咐他,不要跟武正钢接触太多。一个是非不分的人,会不会阴人,钱淑兰自己也说不好。 第68章   不相亲了,一家人没有别的事了。钱淑兰就每天带领全家人下地浇水挣工分。   因为这次种的都是红薯。队里人又少。所以三天浇一次,也轮不过来。   但,地里的红薯快要熟了,这可是明年大家救命的口粮。   钱淑兰不敢大意,带着家里所有人,就连六岁的正军也不例外,全部下地挣工分。   大人们用扁担挑水。小孩子们用葫芦瓢舀水浇红薯。   日子过得飞快。   下完霜之后,就是收红薯的好时节。这时候的红薯比较甜。   收红薯的时候一定要轻挖、轻装、轻运、轻卸,防止薯皮和薯块碰伤。   但,比较悲剧的是,队里的工具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   刨红薯用的刨铲却只有十来把,钱淑兰也只领到一把。   钱淑兰便把之前她偷过来的工具全部丢到仓库门口,然后引仓库保管员去看。   仓库保管员发现之后,立刻去叫大队干部过来。   大家纷纷想起之前闹鬼的传闻,“这些该不会是孙家村丢的那些吧?”   钱淑兰弯腰上前,“你看这上面还有孙家村的标记呢。”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些工具要不要还回去。   钱淑兰撇嘴,语带嘲讽,“还给他们?他们也是把工具送到上面去炼铁。咱们还不如留在自己生产队。起码这些农具能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很心动,只是面上有些不好看。霸占别人东西的事儿到底是不好看也不好听。   钱淑兰笑着道,“这东西又不是咱们偷的。这是老天爷送给咱们呢。咱们可没做错什么。”   众人一想也是。这工具确实不是她们偷的。她们顶多就是没有上交而已。算不上有罪吧。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把工具据为己有。为了怕这事扩散出去,临时大队书记还让大家签了一份保证书。   当然,这是在钱淑兰隐晦的提醒之后,才弄出来的。   队里有几户人家跟孙家村是沾亲带故的,难保不会有人把这事泄露出去。她还是防着点的好。   有了工具之后,这刨红薯的速度可就快多了。   刨红薯这种活看似大人小孩都能干,可干一会儿,小孩子就受不了。这手上的力度是非常考验人的。   钱淑兰就让孩子们帮忙捡红薯。   因为是按垄数来计工分的,所以大家都没有偷懒。   大人一人刨一垄,小孩子们就跟在后面捡。   因为工具不够,小梅这么大了,也只能跟在后面捡。一个个往地头扔,堆成小山再找队里的板车运到打谷场。   如果被记分员检查到地里还有剩下的红薯会被扣工分。所以大家都注意着呢。不过,因为男人们都到钢铁厂炼钢了,也不知道记分员还会不会像往年那样检查得非常仔细。   不管了,还是按照以前的来吧。   虽然钱淑兰也是记分员,但是,她不能检查自家的地。得要让别的记分员过来检查,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以权谋私。   不过,现在的工分已经不是原先的八分和十分了。比之前翻了一倍。这样极大的鼓舞了社员们的干劲儿。   钱淑兰是负责运红薯的。她以前从来没有刨过红薯,稍微不注意就能把红薯给刨烂了,倒不如拉红薯,还算是物尽其用。   因为队里的驴车,牛车和马车都被大炼钢征用了,所以她这身力气拉板车倒也挺好。   有那年纪轻的妇人看到钱淑兰一把年纪也要拉板车,担心她会闪着腰累着自己。   钱淑兰却摆摆手,一脸的自信,“没事儿,现在是关键时刻。咱们可不能掉链子。这些红薯要是不收上来,咱们明年可是要饿肚子的,我全人累一点算得了什么。”   大家都对她这精神很佩服。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钱婶子真是宝刀未老,拉起板车来比那小年轻还利索。没一会儿,就把她们远远甩在后面了。   对于老王家一天就能挣到一百五十六个工分都心悦诚服了。   她们家现在一共是五个大人:钱淑兰,孙大琴,李春花,周雪梅和王丹娜。在平时,除了王丹娜能挣7个工分,周雪梅挣10个工分,其他人都是8个工分,一共就是41个工分。   一共四个半大孩子是:正康,正国,小梅和小荷。挣得都是7个工分,一共是28个工分。   剩下三个小萝卜头是:小桃,小莲和正军。以前从来没干过活,要是干过也能拿3个工分,一共是9个工分。   加起来一共是78个工分,现在翻了一倍,就是156个工分。   其中钱淑兰的力气比较大,再加上她有空间,一人干得活是别人的两倍,要不是怕大家看出异常来,她一次就能把红薯运完。   不过,小桃的力气也不小。   钱淑兰把红薯拉到打谷场的时候,小桃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毫不费力就把比她个子还高的麻袋举起来。   把其他人都震懵了。纷纷说这孩子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周雪梅瞧着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之前,因为小桃生着病,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多数都说小桃养不活。   谁成想去了一趟北京,就能把病治好了。而且是脱胎换骨的好。   她觉得骄傲的同时,对婆婆更加感激了。   这边,钱淑兰拉着板车到了打谷场。   现在红薯的保存有三种方法:挑好的红薯下窖、出(刨)烂的擦片晒干和擦粉。   第一种:挑好的红薯下窖,是原先大多数人家的做法。但现在是吃食堂的,队里没有那么大的地窖,现挖也来不及,更何况也没人有空挖。把红薯放在社员家里,大多数人又不放心。所以这个方法直接排除了。   第二种:擦片晒干,因为晒干的红薯比较容易发霉,所以这个储藏方法只能用于那些被刨烂的。   现在只剩下第三种了。   好在队里是有专门的擦粉机。这玩意还是队里花了大价钱从县城农机站买来的。平时用的时候,非常爱惜。用完之后,还得把机子擦得一干二净才行。   这擦粉的步骤十分简单。   第一步:先把红薯洗干净,然后把红薯倒到擦红薯机里。   第二步:用水桶装红薯渣。   第三步:洗粉,在一口大缸放两根木棍,上面摆着篦子和筛子。把红薯渣倒进篦子稀释、搅拌,让粉溶到水里和渣分开。   第四步:把红薯渣里的水分挤干了,挤出粉的红薯渣倒到帘子上,摊开暴晒。这个粉就是红薯粉了。   至于,剩下的过粉水澄上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和下面结块的淀粉处的水起出来,用容器盛住,放几天就变酸了,这就是红薯浆,可以做浆面条。   不过,大多数都是把澄下去的红薯粉剜出来。这时的红薯粉就可以擦凉粉了,当然,晾晒后的可以慢慢地擦凉粉吃。用棒槌敲打红薯粉可以使它结的瓷一些(结实)。   第三天,把控干的红薯粉切块放在纸或者塑料布上晾晒,晾干了就叫“干粉”。可以擦凉粉、做菜汤勾芡,多数是漏粉条儿!   钱淑兰以前跟奶奶学过做红薯粉,味道特别好。   王家村生产大队的打谷场非常大,比前世她上大学时那操场还要大一倍,打谷场的右边就是鱼塘,鱼塘旁边就是队里唯一一口井。   钱淑兰到的时候,直接把一车红薯倒在井边,那里已经有许多个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刷红薯。   看到她过来,正在刷红薯的柳月琴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声音老高,“我说三弟妹,你咋干这个活啊?当心把你腰给闪了。”   钱淑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着回道,“没事儿!”   不等柳月琴再劝,蹲在她旁边正弯腰干活的老太太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守东他娘,你可别劝人家了,人家还年轻呢,哪比得上你我,都是土埋半截的老人了。”   柳月琴有些尴尬,忙打哈哈,“三弟妹,大嫂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担心你闪着腰。是在关心你呢。”,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越说越小。   钱淑兰探头朝那人看去,哦,原来是她!这人是王守泉的亲娘,名叫何翠兰,跟原身有过几次矛盾,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不过,就钱淑兰看来,都是原身爱占人便宜,才导致两家疏远的。   钱淑兰笑着看何翠兰,仿佛丝毫没有在意她话里的意思,声音很温和地道,“大嫂,我说你气性那么大呐。十几年了还没消气,你是想把自己憋成青蛙还是咋地?”   何翠兰被她气得不清,刚想开口。   钱淑兰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变脸,状似很关心地接着问,“对了,大嫂,我给守泉那孩子做的口罩,他戴着咋样啊?”   何翠兰愣住了,有这事吗?她怎么不知道。不过,男人们去钢铁厂都好几个月了,连中秋都没回来,她怎么可能知道?只是,钱淑兰不可能说这样的谎话,等人一回来就会被拆穿,钱淑兰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吧。当下就有些尴尬了。讷讷地不说话。   柳月琴见何翠兰不说话,忙打圆场,假意地朝钱淑兰嗔道,“我说三弟妹,咱俩好歹也是实在亲戚,你给守泉做口罩,就没想着咱家守东啊?”   钱淑兰笑着道,“谁不知道你柳月琴是咱们王家村第一巧手。我家春花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到你这关公面前卖弄。我可是听三哥说,你给守东那孩子做了好几个,就连他也有份。他给我们上课,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我们可都瞧见了。你可不别不承认。”   柳月琴被捧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面上却还是谦虚着,“哪里,他就是爱显摆。”   两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钱淑兰叹了口气,“咱们队老得老,小得小,年青能干的媳妇子还是太少了。趁着我还能拉动的时候,帮着干干,等干累了,我就帮着擦粉。不会累倒自己个儿的。”   柳月琴忙嘱咐一声,“那你可小心着点,觉得拉不动了就过来帮着洗红薯。”   钱淑兰点头应了,然后拉着板车就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何翠兰突然说了一句,“这人就是脾气犟。听不进人劝。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   柳月琴知道大嫂是个心善的,她这是服软的意思了,忙笑着给她递台阶,“我看三弟妹是改好了。连口罩都舍得送出去。估计是有心跟你修复关系呢。”   何翠兰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没说什么。十几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再拿出来说一遍,别人还会说你小气。   既然,她都主动凑上来了,何翠兰觉得自己要是再端着,也太小家子气了,还是原谅她吧!心里也在暗暗寻思,是不是该找个像样的东西还回去。   自己可不是那喜欢占人便宜的人。   因为人手太少,收红薯又很紧急,毕竟接下来还要犁地,种小麦,所以大家不敢耽搁。   晚上看不清刨红薯,大家连夜把白天来不及运的红薯往打谷场上运。   钱淑兰便把之前空间里堆的东西提前放一些到自己屋里。床上堆得到处都是,好在家里没有玻璃窗,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屋内的情况,要不然,她还真不敢这么做。   趁着天黑大家不注意时,钱淑兰就把红薯放进空间里,然后运到打谷场。   当然,钱淑兰也会帮着其他社员一起运。   最终,忙得晕头转向的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运了几回,就把红薯给运完了。心里也在感叹有人帮忙就是快。   运完红薯后钱淑兰回到家里,之前她就指挥小梅带着几个孩子回来烧水。   现在热水已经准备好,她立刻招呼大家过来,“洗漱好之后再睡,要讲个人卫生,要不然会生病。”   虽然大家很累,可婆婆太有威慑力,不敢不听。   按步就搬地洗漱之后,众人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春花就起来做饭了。   今天轮到她了。小梅起来帮她忙。   钱淑兰之前就让她们做好了煎饼,被她保存到空间里去了。   即使别的东西暂时被清出来,这东西也没拿出来,就怕长了霉。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已经十一月份了,天还这么热,一点也不像以常霜降之后就降温。   所以,今年的红薯不如往年的好吃。   吃完饭后,钱淑兰带着三个媳妇和孩子一起下地。   一连十几天都是这样跟时间赛跑。   等到红薯全部从地里收上来的时候,钱淑兰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收上来之后,大家全部都到打谷场帮忙,洗红薯,擦粉,晾晒,忙得热火朝天。   托今年天气的福,整个秋收都没有下过一滴雨,红薯粉晒得很干,收进麻袋,存进生产队的仓库里。   等大家干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有那大队也许是因为相信那亩产万斤的瞎话,地里的红薯就这么扔在地里也不去收。   钱淑兰严禁小孩子跑去挖。   虽然,她也觉得丢在地里可惜,可她却不能让孩子去冒险。要是被人逮到是要被批斗游街的。她可不想家里出现这样的事。   不过,孩子们不能去,她却不用担心。   夜里,钱淑兰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跑到红薯地去收红薯。   她有空间在手,如果有人过来,她直接躲进空间里就行,一点危险也没有。等到了明年,她再用这些红薯救人,也好过烂在地里。   当然,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她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到最后,村子里的妇女看着那些红薯就这么烂在地里,实在忍不住了,偷摸跑到隔壁队去挖,偷一半留一半。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不是摆明告诉人家,你偷了人家的红薯吗?   钱淑兰直接把她们留下的红薯收进空间。   但,她显然没想到孙大琴居然也有胆子去偷。   而且,还被她看见了。更要命的是,不仅是她一人看见了,还有村子里的人也一起看见了。   钱淑兰躲在空间里看着她认识的几个妇女正在偷偷摸摸挖红薯。   回到家里,钱淑兰原本想让孙大琴收手,可紧接着她就愣住了。孙大琴根本就没有把红薯拿回来。   她明明看到孙大琴去偷红薯的,为什么孙大琴却空手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淑兰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第二天,钱淑兰偷偷跟在孙大琴后面,想知道孙大琴每天偷完红薯之后,究竟把它藏在哪儿了。   很快,她就弄清楚了,原来,孙大琴把红薯直接埋到他们家新屋后面的自留地里去了。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家的自留地,已经属于队里的地了。   之前种了红薯,收完之后,地就空在那里。   孙大琴埋在那里,一点也看不出来。   钱淑兰心里暗自猜想孙大琴把红薯藏在这儿,是想等正康几个吃不饱的时候再拿出来哄孩子。   所以,并没有打算戳破。 第69章   也许是村里人见好就收,并没有偷太多的缘故。一直到天气转冷了,隔壁林家村也没有发现他们村地里的红薯少了。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地里的红薯多数都还没收上来。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来找偷红薯的贼。   就在这时,钱淑兰看到孙大琴把之前偷的红薯全部运到孙家村去了。   钱淑兰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这个孙大琴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偏偏又自以为是。老是看着对方做这种糊涂事,她看着就闹心。   之前,钱淑兰以为自己提醒孙大琴,她不是一个好母亲能让她有所反省。谁成想人家根本不做任何反应。   难道孙大琴不知道掌中之物未必在掌握之中的道理吗?   虽然她有三个儿子,可无论哪一个跟她都不亲,将来肯定不会孝顺她的,就这她还不想改变。   有时候,钱淑兰都佩服这人心真是够大,脑子也够蠢。   不过,除了三个儿子和男人,孙大琴的最在意的只剩下她的娘家和她自己了。   钱淑兰觉得她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改造方法。务必一击即中。   收完红薯后,周雪梅便到村里的磨房帮着磨面。   因为男人们不在家,磨面的活就由周雪梅顶上了。   钱淑兰便利用这个难得的时机,把自己空间里的小麦磨成面粉,然后收进空间。   麦麸就用来喂猪。食品站发的麦麸都是存在她房间里的,不过,很显然份量根本就不够喂不到年底,猪就得饿得嗷嗷叫。   钱淑兰给周雪梅的说辞就是她帮人磨面,人家送麦麸给她。周雪梅一点也没怀疑,谁也不敢告诉。   像这种违反规定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她还是知道的。   现在队里收上来许多红薯秧,可猪也不能一直吃红薯叶,不吃饲料吧?那样会不消化的。   所以,钱淑兰就给家里的猪喂麦麸。   喂猪的工作就交给小桃,小莲和正军三个人。   这三个孩子太小,犁地这种重活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其他人都要跟着她们这些大人一起下地。   因为没有马,牛,全靠人工犁地,所以大家都非常辛苦。   这时候,一直忙着大炼钢的村民们终于回来了。说是钢铁厂特地给他们放了半个月的秋收假。   这些男人一个个晒得跟非洲人没什么区别。笑起来的时候,就像黑人牙膏上面的那个黑人。   男人们回来之后,附近的村子都开始忙活起来。   王家村这边红薯早就收好了,但因为没有牛耕地,人工刨地非常慢。   钱明华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当下决定能种多少就种多少。实在不行,明年种黄豆或是春红薯也行。   黄豆生长期比麦子要短,到夏收的时候和麦子差不多同时间收上来。   于是,壮劳力们纷纷开始犁地。   其他几个村都开始忙着收红薯。   但因为天气渐冷,许多红薯都烂在地里了。   收上来的那些,只有一半能吃。剩下的只能喂猪。   但,现在猪宁愿吃新鲜的红薯叶,也不稀罕吃烂红薯,所以到最后也只能扔掉。   晚上忙完之后,钱淑兰问起炼钢进展,大家都是摇头叹息。看来还是没有炼出铁水来。   除了钢铁厂正规的炉子,那些土高窑根本就炼不出来,温度都不够怎么炼?也是必然的了。   钱淑兰看着家家户户的屋子都成了茅草房,那些砖全都被收上去,心中涌起仓皇之感。   虽然,她知道这大炼钢是场劳民又伤财,可,她却不敢说出来。   钱淑兰见几个男人瘦成皮包骨头,黑得跟炭似的。心里也忍不住悲伤。   他们还算是好的,没有什么伤亡,比起那些因为事故而丧命的人,也算是万幸了。   “娘,我们过得很好,有你你给缝得口罩,我感觉没受什么罪。”王守仁笨嘴拙舌地安慰她。   钱淑兰眼泪流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手上腿上都是伤,他们还安慰自己,真的是太孝顺了。   夜里,钱淑兰把灶房的门关上,烟囱也盖上,在屋里炖起了猪肉炖土豆。   这些都是她偷偷藏到空间里的。   做好之后,她一个个端到房间里,让他们在屋里吃,千万别被人发现。   家里人也都猜到老太太肯定藏东西了,但没想到,她连肉都能藏起来,真是太厉害了。   白天,王守智也回来了。钱淑兰特地最后一个送肉给他。   把一盘肉递到正康正国那间屋子,让他们在房里分着吃。钱淑兰把王守智喊到她那屋。   把之前就放在床头柜的那盘肉递给王守智。他馋得直流口水。拿过筷子就往嘴里塞。   “那个武正钢,你了解吗?”钱淑兰开门见山直接问。   王守智有些诧异,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之后,才开始道,“武正钢今年十九了,土改的时候,他娘死了。几年前,他爹娶了后娘。对他很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铁石心肠,钱淑兰总觉得自己同情不起来这个人。他的孝心值是0分,如果他爹对他不好,他恨他爹,所以他对他爹没有半分孝心可以理解,为什么他要恨他娘呢?   “他娘对他好吗?”   王守智愣了一下,随后就开始叹气,“我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不了解情况。提过一次他亲娘,被他大骂了一通。才知道他娘对他特别好。只是已经死了,可能在他心里,他娘是逆鳞吧?!”   这下钱淑兰就更加不解了,对他好,他还一点孝敬之心也没有。   钱淑兰看着王守智,“以后你跟他疏远一些吧。娘觉得他这人有些阴沉。”   王守智惊讶地张大嘴,他娘从来没有干涉过他的交友问题,现在态度却这么坚决。他有些为难。   钱淑兰抓着王守智的手,开始打亲情牌,“小五,自从你上回把人带回来之后,娘就一直做恶梦。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总觉得那人有问题。说不定他亲娘的死就是他干的。”   这话把王守智惊了一下,忍不住就替对方说话,“娘,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你怎么能瞎说呢。”   钱淑兰也只是随口说说,她的本意只是想让王守智跟那人断了,可不是让他去查案的,她挥挥手,“你是男人,根本就不懂女人的直觉。你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娘就知道你是个男娃。你心里舒不舒服,娘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前娘为什么会去县城找你,那是因为娘感觉到你日子过得憋屈,很压抑,我夜里根本睡不着,后来回到家,也吃饭吃啥啥香,睡得也好,连梦也没做过几回。”适当撒点小谎能让她的话更有说服力。   王守智愣了好久,仔细在脑海回想。他娘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帮四哥找到一份临时工了。   可是,让他跟武正钢不再来往,他真得很为难。   只是他娘一直担心他吃亏,他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自己太不孝了,总让娘跟着操心。   最终,他还是战胜自己的内心了,“娘,我听你的。”   钱淑兰满意了,催促他,“赶紧吃吧。你是娘的乖儿子。娘也不图你孝顺我,只要你在外面过得好,过得平安,交得朋友都是好人,娘睡觉就能踏实。”   王守智感动的热泪盈眶。夹了一筷子肉就要递到钱淑兰嘴边。   钱淑兰推开了,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碗,“娘也留了一点,你吃你的吧。”   王守智看着他娘碗里都是瘦肉,一点荤腥也没有,再次感动,忙把自己碗里一筷肥肉夹了一筷子给她。   钱淑兰反应过来,心里也觉得有些暖心,她没有再夹回去。   对儿子的孝心,她要学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吃完之后,朝王守智很感性地说道,“肥肉就是比瘦肉好吃!”   这话,把王守智显些说哭了。   钱淑兰笑着继续吃饭。好吧,她现在发现自己的演技和心机已经上升好几层台阶了。   半个月后,男人们又重新回去炼钢。   一直到12月,广播里在播今年的钢产量已经达到1108万吨,比去年翻了一倍,圆满完成。全国上下到处一片欢呼声。   可,钱淑兰却看见回来的人是真的疲惫不堪,所以上面才草草结束这场战役的吧。   那1108万吨的钢真的都能用吗?她记得合格率好像非常低的。   炼钢结束之后,就是交公粮的时间。之前因为男人不在家,公粮一直没交。   现在人回来了,王守泉和钱明华就把粮食称重之后,放到马车上送到粮站。   到了那里才发现,今年交粮最积极的居然是他们。   以往,粮站门口可是排了老长的队。现在这是怎么了?   进去一打听,才知道许多生产队的粮食都没收上来。   再加上食堂的存粮已经不多,生产队长就不愿意虚报产量。   这个钱明华倒是不知道。之前,他报的亩产就是按今年实际数目报的。   周社长倒也没为难他,甚至之后的开会也没找他。   原来,大家都不愿意再虚报了。   今年红薯大丰收,他们交得很快。   出来的时候,王守泉说自己去乡里打听一下,到时候也好有个对策。   钱明华知道王守泉是担心上面领导会让他们上交全部余粮。   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如果上面领导带着民兵强行过来搜粮,他们连反抗之力也没有,只能乖乖竖手就擒。   钱明华赶着马车等在离乡政府不远的巷子里。   周社长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他还是别凑上去吧。要不然受连累的可是他们生产队。   另一边,王守泉到了陈书记办公室。   陈书记看到他过来,故作不悦地冷哼一声,“你们队竟会给我出难题!”   王守泉小心翼翼地瞅了他好几眼,看到他不是真的生气,立刻换上哭丧脸,“陈书记,我们也是没法子啊,男人们都去大炼钢了,女人们拼死拼活才把红薯收上去。就那些口粮也就是养活我们自己,哪里还敢虚高呢。”   陈书记挥挥手,脸板不住了,拍拍他的胳膊,哈哈大笑,“你小子行哇。人在钢铁厂炼钢,家里还能按部就班,一点错也不出。粮食也如实收上来了。不孬真不孬。”   王守泉很羞涩地挠挠头。   陈书记夸完之后,递了一份报名表给他,“这是给你们生产队的名额,只有一份。回去填一下,我们好报上去。”   王守泉不明所以接了过来。而后惊呼起来,“这是劳动模范的申请表?”   陈书记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特地奖励你们队的。”   他走到窗边,拿起茶几上的暖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而后无奈地摇头,“你是不知道老周那脸色!啧啧啧!”他一脸嫌弃。   王守泉有些好奇。   等陈书记端着搪瓷缸重新坐下来的时候,王守泉紧紧盯着陈书记,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呢。   陈书记被他这副急切的求知欲逗乐了,倒也没再吊着他,“老周搞得那两个先进生产队,今年亩产连一百斤也没有。把老周气得不行。”   王守泉挠挠头有些好奇,“那两个队不是种得黄豆和玉米吗?亩产怎么可能连一百斤也没有?”   提起这个,陈书记就叹气,“谁说不是呢。因为没有工具,黄豆都熟了,炸裂在地里也没人去拾。玉米,他们倒是掰下来了,可早晚露水重,那些社员偷懒也不知道把玉米收进仓库。就这么放在打谷场,堆在下面的都发霉发芽了。你说产量能高吗?”末了,又有些恨铁不成铁钢,“大队干部一走,两个生产队就是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老周现在还有得闹心呢。”   听到这话,王守泉也高兴不起来。他有些担心道,“那周书记还会虚高产量吗?”   陈书记挑眉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守泉啊,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啊。”   王守泉的心瞬间拔凉一片。   那周社长就算不争先进,可他一定会保住自己的头上的乌纱帽。其他队亩产都低了,那就只剩下他们队了。亩产怎么也得比上半年还要多。   他想求陈书记帮帮忙,可陈书记是管思想的,并不管农耕之事。   何况,陈书记跟周社长一直不对付。两人也谈不上交情。   王守泉拿着那张报名表,心情格外沉重。   钱明华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了。   队里又召开社员会议。一家出一个户主过来开会。   王守泉先把上报劳动模范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都在推选名额。   最后,不知怎地,竟有人提议钱淑兰。   说她年纪最大,干活比小年轻还利索。很适合当劳模。   还有的人提周雪梅,毕竟她在队里也是出了名的,一天能拿十个工分。   当然还有其他两个,也都是因为平时挣得工分比较多的。   最后,王守泉把几个名额抄写下来,然后投票。   最后,钱淑兰力压第二名十一票,得了这个推荐名额。   不过,这只是推荐名额,并不是最终结果,所以大家也都没当一回事。   但,接下来王守泉的话,却让众人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不如,我们在地头挖个红薯窖存一些进去吧。”   众人都有些呆愣,这可是瞒产呐!这是破坏共产主义!是要挨批斗的。   吓得一个个全都摇头,纷纷表示不行。   王守泉见大家都不答应,心里也只能叹气。   现在,就算他想瞒产也不行了。之前钱明华已经把亩产报上去了。   众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两天之后,上面派了民兵下来,强行征粮,王家村生产大队的粮食只留下三分之一的口粮。   这些粮食,社员们也只能吃到五分饱。   说辞当然会好听一些,比如说“要支援国家建设。”   不过,钱淑兰不打算管这事。王家村还能有她空间里的粮食来救,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一些憋屈,明明是自己种的粮食,他们却吃不饱。 第70章   相比王家村生产大队还能留有三分之一作为口粮,其他大队更加可怜。本就减产,只剩下三分之一就更少了。   何况,王家村种得是红薯,他们种得是黄豆和玉米。无论产量还是数量都比不过人家。   偏偏,他们一点抱怨也没有,大家都直呼奇迹。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周社长说等他们没粮的时候会给他们联系返销粮。   然后又把各个地方的亩产喜迅发给他们看。   现在的亩产已经不是万斤了,最高的亩产已经十几万斤。   以前只是长风公社有这样的壮举,现在随处都有。   钱淑兰觉得牛皮都没有他们能吹,浮夸到极点了。   像他们王河公社已经算是好的了,因为好几个大队长不配合,周社长就是想虚报亩产十万斤也虚报不起来。   赵家村生产大队和孙家村生产大队,今年因为男人去大炼钢,留下妇女在家,吃不饱肚子,也没力气收粮食,再加上也没有工具,愣是把许多粮食都留在地里烂掉。   就是这样,两个生产队为争先进生产队的名额,愣是响应了周社长的鼓吹,往上虚报了十倍的产量,把所有的粮食都上交了。   还没到年底,这两个队就已经捉襟见肘。纷纷找附近的亲戚打起了秋风。   没过几天,上面的劳模人选下来了,钱淑兰意料之中落选。   大家也没觉得可惜,劳模哪里那么容易就能选上呢。   这时候的劳模可是像明星一样的存在,既是最高的荣誉也是人民的英雄。   很快,公社召集全体社员开会,地点就设在乡政府的广场上。   两个劳模,男劳模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女劳模站在台中间,旁边周书记开始大讲这次被选上劳模的壮举。   这次被选上的男劳模是周家村的,他是个双腿完全瘫痪的青年男人,在秋耕的时候“为了创造美好幸福的明天”,每天用两手爬行到田间,匍匐在泥土里,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抡土。   有诗人歌颂他:“残废英雄周长根,爬行运土感动人……”   钱淑兰觉得自己没被选上似乎也很正常,至少她是铁定做不到这么狠的。   女劳模叫刘玉秀,是县城纺织厂细纱车间的一名临时挡车工,因为粮油关系在王河公社,所以被选上。她发明了“细纱工作法”,这是一套多纺纱、多织布的高产、优质 、低耗的工作方法。创造了七个月细纱皮辊花率平均仅0.25% 的新纪录。这个纪录为现在全国棉纺织工业平均皮辊花率的六分之一,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钱淑兰心里由衷佩服这些劳模,他们才是民族的精英,国家的栋梁,社会的精英,人民的楷模。   回家的路上,许多人都在谈论两个劳模。   周雪梅笑着说,“我看周长根很快就能娶上媳妇了。”   钱淑兰惊了一下,有人会为了劳模的名头嫁给一个瘫子。虽然她很敬佩他的精神,可。。。   好吧,她是一个自私的人,没有那么伟大的奉献精神。   李春花对此也不怀疑,“一旦当了劳模,上面的人就会关心他,周长根就能有钱。到时候他们家也能为他娶个媳妇。”   只有孙大琴撇嘴,“我看那些人就是个傻子,眼睛只能看到一厘米的地方,就算周长根暂时有钱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当一辈子的劳模?一年一选,没几年,他就会大家忘到脑后去了。嫁给他,就得一辈子伺候他,傻不傻呀。”   虽然,钱淑兰心里也很认同她的话,但是周围那么多人呢,要是传出去,就是抹黑劳模,这罪名他们家可担不起。   钱淑兰忙拍了她后背一下,小声警告,“你知道啥,你就胡咧咧。”   孙大琴撇撇嘴,不敢再说了。   周雪梅转尔说起那个女劳模,“我看这次女劳模应该能转正。”   钱淑兰也很赞同。都当劳模了,转正不是应该的嘛。   李春花也附和,“听说,她也是个未婚的,这次之后,估计她家的门槛都会被人踏破了。”   钱淑兰倒是对那个女劳模挺有好感,十分的孝心值,八分的是非值,十分的事业值。她只要努力一点点就能刷满了。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肯定很多人抢着要,小五肯没戏。   忙完秋耕之后,钱淑兰便趁此机提出要求重选民办老师。   王立德这个校长倒是没什么意见。   但,其他人觉得太麻烦,去年已经选过一次了。现在又选,也太频繁了。   钱淑兰也有自己的借口。   她笑着道,“咱们村的教育太落后了。你看别的生产大队有那么多高中生,只有咱们生产队寥寥无几。每年都考核一次,可以让老师更加认真教学,压力也更大,有紧迫感。”   众人对她的话细想了一翻。   这不比不不知道,一比真是吓一跳。   他们王家村生产大队考上高中的娃子是真得很少。毕业的一个也没有,未毕业班的就正康一个人。   还有三四个也只上到初中。   “就算念到高中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在队里挣工分嘛。”有人不屑地撇嘴,显然对识字念书这事不看好。   钱淑兰笑着道,“怎么能一样呢?你看咱们队的记分员不都是初中生吗?他们是有额外补贴的。哪像我们只能在地里刨食。就比如我吧,你们男人都去大炼钢,不在家,我这个识字的,也能顶替一阵记分员。你们能说识字没有任何好处吗?”   会记王立贵听到这话十分不高兴,他的儿媳妇现在就在王家村小学当民办老师,自然不愿意再选一次,就拿话呲她,“我看你是想让你家闺女当民办老师吧?去年选过一次,被涮下去了,还嫌不够丢人呐。”   钱淑兰对他的话也不在意,本来她就是想让丹娜选上,所以,她顺着他的意思大大方方承认,“我当然想让我家女儿当民办老师了。我女儿是个初中生,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我们公平竞争,我也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你们大队干部都能一年一选,凭什么教育祖国花骨朵的老师反而要落后呢?这些可都是咱们国家未来的希望啊。”   王立贵立刻嚷嚷开了,“啥祖国的花朵啊?搁哪呢?”   王立贵在旧社会时给地主当过掌柜,跟着以前的老掌柜学会写字,也会打算盘。所以,队里的会计一直由他来当。但,他到底没念过书,所以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修辞手法。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   王守泉好歹在识字班学过一年学,面上有些尴尬,给他解释,“这是比喻手法。祖国的花骨朵就是指咱们的孩子。”   王立贵立刻呲她,“你要说孩子就说孩子,说什么祖国的花骨朵。学会认俩字,可把你给能的。”语气是满满的嫌弃,也暗指她装得太过。   钱淑兰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梗着脖子,“我就能,你能把我咋地!”   大家见两人居然吵吵起来了,立刻过来拉架。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立刻道,“这样吧,咱们还是按照老办法举手表决。”   王立贵阴沉着一张脸,“随你们吧。”   结果,大家有八成人同意再选一次。   主要是钱淑兰这次干活实在太给力了,她拉完自家的红薯也会帮着大家一起拉,大家实在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紧接着就是召开全村大会。把这事在会上说出来。   最后,六成人同意以后一年选一回老师。   钱淑兰把王丹娜拉到旁边,给她传授演讲心德,末了又怕她太在意结果,安抚道,“你别紧张。反正你原本也不是老师,就算没选上,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能选上,那当然更好。”   王丹娜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王丹娜是最后一个上去发表演讲的,“村子里也都知道我们家,都开始学识字。我和正国一人教一组。我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教学经验,请大家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能行。”   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套说辞。这时候的人都是内敛谦虚的,无论推选谁都要谦让再三。像这样毛遂自荐的一套说法,还真是新鲜。   不过,这丫头确实不错,学历高,上回当临时会计记得一分不差,嗯,确实是个好人选。   最后选举出来的结果让老王家都高兴不已。   老王家人全都跑过来恭喜王丹娜。   钱淑兰抱臂站在后面朝王丹娜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王丹娜双手捂嘴,眼里闪过激动的泪花。   钱淑兰正想对她笑,突然面前走过一个人,朝她哼了两声。   钱淑兰朝那人看去,只见王立贵背着手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走了。   看来他儿媳妇是被王丹娜挤下去了。   钱淑兰心里暗暗高兴。挤下去就对了,王立贵的儿媳妇就是当初教正康那些错误知识的人。就算没有王丹娜,她也想把那人给撸下来。现在,一举两得,她反而省心了呢。   这次王立贵的儿媳妇被挤下去也是因为学历不够高,才小学毕业。再加上名声也就比原身好那么一点点。   去年选举的时候,也没比王丹娜多几票,坎坎当选。   今年,王丹娜可比她多三十来票。   王立贵自然不高兴。家里又少了一个统筹工,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1章   转眼,天就冷下来了,快到腊月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王家村生产大队直接变成白色的海洋。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四五度,冷得吓人,大家都龟缩在屋里不出门。   但因为大炼钢铁,村子里一棵树也没有,自然也就没有柴火,所以晚上大家连炕都烧不了。   大家只能把领回来的麦草往炕上铺,铺了厚厚的一层,确保不会很凉才把最破最旧的褥子铺在下面,再铺上一层厚棉被睡觉。   因为怕冷,也因为没有那么多的被子,大家全都挤在一起。   早在两个月之前,钱淑兰就让周雪梅和几个孙女把棉花弹好了。每人都分几斤。又让他们把被子给拆了,往里填新棉花。一床被子,她给四斤棉花,照理说家里应该不会有人冻着。   可事与愿违,孙大琴还偏偏就病倒了,没两天就一直高烧不退。   村子里的赤脚医生老杨头只会治些轻微的病,像这样严重的治不了。   钱淑兰担心高烧会把人烧傻了,到时候她奶奶再遗传到孙大琴的傻病。第三天,便让王守仁和王守义驾着马车,带着孙大琴去县城医院看病。   等三人走了,钱淑兰才注意到正军坐在凳子上,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嘴唇青紫,时不时还打着喷嚏,小身子直往炉子那边钻。   钱淑兰眉头紧皱,忙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倒是松了一口气。   又去摸着他的手,忍不住惊呼一声,“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你不是穿着棉袄的吗?”   她又摸正军身上正穿的棉袄,发现里面居然是棉疙瘩。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大琴这是把正军的棉花给昧下了。估计棉花又弄到她娘家去了。   钱淑兰气得不行,可人不在这儿,她也没法骂人。赶紧回屋把自己没穿的那件破棉袄拿过来。虽然她这件棉袄款式很旧,上面也打了许多补丁,可里面的棉花却是新换的。   棉袄很大,小小的正军穿上身就像披了一件大衣,直接拖到脚脖子,臃肿得很,他伸手把多余的部分折了一道,双臂紧紧裹住,不让冷空气钻进去。   钱淑兰看着正军可怜兮兮的样子,疼惜得不行,“你这孩子,你这么冷怎么不跟奶奶说啊?对了,昨天你不是还穿着厚棉袄的吗?”她还特地嘱咐过家里人,小孩子一斤棉花套一身,大人两斤棉花套一身。   正军这会儿已经不冷了,边哈热气边回答他奶奶的问题,“昨天吃完晌饭,一觉醒来,我就找不着了。”   因为天冷,钱淑兰便让他们回自己屋里待着,别到处乱跑。昨天她在饭桌上看到,正军穿着新衣心里还挺满意。可,这第二天就被打脸了。   钱淑兰暗暗猜想昨天孙家村是不是又有人过来打秋风,孙大琴把正军的衣服让人给稍回去了?   她摸摸正军的头,把正军换下来的棉袄交给李春花。   李春花摸着正军这棉袄,不可思议地抬头,“娘,这里面是旧棉花。”   钱淑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屋拿了些棉花,让李春花帮着填进去。   李春花立刻抱着棉袄和棉花回屋。   正国和正康围坐在炉子边等着吃烤红薯。   正国看着自家弟弟这可怜兮兮一直流鼻涕的样子,也觉得可怜。他转了转眼珠子,三两步跑到他娘那屋。   很快,他就抱回来一床被子,“娘,我娘和我爹盖得那床被子是旧的,里面的棉花重量根本就不够。”   就算钱淑兰早就有心理准备,也被孙大琴这一出气的不轻,脸色黑得吓人。   下午,王守仁就回来了,刚进屋就哭丧着脸,孙大琴抱着被子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两人身上的低气压谁都能感受得到。   其他人看着孙大琴这副样子,也莫名觉得冷。   钱淑兰情不自禁地裹紧自己身上的棉袄,也顾不上找孙大琴算账,她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声音都开始发颤,皱眉焦急道,“老大,你快点说啊。她这是怎么了?”   王守仁抹了把眼泪,语气十分疲沓,“是绝症,医生说她的肺部长了个瘤。”   钱淑兰‘啊’得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这。。。这。。。   绝症?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前世孙大琴还活得好好得呢。62年还生下她奶奶。   怎么可能会长瘤子呢?   这些日子,钱淑兰一直在琢磨怎么改造孙大琴。之前,她跟153号聊天的时候,153号曾给她出过一个主意,让她偷偷给孙大琴下毒,然后等孙大琴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再把解药拿出来,死而复生的孙大琴说不定就能悔悟了。   可每每,她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这法子实在太毒,太婊,太白莲花了。万一孙大琴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虽然,她也拿不准孙大琴究竟会不会自杀,可她到底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现在,她根本就没有给孙大琴下药。孙大琴怎么就得绝症了呢?钱淑兰怎么也想不通。   她在心里暗暗猜想,她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难道她奶奶不是孙大琴生的?   可家里没有别人生过三个儿子啊。周雪梅和李春花连一个儿子也没有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脑子要转不过来了。   其他人也跟钱淑兰一样都是一脸懵逼。而后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孙大琴。   钱淑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双手紧握成拳,紧紧盯着王守仁的眼睛,“你确定吗?该不会是误诊了吧?”   王守仁红着眼眶,纵使他再不拿孙大琴当一回事,可到底也是他的枕边人,更何况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乍然得知她快要死了,自然也是伤心不已。他看了一眼孙大琴无奈叹息,“真的没有误诊。医生看着片子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钱淑兰如丧考妣,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孙大琴要是死了,她奶奶岂不是连出生的机会都没了?   众人赶紧上前,把一脸呆傻的老太太搀扶起来。   钱淑兰双目含泪,看着孙大琴好久没说话。   从县城听到这个噩耗的孙大琴就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她哭了一路,骂上天的不公平,骂自己命苦。直到自己嗓子都哑了,身体都冻僵了。她才后悔,才开始害怕。医生说她只能活半个月了,她吓得差点崩溃。她明明是队里最有福的人,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谁能比她更有福。可,她却连一天儿子的福也没享过。她不甘心。她不想死。   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之前婆婆跟她说得话,“你没福,全家就你最没福”,那时候她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在,可不就是被婆婆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么。她懊悔得不行,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懊悔什么。   此时,孙大琴看到婆婆这样为她着急,她也忍不住滚下两行热泪。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钱淑兰猛地推开搀扶她的人,跌跌撞撞跑到自己房间。   王守仁看到他娘把自己关进房间,担心他娘受刺激太过,不停地拍门。   钱淑兰在屋里喊了一声,“你让我静静”   等敲门声停下来,钱淑兰立刻打开系统商城。   找到153号,“体内长瘤子,你有没有药能治?”   153号回答很快,“有啊,如初丸一颗要两百金币。”   听到这话,钱淑兰松了一口气。可等她打开商城的时候,脸又黑了。她现在金币只有五十个,还得再等几天。   之前的金币全被她换成粮食,放在系统商城的仓库里还没领呢。领出来她也没有地方放。不买的话,又担心153号以为她食言不肯买,到时候不肯再帮她种粮食了。   看来,她只能攒够金币再买这个药了。   她关了商城打开房门,走到王守仁面前,不死心道,“不如咱们带大琴到省城看看吧。说不定那边的医生能治好呢?”   刚才,她太着急了才会乱了慌寸。就算她是一只蝴蝶,可她还没怎么改造孙大琴呢,孙大琴怎么可能就得重病了?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孙大琴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双眼紧紧地盯着王守仁。得到对方的点头之后,她捂着嘴喜极而泣。   因为病情不能延误。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出发了。走的时候,钱淑兰把两百块钱装在身上。   他们是跟着钱维汉一起出发的。   到省城只需要坐汽车就行,当天下午,一行人就到了。   钱维汉利用手里的关系,在认识的医生休息日的时候,帮着作了检查。   王守仁陪着孙大琴留在静候室等结果。   钱淑兰和钱维汉到医生那边听结果。得到的结果是非常好的,这瘤子是良性的。   手术切除只要一百块钱。   但做这个手术的医生有许多病人,还在排期,轮到他们估计得在一个月之后。不过,医生说了这瘤子是良性的,不会影响病情,所以两人也就放宽了心。   从医生病房出来的时候,钱淑兰突然灵光乍现,赶紧拉着钱维汉到楼梯口。   “你是说要把手术费说成一千块钱?”钱维汉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钱淑兰自然不能把她要改造孙大琴的事情说出来,苦着脸解释道,“大琴有点好吃的就全扒拉到娘家,夜里偷红薯也都送到娘家。就说她这次为什么会高烧不褪吧,还不是因为她把我辛辛苦苦从黑市倒腾来的棉花全送到她娘家去了吗?就因为她这吃里爬外的做法,几个孩子跟她一点也不亲,为了三个大孙子,我也不能让老大休了她,只能让她认清娘家的为人了。”   她让153号帮她种的棉花自然也没忘了钱维汉。就连王守泉家也送了几斤,不过他们都把钱给她了,并不白拿她的东西。   钱维汉低着头思索了半天,又磨不过钱淑兰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看着钱维汉如她所愿去找医生帮忙做戏,钱淑兰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利用。   很快,钱维汉就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了,朝着一直等在门外的钱淑兰道,“事情办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就坐汽车回了王家村。   钱维汉回了自己家,钱淑兰召集一家人坐在堂屋想办法。   “这次手术费要一千块钱。咱们来商量看看怎么办吧!”   王守仁和孙大琴从昨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王守仁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孙大琴是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大家。   她当然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她怎么能死呢。她可是给老王家生了三个儿子的大功臣。   对了,她有儿子的,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底气。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蹲下来一把抓住正国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正国,娘病了,你把你的钱拿出来救救娘,好不好?”   她抓着正国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准备救她,她还能指望谁。   虽然正国只有十二岁,可他之前攒了那么多钱,她怎么说也是他娘,难道他还要看着他娘死吗?   正国抿着嘴没说话。   孙大琴拿他没办法,又开始抓着旁边正康的手,鼻涕眼泪直流,“正康,娘最疼你了,你救救娘,好不好?”   钱淑兰以为正康一定二话不说就会把钱拿出来。   可事实却出乎钱淑兰的预料,直到正国被孙大琴的眼泪磨得心软了,跑到把自己的木制钱盒拿过来,正康也没有同意。   钱淑兰心里一惊,她该不会是用力过猛,让这孩子连同情心也没了吧?   可随后她又摇头否定了,明明之前正康还会给人家五分钱呢。   怎么轮到亲娘,他却一分也不肯出了呢?他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孙大琴看着正国把自己的钱盒拿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正要伸手去接。   正国却把钱盒挪开了,看着她的眼神有种让人不寒而栗地冷硬与生疏,“虽然你这个娘当得并不咋样,可你有句话说得也对,你毕竟生我一场。这钱,虽然跟手术费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说着,把钱盒往孙大琴手里一塞,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孙大琴脸上一喜,连道谢也忘了,或许是她没有这个意识吧。她直接把钱盒子打开,又嫌盒子太小,把盒子里的钱直接往桌上一倒。   众人看着她数钱。   一共是六十五块八毛三分钱。   孙大琴脸色有些不好看,朝正国看去,语气有些不满,“怎么只有这些?你该不会是藏钱了吧?我可是你亲娘,你这臭小子,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正国脸一黑,很想骂回去,但想到她现在的病,到底是没有冲她发火,皱眉解释,“我就这么些钱,不信你问我奶。”   钱淑兰掏出一个小本本,看了一眼,朝孙大琴道,“扣除学费,的确只剩下这么多。”   孙大琴瘪着嘴,不满地嘟哝着,“上什么学啊。一学期七块钱呢。真是浪费!”   钱淑兰怒瞪她一眼,“你还要不要治病!不治就把钱还给正国,哪那么多废话。”   听到这话,孙大琴吓得把钱飞快地塞回自己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有句话说的好,人只有在病重时才能感受到别人对她究竟是怎样的?   最近几章就是致力改造大琴同志,有点鸡飞狗跳…… 第72章   钱淑兰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叹息道,“照理说大琴是我们老王家的媳妇,我们做为亲人应该救她。可是,家里的这些钱毕竟是你们三兄弟挣得的。这些年,咱们家一共攒了一千块钱。如果分家,那你们三兄弟一人能得三百,剩下一百是给丹娜置办嫁妆的。之前老四两口子治小桃已经把他们那三百块钱花完了。剩下就是大房和三房了。”   她朝孙大琴看了一眼,“这钱是属于你们的,娘不能替你们做主。你们有权决定这些钱的用途。”   说完就闭目养神一副不愿再管的架势。   孙大琴朝李春花和王守义看去。两口子都低着头没说话。   孙大琴知道自己在老三两口子心里是没有半点份量的,她现在只能赌两口子的善心。她狠狠心,一咬牙,扑咚一声跪在老三两口子面前,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老三,春花,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才三十二岁,我还能活好些年呢。你们把钱借给我吧,以后我一定会还你们的。”说话的时候,孙大琴朝两人不停地磕头。   李春花抱着栓子险险闭开,她有些犹豫,“大嫂,不是我不想借给你,而是。。。”   她急得额头直冒汗。不知该找什么说辞才好。打从心里,她就不想借这钱,她还有儿子要养呢。婆婆说了,三个女儿要挑好人家嫁,她这当娘的肯定要给她们一些私房钱的,要不然将来还怎么能指望女儿们孝顺她呢。   一直低头没动作的王守义突然接了话茬,转移了话题,“就算我们同意把钱借给你,你钱也不够啊。开个刀要一千块钱呢!”   孙大琴见他们有松动的意向,立刻喜不自胜,又磕了几个头,“谢谢你们,我会继续借的。”   说完,她又朝王丹娜看去,王丹娜却撇过脸,冷哼一声,“大嫂,平时你对我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吧,我今年已经十七了,你也知道嫁妆是咱们女人一辈子的底气,我只能借你五十,多了没有。你再求我也没用。”   虽然,孙大琴有些不满意,可还是朝她道了谢。   孙大琴算了算现在已经有七百多块钱了,脸上不禁露出几抹笑意。   钱淑兰心里冷笑,都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老三两口子,可没答应借给你们钱呢。人家不过是在敷衍你。   不过,钱淑兰也不打算拆穿。提醒孙大琴道,“明天,你就回趟娘家看看,说不定这钱就能凑齐了,到时候,我们带你到省城治病。”顿了顿,她又阴阳怪气地看着孙大琴,“就算看在你偷摸送过去的那些棉花面上,他们应该也会记你的情,借给你钱的,也不枉费你连儿子都能狠下心不管不顾。你娘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到最后,她意有所指看了一眼正军。   孙大琴脸色煞白,面上带着心虚,她硬着头皮朝婆婆扯了个笑脸,“是,娘。”   王守仁一头雾水,只是想到她的病情到底没说什么。   钱淑兰点了下头,往大家脸上溜了一圈,义正言辞地教导他们,“咱们都是一家人,大琴得了重病,需要手术费,咱们作为家人,就该帮衬一下。这才是一家人。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人命却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希望我的话,你们能记在心里。”   听了这话,大家都低下了头。   只有正康仿佛陷入沉思,根本没有听到他奶奶的话。   第二天,直到雪停了,王守仁才把孙大琴抱上马车,往孙家村走。   这时候的农村是没有柏油马路,甚至连石子路都很少见,几乎全是泥路,一场暴雪之后,全是被人踩过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   王守仁驾着马车走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车辙陷入泥坑里,他挥着鞭子,马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把车拉出泥坑。王守仁心里很是烦躁,等他下了马车,侧着马车帮着推,等他用劲全身的力气,才把车轱辘推出泥坑。   就这样磕磕绊绊,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他们的马车才进了孙家村生产大队。   看到他们进村,孙家村的人都过来凑热闹。   只是,看着孙大琴脸色煞白,仿佛像是得了重病似的,一个个都犯起了嘀咕。   “大琴,你莫不是生病了吧?”   王守仁脸顿时僵住了,连招呼也没打,直接赶着马车往前走。   那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这臭小子跩什么跩,这么没礼貌。”   到了孙家,孙家人全都在家呢。   也是!这样冷的天气不在家还能去哪。   看到他们居然冒着风雪过来,鲁三翠还有些纳闷,“这冰天雪地的,你们怎么想起来走亲戚呢?”   孙大琴的爹孙有财也看了过来,而后又低着头抽烟袋。   王守仁把孙大琴抱下来。   孙家的两个儿媳妇看到这个动作歪了歪嘴。都老夫老妻子,还搞这一套,真是矫情。   鲁三翠心细如发,很快注意到自家闺女的脸色煞白,仿佛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她鞋底也不纳了,把针插到鞋面上,从凳子上站起来,高声喝道,“怎么回事?大琴?你怎么病恹恹的?你身体一向健壮,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老王家欺负你呢?我让你两个弟弟去给你撑腰去!”   孙建设和孙建党应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鲁三翠旁边虎视眈眈地朝王守仁瞪去。   王守仁微微皱眉,想到自己来借钱的,他又把眉头松开,他怀里的孙大琴似乎有力无力要倒的样子,他站住了脚,没有往后退,扶住了她。   王守仁有些不好意思,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向人借过钱呢,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他硬着头皮答了一句,“不是,娘,是大琴得了重病。肺里长了瘤子。”   啊?众人皆放下的东西朝孙大琴看去,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   孙大琴昨晚上又冻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些头重脚轻,鼻孔堵塞,显然是感冒了。她擤了一下鼻涕,喘着气道,“家里的钱全都拿出来了,还差了一点,我想过来朝娘借点钱。等我病好了,一定会还爹娘的。”   大家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鲁三翠硬着头皮把孙大琴拉到凳子上坐下,而后问了一些问题。听到说要一千块钱治病。大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块钱!我的老天爷呀。就是全队加起来,也没有一千块钱吧。   听到女儿朝三房借了三百,还和那个未出嫁的闺女借了五十。鲁三翠心里也有计较。   这还差三百块钱呢。他们家全部的家底也就这么多。可这么多钱全借出去,老王家啥时候才能还回来呢。   现在都共产了,去年一整年,他们队上一分钱也没分下来,还倒欠国家好几万斤的公粮。以后就更别想有分红了。   估计今年大丰收的王家村,应该也分不到多少钱。以后恐怕也都如此。那,老王家拿什么还给他们?   更何况,他们手里的钱要给几个孙子娶媳妇用的。大孙子已经都12了,再过几年,家里就要给他盖房子娶媳妇了。样样要花钱。   现在,他们怎么能把钱全借给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呢?那不是傻嘛。   鲁三翠从凳子上站起来,背对着孙大琴和孙保财使眼色,两人结婚几十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默契十足。   和孙保财眼神交流一番之后,鲁三翠转过身,干笑着问,“你们准备借多少?”   王守仁没说话,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这家人。孙大琴喘了一口气,“借三百块钱。”末了又怕娘家没有那么多,忙补充道,“没那么多,借我两百也行。”   鲁三翠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两个儿媳妇也对视一眼,眼里的表情谁都能猜得出来。   站在鲁三翠旁边的孙建设,孙建党兄弟俩也对视一眼,而后默契般地低下了头。   孙大琴见没人回答她的话,忍不住又抬起头来,把众人脸上的犹豫之色尽收眼底。   她忍不住心里发寒,这可是她最亲最亲的人呐。   她只是借钱,难道这些人也不愿意吗?   就连平时被她奚落的李春花都愿意把钱借给她,她掏心掏肺的娘家人却不愿意。   亏她前些日子还送来那么多的红薯。居然一点恩情也不念?   两个弟媳妇也就罢了,两个弟弟居然低下了头。她娘呢?   孙大琴忍不住又直了直身体,往她娘看去。她娘皱紧眉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在生死关头,谁都不想死,尤其是孙大琴这个对生命渴望无比的人,就更加不想死。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鲁三翠走了两步,一把抓住鲁三翠的手,哀求道,“娘,我只差三百块钱。你就借给我吧。我一定会还你的。我有三个儿子呢,绝对不会赖账的。”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鲁三翠心有不忍,朝孙有财扫了一眼,对方朝她轻微地摇了摇头,鲁三翠脸上的挣扎之色立刻没了,她闭了闭眼,朝孙大琴哭诉起来,“大琴呐,咱家也不容易啊。你三个侄子还要念书呢。书本费,学杂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看,要不,你找别人借借吧。”她转了转眼珠子朝王守仁身上扫去,而后眼睛一亮,“你不是说守仁的舅舅是个老红军吗?他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孙大琴无奈道,“舅舅上次去北京买了些补品把家底都花干净了。”钱淑兰怕孙大琴朝钱维汉伸手借钱,在回来的路上就跟钱维汉演过一出戏。孙大琴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婆婆之前吃得那些补品价格贵得吓人。也难怪婆婆现在变得这么有力气。也确实值那么多。要是她一早就知道那东西那么好,她就死皮赖脸缠着婆婆要些过来吃了,可惜婆婆早就把那些东西吃完了。她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鲁三翠见祸水东引这招行不通了,她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开始嚷嚷起来,“咱家哪来的钱呐。大琴呐,你是不知道哇,咱孙家村生产大队的工分年年都不超过四分钱,你两个弟弟又都不是勤快人。你三个侄子又小,挣不了几个工分。每年分红得到的那些钱,除了吃喝,除了日用,就不剩下啥了。你。。。”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就怕看到女儿失望的脸色,会忍不住心虚,可她动作幅度太大,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闺女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让她瞬间忘了词。   她面上一僵,想继续说,孙大琴却是满脸泪水,十分地不敢相信,“所以,娘,你一分也不借是吗?”   鲁三翠面色如土,侧过脸,装起了鹌鹑。   孙大琴又不死心,朝孙有财走了两步,直直地跪在他面前,她的眼中绪满泪水,“爹,你救救我吧。你不是说吗?我是你的好女儿啊。这些年,我给你们带了多少好东西啊。我把正国的鸡蛋都偷偷留下来拿给侄子们吃,正军好不容易得到一件新衣服我也拿过来给侄子穿,前些日子我去别的村偷红薯也拿回来给你们,还有前几天,我婆婆从黑市倒腾到的棉花,我也送来给你们。我自己都冻得发烧了。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爹。”   孙大琴是真的怕了。她原以为婆家人都纷纷解囊,给她钱治病,剩下的三百块钱,怎么也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三百块钱是很多,可她说了,会还的。为什么都不愿意借给她呢?她明明对他们那么好。   可无论她怎么求,甚至是跪下来不停地磕头,孙有财都没能松口答应。   倒是王守仁听到孙大琴的话气得半死,他阴沉着一张黑脸,声音冷硬得吓人,“你真的把正国的鸡蛋拿给你这些狼心狗肺的娘家人吃?”   孙大琴听到自家男人的话,顿时愣住了。她脸色一僵,刚想开口解释。   王守仁却大踏步往孙家的鸡笼走去。孙家村因为办了万猪场,所以就没办千鸡厂,家家户户的鸡依旧是自己养,不过要从队里领粮食回来喂。   到了鸡笼前,王守仁直接上手去抓。   孙家人看到他这么不讲理,登时也火了,“你这是干什么?”   王守仁从鸡笼里出来,攥住鸡的两只翅膀,不让它年棱出去,“你们把吃我家的鸡蛋还回来,要不然我把鸡拿回家了。”   鲁三翠见王守仁居然这么混,气得失了理智,骂道,“你个瘪犊子,我看你敢!你敢祸害老娘家的鸡,我非到你们老王家骂上三天三夜不可。”   王守仁才不吃她这一套,论骂人谁能比他娘更厉害。他一把推开拦着他路的鲁三翠,拎着一直扑腾乱叫的母鸡,大踏步出了孙家院门。   谁成想刚走到院门门口,他迎面就撞到一个五六岁穿着一件灰色的罩衣,胸口处绣了一个五角星的小男孩。   王守仁眼睛微微一眯,视线定在那个红五角星上看,这明明是他娘特地奖励给正军的罩衣,居然穿在了孙家人的身上。   他大步上前,把那个小男孩直接逮住,三两下就把小男孩身上的罩衣扒下来。而后,居然发现里面的棉袄居然也是正军的,他气的不轻,连那件也扒了下来。   小男孩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哇哇直叫。   孙建设和孙建党从屋里跑出来,握紧拳头就要挥过来。   王守仁眼神凶狠,朝两人瞪了一眼,“不怕死的话,你们就上来!”   这发狠的模样就像是炸了毛的狮子。王守仁可是附近有名的浑人。只要谁说他儿子不好,他就能跟人家干仗。   以前,曾经有人欺负过正康,被王守仁追到家里打。大人小孩都被他揍得鼻青眼肿。后来,有人证明是正康先动得手,王守仁也没有去道歉。并且还发下豪言,“即使是我儿子做错了,你也不能打。要不然,我就打你满地找牙。”   可以说,王守仁是王家村最不能惹的存在。你别看他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脾气,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可他发起火来能跟你拼命,那不要命的打架方式谁见了都怵,更不要说比王守仁矮一头的孙家两兄弟。   两人踌躇的时候,王守仁已经转身出了院门。   鲁三翠见人跑了,赶紧让两个儿子去追。   王守仁那边已经把鸡捆好了,往马车上一丢,扬着鞭子就要往两人身上招呼。   两人慌忙闭开,王守仁朝歪歪扭扭走出来的孙大琴,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像你这种吃里爬外的婆娘,我王守仁才不稀罕。既然你的心这么向着你娘家,那你就留在你娘家,等他们救你的命吧。”   孙大琴急了,她张嘴想解释,可王守仁根本不想听,直接跳上马车,把鞭子一甩,马动起来了。   孙大琴追了两步,却发现自己虚弱的不行,头晕的厉害,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力气。她扶着墙根开始喘气。   鲁三翠追上来,气得直跺脚,嘴里恨声道,“这个二愣子,有这么混的人吗?”   王守仁驾着马车,直到行驶了好几里,才让马歇息一会儿。   他越想越气。那孙家人简直欺人太甚。   想到他娘说的,如果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对别人好,如果别人欺负你,你就要欺负回去,吃什么也不能吃亏。   可是,他媳妇现在生着病呢,他就这样把人丢下是不是不太好?   王守仁有些犹豫,想要回去接人。   可突然又看到被他栓在马车架上的母鸡,又打消了念头。   如果,她要回来,必须要改。   否则,就算他们把人救回来了,心还是向着娘家那头,那他们老王家多亏,养了个外心人。   还有他三个孩子,大琴一点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王守仁越想越生气。他放在心上的宝贝儿子,可他们的母亲却一点也不疼爱他们,这个认知让王守仁恨不得把她拖过来打一顿。   他立即跳上马车,这次没有半点犹豫,连夜到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正国那鸡蛋吗?孙大琴不是自己吃的,她是偷回娘家了。真得是吃里爬外。   之前说了孙大琴是家里最难改造的,两三章根本改造不了,为了她能彻底改变,肯定会把她往死里虐。 第73章   回到家,其他人都上坑睡觉了,钱淑兰还没睡见王守仁居然自己回来了,眉头紧锁。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大琴呢?”她指着王守仁手里的衣服和那只鸡不解地问,“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王守仁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钱淑兰有些头疼。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你做得对,这次我们要好好教育大琴。她已经是出嫁的闺女了,哪能从自己儿子口中夺食就为了养侄子。既然她这么疼侄子,就让老孙家帮她治病吧。”   王守仁见娘支持他,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说实话,对于他娘这次居然肯花这么多钱给他媳妇治病,王守仁也挺意外的。   其实,王守仁自己原本没想要救孙大琴的。虽然孙大琴是自己的媳妇,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他娘说了,媳妇就是用来生孩子的,伺候男人的。没了这个,再换就是了。   一千块钱,就是再娶十回媳妇也够了,可他娘却宁愿借钱,也不放弃大琴,不得不说这很让他感动。   同时,也让他羞愧。他娘这么善良,而他却这么自私,差别真是太大了,他猛然间间醒悟过来。   大琴就是再怎么不好,也是他儿子的亲娘啊。   就算他再娶上十回媳妇也不是他儿子的亲娘。后娘怎么可能善待他儿子。   可是,他没想到,孙大琴居然这么过份,正国辛辛苦苦得到的鸡蛋,她抢过来就是为了给她侄子吃。还有正军豁出小命去救小莲才得到的一身新衣,居然也被她抢过去送给了侄子。   甚至是他娘冒着危险从黑市倒腾来的棉花,也被她送到娘家。还有以前,肯定也贴补过不少好东西。   这种吃里爬外的媳妇,他还救个屁啊。   她要是不改这个臭毛病,他才不救她呢。   他们全家十几口人攒了八九年才攒到一千块钱。   为了救一个心里只有娘家的媳妇,他就觉得憋屈。   他在路上就想,这次说什么也要说服他娘,不能易原谅他娘。   谁知道,他娘这次直接由他做主,一点也没有想要偏帮大琴的意思。   看到王守仁诧异的眼神,钱淑兰有些好笑,嗔了他一眼,“你才是娘的儿子。娘再怎么满意大琴,也不可能越过你去。你到孙家没吃饭吧?娘让春花给你留了些菜,你把马车送回去。娘给你热菜。”   王守仁破涕为笑。把母鸡往自家鸡笼里一塞。   推开东屋的门,把衣服放到正军旁边。看着炕上的正军睡得正香甜。他的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一看这厚度就知道被他娘重新填过了新棉花,比原先厚了一倍还多。   王守仁的心瞬间溢得满满的。他低头亲了亲正军的小脸,对方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自己,往被子里一缩。   王守仁心满意足地出了东屋。   等他把马车送回队里,到了灶房,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   王守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钱淑兰看到他这馋样儿,笑得满脸褶子,“你这孩子,赶紧把门关上啊。就这么点肉,娘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要是被其他人闻到,你还吃啥吃!”   听到这话,王守仁赶紧反手把门关上。   坐下来,看到他娘给他留的都是肥肉,足有半碗。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下午赶了好几个小时的马车,身上又累又冷,这会儿闻到肉香味疲惫一扫而空。   灶里火烧得很旺,空气里全是暖意。钱淑兰不停往灶膛添柴,抽空回过头的时候,看他眯着眼吃得十分惬意,钱淑兰笑着道,“娘给你烧了热水,待会儿,你可要好好烫手,这冰天雪地的,可别结了冻疮,那可就遭罪了。”   大炼钢结束之后,钱淑兰就跟家里人说,她之前早就买过一个锅,她藏起来了。   为了让家人相信,她还带领家人亲自去地里挖。   不过,她严厉禁止家里人出去乱说。为了以防万一,家里小一点的孩子根本不让进灶房,就怕小孩子嘴里没个把门,把他们家有锅的事情说出去。   王守仁拿着红薯,吃着炖得香软的红烧肉,忙不迭地点头,“谢谢娘。”   钱淑兰摆摆手,“谢谢啥呀。”她看了一眼王守仁道,“咱们一定不能心软。那老孙家肯定不会就这样吃闷亏的。你要时刻注意三个孩子的动向。千万别让他们被老孙家的人利用了。到时候跟你离了心可就不好了。”正国她倒不担心,可正康和正军就难说了。   王守仁细细想了一番,也觉得有道理,忙不迭地应了。   吃完饭,王守仁舀了一瓢热水,把碗洗了。   又拿着瓦盆给自己洗脸洗脚。   收拾完,才搀扶着他娘回屋,然后自己也回东屋睡觉去了。   等他躺在床上,盖着又厚又软的棉被,看着正军睡得香甜的小脸,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话说,被王守仁丢下的孙大琴眼睁睁看着王守仁驾着马车走了。   她气得直跺脚,心里也开始慌乱起来。   想到自己的病,孙大琴拽着鲁三翠的胳膊,朝她哭,“娘,您就借我三百块钱吧。我一定会还你的。”   鲁三翠才不信那个一毛不拔的亲家能还钱呢。   上次,自己辛辛苦苦帮她闺女张罗对象,她连点表示也没有。她要是再干这么傻缺的事,那她就是脑子有坑。   所以,无论她闺女哭得有多惨,她就是两个字“不借!”   孙大琴没法子,又朝两个弟弟哭求,两个弟弟也不理她。   孙大琴又朝两个弟妹开口,甚至连下跪也用上了,可同样被他们拒绝了。   本就发着高烧,头重脚轻,再加上又重感冒,半天没吃过东西的肚子还饿得咕咕叫,虚弱不堪的孙大琴直接倒了下来。   孙家堂屋本就不大的地儿,凌乱地放了好几个凳子。   孙大琴倒下去的时候,脑袋就磕到离她最近的凳子上,发了好大一响,把孙家人吓了一大跳。   鲁三翠让孙建设把孙大琴抱到自己那张炕上,探手去摸她的脑后,发现没流血,松了一口气,又察觉到掌心下的温度有些不正常,忙探手去摸额头,而后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么烫啊。”她朝昏迷不醒的孙大琴拍了一下,边拍边骂,“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会作死呢,这么冷的天,还跑啥跑。”   说完,就让孙建党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摸了一下孙大琴的额头,手心和脚心,“发这么高的烧,赶紧送到大医院吧。我治不了。”   听到要去大医院,鲁三翠哪舍得花那钱,立刻拉住赤脚医生的胳膊不让他走,“三叔公,你别走啊,你救救大琴吧,你看着她长到大的,你可不能不管她啊。”   赤脚医生十分无奈,“我又没有药,你让我咋治?”   鲁三翠不舍得花钱,孙建设赶紧朝赤脚医生道,“三叔公,你给想想办法。这冰天雪地的,我们怎么送去医院呐。”   赤脚医生自然也知道老孙家的情况,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有谁愿意为这碗水花那冤枉钱呢。于是,他思考了一会儿,“听说,烈酒可以降温,还有可以用温水擦擦额头上的汗。”   说完,转身就走。   孙建设赶紧出去送人。   屋里,鲁三翠立刻让大儿媳妇去烧水。   大儿媳妇吕春妮立刻嚷嚷开了,“娘,咱队里好不容易就分了那么一点点黄豆杆,每天连烧炕都不够,还给她擦汗。”   鲁三翠把眼一瞪,“你再胡咧咧?这是我闺女。我还能看着她去死吗?一点温水你都舍不得,你心咋这么狠呢。”   吕春妮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二媳妇林秀贞拉住。   等两人出了房门,鲁三翠抱着大琴就开始哭,“我哭命的儿啊,老王家真是狠心呐。居然就这么把你给扔下不管了呀,你可一定要撑过去。咱们好去找老王家算账啊。”   屋里哭哭啼啼自是不必提。   灶房里,吕春妮把小板凳歪倒,一屁股坐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秀贞,“你拉着我干啥?”   林秀贞往外瞅了一眼,见没有人,立刻反身把灶房门关上,也搬着一个小板凳坐下,凑过来小声道,“你不赶紧把高烧降下来,把人送走。难道还要把人留下来吗?”   这人是不是傻啊?就一点热水而已,重点应该是那个治病的钱吧?   被妯娌一提醒,吕春妮也忘了这一茬了,她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就要打开灶房门。   被林秀贞喊住,“你干啥去?”   吕春妮想当然道,“当然是让你大哥把人送走啊。都已经退出去的人了,还待在我们家干啥。”   林秀贞真是服了她了,这个大嫂做事说话都不带脑子的吗,她指了指窗外,堆积得那么厚的雪,“外面冰天雪地,路上到处都是泥坑,你也真舍得让大哥吃那苦头。再说了,那队里的马车是那么好借的吗?”   孙家村生产大队的马车可不是随便借的,不给大队干部一点好处费,你凭想借到。   吕春妮拉门的手立刻收回来,鼓着腮帮子,憋着气坐回原处,把黄豆杆折成好几道,开始烧火。   见她没有再闹,林秀贞终于放下了心。   第二天,天气放晴。到处都在化雪。   一夜过去,即使没有用过一点药的孙大琴也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她的高烧也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   疲惫不堪的孙大琴掀了掀眼皮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她爹娘的炕上,身上盖的被子是那么薄,她心里直叹气。娘家还是太穷了呀。   她肚子饿得不行,抚着额头,正要下地找些吃的。   突然听到旁边堂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老孙家的屋子和王家差不多。   这间泥土房也是分为三部分,左右两边各是一间卧房。只不过,老王家是用土墙隔开的,他们家直接用柱子抵住房梁,中间用柜子分开。   所以,她睡在这屋,能清清楚楚听到堂屋众人说话的声音。   “娘,今天已经化雪了,咱们赶紧把大琴送回她婆家吧。总不能一直待在咱家。她还生着重病呢,要是死在咱家里,多晦气呀。”这是孙建设的声音。   孙大琴听了这话,心里凉得不行,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她头晕得厉害,赶紧扶住炕沿,没让自己栽倒。   鲁三翠迟疑的声音传来,“你妹。。还病着呢。总要等她。。。好了再送回去!”   这次是孙建党的声音,“娘,啥叫好了呀,大琴那肺里可是长瘤子了。得要去大医院开刀子的。搁咱家哪能治好啊。娘,我知道你疼大琴,可我们才是你儿子啊。你可千万别受大姐蛊惑,就把钱借给她。那些钱可是给您几个孙子盖房子娶媳妇用的。可不能乱用。”   鲁三翠没说话。   孙大琴捂着胸口,疼得不行,肺里仿佛有根羽毛在不停地挠她,肺管痒痒得不行,她想咳出来,又怕旁边的人听见。她掐着自己的手指,硬是把那股钻心的痒意压了下去。   孙保财却在这时开口了,“你们放心,那钱是你们哥俩的,一分都不会给你大姐。她一个外人哪有资格用我们老孙家的钱。就是借也不行!”他朝鲁三翠道,“你给我警醒一点,将来你可是靠两个儿子来养老的。女儿再贴心,她能给你养老吗?还不是什么都得听婆家的。你可长点心吧。”   接着就是鲁三翠抽泣的声音。   两个弟弟轮番劝慰。紧接着两个弟媳妇也开始加入劝说队伍。吵吵闹闹个不停,鲁三翠终于妥协了。   听到她娘的那声“好”,孙大琴捂着嘴,开始痛哭。   她活了三十二岁。在孙家生活了十六年。那时候年景不好,她跟着一家人东躲西藏,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嫁人了,她第二年就给老王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婆婆对她和颜悦色,吃食上也不苛待她。她以为之前那些苦日子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回忆。   可,那些记忆算什么?那些全是生活所迫,她怨恨的是旧社会对她的不公,怨恨的是日本人的残忍。   可现在呢?她很痛苦,揪心般的痛苦,像是有人要把她的血肉撕碎,要让她的血和肉生生分离,她钻心地痛。   她用劲全身力气方能支撑住的手臂终于受不住,直直往后倒了下去。模模糊糊间,她不禁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嫁人的时候,她憧憬着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她,会为她遮风挡雨,给她依靠的时候。她爹对她说,“明天你就是人家的人了,临走前,爹嘱咐你几句话,虽然男人是女人的天,可你也不能啥话都跟你男人说,你只要尽自己的本份就好。你要记得,你两个弟弟才是你的依靠。你过得差了,他们会给你撑腰,娘家永远是你的依靠。”   当她生了大儿子,婆婆天天给她吃红糖煮鸡蛋,她从未吃过这么好的伙食,以为自己就要走运的时候。她爹对她说,“你不要跟婆婆太亲,她对你再好,也不是你亲娘。你要是拿她当亲娘你就傻到家了。”   当她被婆婆戳破三个儿子一点也不孝顺她,她怕得不行,回家向她娘请教怎么当个好娘的时候,她爹对她说,“既然你的三个儿子跟你都不贴心,那你就多疼你侄子,将来他们孝顺你。”   当她对把婆婆奖励给正军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拿回娘家的时候,她爹对她说,“你这闺女,爹没白养你。以后,有好东西一定要想着爹娘,爹会让你三个侄子孝顺你的。”   。。。   现在,她爹却说她是外人,不愿意借钱给她。   那以前,她爹说的“娘家会是她的依靠”就是天大的笑话。   “婆婆再好也不如亲娘”,可现在婆婆都没有放弃她,亲娘却放弃了。   还有她最看不上眼的儿子正国都能把私房钱拿给她,可侄子连句宽慰的话也没有!   孙大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至亲至爱的家人会对她如此铁石心肠,宁愿眼睁睁看她死,也不愿伸手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20点30分发出来,么么哒 第74章   王家村生产大队,老王家,吃完早饭后,王守仁非要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钱淑兰原本想让他在家歇息,可他说两个孩子只有两双棉鞋,这么冷的天,一旦湿了,好几天不干,就来不及换脚了。   钱淑兰只好随他去。   今年钱淑兰给每人都重新做了两双棉鞋,照理说两个孩子应该不缺鞋穿。可这么厚的雪,刚化之后,路上全是泥泞,估计走上一段,这鞋就脏得没法看。   钱淑兰看了一眼正康,昨天,王守仁送孙大琴去孙家村的时候,她瞅准机会逮着正康问他的钱呢?   正康却死活不说。让他把钱掏出来给她看,他也不动,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架式。   这个大孙子无论是跟原身还是她都不亲近。钱淑兰只好在他们临走前,交待王守仁问问看。   王守仁点头答应了。   送走三人,钱淑兰回自己房间准备纳鞋底,刚坐到炕上,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吧。”钱淑兰把做鞋的圆簸箕拿到炕桌上。   李春花推门进来,破天荒得没有带着柱子。   钱淑兰有些好奇,抬头看了一眼,“你咋来了?”   李春花绞着手指,吭哧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娘,我。。。”   进屋半天就这样怵着,犹犹豫豫的样子,让钱淑兰看着就心烦,她穿好了针,戴上顶针,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你至于这么害怕我嘛。”   也不知道咋回事,教了那么多遍,这李春花总是这副小气吧啦,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也就是在她主意不到的地方,她还能正常一点。   被训了一下,李春花羞红了脸,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婆婆的脸色,见婆婆并没有真得发火,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才闭着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娘,我不想借钱。”   听到这话,钱淑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借你跟我说啥。我又没朝你借钱。”   见婆婆并没有骂自己“铁石心肠”之类的话,李春花微微有些诧异。   钱淑兰抬了抬下巴,“你坐在那边吧。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借啊?”   李春花见婆婆和颜悦色,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的紧张和对婆婆的畏惧顿时一扫而空,她轻声道,“大嫂对我也不好,我不想借钱给她。再说了,她也还不起。”   钱淑兰头也不抬地‘噢’了一声。   李春花有点懵,不该是这个反应啊,昨天婆婆还教育他们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呢。她不借钱,就算是明目张胆地反对了婆婆的话了吧?可婆婆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太不正常了!   她不由得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婆婆的脸色,想看看婆婆到底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时候爆发呢。   恰在此时,钱淑兰似有察觉似地一抬头,把李春花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钱淑兰也没在意她的打量,反而问道,“老三也是这个意思?”   李春花点了下头。   钱淑兰没说什么,“虽然,咱家是我当家,可我也不是那霸道的。我说过了那三百块钱是属于你们,那就是你们的。你们想借就借,不借,娘也不说什么。”说着,她双目紧紧地盯着李春花,“抬头看着我。跟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人家的眼睛,这是礼貌,也是尊重。”   声音很严厉,吓得李春花赶紧抬头挺胸。   钱淑兰满意地点头,“这钱是你的,你有权问,干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李春花立刻点头,称是。   等她走出房间,李春花忍不住激动了一下。婆婆没有为难他们,那三百块钱就是他们的。   她赶紧跑回屋去告诉他家男人。   王守义听到这个消息,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咱娘这是在敲打我们呢。”   李春花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又紧追着问,“怎么说?”   “你想想,咱娘昨天才刚跟我们说,兄弟要齐心,今天又让我们自己作主。如果咱不借给大哥钱,大哥一定会恨上我们,我和大哥这兄弟就没法做了。咱娘这是不想当恶人呢。”   李春花咽了咽唾沫,婆婆心眼这么多吗?“可婆婆说要救大嫂呢?”   王守义撇撇嘴,“我看这事悬。一千块钱呢。别说只是一个儿媳妇生病要这么多钱,就是亲孙子需要这么多,咱娘都会在心里掂量掂量。可这次,咱娘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你不觉得这事有鬼吗?”   虽然自家男人说这话有些不中听,可李春花仔细琢磨了一下,的确是这个道理。   如果这事换到她身上,哪怕就是柱子生了重病需要砸锅卖铁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治病。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说她根本不是柱子的亲娘,就算是亲的,她也会有所保留。人都是自私的,都要为自己打算。   为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倾家荡产,婆婆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李春花有些急了,抓着自家男人的胳膊,“那咱怎么办?”   王守义想了想道,“咱就当没问过娘这回事吧。你看,大嫂昨天晚上就没回来。指不定钱根本没借来呢。钱没凑够就不用去开刀子了,咱也就不用借钱了。”   王守仁并没有把自己在孙家村发生的事情跟其他人说。一方面是因为他嘴笨,不爱解释。   另一方面因为觉得在老丈人家丢了面子。   至于钱淑兰嘛,全家她是老大,没有跟其他人解释的必要。   到了下午,一家人正坐在堂屋,吃着从食堂打回来的饭。   现在,虽然吃的还是大锅饭,可这么多人的饭菜一起烧,分到社员手里的时候,饭菜都凉了,大家怕凉得生病,都会把饭菜端回家重新热一遍。   有那来亲戚的人家,如果想好生招待亲戚,也会提前给食堂一些钱,让他们帮着做点好的。   因为钱淑兰总是给家里人加餐,所以,老王家的院门都是反锁的。   一家人正吃着饭呢,就听到院门外有人拍门喊人。   钱淑兰侧耳听了一下,居然是孙家人。赶紧喊住正起身要去开门的小梅。   忙催促他们,“赶紧吃饭。可别便宜了那些外人。”   听到这话,大家赶紧往嘴里扒饭。   不到五分钟,饭菜吃得一空。   一盆的煮红薯更是一个也不剩。周雪梅和李春花两个人飞快收拾碗碟。   小梅带着小孩子跑到东屋里,透过门缝看外面的动静。   钱淑兰让王守义去开门。   门一打开,孙建设和孙建党一前一后抬着孙大琴就要往里冲。   钱淑兰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瞪着两人,高声嚷嚷开了,“你们干啥呢?想学土匪抄家吗?”   鲁三翠从后面走过来,一把拉住钱淑兰的手,挤出笑脸,“亲家呀。昨天不是守仁这孩子太急了嘛。就把大琴给撂下了,这不我让两个儿子给亲家送回来了。”   听到这话,钱淑兰差点笑出声来了。这孙大琴是东西吗?还撂下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板住了脸,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孙大琴。   此时的孙大琴十分狼狈,半睁着眼,呆愣着一动也不动,眼眶红肿,一看就知道哭过。   钱淑兰收回视线,冷冷地看着鲁三翠,“亲家,不是我不想让大琴回来。而是我们家老大昨天晚上回来,就说要跟大琴离婚。你们家这闺女自从嫁进我们老王家就一个劲儿地巴拉婆家补贴娘家,咱老王家要不起。”她凉凉地看了一眼孙建设和孙建党两兄弟,“你们呐,还是从哪抬来抬哪去吧。离婚书,等老大送完孩子上学,回头我就让他给你们家送去。”   听到要离婚,鲁三翠整个人都懵了。她原本还想过来说说好话让老王家去队里借钱给女儿治病。可谁成想老王家居然要离婚。   在这个年代,农村乡下,哪怕吵得再凶再猛甚至是天天干架的两口子也会咬着牙凑合着过一辈子,轻易是不会离婚的。   可谁成想,老王家居然要离婚。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他们老孙家怎么能出一个离婚的闺女呢?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就冲亲家的性子,只要两人一离婚,她肯定会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肯定都向着老王家。就算他们跟别人说,老王家是因为不想给闺女治病才离婚的,估计大家也不会相信。   不说,那一千块钱,根本就没有几家肯掏。就说离婚这件事,无论男方错得有多离谱,骂得都是女方,承受压力的也是女方。   鲁三翠反应过来之后,紧张得不得了,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地攥住钱淑兰的手,生怕对方跑了,声音很急,“亲家,亲家,你听我说,我们家大琴可是给你们老王家生了三个孙子呢,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提起这个,钱淑兰就来气。   她一拍大腿,就冲鲁三翠阴阳怪气地骂起来,“我说你够了哇!你可别跟我提这个!你家大琴,她就是管生不管养的懒婆娘,心狠着呐。我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换来的棉花,她全给巴拉到你们家了。我奖励给正军的棉衣罩衣,也全被她拿到你们家。正军冻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我看到了,这孩子指不定还要发高烧呢,心狠成这样的亲娘,我还从来没见过呢,比那后娘还不如。你们老孙家还偏偏养出来了。像这种吃里爬外的媳妇,我们老王家可要不起。你赶紧领回家去。我看着就窝火!”   她这话声音提得老大,很快就招了一群人过来看。   本来嘛,冬天就没什么娱乐,再加上又化雪了,许多人都喜欢东家蹿西家唠的。在路上看到孙家村有人过来。   原以为是过来打秋风的,也都跟过来凑热闹。   谁成想,居然会来这么一出,这可比打秋风热闹多了。   没一会儿,不到五十平的院子,乌泱泱站满了人。   然后,大家又听到钱淑兰爆料出这么劲爆的消息,全都啧啧出声,冲着孙家人指指点点。   鲁三翠人老脸皮够厚,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孙建党和孙建设毕竟还年轻,脸皮子薄,被这么多人戳着脊梁骨骂,脸都臊红了。   两兄弟一对眼,把木板往地上一搁,就要往外冲。   钱淑兰见此,直接嚷嚷开了,“你们给我站住!这种儿媳妇,我们老王家可不要!还硬赖上咋地!”   孙建党和孙建设脚快快,没一会儿功夫就走出了好几米远。   钱淑兰把鲁三翠的手猛地甩开,掐着腰就开始朝着两人的背影怒吼,“你们俩想跑是吧。等老大回来,我让他直接连人带离婚书一起给你们送回孙家村。到时候看谁更丢人。”   这话成功让两人停下了脚步。   而又对视一眼,转身走了回来。   鲁三翠这下子是真的怕了。他们居然连一天也不等。虽然她不知道离婚的具体程序,可只要老王家传出去说不要这媳妇,不让大琴进王家门。这婚就算是离了。毕竟,他们也没领过什么结婚证。乡下看的也不是那张证,而是婆家承不承认。现在老王家不想要大琴,要离婚!   绝对不能离呀!要是大琴真的离婚了,他们老孙家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这年头,无论嫁娶,还是有啥好事,全都指着好名声呢。   就像王丹娜明明是个初中生,就因为原身的名声不好,愣是选不上民办老师。   所以,大家都害怕自家名声不好,拼了命地护着这名声。   “亲家,有话咱好好说。你可不能这样啊。”她一跺脚,“我知道大琴做得不对,我以后一定让她改,再也不往家拿东西了。你行行好,别让俩孩子离了呀。”   钱淑兰阴沉着一张脸,朝她不屑地撇嘴,“你可拉倒吧!但凡你们有点爱孩子的心,就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大琴送回去的东西。”她朝地上的孙大琴扫了一眼,“可,你们不但接受了,等她快要没救的时候,却连手也不肯伸一下。像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做得保证我能相信吗?”   她双眉紧锁,眼眸如冰刺骨,下巴一抬朝着李春花和周雪梅喊了一声,“赶紧把人给我轰走。可,别脏了我们老王家的地儿。”   李春花和周雪梅一直站在旁边。听到婆婆的吩咐,立刻上前帮忙。   孙大琴自从听到她爹的那些话,直接昏迷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她浑身没有力气,除上眼珠子能动一下,其他地方只要稍稍抬一下就酸软得厉害。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突然想,娘家不救她,她回婆家也好,婆婆是个心善的,两个妯娌也是好脾气,都不是记仇的人。   说不定她们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会同情她。   到时候,还能想办法帮她凑钱治病。   可谁成想,婆婆知道了她扒拉东西回娘家的事。   看来,是她男人昨晚回来说的。   一想到婆婆这么冷硬的态度,她心里又急又怕。如果连婆婆都不愿救她了。   她还有什么指望?她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她急得额头直冒汗,眼泪都从眼眶里挤出来了。   周雪梅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心软。可李春花却丝毫没有怜悯她。   如果让孙大琴留下来,婆婆说不定就会给她治病,自家的钱凭什么借给她?   她又没有对自己很好,以前还老欺负自己。   也不知道李春花是因为常年干活所以力气很大,还是因为不想家里的钱打水漂,愣是一个人把孙大琴扶了起来。   周雪梅看着两人歪歪扭扭的样子,赶紧上前帮忙。   鲁三翠在后面急得不行,朝两个儿子使眼色,“赶紧把人拦住啊。”   孙建设和孙建党想要把人拦住。可李春花这会子是豁出去了,两人的手还没伸过来呢,她直接就嚷嚷开了,“你不许碰我啊,要不然我到公社告你耍流氓。”   吓得两人赶紧把手缩回来。   娘也真是的,干嘛要他们来嘛,应该让家里的媳妇过来啊。   这一大家子全是女人,磕不得,碰不得。也太棘手了。   孙家两兄弟懊恼不迭。   钱淑兰被鲁三翠拉到旁边去了。   鲁三翠眼睁睁看着两儿子拿人家没办法,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也知道这事,最终还是要由这老太太定夺。   “亲家,你就给个痛快话吧?到底怎么样才能不离婚?”女儿的死活,她可以不管,但离婚绝对不行。   钱淑兰看着对方急赤白脸的样子,冷哼一声,“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我两百块钱。”   听到她一开口就要两百,鲁三翠直接跳脚,眼珠子瞪得比铜铃铛还大,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见对方转身就要走,鲁三翠赶紧上前拉住了她,“亲家,咱们再商量商量,这也太多了,我也做不了主啊。”   钱淑兰冷哼一声,“这两百也不是给我花得,你家闺女要治病,你们做为她的亲生父母,掏钱给她治病不是应该的嘛。”   听到这话,鲁三翠惊讶地张了张嘴,“亲家,你真得愿意给大琴治病?”   一千块钱呐?不是个小数目啊。   钱淑兰避而不答,“我不是心狠的。但,如果钱凑不齐,那我也没办法。究竟能不能救活你女儿就看你们的了。”   说着,她走到孙大琴面前。   虽然看热闹得很多,可看到当事人过来,还是自发会给她让路。   钱淑兰走到孙大琴面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红薯,“你回家估计也没吃饭吧。趁热吃了吧。”   钱淑兰觉得自己很有做心机婊的潜质,明明心里讨厌孙大琴讨厌得不要不要的,可为了自己的任务也能表面上装出最慈爱最善良的婆婆。就为了对方有个强烈的对比。明明你最不看好的婆婆,才是在所有人都抛弃你的时候还记得给你一口吃的。   钱淑兰也不确定孙大琴这次能不能悔悟,但她自问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会好好让孙大琴感受一下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看到香味扑鼻的红薯,孙大琴眼睛亮得惊人,被两人稳狠地架着身子没有滑下去。虽然她手上没什么力气,可到底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了手。   她抓住红薯就往自己嘴里塞。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我跟你娘说了,只要他们愿意出两百块钱,剩下的一百块钱,我会向队里借,只要把钱凑齐,我就给你治病。所以,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在你父母心目中的份量了。”   听到婆婆说会向队里借钱,孙大琴眼泪哗哗流下。   这么多钱,鲁三翠怎么可能做得了主。心事重重地带着两儿子走了。   临走的时候,钱淑兰非要让孙大琴跟着一起去,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她,“早点把钱要回来,咱早点去治病!”   孙大琴忙不迭地点头。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婆婆没有生她的气,婆婆是为了帮她凑足钱治病,才故意来这么一出。孙大琴心里暗暗想,婆婆就是善良。要不然,她这次真的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老人生病的时候,不孝子就会踢皮球。   女主也踢了一回,好让孙大琴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受人待见。 第75章   王守仁是在天擦黑的时候才回到村里。   他驾着马车刚进村就遇到村里人,一个个都用充满同情地目光看着他。   这让王守仁觉得莫名其妙。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居然看到家里来了这么多的人。   这会儿天都黑了,怎么都不回家呢?   看到王守仁回来了,大家全都跟他打招呼。   “小仁呐?回来啦!你也别太在意你那媳妇,能过就过,不能过就让她待在娘家。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媳妇,你也真够倒霉的。”   “就是!以前,我就在路上遇到过几回,她回回都说是走娘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还以为是你们同意的呢?原来,全是偷的啊?她也太不只羞耻了,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我跟你刚好相反,我遇到的都是她回家的时候,她那手比脸还干净。我看她们老孙家就跟个貔貅似的,只进不吐。”   。。。   王守仁脸上有些尴尬。说到底自家的事被那么多人知道,他脸上也是无光。   钱淑兰怕他面皮薄下不来台,赶紧过去给他解围,“三嫂子,大嫂子,天都黑了,路上滑,你们。。。”   “哎呀,我的娘嘞,就一会儿功夫天都黑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我也得回了,我就脚上这一双鞋呢,可不能湿了。要不然明天都没法下炕。”   “我也走,我跟你还顺路。咱俩搭伴一起走。”   。。。   呼啦啦没一会儿全走·光了。   钱淑兰拉着王守仁问正康的情况。   王守仁秃噜下脸,满脸都是无奈,“我也没问出来。”   钱淑兰拍了一下大腿。   “那等俩孩子考完试再说吧。”   因为下雪,两个孩子就选择住校。一直要到期末考试结束才能回来。   走的时候,钱淑兰给两人带了足够的口粮,应该也够他们吃到放假了。   正康的事儿就此打住,钱淑兰就把孙家人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仁听了,揉揉额头,面容十分疲惫,而后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淑兰没有打扰他,站起来到灶房给他热饭。   热好饭之后,钱淑兰拉着王守仁到灶房吃。   刚吃到一半,突然灶房门被人拍响。   只是,声音有点小。钱淑兰有些好奇,起身去开门,原来是正军。   他穿着自己的棉袄,趴在门边,探着小脑袋往灶房里看,当他看到灶房里他爹的背影,赶紧小跑进来,往他爹怀里钻。   王守仁圈住他的小身子。就要把碗里的鸡蛋递到他嘴边给他吃。   正军摇了摇头,王守仁有些惊讶,“怎么不吃了?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鸡蛋的吗?”   正军低着头撅着嘴不说话,谁都能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   钱淑兰担心这孩子被人欺负了,忙把他从王守仁怀里拉出来,紧张地问,“正军,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正军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浓密又黑亮,虽然钱淑兰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喜欢。可她平时忙得不得了,照顾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正军跟她并不亲。   正军挣脱开钱淑兰的怀抱,重新跑到王守仁身边,强行坐上他的膝盖,躲进他的臂弯里。   王守仁一脸茫然,扭过头看着他娘,有些不知所措。   钱淑兰用口型指了指门外,紧接着又指向自己,意思是说“她先出去”,王守仁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王守仁摸着儿子的头发,诱哄着开口,“正军,你奶奶走了,你到底怎么了?”   正军从他爹怀里钻出来,往四周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他奶的身影。   发现人真的出去了,他松了一口气。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爹朝他看。   正军下意识低下了头,绞着手指,瘪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告状,“爹,奶奶是坏人。她把娘赶走了,我都看到了。”末了又怕爹爹不相信,又补充一句,“姐姐们也都看到了。”   听到这话,王守仁摸摸正军的头,温声跟他解释,“瞎说,你奶奶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她不是在赶走你娘,她是让你娘回姥姥家拿钱治病呢。”   正军琢磨了一下,对治病这个词有些陌生,“治病是什么意思?”   王守仁对三个儿子从来都是好脾气,抹着他的头发跟他解释,“你娘,她生了很重的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治病。咱们家的钱根本不够。所以,你奶奶让你娘跟你姥姥回她们家借。”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噢’了一声之后就继续趴在他膝头玩手指了。   王守仁叹了口气,三两口把饭吃完,把孩子抱回屋里的炕上,然后侧身问他,“正军,你喜欢你娘吗?”   正军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喜不喜欢,她都是我娘啊。”   王守仁有些心塞。又换了个说法,问,“如果有一天,你娘不见了,你会伤心吗?”   正军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道,“可能。。。会吧。”   这么迟疑,看来,他还是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王守仁不再问了。   正康和正国年纪都大了,早已对他们的娘没有期待。可正军还小,渴望母爱再自然不过。哪怕孙大琴这个娘当的并不称职。   话说,当孙保财看到孙大琴手脚并用从板车上下来的时候,可把孙保财气得不清。   指着鲁三翠的鼻梁就开始骂,“让你这婆娘办点事,你可倒好,人原封不动又回来了。你知道借一次马车要花多少钱嘛。你这个败家娘们!你咋这么不会办事呢!”   孙保财年轻的时候脾气就非常坏。可能年纪渐渐大了,不爱动弹,好些年没有骂过鲁三翠了。   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还都小辈,这么骂她,鲁三翠觉得很没脸。   她直接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三两下灌下肚。   而后,才开始骂回去,“你能!你能你咋不去!你自己就是个怂货,你好意思骂我嘛!”   这年代的男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孙保财也不例外,看到自家婆家冲自己骂,他伸手就要打。鲁三翠却不怕她,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伸着脖子,把脸凑到孙保财眼前,手指戳着自己的脸,嚷嚷道,“有本事,你就打!往这儿打!”   孙建党和孙建设两人本来就为那两百块钱心烦意乱。   现在,见爹娘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吵架,忙过去拉架,“你们别吵了!都火烧眉毛了!不赶紧想对策。为这么点事就吵吵。是不是等人家把离婚书送上来,把我们老孙家的名声全都败光了,你们才知道急啊。”   听到这话,孙保财也顾不上跟鲁三翠吵了,忙回过头问,“啥情况啊?离婚?谁要离婚?”   孙建设没好气道,“还能有谁!你女儿呗?”   孙建党也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爹,恭喜你啊,你要成为咱们全孙家村生产大队第一个有离婚的闺女,光荣吧?”   说着翻了个白眼。抱着双臂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孙保财有些懵了,他回过头来,一把拽住鲁三翠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什么意思?不是让你把大琴送回老王家吗?怎么还离婚了呢?”   鲁三翠也顾不上生气了,抹了眼泪就开始讲事情的原尾。   说完之后,直接骂上了,“那老妖婆根本就不给我时间考虑。还说,如果明天不给他们家送两百块钱。她就让大琴男人去队里开离婚书。她那生产队,大队书记是她堂侄,生产大队长是她亲侄。开离婚书分分钟就能给你办来。我能有啥法子?只能说回来跟你商量一下。”   孙保财也有些傻眼了,他有些纳闷,“为啥要离婚呀?不治就不治呗!我们也没非要他们家给大琴治病。”这年头能拿出来1000块钱的人家那是凤毛磷角,他们走的时候,他一再叮嘱他们,只要把人送回去就成,治不治就由老王家自己来决定,他们别掺合进去。   听到这话,坐在凳子上背靠着门歇息的孙大琴双手握起来,眼里蓄满泪水。这就是她的家人呐?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家人啊!把她当作货物一样随意往外抛的亲人呐?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其他人却丝毫没有看到她的异常。全家人都朝鲁三翠看去。   鲁三翠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大琴总是拿东西回来嘛。亲家说了,必须赔偿他们家两百块钱。如果不赔钱,后天就把离婚书送过来,到时候一定让我们老孙家远近驰名。”最后这个词她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孙保财呆若木鸡,“她怎么就知道了呢?”亲家可是个一毛不拔的人呐。大琴哪一次拿东西,不都是偷偷摸摸的?他还再三叮嘱过的,千万别被她发现。   怎么就露馅了呢。   哦!对了,是昨天大琴给说漏嘴了,被王守仁听了去。他肯定一回家就告诉亲家了。   想到这里,孙保财气得咬牙切齿,从凳子上腾地站起来,然后捞起门后的擀面杖就朝孙大琴面门挥过来。   本就虚弱的孙大琴突然感觉眼前有热气腾腾的杀气袭来,她下意识就低下了头。   孙保财这一棍子直接挥到门上,发出叮咚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   孙保财没有打到人,气得他一脚踹过去,把孙大琴直接连人带凳子踹翻在地。   孙大琴疼得嗷嗷直叫。眼泪从眼眶中流出,缩着脖子往后挪,畏惧地看着她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鲁三翠吓傻眼了,忙上前拦住了他,“老头子,你消消气。现在不是打人的时候,你要是把人给打死了,咱家花得钱更多。她现在可是老王家的人呐。”   孙保财一阵憋闷,把手里的擀面杖狠狠地砸到孙大琴头上,她赶紧伸出手肘挡住,擀面杖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们家一共才三百块钱,为了一个已经嫁出去的闺女就要花掉两百块钱。凭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气的不行,狠狠地踹了一脚木门,把门踹的差点倒下来。   两个儿媳妇对视一眼,不敢说话,孙建设却是握紧拳头,眼里全是怨愤。   这个夜里,老孙家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的。   这晚,孙大琴没有睡在炕上,孙家的炕本来就坎坎够用,昨天因为她晕倒了,孙家老两口是跟着几个孙子挤一处睡的。   现在,老孙家的人全都恨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让出炕来给她睡。   哪怕她还生着病,也没人愿意理会她。   到最后,孙大琴只能裹着自己的棉袄跑到灶房里将就。   老孙家可能怕她把剩下的黄豆杆点火取暖,愣是把火柴盒也收起来了。   孙大琴只能坐在灶前,不停搓手哈气给自己取暖。   她必须要坚持,只要她坚持一夜,她爹娘一定会同意给她两百块钱的。   到时候,她就有救了。   怀着这样的信念,她愣是一夜也没睡,第二天,虽然面容有些倦怠,可精神却比昨天还好一些。   孙建设看到她不紧没有加重病情,脸色反而变好了,目光紧紧地盯着孙大琴就像一条毒蛇阴冷地吓人,在她因为害怕往后退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躲一天懒,今天更两章,下一章在20点。 第76章   吃饭的时候,孙大琴拿着煮熟的红薯独自在灶房吃,倒不是孙家人不让她上桌,而是她怕她爹又打她。   孙家人在堂屋吃饭。他们这边的食堂因为粮食几乎全上交了,每人只能领到一碗稀粥。   别人都是到亲戚家打秋风的,只有他们家因为有孙大琴送过来的红薯,从来没有去打过秋风。   可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记得孙大琴的恩。   孙建设因为昨晚没有把大姐病倒,心里窝着火,他口气有点冲,“爹,你真打算给钱呐?”   孙保财掀了掀眼皮,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给能行吗?大琴婆婆是啥德行,你不知道啊?”   原身泼辣的名声不仅仅只流传于王家村生产大队,就连离了十几里地的孙家村也是有所耳闻的。   更何况作为亲家的孙家,那是亲眼所见的。   大琴结婚的时候,原身请了两个唢呐添点喜庆。当初说了给2000块钱劳务费(1942年是旧币,新中国成立后旧币跟新币兑换比例是1000:1),后来那唢呐在他们村只要1900块钱,她从回门的大琴口中得知这件事,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走了十几里地跑到人家婚礼上闹,非要人家退她钱。把人家好好的婚礼搅得乌烟瘴气。   连带着他们一家也跟着面上无光。   她就是这么浑!她可不是吓唬人的。   孙保财拿钱淑兰没法子,可让他白掏两百块钱出来,比挖他心还难受。   偏偏他又找不到好法子。   孙建设突然想到一个人,“爹,不如我们找大福帮忙做说客吧?怎么说他也是那老太婆的女婿,人家不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吗?”   孙建设所说的大福是原身大女儿的男人,名叫孙大福,是孙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孙大琴要叫一声堂哥的。   孙保财还在琢磨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就听鲁三翠在边上直接撇嘴否定了,“你可拉倒吧。大琴婆婆连她女儿都不在乎,还能在乎一个外姓人。再说,大福对她也没多好。咱们何苦还要浪费那钱请人帮忙呢。”   孙保财一想也是,“你娘说得对,找大福也没用。”   他从腰里抽出烟袋,里面已经没有烟丝,他吸吸烟嘴也就是过过嘴瘾。平时,他就是用这种法子消气,可今天因为心里憋着火儿,怎么吸都不舒坦,他索性把烟杆别回腰上,朝大家道,“吃完饭,我带着俩儿子去商量商量。不能她说两百咱就给两百。实在不行,咱就说大琴这病不治,赔他们一百块钱拉倒。以后,这亲就算是断了。”这年头,无论是赔偿还是嫁娶都可以讨价还价的。已经成了农村乡下默认的法则。   孙建党和孙建设对视一眼,虽然都心有不甘,可也是没法子了。   门外的孙大琴泪如雨下。她刚刚在灶房吃红薯噎着了,想到堂屋来倒热水喝,谁成想就听到她爹说这么挖人心窝的话。她捂着胸口疼得不行,身体抖成风中的树叶。   吃完饭,孙家男人驾着马车往王家村生产大队赶。   本来,孙保财还想把大琴带上,被孙建设阻止了,“别带了,就说她生病了不能走了。”   原本还想着让她冻一夜,让她病情加重,说不定那老太太看他姐病得这么严重,就能打消去医院给他姐治病的想法。   他们也能少赔点钱。可谁成想,她反而更精神了。   孙建设气得半死。   老王家人都坐在堂屋编竹筐。大一点的小孩子也会一起帮忙。   有时候,钱淑兰都不得不佩服这年代的人够早熟。小梅才多大的孩子呀,编藤筐编得比她都厉害。   虽然她手上有点力气,可编藤筐可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还要手巧。   钱淑兰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她学了半天才编得似模似样。   李春花正在纺棉线,棉花是钱淑兰把自己空间里的那些。这年代布票不好弄,她就让李春花纺成线,到时候再织成布。   纺线车是朝队里借的,是很古老的那种纺线车,有点像自行车的滚轮一样。   李春花一手搓着棉花,一手不停地转动纺线车的手把。线围着固定在滚轮上粗麻绳,围成一个大大的圈。手把转动一下,线就围一圈。   这套操作必须手要巧,两手都要活才行。钱淑兰上手试过,把握不好力度,线总是断掉。   周雪梅跟着大家伙一起在堂屋编竹筐。她的速度也是飞快。   虽然,钱淑兰编竹筐的水平不如他们,可她见过的款式多啊,她坐在王守仁身边让他按她说的样式来编。   王守仁倒也乖乖听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就把他娘说得编出来了,没想到编出来的篮子特别好看。   小桃拎着那个小巧的篮子,把篮子上盖子盖上,用手腕垮着篮子,在堂屋中间这条道上走来越去,像个小模特似的。   把小莲和正军逗得哈哈大笑。   其他人看着她这一扭一扭的动作也都跟着一起笑。   周雪梅瞧见了忙招手让小桃过来,把篮子上上下下翻看了好几遍,又琢磨了下编法,而后发出啧啧声,“这篮子可真好看。有个盖子,走亲戚盖上盖子,别人也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这年代因为物资比较稀缺,许多人拎着篮子回家,有那七大姑八大姨凑上来看几眼。如果你拿的东西少了,他们会说你忘恩负义,嫁了人就把娘家给忘了,太小气。   如果你拿多了,他们又会说你搬空婆家贴补娘家,总之你里外不是人。   有了这个盖子就好多了。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掀人家盖子这种事,多数人还是做不出来的。   李春花也勾着头凑过来看,也很认同周雪梅的话。   钱淑兰笑着道,“等老四和小五回,就让他们帮着带到县城试试看。”   他们家的竹筐一部分卖给队里,一部分是卖到黑市里的。也算是一大收入。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孙家人登门了。   看到他们进门。全家人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   钱淑兰让两个儿媳妇把孩子带出去,堂屋只剩下钱淑兰带着两个儿子。   钱淑兰脸上挂着笑,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屋里坐下。又喊李春花倒热水。   孙家人见她态度这么好,心里反而忐忑起来了。   如果对方是个急脾气,他们还能利用对方的缺点让她吃闷亏。   可现在,她一点脾气也没有,仿佛两家人还是亲戚,这就让他们心里发怵了。因为你根本摸不到对方的牌,你找不到她的弱点。   孙保财和钱淑兰寒暄一会儿,才开口说明来意,“亲家,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这钱能不能宽容宽容。您也知道我们孙家村,现在共产,今年粮食全部上交,一分钱也没分下来。”   钱淑兰收起笑脸,也开始哭穷,“亲家,我知道你的难处。可大琴现在是我们老王家的媳妇。我们家为了救她,把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全拿出来了。你们家困难,这我信。但等我把大琴治好了。咱家不仅一分家底没有,还得倒欠队里呢。我大孙子都15岁了,再过一两年就能娶媳妇了,我不比你急吗?可事不是这么算的。该救咱就得救。都是一家人,我总不能看着大琴死吧?将来正军长大了,问我要娘,我咋说呀?”她摊了摊手,脸上透着些悲苦与无奈,“我没法说呀。我总不能跟他说,你娘得了重病,咱家有钱,但是我舍不得,不给她治,所以她才死的?”   这翻话把孙保财说得羞愧欲死。原本在肚子里打过的草稿被她这么一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年代乡下男人的口才本来就要比女人逊色一些,再加上孙保财还不是个能言善道的。   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亲家啊,我说句题外话。你家大琴嫁进咱老王家。她除了给我们老王家生过三个孙子。她真是一点贡献也没有了。可为什么我还要救她呢?”   提起这个,不仅老孙家好奇,就是王守仁,王守义两兄弟也非常好奇,全都竖着耳朵听。   以老太太的为人,做出这个选择简直惊掉人眼珠子了。   王守义至今都以为他娘是在做戏,并不是真的要救大嫂。王守仁倒是相信他娘是真心想救大琴的,但也只以为是他娘心太善的缘故。   但老孙家却觉得这老太太是脑壳坏掉了,才要救大琴的。   钱淑兰也知道这次,自己这人设崩得有点厉害。虽然,原身对孙大琴这个儿媳有点看重,但她绝对不会为了孙大琴赔掉全部家底。   她做出这个选择,许多人都看不懂,也不能理解,钱淑兰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告诉大家。   “因为,我也是母亲。”她面容凄苦,眼睛湿润,看着两个儿子透着无奈与悲伤,“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生了重病,我的儿子们会不会愿意砸锅卖铁来救我?还是说让我躺在炕上等死?”   这话让众人一愣,纷纷开始换位思考。   孙保财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体力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他自问对两个儿子掏心掏肺。可俩儿子对他呢?   平时就对他大呼小叫的。孝心是有,但也非常有限。如果他生病了,别说让他们砸锅卖铁了,让他们拿出一半身家都比挖了他们的肉还要心疼。   王守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他娘是这样想的。   王守仁听到他娘的话,立刻急了,蹲下来握紧他娘的手,“娘,我肯定会救你的。”   钱淑兰一脸欣慰地拍拍他的手,“娘信你。”   被信任的王守仁有些羞赧地站起身。   王守义看到这一幕,不知怎地竟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想像大哥一样说自己也会救。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看孙保财发着呆,一脸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亲家,两位小兄弟”,她停顿了下,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咱们都是当父母的人,咱们生孩子图啥呀?还不是图他们能在我们老的时候孝顺我们吗?如果我们生病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救我们?这还叫孝顺吗?”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钱淑兰抹了把眼泪,“我也不图别的。我就是做给孩子们看。哪怕你家大琴错得再离谱。该教育的我也会教育,但只要她还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我就不会放弃她。”这话铿锵有力,让人心生敬佩。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让孩子孝顺的方法千千万万,但最有效的一条,就是以身作则。”   这话成功让孙保财说不出话来。   钱淑兰见他面容松动,突然话峰一转,语气冷硬得吓人,“亲家,你也别跟我讨价还价。如果大琴没病,我肯定带着我几个儿子到你们家算账。但现在,大琴得病了,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你们家要是不赔我两百块钱,我明天就把离婚书给你送去。我可不是吓唬你们玩的。”   孙保财见她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憋了半天终于扛不住,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老脸尴尬地通红,仿佛被火烧过一样,“亲家,今天我只带了一百块钱,明天,我让俩儿子把大琴送回来。顺便把钱拿来给你。”   之所以只带一百块钱,就是为了怕老王家到时候跟他们动手或是强制搜身。   哪知道,他们根本没动手。   孙建设和孙建党两兄弟急了。这还没怎么样呢,他爹怎么就把钱给人家了呢?   孙建设和孙建党因为还年轻,他们的儿子才十来岁,一直靠他们养活,所以很听话,也不曾叛逆。   所以,他们两人和王守义一样,对钱淑兰的话并没有太大的感悟。   也不曾体会过,不孝子对他们的不孝,甚至他们也没有年老时才会有彷徨和迟暮感。   当你老了,你最想要的是孩子的孝顺。   可当你正当年的时候,你觉得你很行,你靠自己就行。   这是两种不同的心理感受。所以,钱淑兰的话,孙保财是深有体会。但两兄弟却是听不进去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做主的人是这孙家老头。   等出了老王家的大门,两兄弟纷纷口伐他们的爹。   孙建设首先急眼了,“爹,你怎么把钱给人家了?说好了要跟他们吵一架的!”   孙建党紧随其后,“是啊,爹,即使我们吵不过他们,我们还可以跟他们干一架,我们有三个人呢,他们才两个男人,肯定打不过我们的。”在农村乡下,有时候拳头比嘴巴更有用。   孙保财回头瞪两儿子一眼,“白痴啊,你们!这里是王家村,你在人家地盘打人,你们咋想的呀?”   孙建党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起来,“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孙建设觉得不是这理由,他总觉得他爹是被那老太太洗脑了,“爹,就算是这样,人家还没问你要钱呢,你咋就掏了呢?”   这时候已经出了王家村,孙保财把马车停到路边,回头朝两人看,重重叹了口气,“我不给能行吗?人家摆明了就两条路,要么给钱,要么离婚。你怨我也没用。这事,我们只能认栽。”   孙建设握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马车,气得眼泪都下来了。   孙建党脑子不行,从来都是听人指挥的主儿,也只跟着一起叹气   可,无论他们怎么不情愿,最后这事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家,孙保财看着面前的孙大琴,面黄肌瘦,嘴上起了一层皮,皮肤干躁,眼眶红肿,精神头也不如正常人好。   “大琴,为了救你,我和你娘出了两百块钱。你可不能忘了我们的恩情。”他从兜里掏出十张大黑拾递给她,“中午,我已经给过你婆婆一百块钱了。这一百你拿着。这是给你的救命钱。你可千万要收好了。”   要是往常,孙大琴听到这话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别说是两百了,就是两块,都能让她激动。可现在,她半分感动也没有。如果不是婆婆以离婚相逼,他们会同意掏钱给她治病吗?都到这时候了,还在骗她!还当她像以前一样傻吗?早上不带她回去,不就是怕婆婆直接翻脸吗?   孙保财看着女儿一直低着头,心里直叹气,这孩子是怨恨上他了。不过,对于这个闺女,他原本也没指望她能帮上家里,不过是一些东西罢了。就冲亲家那德行,即使他们把大琴救活了,也会把她看得紧紧的。想要像以前一样让她贴补娘家,估计她是再也办不到了,怨就怨吧。   到底是女生外向,怎么教都没用,她的胳膊肘从生下来就是往外拐的。   他挥挥手,有些心灰意懒,“你出去吧。”   孙大琴握紧手里的钱,低着头走了出去。   第二天,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孙大琴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临上马车的时候,她娘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哭。以前看到这一幕,孙大琴总感觉她娘可怜,她爹脾气不好,常常会骂她娘。   可自从知道她娘会抛弃她,会不顾她的死活,她只觉得她娘的眼泪分外廉价,而且还很假。   人们都是骨肉亲情,可真得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却全然忘了,当初你帮助过他们。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那个矮破的泥草房子,明明她住在那里十几年,可现在她却再也体会不到半点温暖。   不理会孙建设旁敲侧击让她通融的话,孙大琴攥着上衣口袋里的一百块钱,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孙家村,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家。   原本,孙建设想让孙大琴自己走回去的。可他爹说了,如果大琴把钱丢了,那老太婆耍赖怎么办?咱家可就指着这一百块钱过活呐。   听到这话,孙建设立刻闭嘴。   直到把人送到王家村生产大队的村口,他让孙大琴下车,而自己连王家村也不想进去,调头就走。   孙大琴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回了王家。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的新文《穿成男神初恋前女友【娱乐圈】》,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哦。么么哒   【文案】   穿成小说中结局会割腕死的女配,顾夕拾表示压力很大。   还好,身体原主化成一缕魂魄跟在她身边。   影后顾夕拾:帮我报仇,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得到报应。   现实顾夕拾:好的好的,我们一起联手打败天下无敌手。但是你能先教教我怎么演戏吗?   影帝男主:我教你我教你,我是专业学表演的。 第77章   孙大琴刚回到家就看到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   王守仁,王守义和小梅坐在堂屋门口编藤筐,孙大琴绕过孩子朝屋里扫了一眼,发现婆婆不在,心里有些失望。   她走到王守仁面前,把孙保财给她的一百块钱掏出来递到王守仁眼前,然后跟他认错。   王守仁把钱接了过来,抬头看了她一眼,板着脸问,“你以后还把咱家的东西拿回娘家吗?”   孙大琴被娘家伤透了心,立刻摇头,“不拿了!”   王守仁让她对着m主席的头像发誓,狠声道,“如果你再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东西拿回娘家,我就跟你离婚。你这么大年纪回娘家,你看看你那些吸血虫一样的娘家人还能不能给你说到好人家。到时候不是说给老光棍当媳妇,就是给二流子当后娘。总归不可能有像我这样好的条件。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孙大琴被他的话吓住了,赶紧举手发誓。   看她照做,王守仁面无表情地冲她点头道,“赶紧去煮红薯,咱娘带着两个弟妹去打饭,一会儿该回来了。”   孙大琴立刻转身就要往外走。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钱,凑够了?”   王守仁嗤笑一声,把孙大琴臊得脸通红,王守仁觉得笑自己媳妇没意思,“我娘从来没指望你那娘家,昨天小五回来给娘两百块钱,说是借给我们用的。”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多的那一百是给你补身体的。娘说你身体太虚了,不补的话,会烙下病根的。”   这话说得太暖心了,孙大琴捂着脸痛哭起来。她婆婆还知道心疼她,可她爹娘却这么狠心。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呐。   见她脸上露出悔悟的表情,王守仁眼神凌厉,语气加重,带着明显的警告,“以后你要是不孝顺我娘。。。”   听到这话,孙大琴也顾不上哭了,连眼泪也来不及擦,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会孝顺咱娘的。”   连称呼都变了,私下里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你娘’,‘你娘’的喊,现在居然会喊‘咱娘’了,这让王守仁很是惊讶。   只是,当他看到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嫌恶地移开视线,把他娘给他的帕子递给她,“你讲点卫生吧!把脸擦擦。”   孙大琴接过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很快,钱淑兰端着饭带着两个儿媳妇回来了。   看到孙大琴回来,周雪梅神色自然地跟她打招呼。李春花却是有点不自在。   钱淑兰探手摸了一下孙大琴的额头,皱眉叱责起来,“怎么还发着烧呐?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该不会烧傻了吧?可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啊!要不然她奶奶可咋整?   孙大琴再次感动地捂脸痛哭。钱淑兰叹了一口气,转身进自己房间拿退烧药让孙大琴吃了。又对周雪梅道,“等热完饭,往灶里添点柴烧点热水。”   周雪梅点头去灶房热菜,李春花也跟着一起去了。   钱淑兰有些嫌弃地看着孙大琴身上的衣服,“你这是多少天没洗了呀。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邋遢!你可真行啊,你!”   要是往常孙大琴一定会说婆婆假干净,现在只觉得婆婆连唠叨都这么温暖,婆婆是在关心她呢。   她一把抱住婆婆哭得歇斯底里。   被抱住的钱淑兰瞬间怔住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抱人呢?钱淑兰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道,“你啊,可长点心吧。谁对你好,谁对你坏,你要用心看。”   孙大琴松开婆婆,抹着眼泪直点头。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在王守义和李春花身上扫了一眼,刚想开口说话。   王守义抢先说道,“娘,我们那钱就先给大嫂治病吧。”   钱淑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李春花张大嘴巴,同样很意外。   王守义红着脸,讷讷地开口,“娘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   孙大琴从凳子上跳起来,朝王守义跪下磕了一个头,“三弟,我谢谢你!”   王守义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虚扶她,“大嫂,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就太见外了,赶紧起来吧!”   这事也是王守义想了一晚上才决定下来的。他娘说得对。如果他要想孩子孝顺他,就得以身作则。   更何况,他家柱子才三岁,离结婚还有十几年呢。这么长的时间,大哥大嫂肯定能还上。大哥儿子那么多,十年时间,三个儿子一人攒一百块钱还不是小意思吗?   正国才半年就已经攒到七八十块钱呢,不怕他们还不上。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李春花,见她虽然很生气,可却没有开口表示反对。   这年代的男人可真是厉害。一锤定音,这么大笔钱,连媳妇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就自己定下来了。   钱淑兰摇摇头,不想再说什么。反正他们晚上回屋自己会解决好的。   吃完饭,钱淑兰就让孙大琴写借条,借款方是孙大琴。   她语气严厉,带着明显的警告,“如果,你再干混事,那这些钱就得你自己还,本来也是给你治病花的。”   孙大琴立刻保证,“一定不会!”   钱淑兰点了下头,让她写借条,三房的,以及她的。   “你父母赔的两百块钱是这些年你从家里扒拉出去的东西的赔偿,不是属于你的。钱暂时算是我的,等你们分家的时候,我再分给你们。”   提起这事,孙大琴就有些心虚,连头也不敢抬,胡乱地点头,立刻又写了一份借条。   当然,王守智的那份也要写。还有王丹娜的50也要写。   把借条收好之后,钱淑兰道,“你也别觉得压力太大,只要你勤劳肯干,钱很快就能还完的。你看我们编的竹筐,卖到县城特别好。要不了几年就能把钱全部还了。”   这话倒不是钱淑兰哄孙大琴的。自从封山造林之后,家具厂没有原材料直接停了。许多人家嫁娶没法弄三十六条腿就会想别的办法。衣柜打不了就买藤筐,带盖子的那种,也照样能装衣服,县城卖得很火。老王家现在编得就是这种,昨晚王守智回来拿,今天一大早就回去了。   听到这话,孙大琴立刻点头。钱是重要,可跟自己的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晚上,周雪梅端着个木盒子过来。   看到她,钱淑兰一点也不惊讶。   “娘,这是我们攒得钱。”本来想攒一百再拿给婆婆的,可谁成想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钱淑兰看了一眼她打开的木盒,里面居然有□□十块钱。   估计,老四两口子攒这些钱也不容易。   钱淑兰叹了口气,把木盒子递回去,“等你攒够一百再给我。这么点钱,我都不好记账。”   周雪梅皱眉,看着婆婆,有些好奇,“娘,钱不是被我们花了吗?你该怎么办?”婆婆就算有点私房钱,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吧。她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之前,你五弟把这些年攒得钱都放在我这了。我跟他说好了,先挪着用一下。”   听到这话,周雪梅松了好大一口气,只要有钱就好。   虽然钱已经凑齐了,可还要等快到年底的时候才能去治。提前去只能多花钱。   下午,队里来了通知,今年的工分算下来了。   大家伙全都炸开了锅,他们没想到今年居然还能有钱分。   他们今年的粮食都交公粮了,粮站给的价格是很低的。   但,之前到黑市买的粮食却是非常贵的。大家都在想,也就能补上这些亏空而已。   谁成想,他们还有钱分,一个个全都喜出望外。   纷纷跑到大队办公室那边问。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开会的地方。   把几张桌子一拼,拿出会计本开始算工分。   今年他们队的工分值肯定是没法跟去年比的,一个工分只有2分5。   不过,他们老王家全部都下地挣工分了,所以还是分到了三百零五块八毛钱。   钱淑兰回到家里,开始按之前说的,交公中一半,剩下一半分给他们,当他们的私房钱。   老大两口子分到46块5,老三两口子要比老大两口子多一点,主要是因为李春花帮着队里养鸡,拿的工分比较多,一共是49块9。老四两口子只分到7块5,之所以分这么少,主要是因为老四是临时工,粮油关系是在家里的,但他没出过工,所以他必须在队里补工分,周雪梅的工分几乎全贴补给他了,再加上周雪梅带着小桃去治病,好几个月没上工。所以,只能分到这些钱。   王丹娜分到15块3,虽然有点少。不过,她还有民办老师的钱,那是额外的,并不记算在内。   小梅分到12块6,小荷分到10块钱。正国和正康都有2块8毛钱。这是他们大炼钢时,秋收的钱。   当时,钱淑兰并没有给他们结算。不过,两人现在不在,只能等两人回来再给他们。   至于最小的几个孩子,钱淑兰直接给他们一人一毛钱。其实以他们的工分,也只能分到八九分。   钱淑兰也是变相地奖励他们,“以后,你们一定要多多干活,劳动人民是最光荣的,知不知道?”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道,“知道了,奶奶”   至于柱子,虽然没有干活,可钱淑兰还是给了他三分钱。   分完钱之后,钱淑兰拿着剩下的钱回了屋。   周雪梅也紧随其后,回自己房间。   李春花见婆婆走了,追着三个闺女就开始要钱,“把钱交给娘收着吧,你们小孩子家家拿着这么多钱,当心被人偷了。等你们用钱的时候,你们再管娘要。”   小梅已经十四了,早就知道钱是好东西,见她娘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心里的钱,立刻把钱塞到自己兜里,“娘,不用了,我的东西从来没丢过。”   小荷却比小梅心直口快,她直接撇嘴,“娘,你当我傻啊。”   说着,也不等李春花说话,直接跑出家门。   气得李春花想追上去打人。   哪知道,小荷跑得飞快,一转眼就没人影了。   李春花又开始磨小梅,“小梅,你把钱交给娘收着吧。娘还要给你置办嫁妆呢。”   小梅摇头拒绝,“娘,我不用你收着。”   说着,拿着自己的脏衣服就出了院门。   李春花气得直跺脚,等她看到小莲的时候,眼睛一亮,“小莲,你把钱交给娘好不好?娘给你买糖吃。”   小莲立刻把小手往背后藏,警惕地看着她娘,“我不要,我可以找奶奶买,她有糖,你没有!”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差点把李春花气得半死。   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应付,连最小的小莲,她都应付不了。怎么想怎么窝火。   最小的柱子捏着奶奶给的三分钱跑过来,巴住李春花的腿,把钱举得高高的,仰着脖子脆生生地喊,“娘,给你!”   李春花一低头就看到儿子圆润的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她。他手里的三张一分纸币因为他垫着脚尖,一个劲儿地往她面前凑。她一把抱起儿子就亲了上去,“我的小乖乖,你真是娘的好儿子呀!”   柱子搂住他娘的脖子,咯咯傻笑。   小莲在边上失落地看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78章   因为手里有钱了,几个小孩子就想买糖吃。   村里是没有供销社的,所以只能到镇上供销社买。大人们当然不可能让孩子自己去买。所以,一大早起来,孩子们就缠着奶奶。   今天钱淑兰要去镇上买些盐酱醋。虽然现在是共产了,可她经常会在晚上给家里加餐。盐酱醋自然比别家花费得多。至于油,因为队里有油坊,所以不需要到供销社买。   虽然现在已经成立了食堂,可油盐酱醋这些还是要用各家的粮油本才能买到。当然糖果也是一样的。   李春花看到自家孩子居然要把钱拿来买糖,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骂她们败家。   钱淑兰伸手阻止了她。转身接过孩子们递过来的钱,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一记下来,吃完响饭就带着李春花到镇上。   为了多买一些糖,钱淑兰还特地向好几户人家借了粮油本。   每家每户是限量买的,一家只能买一斤。糖这东西因为不是必须品,除了女人做月子买一些喝,平时大家都是不买的。   钱淑兰想买点红糖补补身体。家里的女人多,小梅都十四了,还没来大姨妈。这孩子亏损得有点厉害。   等到了供销社,几个柜台挤得满满当当。   镇上供销社只卖些生活用品,比如油盐酱醋,糖果,火柴,香烟,布料,煤油等。   钱淑兰让李春花去买糖,她去买盐酱醋。然后到门口集合。   等她买好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春花过来。   钱淑兰便走到卖糖果的柜台去看,那里挤得人山人海。   钱淑兰挤开人群走进去。   原来是售货员跟一个顾客吵起来了。   李春花站在柜台边上,等得十分心焦。   钱淑兰挤到她身边,问她什么情况?   李春花小声回道,“我刚到这儿还没开始买呢,那个大姐就指着售货员骂。”   钱淑兰一听不关李春花的事,也朝那两人看去。   顾客是个中年妇女,嗓门有点大,指着还是个年青小伙的售货员破口大骂,“我站在这里半天了,跟你喊了不下十次要两块桃酥,你就是听不见看不到。别人买得多,你就先给别人称。有你这样的吗?”   那小伙子被人当着这么多人骂,热气上涌,哽着脖子,也开始回嘴,“我多售货,是想为国家多创造些财富,有什么不对?你只要两块桃酥,晚一点又怎样?”   那中年妇女见他还敢回嘴,立刻上纲上线,“你还强词有理!我是贫农,别人也是贫农,都是同一个阶级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小伙子见她居然扯到这上面来了,脸色涨得通红。   这时领导过来了,进来就把小伙子批评一通,“无论买多买少都是我们的顾客。顾客买多买少是她的权力,你不该厚此薄彼。赶紧给人家道歉。你看看你都耽误多长时间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买呢。”   小伙子见领导都发话了,心里虽然不认同,可还是对着那妇女鞠躬道歉。   然后小伙子赶紧给那妇女称两块桃酥,等人付了钱,看到领导也走了,小伙子立刻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还是有些愤愤的,显然就是面服心不服。   他这副神情就跟以前的孙大琴一样,面上认同心里压根不当一回事。   等他帮李春花称东西的时候,钱淑兰突然有了逗弄他的兴致,面上嫌弃起来,“小伙子,我说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呐?”   小伙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抿着嘴儿继续称,一颗颗往上面放糖果。   钱淑兰啧啧出声,“你可真行!称个糖果可把你给慢的。你这速度要是去我们队收庄稼,人家都割到头了,你这还在地头呢。”   小伙子本来就憋着气呢,把糖果往那簸箕里一扔,不满道,“你行你来!”   这年代的糖果都是圆簸箕盛好摆放在柜台上的,中间放弹簧秤。   这种弹簧秤侧面有个大大的表盘,上面有个大托盘。在后世一般都是厨房里用得比较多。   钱淑兰抓了几把糖果往那大托盘上撒,“瞧,这不就是一斤了吗?可把你慢得!乌龟嘛!”又是嫌弃脸,把小伙子直接气歪了嘴。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好牛呀,只是随手一抓就刚刚好。   小伙子惊讶过后,涨红着脸,不服气道,“你这是巧合!不信你再来!”   钱淑兰让他把糖果包好,又开始抓,不偏不倚刚刚好,放一颗嫌多,拿一颗嫌少。   众人鼓起掌来,小伙子被打击得不行。   钱淑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本子。   让小伙子把糖果包好,又重新开始称,两斤大白兔奶糖。这次又是刚刚好。   一直到钱淑兰把十来斤糖都买好了,次次都不差,把小伙子直接给震懵了。   然后开始计算价格,钱淑兰又爆发出惊人的一面,不用算盘,她算得比小伙子还快。   小伙子已经被她打击得面红耳赤,乖乖帮她把粮油本上盖上戳,又收了钱之后,钱淑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呀!服务不行,手速不行,心算也不行!啧啧啧”然后就是摇头叹息,拎着大包小包的糖果走了。   把众人逗得哈哈直笑。   李春花跟在婆婆后面,看着众人都对婆婆赞不绝口,有的甚至还朝着婆婆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由然而生。   等出了供销社,李春花追着婆婆问,“娘,你怎么练得这么准呐。”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还能因为啥!因为她现在正在炼灵力呗。筷子已经能运用自如,可不得拿糖果炼了吗?一颗一颗地加重量。掉在地上还好捡。   至于心算,那就纯粹是因为她以前打零工打得太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不过,这些钱淑兰都不好说出来,朝李春花嗔道,“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学。一斤糖有多少颗不都有数的吗?多抓几次,手感也试出来了。”   听到婆婆又说起学习,李春花头就大。她一看到字就头疼好不好?   偏偏婆婆就像中魔了一样。   非要让家里每个人都认字。她活了三十多年了,以前不识字也没怎么样啊。   原以为婆婆盯着大哥和她男人不管她了,谁成想婆婆还没死心呢。   李春花十分心塞。   回到家,一直在院子里玩闹的孩子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跑出去。   钱淑兰对这个待遇已经由之前的不习惯到现在的泰然自若。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家里的孩子围住了,一个个全伸着手朝她要糖。   “奶奶,我的糖呢?”   “还有我的!”   大人们坐在堂屋门口,看着几个孩子喊叫不停的样子,笑得十分灿烂。   周雪梅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小梅,知道她也想去,只是有点爱面子,也可能怕别人说她馋嘴,便笑道,“赶紧去吧。你奶背着那么多糖果很重呢。”   听到这话,小梅赶紧放下手里的藤条,跑了过去。   其他大人也笑着看孩子们玩闹。   钱淑兰被小孩子们围得根本走不动路,“奶奶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呀。等我坐下来,再给你们挨个分糖果。”   一直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的小孩子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用手抓着钱淑兰的衣摆不撒手。   李春花嘴角直抽抽,她能说糖果都在她后面的背篓里吗?   不过,想了想,即使找她要也没用,她又没权力分。   小梅听到奶奶的话,立刻转身把自己刚才坐的板凳搬过去,“奶奶,你快坐!”   钱淑兰接过来,朝她笑道,“谢谢小梅”   小梅羞红了脸,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奶奶卸下的背篓。   钱淑兰刚准备掏东西,突然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糖果在你们娘那里呢。”   李春花赶紧把背篓送到婆婆面前。   钱淑兰从自己垮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挨个念,“小梅,大白兔奶糖一斤。”   说着弯腰在背篓里找。   虽然这年代不是用塑料袋盛糖果的,但每种类型用的包装纸是不一样的。   大白兔的包装纸颜色要深一些,钱淑兰很快找到一包大白兔奶糖递给小梅。   下面又是小荷的,她是两斤糖果,一斤大白兔和一斤水果糖。   其他的孩子因为钱少,都只要了一斤水果糖。   孩子们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包糖果,然后迫不及待地剥开糖衣往嘴里塞。   柱子看着大家都有,也馋得直流口水。   李春花看到儿子委屈得要哭的小脸,朝小梅瞪了一眼,“你还是姐姐呢?怎么这么不爱惜弟弟我养你这么大有啥用?你还不如你弟弟贴心,昨天他把钱都给我了。可你呢?”   虽然钱淑兰一再给李春花灌输男女平等的观点,比如说“女儿养好了,也一样孝顺你”这样的话,可一直以来的重男轻女思想,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能彻底颠覆。   一旦儿子做了女儿办不到的事,李春花就会夸大其辞,说儿子才是最贴心最重要的。   似乎是在反驳钱淑兰的话,又像是告诉自己,儿子就是比女儿有用,有孝心。   她从未想过,女儿对她的不贴心也许是另有原因,比如说孩子大了,或是她自己对孩子不够好,不能使孩子信任。   一厢情愿地把错误全归到性别上。说实话,钱淑兰是十分反感的。   听到李春花的话,小梅赶紧走过来,刚想把自己的糖抓一把给柱子。   钱淑兰却伸手拦住了她。   眼睁睁看着糖果被奶奶截胡,柱子瘪着小嘴儿都要气哭了。   钱淑兰把他抱到膝盖上,朝李春花皱眉叱道,“你怎么教孩子呢?”   李春花缩了缩脖子,脸色涨得通红。   钱淑兰扭头不看她,低着头朝柱子柔声道,“昨天你为什么要把钱给你娘呀?”   柱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春花,“因为娘想要钱。姐姐们都不给她。”   钱淑兰又问,“你知道钱可以买什么吗?”   柱子一脸懵懂地摇头。   钱淑兰指了指小梅手里的糖,“能买糖。”   柱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   钱淑兰把自己另一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把那包盐打开,白花花的一粒一粒的细盐,是柱子从未见过的,“你给你娘的钱,都买了盐。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柱子摇摇头,钱淑兰替他解惑,“盐是我们炒菜的时候,需要放进去的东西。比糖还要重要。”   柱子皱着小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钱淑兰也不管他,把他放下。   很快他的注意力全被其他小朋友吸引住了。   他吃过糖的,那甜滋滋的味道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钱淑兰严厉禁止其他小孩给他糖。   李春花有些不满,可对上婆婆那暗含警告的眼神,到底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她还是暗暗瞪了好几眼小梅。   柱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其他小伙伴们吃糖,只用他没有,急得哭起来。   偏偏钱淑兰让李春花和周雪梅去打饭,就是不让她哄。   孙大琴看了有些不忍心,想让正军给他几块糖。   正军赶紧跑开了,嘴里念叨,“奶奶不让给!”   孙大琴也只能作罢。只是有些愧疚地看着王守义。   一直闷不吭声编竹筐的王守义走过来,抱着儿子,低声哄他。   柱子瘪着小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柱子因为哭得太久,打起了嗝。   李春花心疼得直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等钱淑兰过来分饭,她看一眼柱子,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夹了一筷子炒大青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饿得咕咕叫的柱子尝了一筷子。   “好吃吗?”   柱子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回道,“好吃!”   “你知道这菜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其他孩子想要回答,被钱淑兰阻止了,“我们来听柱子说吧。”   柱子毕竟才三岁,还不懂这些,想想道,“菜,辣椒。。。”   其他的想不出来了。   钱淑兰笑着道,“回答得都对,不过,还差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在柱子全部注意力都被她吸引的时候,钱淑兰才吐出三个字,“油和盐”   柱子睁大眼睛在那盘菜里翻找,似是要把油和盐找出来。   钱淑兰用筷子给他指了指那盘油炸大青虫,指着那盘边上的几滴油,“看到没?这黄黄的就是油。至于盐,就是吃进嘴里有点咸。和你的眼泪有点类似的味道。它已经化进菜里了。”   柱子点了下头。   “柱子的三分钱,就是买了这盐,这东西非常重要。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吃盐。所以,我们大家都很感激柱子,因为其他哥哥姐姐买的都是糖,只有你买了盐,你很了不起。”   钱淑兰略带夸张的神情和语言让柱子羞红了脸,但又带着点骄傲。   钱淑兰立刻对着其他人使眼色。   周雪梅第一个响应了,“对啊,柱子,四婶感激你呢,要是没有你的盐,我们都吃不上菜了。”   孙大琴也赶紧附和,“对啊,柱子,你可比正军懂事多了,他就只知道自己,根本想不到大家。”   王守仁有些不高兴,你夸柱子就夸呗,贬低我们儿子干啥,可看到他娘对着自家媳妇很满意地点头,王守仁硬着头皮夸了一句,“是,大伯也感激柱子。”   其他人纷纷开始夸。   把柱子夸得小脸通红,胸脯挺得直直的。   其他小朋友看着自己手里的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小梅脸皮要薄一点,红着脸想把自己那包大白兔交给奶奶。   钱淑兰却阻止了他们,语重心常道,“你们手里有钱了,想要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奶奶也不能说你们做错了。可,钱也要花到该花的地方。千万不要浪费。”   买得最多的小荷,头差点垂到胸口去了。   钱淑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柱子,“这是奶奶奖励给柱子的,因为你,我们大家才能吃到盐。你是好孩子。”   柱子接过糖,擦了擦眼泪,笑得傻傻的。   钱淑兰把柱子交给李春花,接着给众人分饭。   吃完饭,钱淑兰召集所有儿子儿媳以及女儿开会。重男轻女真的是一项很大的难题。   也许她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可她还是想改变这个家。她不想等她奶奶生下来,就有人在她耳边给她传授女人不如男人这样的话。家庭环境对小孩子性格的培养是非常重要的。   “我知道你们都疼儿子,拿女儿不当一回事。可,你们也不想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厚此薄彼呢?”她叹了口气,语出惊人道,“如果将来你们不孝顺娘,娘是不会怪你们的。”   众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我怪你们干什么!你们不孝顺我,是因为我没能教好你们,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有因才有果。我没有得到该有的果子,我就应该反思我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而不是一味怪到你们头上。我应该反思,是不是我曾经太溺爱你们,把你们惯坏了,还是我打得太少了,没把你们掰正。总之,我只会怪我自己。就像,丹枝那孩子,结婚十几年,从来没回来过,我也不怪她。我只怪我自己!我反思我自己做得有哪儿不妥当的。那就是我把她教得太软了,才任由婆家不拿她当一回事。是我的错!我不怪她!”   众人全都一脸沉思。   她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尤其是在老三两口子脸上停顿了好久,“所以,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将来如果不孝顺你们,你们应该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而不是一畏的怪别人,更别怪到性别上去。这世上,不孝子不比不孝女少。男娃女娃我们都得好好教!儿子将来能留在你们身边给你们养老,女儿还可以给你们买衣服送年礼呢?一样都会孝顺你们。咱们只要尽量做到公平公正。这才是为人父母应该尽得本份。你们好好想想吧。”   接着她又看向李春花,“三个女儿不给你钱,你也不能就说她们不孝顺。她们只是大了,知道钱是好东西。你不信,等柱子再大一点,他也会自己收钱。”   李春花尴尬不已,小声道,“谁家孩子手里有那么多钱啊?我只是想帮她们收一下而已,我说了会给她们置办嫁妆的,不是贪她们的钱。”   钱淑兰点了点头,“这话我信!”随即转了话峰,“但是,孩子已经大了,咱们应该要教导她们怎么花钱。她们现在都不会管钱,以后嫁人了,你还指望她们能无师自通会管钱吗?”   李春花愣住了,其他人也没想到。似乎对哦。现在不教,以后嫁人了,还怎么当家做主。   不当家做主,还怎么孝顺他们?说到底,还是有想要女儿贴补娘家的思想。   李春花以及其他人皆是恍然大悟,“娘,你说得对!”   钱淑兰总觉得他们好像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她没说错话啊,怎么一个个仿佛被她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全是惊喜万分的表情呢。她琢磨不透,一句话总结,“总之,女人一定要劳劳把握住家里的经济大权,要不然,男人被人带坏,学会抽烟喝酒赌钱,到时候你们怎么办,只要男人手里没了钱,家庭就能少一点变故!”   王守仁和王守义一脸呆愣,他娘在说什么啊?怎么能这么教自己儿媳妇呢?不过,细想了下,也无所谓,自己媳妇管钱也没事,反正她还是听自己的。   钱淑兰却又话峰一转,“不过,如果一个家庭里,男人比女人还要能干,也没有不良嗜好,男人管钱也无妨。总之,一个家过得好,劲儿要往一块使。”   钱淑兰觉得自己要疯。怎么觉得自己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的呢。   本来她的思想就跟这年代的人就有很大的差别。她想一出教一出似乎也没啥。总之,就是不能重男轻女,要不然她看了难受。   钱淑兰默默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再求一下作收吧。么么哒 第79章   就连钱淑兰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谈话之后,老三两口子对三个女儿好得不得了。   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好,而是想要把孙女培养成很厉害的人,比如说她。   “你们一定要奶奶学习,将来嫁到婆家也能像你奶奶这样当家做主。”   钱淑兰总有种懵逼的感觉,她怎么就成为他们教女儿的榜样了呢?   不过见他们似乎只想让女儿厉害一点,似乎也没错。钱淑兰也就不管了。   晌午时,周雪梅和孙大琴热好饭菜端上桌。   等人都坐好之后,钱淑兰开始分饭。几乎每天她都会给自家加餐。   最近因为温度越来越冷,民兵也不想出来溜达抓冒烟的人家。所以,钱淑兰也开始在白天烧菜。   除了肉菜不做,其他菜顶多就是有油烟味儿,飘散得并不远。   正准备吃呢,就听大门被人敲得叮当响。   小梅去开门,呆愣半天却也想不出来这人是谁,她一脸懵逼,回头朝堂屋里喊,“奶奶,娘,咱家来客人了。”   众人皆回头去看。看到来人全都都站起来,往外走。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她大约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背微微驼着,不大的眼尾爬满了鱼尾纹,两颊被风吹得殷红,上面还结了两块黑色的斑点,足有指甲盖那么大,鼻翼两边一道道深深的法令纹,显得人特别苍老。   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她旁边小男孩的手。看着他们的时候,带着一点羞怯与忐忑。   一直依偎在她旁边的小男孩约莫有十二岁,长得非常瘦高,面黄肌瘦,眼神充满着戒备与生疏,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一院子的人。   钱淑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昨天,钱淑兰还提过这人,她就是原身的大女儿王丹枝。这个女儿可以说是被原身给卖了的。嫁给一个名声很差的人家,而且那男人足足大了她五岁,听说性格也不是很好。   原身把王丹枝卖了以后,一丝愧疚也没有,不仅如此她还嫌弃王丹枝逢年过节从来不送礼物过来,不是个孝顺的女儿。   因此她在给王丹娜挑选对象的时候,就卯足了劲儿要彩礼,恨不得卖个天价。   钱淑兰对王丹枝是十分同情的。因为王丹枝跟她奶奶的命运很类似。   钱淑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眶都红了,“丹枝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要不是钱淑兰有原身的记忆,她差点没认出来。王丹枝不是才三十三岁吗?怎么老成这样了?说她四十都不夸张。   王丹枝显然没想到她十几年没回家,她娘居然没有骂她。   她眼眶瞬间被泪水掩盖,鼻头酸涩得厉害。   自从嫁到孙家,王丹枝连回门都没有回来,老孙家管得特别严。尤其是她那婆母特别霸道,一直让她在家干活,活活一个奴隶。   要不是因为这次家里断炊了,公婆根本不会放她回来。   在路上,她一直忐忑不安。当初她娘为了给三弟娶媳妇,朝老孙家要了那么高的彩礼,相当于是把她给卖了。   这么些年也没来往,娘会不会把她赶走,不想接济她?   她自己不吃饭顶多饿死,可她的儿子还这么小,她怎么忍心看着他饿死。   在门外站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气敲门。没想到她娘一点也没怪她。这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其他人纷纷喊人。几个小孩子也纷纷喊王丹枝“大姑”。   初次见面,长辈应该给小辈见面礼的,可王丹枝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甚至十几年没上门,老孙家也没让她拎点东西回来。   她尴尬地脸都红了。   钱淑兰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过得有多辛苦。拉着人就进屋,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她掐了一下小男孩的脸,硬邦邦的,一点肉也没有,手感很不好,“这是我外孙子吧?叫什么名字啊?”她朝王丹枝看去。   王丹枝飞快答道,“叫小毛驴”   这话刚说完,正军噗嗤一声笑了,指着小男孩哈哈大笑,“哈哈,叫小毛驴。”而后背着手就开始唱,“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这首歌是钱淑兰交几个孩子唱的,几个小孩子天天哼它,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正军拿来笑话人了。   小男孩朝正军呲牙咧嘴的作了个凶狠的表情,把正军吓了一大跳。忙躲到奶奶背后去了。   钱淑兰笑着拍拍正军的腿嗔道,“这是哥哥的名字,你这么取笑是不对的。”   小男孩突然从凳子上高声呵道,“我才不叫小毛驴,我叫孙燕铭。”   钱淑兰愣了一下,赞了一句,“这名字还真好听!”   被夸之后的孙燕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而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   小梅从自己兜里抓出一把糖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有些惊慌,看着他娘不肯接。直到王丹枝点头了,他才慌忙接过。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把自己的糖果抓一把给他。   很快小男孩的口袋都装不下了。   他只好用上衣兜着。而后不好意思地小声跟他们道谢。   钱淑兰挨个把小孩子夸了一遍,又朝孙大琴道,“去端点热水来。”   孙大琴立刻起身,兑了半盆热水,让两人洗洗脸。这么冷的天,风一吹身上全是泥土。   孙燕铭因为把破棉袄掀起来兜着糖果,里面的衣服短了小半截。所以露出了肚子。   肚子上一道道肋骨清晰可见。比她见过的乞丐还不如。   钱淑兰忍不住惊呼一声,“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孙燕铭当着同龄人的面被人掀衣服还有些不好意思,忙躲开了。   钱淑兰看着孩子这躲闪的动作,心里叹了口气,从墙角处拿个小篮子,让孙燕铭把糖果放到篮子里,孙燕铭立刻照办。   放好之后,钱淑兰立刻把篮子放到墙边。   等钱淑兰拉着他过来洗手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地勾着头看。   钱淑兰觉得颇有几分心酸,这孩子在家应该很少吃糖吧。   她摸摸他的头安抚道,“先洗手吃饭吧。你的姐姐弟弟他们都有糖的,哪一个都比你的多,没人拿的。”   这话成功让孙燕铭回过头来。   两人洗好之后,钱淑兰立刻拉着两人坐到大人那桌。   然后招呼他们吃菜。   现在老王家的主食依旧是红薯。不过今天炒了一盘大白菜炖粉条。   虽然是素菜,可钱淑兰却是用荤油炒得,倒也很香。   两人显然是饿了好几天了,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没把噎着。   其他人看着他们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周雪梅有些好奇,“二姐,我之前就听说孙家村那边已经没有粮食了,全部都上交了,是真的吗?”   王丹枝嘴里吃着东西,只能用头表示。   等两人吃完之后,饭菜几乎没多少了。   倒不是说两人霸道不让他们吃,而是其他人吃不下了。他们家的饭菜从来都是管够的。   多做的一些都是防止玩的时候饿了,留着填肚子的。   等吃完饭之后,钱淑兰让小梅带着孙燕铭到院子里玩。   孙燕铭把自己那个糖果篮子提着。   其他小孩子也都有自己的篮子。比他的那个还要小巧。   孙燕铭那个篮子很大,但糖果很少,就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   其他人是刚刚好,虽然有点空地方,但不会显得很空。   一群孩子就在院子里玩起了吃糖数糖游戏。   堂屋里,钱淑兰开始问孙家的情况。   王丹枝便把自己在孙家的日常说了一遍,气得钱淑兰都想狠狠把人打一顿。过得这么辛苦,难怪老成这样呢!   孙家现在还没分家,孙家老太太有三个儿子,王丹枝嫁得这个是中间的这个,性子有点火爆。年轻的时候,因为打死了人,逃到外省去。   后来那家人遭了殃,他才回到家乡。因为名声不好,附近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孙家是花了高彩礼,才娶了听说性子很老实的王丹枝。   孙家老太太性子特别不好,就是旧时那种专门磋磨儿媳的恶毒老太太。   王丹枝好几次提出想要回娘家,孙家老太太硬是不让。   “家里已经断了好几顿饭了,婆婆生了重病,一直也不大好。生产队的赤脚医生说就这几天了。家里也没什么粮食。公公就让我回娘家试试看。”王丹枝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刚说完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嫂子和弟妹们。   但发现她们似乎没有表现出异样或是不满,而是全看着她娘。   王丹枝有些纳闷。   以往只要闺女到婆家打秋风,这些嫂子弟妹不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吗?   可她这些嫂子弟媳是怎么一回事?   钱淑兰见她一直盯着孙大琴她们看,忙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回神,“你是说,你家婆婆快。。。”   王丹枝立刻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钱淑兰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人之将死,她还是留点口德,不骂了吧。   “娘,你能不能借我点粮食?”说话的时候,王丹枝有些不安地捏住衣角。   钱淑兰倒是一口答应下来,“借你粮食倒是没问题,但你得留在家住几天。”   王丹枝有些急了,婆婆就这几天了,如果她不在床前伺候。等她回去,公公和自家男人一定会骂她的。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语气很坚决,“你听娘的没错。”   钱淑兰刚想接着说理由,突然想到有那么多人听着呢。立刻拉起王丹枝站起来。   朝其他人道,“你们都忙活去吧。我要进屋跟丹枝说些私房话。”   其他人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收拾碗筷的,编筐子的,全都井井有条,没有一个敢趴门偷听的。   等到了房间,钱淑兰拉着王丹枝坐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那老太婆那么对你,你还孝顺个屁啊。反正她也不会念你的好。”   王丹枝听到这话,心里也觉得舒坦。无论是谁都不是天生就喜欢被人欺负的。尤其是婆婆对她从来都是非打即骂。她打心底里不想伺候。   能躲懒当然好。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忧,公公会责怪她,“可家里已经没吃的了,会不会。。。”   钱淑兰撇撇嘴,“他们家难道不知道你的情况。既然他们疼大儿子和小儿子,就该让他们想办法 ,你就在家安生待着吧。”   说她记仇也好,她的粮食凭什么要接济那种狼心狗肺的人。   一直受欺压的王丹枝有些心动。婆婆生病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床前尽心伺候着。端茶倒水喂饭,都是小事。可婆婆却连大便小便都不提前告诉她。婆婆明明能开口说话的,可却故意折腾她。   最让人气愤的是,干活出力的都是她,可婆婆却跟村里人说是大嫂和三弟妹照顾她的。王丹枝气得直抹眼泪。   她对婆婆的怨气让她选择顺从她娘的话。她就是想看看,她不在家的这几天,大嫂和三弟妹的好儿媳还能不能装得下去。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你先养足了精神,等你婆婆没了,你还要守灵呢。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过来通知你了。”   末了又怕她心思不宁,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到时候我让老大和老三送你回去!看他们老孙家敢欺负你。”   为什么农村人一定要生儿子呢?一方面是因为养老,另一方面是因儿子可以顶门立户。家里的姐妹嫁出去受委屈了,她的兄弟们还可以找上门去替她们称腰。   王丹枝抹着眼泪,重重地点了下头。心里感叹,有娘给她撑腰就是好。   钱淑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今天这么冷,你怎么把燕铭也带过来了?十几里的地,你让他跟着你一起走,你可真行!”   王丹枝低下了头。她也是没法子。之前娘都能把她给卖了,谁知道这次娘会不会借粮食给她呢?   带儿子过来,娘看在孩子的份上好歹能给他们一口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80章   王丹枝在老王家一连住了三天,钱淑兰给两人的衣服里填了些棉花,还给两人重新做了两身新衣服。不过都是薄的那种,贴身穿的。   这布很粗糙是李春花织的。颜色就是本色,没有染。穿在外面有点怪。   钱淑兰还用多余的线,绕了好几股,勾了一件毛衣给燕铭穿,把小家伙喜得眉开眼笑的。   到了第四天,孙家村终于有人过来找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大福本人。   他胡子拉茬,一脸的疲惫,干瘪的脸因为吹了风显得有点狰狞和狼狈。   钱淑兰安排他坐下,虽然现在是饭点,可她也没准备额外给他做好吃的。直接让三个媳妇到食堂领饭菜。   以王家村食堂来说,本就是只能吃个五分饱。又多了三个人,连四分饱都做不到。   孙大福吃完一个红薯还想拿剩下的那一个,钱淑兰直接把红薯筐端起来,皱眉叱责起来,“这个是老大的。”   王守仁去队里给他们借马车了。   孙大福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钱淑兰本就对他没有好感,能任由自己的媳妇被亲娘磋磨,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更何况这次居然又是空手过来的。这是压根没想当亲戚走呢。   钱淑兰看着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王丹枝手里的红薯,面露不悦,讥讽道,“大福,这些年你打哪发财呀?这么多年都没来瞧我这个老不死的?”   孙大福收回视线,面色有些尴尬,吭哧半天也没回答上来,想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我娘不同意我过来。”   钱淑兰也不想追着过去不放,直接命令道,“你娘现在没了,以后丹枝每三个月都要回娘家来一趟。要是你们家不放她回来,我就住到你们家去。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么些年,你一点也没孝敬我,我倒要看看,你们老孙家是怎么为人处事的?”   孙大福涨红了脸,隐晦地朝王丹枝使眼色,可对方却只顾着吃红薯,气得孙大福拿她没辙。   钱淑兰又重复了一遍,孙大福才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面含警告,“如果我以后再听别人说,你们家欺负我们家丹枝,我就让我的几个儿子找上门,好好正正你们家的家风。”   孙大福僵硬的黑脸更加尴尬了,但对着岳母这暗含警告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原本钱淑兰不想去孙家村的。但想到王丹枝在孙家日子过得这样苦,到底还是不忍心。   吃完饭,钱淑兰带着两个儿子上了马车。   钱淑兰让孙大福在前面赶着马车。借口说,大儿子不认识路,实际是不想王守仁顶风受寒。   孙大福信以为真,所以接过鞭子坐上马车。   其他人纷纷坐了上去。   钱淑兰坐在最中间,两个儿子坐在她后面。   钱淑兰让他们戴着帽子,背对着风口,倒也没冻着。   倒是孙大福身上穿得少,又顶着风,因为大炼钢不得不剪去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仿佛鸡窝一样。   孙燕铭嘴里吃着糖,被前后左右挡着,愣是没招一点风,这会儿不用自己走路,他心情颇好的唱起了歌。   他新近才学的,“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刚唱到这儿,孙大福仿佛应景似的正好陷进一个泥坑,差点把车上的人颠下去。   钱淑兰直接栽到后头。   她后面的王守仁被她压成受着惯性,也栽到后面,于是孙大福直接被他压倒,鼻子直接撞到马屁股上,一股尿骚味儿差点没把他熏过去。   他恶狠狠地想要骂娘,迎面就对上王守仁和王守义两兄弟凶狠的眼神。   他立刻怂了。转尔开始骂起了儿子,“你个小兔崽子,你唱得这是什么歌,差点让老子摔倒。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   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撸起手腕上的衣服就要过来揍。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孙燕铭却一脸凶狠,仿佛发怒的小狼崽,眼神冰冷,“你敢揍我!我就让我大舅三舅把你门牙打掉!”   钱淑兰一脸惊讶地看着狐假虎威的孙燕铭,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个懂事的,但没想到居然会充满戾气。他之前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孙大福气得直跳脚,一巴掌就要扇过来。   钱淑兰眼急手快,直接一个反手打了过去。巴掌直接落到孙大福的脸上。   这一下就把众人给扇懵了。王守仁从马车上跳下来,想帮她娘的忙,揪着孙大福的衣领就想揍。   钱淑兰却喊住了他。她自己揍人倒是没什么,反正她是长辈,即使她打了孙大福一巴掌。他爹孙保贵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王守仁无缘无故揍人,到了孙家就不占理了。   钱淑兰皱眉看着孙大福,“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孩子?燕铭是你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没驾好车,你冲孩子发什么火?”   孙大福狠狠地瞪了一眼孙燕铭,理所当然地道,“我自己的儿子我想打就打!”   钱淑兰气得直跳脚!往后退了一步,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瘪三,这是我外孙,不经过我同意,你想打就打!我让你蛮不讲理!”说着,也不让其他人插手,直接把孙大福打得抱头鼠窜。   王守仁和王守义是从他们各自的媳妇那得知他娘力气变得很大,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现在亲眼所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钱淑兰像是把王丹枝所受的委屈全替她发泄出来了。   如果王丹枝只是受那孙家老太婆的气也罢了,更可气的是这孙大福还打过王丹枝好几次。   她早就想收拾这王八蛋。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王丹枝和孙燕铭惊得一个劲儿咽唾沫,她娘(姥姥)好彪悍呐。   最后,孙大福被打得鼻青眼肿不停求饶。   钱淑兰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瞪他,“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家丹枝,我就让你每天都享受一次这个待遇。不信你就等着瞧!”   孙大福捂着脸,跪在泥地上,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   钱淑兰大声呵斥道,“赶紧赶车!我们还得赶回来呢。”   孙大福吓得不轻,立刻爬起来,也顾不上把裤子上的泥抹掉,重新赶车。   王守仁和王守义帮着一左一右推车。   等车轱辘出了深坑,两人重新跳上马车。   马车行驶大概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孙家村。   钱淑兰让孙大福把马车停在孙家门口。   孙家院墙上面贴满了白纸。现在布票非常难得,所以即使是至亲也没有披麻戴孝的。只是在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因为大炼钢,所以孙家婆子并没有棺材,而是选择土葬,人现在还摆在屋里炕上呢。   几个儿媳妇跪在堂屋中央那个设得很简陋的灵前,连张照片也没有,直接以衣物代替。   钱淑兰注意到,那是一件很旧而且还打着补丁的麻布衣。   放着衣服的大方桌下,是一个黑色的瓦盆。按照以往应该往里烧纸的。   但现在禁止四旧,所以瓦盆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白色的蜡烛正燃着。   钱淑兰拎着那十斤红薯到了登记薄前。   报了下老大的名字。   这年头男人死了,一般都是长子是户主。   听说她登记的是十斤红薯,大家全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因为已经十几年了,别人也都不太记得她是谁。   钱淑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孙大福的岳母,王丹枝的母亲。”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那个曾经大闹孙家村而远近闻名的泼妇。   不过这次她怎么这么大方?以前可是为了100块钱(旧币,相当于1毛钱)就找上门来闹呢。   现在居然舍得十斤红薯?还真是稀奇了。   对于别人的打量,钱淑兰泰然自若,她语气嘲讽,“我这不是听说我们家丹枝在他们老孙家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来看看嘛。”   这话说得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王丹枝。对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也没在意这些人的打量,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正主,她把王丹枝拉到孙保贵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亲家,我们家丹枝嫁到你们家,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你看看她这手,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粗糙。你再瞅瞅她的脸,比我的还苍老,我都五六十了,还没长一根白头发呢,我女儿十七岁就嫁进你们家,才三十三岁就长这么多白头发。你们老孙家简直欺人太甚!”   孙保贵额上青筋直跳,他脸色涨得通红,看着众人暗含鄙夷地眼神,心里把这老太婆骂个半死,这亲戚这么多,她发什么疯!他伸手就要拉她,赔着笑脸,“亲家,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   钱淑兰却是不听,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场合算账,怎么能功亏一篑呢!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放声大哭,“我的老天爷呀。我这是遭了什么报应呀。我好生生的女儿嫁进你们老孙家,才三十来岁的年纪磋磨得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老。这是挖我的心,喝我的血呢!你们老孙家比以前的地主老财还要欺负人,我的党呀,我最敬爱的m主·席呀,你快过来给我做主吧!我女儿被人这么欺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孙保贵急得额头直冒汗,就差给她跪下了。   孙家的亲戚朋友以及村民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腿。她哭得伤心又绝望,哭诉自己的女儿在这家遭受的非人待遇。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这老太太曾经为了100块钱而大闹孙家村的事了。都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性情,疼女儿。   有那有女儿的妇人感动的鼻涕眼泪直流。有那上了年纪,当了父亲的男人纷纷开始说孙保贵的不是。以及呐刚刚死去还未来得及下地的孙家老婆子,讲述她的尖酸刻薄与蛮不讲理。   孙家另外两个儿媳妇看到这阵仗吓得直接躲在人群里不敢出来。   奈何钱淑兰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们,她从地上爬起来,就扯着那两个女人的头发,恨声道,“同样都是儿媳妇,你们一点也没受苛待,脏活累活全让我女儿干,你们在外面得好名声。我呸!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小娼妇!要不是你们在那死老太婆面前嚼舌根,他们也不至于只逮着我女儿一个人欺负!”说着,直接拽头发扇脸。   孙大福蹲在人群后面,透过人群的腿缝看到这一幕,吓得一抖一抖的。   孙家两个儿子和孙保贵全过来拉架,钱淑兰也趁机往这三人身上招呼。   她的力气很大,孙家人这几天又一直饿着肚子,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她一打一个准儿。   她边打还边拍着大腿哭,“我的老天爷呀,这么多人只欺负我一个呀。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呀。这是欺负完我女儿,又来欺负我了呀。”   外人只看到孙家人在围攻她,可钱淑兰却对着他们又打又掐。而且还专往痛处掐,疼得几个人嗷嗷直叫。   王守仁和王守义想帮忙,但是却无从下手,愣是只能当观众。   最后,孙家村的大队书记来劝架了。   钱淑兰这才顺势松开手,朝那大队书记哭诉,“领导呀,你可要为我女儿作主呀。我女儿嫁进他们孙家十几年,原本黄花大闺女磋磨得比我老太婆还要老。你可以为我主持公道呀。”   孙家村大队书记也很无语,这是家务事,他怎么主持?再说了这老太婆跟他又不沾亲也不带故,他凭什么帮她呀?   他也就是被孙保财拉过来主持公道的。   孙保财也就是孙大琴的爹,在门口就看到亲家来了,他不敢跟亲家打照面,但又担心她在孙家闹,到时候再影响了他家的名声,于是硬着头皮去喊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咳了咳就想开口说话。   钱淑兰瞧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什么货色。能把全队的口粮都上交给公社,就为了那虚名。能是啥好干部!   她手背抹了把眼泪,就要往外走,“我不要找你!我女儿在你们村住了十几年,又不是十几天,你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一看就是个不作为的干部,我自己去找周社长。我就不相信了,我一个备选劳模,我还见不到周社长了。”   听到她的话,大队书记先是不悦,紧接着就是傻眼了,再接着就是急着拦人,“大嫂子,你等等!”她是备选劳模,要见周社长肯定很容易的。   说着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急切道,“我说不管了吗?我这不还没说话呢吗?”   钱淑兰停下脚步看他,“你说说看,你怎么管!”眼神凌厉带着几分锋利。   大队书记被她架在火上烤,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他搓了手心好半天,突然灵光一闪,“大嫂子,你就直接跟我说吧,你到底想干啥?”反正,他不会处理这事,想让对方满意,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钱淑兰见他脑子还算不笨,直接开口,“那行!你去跟他们说家,必须分家!现在就分!”   大队书记心一凛,亲乖乖!这老太婆居然管这么宽!她这么能她怎么不上天啊?   但她认识周社长,他不管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帮着说和。   于是他把钱淑兰的意思跟孙保贵说了一遍,结果当然是不同意。分了家他就再也不是大家长了,只能靠着儿子儿媳过活。他怎么可能同意。   大队书记发了狠,他怕钱淑兰去公社告状,可他不怵孙保贵,听到孙保贵不同意,立刻吹胡子瞪眼,“你把二房分出去,不就行了!哪那么困难!”   孙保贵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同意。   钱淑兰也无所谓,她只要女儿分出去就行,其他两房她管不着。   于是这分家很快定下来,又是一翻扯皮。孙保贵原本还想藏钱,可钱淑兰到底是当家好多年的,能受他糊弄吗?把前几年孙家分到多少地,弄清楚之后,直接把他们家家底给算出来了。孙保贵想否认也找不出词来。   最后,孙大福分到东厢的房子。钱淑兰看了一眼,东边这边是个空地,于是让大队书记把旁边那个宅基地批下来,正好围个院子。也是独立一户了。   大队书记憋着气儿,以往哪家过来批宅基地都要给点好处,她这可到好,啥东西都没送,还得给她照办。   钱淑兰把分到的一百块钱,全部交给王丹枝,暗含警告地看了一眼孙大福,“钱要给我女儿收着,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你就等着瞧!”   孙大福吓得缩了缩脖子。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狂点。   钱淑兰看了一下四周,“等开春了,让你两个兄弟过来帮你砌墙。”   现在是冬天,泥墙不容易干,一般都是春天和秋天没什么农活的时候盖房子。   王丹枝抹着眼泪送她娘出门,钱淑兰却忙得很,朝那些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一个劲儿地哭诉,“哎,我一直以为我女儿在孙家过得不错,孙家十几年没给我过一丁点东西,连上门看看我都没有,我也没放在心上,只要孩子自己过得舒服,我这当娘的也就知足了。可谁成想……”钱淑兰继续扮演着伤心地无以复加,只知道抹眼泪的老母亲。   大家看着这老太太哭得这么伤心欲绝,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可不是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心疼女儿又能怎样!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看到她受苦,也只能憋着。要不是孙家人做得太过分,谁会过来闹呢!大家都是要脸的人,谁会把自己的家事抖出来让别人看笑话!   将心比心从来都是引起共鸣的最好方式。   一直到钱淑兰上了马车,这些人还在挥手,“大嫂子,有空过来玩啊!”   钱淑兰抹着泪水,挥着手告别。 第81章   回家的路上,王守仁似乎心事重重地样子,回了好几次头看钱淑兰,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钱淑兰怕他这心不在焉的,再撞到树上,裹了一下身上的军大衣,“你有啥事你就说呗,跟娘还有啥不能说的呀。”   王守仁立刻停下马车,把鞭子交给王守义,自己坐到另一边,小声道,“娘,你以后要是再想打人,你直接跟我和老三说,哪有让亲娘去打架,儿子站在边上看的道理。人家咋看我们?”   钱淑兰愣了一下,见他一脸严肃,又侧头看了一眼王守义,见他也是这副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俩人还没弄明白她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帮忙的深意。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娘知道你是心疼娘。可这事你们俩还真不能插手。要不然那老孙家就会攀扯说我们老王家上门欺负他们。理就在他们那头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你妹妹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呀?丹枝受得苦不就白受了吗?”   上门找茬这事儿,不能多也不能少。同样都是两个儿子,又是凶神恶煞的表情。对方可能会混淆视听,说他们是为了给女儿女婿出头才找上门送账的,这是欺负他们老孙家没人。这种事情在乡下是司空见惯的。一开始是两个家庭的矛盾,后来就上升到两个村子的矛盾了。   现在她一个人去打架,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五个人围攻一个,你们还喊着说这一个欺负你们五个,你们还要脸不?   王守仁惊讶地张大了嘴,侧头看了一眼老三,见老三也是同样的表情,看来老三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关键。   王守仁羞愧地脸都红了,他真是太笨了,居然连这点也想不到。   钱淑兰笑着安抚两人,“虽然你俩没想到这茬,但你俩的心意,娘还是领了。娘真是没白养你们。”   王守仁和王守义都露出羞涩带着欢喜的笑意。   钱淑兰看着道路两边,铺了一层白雪的树木,冷风吹过,树枝上的白雪摇晃两下跌落地上,砸出一雪晕来。   她的心情仿佛就像这白雪,是从未有过的明净。初次见到王丹枝时,她其实最惊讶的不是对方的苍老,而是她额头上的三个数字。   一个被母亲卖掉的女人,她的孝心值居然还能有8分,这差点让她叫出声来。   住在家里的这几天,她发现王丹枝是最传统的女人,她处在社会底层,受尽原身,婆家以及丈夫的压迫。可她却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一直被动地默默的承受着,有点类似于包子。钱淑兰其实不太喜欢包子,但就冲她的是非值有6分,她也该帮帮王丹枝。   帮一个人她回到现实世界就能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家里,王守仁和王守义把他娘在婆家的英勇事迹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钱淑兰不得不佩服这俩人。说好了老实木讷呢?怎么跟个长舌妇一样。   讲起八卦,丝毫不比那些妇女差,跌宕起伏又带着强烈的语气,大人小孩的心神全部被两人吸引,一个劲儿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一直等他们讲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讲完之后,李春花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朝着三个闺女道,“你看吧,这就是有娘家人撑腰的好处。你们以后可要疼弟弟,等他长大了,也会给你们撑腰。”   钱淑兰脸一黑,直接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你!”   李春花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了。   钱淑兰不打算在放过她,这是想把三个女儿培养成伏地魔吗?简直岂有此理!“以后,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就罚你洗厕所!”   李春花憋得脸都红了,她小声嘀咕道,“娘,我说得又没错,你凭什么罚我!”   钱淑兰看着众人道,“人人都是个体,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你不该教孩子单方面只对弟弟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才能让关系长久。至于将来让弟弟给她们撑腰的话,以后尽量少讲!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就应该靠自己!m主席也教导我们,女人能顶半边天!要想以后过得好,就得自己能赚钱!而不是靠别人!你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养活自己。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就算女人的力气没男人大,难道你的手还没男人巧吗?”   钱淑兰不仅要改变他们重男轻女的关点,还得把女人是弱者的想法纠正一下。   三个儿媳妇听了若有所思。小梅和小荷却是兴奋的脸都红了。   最近,她们手里有钱了,自己花自己挣得钱就是好。一点也不需要抠抠唆唆的。   王守仁和王守义两兄弟对视一眼,心里又有几分无奈。他娘这是缺钱花了吧?所以,督促女人也要拉命赚钱!   看来,1000块钱的手术费把娘给逼急眼了。   钱淑兰要是知道这两兄弟是这样想她的,估计能喷出一口老血来。   第二天一早,钱维汉就找上门来了。   “你是说?明天就去医院?不是说要等年底吗?怎么这么快就轮到我们了?”钱淑兰有些惊讶。   钱维汉笑着道,“这不是前段时间那大雪吗?许多地方道路堵死了。许多不严重的病人就往后顺延了。咱们离得还算近,就先去呗。”   钱淑兰倒没什么意见,早治早了。   钱维汉把两张汽车票递给她,笑着道,“昨天,明华刚接到电报,就顺便帮我们到汽车站买了汽车票,明天十一点二十的汽车。咱们早一点出发,别晚了。”   钱淑兰立刻接过来,付了钱给维维汉。   等人走了,家里人全都围过来,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王守仁和孙大琴回屋收拾东西。   下午的时候,正康和正国也回来了。他们已经考完试,也拿到成绩单了。听到他娘的手术费已经凑齐了,两人都很高兴。   正国也把自己得到全班第一的好消息告诉全家人。   一大家人都过来夸他棒!   正军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我以后也要跟二哥学。”   钱淑兰当着大家的面奖励了正国十块钱。   “当初说好了,只要能考进前三名,就能有十块钱奖金。可惜这还是我第一次发奖金呢。”   钱淑兰又把之前两人的分红给了他们。   正国拿到钱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就差没蹦跶起来了。   正康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钱淑兰把正康叫回房里,“你到底咋回事啊?你有什么困难跟奶奶说,奶能帮的一定帮。”   正康眼皮子抖个不停,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说。   钱淑兰气个半死。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她又让正国去套话,正国喜滋滋地应承下来。   晚上,正国躺在炕上,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了,“你是有啥事吗?”正国从来不叫正康大哥,因为他总觉得正康傻,不够格当他大哥。   正康在黑暗里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在正国又问一遍之后,他才试探着开口,“正国,你能把你的钱借给我吗?”   正国这次又有了十二块八毛钱。   正国惊讶地从转过身,看着正康,“你借钱干啥?”他怎么发现自己手里留不住钱呢。这好不容易快攒到一百块钱。先是他娘要用,这又是正康要借。   正康不想说,正国怎么逼都没用。正国也来气了,“你不说理由!我就不借!爱咋地咋地吧!我的钱我说了算!”   正康听到这话,只好妥协,“你先借我,明天我就告诉你!”   正国一想明天也行,就同意借钱了,给钱的时候又有些不放心,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他,“真的明天就告诉我?”   正康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正康就没影了。   全家人把村子里全找遍了,见人就问,直到有人说一大早就看到正康背着一个大包袱朝村口走,众人才相信这孩子是离家出走了。   王守仁到他那屋翻找,这才发现正康把自己的厚衣服全都带走了。   正国气得小脸一鼓一鼓的,跺脚叫道,“王正康还把我的钱骗走了。”什么亲哥呀,居然骗弟弟的钱,太可恶了!   钱淑兰皱眉一皱,让他把事情经过讲一遍。   正国详细说了昨晚两人圣诞,他后悔不迭,“他这是唬我呢,还跟我玩起缓兵之计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背,安抚着。随即又皱眉纳闷,“你大哥借你那十几块钱有啥用啊?”   说完她朝王守仁和孙大琴两人看去。   王守仁立刻秒懂,开始掏兜检查。孙大琴后知后觉也掏兜,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当家,身上根本没钱。   王守仁哭丧着脸,“娘,我兜里也少了四十三块五毛钱。”   钱淑兰看着他的钱袋,这正康偷钱还偷得有零有整的。   他该不会有啥事吧?   钱淑兰直接朝王守仁道,“老大,你去找明华让他给开封介绿信,咱们去县城报警。”   王守仁有些犹豫,“娘,报警了,民警会不会把正康抓进牢里?”偷钱可是要坐牢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偷自家四十多块钱报警,人家民警哪会理你啊?就说他失踪了!”   王守仁立刻不说话了,转身冲出院子。   钱淑兰看了一眼众人,“这人一时半会儿,人可能也找不到。雪梅你跟着大琴和你们大舅去省城,一切都听你大舅的安排。”   孙大琴和周雪梅面面相觑,都点了下头。   周雪梅朝哭红了眼的孙大琴安抚道,“我看正康这孩子可能是遇到啥事了,肯定会回来的,你也别太担心。”   孙大琴一个劲儿地哭,“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她这娘当得不称职,孩子也不至于有事也不跟娘说。明明她才是他最亲的人。   钱淑兰叹了口气。等钱维汉过来时,把一千块钱交给他。   周雪梅把小桃交给李春花,一个劲儿地求李春花要好好照顾小桃。这么不放心,李春花就差说,你自己带着去吧,可想到省城那花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面上好脾气地应了。小桃抹着眼泪追在马上车后面,哭得歇斯底里。   钱淑兰拍拍周雪梅的胳膊,“小桃都十岁了,你也该让她独立一回了,不能老是黏着你。”   周雪梅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王守仁驾着车带着钱淑兰,孙大琴,周雪梅,钱维汉和钱明华到了县城。   原本钱淑兰不想麻烦钱明华,可是钱明华却说,“小姑,我在派出所里还认识些人,说不定能帮上忙。”   钱淑兰立刻朝他道谢。   她好像记得后世,失踪人口需要24小时以上才能立案的,也不知道这年代有没有这条规定。有认识的人就不用担心了。   先把钱维汉三人送上汽车。然后钱淑兰就让王守仁到派出所那边。   进了派出所,钱明华找到认识的民警帮着立案。民警让家属提供线索。   钱明华对正康离家出走的事情不太清楚。至于王守仁现在还处于懵逼状态呢,他至今还想不通儿子为啥要离家出走。   钱淑兰从原身的记忆里约莫知道一点消息,“我觉得他的离家出走跟一个叫刘芳名的姑娘有关。说不定就是她撺掇的。以前这姑娘经常让正康拿东西给她吃。”   原身对正康拿鸡蛋给刘芳名吃不是不生气的,只是正康说自己将来要娶她,肯定要把她养好了。原身一想也是,反正以后会成为他们老王家的人,吃一点东西也算是勾女孩的一种手段。原身以为她孙子能用一点吃的就把人家小姑娘勾回家来,说不定将来连彩礼钱都能省了。   可钱淑兰却有不同看法,正康摆明是被那女孩骗了。要不然小五给那女孩指了条挣钱路,她为什么二话不说就离开正康了。感情深?不存在的。   说不定正康又重新遇上那个姑娘了。   民警对钱淑兰的话很重视,当即就表态,“我先去学校问问情况。如果有什么进展一定会通知你们家属。如果孩子回来了,你们也过来派出所通知我们。”   钱淑兰立刻答应。 第82章   等一行人出了派出所,就直奔水利局。   还好王守智没下乡,看到他娘过来忙迎了上去。听到他娘说正康居然离家出走,王守智诧异不已。   钱淑兰把自己的猜测跟王守智说了一遍。   王守智想到自己曾经跟刘芳名提过哪儿有出租的地方。立刻表示要带着他娘一起去找找看。   因为只有一辆自行车,王守仁和钱明华就待在水利局等消息。   钱淑兰想着他们可能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于是就给了王守仁一些钱和票,让他待会儿带钱明华去红旗饭店吃饭。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催着王守智赶紧骑车。   成安街离水利局还有一段距离。   路上两人聊天,钱淑兰听王守智说他现在的工作很轻松。   因为冰天雪地不适合打井。他们现在的任务比以前少了很多。   钱淑兰想到他们家现在天天要去挑水,就问,“我们村什么时候能安排到?”   王守智笑着道,“我已经向领导申请过了,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可以给我们村打井了。”   听到这么快就能有水井,钱淑兰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后两人又聊起了别的事情,多数都是关于他们卖得藤筐,“上次我回家拿的那些已经全部卖出去了。娘,家里缺钱花就不如多编些藤筐。也算是一大收入,要不然三哥三嫂可能会不高兴。”说到底借这么多钱,正常人都会在心里打鼓。王守智担心家里再因为钱起了争执。到时候他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钱淑兰却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现在还是先找正康要紧,等把人找到了,再办这事儿。   两人又说起了小蝶的事情,王守智把小蝶托付给了一个老奶奶。她家里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外孙女在棉纺厂上班,平时一个人在家挺孤单。就帮着王守智照顾小蝶。也不要钱,只要王守智每个月给她十斤粮食就行。   虽然钱淑兰以前听人说过这年代人贩子很少的,可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钱淑兰问了下情况,得知那老奶奶住在城里好些年。心里松了一口气。   说着说着,王守智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吭哧半天才把正康曾经被二流子打破头的事情说了出来。   钱淑兰从来没有想过正康居然还是个情种。   作为一个根本不相信爱情的人,她从来不认为十五岁的少年能懂什么是爱情。她活到二十二岁还不懂呢。所以,当她知道正康骗家里的钱给小姑娘,她下意识就认为正康是被人骗了,要不然那个小姑娘为什么被王守智几句话一挑拨就离开了呢?   可她现在听到正康为了对方连命都不要,心里暗暗腹诽,正康应该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姑娘吧!   她揉柔眉心,真的拿这个大孙子没办法。他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怎么问都不开口。   偏偏老大两口子都是心粗的,从来只问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了不起会问一句上课能不能听懂。   至于孩子的心事,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真是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养儿法。她有时候都佩服这年代的人心大。   可随即又想到,也许是因为孩子太多了,生活重担太大了,父母哪还有精力去管孩子的内心世界呢?   两人到了成安街,王守智挨家挨户开始问有没有来过一个叫刘芳名的小姑娘。   终于问到第六家的时候,那个大娘满脸的不高兴,吊着嗓子哼了两声,“哦?你说的是小芳啊,我们家之前确实来过一个叫小芳的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她来得时候说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我看她说得可怜就让她住下了,一个月我还给她便宜了两分钱呢。”说到这儿,她一拍大腿,话峰一转,“我呸!谁知道都是骗人的。她亲爹后娘还活着呢。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撒谎骗人,白白浪费了我的同情心。”   她正说得义愤填膺,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妇女经过她家门口,不屑地撇嘴,“当谁不知道呢?你不就是看她没爹没娘想把她说给你那傻儿子吗?还把自己标榜得这么高尚。咋那么大脸呢。”   这大娘气得嘴都歪了,抄起扫把就想上前跟她吵。   钱淑兰见两人想打架,忙拉住了大娘,追问道,“后来呢?”   那大娘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才回过神来回道,“后来还用说!当然是跟她亲爹回家了。死皮赖脸非要赖在我家,可她那亲爹那么凶狠,那娘更是满嘴脏话,我哪受得了,就赶他们走了。”   钱淑兰面色一沉。   那大娘见他们问了半天,也没问租房子的事儿,不由得地怀疑地打量着两人,“我说你们俩到底租不租呀。我跟你说,我这大通铺好得很,一间屋子只有十二张床,一张床只住两个人。”   钱淑兰忙笑着道,“我们先过来问问情况,等年后就过来。”她状似无意地问,“听说这边有糊纸盒子能挣钱,是吗?”   那大娘点了下头,“是啊,我这大通铺里许多人都去帮人糊纸盒呢。”她挑剔地打量钱淑兰一眼,“你这么大年纪,眼神也不好使,你还是换个别的营生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那行!我再想想!”   听到这话大娘暗骂自己一句嘴贱!她干嘛要说这个呀。   等走远了,王守智才开口道,“咱们把这情况跟民警说一下吧。”   钱淑兰点点头。   两人又去了派出所把这事说了一遍,那民警很热心道,“我们马上就去调查。你们放心在县里等着,千万别打草惊蛇。”   王守智原本还想自己去找呢,毕竟他是知道那女孩家的住址的。   可听民警这么说了,他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到红旗饭店才发现王守仁和钱明华早就已经吃过饭离开了。   钱淑兰跟杜大海聊了一会儿家常,便请对方帮着炒两个菜把肚子先填饱了。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回到水利局,王守智去上班。   院子里的马车已经没了,看来钱明华已经走了。他是大队长也确实不能一直耗在县城陪他们等消息。   钱淑兰推开宿舍看到王守仁躺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直装睡的王守仁听到是他娘的声音,忙转过身,“娘,你怎么来了?”   钱淑兰看他哭得红肿的眼眶,多少也能明白他的心境,只是该说的还得说,“老大,正康是被你们两口子给惯坏了呀。”   听到他娘这么说,王守仁心里难受得不行。从早上开始,他就不停地反问自己,他到底是怎么把正康教成这副德行的。   他有什么好吃的,首先想到的是孩子,手里有钱了,也是给孩子花。他尽自己所能,把自己能给的东西,自己的关心全都给他们了。可正康却这么狠心,连他娘生这么重的病也不顾,离家出走了。王守仁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正康会变成现在这样。   钱淑兰给他答案,“你们两口子,一个只知道付出,一个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引导过他们。当他们撒娇耍赖要东西的时候,你就应该坚持原则。而不是一味的宠溺。当正康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你们不该瞒着我。”   王守仁见他娘已经知道正康被人打进医院的事儿,懊悔得不得了,“娘,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钱淑兰当然信王守仁的心是好的,可是她依旧气得牙痒痒,“古人有句话说得好,棒打出孝子。我看他就是欠收拾!”他娘还生着病呢,他居然偷钱离家出走!一点孝心也没有,简直气死她了!一直以来,她的教育都是以温和为主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打孩子,这次她真的觉得正康这孩子就是打得太少了!   至于体罚不好,钱淑兰觉得那是因为没有被这熊孩子逼到无处可走的境地。像这种明知自己母亲生着重病,还偷钱的小畜生,打多少顿都不为过。   王守仁捏着拳头,懊恼地捶了捶床板,咬牙切齿道,“等他回来,我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钱淑兰看着他像纸老皮一样发狠的表情,立刻拆穿他,“得了吧!我看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等到他被那姑娘骗得在外面露宿街头,连顿饱饭也吃不到的时候,恐怕你又会心软了。”   听了被他娘的话,王守仁懊恼的表情立刻化为担忧,迫不及待地追问,“真的吗?正康会吃不饱穿不暖?”   钱淑兰抿着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就是在嘲讽他的言不由衷。   王守仁顿时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钱淑兰也不想再说了,气得站起身,“你就惯吧,等你把孩子耽误了,有你悔得时候。”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身后的王守仁有些懊恼,还带着点彷徨与无措。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和王守仁就到派出所问。   民警面色很不好,给他们一五一十地讲事情的经过,“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到刘芳名同志的家里了解情况。等我们找到王正康同志的时候,他正在被一对中年夫妻追着打。被我们呵退之后,对方要告他拐卖人口罪。王正康同志已经被我们派出所收押了。”   钱淑兰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正康的胆子这么大,居然连拐卖人口都干出来了。旁边的王守仁一听拐卖人口罪直接傻眼了,他哭丧着脸,一把抓住民警的手,不停地求他,“民警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呀,我儿子他不可能拐卖人口,他还这么小,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呀。”说着就要给民警下跪,把那民警吓了一大跳,满脸的惊慌失措。   如果被别人看到有人对着另一人下跪,那可不得了,会有搞资本主义的嫌疑。   钱淑兰一把把他拽起来,瞪他一眼,“你添什么乱!”   王守仁眼眶都红了,张嘴就想求情。钱淑兰拍了他一下,“你给我闭嘴!”   说完她满含歉疚地看着民警,“对不起啊,同志,我儿子只是太心急了。”民警拍拍胸口,顺了顺刚才差点被吓破的心脏,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钱淑兰立刻请求,“民警同志,我能不能看看我大孙子?”   民警立刻同意,“行。不过你们得把失踪案给消了。”   钱淑兰立刻按照民警的提示,在之前那张失踪人口上签字。   办好之后,民警带着两人到看守所那边探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83章   到了探监室,两人见到了正康,只是一天未见,他胡子都冒出来了,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嘴角还带着瘀伤,显然是被人狠狠揍过。   看到他奶和他爹,正康激动的眼眶都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王守仁见到儿子这幅惨样原先的愤怒就就被心疼所替代。他迫不及待地把正康拉到凳子上坐下。这年代条件落后自然不像后世是用电话机说话,中间还隔着玻璃不能拉拉扯扯。   现在就是一间屋子,摆着十几张桌子,桌子旁边摆两三张椅子,每个探监的人和探监对象坐在一起。   探监室的前后门都有一名狱警拿着长枪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的动作。   三人坐下之后,王守仁抱着正康痛哭流涕,边哭边骂,“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奶和我找了你好久。”   正康趴在王守仁怀里一个劲儿地哭。   一直等到他们哭了足足有五分钟,钱淑兰实在受不了了,皱眉提醒道,“探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咱能不能别把时间浪费在哭上呀。正康,你赶紧告诉奶奶,拐卖人口是咋回事?”   被他娘这么一提醒,王守仁也顾不上哭了,赶紧把儿子推开,急切地问,“对啊,对啊,你赶紧说说究竟是咋回事?”   正康抹着眼泪开始说事情的经过。   这事还是要从刘芳名说起。   自从刘芳名被刘家父母找到之后,她好不容易攒到的钱全被他们搜走,而且还被他们关在在家里,哪也不能去。   后来,刘芳名从弟弟那套话,得知她爹已经把她许给一个瘸腿男人,听说还收了人家一百块的彩礼钱。   这年代的彩礼一般都是两三十块钱,一百块钱的彩礼绝对是天价了。说是嫁其实就是卖了。   刘芳名当然不想被人这么卖了,她急得团团转,拼命想办法。后来,终于有一天,她透过房间里唯一一个窄小的窗户看到同村的伙伴,便求着那人帮她去旁边的高中送信。   正康听到刘芳名被他父母找回来了,一开始是很生气的。可又实在放不下她。毕竟在他彷徨不安的时候,只有刘芳名一个人愿意亲近他,甚至还愿意给他当媳妇。   他心软了,于是夜里偷偷去找她。   两人隔着墙在窗口说话,刘芳名怕正康不想救自己,就把他小叔朝她要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正康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家人根本不想让他娶刘芳名,他伤心得不得了。   他想偷偷带刘芳名走,可刘家父母一直在家看着。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正康只能想办法凑够钱,他想让刘家父母把刘芳名许给他。他原本回家想跟家人求助,可谁成想,却听到他娘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的消息。这让他没法张嘴了。   他在家待了好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到学校之后,他每晚都去找刘芳名,看着刘芳名被她爹饿得虚脱无力,他十分自责,他怎么才能挣到钱呢?他在学校专门帮人抄作业,几天时间也只赚到一毛两分钱。再加上之前的,连五十块钱也没有。   最逼无奈,正康只好偷他爹的钱。他娘生着病,他也不敢多偷。   他拿着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一百块钱求刘芳名的父母,把刘芳名许给他。   可谁成想那对父母见他一个小孩子身上揣了那么多的钱,立刻起了疑。   出于男孩子的自尊心,正康没把自己偷家里钱的事情说出来,撒谎说钱是他捡到的。   刘父刘母当即决定把正康的钱偷走。反正钱是他捡来的,也没人给他作证,他报警也没法子。   钱被偷之后,正康自然大闹一场,谁知却被刘父刘母打了一顿,反而把他赶走。   正康当然不肯走,他守在刘家门外想趁着刘父刘母睡着之后把刘芳名带走。   可谁成想,他撬门之后,带着刘芳名还没走出村子就被刘父刘母追上来了。   大晚上,他们把正康揍了一顿之后,就把人丢进灶房。   民警找到正康的时候,他正在被刘父刘母殴打。   刘父刘母要告他拐卖人口罪。正康已经就被民警带回来关押在派出所里。   听完事情经过,钱淑兰揉揉眼眶,额头青筋直跳。   王守仁已经慌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他双目紧紧地盯着他娘看。   正康眼睛已经哭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拐卖人口了,明明他是在救人呐?刘芳名不喜欢那个瘸子,可她爹娘却罔顾她的意愿非要她嫁,这不是搞封建主义那套思想吗?他想不通,这些日子在看守所吓得半死。那些人太恐怖了,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透出的光芒让他瞧一眼就觉得害怕。   钱淑兰朝正康道,“你确定刘芳名不会告你拐卖她吗?”   正康愣了一下,很肯定地点头,“她肯定不会出卖我的。”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话别说得那么满!如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她为什么要挑拨你和家人的关系?”   正康抹着眼泪,有些埋怨王守智,“那还不是小叔做错了,他为啥要告诉小芳赚钱的方法?”   钱淑兰气得半死,一巴掌直接扇到他脸上,怒瞪他,“你是傻子吗?这事跟你小叔有关系吗?就算没有你小叔这事儿,那刘父刘母就不卖女儿了吗?你不还得继续偷家里的钱救她吗?”   正康被打了一下有点懵,这还是他奶第一次打他呢。他疼得呲牙咧嘴。抹了一下嘴角居然流出血的。   王守仁心疼得不行,但又怕他娘说他惯孩子,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替儿子受罚。   钱淑兰沉着脸,狠狠地瞪着正康,开始训,“我看你就会惹事儿!你娘还生着重病呢,你居然就敢离家出走。你还拐卖人口,你就作死吧。等你留下案底,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找工作。你还怎么养活你的小芳?你看看你的小芳还会不会嫁给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窝囊废。”   从未被人如此辱骂过的正康脸上羞愤欲死,他揉着脸委屈地看着他奶,眼里满是恐惧与不安。   看到儿子被吓得不轻,王守仁实在是受不住,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往外走。他舍不得骂孩子,不如就让他娘来教吧。   正康看到维护他疼爱他的人走了,吓得小脸苍白,嘴唇抖个不停,看着他奶的目光更加畏惧了。   瞪了好一会儿,钱淑兰眼都酸了才收回视线。   正康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一直僵硬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下来。想到他奶的话,他抖了一下,哭丧着脸,“奶,你救救我吧?”他双目含泪,两只手拽着他奶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给他准话,“奶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救出来,要是奶奶救不了你,你就在里面待一年吧。等出来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队上挣工分,别出来惹事了。”   正康吓得脸色苍白。他不要坐牢,他才十五岁,他怎么能坐牢呢,他两只手紧抓着钱淑兰的胳膊不放,急切地哀求着,“奶,奶,你救救我吧,我不能坐牢呀。我害怕!这里的人看我的眼神特别让我特别害怕”此时的正康显然真的认为自己这回是真的要坐牢了。一直以为自己没错的信念瞬间土崩瓦解了。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奈地摊手,“你说得这叫什么傻话!你不想坐牢,你拐卖人家小姑娘干啥?你在做这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事有多严重呢?”   正康这会子是真得害怕了,如果连他奶都救不了他,还有谁能救他?   他直接跪倒在地,抱着钱淑兰的腿,一个劲儿地哀求她,“奶,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吧。对了,你找舅爷爷吧,他不是个老红军吗?他一定有法子的。”   钱淑兰无奈提醒,“你舅爷爷带你娘去省城治病了。你把你娘气得半死,你还好意思让你娘连病也治不上吗?你坐个牢又不会死,你娘生那么重的病可是会死的。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拔高许多,显然又是发火了。   正康吓得不说话了,提起他娘他就心虚。他双目紧紧地盯着钱淑兰看。那眼神像是受伤的小兔子。   钱淑兰叹了口气,“奶会尽量救你,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虽然她有办法,但她一定要让他牢牢记住这次教训。看他还敢不敢闯这么大的祸。   正康听出他奶的意思,绝望之余捂着脸放声大哭。   那边的狱警提醒道,“三十四号时间到”   钱淑兰站起了身,那边的狱警过来带人。正康被带走时,还勾着脖子哭喊,“奶,奶,你一定要救我啊。”   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   等她站起来往外走时,才发现王守仁站在另一个门口正盯着儿子的方向一直看。   钱淑兰走过去拍拍他的胳膊,提醒他,“走吧”   王守仁收回视线,有些紧张地追问,“娘,正康不会真的要坐牢吧?你有办法的吧?”   钱淑兰没说话,无奈地摆摆手,揉着眉心似乎在思考。   王守仁没再打扰他娘。   等出了看守所,王守仁发现他娘不是朝门口走的,忙提醒她,“娘,那边是派出所,这边才是门口。”不是要去求人家别告正康吗?怎么往派出所走呢?   钱淑兰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王守仁满腹疑惑地看着他娘的背影,但还是跟了上去。   钱淑兰又找到之前那个民警,“我要告刘父刘母偷窃罪。我家大孙子走的时候拿了一百块钱。这事有许多人可以做证。”   民警听到有这么一大笔钱丢失,立刻严肃起来。开始问明丢钱的经过。   钱淑兰把事情说了一遍。   民警立即派同事去看守所那边问犯人的证词。   给正康作好笔录之后,民警立刻传讯刘父刘母。   一百块钱很快就被民警给搜出来。这也是跟后世不一样的地方。在后世,民警如果没有搜索令是不能直接到居民家里搜察的。   可这个年代因为法律还不健全,所以没有这条规定。   当然搜出来的不只这一百块钱,其它的都有出处,只有这一百刘父刘母说不清钱的来历,最后这钱被判定为正康带过去的。   刘父刘母一听要判十年,直接瘫倒在地,一个劲儿地跟钱淑兰求饶。   末了两人还开始讨价还价起来,“我不告你孙子拐走我女儿了,只要你们能消案。”   钱淑兰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坚持要告他们。   旁边的王守仁听了却很心动。说到底即使儿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他还是不忍心看儿子受苦。   钱淑兰对这年代的法律不太了解,照后世来说,正康这样根本就不能算是拐卖罪,可现在人家要告他,民警也收监了,说明他确实犯了罪。她朝旁边的民警咨询,“那小姑娘才十四五岁,还没嫁人,我孙子只是不忍心她被这对禽兽父母卖给一个瘸子,也是心善,而且并没有侵犯过她,再加上两人年纪相仿,不存在诱骗,应该不属于拐卖人口罪吧?”   民警很快回答,法定监护人收监的情况下,只要当事人不告他,那拐卖人口罪就不会成立。   钱淑兰放心了。她坚决要告。   刘父刘母被压回牢房的时候朝着钱淑兰破口大骂。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懂那时候的法律,如果有不正之处,可以畅所欲言,合理就会改正。 第84章   出了派出所,王守智带着钱淑兰和王守仁找到刘芳名。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长得瘦骨嶙峋,脸上带着明显的伤,手上都是冻疮,身上的破棉衣几乎没有什么棉花,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么冷的天气,她居然还穿着一双草鞋,露出的大脚趾冻得发紫。一副受尽苦楚和虐待的小白菜模样。   想到正康为了她,连亲娘都不顾,如果说她一点手段也没有,钱淑兰是不信的。她收起自己的同情心静静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被她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得局促不安,脸色苍白,紧张得不行显然以为他们是来找她算账的。   “你爹你娘就要被判刑了。”钱淑兰直接告诉她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刘芳名和她的小弟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刘芳名绞着手指,一副很不安的样子。但从她兴奋的眼神以及紧抿的嘴唇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喜悦。   她旁边的小男孩大约十一二岁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炸了,跑到门后,拿起一根擀面杖就要往钱淑兰脑袋上打。   钱淑兰下意识就要伸手。   王守仁手一抬,拦住了那根擀面杖。   王守智却要粗暴得多,下意识地就把人踹翻在地。小男孩蜷缩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唤。   刘芳名看着不可一世的小弟被打,脸上有着一丝畅快。   她握了握拳头,试着开口求情,“叔叔,我弟弟不懂事,你们饶了他吧。”   钱淑兰眼睛眯起来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情,心里有了一丝计较,王守智看到自己居然打一个小孩到底有点不自在。   可谁知这小男孩却一点也不领他姐姐的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朝刘芳名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你管!”   刘芳名抬起袖子,擦了擦脸,表情有点无辜。   钱淑兰脸一黑,朝王守智道,“把人带出去。”   王守智点了下头,拎着小男孩的衣领,走了出去。   钱淑兰朝刘芳名直截了当开口,“如果我让你现在就去撤案,那正康就会没事,你愿意吗?”   听到这话,刘芳名显然很高兴,“真的?正康会没事?”   钱淑兰点了下头。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真的有心机。不过,没有心机在这个家也活不下去吧?她环视四周,那民警明明说在这家搜到600多块钱,除了正康的100和收彩礼的100,剩下还有400多呢!可这家并没有穷到需要这么苛待这个小姑娘的地步。   想到那首小白菜地里黄,钱淑兰突然觉得这姑娘就是心机版小白菜。   刘芳名从凳子上站起来,明显有些迫不及待,“那我们赶紧走吧。他在牢里肯定吃了不少苦。”   钱淑兰眉头微微松开,“你之前为什么不帮他说话?”   刘芳名抹着眼泪,哭丧着脸,“我爹娘把我锁在家里,他们还打我!”说着就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露出明显被鞭打过的赤红色伤痕。显然是新伤,旁边还有一道道旧伤,已经留下疤痕。看那样子起码得有一年以上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带着刘芳名,王守仁走出门口,看到小男孩的身体正在被王守智一只手摁在墙上。   小男孩的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想要扑过来,但因为胳膊不够长,怎么也抓不到。   钱淑兰一行人到了派出所撤案。   正康被无罪释放。刚出牢记看到刘芳名就担忧地抓着她的手,“你没事吧?你爹娘有没有打你骂你?”   王守仁原本看着儿子瘦了几圈,嘴上冒出青色的胡须,疲惫不堪的样子,十分心疼。   可谁成想儿子出来第一反应居然只看得见这小姑娘。他心里憋屈得不行。   钱淑兰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说话,拉着王守仁想要上前的胳膊,朝正康道,“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说着也不等两人什么反应,直接往前走,到了水利局的家属院那儿,她拐进一条巷子里。   等她转身朝正康看去的时候,正康低头连看也不敢看她。钱淑兰皱紧眉头,朝正康大声训斥,“你偷钱离家出走,有没有想过你娘?”   正康愧疚地低下了头,吓得身子抖个不停。   “说啊!”见他这副敢做不敢当的窝囊样,钱淑兰气得一个巴掌扇过去。   刘芳名也是吓了一跳,跪在她面前求她,“正康奶奶,是我不好,你别怪正康了,他都是为了救我,您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连累了他。”   钱淑兰却不理会她的求饶,“你错自有你家人管教,我只会管我自家的孩子。正康,你闯出这么大的祸,差点把自己折腾成劳改犯,你是不是很能啊?”   正康也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哀求着,“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守仁急得不行,忙上前拉住他娘,帮他求情,“娘,正康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一时心急。”   “你放屁!”钱淑兰这会子是真的生气了。一直以来,她对老大都是很满意的。可谁成想他竟是这么糊涂。把人救出来这事就算完了吗?   她指着正康朝王守仁道,“你再惯着他,你信不信有一天,他为了这个姑娘,连你的命也不救!连生他的娘,他都能毫不在意,这种儿子,你告诉我,你现在不好好教他!你还等什么时候才教!是不是要等你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你才能后悔当初太过溺爱?啊?那时候你不会后悔吗?”   钱淑兰的话句句刺痛王守仁的心,他何尝不生气呢?只是,他一直抱有希望,正康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不喜欢他娘,才会这么狠心的。   可他娘说得也没错。连生他的母亲都能舍弃。父亲就不会吗?   王守仁不敢保证。一时之间竟愣住了,正康跪在地上,挪动膝盖抱着王守仁的腿开始痛哭,“爹,爹,我错了。我只是怕小芳被他爹给卖了。我不能没有小芳。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守仁回过神来,朝刘芳名看去,那眼神透着一股子冷意,让刘芳名不自觉低下了头。   钱淑兰两步上前,“你喜欢她,把她娶回来就是,干咳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有说过不让你娶她吗?”   正康惭愧地脸都红了,“他爹要一百块钱的彩礼。我看家里为了娘的病到处借钱。我不敢开口。后来回到家听到你们说家里钱已经凑齐了,而且还有剩余,我才偷钱的。”   钱淑兰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指着他,“我看你就是自私!你喜欢她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娶回来!你找那么多借口,还不是因为你懦弱,你无能。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犯了错却连担当的勇气也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连生你养你的娘都不顾!你简直岂有此理!”   钱淑兰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连自己的家人也不顾。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血脉亲情更牢固的关系呢?你喜欢的那个人会心甘情愿挣钱给你花吗?会无条件包容你爱护你吗?会在你贫穷或落魄的时候都能无怨无悔地待在你身边照顾你吗?   钱淑兰相信许多人都做不到。但,偏偏很多人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爱情置自己的家人于不顾。当真是舍本求末。   钱淑兰立刻吩咐王守仁和王守智,“赶紧把他带回去!我要好好管教管教!”   正康的两只胳膊被架起来。他紧张地朝刘芳名看去,显然是不舍得跟她分开。   刘芳名从地上爬起来,安抚他,“正康,你回家一定要听你奶奶的话。你放心,我爹娘已经进监狱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你不用担心我会饿肚子了。”   听到这话,正康才停止挣扎,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   钱淑兰‘哼’了一声,讽刺道,“为了爱情连老娘都不要,命也不要。真是感人!”   说着,大踏步往外走。   到了家里,众人看到正康回来,眼中皆是露出很复杂的感觉。   一个孩子如果连生命的母亲都不顾,这孩子心得多狠。就算大嫂对他疏忽,但毕竟生了他。这些年也没饿着他。可他连最基本的孝道也没有。   正康进门之后,就不敢看家里人。他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可他是真的很喜欢刘芳名。他不想让她嫁给别人。   正康回来之后,待遇跟以前有了天差地别。   以往他是老王家的大孙子。可自从他整这么一出戏。老三老四两口子都不让孩子跟他玩,就怕他带坏自家的孩子。   正国气他骗自己也不肯理他。并且还限制他期限把钱还给他。   正康的一百块钱已经还回来了,除了偷他爹的已经还回去,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和正国的,本来他就想还给正国的,他把钱拿给正国还多给了两块钱。   正国撇嘴,“怎么你想贿赂我啊?我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呢!”依旧生他的气,不肯理他。   正康感觉自己被大家孤立了。心里难受得不行。   钱淑兰也不知道怎么跟这种蠢人相处。把他抬到院子里打了三十个板子,疼得嗷嗷叫,嘴里也一个劲儿地讨饶,保证以后都不再犯了。钱淑兰也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改好。   不过,虽然她对正康的作法不认同,可还是同意他娶刘芳名。   王守智却头一个提出反对,“娘,那姑娘心眼太多了,正康又这么蠢,我担心他会被那姑娘拿捏一辈子。”   钱淑兰倒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这么蠢就该找个聪明的,要不然再娶个蠢婆娘,这日子还怎么过?更何况他为了这姑娘连命也不顾,要是让他娶别的姑娘,他还跟这姑娘藕断丝连,岂不是害了别人。既然他这么听那小姑娘的话就让她好好看着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看着老实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继续给她惹事?钱淑兰反正是烦他了,蠢得要命,还偏偏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在心里。她哪有那么多时间看着他。再说,他只是她可有可无的改造对象,她才没必要难为自己。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王守智竟是无言以对。王守仁虽然对那姑娘没什么好感,可他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孩子天生外向,跟家里人也不太亲,如果不让他跟那姑娘在一起,说不定他啥时候又干出私奔的事来,那时候他们老王家才是把脸都丢进了。   于是正康和刘芳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原先跟刘芳名定亲的人家,刘芳名已经把彩礼钱退回去了。   一开始那家人不同意,还是钱淑兰找上门去,直接告诉那家人,刘芳名的父母坐牢了,那家人吓得半死,生怕连累了自家,收了钱立刻退了婚。   刘芳名的弟弟原本还想称王称霸,可刘芳名却有那么多人撑腰。   最后,钱分了一半给小弟。又给了正康一百块钱,让他等他娘回来的时候好好照顾她。正康全都答应了。   然后刘芳名到了县城,重新找地方住下来,至于弟弟,她不准备再管了。   两人约定后年结婚。钱淑兰看着正康,“你想娶她,彩礼钱你自己挣,想养活她,你明年毕业以后就努力找工作。别想让家里给你掏钱,家里还欠着债呢!”   正康低下头应承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此文的小天使收藏一下我呗,我的作收好少呀╮(╯▽╰)╭ 第85章   处理好正康的事情,钱淑兰准备到省城一趟。   王守仁见他娘居然这么不放心他媳妇,心里很是感动,想陪她一起去,钱淑兰拦住了他,“省城有那么多人呢,你再去又得要花钱。”   其实钱淑兰去省城是有正事要办的,并不是王守仁猜想的那样。   只是除了钱明华她没有跟其他人说,要不然她把海口夸下去了,事情却没办成多丢人。   钱淑兰拿着家里编好的藤筐坐上汽车。家里人也以为她是带给小五让他卖的。   钱明华看着小姑,还是有些担心,“小姑,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要是丢了可咋整?”到时候,他爹还不得把他骂死!   钱淑兰摆摆手,一脸的自信,“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丢的,我可是去办正事的。”   钱明华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哪来的自信,之前去省城那是有他爹带着去的,现在没人跟着,她知道哪跟哪吗?省城可是比他们这县城大多了,巷子七拐八拐的……   越想越不放心。但是,又拿老太太没办法。   一直等把人送进汽车站,直到老太太进去了,他才赶着马车离开。   上了汽车之后,钱淑兰觉得她这藤筐这么大的体积放在车上,担心乘客会有意见。   于是她请求汽车司机帮她把藤筐放在车顶。   汽车司机笑着道,“不用不用,你直接到最后面坐下,这车里没什么人的。”   钱淑兰惊讶不已。   她原以为汽车会有很多人坐呢。   汽车司机笑着解释,“冬天没什么人愿意出门,这车能有一半人坐就不错了。”   钱淑兰心里不由得感慨,到底是时代不一样啊。   因为只是藤筐,钱淑兰也不担心被人偷了去。其实,她不是不能把藤筐放进空间里的,只是她总要找个理由好跟人家搭话,所以她也就没放了。   把藤筐直接丢在最后面的椅子上,钱淑兰打开话匣子就开始跟汽车司机聊天。   重点是怎么学开车。前世的她虽然没有学过开车。但她自认为是个还算聪慧的人。坐在中年司机旁边好奇地问。   因为还没到开车时间,汽车司机也很有耐心地跟她聊天。更让他满意的是对方居然愿意拿油炸知了猴给他吃。   钱淑兰见这操作挺方便,经他讲解一遍之后,就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开。   汽车司机有些犹豫。   钱淑兰把手里一包知了猴全塞到他怀里道,“你就坐在旁边,如果你说停,我立刻就踩刹车。”   汽车司机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这包知了猴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   不过,还是一个劲儿地提醒她,有啥不对一定要踩刹车。   钱淑兰也好脾气地一遍一遍应承下来。   最后钱淑兰启动,踩离合,挂挡,虽然她开得很生疏,可确实一点也没错。   汽车司机都不得不佩服这老太太的聪明劲儿。   钱淑兰也就是过过瘾,显示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好给对方一个错觉以为自己的儿子也是像他一样聪明,于是笑着问,“我儿子也想学开车,师傅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啊?”   听到这话,汽车司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而后立刻摇头。   钱淑兰也不生气,“我就是随口一问。这样吧,以后你有了收徒弟的心思,就来我们家找我。我家住在王河镇王家村生产大队。”   汽车司机见她也不强求,松了一口气,敷衍地点头应承下来了。   钱淑兰到后面的藤筐里拿出一个圆形扇子递给他,“以后你要是有了什么难题可以来我家找我,送给你的小礼物,收下吧。”   汽车司机接了过来,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大冬天的,大婶子你送我扇子?”   钱淑兰笑笑,“这扇子夏天用了刚刚好。对上,扇子上还有我们村的住址呢,你看看。”   汽车司机立刻低头去看。圆圆的竹编扇子上用颜料染上一层小小的字“刘关县王河镇王家村”   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朝着钱淑兰竖起了大拇指。   钱淑兰笑着摆手,转而问起对方的情况。得知对方要养五个孩子,钱淑兰不由得佩服这年代的人能生。钱淑兰也透露自己的家境,重点强调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还有他们大队的能干。   发车之后,钱淑兰回到最后面。她望着窗外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这年代最吃香的四大职业:司机,营业员,医生和劳资科长。   钱淑兰觉得以王守仁和王守义的性子如果没有技术,那只能干些苦力活,但她可是要致力于让他们的事业值一辈子都是10分,那无疑只能让他们学门手艺。那司机就是最好的职业。也符合两人的性格。   但这些司机轻易不收徒弟的,她也只能多撒网广捞鱼。等灾荒来临,全国人的生活水平都会下降,司机也不例外。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愿意联系她,当然如果不联系也就送出一个扇子罢了。   到了省城,大概两点多钟,钱淑兰没有先去医院,她向路人问路,找到最近的百货大楼。   “我想找你们经理谈点事情。请问他在那儿?”钱淑兰特地到卖烟的柜台问售货员。   别的柜台都是人挤人,只有这个柜台没什么人。售货员一个人在趴在柜台把香烟摆来摆去。   售货员也是无聊透顶,见她问话,也没有盛气凌人。朝她打量了一眼,还热心地要帮忙,“我去帮你喊人,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钱淑兰赶紧跟她道谢。   很快一个头发谢顶的中年男人被售货员喊来了,他笑呵呵地看着钱淑兰,“大婶子,你喊我?”   钱淑兰直接把自己的藤筐摆到柜台上面,给他看,“我是刘关村生产大队的,这是我们生产队编出来的箱子,经理,你看看能不能放在你们这百货大楼里卖?”   经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来推销新东西的。   “现在咱们国家不是封山造林吗?不让砍树,许多人家结婚都凑不齐36条腿,你看有了这个,不就可以代替箱子和衣橱吗?而且还便宜许多。而且这是长方形的,可以一层叠一层,也不怕占地方。我听说城里房子都特地挤,你看有了这个多少件衣服都能放进去,是不是很节省空间?”   经理被她这口才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仔细观察这藤筐。编得很精美,大约有60厘米长,40厘米宽,40厘米高,别说以前还真没见过有人用柳条编成长方形的筐,大家都是编成簸箕,篮子之类的。这东西还真的能替代箱子和衣橱。而且这个还带盖子,他打开盖子居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只是要小了一号。再打开还有。跟俄罗斯套娃一样。   最小的里面居然是几把扇子。圆圆的很精致。上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小字。   经理看着这东西的确很不错。笑着道,“你是个人还是生产队呢?”   钱淑兰见他决定要了,立刻把自己挎包里的介绍信拿出来,“经理,我是以我们生产队的名义过来的,如果你们供销社要的话,就给我们生产队下采购单吧?”   经理见她说得条条是道,接过介绍信便也相信她的确不是个人,那量就可以定多了,他满意地点头,“行”   钱淑兰见他还没说价格,于是轻咳一声提醒他,“我们来谈一下价格吧,最大的一个要5块6,2号的要4块4,3号3块8,4号2块6,最小的这个2块钱。扇子是5毛钱。你看行吗?”她报的价格有点高,不过谁让县城工人多呢。   经理想了想,“你们能提供多少个货?”   钱淑兰避而不答,反问,“你要多少个?”   “每样200个,太少了不值当出一次车。”   钱淑兰立刻点头答应,“行,没问题。”   来得时候她已经问过钱明华了,队里的柳条够做做这样的藤筐每样五六百个。   “价格可以按你说的给,但必须要早点拿货。20号可以吗?”   还有5天时间,钱淑兰想了一下,全队1000多口人,时间根本就是绰绰有余,立刻答应。   经理带她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单子。   钱淑兰拿着单子确认无误后,小心收起来。她看着自己这些筐子笑着道,“经理,这些藤筐我也不好带回去,我能跟你换些东西吗?”   经理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这老太太是人老成精啊,换东西连票都不用出了。   不过他也没拒绝,像他们这些百货大楼每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瑕疵品供内部人员消耗,他刚好可以用来做人情,“行,大婶子,你想换什么?”   钱淑兰笑着道,“我能换布吗?或是鞋子也行。我们农村人布票特别少,都不够穿的。”   经理倒没拒绝,本省有三个纺织厂都会向他们百货大楼供货,他刚好留了一些。   经理带钱淑兰到仓库里拿了三种布料让她选。说实话钱淑兰在这年代就没见过好布料,每次那些布料摸在手里都很粗糙,感觉就像前世那些次品的地摊货一样,她以为是这年代的技术不过关,哪知道好货都内部消化呢!   她摸着这细布,手感柔软细腻,有点类似莫代尔的那种舒服,但这肯定不是莫代尔,估计也就是细棉吧!   “喜欢拿一些吧!不过,这价格很贵的,要5毛4一尺。另外两种只要3毛6一尺。”经理看老太太很喜欢这布说了一下情况。   钱淑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很想大气地来一句,“不贵,我都要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她总不能只想着自己,人不能太贪心,她能拿的量是有限的,倒不如拿这个好的,她笑着道,“给我两丈吧!”   经理见她要这个贵的还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然后又拿了四块五毛钱一双的胶鞋和八块钱一双的解放鞋,这两样鞋子农村乡下有钱都买不到。   剩下的钱全被钱淑兰换成火柴了。虽然城里跟乡下每户的火柴份额是一样的,但城里人因为用的是煤炉,所以几乎不怎么用火柴。百货大楼的火柴都卖不完。   但乡下刚好相反,因为烧的是草,每次都要点火,用得就多。   买好之后,钱淑兰出了百货大楼,直奔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收涨了好多,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86章   钱淑兰赶到省城大医院问了护士找到病房。   孙大琴三天前就已经做好了手术,医生需要观察病人的术后情况。这三天伤口愈合得很好,没出现异常症状。   钱淑兰到了之后便花钱请医院的厨师帮忙加工她空间里的野猪肉。   虽然这猪肉有点不一样,钱淑兰还是拿了出来。如果他们有疑惑她就说是这里的厨子手艺好。   可能是因为食材都是公家的,这医院的厨子炒菜很舍得放油和酱料之类的。再加上自身厨艺确实不错,吃过的人都觉得很好吃。她这样说也没人怀疑。   要是在家里就不行了。她做得是家常菜,虽然厨艺还行,但跟专业的厨子相比还是要逊色不少的。再加上她压根没有多余的材料。炒出来的菜都是原汁原味的,一吃就能发现不对劲来。   所以钱淑兰不敢拿出来。这次倒是给她一个惊喜。终于能再次吃到修仙世界的野猪肉了。   钱淑兰把床头柜的铝制饭盒打开,盛了一碗粥给孙大琴,笑着道,“你现在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我就把肥的部分切下来重新炒了。这瘦肉粥,你吃了可以补身体。”   孙大琴接过来慌忙道谢。   钱淑兰帮她把枕头竖起来垫在身后。   又把炒好的肥肉递给钱维汉和周雪梅。让他们端到外面去吃。外面走廊有长凳可以坐,里面啥也没有。   孙大琴见婆婆还待在这儿,有些过意不去,“娘,你也去吃饭吧,我不用人看的。”   钱淑兰笑着摇头,“我待会儿再吃。”说着又催她,“赶紧吃吧,可别凉了。”   孙大琴感动的一塌糊涂,抹了把眼泪。   旁边的床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看着这一幕笑着道,“大妹子,这是你亲娘吧?”   孙大琴愣了一下,很自豪地告诉她,“这是我婆婆。”说完也不理会对方吃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尝了一口粥,还热着,味道真的很不错。想到之前四弟妹说的,这边的肉真的很难买到。孙大琴猜想婆婆为了买这肉应该也花了不少心思吧!   就在这时,她额头上的孝心值升到了10分。   钱淑兰很满意。不过她也没那么高尚,她当然已经吃过了。她每次让厨房烧得菜都是两三斤的量。她每次都是一分为二。   一半给他们吃。另一半,她吃饱之后,剩得放进空间里,等着以后慢慢吃。   家里因为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动一下就有人看得见。   可在这外面就没那么多人盯着了,省城谁也不认识她。   第二天,孙大琴就出院了,她的伙食好,伤口恢复得很快。省城这边的大医院床位非常紧张。即使有钱维汉的关系,他们也不能白占床位太久。   这次他们比较幸运,钱维汉在外面闲逛的时候找到一个货车司机,刚好可以送他们回去。   钱维汉给司机塞了点东西。又在他空着的车后面铺上几层厚褥子,这东西来得时候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来的。   钱维汉坐在驾驶室里,钱淑兰,孙大琴和周雪梅挤在后面,身上裹着军大衣,挤在一起取暖。   虽然有车很好,可这是货车,后面是敞篷的,也是非常冷的。   好在他们戴了五星棉帽,这种帽子后世叫雷锋帽,不过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字。   一路上,钱维汉跟着司机天南地北地扯。这司机五十不到的年纪,特别有崇拜军人,跟钱维汉聊天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敬仰。   还聊起了他要把儿子送进部队当兵的事儿。钱维汉又跟他讲了一些关于当兵的事情,把司机说得热血沸腾。   钱淑兰三个人在后面听到钱维汉提及打仗时的凶险也跟着一起揪心。孙大琴坐在中间突然来了一句,“能活着简直太好了!”   钱淑兰还是第一次听到真实的战争故事。远比那些电视剧里更加残酷,那些日本鬼子也更加无耻和残忍。   突然她明白了,为什么现在的人对m主·席会这么崇拜,那是因为他带领了士兵把侵略者赶跑了。这就是他的光辉事迹,谁也不能抹杀。   钱淑兰愣神的工夫,那两人竟认了兄弟。下车的时候这司机还特地把人给送到离他们村比较近的大路上。   这条路上经常会有马车经过,可以稍带他们一程。   这卡车拐不进村里的小路,所以才没有送他们。   四人下车后跟司机挥手告别。   到了家,众人都露出欣喜之色。正康听到他娘回来,一直低着头不敢上前。   孙大琴已经从婆婆那儿听到正康的事情了。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对这个儿子她的感觉十分复杂。她从来没有教育过他,所以这孩子跟她也不亲。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能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家庭,老师还有父母都有责任。以后只要她好好照顾他们,未必不能让孩子跟她亲。   “你的事娘听你奶说了。正康,你以后就是大人了,做事要认真,努力思考,别那么冲动。你奶奶不可能救你一辈子。”   正康惊讶地看着他娘,他娘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就这样原谅了他?这些日子他受得冷眼和煎熬比他这十五年来加起来都要多。他更加害怕他娘会恨他,再也不肯认他了。   他看着他娘,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脸上全是懊悔,“娘,我错了!”   “好,你要记住这次的教训。”   全家人都十分高兴,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就在大家热热闹闹聊天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   只见两个妇女往这边走。看到两人,钱淑兰微微有些诧异。   “三嫂,大嫂,你们这是?”钱淑兰冲着两个中年妇女道。   柳月琴嗔了她一眼,故作生气道,“三弟妹,你这是拿我们当外人了是吧。大琴得了这么重的病,你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村里人虽然都知道大琴生了重病,可大家都以为钱淑兰不会救这个儿媳,谁成想她偏偏出人意料救了。所以,大家都很佩服钱淑兰的魄力,觉得对方真的是改了不少。   钱淑兰忙摆摆手,“我哪里是看不起你们,这不是大琴病得这么重,我担心她想不开。就没跟别人说。”   柳月琴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这是我们家的心意,咱俩好歹也是实在亲戚。你可不能不收。”   钱淑兰望着她真诚无比的脸,有些感动,她拉着大琴,忙道,“快跟你三婶娘道谢。”   孙大琴忙不迭地弯腰致谢。   柳月琴笑着摆手推辞。而后她推了推旁边一直侧着身子尴尬不已的何翠兰,“大嫂,你人都来了,现在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原身跟何翠兰之间的龌龊,钱淑兰自然也记得,其实也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偏偏让这两人十几年不搭理对方。上次洗红薯的时候,何翠兰还跟她呛过。后来何翠兰从王守泉那得知自己真的送了口罩给王守泉,还让王守泉送过一些纸笔过来。   这次又过来,看来是想要跟他们家恢复关系的意思了。   钱淑兰见何翠兰不好意思开口,她主动笑道,“大嫂,你也来看看大琴啊?”   这回孙大琴不用钱淑兰叫,直接朝何翠兰笑着道谢,“大娘,谢谢您来看我。”   她这话说得真诚无比,也算是内心的感悟吧。连一个从来不进他们家门的伯娘都能来看看她,可她亲爹亲娘却丝毫不关心她。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何翠兰见她哭得伤心,当下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把一直攥得紧紧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大黑拾被她攥得有些汗湿。   柳月琴微微有些诧异,这一下就给十块钱,也太大方了吧?这还是那个从来不给别人占一点便宜的何翠兰吗?   众人都盯着那十块钱瞧,仿佛它比花还要好看。   钱淑兰推了推孙大琴,对方忙从呆愣中接了过来,又是弯腰感谢,“谢谢大娘”   何翠兰有些矜持地点了点头。钱淑兰便邀请道,“进来坐坐吧。”   闹了半天,他们还站在院子里呢。   何翠兰忙摆手,“不用了,我还得家去呢。你先忙着吧。你们刚回来,估计还没吃饭呢,我们明天再来也来得及。”   钱淑兰见她坚持也不好强留客。送她,柳月琴和钱维汉一起出了院门。   钱淑兰朝孙大琴道,“你去把人家送过来的钱都记下来,这些都是人情,以后人家有事儿我们要还回去的。”   孙大琴立刻点头,由正国和正康搀扶着回屋去找本子。   钱淑兰回屋歇息。周雪梅和李春花到灶房做饭。   没过多久,又听到有人敲门,这次来的人是二嫂吕秀红,这是性子软懦的。原身似乎对她的性子看不上眼,所以几乎没怎么搭理过她。   吕秀红进来之后,有些胆怯地朝她撇了一眼,而后小声道,“这五块钱是我们家给大琴的。”   钱淑兰跟她聊了一会儿,她再推过来的时候才接过来,朝她道谢。   吕秀红又问了一下孙大琴的情况,钱淑兰便带着她去东屋看孙大琴。吕秀红见三弟妹没有像以前一样咄咄逼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孩子他爹说,三弟妹怎么说也是个寡妇,他一个大男人上门总归不太好。   再说了大嫂都跟她走动了,大家都是妯娌,不走动不好看。于是她来了。   吕秀红看到孙大琴,见对方正在休息,不敢再打扰就要走。钱淑兰送她出来的时候,听她说她孙子的情况,钱淑兰便笑道,“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能成为大学生。”   吕秀红被她的话吓得不清,忙摆手,“大学生不敢想,如果他能跟守智一样成为初中生,到县城当工人,我们就知足了。”   钱淑兰笑道,“会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吕秀红就告辞了。   吃饭前,钱淑兰把五块钱交给孙大琴让她记下来。   孙大琴接过钱,又开始抹眼泪。   吃完饭,钱淑兰便让钱明华召集全体社员开会。   钱明华心里一个咯噔,惊讶地张着嘴,“小姑,你真的办成了?”   钱淑兰翻了个白眼,感情他对她这么没信心呢!钱明华激动地直搓手。直到钱淑兰把价格告诉他的时候,钱明华傻眼了,一把抓住钱淑兰的手,“小姑,你咋办到的?你不会是卖到黑市了吧?”   钱淑兰无语,“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跟百货大楼经理签的协议。”说着把那个采购单拿给他看。   钱明华这才放下心了。他们是生产队,属于集体。之前为了补粮食的亏空才不得不把鸡蛋卖到黑市,但这风险是很大的。又没有票据,上面要是来查账绝对一查一个准儿。   每年队里编的筐子都是一大收入。这个必须要有票才行。现在看到这个采购单,上面盖着红色的印章心里可算是踏实下来了。   不过这价格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比他们现在卖的贵一倍。   “小姑,你太厉害了!”钱明华是真的很佩服。   虽然钱淑兰对他的夸赞很受用,但嘴里还是要谦虚几句的。   “你找村子里手艺比较好的过来登记吧。一共1000个藤筐,我们要4天完成。”   钱明华立刻答应,这事交给他就行。村子里谁的手艺好他可是门清的。   很快全队召开会议,召集手艺最好的三百个人过来编筐子。几乎每家都有一个人被选,也有一家出了三四个的,比如说老王家,个个都是能手。   编好的筐子钱淑兰拿些颜料在上面写字。因为颜料有限,自然不能像她发的那些广告扇一样把全部地址都写上。而是只写了“王家村”三个字。   她写字的时候还会把藤筐检查一下。这次编筐子依旧是按量记工分的形式。她写字儿也有十个工分,不仅如此,她还因为给队里谋福利奖励了一千个工分。如果按去年的工分值来算这就是25块钱了。把大家都羡慕坏了。   一开始大家还会对她说酸话,说钱明华这个生产大队长也开始寻私了。四天后,大汽车停在大马路上,省城的百货大楼,采购科的科长带着工人过来搬东西,付了三千六百八十块钱之后,大家全都沸腾起来了。   天呐!他们去年编一个冬天的藤筐也没赚到这么多钱呐!就算按人口分,他们每人也能分到三块钱呐,他们这是要发了吗?有的人又担心他们这么有钱会不会被人举报成了富农。   于是王守泉便让大家守口如瓶,别把这事说出去,要不然别的村会嫉妒,会来借钱打秋风。于是一开始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景象立刻消失殆尽。说到底谁家都有几个亲戚在别的村子,要只是借钱还可以接受,要是被打成富农,那可就不得了了。所以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全都不再讨论藤筐的事了。   钱淑兰对此是喜闻乐见的。如果这事被别的村知道了,说不定仿品就要出来了,到时候他们开始打价格战,他们村剩下的藤筐不就没人买了吗?现在能不宣扬出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业线开启,不仅是家人的,还有女主的。女主是人老心不老,励志要做个村干部!(*^_^*) 第87章   以前的钱淑兰非常好奇,中国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扎堆。   就比如说前世,她住在乡下,附近的村子都是泾渭分明的。有的村子专门种苹果,有的村子专门种樱桃,有的村子专门种大蒜,有的村子专门种白果。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过来,这些村子都会成为当地的特色。就比如说,提起东北就知道有三宝。这就是特色。   钱淑兰觉得要想让王家村生产大队变得有钱,光靠种地那肯定是行不通的。还不如好好发展副业。   首先,藤筐就是可以成为他们村独特的品牌。   当然这时候的农村乡下有许许多多的农民都会编藤筐,可却只能算做是农家产品,并不能算做品牌。   至少卖到外国是不可能的。   钱淑兰记得这时期有许多产品都是可以卖到外国的,但刘关县却没有哪家厂子的产品质量好到能卖到国外。   如果他们做到了,那他们王家村生产大队绝对是刘关县首屈一指的生产大队。   “小姑,你是说成立一个工厂?”钱明华和王守泉对视一眼,都觉得颇有几分不可思议。   钱淑兰笑着点头,“只有成立工厂,咱们才能以工厂的名义去参选广交会?”   第一届广交会在去年春天由商务部和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办,华国对外贸易中心承办的。展出的都是农副产品,占全国创收现汇的20%。   钱淑兰拿出报纸给两人看。钱明华和王守泉勾头去看。   这报纸是钱淑兰特地让钱维汉找朋友帮着买的。他们有工作证,什么样的报纸都能买到。邮局那边有许多旧报纸,钱淑兰拿到之后也不管新的旧的全都翻看一遍。要想在这时代发展就得顺应这时代的规则。   钱明华十分心动,咽了咽唾沫,“小姑,真的能行?”   钱淑兰摊了摊手,“反正成立工厂就有资格参加,对咱们生产队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钱明华一想也是,只是他仍旧有些担心,“估计周社长会故意为难我。”周社长对他早有不满。他们生产队要成立工厂,估计他肯定会泼冷水。   钱淑兰对此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抖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笑得满脸褶子,“我告诉你一个主意,保证他立刻能答应。”   钱明华双目紧紧地盯着她,追问道,“什么主意?”   钱淑兰露出狡黠的笑意,“你只要跟他说,你想成立一个万猪厂,但又怕万猪厂办不起来到时候亏损,就想先办一个竹篾厂试试。”   王守泉一拍巴掌,朝钱淑兰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个主意好!”   他们王河镇因为土地贫瘠,周社长已经打消了虚报亩产的念头。一心想要搞好家禽,争取能放一颗大卫星。   现在为了搞千鸡山和万猪厂,周社长已经到了封魔的地步了。他强制每个生产队必须开办其中之一。如果有哪个生产大队没有开办,他就让民兵下去,把队员们的鸡全部收拢在一起,放到别的生产队去养。   他们王家村已经办了千鸡山,如果周社长得知他们生产队有办万猪厂的想法,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   现在整个王河镇,也就只有孙家村和赵家村办了万猪厂。   但这两个生产队因为饲料不够或是社员不尽心,养得猪平均下来连一百斤也不到。   可算是丢足了脸。其他生产队得知赶紧打消了开办万猪厂的意图。   尽管周社长把那两个生产队的生队大队长骂得狗血淋头,也丝毫拿他们没办法。   养猪可不比养鸡。大家喜欢养鸡是因为养鸡的成本很低,没什么负担。   但养猪就不行了,饲料不够不说,连场地也没有。   他就算让民兵把猪全都抓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喂。根本威胁不了下面的人。   果然第二天一早钱明华去乡政府申请办厂的事,周社长当场就给他批示了。   因为是冬天,王家村自然也不可能立刻就把厂子盖出来。   钱明华就聘请之前那三百个社员成为竹篾厂的临时工。   对了他们生产队的竹篾厂叫竹艺轩。名字很文艺,一看就具有中国特色。   他们工厂的操作地点就集合在两个食堂里。   为了要参加广交会,钱淑兰让王守仁按照她的意思做好几款产品。   在老王家,王守仁编竹筐的手艺算是最好的。   她设计的产品有灯具,竹篮子,果盘,藤筐,竹扇子,礼品篮,食盒都是新兴款式,以前大家从来没见过的。   钱淑兰曾经在淘宝看过不少。   就比如灯具,经过她的设计,这灯充满艺术气息。   一开始大家都没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直到钱淑兰解释之后,大家才知道这玩意居然是用来装饰电灯的。   许多人都不看好这东西。觉得谁会买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甚至不当用,就摆着好看,浪费钱。肯定没人愿意买。   钱明华虽然不懂欣赏,可对小姑已经由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的绝对信服。他立排众议带着这三十多款商品向周社长申请参加广交会。   广交会是春季4月举行的。现在还是申请时间。   周社长听到他们竹篾厂要参加广交会,冷哼一声,给他们泼冷水,“你们这厂子刚申请成功,场地还没盖上。这还没学会走,你们就去跑了。也不怕摔跤。”   王守泉对他的冷嘲热讽也不在意,笑着道,“我们也是想试试看,积攒一点经验,说不定以后办万猪厂也能更有经验。”   周社长眉头紧皱,这次罕见地没有被他们忽悠过去,“你们参加广交会,跟办万猪厂有啥关系?难道你们还想让你们的猪肉也参加广交会?”   王守泉梗着脖子,“有何不可!m主席都说了,要敢想敢干!如果连想都不敢想,如何大跃进?”   周社长见他拿m主席来压他,被他噎得不轻,拿他们没办法,“行,你们要申请就申请,如果失败了,明年你们的万猪厂也得给我开起来!别想糊弄我!”   钱明华和王守泉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就在他们等结果的时候。一直让大家盼望已久的布票终于发下来了。跟以往三尺三不同的是,今年的布票居然变少了,一人只有三尺。   说啥大丰收!屁哦!有谁见过大丰收,布票还变少了的。那些棉花亩产上千斤,全是忽悠大傻子的!   王家村生产大队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嘀咕!   钱淑兰看着这些布,都不知道该怎么分配了。家里一共15口人,一共才45尺布。15尺能做一身大人衣服,一共才能做三身衣服。正康是个半大孩子,做一身衣服需要13尺。小莲需要9尺就够了。   最后,她用最古老的法子,“咱们来抓阄,谁抓到有标记的,就给谁做。”   大家全都摩拳擦掌,纷纷祈祷自己有好运。   最后,大人中是王丹娜和李春花抓到了。   小孩子是小桃抓到了。   第二天,钱淑兰便带着王丹娜到镇上赶集。   一月三次的大集市又重新开了。   只是东西特别少,粮食一类的根本没有。多数都是以生产队的名义在卖些竹筐,扫把,背篓,砂锅,粗瓷碗之类的。   一眼望到底,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钱淑兰买了几个砂锅和粗瓷碗就带着王丹娜到供销社。   镇上的供销社虽然比县城小了一点,可有一点比县城好,那就是许多东西不需要票也能买到。   唯一不好的就是限量。   比如说,煤油吧,拿着粮油本子就能买到三两。   还有些梳子,剪刀,纸笔之类的都是如此。   这些东西还算是比较容易买到的。   比较难买的是布。   钱淑兰刚走进供销社,就听见有人喊道,“抓糖大婶来了”   钱淑兰一脸懵逼,反应过来才知道那人说得是她。   紧接着之前被她戏耍过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看到她的时候,十分兴奋,“大婶子,你来了哈,今天要买啥糖呀?”   钱淑兰心想我能说我不要糖吗?   王丹娜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儿,她直接拒绝,“我们不要糖。”   小伙子明显有些失望。   钱淑兰是知道这年代的,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热情到上门推销的地步。就算一天没有开张,人家都不带急的。   这小伙子这么失望摆明了是有事,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是有啥事吧?”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红着脸道,“大娘,我自己练了好些天怎么抓糖,已经小有成果,你要不要看看?”   钱淑兰惊讶地看着他,说实话她还真的挺好奇。   小伙子见大娘有兴致,立刻招呼她,“快过来,我称给你看。”   说着跑回自己柜台,朝刚才接了他班的小伙子道了声谢。   然后问顾客要什么糖果,听到说要一斤水果糖,他在糖果筐里随手一抓丢到秒盘上,不多不少刚刚好。   王丹娜惊讶地张大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好厉害!”   被一个年轻姑娘这么赞美,小伙子脸都红了。不过,他的胸口挺得老高,显然对她的夸赞很受用。   当他抬头去看那姑娘的时候,只见她梳着两个麻花辫子,乖巧地垂在胸口,辫子的两端扎着红头绳,她梳着空气流海,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好像月牙一样。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葡萄一样,特别好看。   不知怎地,他突然感觉一股热气自他心口上涌,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他,痒得不得了。他抿着嘴红着脸朵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没看到两人的异常,她依旧是皱眉,刚才她发现这小伙子抓糖的速度是提高了,可其他的却还是跟不上。   她走到柜台前,轻点了下柜台,朝小伙子道,“要不要我来教教你怎么卖货?”   小伙子愣了一下,也顾不上羞涩,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下来,“行!”   钱淑兰走到柜台后面,朝那第一顾客问话,得到三两奶糖时。她立刻称好,包糖果的时候,把价格也算好了。   第一顾客在那边掏钱找粮油本。   钱淑兰便问第二个顾客买什么。同时和第三个顾客打好招呼,让对方做好准备。   等第二个顾客称好的时候,钱淑兰接过第一个顾客的粮油本,核对无误,收了钱之后就帮第三个顾客称重。   如此交替进行。把接待一个顾客的时间控制在一分钟。比这小伙子的三四分钟快了三四倍。   小伙子又被打击了,但他的神情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羞愧难当,反而充满了斗志,“大婶子,我会继续努力的。”   钱淑兰朝他点了下头,“我期待你的成长。”   听了这话,小伙子脸色通红。   王丹娜朝他笑道,“你已经不错了。”   小伙子被她这么夸奖,脸上浮现羞涩的笑意。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   到了卖布的地方,那个售货员看到钱淑兰的时候,脸上放光,满脸喜悦,“大婶子,你就是抓糖一抓一个准儿的那个老太太吧?”   钱淑兰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出名,笑着点头称是。   女售货员用充满钦佩的目光看着她,“大婶子,你咋炼的呀?洪顺友每天炼抓糖跟疯了似的。最近也就是一斤炼得比较准,三两二两根本不行。”   王丹娜眼尖地听到那小伙子叫洪顺友,在心里默默记下。   钱淑兰想到那小伙子天天跟糖果较劲的场景不由得一乐。不过看过那么多脾气差的售货员,见这小伙子这么努力,钱淑兰不由对这小伙子心生好感,赞道,“这小同志还真是不错!”   “可不是嘛!小伙子性子老实,许多人盯着呢。可他一门心思全在工作上。”   钱淑兰笑笑没说话。王丹娜听到这话,偷偷朝那人看去,见他正一脸认真地帮顾客称糖,心中不由得掀起一阵涟漪。   这会子人很多,他们也不能一直在聊天,钱淑兰便要了自己想要的布料,付了布票和钱之后就出来了。   王丹娜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几次想张嘴跟钱淑兰说话,都不敢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新文推荐【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88章   “你想跟洪顺友处对象?”钱淑兰重复了一遍,总觉得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问她,“洪顺友是谁啊?”   王丹娜强忍羞意,红着脸小声道,“就是供销社卖糖果的那个人。”   钱淑兰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有些好奇,“那小伙子有点咋呼,你到底看上他啥了?”   王丹娜抿着小嘴,神情扭捏得不行,她能主动说出来,已经是极限了,见她娘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热气直往她脑门钻,脸红得跟熟熟的虾子似的。   见她娘非要她给个答案,她小声开口,“他做事认真!一板一眼,对女顾客丝毫没有献殷勤。”   钱淑兰惊讶地看着王丹娜,仔细回想了下,刚才那个顾客是个女的?哦,好像是的,长得还不赖!   所以,王丹娜就看上那小伙子这点了?钱淑兰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要不要这么草率啊。你了解人家吗?他性格人品咋样,你都知道吗?   钱淑兰见她面露春光,到底没有打击她,笑着拍她的手,“好,娘去打听一下他的为人还有他的家境。如果没问题再找人帮着说合。”   王丹娜低头嗯了一声。只是心神一直飘忽不定。   回到家,钱淑兰特地回屋拿了一斤棉花到花媒婆家。   她自己冒冒然地去打听男方,对王丹娜的名声很不好,倒不如直接叫花媒婆去问,她是个媒婆,身份特殊由她去打听,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到了花媒婆家,钱淑兰跟花媒婆唠了一会儿嗑,就把手上的棉花递了过去。   钱淑兰是用布袋子装的,从外面看不出来,花媒婆接过来,还有些好奇,“啥玩意啊?三婶子还神神秘秘的。”   待花媒婆看到白花花的棉花时,惊度地张了张嘴,而后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就着急忙慌地往回推,“三婶子,这可使不得,你送这么贵的礼给我,我哪敢收呐。你有啥事你就直说吧,能办的,我肯定给你办。”   钱淑兰见她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颇有几分好笑,嗔她一眼,“给你你就拿着。你不拿着,我哪好意思让你办事啊。”   花媒婆见她非自己收,花媒婆只好战战兢兢地拿在手里,只是面上依旧有些忐忑,“三婶子,你让我帮你办啥事呀?你说了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钱淑兰四下望了一眼,花媒婆见她神神秘秘地忙道,“家里没人,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他们都去食堂看编筐子呢。”   没人在,钱淑兰也就放心了,她轻咳一声道,“这不是之前,我去镇上供销社买糖嘛。见到一个小伙子人挺实在,名字叫洪顺友。就想让你帮着打听打听。能不能把他说给我家丹娜。”   一听是说媒的事儿,花媒婆顿时放宽了心,她拍着胸脯保证,“那成!我肯定给你打听好了。”   钱淑兰不放心地叮嘱她,“这事你可别跟外人说,女孩子家脸皮薄,如果那小伙子有对象,我们家丹娜脸上也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花媒婆立刻保证,“那肯定的。三婶子,成不成的我没法跟你保证,但嘴严这点我肯定能做到。任谁我都不说。”   钱淑兰笑呵呵地拍拍花媒婆的手,“我信谁还能不信你嘛。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花媒婆最是个实诚人。”她顿了顿又道,“我家丹娜这性子,你也知道。我担心她到婆家吃亏,你顺便也帮我打听下那小伙子的家人咋样,尤其是公婆的为人。”   花媒婆一拍巴掌,对着她竖了个大巴掌,附和起来,“我说三婶子,你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再没有比你更会当娘的。俗话说得好,买猪还得看猪圈呢。嫁闺女可不就得仔细点嘛。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打听清楚了。”   钱淑兰见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忙从凳子上站起来,“那行!这事我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办好喽。”   花媒婆捏着棉花,“那肯定行!”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忙道,“三婶子,你等我一下,我把袋子腾出来给你。”   钱淑兰站在门边等她。   不到一分钟,花媒婆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钱,钱淑兰有些纳闷。   花媒婆把布袋递给她,又把手里的钱塞给她,“我听月娥说,你家有火柴,你匀几盒给我呗。”   钱淑兰一听是这事儿,立刻同意,“那有啥不行的,跟我回去拿吧。”   花媒婆笑得一颠一颠地跟上去。   一路上,钱淑兰又跟花媒婆她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介绍给王丹娜。   花媒婆笑着道,“就冲你家丹娜这条件,找个地里抛食的那是妥妥的。但想找个工人,吃商口粮的,我看有点悬。”   对于钱淑兰的心思,花媒婆自然也能猜到。王丹娜长得好又识字,肯定是想嫁到好人家,不会嫁给乡下糙汉子的。   钱淑兰心里叹了一口气,对这供销社的小伙子也有点拿不准了。   花媒婆年纪一大把,自然也能看出她的心事来,忙安抚他,“三婶子,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看家境,有的人是看闺女勤不勤快。还有的是看脸长得好不好。要我说这事没准能成。”   钱淑兰也知道自己现在就说丧气话有点太早了,“那成,你先帮我打听再说。”   花媒婆点了点头。   拿完火柴,送完花媒婆,钱淑兰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先给丹娜打个预防针,免得她到最后深陷情网而无可自拔,那就可就糟了。   王丹娜听了她娘的话,脸色煞白。虽然她现在已经是民办老师了,可到底比不上供销社的销售员。   人家能不能看上她,还真是不好说。她从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娘,我知道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试一试,也许能说成呢。”   王丹娜明显提不起兴致,其实这也只是安慰她的吧。她一个小学民办老师和工人还差一大截呢。   花媒婆的动作很快,也不知道她怎么打听的,第二天下午,就过来跟她汇报情况了。   钱淑兰见她扶着墙气喘吁吁的,就打趣她,“你这是被狗撵了咋地。冰天雪地的,你也不怕滑倒喽?”   花媒婆对她翻了个白眼,“我说三婶子,我今天天不亮就跑到镇上帮你打听,何着你就这么埋汰我啊。”   钱淑兰上前扶着她,到堂屋坐下,还给她冲了碗红糖水,“赶紧喝口,等会儿再说,我不急!”   听她这么一说,花媒婆心里才舒坦了些。   一碗红糖水吧唧一会儿就被她喝完了。钱淑兰又给她冲了一碗。   这次她没有再接着喝,开始讲自己打听来的情况,“洪顺友家是父母都健在。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他是家里的老三。但也是最不得宠的那一个。”   钱淑兰有些奇了,“那他怎么能当销售员呢?”就她所知,这供销社的销售员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没有关系,没有文凭,你想都别想。   花媒婆喝了一口糖水接着道,“洪顺友是老小,生下来就过继给了他三叔。去年他三叔牺牲了。上面领导照顾他,给他安排了供销社上班。”   钱淑兰懂了,这就跟姜玉瑛的情况差不多。不要抚恤金,要工作是一样的。   “他三叔没了,他爹娘就要认他回去,他那三婶也改嫁了。他就回家来了。”   钱淑兰心一紧,这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可看他做事认真麻利,不像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呀,顶多就是有点咋呼。   花媒婆闪着八卦的眼睛凑过来小声道,“我听说,他娘还要让他把工作让给他大哥或二姐呢。”而后一拍大腿,幸灾乐祸起来,“可惜人家供销社销售员最低也得要初中生,他大哥和二姐连小学都没毕业,根本干不了。这事儿也是我从他们村的一个婶子那问到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这孩子还真是幸运了。只是他这脾气也太好了吧。亲娘这么明晃晃地算计他,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现在一个月交多少钱给家里?”   花媒婆这个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交了八成。”   这么多!如果从小过继出去的,对父母还这么有孝心,钱淑兰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愚孝了,不过人总会长大,也许是因为他从小缺爱,他才会想要亲生父母能关爱他。就她看到他现在的孝心值只有4分,可见他的婶婶对他不怎么好。叔叔毕竟是个军人,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少。肯定是婶婶带大的。钱淑兰暗暗猜测着。   钱淑兰眉头紧皱,又问,“没分家吗?”   花媒婆点点头,“没分呢,怎么可能分呢,那小伙子一个月好几十块钱呢!谁舍得呀。”   钱淑兰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这摆明了是想让小儿子赚钱给大儿子花呢。偏偏人家还乐意,她能说什么!不过,看那小伙子应该才工作没多久,日久见人心。   不过,他娘现在不好好待他,收收他的心,却可着劲儿地欺负他,当真是有点蠢呐。   “你打听他们家什么时候要给他说媳妇吗?”   花媒婆摇了摇头,“我打听过了,听说要等他二十岁之后才给说媳妇。”她顿了顿,道,“这小伙子今年十八了,看来还得要再等两年。”   钱淑兰有点看不上眼了。这亲娘摆明了是想留他在家多挣几年钱。男人一旦娶了媳妇就会全听媳妇的。再想交那么多钱肯定不行了。哎,这娘也是个目光短浅的。却不想想这一辈子这么长,贪图这两年有啥用呀。还白白让儿子对她不满。   不过这样的男人也是潜力股,只要他能看清他娘的为人,将来就不怕他会愚孝。任由他娘欺负他媳妇。当然这点还得再看看。也有那工作干得好,但家事却一团糟的。   “我还特地向村里人打听过了,那娘不咋地,性子泼辣。”花媒婆撇嘴摇头,“是个不好相处的。不过你家丹娜性子不错,干活也勤快,应该能跟她处得来。当然要想日子过得舒坦肯定是分家单过。”   分家?这边只要最小的孩子结了婚,都会给小辈们分家的。如果不分,可以分开住,一个在乡下,一个在镇上,两家一隔开,也就不用担心婆媳问题了。   即使住在一起,这样的人有着明显的缺点的人还是好对付的。最怕的就是那种让人表里不一,面甜心苦的,那才是大灾难。偏偏这样的人还不少。   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好的男人真的很难。迄今为止,钱淑兰还真没遇到过。就像郭正良算是个不错的对象了吧?可他偏偏有那样的母亲。   这种能将就一下的,钱淑兰也就勉强同意了。反正只要一分家就能各过各的,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那娘是这样的性子,钱淑兰拿不定主意了,如果她现在托花媒婆上门去说亲,对方如果拒绝了,面上也不好看。   最怕的是对当如果是个混不吝的,把这事嚷嚷开,他们家丹娜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钱淑兰拍了拍花媒婆的手,“你说我该咋整?”   花媒婆想了想道,“问他娘肯定没戏,不如我去问那小伙子。先试探试探。现在不兴包办婚姻,都要儿女作主。只要小伙子乐意,他娘再拦着也没用。”   钱淑兰一想也是,先问问看呗。成就先处处,不成就拉倒。再说了处处看,她才能看看男方的为人,工作认真是有点,但其他方面未必好。   第二天,花媒婆就带着王丹娜去镇上供销社买线头针脑。顺便再买二两红糖。   看到小伙子,花媒婆故作好奇道,“小伙子,有对象没?”   洪顺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她旁边的王丹娜。他挠头傻笑,“没呢,大娘。”   王丹娜羞得小脸通红,朝花媒婆道,“大嫂,我先去买针线。”   花媒婆笑呵呵,“行,你可别跑远了。买好了就在门口等我。”   王丹娜点头应了。   等人走了,花媒婆注意到这小伙子勾着头在看,心里有了计较,热情道,“我可是我们村有名的媒婆,要不要我给你说了一个。”说着还用眼神意味深长地撇了一眼王丹娜的背影。   那眼神那动作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暗示了。洪顺友脸一热,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花媒婆知道他这是应了,忙道,“这样吧,今晚你先回家跟你娘说一声,明天,我再过来带你去相亲,你看成吗?”   小伙子点了点头。   给她称了二两红糖,花媒婆把粮油本和钱递过去。   洪顺友还从自己兜里抓了一把糖递给花媒婆,有些羞涩地小声道,“辛苦婶子了。”   花媒婆笑眯了眼,一个劲儿地说好。   等她出来时,发现王丹娜已经买好了针线。   王丹娜等得有些心焦。花媒婆出来的时候,王丹娜忙迎了上去。花媒婆眉心紧皱,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已经跟他约好了。明天会过来带他。但是看他家人会不会同意。”   王丹娜脸色涨红,轻轻点了下头。   花媒婆轻叹一口气,拉着王丹娜出了百货大楼。   路上,花媒婆开始跟王丹娜讲一些注意点,“咱们女孩子一定要矜持,哪怕男方条件再好,长得再俊,你也要端着,你要把你的姿态摆得高高的。要记住一个道理。千万别上赶着!人和东西是一样,只有经过辛苦努力得到的东西,或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人才会格外珍惜。虽然这话很糙,但是理就是这个理。你千万别犯傻,人杆子的可不是买卖。这可是我当媒婆这么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要不是你娘拜托我一定要看好你,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呢。凭白得罪人不说,你到头来还怨我多管闲事。你说我图个啥!”   王丹娜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挽着她的胳膊搀扶她,“大婶子,我知道的,你和娘都是真心为我好。我肯定听你们的。”   花媒婆拍拍她的手,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听我的就好。你是我们老王家的闺女,我当然希望你能和和美美的。”   王丹娜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89章   第二天,花媒婆一个人去了供销社,看到小伙子的时候,她眼睛微微眯起来。   洪顺友眼睛红肿,一看就知道狠狠哭过。看到她过来的时候,他的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笑容像是强挤出来的一样,“大婶,您来了。”   花媒婆脸上依旧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是啊,怎么你娘不同意?”   洪顺友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末了又怕她误会,“我娘不是对她有意见,而是舍不得我。我会尽快劝服我娘的。”   花媒婆手里的帕子一扬,依旧是笑呵呵地,“没事儿,婶子也就是看你人实在才想着帮你说亲。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姑娘从来都是挑花眼的。没了你还有下家,你也别跟你娘怄气,她也是为了你好。把你当大姑娘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嫁出去呢!”   洪顺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啊,我是娶媳妇啊,又不是嫁出去,有啥舍不得的?想了半天,他才想出一个理由,“我娘可能是担心我娶了媳妇忘了她。”   花媒婆歪了歪嘴,“你说的也对。可能她是想自己给你挑个好的。那我就不瞎掺合了。争取你早日找到孝顺的媳妇哈。”她帕子一甩就要走,“得了,你忙吧!我还要帮着张罗新对象呢!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姑娘也挑的很。眼光忒高,既要有文化的,还要长得好看的,人还得要实在。我这也就是凑巧遇到你,觉得你不错才想介绍给你的。哎,不过说实话,人家确实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个初中生,就连干活也是把好手,最重要的是性子还好。我手里的小伙子哪个不想娶她回去当媳妇儿。得了,我也不跟你唠了,我还要回去帮着张罗呢!”   洪顺友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急躁。这么好的姑娘他以后都不一定能再遇到了。可是他娘……   见她真的要走,他忙拉着花媒婆的胳膊,急切地说,“你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劝服我娘的。你等我三天,就三天。”他说话的时候还比划了一下手指。   花媒婆愣了一下,“你娘不是要自己给你张罗吗?我哪能再掺合进去。那我不是要跟同行干仗吗?那不行!你可别让我难做。”   说着掰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   洪顺友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娘没有给我张罗对象。”   花媒婆奇了,“你都十八了,你娘还不帮你张罗对象,难道她是要你打一辈子光棍吗?”   洪顺友僵了一下,脸色十分不好看,好一会儿才道,“我自己娶媳妇,我自己就能做主。”   花媒婆重复一遍,“你自己就能做主?”   洪顺友抹了一把脸,很肯定地点头,“我自己就能做主。”   花媒婆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回去想方设法帮你拖延三天,你这边呢,回去跟你娘再好好商量商量。最好是两家都同意。如果你父母实在不同意,咱们再说以后的事儿。你看成吗?”   洪顺友满脸惊喜,“真的?”   花媒婆笑着道,“那必须的呀。我花媒婆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情,我指定给你办到。不过你也得抓紧,好姑娘看上的人多,指不定哪天就有比你还好的对象看上了,到时候我也拦不住。那时你可不能怪我!”   洪顺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花媒婆回到王家村,就跟钱淑兰学了一遍。这事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毕竟洪顺友的娘是想留他到二十岁的。   钱淑兰也就是想试试他的决心,如果他娘真的反对,他是否会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是什么都听他娘的。显然这结果还算不错。   王丹娜却不是很高兴,明显有些失望。她意兴阑珊地站起身道,“娘,我先回屋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看着她为了让对方有个好印象而特地换的军装,心里觉得这姑娘对洪顺友还真是看重。   钱淑兰和花媒婆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叹气。   洪顺友那边还没等来回信。钱淑兰期待已久的识字班结业考试却开始了。   孙大琴就不用说了,她手术之后最重要的是休息,看书时间很少。   李春花呢?她脑子太笨,老是记不住东西。前天学过的东西,今天就能全部忘光。   哪怕你昨天还让她复习过。   钱淑兰以前真没觉得学习有什么难的?像她高考前一天还去打工呢,不照样考上大学了吗?   可,谁成想?学渣就是学渣。勤能补拙这句话对学渣来说也是废话。   钱淑兰摇头叹息。没有文凭,工作就没戏。   以后,还是想办法让她学点手艺吧。   结业考试很快就下来了,一共50个人,缺考的就有30人,剩下20人,只有6个人通过了。   分别是钱淑兰,小梅,小荷,王守仁,周雪梅和王守义。   其中王守义是擦着线过的,算是考的最差的。   为了庆祝他们家一次通过六个人,钱淑兰专门做了一桌好菜。   当然是瞒着众人的。特地晚上的时候,钱淑兰炒了几个菜,其中还有肉菜。   依旧是兔肉炖土豆。炒好之后,钱淑兰把灶房里的味道全部吸进空间。空气中的肉香味变得很淡。   钱淑兰还蒸了白面馒头。甚至还特地拿出藏在空间里的茅台酒。   “你们都是沾了他们的光才吃上的。这顿饭也是庆祝你们终于成功拿到结业证书,娘为你们高兴。还有小梅,你也是好样的。”   外面寒风刺骨。老王家堂屋里,六个人坐在大桌子,其他人坐在小桌子,手里端着肉汤,拿着馒头,这香味分外的勾人。   男人们面前还多了酒杯。   “好了,开吃吧。”   众人都开始吃饭。咬上一口馒头,喝着肉汤,再配一碟下酒菜,这日子极了。   钱淑兰给王守仁夹一块兔肉,冲他很满意地点头,“老大,娘真是没看错你。”其他人能通过这次考试多少是因为脑子灵光,王守仁就纯粹是靠勤奋了。甚至就连王守义都比王守仁聪明。   虽然王守仁记不住东西,可他比李春花和孙大琴有上进心。钱淑兰教训过后,他就努力看书,不让她失望。   听到他娘夸赞,王守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他却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就像被老师夸赞的小学生一样自豪得很。   钱淑兰朝三个孩子道,“你们爹为了当你们的榜样,这些天看书多累啊。我听说就连炼钢铁的时候,他也抽空学习认字。多有毅力啊。你们一定要像你爹学习。”   三个孩子都一脸骄傲地看着王守仁。把王守仁激动的不行。他就是最普通的乡下汉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孩子的榜样。一直以来,他疼孩子的方法就是尽他所能给他们最好的。   可他娘却点醒了他。你在要求你儿子成材的同时,有没有反思过自己?你为什么做不到你提的要求?   他娘是怎么说的?因为你在逃避,你在推卸责任,你把自己的梦想强推给你儿子,你很自私。   王守仁这才明白,他以前的想法是不对的。   他要想让儿子当工人,首先他自己就得办到。   否则他凭什么要求他儿子比他厉害?难道就凭他是老子?   吃完饭后,钱淑兰又拿出这次的奖励,“上次说好了,只要能拿到结业证书,就能得到十块钱的奖励。”她把五个红纸包的红包一一递了过去。   显然这个奖励最为实在,全都两眼放光地盯着那红包看。   李春花看到小梅手里的钱十分激动,钱淑兰看到她两眼放光,又多了一句嘴,“这钱是我奖励给孩子的,你们谁也不许朝他们要。”   听到这话,李春花讪讪地,颇有几分尴尬。   吃完饭后,男人们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各自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今天轮到孙大琴收拾碗筷。   钱淑兰回到自己屋里。   周雪梅紧跟其后进了屋。   钱淑兰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有事?”   周雪梅从身上掏出钱来,其中还包括刚才那个红包,“娘,这是我和老四攒的钱,一共一百块钱。您收着吧。”   钱淑兰接了过来。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本子记录。   然后把钱放进那个钱匣子里,那里的钱只有零星几张。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钱淑兰拍拍炕让周雪梅坐下,“你也别太拼了。”为了早日还上钱,周雪梅编筐子比谁都努力。每天得到的工分跟男人相差无己。   钱淑兰看着她明显疲惫不堪的脸色,“你尽力就好,也别太逼着自己。小桃好不容易治好了,你可别再造出病来。”   周雪梅‘嗯’了一声,刚想说什么,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滚,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似的,她捂着嘴干呕个没完。   她这动作把钱淑兰吓了一大跳。   今晚上她好像没有烧过期的东西啊。食材都是从空间里拿的,很新鲜。不可能会有啥问题呀。而且别人都没事儿,就她呕个没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周雪梅捂着嘴干呕个不停,偏偏却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钱淑兰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周雪梅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上次去北京,她也让医生诊了脉,开了几盒药,医生让她多吃些红枣和花生。她平时也吃上一些。但她没想到这么有用。这么快就怀上了。   钱淑兰一拍大腿,满脸喜色,“赶紧去找老杨头过来把脉。”   说着钱淑兰就打开房门让李春花去喊人。除了去睡觉的男人,其他人都坐在堂屋里唠嗑烤火,听到婆婆的声音立刻好奇地凑过来看。   哪知道听到婆婆的话,李春花直接呆愣住了。   怀孕?四弟妹怀上了?   李春花压不住的妒意自心里涌起,钱淑兰见她脸色不对,下意识就感觉她想歪了,忙又让小梅去喊。   小梅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忙看了她娘一眼,略微有些担忧。但,这事情得要她娘自己想通。她也没办法安慰她。   钱淑兰朝李春花笑道,“你别多想。你现在不是有了柱子吗?”   李春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只是却没有看柱子一眼,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孙大琴刚洗完碗筷从灶房里出来,听到婆婆说四弟妹怀孕了,心里也是同样的复杂。   如果这是个男孩,那她在老王家就不是独一份儿了。   哎!孙大琴压下自己的酸意,朝周雪梅拱手道喜。   周雪梅也不管大嫂是真心还是实意,朝她点了点头。   又略微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李春花,见她朝自己挤了个僵硬的笑容,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老杨头来得很快。   他刚进王家院门就闻到一股香味,他在空气里嗅了嗅,“你家吃啥好东西了?怎么一股肉香味儿呢?”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味觉这么灵敏做大夫干什么,应该去做厨子呀。她笑着迎上前,“家里连锅都没有,还吃东西呢?拿啥吃啊。”说着,拉着他的袖子,“赶紧诊脉吧。”   老杨头一想也是。该不是他好久没吃东西开始馋肉了吧?他摇头叹息,而后朝孙大琴面门仔细端详了半天,“你气色不错,继续休息就行。”   钱淑兰有些无语,提醒他,“我让你看的是老四媳妇,不是她。老大媳妇的刀口早就结痂了。前天你不是刚刚看过了吗?”   老杨头‘哦’了一声,赶紧让周雪梅坐下,然后开始给她诊脉。   好一会儿,老杨头才满脸笑意道,“是滑脉,恭喜你家要添人进口了。”   虽然钱淑兰一早就有猜测,可现在真的确认了,还是很惊喜,“当真?”   被怀疑了,老杨头脖子一扭,一副傲娇样儿,“我就算是个赤脚大夫,诊这种最基本的脉象还是会的。再说了,我前些日子到县城专门培训过了。再过几天就去考试了,能拿到正规的从医执照了。你少瞧不起人。”   钱淑兰有些讪讪的,忙恭维道,“那你可真厉害。”连字都不认得几个,他到底要怎么通过考试呢?钱淑兰十分好奇。不过她也不会就这样大剌剌地问出口,岂不是在揭人短嘛。她选择性遗忘他不识字这事儿。   钱淑兰又问了些怀孕的注意事项。   老杨头见她夸自己,老脸微红,一本正经地道,“蚖班水蛭及虻虫,乌头附子配天雄;   野葛水银并巴豆,牛膝薏苡与蜈蚣;   三棱芫花和赭麝,大戟蝉蜕黄雌雄。   牙硝芒硝牡丹桂,槐花牵牛皂角同。   半夏南星与通草,瞿麦干姜桃仁通;   硇砂干漆蟹爪甲,地胆茅根都失中。”   钱淑兰满脸黑线,“我问你忌口呢,你跟我扯这么专业干啥?我能听得懂啊?”   老小孩,老小孩说得就是他!   老杨头挠了挠他那掉了没几根的头发,“就是不能吃螃蟹,山楂,杏仁,柿子,龙眼。。。”   周雪梅和钱淑兰听的很认真。   旁边的李春花和孙大琴却是嫉妒不已。以前他们怀孩子的时候,也没见婆婆这么上心过啊。   不仅请大夫过来看,还亲自过问。   他们那时候给吃个鸡蛋就算不错了。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其实他们倒是误会钱淑兰了。钱淑兰这是提前做准备。   她奶奶再过两年就有了。她不得做提前做准备啊。听说这年代生孩子好多都是接生婆接生的。要是碰上个难产,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周雪梅肚子的孩子,她就当是提前预习了。   说很喜欢,那也谈不上,但也不讨厌,甚至隐约还有点小兴奋。   毕竟她就要见证一个孩子的出生和成长。很神奇有没有?   钱淑兰问完之后,给老杨头塞了一点钱。   说实话现在还真不能送东西。   鸡蛋?不可能有的。鸡都收上去了,你鸡蛋哪来的?   馒头?更不可能。吃得是大锅饭呀。   粮食?也不可能。   所以,只能送钱。   老杨头倒也没嫌弃,很欢喜地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_^*) 第90章   周雪梅怀孕了,要数最高兴还是王守礼。男人嘛,尤其是这年代的男人,还是想要有个儿子能传宗接代的。只是因为真心喜欢媳妇,所以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宿醉一夜的王守礼听说媳妇有了,脑子就像卡住了一样,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他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家媳妇的肚子,谄媚地把她按到床上,“媳妇儿,你真的有啦?”   周雪梅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嗔了他一眼,“这还能有假!”   王守礼搓着手嘿嘿直笑。一直被忽视的小桃瘪着小嘴哭了起来,“爹,娘”   这声哭把王守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忙小声道,“你小点声,当心吵着你弟弟。”   周雪梅有点不乐意了,“你说啥呢。还没生出来呢,什么吵不吵的。”   说着就要去抱小桃。吓得王守礼抢先一步,一把抱起小桃,朝周雪梅道,“以后你别抱她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一定要仔细喽。”   周雪梅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有点心虚,忙点头保证,“我肯定会注意的。”   王守礼笑得眉开眼笑的,“你有啥想吃的没?我帮你弄来。”   他刚问完,周雪梅的嗓子眼立刻像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一样,弯腰呕个不停,吓得王守礼赶紧把小桃放回床上,不停拍她的背,“你咋了?以前怀小桃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啊。”   周雪梅嘴里直冒酸水,眼睛也情不自禁地滴下泪来,她擦了擦眼眶,摆摆手,“我也不知道。”   王守礼边拍边猜,“我猜这个肯定是个儿子。小子就是喜欢折腾。”   周雪梅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好受点了,回头撇嘴,有点不高兴,“女儿你就不喜欢了?”   王守礼挠头傻笑,“一样喜欢,一样喜欢!”见媳妇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顿时有些心虚,忙补救道,“有了儿子才能保护我们小桃啊。”   听到这话,周雪梅下意识就看到屋外,朝他嗔了一眼,小声道,“这话当心咱娘听见,咱娘可不爱听这话了,要不然肯定罚你扫厕所。”   王守礼立刻作了个闭嘴的动作。   小桃见爹娘都只顾着谈论新孩子,不理她,委屈地直掉眼泪。   吃饭的时候,王守礼一个劲儿地给周雪梅夹菜。其他人看他这一趟趟的都有些无语。   正国见一盘菜都到四婶碗里了,有些不高兴,“四叔,你有宝宝了是该高兴,可你也不能把全家的菜都往四婶一人碗里搁吧。咱都没夹一点呢。”   王守礼光顾着给媳妇夹菜了,愣是把大家伙都给忘了。   他脸上讪讪地,忙把菜往回夹。又往大家脸上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有点不高兴,轻咳一声,“对不住啊,我就疯这一回,下次肯定不会了。”   钱淑兰看了一眼王守礼道,“今天这菜钱你出吧!”说完站起身回屋把空间里的食材拿了一点,到灶房炒了一盘。   重新端上桌的时候,大家一看是油炸大青虫,纷纷拿筷子去抢。   王守礼很想去夹,可刚刚他已经把话说出去,现在再去夹,有点太那啥了!   钱淑兰见他没动,自己给周雪梅夹了一筷子,“本来想晚上做给你吃的。可谁知道老四居然给你夹了一盘白菜。你尝尝这大青虫的味道怎么样?”   周雪梅吃了一筷子,没有往外吐的感觉,朝婆婆笑着道谢。   钱淑兰见王地礼把周雪梅碗里的白菜往自己碗里拨,却忽视了小桃,眉头紧皱。   以前她曾经看过一篇报导,说一个女人怀孕了,可她的女儿怕母亲生下小宝宝分了她的宠爱,在家里闹绝食非要她妈把孩子打掉。   可见小孩子有多敏感。   虽然小桃不至于像报导里的小孩子这样偏激,可嫉妒是人的本能,和年代无关。父母的关爱都在小宝宝身上,自然就忽视了大孩子。大孩子自然害怕自己被丢弃。所以当小宝宝生下来,她就会嫉妒甚至会讨厌小宝宝。   如果父母不好好引导,很容易出现问题的。   吃完饭,钱淑兰开始找两人谈话。   尤其是王守礼,“我知道你们俩有了新宝宝很高兴,可你们也要注意小桃。以前你们俩的关心关爱都在她身上,突然间被冷落,小孩子的心灵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你们多多注意一下,别让她一个人瞎想。”   王守礼有些不可置我信,“娘,你是不是想多了呀,小桃才十岁,她哪知道这些呀。”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十岁的时候没有嫉妒过你弟弟吗?当我疼小五的时候,你想想你那时的心思,你就能理解小桃了。为人父母要尽量公正。”   王守礼回想小的时候,当他娘生下小弟的时候,他的确很委屈,觉得他娘的目光和关怀全都给了小弟,而他似乎是被他娘给抛弃了。确实挺可怜的。   他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   回去之后,王守礼和周雪梅开始引导小桃。继续像以前一样关爱她。即使关心小宝宝,也会说,“小桃的弟弟就要出来啦。到时候小桃就有玩伴了。”   渐渐得小桃发现她爹娘还是像以前一样疼她。她也开始期待小宝宝的出生。到时候她就有个小弟弟陪着玩了。   钱淑兰想着马上要过年了,她去县城把姜玉瑛接过来一起过年。   姜玉瑛一个人孤孤单单过年也太冷清了。   于是她特地让王守礼骑着王守智的自行车带她一起回县城。   到了县城之后,王守礼去水利局还自行车。   钱淑兰想着自己先去跟姜玉瑛打声招呼,要不然明年她还得跑去城北粮食店找她,太折腾。   她刚到姜家门口就看到姜玉瑛跟郭正良一起往这边走。   钱淑兰朝两人打招呼。   姜玉瑛看到干娘来了,满脸惊喜跑过来。   到了姜家,姜玉瑛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殷勤得不得了。   钱淑兰和她聊了一会儿这些日子的生活。没一会儿就到了饭点,钱淑兰便提议到红旗饭店吃饭。   刚到红旗饭店,三人还没开始点餐,就看到陈萱萱带着一个小姑娘一起进了店里。   看到他们的时候,陈萱萱神色自如跟郭正良打招呼。   郭正良笑容淡淡地,点头示意之后,并没有开口相邀。   陈萱萱脸色一僵,带着朋友坐到旁边那桌去了。   倒是她旁边的那位姑娘十分好奇地瞅了郭正良好几眼。   小姑娘的眼光是很纯粹地打量,并不带迷恋或是爱慕。   她大约十五六岁,长得很是文静秀气,小脸带着点婴儿肥。看着人的时候,自带三分笑,属于那种很有亲和力的人。   可钱淑兰却觉得她很维和,浑身上下充满矛盾点。无他!这姑娘额头上的孝心值居然只有1分。   看她打扮得这么时尚,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人家,可对父母这么不满,那就令人遐思了。   钱淑兰也没有好奇多久,收回视线开始问起两人现在的情况。   郭正良似乎很想早点结婚,便顺着钱淑兰的话,半天玩笑道,“婶子,我一直想去您家提亲呢,可却不知道您家的地址。我和玉瑛的婚事,怎么也得您来同意才行。”   这绝对是在试探姜玉瑛的意思了。王守智的工作就是跟郭正良换的,他怎么可能找不到王守智,只要找到王守智,他就能问到她家的地址。   钱淑兰神色自如,看了一眼姜玉瑛,见她没有表态,笑着回答,“虽说婚事大事要父母同意,可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听不见子女的意见,所以,你们俩的婚事,只要你们自己商定好,我就没意见。我只要把玉瑛的嫁妆准备好就成。”   没有得到肯定答复的郭正良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虽然玉瑛跟他和好了,可他总觉得玉瑛对他没有以前好了。甚至颇有一种弃之可惜,留着无味的感觉。   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是淡淡的,不温不热,常常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每次他想努力靠近她,她就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不急不躁。   姜玉瑛瞥了一眼郭正良,脸上笑容很淡,朝钱淑兰笑道,“干娘别理他。他是被家里催婚,有点急了而已。”   郭正良干笑两声,只是这笑容多少有点苦。   姜玉瑛也不在意,转尔跟钱淑兰讨论吃什么东西。   另一桌的陈萱萱听到郭正良的话,却不像姜玉瑛这样淡定,她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掐断了。   坐在陈萱萱对面的女孩看到这一幕绝对是一愣。   她皱眉眼睛眯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人。大家都带着几分惊奇。   无他因为这小青年跟刚才那个姑娘长得很相似。   要不是一个偏文弱,一个偏书卷,还真的有可能认错。   钱淑兰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久违的声音,“这两人是你的亲生儿女。”   这是系统的声音,差点没把钱淑兰吓死。   这系统小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连好几个月没出现,要不是商城能调出来,她都以为他死了呢。   不过此时她的关注点也不在他身上,而是他说得的话。   亲生儿女?那不就是被原身送人的那对龙凤胎吗?   想到原身的任务是改造所有的儿子儿媳。   所以,这个小青年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钱淑兰不知道该说啥了。   人家刚生下来你就把人家给抛弃,请问你怎么还能有脸让人家对你孝顺呢?   这简直比得了精神病的王守智还难搞。   王守智好歹还有治愈的可能,后者的路完全被原身自己给堵死了。   她装作不在意地朝那小青年额头上瞧!果然!孝心值是0分。对她丝毫没有孝心。她心里真想骂娘。   钱淑兰腹诽过后,竖起耳朵注意听那边的对话。   “哥,你来啦!”   “嗯,你们点东西了吗?”   “没有呢,我跟萱萱姐才坐下没多久,你就来了。怎么样?你找到人了吗?”   小青年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开始报东西。   其他人也开始点东西吃。   小青年这时才有空回答她的话,摇头道,“哪里那么容易就找到。听说人已经搬走几十年了。根本找不着。”   小姑娘明显有点失望,“怎么办?还以为会很就能容易的。谁成想居然找不着。”   很快,两桌的东西都上来了。   小姑娘吃了一口包子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不好吃吗?”小青年问。   小姑娘摇头道,捂着腮帮子,皱着小脸,可怜兮兮地说,“还好,就是牙有点上火,吃不了肉馅的。”   小青年忙接了过来,也不嫌弃肉包子被她咬了一口。   陈萱萱嗤笑一声,“我看你就是丫环的命,好好的肉吃不了,非要吃白菜。”   小姑娘脸色一白,忙低下了头,只是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要不是钱淑兰注意到她那双低垂的眼里隐露凶光。钱淑兰都要以为这小姑娘是个软包子了。   很快,小姑娘抬起了头侧头看了一眼她哥,“哥,你下午还要去找人吗?”   小青年有些犹豫。他现在一点思绪也没有,把周围邻居都问遍了,都说人早就搬走了。他要怎么找?   陈萱萱用筷子戳着包子,有些心不在焉地皱眉斥道,“找不着就找不着呗。时间那么久远,前些年咱们国家又一直忙着打鬼子,赶走那些乱党,说不定那人已经死了呢。”   小姑娘和小青年对视一眼,也觉得很有可能。只是拿着这样的结果回去,方老爷子应该会很失望吧?   陈萱萱没什么胃口,有些心烦意乱地站起身,也不管对面两人根本没吃几口就站起了身。两人着急忙慌地站起来,跟着她后面走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陈萱萱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郭正良,见对方根本没有看自己。   她眼神幽深,十分不快。   钱淑兰不知怎地,看到这个陈萱萱她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这姑娘明明长得很好看,可给她的感觉就像随时向你吐舌信子的毒蛇。   她已经两次遇到她的,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她又有这种感觉了。   她从小就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对人已经有了本能反应。这陈萱萱恐怕不是个善茬。   她收回视线,故作不经意地问郭正良,“刚才那对双胞胎,你认识吗?”   郭正良笑着点头,“认识。”   见干娘很有兴趣,他也有心讨好干娘,笑着道,“他们是上海那边的,男的叫邓兴明,女的叫邓云萍。家境不错,听说父亲是个局长。”   钱淑兰点了下头,有些好奇,“那陈萱萱也是上海人?”   郭正良见干娘提起陈萱萱,下意识就朝姜玉瑛看了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才回答干娘的问题,“是,她父亲是上海市委书记。”   钱淑兰听了若有所思。那邓兴明和邓云萍就是陈萱萱的跟班了,怪不得她说一句,那两人都不吭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很佩服基友零预收开文。为了蹭玄学,每天熬夜到2点。   亲们请多多支持一下基友新文【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91章   钱淑兰吃着饭,心里暗暗想着。   邓兴明和邓云萍的另外两项还算很正常,事业值都是10分,邓云萍的是非值是5分,邓兴明的是7分。不过孝心值就有意思了。   因为邓兴明是她的改造对象,所以孝心值是对她,为0很正常。   邓云萍的孝心值却只有1,她的孝心值是对她的养父母的,她是不是可以认为那对养父母对她不好呢?或许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不是没有可能啊。原身当初只想送女儿的,可那家却非要有个儿子,没有儿子,女儿就不收养。原身被逼无奈才把儿子也送人了。   钱淑兰想着等自己把家里的对象三观都刷满了,就去找邓兴明。反正以他现在的家境,灾荒的时候他也不会饿死。   现在的她根本走不开,毕竟是一大家子提升事业值的关键阶段。   吃完饭,郭正良就直接回家了。   钱淑兰和姜玉瑛回到姜家,“你跟我一起回我们家住几天吧。认你当干女儿,怎么也得去我们家认认门。”   姜玉瑛想了想也觉得很有必要,立刻同意了。   不过现在才二十六号,一直要到二十八号粮油局才能放假。   钱淑兰也不在乎这两天,反正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家里安排好了。   钱淑兰想到郭正良,之前是为了给玉瑛做面子所以她才说不会管的。可现在没人了,也不能真的不问,拉着她问,“你和郭正良打算怎么办?既然在一起了,你就要打起精神好好跟人家处啊。怎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呢?”   姜玉瑛脸色苍白,叹了口气,有些烦躁,“我想放弃又舍不得,在一起他娘又一直反对。现在还没同意呢。他现在搬到厂里住了,正在跟他娘做抗争。”   钱淑兰觉得爱情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就连姜玉瑛这样大气的姑娘也没办法洒脱。当真是害人不浅。   如果男方很混账或是太愚孝她还可以劝玉瑛离开郭正良,可现在郭正良正在跟家里抗争,她再说这样的话,就有点太缺德了。   而且她也不懂爱情,所以她没法给姜玉瑛好的建议,因此只能给姜玉瑛打气,“你要是觉得闷就来乡下玩。我们乡下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呢。”   接着说些拉拉杂杂的乡间趣事,姜玉瑛原本还愁眉苦脸的心情立刻消失殆尽,渐渐被乡下的吃食如知了和大青虫吸引住,馋得她直流口水。   钱淑兰笑着道,“等你跟我回乡下我做给你吃。我收着一些呢。”   姜玉瑛立刻眉开眼笑。   晚上她到水利局那边看王守智。听他也是二十八号放假,心里松了一口气,能一天回去也好。   王守智抿嘴,面上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钱淑兰奇了,“你有啥事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   王守智立刻红了脸,飞快地看了他娘一眼,“娘,我处对象了。”   钱淑兰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惊喜,“真的啊?谁啊?啥时候带给我看看呐?”   王守智挠挠头,小声说了一句,“就是给我看孩子的那个老奶奶的外孙女。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钱淑兰一听女方二十二岁,当下就有些奇了,“这么大年纪怎么还没结婚呐?”别奇怪,二十二岁还单身的女同志,多多少少都有个人原因。姜玉瑛是因为眼光高,这姑娘如果是个眼光高的,也不至于挑到王守智吧。   王守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钱淑兰一直追问,他才开口,“她爹她娘,她爷爷她奶奶都没了。”   钱淑兰哦了一声,所以呢?   她反应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别人以为她克亲?”   虽然这年代都在闹四旧,破除封建迷信,可老百姓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王守智点了下头。钱淑兰原本是不信这个的。不过连穿越这事都能有,会不会真的有克亲之说啊?   她赶紧敲系统。这次系统倒是很快就回答了,“没有,那姑娘不克亲。”   钱淑兰闻言松了一口气,拍拍王守智的胳膊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她是跟她外婆长大的吗?她外婆跟她朝夕相处这么久都没事,你肯定也没事儿。”   王守智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没想到他娘居然会这么通情达理,比那些城里人还要实在,他已经跟玉秀处了好些日子了,可因为担心他娘会相信克亲那一说。不让他娶,好几次都想开口,愣是憋了回去。   “娘,你真的同意?”   钱淑兰嗔了他一眼,“光我一人同意也没用啊。得要人家外婆同意才行。”   王守智挠挠头笑得傻呵呵的,“她也同意的。”说完又补充一句,“就是她老人家极力撮合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王守智见他娘似乎有点生气了,忙上前挽住他娘的胳膊,“娘,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跟她多处处,确定就她了,再跟你说。”   钱淑兰也不是真的生气,转了话题,“那咱什么时候跟人家正式见面?”   王守智想了想,“不如就现在吧。”   钱淑兰惊呼,“这么快吗?我啥也没准备。”随即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现在这个点百货大楼都关门了,难道要我两手空空上门吗?”   王守智一想也是,“那就年后再看吧。”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那你跟娘好好唠唠,你咋跟人家姑娘看上眼了?她是长得漂亮,还是性子好,还是?”   王守智脸一红,小声道,“我之前赶着去接小蝶,骑自行车的时候,速度太快,把后座上的东西给甩下去了,我没注意到。等我接完孩子。才发现东西没了,我顺着原路找回去的时候,她就站在原地等我呢。当时天都黑了。”   拾金不昧!这姑娘人品不错呀!   第二天,钱淑兰到底没忍住,一大早就让小蝶带她去找范奶奶。   小蝶早就放假了,听到奶奶说要去找范奶奶,立刻颠颠地在前面带路。   照理说,第一次登门应该带水果比较好,可钱淑兰根本找不到水果。只能到百货大楼买了一斤饼干和一斤红糖。   她颠了下手里的东西,觉得有点少了,又提了五斤面粉。   小蝶捏着手里的糖果,这是钱淑兰刚才在百货大楼给她买的。王守智怕小孩子吃太多糖,长虫子牙,几乎很少给她买糖,这会子小蝶一次有十颗,喜得眉开眼笑的。“我要分一半给范奶奶,她对我可好了。”   钱淑兰故作吃醋地说,“奶奶不好吗?”   小蝶赶紧摇头,“奶奶也好。”说着,从手里掏出两块举起来递递钱淑兰,“也给奶奶两颗”   钱淑兰笑着摸摸她的头,“奶奶不吃。”   小蝶把糖收进小书包里,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到了范奶奶家,钱淑兰看到院子里一个老太太眯着眼睛正在缝衣服。   钱淑兰敲了一下敞开的木门。小蝶直接冲了进去,跑到范奶奶的身后,捂住范奶奶的眼睛,调皮地喊,“范婆婆,你猜我是谁?”   范奶奶笑呵呵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哎呀,是我的小蝶小太孙来了呀。”   小蝶呵呵直笑,放开小手,一把搂住范奶奶的脖子。   钱淑兰已经走了进来,轻咳一声提醒正在玩闹的祖孙俩,“大婶,我是王守智他娘,听他说一直都是由您照顾小蝶,我专程来谢谢您的。”   一听是王守智他娘,范奶奶立刻收起玩笑脸,拄着拐棍站了起来。重新挂上慈祥的笑容,“你来啦。快请进!”说着就要拉着她进屋。   钱淑兰赶紧把右手的东西腾到另一只手,上前搀扶她。   跟着范奶奶进了屋。   坐下后,钱淑兰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开始跟她话家常。   “您孙女在家吗?”   范奶奶搂着小蝶回道,“她刚刚才出去,说是厂里有事找她。”   钱淑兰有些失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钱淑兰就提出告辞了。   小蝶虽然有点舍不得,可还是走了。   刚走出门外,就碰到一个年轻姑娘火急火燎往这边走。   差点直接撞到钱淑兰身上,把范奶奶吓了一大跳,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   说着也不等年轻姑娘解释,直接给钱淑兰作介绍,“这是我孙女刘玉秀,在县纺织厂上班。”   钱淑兰看着这姑娘的面相有点眼熟,听着这名字,再对上她脑门上的数字,她一拍巴掌,惊喜道,“原来你就是劳模啊。”   刘玉秀愣了一下,以为她是新来的邻居,忙打手打断道,“都是领导抬举。”而后就不搭理钱淑兰了,朝范奶奶急切地解释,“奶,我回来拿个东西,还得赶回厂里。”   说着把自行车随意靠在门边,撒腿就往屋里跑。   范奶奶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等她跑出来的时候,她又跟一阵风似的骑着自行车就往外冲。范奶奶追出门外,她腿一蹬跑出老远。   这速度把钱淑兰震得目瞪口呆。范奶奶有些尴尬,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解释,“这孩子自从当了劳模就成这样了,天天也不着家。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钱淑兰有点张不开口了。   当初她还记得在劳模表彰大会上,她看到刘玉秀的时候还感慨着,如果她是小五的对象,她就能省心了。   可她怎么瞧着,这姑娘并不比家里的那几个省心呢。   天天去学雷锋做好事去了,哪还有时间听她叨咕啊。所以,她这是又遇大麻烦了?   这次不是极品而是劳模!人家就是榜样,稀罕听你一个乡下老太太的话吗?钱淑兰心里有些突。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她惊奇的,她比较惊讶的是,既然这姑娘是个劳模,为什么她的事非值只有8分呢?   钱掉在地上她都不贪,人品完全没瑕疵啊。所以,她比姜玉瑛差在哪儿呢?钱淑兰怎么都想不通。   她回到水利局的时候,让小蝶在院子里玩,她坐在门口呼叫系统。   系统:“照理说本系统不应该拥有剧透功能。不过,”顿了顿补充一句,“如果你愿意花五百个金币,可以买到0至5分的是非值评判标准。”   钱淑兰满脸黑线,又要金币。她调出系统,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攒到的五百个金币,有些肉疼,但还是咬牙,“给你。”   系统很快把金币扣除。然后把评判是非值的前五分方法发到她脑子里。   0分:代表这个人杀过人,间接直接都算。特殊工种除外(比如警察,军人之类)   1分:一年之内,挑起事端,打过人(教唆打人同样算),犯过罪,但没有伤人命。   2分:一年之内,有过虐待动物的行为   3分:一年之内,有过见死不救的经历   4分:一年之内,心里有过恶毒念头,但未实现   5分:一年之内,口出恶言   钱淑兰抚了抚额,所以说王守仁之所以是1分,是因为他跟人打过架。   突然,她想到那个武正钢是不是杀过人,所以才是0分呢。他娘该不会真的是他告发的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守智回来了,钱淑兰把自己去看刘玉秀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十分好奇,“娘,你跟玉秀说啥了?”   钱淑兰摆了摆手,“她好像挺忙的,回去拿东西急急忙忙就走了。我们根本没说上话。”   王守智微微一皱。   钱淑兰怕他因为她跟玉秀吵起来,忙道,“她还不知道我是你娘呢。你也别怪她。”   王守智点了点头,只是也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模样。钱淑兰问他,他也不肯说。   钱淑兰只好不再追问了。   下午的时候,王守智原本说好了要带刘玉秀回来给她看,可谁成想,刘玉秀又回厂里帮忙去了。   钱淑兰还能说啥?工作重要呗。只是心里未免嘀咕,这两人能成吗?王守智并不是女强人背后的男人呐。哎,这两人最后能不能成,她还真不好说。   于是到了二十八号这天临走了,钱淑兰也没机会跟刘玉秀真正上的认识。   钱淑兰特地找来的马车,带着她,王守礼,王守智,姜玉瑛和小蝶五个人回了王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92章   钱淑兰回到家,家里人全都跑出来迎接。   一个个化成殷勤的小蜜蜂,王守仁和孙大琴一边一个扶着钱淑兰下来。   王守义和李春花帮着拎马车上的大包小包。把姜玉瑛看得目瞪口呆。   钱淑兰给姜玉瑛一一介绍家人。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娘居然在县城认了一个干女儿。这可是县城里的工人呐。居然能认他娘一个乡下老太太为干娘。这是多么让人自豪的事啊。一个个全都热情地跟姜玉瑛打招呼。   回到堂屋,钱淑兰让孙大琴给大家端茶倒水,然后开始过问家里的事情。   “丹娜,你去相看感觉咋样?”钱淑兰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相亲的事情。毕竟这小伙子家里的糟心事不少。   王丹娜一手捏着辫尾,脸蛋微红,抬头看了一眼她娘,小声回了一句,“挺好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没有再问。想着晚上她去问花媒婆。这王丹娜看人不怎么行。   她收回视线,朝大家脸上扫了一圈,又问了家里的情况。   孙大琴推推李春花的胳膊,十分着急,“你快点说啊。你不说,我可要说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告状。”   李春花脸都皱成一团,被孙大琴推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语气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   也许三房是因为借了钱给孙大琴,李春花现在对孙大琴的态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恭顺,矮她一截,颇有种平辈的感觉。也敢呛她了。   孙大琴自知自己欠李春花钱,也就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她各种看不起,嘲笑之类的。   但现在两人明显是吵架了,钱淑兰还真有些好奇。   李春花见婆婆看过来,也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了。   她低着头吭哧半天,才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前我们不是按照顺序说军大衣的吗?前天轮到我的时候,我就把军大衣借给龚素珍,谁知道她还回来的时候衣服上面有个口子。”   她话音刚落,孙大琴就把衣服抱出来给婆婆看。   这几十块钱一件的军大衣,在胸口处居然划了一道口子,足有一指长。实在太明显了。   钱淑兰想起来了,这龚素珍不就是正康的小学老师吗?王丹娜的民办老师资格就是从她手里抢来的。难道这是她想要报复他们家的法子?   孙大琴指了指那道口子,对李春花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娘,我要去找龚素珍算账,三弟妹非拦着不让,您给评评理。这么大的口子还这么齐整,要说不是故意弄得,她咋弄出来的?偏偏三弟妹还觉得是我想多了。您说说看,是我想多了吗?”   钱淑兰避而不答,反问她,“你想怎么评理?”   孙大琴把衣服抱起来,歪了歪嘴,“哼,我肯定让他们赔钱,要么把衣服补成原来那样。”   钱淑兰想了想道,“这事我同意了,你去让他们赔偿。”   听到婆婆发话,孙大琴立刻抱着衣服往外跑。李春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忐忑不安地看向门口,既想冲出去阻止,又似是有顾虑。   想了半天,她才终于朝孙大琴的背影吼了一声,“大嫂你等一下。”   刚跑出院子的孙大琴立刻顿住,回头去看李春花。有点懵,想了想还是往回走,有点不快,“你喊我干啥?”   李春花却不看她,直接跑到钱淑兰面前跪下,“婆婆,我对不起你。龚素珍已经赔过我两块钱了。”   钱淑兰看她神色慌张,显然有问题,她眉头微微一皱,“两块钱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三房的钱是由两人共同管理的。多一分王守义都知道。这两人事先又没有通过气,一问数字就能对出来了。再说了,王守义也不会为了李春花瞒着自己。   听到婆婆要她把钱拿出来,李春花脸色顿时僵住,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眼神飘忽不定。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钱淑兰气得一掌狠狠地拍在饭桌上,“你还撒谎骗人!赶紧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声响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周雪梅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肚子。王守礼对她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先回屋。周雪梅却无声地摇头,没有动弹。   李春花更是直接被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小梅和小荷刚想说话就被钱淑兰一个冷眼扫过,吓得两人再也不敢动弹。   王守义眉头紧皱,踢了一下李春花的腿,“你这婆娘,有事你就说!你干啥骗娘。”   李春花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开口,“娘,龚素珍朝我借军大衣穿,说是给我。。。”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十分的难以启齿,“生子秘方。”   众人都愣住了。钱淑兰一拍巴掌,惊讶万分,“所以,你就蠢得上当了?你衣服借给人家,人家给你弄破了,你也没有追究?”   李春花没说话,一个劲儿地哭,越哭越伤心,她是在哭,但似乎并不是在哭这件事上所受的委屈,而是把之前所受的压仰全都宣泄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打了嗝,一个接一个的。   其他人全看她表演去了。   钱淑兰满脸黑线。受气包这是向哭包进阶吗?   等李春花哭够了,她才接着回答,“她说等她手里有钱了,再还我。”   钱淑兰眉头紧皱,“这事根本不是你的事。她这是冲着咱家来呢。”她抬了一抬下巴,朝孙大琴道,“既然龚素珍手里没钱,你就直接去找会计要。就说他儿媳妇把我们家的军大衣弄破一个口子让他赔。最少也得一块钱。”   孙大琴闻言立刻满脸堆笑,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娘”   等孙大琴抱着衣服,欢欢喜喜地出了院子。钱淑兰才扶着李春花起来,“你根本没有问题,上次我带你检查过了,你身体健康,没有问题。你现在要放宽心。”   李春花抹着眼泪没说话。钱淑兰直接朝王守义道,“你们已经有柱子了,如果你们俩再给我闹幺娥子,我就把你们分出去。老大他们的三百块钱,你们也别想要。”   王守义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等他娘转身的时候,隐晦地朝李春花瞪了一眼。把李春花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钱淑兰把孩子们都给轰出去,朝王守义和李春花道,“柱子的娘已经改嫁到外地了,你们俩不用担心她会跟你们抢孩子。只要是你们养大的,一样孝顺你们。”   王守义和李春花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直接说惩罚,“春花失去穿军大衣的资格,你们重新排。还有家里的卫生这个月也由你负责。以后不允许你们把军大衣私自往外借。逮到就得罚打扫卫生。”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孙大琴很快就回来了,一块钱被她举得高高的,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递到钱淑兰手里,献媚似的,“娘,你看钱我要回来了。”   钱淑兰把钱接过来,朝李春花道,“你用黑线绣个树枝,把口子盖住。。”   李春花垂着头把衣服接了过去。   等处理好家事,钱淑兰这才注意到,刚才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姜玉瑛现在居然靠着墙在打盹。   现在才下午两点多钟。堂屋里因为烧着煤炉,所以有热气。   但是这边要到五点多才吃饭呢。   钱淑兰便把姜玉瑛喊醒,让姜玉瑛到她房间补一觉。   其他人也都有些疲累。钱淑兰便让他们都散了。   有首童谣唱得好:腊月二十三,糖瓜粘;腊月二十四,扫房子;腊月二十五,炸豆腐;腊月二十六,割猪肉;腊月二十七,杀公鸡;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但今年这个年,糖瓜,豆腐,猪肉,公鸡,馒头这些东西全都没有。物资紧缺,食堂已经捉襟见肘,根本发不出东西。除了红薯还是红薯。   他们除了扫房子就是待在家里跟家人唠嗑。   在快过年的时候,许多村子都开始给队员分配粮食让他们回自家做饭。   有的社员反应没有锅,上面就说用砂锅也是一样的。   王守村生产大队也是同样情况。   发了五斤的红薯也就八个。   一人一个都分不了。   钱淑兰知道这是队里的仓库已经捉襟见肘了。虽然有些无奈,可到底还是没闹。   闹又有什么用呢?像他们这些老实巴结的农民,能忍着就得忍。不忍的下场就是被批斗。   虽然他们养了猪,可那头猪是交任务的,并没有他们的份儿。   回到家,钱淑兰把红薯洗干净,切成块。钱淑兰整理了下王守智带来的粮食,这些全是他让王守智从县城买回来的粮食。   今年“大丰收”,县城的供应粮也不像以往那样紧张了。王守智买了不少。而且多数都是细粮。   钱淑兰让小梅烧火,她亲自给大家做了顿丰盛的年夜饭。   她烧了半锅藤椒鱼,里面配了许多菜,有豆腐,木耳,豆芽,粉丝,金针菇,土豆片等等。   还做了三个红烧的菜:红烧鱼,红烧兔肉炖干豆角和红烧茄子。   当然还有姜玉瑛一直心心念念的油炸知了猴和油炸大青虫。   素菜有四个分别是:腌萝卜条,酸辣土豆丝,凉拌胡萝卜丝,醋溜白菜。   “多亏了有小五帮我们在城里存粮食。要不然,咱们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大家全都一脸感激地看着王守智,把他脸都看红了,他忙摆手不敢邀功,“是娘让我买的。我哪有那个本领未卜先知。”   钱淑兰朝大家看道,“我也是听你大舅说的,他听广播里说的。”末了,她感慨道,“还是要会识字好啊。能听得懂上面的政策。提前做出应对措施。”   大家都点头表示认同。   钱淑兰便让大家吃饭。一个劲儿地给姜玉瑛夹菜。   也许是孝心值刷满的缘故,家里头和谐了许多。   吃完饭,小孩子子穿着圆滚滚的衣服满村子跑着玩。钱淑兰之前就给每个人都发了些棉花。   孩子们的棉衣都重新续了新棉花,但布料依旧是旧的,这样不会太打显。   大人都叮嘱小孩千万不要在外面显摆,要不然衣服会被别的小朋友抢走,被恐吓过后的小朋友顿时不敢张扬了。   钱淑兰便带着姜玉瑛溜达。不知不觉,钱淑兰就带着姜玉瑛到食堂这边来看。   现在食堂正热闹着呢。   农村人,哪怕是过年都不会闲着。因为根本没有东西准备,甚至连件新衣服都因为布料不够做不起来。所以这个年过得特别冷清。   许多人闲不下来,就跑到食堂这边来编筐子,好歹也能赚点工分。   之前钱淑兰卖的1000件藤筐被省城分别发到各个县去,卖得非常好。   前几天,钱淑兰不在家的时候,那边的经理亲自带人过来一趟,又下了1000件的订货单。   就在昨天,货已经运走了。   照理说不用再编了,可经理走的时候,特地留话了,说他们这藤筐已经往江南那边运了,年后可能会再加量。   所以,钱明华就让队员们继续编。但他也考虑今天是过年,没有硬性规定,就让大家自己看着办。   但这个年过得一点滋味也没有。只吃几个红薯哪里能吃饱。   有那家里人心思活络的就请人帮忙到外面买高价的东西,争取过个好年。   钱淑兰听到大家想高价买东西,心中一动。她空间里很多呐。   是不是也可以卖给大家?   于是,钱淑兰凑过去听,大家想买啥。   红纸?要贴春联的,这个没有。   白面?这个有。   肉?这个也有。但是不能拿出来。   鸡蛋?这个有。   王守仁和王守义在这边编筐子。姜玉瑛被王丹娜带着在这边看人家编筐。   钱淑兰便找那些需要买东西的妇女。说自己能弄到东西。   这事原身以前就干过,大家也都知道。   于是四下看看,小声问,“你那价格贵不?”   钱淑兰见有戏,也小声回道,“咱村里人,我还能坑你不成!也就比原价贵五成。”   妇女惊喜万分,声音不由得拔高,“真的只贵五成?”   钱淑兰朝她虚了一下,笑眯眯地点头,“真的。我儿子就在城里上班,那些地方摸去过好几次。”   她暗指的是黑市,妇女也是秒懂。立刻跟她预定东西。   钱淑兰专找那些嘴严的人问。并且还严厉禁止传出去。要不然她就是投机倒把了。   当然虽然她们答应了,可还是会间接地帮她介绍生意。比如有些人就想买些粮食回娘家让娘家也吃顿好的。   钱淑兰要的价格并不贵,比黑市还便宜了五成呢。   许多人都能接受。对钱淑兰越发有好感,觉得她这人实在,并不贪心。   虽然应该也会赚一点,但不会像那些黑心肝的贵了一倍还多。   只是一天时间,钱淑兰就卖了三千斤小麦。她把大家的名单和数目统计好之后就特地让王守仁拉着马车带她去县城。   之所以只带王守仁是因为他这人实在,你让他在原地等,他绝对不会中途走开,特别实在听话。其他人就不行了。虽然同样都是10分的孝心值,可人的性格不一样,行为也会不一样。   钱淑兰让王守仁在巷口等她,她拐到巷子里面的岔路口,往右边走,从空间里变出粮食。然后一点一点提过来。   放到马车上然后拉回乡下。因为过年也没有民兵把手路口。   他们很快就到了王家村生产大队。然后按照本子上记录的开始挨家挨户敲门送粮食。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黑灯瞎火的。一直等她把粮食都送完了,也没有人出来。这年代也不像后世喜欢养狗,毕竟连人都吃不饱,所以很寂静。   她这一趟就卖了三千斤小麦。她没有卖面粉,主要是每次她都要找机会去磨面,也很费脑子。这些人家要的都不多,十斤八斤这样,也就是图个过年的吉利。   虽然她极利鼓吹大米,可真没有几家吃得起的。到最后也就是王守泉家,王立德家,钱维汉家以及会计家要了大米,不过要的并不多,也就是五斤。   第二天食堂几乎没有人再跑去编筐子了。全都精神百倍地开始准备过年。   就是那些没买到小麦的人家也会跟邻居们借或者买一点也过个好年。   所以,一整天王家村的磨房就没有停过。柴油没了就催大队干部去买。可现在供销社都已经放假了,哪里能买到,于是大家又去别的村借柴油,好不容易把面给磨了。   更有的人是用传统的磨盘开始推磨,累得气喘吁吁的,可依旧很开心。   于是大家纷纷跑过来用石磨推。钱明华家的石磨再次发挥了他的价值。一整天都响个不停。钱淑兰倒是没有去凑热闹。   等磨好面,蒸馒头的蒸馒头,包饺子的包饺子。这个年才过得有滋有味,十分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小天使说,黑市这个词不要大喇喇的说出来,我觉得很对。所以,这里改成神神秘秘的,这次很隐晦吧?嘻嘻嘻……   话说,我这本马上就要万收了,好开心!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真的很感激你们的陪伴与鼓励,谢谢大家。 第93章   明明过年是个喜庆的日子,可王守智并不开心。钱淑兰让王守智陪她散步,等两人到了河渠那边,钱淑兰侧头问,“这些日子,娘看你一直不开心,你能跟娘说说吗?”   王守智叹了一口气,原本不想影响家里人的,可到底还是被他娘给看出来了,他揉了揉了眉心,“娘,我觉得最近玉秀变了。”   “哦?怎么说?”   王守智眼神幽深,看向白茫茫的田野,“我跟玉秀处对象的时候,她还不是劳模。就是一个很热情很开朗的姑娘,虽然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我觉得她性子很像。。。”姜玉瑛   后面三个字,他没说出来,可钱淑兰还是听懂了。钱淑兰曾经听人说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喜好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化,但最终会定型。显然王守智现在喜欢的就是性格爽朗,大气热情这类人。话说玉秀和姜玉瑛两人的性格的确有些相似。   钱淑兰没有问他后面的未尽之语,“然后呢?”   “可自打她当上了劳模,整天忙得不行,我好几次约她看电影,她都没空,让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好久。直到电影散场了,她才跑过来。我真的很生气。就让她不要再帮别人代班,她却说她是劳模,别人有困难,她理应伸手帮忙。我怎么劝都不行。娘,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累。”   钱淑兰拍拍他的胳膊,“如果你觉得累,那就跟人家姑娘说好,言词可别太激烈了。”一个励志要当道德模范,一个迟早坚持不住,还不如早点分开。别互相耽误。不过这姑娘是不是被道德绑架了呀。劳模是荣誉,可她也不用把自己弄成圣人吧?弄到最后,时间和精力全都贡献给了别人,家人就不管了?钱淑兰觉得这姑娘有点傻。   王守智揉揉眉心,面上有些为难,“可是范奶奶那边。。。”   钱淑兰懂了。当初王守智之所以会和刘玉秀处对象,就是因为范奶奶极力撮合的。   可现在他不想处了,范奶奶心里难免会有疙瘩。这还真是不好开口。   钱淑兰也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可她觉得不合适就得分开,别拖泥带水的,到最后反而耽误了人家。   再说,刘玉秀也不比以前了,以前别人嫌弃她是个孤女,嫌她克亲,都不肯娶她。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劳模,肯定很多男人争着想娶她。这年代的人对荣誉特别看中,如果家里有个劳模,那绝对是全家都骄傲的存在。   王守智想了想道,“等过完年,我就回去跟玉秀好好谈一次,如果她还像现在这样,我可能真的要跟她分开了。娘,你不会怪我吧?”   钱淑兰对王守智优柔寡断的性子也多有了解,他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要不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他都未必会跟她说。现在,要他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听到他的话,钱淑兰拍了他一下,嗔道,“娘怪你什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   王守智知道他娘是喜欢玉秀的,要不然也不会连玉秀爽约,她都没有发火。只是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他就是普普通通的男人,希望自己的媳妇能关心自己,关心孩子,关心家庭,关心工作。像玉秀这样一心只扑到工作上的,他钦佩,但是他真的接受不了。   和他娘谈过一次之后,王守智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也有兴致带姜玉瑛自处逛逛了。   王丹娜还要帮着钱淑兰在藤框上写字。原本王守智想要帮忙的,可钱淑兰觉得他天天去打井,人太累了,就让他在家休息。现在的王守智晒得比王守仁两兄弟都要黑,明明之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王守智还是个白面书生。短短几个月,居然晒成这样。他又没有去炼钢,可见这打井这活真的很不轻松。尤其他们这是北方,地势偏高,南方可能打个五米就能触到含水层,可他们这是北方,有时候得上百乃至一百五十米才能有水。这工程量就是几十倍。   地势的高低也是国家要进行南水北调这项工程的主要原因。   王守智怕村里人看到他带着姜玉瑛一个人出来会说闲话,也带着小蝶一起出来。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河渠这边,李春花正在这边喂鸡。因为成立了千鸡厂,再也没有了限制,所以今年他们的母鸡没有卖掉,也就留了几只公鸡,留着下种蛋。   看到两人过来,李春花招呼两人过来。   姜玉瑛看到这么冷的天母鸡还在下蛋,觉得十分新奇。   李春花便给她解说,“这母鸡只要吃得饱,就会下蛋。”   为了让母鸡冬天也下蛋,钱淑兰特地跟队上建议给这些母鸡搭棚子,棚子上盖草帘子。   明年上半年,三分之一种小麦,三分之二种红薯,以致于这些草帘子就可以提前退休了。拿来一半分过来搭草棚子。明年收完麦子,可以重新扎草帘。   因为搭棚子的木头不够,所以队里就号召社员把家里没用的木头先拿过来凑合着用。   全队几百户人家,七七八八的一凑,倒也搭了二十几个草棚子。只不过因为是给鸡用的,所以搭得并不高,也就只有一人高。   草棚里很暖和,母鸡呆在棚子里根本不想出来,三四天就能下一回蛋。没几天队里就攒了好几筐鸡蛋了。只是现在供销社已经放假,鸡蛋就摆在仓库里。天冷也不怕它会放坏了。   “那这母鸡能下多少年呐?”   “一只鸡一般只能活七年,第三年的时候,下蛋量就慢慢变少了。到时候就得孵小鸡。把老鸡替换掉。”   问题一个接一个,王守智看着姜玉瑛认真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   小蝶也蹲在她旁边,勾着头看着李春花伸手在棚子里摸鸡蛋。一会儿就能摸到一个。   等看着那一筐子的鸡蛋,小蝶眼睛亮得惊人,拉着姜玉瑛的衣袖,指着那鸡蛋,奶声奶气道,“姑姑,鸡蛋可好吃了。”   三人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   李春花回过头来,逗她,“等你回去跟奶奶说,奶奶肯定会炒鸡蛋给你吃的。”   大人要是提这个想法,钱淑兰多数会斟酌一下,可孩子们提,钱淑兰多半都会同意。   小蝶听到这话,双眼亮晶晶地朝王守智瞅,显然也是馋鸡蛋了。因为大跃进,许多生产队都办起了千鸡厂。因为社员的不尽心以及饲料的短缺,千鸡厂办得并不好。鸡蛋的产量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以前一个月能供一斤鸡蛋,现在只有半斤。常常挤破头也买不到。空有份额,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量。偏偏供应一个月只发一次,过时这供应也就没用了。   王守智因为要去乡下打井,好几次都没赶上去买鸡蛋。范奶奶年纪又大了,不好让她零晨一两点去排队,冰天雪地路又滑,要是摔上一跤可不得了。刘玉秀又因为要帮人家加班,根本没有时间去买。   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上一回鸡蛋了。小蝶馋鸡蛋也算是情有可原。   王守智摸摸小蝶的头,“你奶奶已经准备了好些吃的,还有肉呢。”   小蝶撅着小嘴,明显有些失望。   三人回到食堂的时候,小蝶趁着她爹没注意的时候,偷偷问钱淑兰,“奶奶,三婶收了好多鸡蛋,我们家能不能吃啊?”   钱淑兰愣了一下。明明之前烧了鱼,做了肉的,没想到她居然想吃鸡蛋。想了想道,“行,你等奶奶的好消息。”   说完,她带着小蝶找到钱明华,“咱们队的鸡蛋今年大丰收,可我们社员们也没有跟着沾光。不如我们按照工分或者给钱的方式一家分几个鸡蛋吃吧。大过年的,也让大家吃点好的。”   队里虽然养着鱼塘,可一家也只分到两条鱼,其余的全部交到供销社。   钱明华和王守泉商量一下决定以扣工分的行式来分鸡蛋。   于是两人挨家挨户通知,一家出一个到食堂这边来开会,“我们就按照扣工分的形式,一个工分抵一个鸡蛋。每户最多只能要二十个。你们想要鸡蛋的就到会计那边报数。”   大家听说可以有鸡蛋吃,高兴得不得了。   虽然之前有了白面,可这到底只是主食,并不是菜。   之前即使有人是包饺子,可队里也只发了白菜,波菜和粉丝,那滋味也一般。虽然发下来的两条鱼也是荤菜,可包饺子就太浪费了。   现在有了鸡蛋就好了,可以用鸡蛋粉丝白菜包饺子。也可以用菠菜粉丝鸡蛋。在这年代,鸡蛋也算是个半荤了。   大家伙儿都很高兴,大多数人家要的都是二十个鸡蛋,除非有少数人家明年等着用钱,才要了十个八个的,只是非常少。   于是大年初一这天,王家村生产大队比年三十吃得更好了。   有的人家没有面,就会过来找钱淑兰让她帮忙再弄一点小麦。   只要嘴严实的,钱淑兰都会帮忙弄。之前她特地多弄了些小麦回来,就是为了光明正在给家人吃点好吃的。这事总得要过个明路。   要不然以王守智和姜玉瑛的精明,根本就糊弄不过去。迟早会发现她有问题。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包饺子吃。包好了饺子,有的人就故意端到食堂这边来吃。然后大家一人端一个粗瓷碗,里面放着二三十个饺子,你尝我一个,我尝你一人。   虽然材料都差不多,可手艺这东西还真是说不好。同样的食材有人就是能烧得比别人好吃。   大家尝了老王家的饺子都觉得他们家的最好吃。   虽然包得样子差不多,可味道明显不一样。但偏偏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是面更细一点,更香一点,咸淡适中。里面似乎还有淡淡的肉香味儿。   不过并不明显,估计是王守智从城里带回来的肉吧。   大家都暗暗猜想。   其实他们倒是误会了,这肉香味儿,是钱淑兰特地拿空间里的大骨头熬得。不能明晃晃的吃肉,但肉汤总行吧?   她也就放了一小块在锅里熬。熬好之后,用肉汤下饺子。这滋味自然会好上一些。   可能也是因为量很少的缘故,大家虽然吃出来是肉,但却没有分出来这肉不是他们平时吃的那种肉。   钱淑兰跟家里人说这骨头是她从城里买回来的,大家也都深信不疑,连小麦都能买到,几根骨头又算得了什么。   有那馋肉的,还会特地多盛一碗饺子汤沾点肉腥味儿。   钱淑兰还特地盛了一碗给钱维汉。让他也补补。   虽然钱维汉看着年轻了一些,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还是瘦巴巴的。瞧着一点也不像力大无穷的样子。   钱淑兰端好汤,朝他挤眉弄眼,“哥,你要不要也娶房媳妇?”   正在喝汤的钱维汉直接噗呲一声喷了出来,幸好钱淑兰早有准备,直接一个闪身,没有被他喷到。   钱淑兰重新凑过来,“让你娶媳妇,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钱维汉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怎么跟哥说话呢。”   钱淑兰撇撇嘴,“我都五十二了,生过五子三女。可你呢?连媳妇都没抱过,我瞅着你就觉得可怜。”   钱维汉不知想到什么,老脸居然红了,把钱淑兰稀罕得不行,总觉得他这些年不结婚也许不单单是因为那方面有问题,或许也是因为心有所属。开始鼓励他,“你要是喜欢谁,你就去找她。”   说完又怕他犹豫不肯去,故意拿话激他,“现在这年代到处缺衣少食,也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大哥,你就不想去看看人家?”   钱维汉显然没想到,他愣了一下,皱紧眉头,有些迟疑了,“不会吧?”她嫁的人可是个老师,吃商品粮的,怎么可能会吃不饱穿不暖呢。   钱淑兰不屑地撇嘴,“这年头再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有可能会发生。你瞅瞅我们附近几个生产队。咱们生产队还能有饺子吃。其它生产队呢?都要啃树皮了。”她小声凑到钱维汉身边,神秘兮兮道,“我听说有的生产队开的千鸡厂里有许多鸡被偷了。大队干部带民兵四处在村子里找偷鸡贼,最后居然在那河沟里发现一地鸡毛,显然那鸡是被人给偷吃了。之前上面还鼓吹治安不错,你瞅瞅,这社员一饿肚子,小偷小摸就出来蹦跶了。”   钱维汉听了重重叹了一口气,面上十分沉重。   钱淑兰也就是顺嘴一说,至于他咋想的也随他。毕竟钱维汉一直帮她,她当然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虽然钱明华对钱维汉还算孝顺,可郑小花并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常常会对钱明华的话阳奉阴违。钱维汉这人是个大老粗,奉行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钱淑兰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她逮到之后就给郑小花没脸!甚至还把钱明华骂了一顿,把钱明华臊得满脸通红。跟她一个劲儿地保证自己会好好管教媳妇。   虽然现在郑小花有所改善,可钱淑兰觉得钱维汉还是得要有个老伴帮着张罗。要不然等郑小花故态复萌,又得她出面吵。   她一个小姑,总管别人家的事也不太好。还不如直接给钱维汉找个老伴,一劳永逸,也省得她里外不是人。   这也是她极力撮合钱维汉找个老伴的主要原因。不过她也只是劝解一二,至于找不找还得看钱维汉本人的意愿。   她看着碗里的饺子,想着别的村都开始丢鸡了,他们生产队也得要加强防备了。   于是钱淑兰又把这事告诉钱明华和王守泉。   两人商定之后,全队抽调人手当民兵。每家出一个壮劳力,专门在河渠那边巡逻。   这些民兵都是不计工分的,强制性出工。   钱淑兰便让四兄弟,一人轮一天,谁值班,谁就穿军大衣。   因为这一防备,原本对王家村生产队的鸡很眼馋的人也都不敢跑过来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写不是贬低劳模哈,而是小五不适合当劳模的男人。那年代其实劳模很吃香的。我文中也有提到的。女主也很钦佩劳模,但娶来当儿媳妇就。。。并不比改造极品容易,真的。。。 第94章   钱淑兰吃完饭,刚想去花媒婆家找她。   就见她颠颠地跑过来了。   家里人都不在家,钱淑兰直接迎她到堂屋。   花媒婆跺跺脚把鞋子上的积雪抖掉,又接过钱淑兰递过来的破布把鞋面上和身上的积雪抖掉。又把手搓热。   钱淑兰让花媒婆坐到煤炉旁边烤火,给她盛了碗热水。   “哎呀,还是你家好。有个煤炉方便多了。”花媒婆感觉王家的堂屋比她们家的暖和多了。   钱淑兰笑道,“那赶明儿你也到供销社买个煤炉不就行了?”   花媒婆摆摆手,“这玩意得多贵呀。再说了咱这贫民老百姓,哪来的煤球供应呀。”她用下巴点了点墙角处码得整整齐齐的煤球,试探道,“这玩意花了不少钱弄来的吧?”   这些煤球就是之前她去城里的时候买的,一直放在空间里,直到前些日子才找了借口拿出来。但现在不让砍树,所以城里的煤球供应也很难。   几乎减掉了三分之二。许多人都不开火,只能去吃食堂。   钱淑兰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也没多贵多少”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花媒婆才开始把之前她安排丹娜和洪顺友相亲的事情说了。   因为怕影响不好,花媒婆特地安排两人在镇上见的面,所以村子里的人并不知道。   花媒婆拍着钱淑兰的手,“三婶子,照理说我是个媒婆,不应该毁一桩婚的。但是我真的觉得那个婆婆不是个省心的。看着丹娜的时候,眼里那是满满地嫌弃。说话也跟吃了枪药似的,得理不饶人。虽然这小伙子长得好又是个供销社的销售员,可我真觉得以后丹娜嫁进他家准得受罪。”花媒婆看来是对洪顺友的娘是各种看不上眼。   钱淑兰沉思了一会儿,没说话。   花媒婆叹了口气,“三婶子,不怕你笑话。我觉得这小伙子就是个缺心眼的。人就跟被他娘上了发条似的,对他娘简直是言听计从。你说你家丹娜条件也不差,干啥要找他那样拎不清的人。”   听到这话,钱淑兰保持中立的态度立刻变了。如果是个愚孝男,那就不能嫁。虽然她挺喜欢王守仁对她言听计从,可站在孙大琴的角度来看,嫁给这种男人简直就是灾难啊。   她拍拍花媒婆的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行!谢谢你了!还真是多亏有你帮着看!你要是不跟我说,我还真信了丹娜的话了呢。”说着,把丹娜对相亲很满意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花媒婆自然也知道,她带着王丹娜回来的时候,她试探过王丹娜,对方显然被那小伙子迷了眼,一心扑了上去。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那小伙子啥了。   她有心想劝,可到底只是个外人,试着劝两句,王丹娜就开始敷衍她,她也就识趣不想提了。   花媒婆不想钱淑兰以后怨她办事不利,给她闺女说这种人家,所以听说钱淑兰从县城回来了,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送走了花媒婆,钱淑兰直接找到王丹娜跟她开诚布公地谈,“娘不同意你跟洪顺友处对象。”   王丹娜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住了,声音有点激动,“为什么呀?娘,之前你不也挺喜欢他的吗?”   钱淑兰皱眉看着她,“我喜欢的人多着呢,难道都要拉回家当我女婿吗?”   王丹娜被她娘这话噎住,她挣扎着,试着替他洪顺友说好话,“娘,洪顺友不抽烟,不喝酒,不打女人,也不乱搞男女关系,还有文化,有工作。他已经很好了,女儿就喜欢他这样的。”   钱淑兰抬手打断她,“他有这么多好,但他一条缺点足以掩盖他所有的优点。他太愚孝!你真觉得嫁给你大哥那样的男人会幸福?”   王丹娜愣了一下,反驳道,“什么时候孝顺父母也成缺点了?”   钱淑兰觉得真是有代沟,照理说王丹娜跟她年纪相仿,她们两人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的。但此时的她却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怎么说都说不通,“我没说孝顺有错。我是说凡事要有个度。他娘说你不好,他会不会就跟你冷落你呢?他娘说你媳妇手里有钱不好,他会不会就让你把钱全交给他娘管呢?你愿意吗?你愿意什么事情都听婆婆的吗?”   王丹娜朝她娘看了一眼,“咱家不就是什么事情都听你的吗?三个嫂子也都没有意见啊。”   钱淑兰有些无语,“你拿她跟我比?我以理服人,她行吗?”   王丹娜气得眼圈一红,从炕边站起来,“娘,你就是蛮不讲理。凭什么你就认为你做得到,别人就做不到呢?你也是当娘的,她也当娘的。能差啥?”说完这句话,气得跑出了房间。   钱淑兰觉得这姑娘以前挺听话的,现在怎么这样了?脑子锈掉了吗?   王丹娜从房间里跑出来,迎面差点撞上端饭过来的孙大琴。   “你小心点。这汤刚出锅把你烫着可咋整?”王守仁刚从河渠回来,一天三班倒,每人八小时轮着来。孙大琴这饭就是热给他吃的。   王丹娜本就生着气,听到大嫂喋喋不休,立刻瞪了她一眼,“我要你管!烫也烫不死我!”   孙大琴气得差点把瓦盆掀到她脸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好心让她注意点,她还错了。   看到王守仁站在旁边,她撅着嘴开始撒娇,“孙子他爹,你看看你妹妹,我好心好意提醒她,她居然还骂我!这啥人呐。”   王守仁被她这声嗲雷得不清,板着脸皱眉训斥,“你好好说话!她一个丫头片子,你跟她计较干啥,端你的饭去。我去喊娘吃饭!”   孙大琴气得脸都绿了!   直到下午五点又开始吃晚饭,王丹娜还没回来。天还没黑,钱淑兰也不让人去喊,“明知道吃饭时候还跑出去,让她饿着吧。我们吃我们的。”   说着直接给家人分饭。   饭后,其他人都跑出去玩了。今天是过年的正日子。一大早钱淑兰就给家里的每个人花了红包。小孩子的最小的五分钱。大人的都是两块钱。   除了这些红包,家里还特地做了些炒货。是王守智和姜玉瑛带过来的。   王守智带了些花生和糖果。姜玉瑛带了些饼干,糖果和红枣。   钱淑兰又炒了些黄豆。小孩子们根本不缺零嘴。吃完饭,就满村撒欢炫耀自己的零嘴。   这时候如果你能跟小伙伴分享零嘴绝对可以提升你在同龄人之间的地位。大家也会争相跟你玩。   正国把自己的上下四个口袋全都装满了。谁也没等,放下碗筷就往外跑。   正康跟村里人都不怎么熟,所以也拿了些零食直接回了屋。   其他小朋友也学着正国的样子,把零嘴装满衣兜,撒腿就跑出家门。   小梅原本想帮她娘洗碗,却被李春花阻止了,“你也去玩吧。娘自己来。”   小梅笑得甜甜的拉着一直在等她的小荷也出了家门。   老王家一下子静了下来。   其他人都没有管王丹娜。姜玉瑛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也不好贸然开口去劝干娘别生气。毕竟她根本搞不表楚事情是咋回事。   所以她出了家门就去找王丹娜。   听到村里小孩子说,王丹娜在村口那边,姜玉瑛赶紧去找。   到了村口的小河沟,王丹娜正蹲在那边抹眼泪。一个人蹲在小河边上孤孤单单的,看着特别可怜。   姜玉瑛蹲在她旁边,试探着问,“你跟干娘闹别扭了吗?”   王丹娜听到有人来了,立刻把眼泪擦掉,回过头来才发现是姜玉瑛,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见她默认了,姜玉瑛劝道,“赶紧回家吧,你还没吃饭呢。肚子饿了吧?”   王丹娜撅着嘴赌气道,“气都气饱了,哪还有精力吃饭呐。”   姜瑛被她逗笑了,她故意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这招可不高明。除了让你自己肚子之外,别人根本不受影响。”   王丹娜脸一白,眼圈又红了。她抿着嘴,快要哭了,“我知道我娘根本就不疼我。她就是想让我什么都听她的。哪有这样的呀。她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姜玉瑛试探着问,“你是因为处对象的事,跟干娘闹矛盾了?”   王丹娜轻轻点了下头。   姜玉瑛侧着看她,“你能跟我说说干娘为啥要反对吗?”   王丹娜便把男方的条年说了以及她娘的话也说了。   姜玉瑛也觉得这姑娘陷入魔怔了,“干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跟她赌气了吧。反正你俩还没处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丹娜见她也这么说,更加伤心了,抹着眼泪,吭哧半天才说道,“前天,我去镇上供销社买东西。被一个二流子缠上了,是他帮我赶走了人。”   姜玉瑛眉头紧皱,“如果你是因为他帮了你,那你就拿点东西上门表示感谢。你没必要以身相许呀。”   王丹娜愣住了,是没必要以身相许,可她就是觉得洪顺友好,特别男人,而且他条件也好!可她娘非要反对。   姜玉瑛也没法劝了,这人摆明是陷进去了。她说得再多,王丹娜都未必能听进去。她又何必浪费口舌。   姜玉瑛一直陪着王丹娜,直到等她蹲得腿都麻了,才搀着她回家吃饭。   王丹娜回到家看到钱淑兰,眼泪都要下来了,却丝毫没有想要服软的意思,似乎是想表明自己要坚持到底的决心。   钱淑兰不是一个会跟人妥协的人。所以,王丹娜的态度根本改变不了她的决定,而且她甚至为了一劳永逸又拿之前的话来压她,“如果你坚持跟刘顺友处对象,那我不会给你出任何嫁妆,你自己看着办。”王丹娜有手有脚,她根本看不住。如果王丹娜非要跟对方处对象,她是防不胜防,所以只能采取强制手段。   一个已经陷入到爱情魔怔里的姑娘,劝是劝不动的,只能来狠的。   以前她上学的时候,曾经有个女同学因为自己暗恋的对象喜欢上了别人,为情自杀,当时她就觉得那同学简直tm脑子有病。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连生她养她到大的父母都能抛弃,当真是自私透顶。   许多同学都觉得这姑娘用心专一十分可怜,可钱淑兰却觉得她活该!一个连自爱都做不到的人,凭什么让别人来爱你?你自己爱你自己了吗?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让别人做到,脸可真大!   钱淑兰再次觉得陷入爱情里的人全都会丧失理智。再也没有往日的聪明伶俐。以前的王丹娜多聪明啊,一点就透。可现在,脑子就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说都说不通。跟榆木疙瘩也差不多多少了。   王丹娜气得嘴唇哆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却拿她娘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求几个哥哥和嫂子帮她说好话,他们答应帮她说合,可她娘就是铁了心不同意。以至于,接下来的王丹娜好几天都是在抽抽搭搭中度过的。   相对于王丹娜的歇斯底里,钱淑兰就淡定从容多了,她出了家门就走到河渠这边看地方。今年因为时间不对,她根本没法让队里孵更多的小鸡。   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就是孵小鸡的最佳时机。河渠那边明年要栽上树。到时候也能有点树荫。   只是河渠这边并不只属于王家村的。就像对岸就是林家村的。现在因为河里还有水,所以鸡不会跑过去。可明年开始干旱。河里没水,这些鸡估计有可能会迷路,跑到对面。   不过现在对面并没有养鸡,他们是盖了千鸡厂的,也不需要到河渠这边。   他们可以租用一些地方,到时候给林家村一点粮食就行。   钱淑兰看了一圈,发现属于他们王家村的河渠地段至少可以再养两千只小鸡。再加上对岸的地方一共能养6000只鸡。   这么多只鸡很难不生鸡瘟的。   钱淑兰想着自己要找153号买些强身健体的药。没道理人都能有用,鸡却不行。只是量要下小一点。   她在河渠岸上走了一会儿,又到下面看了一下水位,发现这水位确实低了不少,只结了一层簿簿的冰。   估计开春,这水就会全被太阳蒸干了。   她低着头用棍子戳了戳那冰窟窿,正看得仔细,突然听到一个孩子远远的叫道,“你小心点,可别掉下去了。那河坡上可滑了。”   钱淑兰扭着去看,只见两个小孩子正站在河岸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是大栓子和小梨花!   钱淑兰立刻站起来往岸上爬,因为冬天太滑,钱淑兰几乎是手脚并用的。   到了岸上,钱淑兰侧头去看两人,只见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之前她看见他们时穿的那件,秋天还挺合适,可冬天就不行了。   “你俩咋穿这么少?不冷吗?”   大栓子拍拍胸脯,昂着头避而不答,反而问,“钱奶奶,我们想来找你买些粮食的。”   钱淑兰这才注意到两人似乎饿得咕咕直叫。也是这俩孩子再会囤粮食,可到底只是半大孩子。有钱也不知去哪买。以前他们还能跟乡下人家换些粮食,现在社员们的口粮都收归集体了,他们想换也换不了了,于是笑着摸摸他的头,“你们要买多少斤粮食呀?”   大栓子朝小梨花笑道,“你看,我说钱奶奶肯定有粮食的吧?听我的准没错!”   钱淑兰被他逗笑了。   大栓子从身上掏出钱来,“我现在只有十一块钱。钱奶奶,你看能买多少斤粮食啊?”   这些钱如果买小麦估计支撑不了多久。明年就是干旱,这俩孩子想逮知了猴也逮不到了。她想了想道,“我有红薯和小麦,红薯每斤两分四。小麦每斤一毛二,你要哪个?”这个价格可以说比供销社还便宜一点,大栓子知道钱奶奶这是照顾他们才给他们这么低的价格,朝她鞠了一个躬,“钱奶奶,您是个大好人,我们要二十斤红薯和五斤小麦吧。”   钱淑兰有些诧异,这孩子不该都要红薯吗?怎么会要那么多小麦。   大栓子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想着,红薯现在谁都缺不好卖到,小麦应该容易一些吧。”   这孩子真是贴心!钱淑兰朝他笑道,“不用,红薯我们家都不爱吃。小麦你们拿了也没法弄。”既然是偷偷摸摸吃独食,小麦就没法自己磨面。   “给你们红薯吧。”钱淑兰凑到他们两人中间小声道,“之前我偷偷捡了不少红薯,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之前地里没有收上来的红薯许多人都去捡了,可大栓子和小梨花因为出身不好,怕被人家逮到挨斗,所以愣是没去。   听到她有红薯,还很多,大栓子立刻笑弯了眼,“那我们要红薯。”   钱淑兰怕他们背不动那么多,让他们先买三十斤,吃完了再过来拿。   钱淑兰让他们站在河渠比较远的地方。“如果被那些巡逻的民兵看到,会误会你们俩是偷鸡贼。所以千万别靠近。”   两个孩子懂事地点点头。   钱淑兰拎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发现河渠这边围满了人。两个孩子也没了踪影。钱淑兰把自己拎的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赶紧挤进去,看到人群里大栓子被人打得鼻青眼肿。小梨花虽然没有受伤,可衣服上显然被人踢过,还有脚印呢。   钱淑兰额上青筋直跳,拳头攥得紧紧的,大声吼道,“这谁干的?干啥打孩子?”   老王家下午是王守义在这边巡逻,见他娘似乎认识这俩孩子,赶紧回道,“娘,没人打这孩子。是这俩孩子帮着抓到偷鸡贼了。”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那贼呢?”   王守义:“被堂弟带到林家村找他们大队书记算账去了。”   钱淑兰赶紧把大栓子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他除了脸上有伤,其余地方都没事。小梨花应该是有大栓子保护,所以没有受伤。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大栓子用手擦了下眼角,疼得他嘶了一声,“钱奶奶,我没事!”   钱淑兰扶着他就往旁边走,“你们赶紧去巡逻吧,可别再大意了。”   王守义想要跟上去也被钱淑兰赶走了。   直到民兵走得老远,钱淑兰才把之前她藏在地里的东西拿过来,“你们拿着吧,赶紧回去!”   大栓子感觉这麻袋有点大,打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是棉花,“这。。。这太贵了吧?”   钱淑兰忙推回去,“我先借给你。明年你帮我逮大青虫。到时候再把钱还我。”   大栓子却坚持不肯要,非要现在给钱,钱淑兰拗不过他只好收了钱。   钱淑兰看着他脸上的伤,想了想问,“你想不想要锦旗?有了那个你们就不会被人歧视了。”大栓子是地主的儿子,在他们村很受排挤。如果能有个锦旗应该会好一点。   本是件好事,可大栓子吓得摆手推辞,“不用不用!我们是偷偷跑来的,如果被村里人知道,肯定会看我们看得很紧。”   钱淑兰闻言也打消了想法。钱淑兰看着两个孩子一人背着一个麻袋,消失在河渠的尽头。   王守泉和钱明华从林家村回来,听说钱淑兰已经把俩孩子送走了。   王守泉有些急了:“三婶子,咱们队还没奖励俩孩子呢,你咋把孩子给放走了呢?”   钱明华也道:“小姑,这俩孩子可是咱们队的恩人。咱们应该留两个孩子吃完饭再走啊。”   钱淑兰也知道俩人是好意,于是把俩孩子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两人这才消停了。   只是王守泉看着手里的东西眉心紧蹙。   钱淑兰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居然拿着一件棉衣,“这是给他们的?”   王守泉点了下头,“好不容易从林家村那边要过来的赔偿,谁成想人却走了。”   钱淑兰想了想道,“等他们下次再过来的时候,我再通知你。”   王守泉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再求个作者收藏呗,卖萌打滚地求。。。 第95章   大年初二是走娘家的好日子。但奈何今天天公不作美。   从昨晚就开始飘白雪,第二天一大早推开门一看厚厚的一层雪。一脚踩上去,能陷半尺深。   今年,孙大琴不想走娘家,钱淑兰也随她去。   周雪梅是王守礼陪着回去的。小桃还太小,担心她滑倒,所以没带她一起去。   李春花把柱子交给小梅带,一个人拎着钱淑兰准备的礼物回了娘家。   今年钱淑兰准备的东西都是以吃的为主,分量虽不多,却足够有诚意。   钱淑兰带着小梅小荷在灶房烧火做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钱淑兰让小荷去开门,却没想到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大姑?你来了!”   钱淑兰听声音从灶房里走出来,朝大门口看去,只见王丹枝一个人头顶着风雪走了进来。   钱淑兰赶紧把人带进堂屋,拿件破衣服挥掉她身上的积雪,责怪起来,“你这是走了多长时间啊?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她下意识地往王丹枝的脚上瞅。   只一眼,就差点让她崩溃,王丹枝的脚上还穿着露脚趾的草鞋。   钱淑兰气得不行,“你这是咋啦?!”   说完也不等王丹枝回答,让小荷去拿洗脚盆,自己去拎了点冷水。从炉子上兑了些热水,用手试了下水温,“快暖暖脚,不要直接用火烤,这样很容易生冻疮的。”   又让小梅去拿洗脸盆,兑了一盆热水,“把手也泡一下。”   王丹枝冻得直打颤,身上穿得这么少,她走了十几里的地,早就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钱淑兰眼里泪花闪过。她又回屋找出自己的棉衣。让泡好脚的王丹枝进屋来换。   王丹枝乖乖照做。   穿好衣服的王丹枝,身体暖和起来了,忙接过她娘手里的盆把水往外面倒。   等她倒完水,钱淑兰才有时间问话。   哪知王丹枝刚坐下,她的肚子就叫起来了。她捂着肚子,羞得满脸通红。   小荷赶紧到灶房去给她热饭。   钱淑兰想着那饭估计得等一会儿才能吃,所幸就从炉子上的砂锅里拿出一个鸡蛋递给她。   这个鸡蛋可把王丹枝吓了一大跳。   她慌忙摆手想要拒绝。   钱淑兰却眼尖的发现,她的手背上长了好几个冻疮。手指头肿成萝卜似的,红得吓人。显然是新近才长得。之前明明没这么严重的,她这是又把自己冻着了。   钱淑兰赶紧重新倒了一盆热水,在里面加了盐让她浸泡15分钟。   “你这手都已经破了,也不知道这方法管不管用。”钱淑兰看着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女人却老成四十岁,心里的同情心又开始作祟。但这次她比第一次多了一抹恨其不争的责怪感。明明她都已经帮她铺好路了,她居然过得比以前还要差。让她都恨不得把她打醒,性子别这么软。   王丹枝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直坐在炉边烤火的孙大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丹枝吃着鸡蛋,钱淑兰双把鸡蛋皮扔在砂锅里给她煮了一碗水,让她把这水擦在红肿处,“这样也能消肿。”   王丹枝照着做,才开始说事情的起因。   她抹着眼泪,“娘,大福,他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她捂着脸开始痛哭起来。   钱淑兰眉头紧皱,声音有些严厉,朝王丹枝道,“你把话给我说仔细喽。”   原来早在孙大福跟王丹枝结婚之前,他就有一个相好的。那人是村子里的寡妇。一直没有生育,长得十分漂亮,也有手段,一直把孙大福捏得死死的。   但她身子骨不行,生不了孩子,所以,十几年前的时候,孙大福的娘死活不同意他娶那个寡妇。这事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原身也是知道的。只是原身并没有放进心上,所以钱淑兰也只是王丹枝提醒的时候,才想起这事。   后来,孙家出了高彩礼,原身才同意把王丹枝嫁进孙家,婚后,王丹枝好几年也没怀上孩子。孙家老太婆就开始磋磨王丹枝这个儿媳。   一直理亏的王丹枝就任由孙家人欺负,谁知道第四年,王丹枝怀上了,还一举得男。   可把老孙家高兴坏了。王丹枝在孙家的地位稳了。孙老太婆自然不能让她孙子有个被休的娘,传出去名声也不太好。所以孙大福也只敢跟那寡妇私下来往。   可自从孙家老太婆得病死了。孙家老爹又是个闷葫芦,孙大福那蠢蠢欲动的心又收不住了。再加上又有那寡妇在里面搅和,他就想跟王丹枝离婚,娶那寡妇。   这不新年孙大福的娘头七刚过,王丹枝就被孙大福撵出家门了。   钱淑兰额上青筋直跳,气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她捏着拳头嘎吱作响,“孙大福这么不是东西!他这是把你当抹布呢,用完就丢啊。我去找他算账!”   王丹枝见她娘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怕她娘吃亏,忙拉住了她,“娘,你先等等。”   钱淑兰朝东屋里喊了一声,“老大,老三赶紧给我过来。”说完,她转身朝王丹枝看去,“你该不会不想离婚吧?!”   如此混蛋不离还留着过年呐!   听到离婚二字,王丹枝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娘,我离婚了,小毛驴可怎么办?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呀。我肯定不能离啊。再说了,女人离婚再嫁也嫁不到好人家,我不想再受人磋磨了。”说着直接跪下来求她,“娘,我不能离婚!”   钱淑兰揉着眉心,“也就是说,你既想要小毛驴跟你,还想不受人磋磨?是这个意思吧?”   王丹枝重重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钱淑兰转动脑筋在想办两全齐美的法子。   王丹枝抹着眼泪继续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娘,我求您,您帮我作回主吧。我不能没有小毛驴呀。”说着,就给钱淑兰磕起了响头。   钱淑兰把人扶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小毛驴的感受呢?他都十二了。”一个孩子长期看着父亲虐待自己的母亲,孙燕铭已经有点过份乖巧了。之前来的几家,孙燕铭可是连玩都不会玩。常常不自觉会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想到小毛驴,王丹枝脸上脸上有些难过,“都是我的错,小毛驴听说他爹要跟我离婚,冲动之下把那寡妇的头砸破了。要不然他爹也不至于这么狠心。”   钱淑兰心里一紧,这孩子才这么小就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这孙大福还真是作孽!   她刚想说你离婚好了,突然听到系统的声音,“执行者不能拆散别人的婚姻。要不然宿主又要被电击了。”   钱淑兰心里一突。她想了想道,“我的金币足够多,我支付你二十五个还不行吗?”   系统严词拒绝,“不行!之前是因为我没提醒你,才只罚了你二十五个金币,你明知故犯就要五千个。”   翻了两百倍,钱淑兰心里气炸了,想想还是算了吧,她猴年马月才能攒到五千个。   她叹了一口气朝王丹枝道,“你先在家里住吧,至于你跟王大福的事,娘会帮你作主的。”   王守仁和王守义也过来了。钱淑兰让他们先现在一边。   她扭头去看王丹枝的时候,发现她抹着眼泪,神情十分困倦。   钱淑兰便让王丹枝到自己房间躺着休息。她的被子填了新棉花很暖和。从未有过的温暖瞬间包裹住了她疲惫的身体。王丹枝很快进入梦乡。   堂屋里,钱淑兰又开始了家庭会议。   钱淑兰直接朝孙大琴道,“大琴,你说丹枝能把小毛驴要过来吗?”   孙大琴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要过来?是要离婚的意思吗?   钱淑兰没有说死,“我就是问问。”   以王丹枝这常年在家干活的架势,估计对那寡妇也不是很了解。还不如多问问孙大琴呢。她的性子就是个闲不住的。   哪里有八卦,她往哪里钻。说不定以前待在娘家的时候就听过几耳朵。   孙大琴十分认真的摇头,“恐怕不行。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孙家村也不会允许。”顿了顿又道,“而且柳寡妇又不能生,更加想要儿子了。”   钱淑兰一想也是。   之前,她帮王守智办理离婚的时候,曾经打听过。   这年代的离婚有三种:   1.父母包办婚姻,只要其中一方申请离婚,立刻就能离   2.同一阶层:一方有严重的作风问题,王守智那时候就是因为李彩英有思想作风问题所以给判离了。   3.不同阶层:黑五类和贫农,只要贫农递交一份离婚书,立刻就能判离婚。   其他情况离不掉。这年代根本不存在没有感情这类离婚理由。   就像孙大福这样,只要用第一条父母包办婚姻就能把婚给离掉。   钱淑兰有心想让王丹枝离婚,可她根本不能直接掺和进去,她就想让其他人帮忙一起想办法,家里人一听到这个词,全都吓得脸色苍白,谁都不肯掺和这事。   王守仁一改往日的乖顺,第一个反对,“娘,大福如果不听话,咱们兄弟几个去把他打一顿,离婚多丢人呐。”   王守义也反对,“对啊,娘,二姐离婚后村里人怎么看咱家,有一个离了婚的大姑在家,以后谁还敢娶我们家的姑娘。不闲磕碜呐。”   孙大琴虽然没有表态,可脸上的神情也是同样的意思。就连王丹娜都是极力反对的。   虽然钱淑兰已经生活在这年代大半年了,可她有时候真觉得融入不了这个世界。因为她的思想跟他们这些人就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每一次她拿不准的事情,她总要多问,尽量不要太特殊,也不要好心办坏事。   所有人都不希望王丹枝离婚,就连王丹枝自己都接受不了离婚,她还能说什么。   像王守智这种离婚的男人,也就是在城里受得指指点点还能少一些,在农村乡下,估计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王丹枝既然不想离婚,而她又没法说出口。那就只能把孙大福这个麻烦解决了。   王丹枝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钱淑兰已经烧好了饭菜。炉子上热乎乎的鱼头炖豆腐。   吃着煎饼,配着大酱,酸辣土豆丝和醋溜白菜,每人吃得都很满足。   看到王丹枝进来,孙大琴给她递了个板凳。小荷给她盛了一碗鱼汤。   “多吃些,你现在太瘦了。”王丹枝的颧骨高突,一看就是形容的营养不良,身形也干枯得吓人。   第二天,出去走娘家的媳妇都回来了,听到王丹枝的事情也都是义愤填膺,想要为她出一份力。但是他们也是极力反对离婚的。   一直到正月十五,雪化了,路也好走了。公社也恢复正常工作了。   钱淑兰直接写一封检举信寄到公社,内容就是孙大福与同村的柳寡妇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公社一听有这事儿,立刻派办事员下来调查。   这年代的人工作都十分认真负责。   办事员专门在孙家村蹲点。明义上说是考察小麦的春播情况,实际上还是以调查这段风流韵事为目的。   没两天,办事员就把孙大福堵在柳寡妇家的炕上。   两人衣衫不整,一看就是有一腿的。   证据确凿之后,两人直接被带到公社准备进行批斗。   孙家村的大队书记去说好话,想把人赎回来,却被负责思想教育的陈书记撵了回来,还训了一顿。   经过一连几次的批斗,两人被发配到内蒙古包头进行五年的劳动改造。   两人直接被判坏分子。王丹枝为了小毛驴,直接跟他划清了界限,也提交了离婚书。   没几天离婚书就送下来了,公社还表扬王丹枝这跟坏分子划分界限的做法值得大家学习。   钱淑兰怎么也没想到,王丹枝居然不用她劝就离婚了。所以没有离不掉的婚,只看筹码是什么而已!   照理来说她应该替王丹枝高兴的,可是这离婚是她推动的。   她忐忑了好几天,喊系统又没人,直到第三天系统才重新出现,并没有惩罚她。原来,不能直接拆散别人的婚姻,但是间接的却可以。所以,她以后再也不用害怕被电击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新文,别忘了去她文下领红包哦~   【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96章   钱淑兰想留王丹枝在家住,不要回孙家村了。   可王丹枝死活不同意,被钱淑兰一再逼问原因之后,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娘,我知道你疼我。可我毕竟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而且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我住。小毛驴也不姓王,而且我的粮油关系也不在队里。待在娘家肯定会让人说嘴。”她愤愤地道,“再说,我也不想让好不容易分来的房子便宜了外人。”   钱淑兰觉得王丹枝的想法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小毛驴已经十二岁了,过不了几年就得给他盖房娶媳妇。这封山造林的政策起码要十年以上才能慢慢放开。小毛驴没有房子谁会嫁给他?   无论处在什么年代,房子都是一个家最基本的配备。所以,现在他们家的房子绝对不能放弃。   可是王丹枝就这样回去,少不了要承受那些风言风语。   因为有公社表彰,别人对王丹枝的离婚不敢表示嫌弃。可不代表别的方面不会。   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王丹枝这样单身离异女,只要稍微跟异性走近一点点,就会被人传出谣言来。   偏偏王丹枝的性子还这么软,到时候估计她能被人堵在门口打。   所以,她还是得留王丹枝在家。起码得等小毛驴长大了再回去。   钱淑兰皱眉道,“你这样回去,别人议论你的时候,你咋整?”   王丹枝脸一白,低着头道,“我天天把门锁上,哪也不去。”   这法子也太低级了!遇到困难不去直接面对,反而只知道逃避!钱淑兰黑了脸,反问道,“那小毛驴呢?你准备让他一个人承受外面的风言风语?你这还是当娘的吗?怎么这么自私?难道你还想他为了你跟别人打架?”   王丹枝吓得眼泪直接从眼眶中流出。她嘴唇抖个不停,显然也是惊恐万分。而后拼命抓着钱淑兰胳膊,一个劲儿地摇头,“娘,不行!小毛驴不能再打架了!可是我该怎么办?”   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小毛驴,她出去就会有人说嘴,她不出去小毛驴又会受伤害。   她想了半天,突然眼前有了主意抬起头来,“那也小毛驴也陪着我在家里。”她的眼睛红肿得吓人,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钱淑兰都要被她气笑了!乌龟吗?遇事就知道龟缩在壳子里!她眼神带着警告,言辞犀利,“你把小毛驴天天关在家里,能利于他的成长吗?你想把他变成跟你一样懦弱无能的人吗?”   王丹枝没想到自己想到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却让她娘更生气了。她六神无主,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明明不想给娘家添麻烦。要不然几个嫂子该对她有意见了。可她娘说得也对,小毛驴还这么小,哪能一天到晚关在家里呢?   见她神色有些凝重,钱淑兰缓声道,“你是一个母亲。你不仅要保护小毛驴的安全,你还要培养他。我看小毛驴这孩子不错。听说他上学成绩也还行。将来说不定能考上中专,成为工人。你把他关在家里,他还怎么成材?”   王丹枝自小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她娘卖了,也没有产生怨恨。她就像旧时代被压迫惯了的妇女,不懂得反抗,不知道想办法化解,只会逃避。   钱淑兰也知道一时半会也改不掉她身上的毛病。   所以她从炕上站起来,朝王丹枝道,“我先带你到孙家村生产大队。你待会儿只要看我眼色行事就好,让你哭你就哭,让你晕你就晕,别给我掉链子。”   王丹枝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钱淑兰立刻把王守仁和王守义叫过来。让他们陪着她到孙家村生产大队。   王守仁立刻去跟钱明华借马车,而后又请假一天假不去巡逻。   四人赶着马车到了孙家村,一路上除了遇到几个大队干部样的人陪着一个农技员在查看春耕情况,还真没遇到别的人。   到了孙家村,钱淑兰直接让王守义去喊孙保贵,到孙家村生产大队办公室开会。   跟王家村生产大队不一样的是,孙家村生产大队的办公室十分气派。   四间宽敞的泥草房,上面房梁上的木头都是新的,一看就是才盖没几年。   办公室摆了几张桌椅,每张桌子都有人。大老爷们躺在椅子上眯着眼哼着小曲儿,双腿伸直翘到桌子上,抖个不停,吃饱喝足像个大爷似的。   钱淑兰进来之后,重重地拍了其中一个桌子,把屋子里的人吓得一个个全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吓得不轻,直接摔到地上去了,疼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揉着腰气势汹汹地看着她,“你谁呀你?”   钱淑兰在几人脸上溜了一圈,“你们大队书记呢?我找他有点事!”   几个男人见她这么横,凑过来看,才发现这个老太太就是之前闹过老孙家的那个人。   当下就有人吓得往后退,这老太太可不是个善茬,连大队书记都怕她。   其中一个人赶紧跑去找人。   没一会儿,大队干部以及孙保贵和孙保贵的两个儿子都过来了。   孙保贵进来,就一脸怒视地瞪着她,“你还有脸来,你把我儿子都整到劳改农场了。。。”   他话音未落,钱淑兰就抬手打断他,“我说孙保贵,你这个思想不对呀。孙大福是公社领导定下来的坏分子。照你刚才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是对公社的判决有意见呐?”   孙保贵吓得面色如土,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差点一口气没憋上来,就要昏死过去,他身体颤颤巍巍的,像是将要倒塌的大楼摇摇欲坠。   公社大会那天,不仅王丹枝跟孙大福断绝关系,离了婚,就连孙保贵以及孙保贵的两个儿子都纷纷上去跟他断绝关系。要不然就是与坏分子同流合污,是要接受再教育的。   孙保贵一大把年纪自然不想受苦。被逼无奈只能上了台,跟其他人一起批斗他儿子。   回到村里,孙保贵就大病一场。本想上门去找钱淑兰算账,谁成想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一句话就要把他撅了回去。   孙保贵的两个儿子赶紧把孙保贵扶到椅子上坐下。也顾不上找钱淑兰算账,先给孙保贵顺气要紧。   钱淑兰也没管他们,朝大队书记道,“虽然孙大福是坏分子,可小毛驴到底是孙大福的儿子,子承父业,小毛驴有权力继承孙大福的房子吧?”   大队书记倒没有那么激动,很自然的回道,“那是当然。”   钱淑兰朝他道,“那你把现在的宅基地名字换成小毛驴。”   大队书记见她一点表示没有,就这么颐指气使的,心里憋着气,不想给她办,可看着对方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心里到底怵她,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他拿纸笔。   重新换名字,那就用新的登记表,大队书记填好之后,那边王守义也把小毛驴带过来了。   看到钱淑兰和他娘的时候,小毛驴有些激动。跑过来一把抱住外婆的腰。   钱淑兰点了点登记表的落款处,朝小毛驴道,“你签下字,画个押吧!”   小毛驴立刻松开抱着钱淑兰的手,刚要接过钢笔,突然一个大手盖在了登记表上,众人看去。   原来是孙保贵!他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嘴里嚷嚷着不同意,“我不同意!我儿子还没死呢。凭什么要把名字给换了。”   钱淑兰还没回答,大队书记首先就不干了,拉着孙保贵到旁边,“我说老哥,她又不是换给别人,她是换给你孙子,给他不也一样吗?你犯得着为这事跟她吵吗?你又吵不过人家!”   孙保贵当然知道自己吵不过她,可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儿子的宅基地要换成孙子,还要这老太婆来做主。   那边钱淑兰已经让小毛驴签好了名,按好了拇指印。   大队书记也顾不上劝孙保贵,直接拿起章就给她盖上。他是想把早点把事办好,早点把人给送走。这姑奶奶他可惹不起。   孙保贵气得脸色铁青。两个儿子待在旁边一动也不动。实在是之前被打得印象太深了。   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听说这老太太又来了,两个媳妇吓得脸色惨白,说什么也不肯过来。   钱淑兰朝大队书记道,“这宅基地是属于小毛驴的,其他人是没有资格住进去的,对吧?”   大队书记看了一眼孙保贵,尴尬地点点头。   钱淑兰也不管他的脸色,朝大队书记道,“是这样的。既然我女儿跟孙大福已经离婚了,可她也不能一直赖在孙家村生产大队,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我听说你们生产大队也不宽裕。为了给你们节省口粮,我想着不如把我女儿的粮油关系转回我们生产大队,你同意吗?”   大队书记下意识就想点头。必须同意啊,这么好的事为啥不同意。少一个人就能少分一份粮食。别人就能多吃一点。   但孙保贵却不相信这老太太能有这么好心。她把王丹枝的粮油关系转回去,一定是有别的用途,突然间他想不到了,脸又绿了,声音高得吓人,“你这是想让你女儿改嫁?”   这声叫大得吓人,把众人吓了一跳,钱淑兰捂着耳朵,皱眉看他,“咦,我女儿已经跟你儿子划清界限了,她还不能找别人了?”   孙保贵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差点撅过去,一跺脚,“你怎么能这样!你女儿可是嫁给我儿子了。她就该守妇道!”   钱淑兰嗤笑一声,“我说你够了啊,还妇道!我看公社应该把你也拉上台斗一斗,脑子里全是那些腐朽守旧派的思想,一点也没有跟着党的方针路线走。”   众人见她开始上纲上线,吓得不清。孙保贵的两个儿子想到之前孙大福被批斗的事,脑袋就疼,浑身上下像是被人从冰里捞出来的一样,吓得一动不动的。   粮油关系转好了。钱淑兰朝孙保贵道,“小毛驴先住到我家。等他上完学就回来住。那房子你们不能占用。要不然我会请你们这大队书记主持公道。”   说完带着两个儿子,王丹枝和小毛驴去收拾东西去了。   孙保贵看着一群人走了,气得一拳捶在门板上,“我敢说一定是她告的密。”   大队书记瞥了他一眼,“就算是她告的密,你又拿她怎么办?人家可是备选劳模。”他顿了不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勾唇讥讽地笑了笑,“说不定还是那女人不检点惹出来的事呢。”   孙保贵却不信,如果真是柳寡妇惹出来的,那为什么偏偏是在王丹枝回娘家之后,这事就被公社知道了?   这时间也太凑巧了吧?   只是大家都不信他的说法,甚至就连孙保贵的两个儿子都不再相信是老王家整出来的。开玩笑!就算真的是她弄出来的,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她那嘴里一套一套的。跟那天在□□台上,领导们说得一样一样的。他们可不想跟孙大福一个下场。所以,他们宁愿相信是大队书记说的那样,是那寡妇惹出来的。   一时之间,版本多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猜测是老王家惹出来的。可现在怀疑对象多了起来。   看谁都像,可看谁又都不是。这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些情节不能写,所以要删改,耽误了一点时间,抱歉哈! 第97章   话说钱淑兰带着一伙人到了孙家,收拾好东西之后就搬上了马车。马车出来直奔村口,走到中间的时候,钱淑兰远远就看到孙家两个儿媳妇站在一群妇女中间聊天,可还没等她走到跟前,两个儿媳妇火急火燎地抱着各自的儿子拔腿就跑。   速度快到不行,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回头看去,原来是王丹枝的娘。   “大婶子怎么有空过来来玩呐?”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中年妇女问。   钱淑兰和王丹枝从马车上下来,走过来朝她笑着道,“这不是我家丹枝跟大福分开了,我担心她想不开,就把她接回娘家住嘛。”   蓝衣妇女瞅了一眼王丹枝,眉头紧皱,充满怀疑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钱淑兰捏了一下王丹枝的左胳膊,王丹枝立刻低下头抹起了眼泪。越哭越伤心,肩膀一抖一抖的,差点化成了泪人。   蓝衣妇女瞧见她这可怜样,心里的同情再次激起,也是好好的家被拆散了,谁还能没心没肺地走娘家呢。她拽着钱淑兰的胳膊,就骂道,“这孙大福真不是个玩意,明明有丹枝这么好的媳妇,偏偏还跟那狐狸精鬼混。看吧!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   另一身穿红花棉袄的妇女也同样是义愤填膺,“可不是吗?那柳细妹真是个狐狸精。把孙大福的魂都给勾跑了。留下王家妹子和小毛驴可怎么活呀!真是天杀的恶人!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儿!我看呐,以后咱们村的男人也能消停下来了。”   “桂花嫂子,你是不是在说你男人呐!”   红花棉袄的妇女呸了她一口,“有老娘在,他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这回他连那贼心都给吓回肚子里去了,再也不敢出来蹦跶了。。”   还有女人也渐渐凑过来,“就是看那些老爷们还敢往寡妇门前凑不!”她神秘兮兮地招手,等大家全都围过来,她才小声道,“公社批斗那天,你们瞧见没?那狐狸精还想攀扯别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见大家被她吸引过来,她才小声道,“她说的人是”她作了个口型,指指大队的方向,众人全都心领神会。   钱淑兰瞧见她们说得这么热闹就想走。   可胳膊却被人拉着,“大婶子,你家丹枝打算再找不?我娘家有个堂哥,今年四十了。。。”   钱淑兰注意到王丹枝的手已经抖起来了。钱淑兰又捏了一下她的右胳膊,王丹枝再次痛哭起来。   钱淑兰装作很心疼地扶住女儿,“大妹子,真是谢谢你了,哎,我们家丹枝是被大福伤透了心。她现在一心想把小毛驴带大。男人可以不要,儿子不能不要,咱们女人不就是要靠儿子活么!”   见她这么说,那蓝衣大婶一拍大腿,很赞同道,“可不是嘛!男人有啥用啊!油瓶倒了都不扶!哪有儿子贴心。丹枝这样想就对了,小毛驴今年也十二了,要不了几年就能娶媳妇了,丹枝就能帮着带孙子,那小日子不要过得太美!”   “可是丹枝一个人能养得起小毛驴吗?大婶子,我跟你说啊,就像小毛驴这个岁数,正在长身体吃了。一顿饭得吃三个红薯才能饱。丹枝这么瘦弱的身体哪里能养活得起他呀,我看你还是帮她张罗改嫁吧!”   “对啊,大婶子,您可要为了丹枝考虑,她还年轻呢,要不然将来老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   钱淑兰觉得自己没法跟这些人沟通,她捏了两下王丹枝,她立刻装晕过去。   钱淑兰赶紧着急忙慌地扶住她的歪倒的身子,王守仁赶紧跑过来抱她。   两人合力把王丹枝抬上了马车。   其他人全都围过来,一个劲儿地追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晕了?”之类的话。   钱淑兰打着眼泪,朝众道,“丹枝这是在老孙家遭了大罪了,身体太虚弱了,我要带她回去养身体。等养好了身体再回来!”   说完上了马车跟众人挥手告别。   众人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蓝衣妇女叹息一声,“哎,可怜天下父母心。丹枝一个离婚的闺女,大婶子也不嫌她磕碜,还把她带回去养身体。真是好人!”   “可不是嘛!”   等马车出了孙家村,钱淑兰拍着王丹枝的手让她起来。   王守仁这时才知道二妹居然是装的。   王丹枝抱着小毛驴的身子有些忐忑不安。   钱淑兰知道她这是怕家里的嫂子们有意见,朝王守仁道,“老大,丹枝以后就在咱家过了,你是啥想法?”   驾车的人是王守义,王守仁坐在马车另一边,听到他娘问他,立刻回过头来,“娘,你不是已经把二妹的粮油关系转到咱们村了吗?当然是在咱家过啊。”   钱淑兰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笑着朝王丹枝道,“你别担心,家里也有你的一份。”想了想道,“把前屋右边的那个杂物房清出来,到时候给你住。小毛驴现在年纪也大了,跟你住一屋不合适,就让他跟正国住一屋吧,正国跟他哥老是掐架。有小毛驴在还能好一点。”   王丹枝点了点头,小毛驴也很满意,他特别喜欢正国哥,正国哥懂得道理可多了。   回到家里,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王丹枝是彻底放松下来了。   家里的几个嫂子看到她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居然一点也不惊讶。除了大着肚子的周雪梅没有过来帮忙,其他人都抢着帮她拎东西。   孙大琴和李春花更是手脚麻利地把杂物房清出来。   现在这个冬天也不可能垒炕,所以就用原来杂物房里的竹板床。   这床是夏天在院子里纳凉用的,现在给王丹枝睡刚刚好。   时间过得飞快,万物疯长草木绿,很快就进入阳春三月。   王家村生产大队彻底忙活开了。   先是王家村的藤筐卖得火爆,省城百货大楼好几次过来订货。   王家村生产大队这边藤条没了之后,钱明华和王守泉又到附近的生产大队去买。   为此他们又再次召开社员大会。   钱明华在会议上把藤框大卖的好消息跟社员们分享,大家都兴奋,一个劲儿地感激钱淑兰给队里创收,钱淑兰每次都是谦虚几句。   报告完这个消息之后,钱明华便道,“我们今年藤框卖得特别好,我建议今年多种些藤条或竹子。”   钱淑兰却对此有不同看法,“藤框是能挣钱,可这东西也就是结婚的时候买,大家都是奔着日子过的,轻易不会离婚,以后未必就会有这么多单子。”   许多年龄大的老人也都同意钱淑兰的观点,“是啊,赚钱是好,可我觉得土地还是用来种粮食的好,粮食是我们农民的根本,有粮才能心不慌。你瞅瞅赵家村和孙家村的人都饿成什么样了。周社长总说有返销粮,我咋没看到呢。所以说我们的地还是用来种粮食。千万别被那些钱迷花了眼。”   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还是觉得手里有粮心里才踏实。钱明华也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这事只能作罢。   紧接着,钱淑兰把自己之前关于千鸡厂的构想说了出来。   一向见惯大场面的王守泉都惊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三婶,一下子养6000只鸡,也太夸张了吧?”   大家也都被吓住了。三婶子真敢想啊,一上来就整6000只鸡。   钱淑兰一点也不慌,却直接把她记录的鸡蛋数目报一下,“我们来算一下。一只鸡每年能下200至300个左右的鸡蛋,咱们就取中间数250个。一个鸡蛋咱就按两分五来算,一只鸡下一年鸡蛋就可以挣到六块两毛五分钱,6000只鸡就是三万七千五百块钱,社员们,这还只是鸡蛋呐,咱还没算鸡呢。你们想想这么多钱你们不心动吗?”   为了养鸡事业,钱淑兰已经咨询过153号,她说可以调配药丸给鸡吃,鸡就不会生病不会被传染,只是寿命只有七年,绝对是按照鸡的寿命来的。而且很便宜,一千颗只有100个金币。比买修仙世界的野猪肉还划算。   众人听到她说的数字都十分心动,有的人已经情不自禁地咽下唾沫。乖乖,三万七千五百块钱,他们整个生产大队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吧?   有那有脑子的很快从钱淑兰画的大饼中醒过来,“三婶子,你光想着赚钱,养鸡不花钱呐?饲料呢?粮食呢?”   钱淑兰对此早有准备,见有人提出来了,忙给大家解惑,“粮食问题,我们可以向上面申请。周社长正在鼓励多养鸡,咱们也是为了响应他的号召,没有理由他不会帮忙多准备饲料,而且鸡还可以吃蚯蚓,一来省粮食,二来可以多下鸡蛋,一举两得。至于养蚯蚓的方法大家有那在河渠那边养鸡的女人也都知道的。无成本,就是需要浇水,沤肥,咱们老农民还怕吃苦吗?对不对?”   还是最后一句打动社员们的心。只需要人工,不需要粮食,就能有钱赚,大家还是觉得很划算的。   有那人觉得钱淑兰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钱淑兰担心一会儿到投票的时候,会不到半数,于是就拿事实来说话,她走到王立贵那边要去年的账目,王立贵不想给。   钱明华却是对小姑的说法很心动,直接冲着王立贵道,“给她拿吧。咱们社员谁都有权看账目。咱们生产队的财物要做到公开公正,也要经得起人民群众的检验。”   王立贵被他噎住,把会计本交给她。   钱淑兰接过来,强忍着才没有皱眉,这是啥玩意?咋记得这么乱呢。   她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鸡蛋收入那一项,“同志们,咱们成立千鸡厂以来,我们卖鸡蛋就收了四千五百块钱。这还只是半年,这还只是一千只鸡,其中还有许多是公鸡。你想想,你们去年为什么能分到钱,还不是因为咱们用蚯蚓养鸡的方法吗?你们不心动吗?这么多钱从你们手里溜出去,你们不觉得可惜吗?”   有的人被这么多钱吓住了,心也慌了,就怕会打成富农,拉上批斗台,“三婶子,你这可是让我们往富农的方向发展呐?”   钱淑兰翻了个白眼,“一看你就是个没文化的。不好好领会上面领导传播下来的文件。如果这就是往富农发向发展,那周社长为啥要鼓励我们大办千鸡厂呢?那些亩产万斤的不比我们养这几千只鸡更富啊?到时候人家都躺在稻堆上睡觉,只有你饿得叽里咕噜,你说你磕不磕碜?”   那青年被骂得满脸通红。   其他人也被钱淑兰这翻言辞说动了。   既然是上面鼓励养鸡的,那就不会像藤框这样,卖点钱还得藏着掖着不能让人知道。   有的人就现实多了,“三婶子,你说赚这么钱我信,可一下要养6000只鸡呢,一只鸡蛋两分五,你孵小鸡至少得要8000个鸡蛋,你想想这得多少钱?你有算过吗?”   钱淑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小伙子有出息。你提出这个问题非常好。光孵小鸡我们要花两百块钱。”   众人一听到要这么多钱,全都一脸惊愕,有的人就开始说丧气话,“三婶子,这也太多钱了,这鸡要是生了鸡瘟可就啥也捞不着了。”   钱淑兰抬起双手往下一压,“这样吧我们按照分红的方式来进行。我们先集五百块钱作为养鸡厂的启动资金,可以占两成五的股,谁出这个钱,谁就占养鸡厂的两成五的股,大家有没有意见?”   现在是公私合营阶段,盈利采用按“四马分肥”原则分配。“四马分肥”就是说:国家税金约为30%,企业公积金余额为10%~30%,职工福利奖金约为5%~15%,股东红利、董事、经理、厂长的酬金约为25%。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多钱谁能拿得出来,有的人说出不起两百块钱,可以出二十块钱占一点小股也成。大家都有些心动。   钱维汉为了支持自家妹子,第一个举手表决了,“我出五十块钱。”   钱淑兰朝钱维汉笑了笑,也率先表决,“那我出两百块钱。”   王守泉看了他爹一眼,王立威举着手,“我们家也出五十块钱”   见大队干部都开始支持,其他人也纷纷举手,有的家里钱少的出个一块,有的多的出十块。   钱淑兰都一一记下来,最后竟有八百块钱。   钱淑兰朝大家道,“那咱就按照八百块钱占两成五股来算。”   钱淑兰便把大家占的股给分别算好。然后把大家的钱接过来,让他们签字按手印。   因为大家都参与了养鸡厂的股,所以,在轮到投票的时候,大多数都举了手。超过五成,这事就能成立。   王守泉见这事通过了,想了想道,“这事我要说一句。这养鸡厂这么大,一下子就整6000只鸡,不是个小数目。我提议就由钱淑兰同志担当咱们养鸡厂的厂长,你们说怎么样?”   社员们自然同意,纷纷举手投票选钱淑兰。本来大家连钱淑兰倡导的养鸡厂都能通过,没理由她这个人不通。再说了,谁有她那个本事呀。   钱淑兰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毛遂自荐呢,王守泉就帮他办了。她十分激动,“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肯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我先在这边先说一下,谁会养鸡的,会后结束就可以过来我这边报名。择优录取,如果养得好的社员,厂里还会有奖励!请大家踊跃报名,支持我们的养鸡厂。”   这个会本来也没什么要开的了,所以当王守泉说散会之后,几乎每家都有人过来报名。钱淑兰先把他们的名字登记下来,然后朝众人笑着道,“这事等我把种蛋买好,就会公布正式录取名单。肯定会找那会养鸡的,不会养鸡的就别过来凑了,都去编筐子去。”   众人一阵哄笑。   有那社员就问,“我们不识字咋整?”   钱淑兰笑着给大家解惑,“等公布名单的时候,我会让我们家的孩子帮着念的,肯定不会让大家抓瞎的。”   众人的心也都放回肚子里了。   养鸡厂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98章   钱淑兰荣升养鸡厂厂长之后,就开始解决第一步难题,那就养鸡厂的手续。之前虽然河渠上的那一千只鸡叫千鸡厂。可其实就是个四不像。   属于野路子的,一点也不像正规厂子。   他们这养鸡厂既然要做大的,那就得正规化管理。首先公私部分得分得一清二楚。公家也就是国家要交30%,厂里要留30%用来作为生产资金,员工的工资及奖励就是15%,还有就是社员们投的股占25%。这些全都要白纸黑字的列出来,以便将来有人会来查账。   钱淑兰填好养鸡厂的资料之后,就由王守泉帮她跑接下来的手续。   之前办竹艺轩的事情,王守泉已经跑过一趟了。那次是跟周社长讨价还价才办得起来的。   这次简直就是顺风顺水,一点困难也没有。   周社长听说王家村生产大队要办养鸡厂,喜得直拍桌子,连王守泉问他要饲料他都批了。   一千斤的饲料,算是王河公社现有三分之一的饲料了。   这些饲料都是由饲料厂把青草、甘薯、胡萝卜、麸皮、玉米、米糠、酒糟、鸡粪等廉价原料配制的。无论是猪还是鸡都喜欢吃。   今年因为许多生产队不肯办养猪厂,饲料厂发下来的这些饲料根本发不下去,所以王家村来申请大办养鸡厂,自然就很大方的送了一千斤。   剩下的两千斤饲料,周社长眯着眼朝王守泉道,“你们生产队不是说要办养猪厂吗?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王守泉叹了一口气,开始哭穷,“周社长,不是我们不想办!养猪能为国家创收,还能得先进,谁不想养啊。可我们连猪圈都盖不起,生产队连一块砖都找不出来,我拿什么围?猪又不像鸡,拿网子就能围住。”说过完之后,直接低下了头,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周社长曲起手指敲击桌面,显然也觉得这事有些难办。好一会儿,他挥了挥手道,“那行,你们先把养鸡厂办起来,砖的事我帮你们想办法。”   王守泉难掩惊讶地抬头看他,显然是被吓住了。   完蛋了!周社长是跟他们来真的了!三婶子,你可真会找借口。拿什么养猪厂来钓周社长的胃口。他现在一门心思想要养猪厂呢。   周社长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用手点了一下他的胳膊,皱紧眉头看着他,“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王守泉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又开始朝周社长哭穷,“可是养猪厂的饲料我们也没有。”   周社长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摆手道,“没事,只要你们能把养猪厂办起来,这剩下两千斤的饲料全是你们的。”   王守泉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如果有这么多的饲料,似乎今年多养一些也没事,他当下就表态了,“只要领导帮我们解决砖瓦的问题,那我们就多养。”至于想几头,王守泉还要再回去商量一下。   周社长很满意,“行,你回去等我消息!”   王守泉回村之后,就把手续全交给了钱淑兰。   钱淑兰接过资料,检查无误之后,签上自己的字。这东西是一式三分的,公社一份,生产大队一份,另一份就在她这个厂长手里。   钱淑兰想了想,又朝王守泉道,“咱们队是不是该安排人去种树了?”   王守泉看了看天,万里无云,一看就是没有雨,觉得还可以再等一些日子,“等植树节的时候再种,现在没有雨水,种树不容易活。”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今年可是干旱年,他不可能等到雨的,她建议道,“不如就现在移吧,就近在河渠里挑水浇就是了,也不费什么功夫。要不然等植树节的时候,天天下地浇水哪里有空?”今年三分之二种红薯,又是干旱季节,估计浇水都能浇死个人。哪还有时间管树啊。   去年开始封山造林政策之后,王守泉就带人在地里专门挖了一块空地培育树苗。又觉得这些苗太少了,还特地跑到长山村的山上挖一些小树苗过来移栽到河渠。   只是这些小树苗太少,恐怕很长一段日子都没办法满足队里的盖房问题。   王守泉一想也是,这树就栽在河渠边上,哪里担心没水不能活的问题。于是回去就让钱明华带着队员们移栽树苗。   钱淑兰把资料放进空间,带着王守仁去林家村生产大队谈场地的事。   听到钱淑兰说要借场地,林家村的生产大队长,也就是林文林一脸的惊讶,“你们自己那场地还不够,还要借我们的?你们到底要养多少只鸡啊?”   钱淑兰看着面前这个只有三十来岁的林文林。听说林家村生产大队年底选大队干部的时候,林文林被推选为大队长。看来这人能被选上,也是有一定脑子的。   钱淑兰在心里腹诽,“要养6000只鸡。”她倒也不打算瞒他,当然这事也不瞒不住。   这个数字把林家村的干部们都惊呆了。   纷纷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这老太太。这么多只鸡不怕得鸡瘟呐!   钱淑兰想了想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一个养鸡方法不会得病。”顿了顿,又苦着脸道,“我们队不像你们队有那么多的好地,不养鸡就得饿死。”   林家村的干部们便在那边嘀嘀咕咕商量着,林文林开口了,“要借也成,只是你们得拿点东西来换。”   钱淑兰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白白拿来的东西,“应该的,但你们也知道我们王家村生产大队的情况。可别说得太吓人。”   林文林摆摆手,“我们也不是那狮子大开口的人。不如这样吧,你们以后每个月就给我们一百个鸡蛋。”   钱淑兰愣了一下,一百个鸡蛋?这么划算?看来这人也不是个贪心的吗?她当场就要答应下来。   却见林文林摆摆手,“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钱淑兰皱眉,她就说嘛,一百个鸡蛋怎么能喂饱这些人。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说吧。只要不太离谱我可以考虑考虑。如果条件太苛刻,我就不养那么多了。”   林文林摆摆手,“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你们能办好这养鸡厂,来年的时候,能帮我们生产队做指导。”顿了顿道,“无偿的。”   钱淑兰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她还是要给他打个预防针,“如果我把鸡都养死了,那这条就作废了。”   林文林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商量好之后,两人立了正式的字据。   别人还觉得他们为了一百个鸡蛋在那边瞎整,不值得折腾这么大。   可两人却觉得很有必要,“立了字据,以后才能有个见证。”   钱淑兰回了林家村,让王守仁驾着马车,她拿着队里开的证明到供销社买尼龙网。因为今年几乎没有队要大办养鸡厂,所以尼龙网也比去年剩的多。   钱淑兰买好之后,就让王守仁驾着马车运回来。   她让负责巡逻的民兵帮着过来搭网。   用来支撑尼龙网的支架是钱淑兰特地从竹林那边挑的粗竹杆。这竹竿也算是比较结实的了,只是每两年就要换一次。   人多力量大,几天功夫,场地就搭好了。   钱淑兰便开始筛选之前报名的人员。   现在河渠那边,一共有120个档口,每个档口50只鸡。除掉现有的1000只鸡,她们还要孵出5000只小鸡,为了怕中途会有死的。钱淑兰还要多孵500只。   那就是5500只。她需要再找100个人来负责养鸡。   她筛选120个人出来,让这120个人,每人拿一只母鸡,30个种蛋,回家让母鸡抱窝,谁能让母鸡把小鸡孵出来的最好最健康,谁就被录取。   至于种蛋,钱淑兰早就让之前负责的20个人留下来了,对着阳光一个个照。   七天之内的种蛋才有用,过了日期也是没用的。所以一次根本集不到那么种蛋供120只母鸡抱窝。   所以,钱淑兰就把人分为两批。七天时间,将近1000只母鸡,凑足1800个种蛋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只母鸡最多能照顾30个种蛋,因为它要给种蛋不停地翻身,让它时刻保持一定的温度。   有一定养鸡经验的人都知道如何让母鸡抱窝。   首先要把鸡蛋放到做好孵化的窝里摆好,选择安静避光的环境,放上母鸡就可以开始孵化小鸡了   其次,母鸡的喂食是隔一天一喂的,在喂母鸡时要拿出去母鸡,这时的鸡蛋一定要用棉絮盖好保温,喂完后让母鸡排出便后再拿回去继续孵化以免排便在鸡蛋上影响小鸡的出成率   最后,如果是夏天孵化在20天差不多就出小鸡了,如果是在冬天,要二十三四天才会出小鸡,在孵化到18天时可以用温水试水 (就是把鸡蛋放温水里静止后鸡蛋漂起来会摇摆着动的就是活的,沉入水底的是实蛋,淘汰掉)   这个方法几乎每个农村人都知道,可有的人照顾仔细,有的人粗心大意,照顾不好,小鸡就会病歪歪的。   钱淑兰也不偏颇,直接让事实说话。   老王家也有两个参加这次评选,孙大琴和王丹枝。   周雪梅因为怀孕,不能久蹲,所以错失这次机会。她本人觉得十分可惜。眼巴巴地瞅着全家人忙活。   小梅原本也想参加的,可是她根本不会照顾抱窝的母鸡帮它孵小鸡,所以直接淘汰。   钱淑兰给大家的时间是一个月。这时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钱淑兰等待结果的时候,她猛然间发现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养鸡厂的事,已经好久没待在家里了。   钱淑兰这才注意到王丹娜有些不太对劲儿。她时不时就会露出傻笑的表情。   人家说,女人谈恋爱之后会变漂亮,这话非常有道理,王丹娜每天都会把头发梳得溜光水滑的,之前那件军装几乎都是她在穿。其他人要下地挣工分,或是编藤筐,根本不能穿它。   虽然买不了新衣服,可她买的起丝巾,几个月下来,她已经买了三条丝巾了,红,黄,绿,搭配绿军装十分亮眼。   钱淑兰想不注意都难。   吃饭的时候,王丹娜魂不守舍的,还差点把花椒吃到嘴里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王丹娜恼羞成怒地瞪了众人一眼,尤其是这些看她笑话的小辈。   钱淑兰轻咳一声,众人收了笑声,却又忍不住,全都背过头去继续笑,王丹娜气得直跳脚。突然听到她娘敲击饭桌的声音,她忙回头来,看着她娘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脸色一白,不敢再闹。   等家人都吃完饭了,钱淑兰把王丹娜叫回自己屋里,沉声道,“你是不是跟洪顺友处对象了?”   王丹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娘一眼,“是”   钱淑兰看着她这副执拗样,忍不住皱眉,“哪怕没有嫁妆,你也要嫁?”   王丹娜不说话了。嫁妆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她当然知道。只是她真的很喜欢洪顺友,她有自信,洪顺友不会让她吃亏的。她捏着衣角,有些拘谨地看着她娘,“娘,洪顺友真的挺好的。上回你教他怎么卖货之后,他每天勤学苦练,许多人都夸他服务好。是个好售货员,上个月他还得了供销社经理的夸赞呢。”   见她兴致勃勃似乎想要给洪顺友刷好感的意思,钱淑兰没兴趣再听。她忍不住抬手打断了她,“我跟你说过,他就算有千好万好,也不妨碍他是个妈宝男的事实,只要他有这一条缺点就足以掩盖他所有的优点。你也凭想来劝服我!既然你非要选择他,我也不拦着你。那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准备嫁妆。你大嫂治病欠你的五十块钱,你也别再找她要。”   王丹娜脸色惨白,哆嗦一下,“娘,你真的要这么狠心?”   钱淑兰看着她额头上的孝心值慢慢往下降,直至降到5就停着不动了,钱淑兰眉头紧皱,十分肯定地回她,“是”   然后她看到这数字直接往跌到3了。得了,这数字又回到原点了。   钱淑兰也没兴趣跟她说话了,挥挥手,有些不耐烦道,“既然你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别看后悔。没有人会为你的一次任性负责,唯有你自己。”她顿了顿又道,“至于将来你要跟洪顺友结婚,他家给你多少钱彩礼,我一分不要,全让你拿走。但我不会给你准备陪嫁,更不会给你压箱底钱,你记住我的话,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看着她娘说得这么绝情,王丹娜的眼泪唰得流了出来,她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瘪着嘴,倔强地说,“好!我知道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下巴一抬,“你出去吧!以后不用再告诉我洪顺友有多好。我没兴趣听。”   王丹娜被她娘这话气得不轻,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身跑了出去。   钱淑兰也没在意,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改造对象,既然对方不好改造,她就换容易的来改造,她干嘛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种脑残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新文,别忘了去她文下领红包哦~   【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99章   日子过得忙碌而踏实。钱淑兰好不容易能有个休息时间。吃完饭,男人们都去下地干活。   今年因为要种早红薯,所以男人们都要耕地打垄。   家里只剩下女人和小孩。大一点的孩子比如小梅小荷没什么活干就跑去挖野菜给李春花喂鸡或者拿回家来加餐。   小一点的孩子就直接在院子里疯玩。   钱淑兰看着他们跳着沙包玩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   突然她扭头看见正国正趴在窗户那边勾着头往里面看。他旁边的小毛驴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可惜那窗户纸上的洞就那么一点,两兄弟在那边挤来挤去,谁也不让谁。   钱淑兰有些好奇,凑过来顺着他们的视线往里看。   哦!是孙大琴在喂母鸡。   “这有啥好看的?”钱淑兰轻叹一声。把两个孩子吓了一大跳。   正国回过头来的时候,拍着胸口,责怪道,“奶,你吓死人了,你知道不?”   钱淑兰竖着指头在嘴上嘘了一声,拉着两人往旁边走,“你的声音大到能吓死鸡了好嘛!”   正国撇了撇嘴,傲娇地说,“吓倒母鸡又咋了,它不照样能下蛋!”   钱淑兰摊了摊手,“看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母鸡在抱窝的时候是不能受惊吓的,这样会让它没有安全感。”   正国有些不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奶。小毛驴却是惊呼起来,“姥姥,你懂得好多呀。”   正国瞪了他一眼,“你傻不傻啊,别人说啥你就信啥!母鸡要安全感干啥?”   钱淑兰弹了他一个脑崩子,“你说母鸡要安全感干嘛!她在孵小鸡呢,当然是保护它的孩子们呐。它会担心有人过来抢它的孩子。这是母爱,你不懂就不要乱讲!”   正国低着小脑袋哦了一声。   小毛驴见他被打了一下,捂着嘴偷乐。正国抬头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钱淑兰怀疑地眼神看着他俩,“你俩还没说,看母鸡下蛋干啥呢?你俩该不会真的想偷鸡蛋吧?”后一句明显是带着调笑的语气。   正国哽着脖子,“我们哪有,我就是。。。”越说脸越红,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小毛驴见他不好意思说,便替他接着下面的半句话,“他怕他娘输!姥姥不是说这次只选100个人嘛!”这次是从120人中选100个人,淘汰20个人。   正国见他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气得瞪了他一眼,小毛驴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钱淑兰有些惊讶地看着正国。原来正国现在已经这么关心孙大琴了。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病,孙大琴对三个孩子特别上心。每天一大早,还会起来给两人做早饭。还会时不时关心他们吃饭,穿衣和学习等问题。   她就说嘛!孩子的要求其实是最简单的,对母亲也会有一定的渴望。只要孙大琴肯改,肯关心他们,孩子们肯定会记在心里的。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关心你娘又没什么丢人的,干啥不好意思。”   三人正说得热闹,突然王守泉站在门外的小道上,扯着嗓子喊开会。   钱淑兰立刻走出院门。   这次是在食堂集合的。   “同志们,咱们的食堂已经没有口粮了,只剩下最后的一些红薯,我们干部们经过开会,准备把红薯分给大家,以后大家在各家吃饭。”   这个消息把大家都震懵了。   虽然别的生产队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解散。可当自己生产队也办不下去的时候,大家伙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只是食堂已经开不下去,不解散也不行了。   这个解散的法子是钱淑兰提出来的。原本粮食不够,钱明华和王守泉是想让钱淑兰帮忙买黑市粮的,可钱淑兰却知道几年后就是四清,到时候去黑市买粮食这一点就会成为这些干部们下台的把柄。钱淑兰不想让这两人日后遭罪,所以坚决反对,并且还极力劝说他们暂时先解散食堂。让大家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   个人到黑市买粮食,因为没有账本,所以查出来也不会有事,但走生产队的账就不行了,没有单子对不上号,而且这还是非法行为,将来就是把柄。   钱明华和王守泉商量几天之后,终于还是同意钱淑兰的做法。没法子人家不想帮着买粮食。难道真要他们去买那两三倍的高价粮吗?那黑窟窿怎么填?所以只能先解散。   这口粮是按照人口分的,老王家分到了十五斤红薯。这离夏收还有三个多月呢,这点粮食哪里够吃的。   于是分完红薯之后,老王家再次被社员们踏平了。   一个个全愁眉苦脸地看着钱淑兰,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求她,“三婶子,你可一定要帮帮忙啊。一家就分几斤红薯,就算一人一天只吃一两也挨不到夏收啊。”   “是啊,三婶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   “对啊,三婶子,你门路广,你帮我们弄点粮食回来吧!我给你钱!”   钱淑兰看着这么多人围在她家,可能是因为这次红薯太少,大家心慌了,许多人都等不到天黑就直接跑来她家,所以之前不知道的人也都跑过来凑热闹。全村人估计全知道了过年时的那小麦是她弄来的。钱淑兰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们联系粮食,但是咱们得签字,不许把我告出去,要不然我可不冒险。”   众人面面相觑,狠狠心,一跺脚,一咬牙,“行,你说咋办就咋办。”   钱淑兰自己起草了一个协议,她依照的是十几年后安徽小岗村以“托孤”的方式,立下生死状,让大家在这份证明上按红手印,“你们可以签,也可以不签!但是一旦你们去告发我,那我就会把这个证据拿出来,到时候大家全都跟着一起倒霉。”至于剩下没签字的人如果去告状,肯定会被全队孤立。处处被人排挤,□□部刁难,肯定活不下去。   众人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想那么多。   更何况现在有一条叫法不责众!只要这事许多人来干,政府就不可能会判刑。   所以村里只要是十岁以上的人都过来签字。而不仅仅只是一家之主过来签。钱淑兰觉得有的人自私到一定程度恐怕连家人也不会顾,所以她得以防万一。   钱淑兰特地用空间里的宣纸写的证明。这时候的人签名的时候也不会像后世那样写得歪七扭八。而是一行一行的写。   虽然这年代的人几乎没几个识字的,可大多数人还是会写自己的名字的,实在不会写的,钱淑兰就事先写给他们看,然后让他们照着一笔一画的写。不允许有人代笔。   签好证明之后,钱淑兰便拿出本子来登记要多少斤粮食。   这次钱淑兰依旧是小麦,价格也跟以前一样。上半年钱淑兰还让153号帮她种玉米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成熟季节。她手里只有大米和小麦两种。   只是社员们见一次要这么多小麦心里难免还是打鼓,钱淑兰便道,“小麦磨下来的麦麸,我们养鸡厂收,七分钱一斤。”   这价格还算公道,一开始想把麦麸也准备自己吃的人家都想着把麦麸卖了,到时候吃点细面。   有的人家却舍不得吃那么好的,就想着到时候和白面掺和在一起,蒸杂面馒头也是一样的。   这次大家都计算好了量,有的人家因为钱少,只买了一百斤,有的人家人口多,不想饿肚子,所以买了五百斤。   钱淑兰一家家统计过后,发现这次居然有五万四千多斤的小麦。   乖乖,这要不是她有空间,还真弄不到这么多的小麦。   钱淑兰这次依旧是带着王守仁去运粮食。   这次虽然是全体队员都有份,但这属于个人行为,村里的干部也都是装聋作哑的。   甚至王守泉和钱明华怕他们中途遇到民兵,还特地让村里几个壮劳力跟着一起去。   钱淑兰就让王守仁看着他们,别让这些人靠近。   这些人初次进城,看啥都新鲜,见王守仁不让他们跟过去,也都乖乖不动。   一连好几天把大家需要的粮食都运回来了。   有了粮食,照理说大家应该高高兴兴才对。   只是家家户户的钱包都瘪了,大家干活都没有了劲儿。   钱淑兰便建议钱明华和王守泉分一次钱。   自打年底,他们已经卖了好几次藤筐,现在生产大队的账上至少有上万块。   钱明华皱眉,“小姑,没有这么办的呀?这才三月中旬哪里就能分钱呢。”   王守泉也是这个意思。   钱淑兰无奈摊手,“你们瞅瞅大家伙的精神气,你不发点钱下去激励他们,这红薯啥时候才能种下去啊?”   钱明华和王守泉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被这几天的进度给愁死了。   再次召开干部会议。   会计觉得这事不靠谱,凭白多算一次工分,累的人是他好吧。于是坚决反对,“从来也没听说哪过生产队要在年初就分钱的。”   王守泉脑子活知道变通,便道,“不如就先一家发二十块钱吧。先让大家偿偿鲜,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要不然上面领导下来视察还以为咱们生产队克扣他们的口粮呢。”在王家村生产大队,是没有挂账这一说的。不够工分你就去补!你下不了地,你手难道也不行吗?你不能编筐子补工分吗?所以去年最差的人家也都能分到四十多块钱。   大家也觉得有道理,这事就这么定了。   听到大队干部说每户要分二十块钱,社员们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再也不觉得这日子没有奔头了,下地干活也不再说些丧气话,也恢复成以前一样麻利。   就在大家忙着打垄准备秧红薯的时候。   从镇上开完会回来的农技员曹传正回来了,看到大家这样打垄,立刻就急了,“你们这样做是不行的,咱们应该全部深耕一遍,并且每三年轮流深耕一次,周而复始。深耕的标准是一尺以上,丰产田二尺以上。”   一开始大家都没管他,可他却跑过来阻拦大家不让干活。把钱明华气得都想上去踹人。好不容易这些人恢复了精神,居然又碰上个脑子有病过来阻拦。   王守泉忙拦在钱明华面前,把曹传正拉到田埂上,“曹技术员咱们以前都是这么种的。你那法子咱们连听都没听说过,咋整?”   曹传正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王守泉强忍住才没有翻白眼,这是多缺心眼的人才会相信亩产万斤的鬼话。   可接下来他就呆住了,曹传正拿着一份文件得意洋洋地冲他道,“你看看,这是我刚从镇上开会拿下来的文件《□□中央关于深耕和改良土壤的指示》,这可是中央下来的文件,你们是不是不听党的话?赶紧给我住手!都给我停下来!”   说着就歇斯底里地冲着地里干活的社员们大吼大叫,喊得脸红脖子粗的,非让大家把活停下,甚至还下地把人家手里的工具给夺下来。把大家伙都震懵住了。   钱明华本来想过来揍人,却被回过神来的王守泉一把拉住,“明华,快住手!”说着把那份文件拿给钱明华看。他也呆住了。   这。。。这居然是中央下来的文件。   曹传正见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自得,转身又回到田埂上继续说着那番大道理。   正在干活的人也不知道该听谁好了,都拿眼瞅着王守泉和钱明华。   曹传正见大家伙都不听他的,也急了,扭过头来就朝王守泉和钱明华道,“你们是不是想跟党对着干?是不是不想听上面的指示?是不是想当落后分子?”   帽子一个比一个高,钱明华握着拳头的手嘎吱作响,双目赤红,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   曹传正瞅了一眼就浑身发抖,可到底是有党在后面撑腰,愣是没有退缩,朝钱明华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啥?你想干啥?你还想打人呐?”   王守泉拉着钱明华到一边说话,“你赶紧把这事告诉你爹和三婶,他们肯定有法子的。”   钱明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开始狂点头,“对!对!那我去了,这边你稳住!”   说完也不管曹传正急赤白脸想要跟他讲道理的样子,急急忙忙跑走了。   曹传正看着他逃跑的背影,有些傻眼,指着钱明华的背影,急了,“诶,这人。。。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王守泉满脸堆笑,把他的胳膊拉回来,“队里有急事要他去办。对了这个文件我还没弄懂,曹技术员,你跟我好好讲讲呗!”说着就把人往岸上拉。手却在背后打手势。   于是刚才还在观望的队员们立刻懂了,这就是照旧的意思,于是继续弯腰干活。   王守泉把曹传正带到食堂里,现在队里的两个食堂,一个食堂充作藤筐编织点,一个当作他们开会场所。   曹传正见王守泉这么认真好学,便从头到尾给他解释,并且十分激动地描述亩产万斤的稻田是怎样的壮观。   因为去年整个刘关县的亩产是全省乃至全国当中最低的。所以上面领导特地安排了许多技术员到刘关县给各个生产队作指导。   这些技术员有的是学农业的,有的是从那些亩产万斤的县里抽调出来的。   曹传正就是后者,因为识字,还亲眼参观过亩产万斤的稻田,所以就认为那是真的。殊不知移花接木不仅只是在传说中出现过,现实中也能有人演绎出来。   这些都是钱维汉在医院的时候听到的版本,回来后当笑话说给大家听的,偏偏还有那么多人相信,大家也是无语。   钱淑兰和钱维汉很快过来了。曹传正还不知道钱淑兰根本就不是大队干部。见钱明华把她请来,还以为她是王家村生产大队的领导呢。   一进门,钱淑兰就满脸堆笑朝着曹传正迎了过去,“曹技术员,听说你从镇上带回了新指示,赶紧给我们传播一下呗?”   曹传正立刻慷慨激扬地讲了一翻“深耕细作”的道理。   钱淑兰听了直点头,等他说完之后,钱淑兰就开始发问了,“曹技术员,是这样的,我们王家村生产大队一共有3000多亩地,除去种了小麦的1000亩,还剩下2000亩,我们生产队的壮劳力一天也就只能耕100亩,这还是有牛和浅耕的情况下。要是按照你这深耕方式,恐怕我们一天连30亩都弄不了,整个春种就这十几天,等别人家地里的粮食都收了,咱这边地还没刨好呢,到时候哪来的高产?你说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摆事实讲道理从来就能服人!曹传正被她说的数字唬得一愣一愣的。照她这么算下来,2000亩地估计得翻66天,这还只是翻地,接下来还得要秧红薯,浇水,他们这刚长出苗来,人家那已经收割了。这。。。   王守泉憋着笑在桌子底下朝钱淑兰竖了个大拇指。   钱淑兰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么点事儿都搞不定,这大队书记当的,也是没谁了。   钱维汉也在这边说了,“是啊,曹技术员,不是我们不想听上面的话,但这事真的没办法完成。”   曹传正刚刚仔仔细细算了一笔账,自然也知道了,因此他急得额头上的汗都要掉下来了,突然灵光一闪,“既然2000亩种不了,咱就先种1000亩。”   钱淑兰摊了摊手,有些叹气,“曹技术员,这不仅仅是1000亩还是2000亩的事儿!”她面上很为难,似乎不想说,但又很想告诉他的样子。   曹传正有些急了,“还有啥?”   钱淑兰装作难为情的样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你说亩产万斤,我信!咱们在座的各位都相信。”似乎是配合着她的话,在座的人全都狂点头,表示都很相信。   紧接着,钱淑兰话峰一转,“可下面的队员们不信呐。咱们大队以前的亩产才100斤,你这1万斤,你里外里翻了一百倍。这牛皮都要吹到天上去了。数字相差这么大,他们这些没见识的人哪会相信呐!我看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先种两亩试验田。等夏收的时候,咱也亩产万斤让底下这些土老帽开开眼。到时候秋种的时候,他们就没理由反对了。你说呢?”   曹传正对着几个人嗤笑起来,“你瞅瞅你们,一个个全都是识字认字的大队干部,居然连一些不识字的老农民都搞不定。你们这干部当的真是窝囊!”他边嘲笑边摇头,说到激动处还跺脚。钱明华的脸越来越吓人。曹传正一不留神瞅见了,笑容猛地顿住,到底是有点怵他,硬生生把笑声给憋了回去!   等他嘲笑完了,一拍大腿,再也没了之前的狼狈样儿,他爽快地应了,“行!就听你们的!m主席也说了要实事求是!咱就先搞两亩试验田让那些土老帽开开眼。”顿了顿又觉得两亩有点少了,忙补充道,“不行!要五亩,不能再少了。”   钱淑兰答应的很爽快,“行!五亩就五亩!” 第100章   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田埂上绿草如茵。地里黄土被勤劳的农民一垄一垄的堆起来,从地头一直沿伸到地尾足足有几百米长,并排着一列挨着一列,十分齐整。   田间的农民额头扎着毛巾拿着工具挖腰干活。   不远处跑来一个蓝衣青年,火急火燎的架势比谁都着急。他跑了一路,问了一路,终于找到了王守泉,冲他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王书记,我说你们分配给我的人手怎么这么少?”   王守泉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是曹传正!他直起了腰笑着道,“原来是曹技术员,你瞅瞅我们不都在忙活吗?给你安排两个壮劳力已经很不错了。”   曹传正气得狠狠一跺脚,指着他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我五亩地你就给我两个人。。。”   王守泉脸上笑容缓缓收起,他最近跟三婶子学到一招,那就是跟这些文化人,一定要用数字来说话,因为他要是跟这些文化人讲道理,这些文化人因为从骨子里就轻视他,看不起他,觉得他就是个农民,怎么可能懂得比自己多,所以再多的道理都灌不进他们的脑子。但是用数字说话就不一样了。这数字就是经验,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他们想反驳都不行。   “曹技术员,你瞅瞅我们2000亩地,才三百多个壮劳力,平均下来一个人就得耕六七亩地。你那五亩我给你分配两个壮劳力,再加上你一个技术指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如果人手都给了你,我们这2000亩咋整?难道都撂了?到时候咱们就指着你那五亩吗?就算你真能种出亩产万斤的玉米来,我们生产大队一共1000口子呢,平均一人也才50斤,这么点粮食连两个月都不够。。。”   曹传正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真是有点无理取闹了。他们生产队2000亩地才300个壮劳力,现在分给他两个。他还能说啥?   曹传正红着脸有些拉不下面子道歉。   王守泉继续道,“而且我们不仅仅要种出试验田来,我们还得提高平均亩产。总不能比去年还差,要不然你也跟着丢人不是!”   曹传正显然忘了这一茬了。他们这些技术员下乡来指导,就是为了给下面的生产队提升亩产的,如果没有提升那就是他们工作的失职,到时候说不定他连技术员的位子就保不住,他好不容易才当上了技术员,哪能失去,他抖了个机灵,忙道,“我知道了,你们忙吧,我也去忙活了。”   说着火急火燎地又跑了。   王守泉撇了撇嘴,笑得眉开眼笑,没想到这招对付这些读书人还挺好用。他可算是学到一招了。   他在这边傻乐,那边的王立威却是吼了一嗓子,“老三,我说你是不是又想躲懒,你瞅瞅你!当个大队干·部可把你给嘚瑟的!干一会儿你歇三晌!要是再让你当两年干·部,你恐怕连锄头都不会拿了。”   吓得王守泉立刻弯腰继续挖垄。哎,他这爹从来不知道在外面要给他留面子。他是那种偷懒的人嘛!王守泉有些委屈!   几天之后,生产队剩下的劳力全部下地。   男人在那边打垄,妇女负责栽红薯秧,小孩子负责浇水,忙得不亦乐乎。   老王家除了周雪梅到食堂编筐子,其他人都要下地。   就连最小的柱子都要待在地头玩。虽然不能帮着干活,可至少不会跟着捣乱,乖乖巧巧地坐在田埂处玩泥巴。   孙大琴瞅了一眼前面,只有老三一个人在挖垄,有些好奇,“娘,我男人呢?”   钱淑兰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跟着曹技术员干呢。”   孙大琴有些惊喜,“真的啊?人家曹技术员可是从大城市来的,怎么看上他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本来不想打击她的,可还是没忍住,“不是曹技术员看上了他,而是我让他去的。”   孙大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有些尴尬,瞅了一要栽到边的垄子,朝钱淑兰道,“娘,老三一个人挖垄子恐怕不够咱们娘四栽的。不如我也去挖垄吧?”   钱淑兰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伤口才长好没多久。我来挖!”她的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反正都是弯腰,干啥不是干。   孙大琴感动的不行!   于是就是王守义和钱淑兰负责撒肥料和挖垄子;孙大琴,王丹枝和李春花三人负责栽红薯秧;小梅,小荷,正军,小莲,小桃五个孩子负责浇水。   等好不容易把今天这块地全部种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李春花急急忙忙地往河渠那边赶,她还要去喂鸡。   王守义去仓库那边还农具。   钱淑兰带着家人往队里走,路过实验田的时候,钱淑兰看到田埂处居然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气急败坏地指着两人。可惜两人却纹丝不动。   钱淑兰走过去。曹传正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把拉住钱淑兰的手激动不已,“这位婶子,你可来了!”他指着王守仁道,“我让他干活,他居然跟我说我娘让我看着你,你干啥我就干啥。”又指着另一个人,“我叫他干活,他却跟我说,他不能占我的便宜。”他哭丧着脸,显然拿这两人没办法,“婶子,你快点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这块地给翻了!我使唤不动他们!”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回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刚才指的人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堂侄子。”   另一个人是王守顺,王守泉的大哥,今年三十五岁,为什么选他来?是因为这人有个毛病,凡事特别喜欢斤斤计较,就跟强迫症似的。他爹要是让他今天把这地给干了,一亩就得一亩,多一点都不行,当然少一点也不行,因为他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把这两人安排给曹传正,是钱淑兰深思熟虑的结果。别看只有五亩实验田,如果曹传正非要借牛使,难道队里还真能不借吗?毕竟他可是上面派下来的技术员,要是到公社告状,他们可就得挨批了。现在有这两个一根筋的人帮他干活,也是为了拖住曹传正,不让他到其他地里瞎指挥。   啥?曹传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婶子,你这么有思想有觉悟的人怎么会生这么。。。”他想说榆木疙瘩,可到底是在别人家的地盘,硬是把那词憋了回去,改成“实在”两字。   钱淑兰也不拆穿他,“你也别说他了!我跟你说呀,你这个同志你自己就有问题!”   曹传正怔住了?他有问题?他有什么问题!他气得直跳脚!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她!   王守仁看着他一副要吃人架势,立刻挺身而出站在他娘面前挡住曹传正的视线,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曹传正本身就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有着对党的一腔热血,想要立功表现争先进,自以为看过那些亩产万斤的稻田和大寨的学习经验就自诩比他们这些老农民懂得多,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实际上却一点经验也没有。   不过这小伙子也没啥坏心。有时候还挺逗,关键是能听得进人话,不像有些农技员眼睛长在头顶上,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装得很高深的样子,非要他们十倍二十倍的撒种子。这曹传正已经好上不少了。   钱淑兰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这小伙子是个识实物的,因为胆子小,只要有人对他表露出威胁的意思,他自己就会矮了半截。   就像现在这样他明明被王守仁吓住了,很害怕,却还是梗着脖子逞强道,“你威胁我,我也要问,你凭啥说我有问题。我一个城里人跑你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指导工作,我容易嘛!偏偏你们还不领情,还不听我的。”说着委屈地瘪了瘪嘴。   孙大琴噗嗤一声乐出了声。这啥技术员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居然还哭起来了。原本对曹传正很尊敬的孙大琴因为曹传正这一哭,再加上他还跟婆婆对着干,直接嫌弃上了。   曹传正被一个妇女嘲笑,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孙大琴反瞪回去,扯着嗓子就骂,“你瞪啥瞪,说得就是你呢。你种过地吗?你就在这边胡咧咧?”   钱淑兰推开王守仁朝曹传正道,“咱们生产大队有那么多干部下来视察,每一个干部都会亲身体验一下种田的辛苦。只有你一个人像个大爷似的站在田埂上指挥。你说说看,你是比周书记能呀,还是比m主席厉害啊?”   曹传正擦了一把眼泪,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你是说m主席也来这边视察过?”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她啥时候说m主席来他们队视察过了?不过联系上下句,好像是有点歧义。她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m主席视察工作的时候,也会下地割麦子。领导都行,你咋就不行呢?”也是嫌弃脸!   血气方刚的曹传正被一个个这么嫌弃的眼神看着,一冲动也发出豪言,“我也行的!”   钱淑兰双掌相击,而后竖起了大拇指,朝他露出了赞叹的表情,“好样的!这才是咱们党的好同志!你放心!只要咱们这实验田大丰收!头一个功劳就得你领!”   这话夸得人通体舒畅,曹传正觉得自己只要种出亩产万斤的玉米来,说不定还真得能见到他伟大的m主席,得到他的接见。   从未有过的豪情万丈让曹传正充满了干劲,也顾不上已经快要擦黑的天色,直接朝两人挥手,“好,可是你们说得,我干啥你们就干啥。那我现在刨地,你们也得来,不许比我干得少。”   王守仁一脸严肃,“不会比你少”   王守顺也是同样的表情,“不多不少”   三人拿着工具就下了地。   钱淑兰也没兴趣再看。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还朝那边喊了一声,“老大,天黑了就回家!要不然没饭吃!”   王守仁响亮地答了一声,“是”   到了家,孙大琴带着小梅去做饭,小荷帮着洗菜。钱淑兰直接回屋歇息去了。   烧好饭菜之后,王守仁却比李春花还要早些回来。   钱淑兰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守仁,“你咋回来的这么快?”   王守仁难得地露出不屑的表情,“我看那技术员就是个二傻子,居然连铁耙都不会使。你们走了没几步之后,他一下子就刨到自己的脚了。幸好他穿的是胶鞋,鞋底厚实,没有勾破脚。要不然还得去县城看脚呢。”   其他人噗嗤一声乐了。几个孩子也笑得前仰后合的。   正军直接笑喷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呐!”   孙大琴摸摸他的小脑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朝王守仁道,“然后呢?”   王守仁撇着嘴,“不过他还算能忍得,没有嚷疼继续刨地了。不过天也快黑了,没刨几下,我们就回来了。”   钱淑兰揉揉自己的老脸,“我看明天才有得他受的。”她想了想道,“明天他要是借牛车,你就说队里的牛车还得要耕别的地,暂时没法借给他。总之就是不能让他去别的地方捣乱。”   王守仁点了下头。 第101章   第二日,天气依旧很晴朗。老王家吃完饭就下地了。   路过实验田的时候,发现曹传正还没过来,王守仁就跟着家人到他们家的地方干活。   他们这次要了二十垄的地,一垄地有三十五个工分。他们昨天一天种了两垄,要十天才能完成。   多了一个人挖垄子很明显快了许多。   大约干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升上来了,地头有人在朝他们叫喊招手。   钱淑兰眼神好使看出是曹传正,她朝王守仁笑着道,“赶紧去吧。”   王守仁丢下工具跑了过去。   昨天曹传正刨地的时候,刨到脚底,被王守仁和王守顺用鄙视的眼神瞅了好久,年轻人本就是气性大,有种不服输的劲头。   一大早起来,吃了一个馒头就跑来地里,谁成想居然有人比他还要早。   看到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王守顺又用那充满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如果咱们农民都像你起得这么晚,咱这实验田还要不要种啊?”   说完,也不等曹传正回答,他直接用手指了一下其他田地,只见田里三三两两的农民全都弯着腰在干活。   曹传正嘴硬道,“我来得也不是最晚的,王守仁还没来呢。”   王守顺指着老王家的地方,“他来得比我还早呢,已经干了一个多小时了。我爹还说让我跟你多学学,你就是这么给我当榜样的呀?”说着失望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嫌弃加鄙视。   曹传正羞得满脸通红,一扭头朝老王家地头跑。   两人回到实验田,曹传正埋头干活。但很快他就发现,别说是深耕了,他一个上午连一分地也没刨上。种地怎么这么累?   明明才三月的天怎么这么热?   他扭头去看旁边的两人,见他们干活明显比他轻快,可就是干得很慢。曹传正有些气结。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曹传正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他想躲懒,可旁边这两个犟驴,只要他停下来不干,他们也就停下来看着他。   他不肯认输,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一整天,夜里睡觉的时候腰酸背痛差点没让他昏死过去。   第二天早上,曹传正很晚才爬起来,顶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去公社开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被人打了鸡血似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看着王守仁和王守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反而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他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着道,“你知道吗?你们队碰到我算是走运了。我今天去开会的时候,听说有个村的生产大队长被插了白旗,就因为撒玉米种子的时候还按照以前的老方法,没有按照技术员的指示撒三遍,就被技术员告到公社插白旗了。”   说话的时候,他显得很激动,一只手拍打另一只手背,双眼冒火冲着两人威胁道,“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指示,我也给你们插白旗!”他嘴里虽然说着威胁人的话,可配上他这张青涩的脸和稚嫩的嗓音实在是大打折扣。   王守仁和王守顺这下子是听懂他的意思了,这人是不想再亲自干活,想到岸上当大爷瞎指挥呢。   “我呸!你还要不要脸呐!前天你还信誓旦旦答应我奶奶要好好起带头作用的,这才一天时间,你就翻脸不认人,你当什么技术员呐!我看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一个很清脆的女声传来。   众人朝那人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土布衣裳,扎着一个麻花辫子,梳着齐流海。蜜色的皮肤下,细细的眉毛像柳叶,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小巧的脸蛋似瓜子,红艳艳的嘴唇像桃花。这姑娘除了脸有点黑,长得还真好看。曹传正竟是看呆了。   “小梅,你怎么来了?”王守仁有些惊讶。   小梅冲王守仁甜甜一笑,“大伯,奶叫我喊你回家吃晌饭呢。”只要是农忙的时候,他们家就会恢复一天三顿饭,因为出了大力气,肚子饿得快。   王守仁扛着铁耙立刻从地里往岸上走。   曹传正羞得满脸通红,想开口辩解,可小梅却连一个眼风也没给他。昨天还当他跟那些只会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不一样呢,今天这就耍赖了,真是太无耻了。   直到两人走远了,曹传正嘴里还喃喃自语:“小梅?真是好名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王守顺见他又开始咬文嚼字卖弄学识,觉得这小伙子脑子一定是有病,他把手里的工具一扛,也往岸上走,“我也回家吃饭了。”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干,那我也不干。咱们队就没有不干活的干部,你呀,别想在我们队充大爷!”   曹传正气得脸一鼓一鼓的。想到刚刚那姑娘的话顿时脸跟火烧似的。又是尴尬又是窘迫。   等两人吃完饭回来,发现曹传正居然乖乖干活。并没有闹幺蛾子,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曹传正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王家这边,钱淑兰见太阳已经落下来了,便招呼家人去吃饭。   走到实验田的时候,曹传正勾着头在人群里穿梭,仿佛要找谁似的。   小梅和小荷手挽着手在后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曹传正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王守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想着吃完饭他一定要跟他娘说这件事。   老王家的晌饭是钱淑兰特地让孙大琴蒸的白面馒头,然后配上家里酿得蘸酱,再炒上一盘切得碎碎的大青虫和白菜粉丝。   老王家的人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把大青虫藏得这么好的,居然一点也没坏,吃起来还是那么香。   只是老太太怎么都不愿意透露,大家也只能作罢。   一家人正吃得热闹,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门的声音。   “三婶子,赶紧出去,周社长来了。”   啊?众人都慌神了,他咋来了?该不会又是让他们办食堂吧?   一个个也顾不上吃饭了,纷纷把手里剩下的馒头往嘴里塞,然后跑出家门看热闹。   钱淑兰猜想这周社长毕竟是一县领导,应该不可能一个人过来,肯定是带着几个人的。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带的人居然会这么多。三四十个人,一部分人是敲锣打鼓的,一部分人抬着一个大桌子,上面被红布盖着,看不清底下是什么东西。不过这布上面还有一朵大红花是啥意思?   公社领导亲自过来,大队干部们肯定是第一个要上前迎接的。于是王守泉首先走了过去。   饶是王守泉自诩见过大场面,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有点打突。   周社长笑得十分和蔼,朝王守泉握手道,“王守泉同志,你是好样的。给我们王河公社争光了呀。”   见他还一脸懵懂,啥事都不知道的样子,周社长拍拍王守泉的肩膀,给他报喜,“王守泉同志,恭喜你们王家村生产大队递上去的东西通过了广交会的考核!祝贺你们!”   王守泉眼睛瞬间瞪大,显然是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他两眼紧紧地盯着周社长,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   周社长很肯定地点头,“真的!”   王守泉也顾不得领导在这里,呆愣的脸瞬间像是炸开了花,只剩下狂喜,然后他两只眼像雷达似的,在四周扫荡一圈,他要找钱明华!他要找钱淑兰!   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们,他忙跑过来大声道,“明华,三婶子,咱们的竹艺轩通过广交会的审核了。咱们可以把东西卖给外国人了。咱们生产大队要挣大钱了。”   社员们一开始还觉得王守泉有点虎,当着领导的面居然这么失态,可听到他的话也都惊住了。那啥藤筐居然能卖给外国人?外国人居然会买那玩意?他们不会自己编吗?   社员们是一脸懵逼状态。   等王守泉恢复镇定之后,跑过来朝周社长不好意思道,“周社长,咱们什么时候去?”   周社长笑着道,“最好明天就去。对了,还要把你们的东西都带上。让那些老外看看咱们中国人的东西给他们开开眼。”   王守泉忙不迭地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周社长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侧身把身后的东西亮出来。   一直抬着桌子的人立刻把桌子放下。周社长把大红花拿开,把上面的红布一把扯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我们公社奖励给你们队的奖品,怎么样?”   社员们都伸着脖子去看。   王守泉站在边上看着这两个搪瓷缸子,两个暖瓶,两个红双喜的搪瓷盆,喜得眉开眼笑的,“周社长真是体贴,我们生产队可就缺这些玩意呢。”   周社长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好好去为咱们王河公社争光。”   只要有外国人订他们的产品,他绝对会是刘关县的名人,到时候在领导们面前都有面子,这可是刘关县头一份呢。   县里好几家工厂的东西都没被广交会选上,可他们这新办的厂子居然就通过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周社长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好运气!这次只要能卖出东西给公社创收,他一定能在省委书记面前露脸。到时候……   周社长宣布完这项指示之后就带着人走了。   而王家村再次召开会议。   这次有点难办了。去广州一次花费可不低呢。光火车就要坐三天两夜。   他们还要拿这么多产品,怎么拿?带多少个人?都要在会上讨论的。   钱明华首先表态了,“咱们正在种红薯呢,我肯定是不能去的。守泉这次就由你带队吧。”   大家伙也纷纷说让王守泉去。毕竟他可是大队干部,嘴皮子又溜,去了很合适。   王守泉看了一眼钱淑兰,说实话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外国人,心里还是有点打鼓的。   钱淑兰注意到他的视线,想了想道,“这广交会关系到咱们生产大队未来的发展,我肯定要去的。”   王守泉头一个支持,“这次参选的东西全是三婶子做出来的,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三婶子必须要去。”   大家伙也都没有意见。   只是有人提出来了,“三婶子,你的养鸡场怎么办?再有几天可就要公布第一轮的孵小鸡结果了。”   钱淑兰朝大家道,“我会交由王守义同志暂时帮我安排下面的工作。”   众人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王守义也只是临时代替一下。   钱淑兰想了想道,“我还要提一个建议。咱们要坐火车去广州,带这么多筐子,占太多地方了,而且挤来挤去的,还容易把东西给挤坏了。咱们不如就选几个手艺好的人跟过去。再把工具,藤条和竹子带上,到了之后再编出来。这样能节省空间,而且还不至于挤变形。”无论是后世还是这个年代,国人都是最多的,火车站那是人挤人,跟拉腊肠也差不了多少。   大家都面面相觑,显然很是赞同。   最后这事被敲定下来,然后就是人选问题。   老王家,王守仁的手艺是最好的,自然也被选上去了。   钱维汉的手艺也很不错,还有四个年纪大手艺好的老大爷老大娘被选上。   这次去广州一共有8个人,其中包括王守泉的娘何翠兰,其他都是男人。   王守泉便让他们把现有的三十几个东西记在脑子里,等到了广州再把东西重新做出来。   当然一个人记一个可能会有误,所以一个东西起码要有三个人来记。这样出错的概率比较小。其实钱淑兰表示她都记得的。不过大家这样做也没错,要是让她一一指导会浪费不少时间,现在他们自己记住了,到时候就能快速编出来,还省了她不少事呢。   晚上,钱淑兰把王守义叫到自己房间跟他交代养鸡场的事,一再叮嘱他要公平公正,别寻私。末了怕他会犯浑还警告他,“如果有人偷偷告诉我你选人有问题,那我回来可轻饶不了你!到时候你在儿女面前可就丢够了脸。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王守义全都记下来,他不敢不答应,他娘在这个家里到处有眼线。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出发了。   钱淑兰昨晚就收拾好了东西。带了自己的新衣服和之前买的胶鞋。   孙大琴也帮着王守仁收拾好了行李,还特地带上那套绿军装。   钱淑兰便交代一下家里的事情。三个媳妇都各有小心思,所以钱淑兰直接把她房间的钥匙交给周雪梅,“你分配粮和饭食,要让大家吃饱饭,伙食就按照今天的标准就行。”   周雪梅点头答应了。   然后拿出五十块钱给李春花,“这钱暂时放在你手里以备不时之需。你花得每一分钱都要记下来,我回来会查账的。”   李春花也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队孙大琴道,“咱家分活的事就交给你了,就按照今天的来。如果正康正国他们放假,也要让他们下地,不许徇私。”   孙大琴也点头应了。   家里的孩子们都对两人的离开很不舍,尤其是正军拉着王守仁的手哭天抹泪的。   孙大琴看着自家男人背着行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也是十分不舍。   正国和小毛驴抱着钱淑兰的胳膊不想撒手。钱淑兰一个劲儿地叮嘱他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学习,争取考第一,等她回来一定会给他们带礼物。   两个孩子一迭声地保证。   其他人也是十分不得,感觉他娘离开了,家里就没有主心骨似的。   尤其是王丹枝和王丹娜竟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王丹娜本来要去跟对象约会都推辞了。看着她娘的背影,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她娘特别洒脱。似乎一点也不留恋他们,甚至有种得到解脱的感觉。   别说此时的钱淑兰还真是王丹娜想的那样。她终于有机会出来逛逛这个世界了。天天跟极品周旋,天天干重活,她也想好好休息几天。现在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我日万一个月,所以下个月我要不要再日万呢?好累好困好辛苦啊…… 第102章   从临阳省到广州约1969公里,这年代火车的时速非常低,每小时只有四十公里,有时候还会晚点,所以他们光坐火车就要三天两夜。   这次他们的行礼都是由年纪大的人背着的。年轻人都要帮着背藤条和竹条。   这些东西都是在家里处理过的。就比如这竹条要经过劈篾和刮篾的过程,务必使竹条表面光滑,基本无竹刺,厚薄比较均匀。藤条也是同样的道理。   王守泉,王守仁,钱淑兰和钱维汉四人每人都扛着一捆东西。   何翠兰在后面看着钱淑兰和钱维汉两人各自背着一捆藤条,脚步轻快,额头也没汗居然比她吭哧半天揉腰喊累的小儿子还轻松,嘴角直抽抽,心里也在暗暗想着,那啥玩意真的得那么有用吗?她要不要也给小泉买点吃吃。三十来岁的壮劳力居然连人家五十多岁的老头老太都比不上,咋这么磕碜呢。   到了火车上,大家看到他们居然带着这么一大捆的东西,都一脸惊讶。   八人买的是坐票,一开始是不在一起的,上了火车之后,钱淑兰首先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自己那捆藤条竖起来放在靠窗户的地方。   她转身看到其他人也都落坐。这下子好了,八个人居然八个位置,虽然还是同一个车厢,可是四分五裂的,怎么互相东西呢。   钱淑兰还未说话,他旁边的妇女就嫌她的藤条挡视线,嚷嚷开了,“我说你这位女同志,你那藤条也太占地方,把我们这扇窗户挡了大半,我都没有光线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满。   “就是啊,哪有人出门在外带藤条呢?”   钱淑兰四下瞅了瞅,朝刚才说话的那个妇女道,“对不住哈,大妹子,我们这东西是要带到广州那边参加广交会的。我看你坐在这儿确实也挡光,不如你跟我儿子换个地方吧?他就坐在窗口,你跟他换换地方,也能换换气。有点亮光。”   钱淑兰说话的时候,用手指了下王守仁的位置。   那妇女也勾头去看,见他的确是坐在窗户旁边,也就答应了。   钱淑兰让王守仁把他那捆竹条搬过来。靠在她这这捆藤条上。   只要谁有意见的,钱淑兰就让大家给换位置。   如果有那尖酸刻薄的,钱淑兰就好脾气的解释,他们这是要去广州参加广交会。请多多包含之类的。   她脾气这么好,大家也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   到最后,有的人居然好奇起来,广交会到底是啥玩意?   虽然广交会已经举办了一年,可因为参选条件苛刻,再加上这些都是由厂子领导负责,所以还真没几人能知道的。   就是王守泉和钱明华也是在钱淑兰说了之后才知道的。后来看到报纸才知道这广交会非常牛。   光去年广交会来自19个国家和地区的1223们客商到会,展示商品1万多件。上成交额就有1754万美元。现在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是2.4618:1。   也就是说足有4317万人民币,绝对能赚到钱。   这些全是报纸上的报导,王守泉念给大家听的时候,大家全都炸开了锅,一个个全用充满钦佩的眼神看着他们。   等他们下了火车,那些人还一个劲儿地召手,“一定要多多赚外国人的钱,给我们中国争光!”   他们八个人全都自信满满地点头答应。   出了火车站,他们开始按照地址来了侨光路的的中国出口商品陈列馆。   第一届广交会是在1957年4月办的,第二届广交会是在1957年10月办的,都是在流花路的中苏友好大厦。   自从规模扩大之后,从第三届开始,广交会的展示厅就搬到了侨光路,它就位于海珠广场的西面。展厅比原来的扩大了一倍。   一想到他们的产品要在这些地方展示,大家全都是一脸兴奋。   王守泉直接笑弯了腰,他回过头看着大家伙,豪情万丈地说,“队员们,咱们的产品要在这个地方展示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努力。”   众人齐声回道,“好好努力!为国争光!”   喊完口号之后,钱淑兰朝王守泉建议,“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王守泉一想也是。只是等一行人到附近的招待所一问,一晚上居然要两块二。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啥玩意这么贵!   在招待所的营业员火辣辣的注视下,众人还是退了出去。   八个人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小泉,这也太贵了,咋这东西还没卖呢,先花这么多出去,回去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交待呢?”   “是啊,要不然咱们住桥洞底下吧,随便对付几宿也就过去了。”   “对,对,这个主意好,不花钱。咱老农民住哪不是住。”   王守泉拿眼瞅钱淑兰。钱淑兰听到大家的话,眼圈一红,只想哭。   前世她就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朴实的人,尤其是那些干部拿着公款大吃大喝。哪有这些人实在,宁愿亏着自己,也不乱花队里的钱。   钱淑兰眨了眨眼,声音微微有点哑,“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样的。只是这事不能这么算。你们想想,住在桥洞底下,一天两天还行,这广交会可是25天呢。这么多天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这还能看吗?也影响我们生产队的形象不是!”   见大家面色有点不好看,有的人心疼那钱,钱淑兰忙安抚大家,“我们也不用住这招待所。我们可以在附近找房子租。就租一个月。”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别说!你这主意中!比他们住桥洞的靠谱!比住招待所更省钱。”   主意就这么定下来,下面就是找房子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是临阳省人对于广州话听不太懂,所以这次由钱淑兰,钱维汉和王守泉三人去找。   钱淑兰和钱维汉之所以能听懂广东话是因为他们原本的家乡就离广州很近。至于王守泉纯粹就是运气,他以前出去讨生活的时候,有个朋友就是广州人,耳濡目染之下,不仅能听懂,也会说几句。   王守仁原本想跟钱淑兰一起去找房子,被她拒绝了。   三个人三个方向,约定一个小时之后到这个巷子里来汇合。   钱淑兰还是第一次来广州。以前她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广东人,虽然不是广州的,可应该差不多吧。她说过这边天气热,盛产荔枝,龙眼和火龙果。   钱淑兰沿着巷子往里走,因为他们这次人太多,钱淑兰只问那些有院子的,不是家属区的那种。   一连走了好几条巷子都没有发现,要么是自家住,要么是分成好多家,隔起来租给别人住。   一直走到第三条街,钱淑兰发现一座院子,这是一栋两层高的房屋,青砖黛瓦,侧面贴着一层白白的瓷砖,非常漂亮,但围着院子的墙却像是被狗啃似的。   原本的铁栅栏全部被人敲走。围院子的青砖也被人揭了一层又一层。可能因为有人阻止过,所以并没有搬完,但地上却是七零八落散落着许多砖,院子里的花划树木被人全部砍成两截,从断口处又重新长出新枝叶来,树木下野草丛生,原本精美的院落变得异常萧条。   这房子足够大,绝对够他们一行人住的了。只是这地方一定不简单,说不定曾经是哪个大资本家的私宅。   钱淑兰特地到街道办去找人。   刚进去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坐在一个办公桌后面,她打扮得特别时髦,烫着卷发,手里拿着一个小圆镜正在给自己描眉,看到钱淑兰进来,她下意识地把小镜子合上,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又重新打开,“大娘,您这是有事儿?”   钱淑兰笑着点头,朝她脸上瞅了一眼,“你这头发真好看,咋弄的呀?”   妇女原本不咸不淡地态度立刻变了,把小圆镜收回抽屉里,双眼带笑,“大娘,您可真有眼光。”   钱淑兰也笑,“不是我有眼光,是你确实长得好。我长这么大岁数了,还真没见过比你还俊的闺女。我女儿比你就大两三岁,可瞅着比你大十来岁,你咋保养的呀?咋这么显年轻呢?”瞅着她的脸,一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这妇女平时就有许多人夸她年轻夸她漂亮,但听到这么夸,心里还真是挺美,她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大娘,我也没怎么保养。”有些嗔怪地侧过了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钱淑兰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有些拘谨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讪讪地笑道,“我就是好奇问问。”   妇女也不是真生气,相反她还很自得,脸上笑得很灿烂,抿着嘴朝钱淑兰道,“大娘,您是有事吧?”   钱淑兰这才开始讲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厂是来参加广交会的,但是招待所房子有点不够住,我们就想在附近找个地方住,请问你们这街道有没有谁家可以租房子给我们住?大概一个月就好。”   妇女有些惊讶,“你们来了多少人?”   “八个人!”   妇女想了想,“我们这儿倒是有一处房子,只是那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得要好好打扫打扫。”   钱淑兰忙拍着胸口自豪道,“没事,我们都是勤劳朴实的贫农。”   妇女笑眯眯地点头,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那行!我带你去!”她侧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呢?”   钱淑兰指了指右边的方向,“他们在巷子里等着呢,我先过来找房子。”   妇女理解地点了一下头,钱淑兰跟了上去。   路上两人互相介绍了下,这妇女叫齐惠美。钱淑兰心里暗乐,这才是真正的人如其名呀。   钱淑兰也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问关于广交会的事情。   齐惠美住这么近,肯定也去凑过热闹。   听她提起这个,齐惠美说得滔滔不绝,而后一脸赞同地看着钱淑兰,“你们来这边找房子就对了。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因为来得人太多,许多招待所都住满了,没办法,有许多人都开始朝我们这些巷子里挤,这房子也借给之前的人住过,不过之后就一直空下来了,足有半年了。”   钱淑兰也笑着道,“那我遇到你还真是挺幸运。”   齐惠美挺得意,骄傲的挺了挺胸,“那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我会继续努力哒,尽量日万,不能日万也会提前说明,不会断更,么么哒 第103章   钱淑兰重新站在这个院子外,对于齐惠美能带她来这边,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刚才她在这个巷子里走了好几圈,只有这一家是空的。   “这房子以前是一个资本家住的,自从人被抓走之后,这房子就空下来了。”说着掏钥匙开锁。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长方形的青砖,然后是空旷的客厅,几个圆形柱子和一个长长的楼梯。   这房子半年没住人,除了落一层灰,倒也没有显得很脏。   齐惠美带着钱淑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里面的家具很少,只有几张不太名贵的桌子。   每面墙都挂了一张m主席头像和一些m主席语录。钱淑兰微微有些诧异,不是说文革的时候才会这么夸张吗?怎么现在就这么搞了。   现在每家每户虽然也贴一张头像,可也只是一张。这面面都贴就有点太恐怖了。   “以前这房子被划得乱七八糟,我们给粉刷过,专门用来接待你们这些参加广交会的人。怎么样,还不错吧?”   钱淑兰满意地点点头,朝齐惠美道,“这房子租一个月要多少钱呐?”   齐惠美这样说肯定是要收钱的,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花钱花心思粉刷。   “这里面有一共有十四间房,你们是半租还是全租?”   钱淑兰想了想道,“全租多少钱?我们带了不少东西占地方。”   齐惠美伸出三根手指,钱淑兰挑眉猜测,“三十块钱?”   齐惠美点头,看她穿得这么朴素,又补充一句,“这价格已经很划算了,去年我们可是租了五十块钱呢。要不是看你这人实在,我肯定不会要这么便宜。”   虽然这话好听,钱淑兰却有些不太信,不过她还是拍板应了,“那行!我们全租了。”   齐惠美见她这么爽快心里也挺高兴,把钥匙交给她,至于房租过会儿去交就行,反正人也跑不了。   走的时候还叮嘱钱淑兰,“这屋子只是暂时租给你们的,临走的时候,我会过来检查的,可别拿走什么贵重东西。”   钱淑兰有些无语,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里,这里还能有啥丢的?又没什么贵重东西。   齐惠美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直接朝那些m主席头像上扫了一眼,“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们可不能弄脏弄坏了。”   钱淑兰十分汗颜,原来那玩意是贵重东西,她好像太俗了哈!她忙不迭地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绝不拿走。”   送走了齐惠美,钱淑兰立刻关门出去找人。   到了约定地方,王守泉和钱维汉都已经回来了。只是钱维汉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钱淑兰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朝大伙道,“地方我找着了,咱们快走吧!”   大家纷纷问是什么地方?多少钱之类的?   听说只要三十块钱,众人都在心里算账,刚才那招待所一间一晚上要两块二,要四间就是八块八,三十天就得要两百六十四,这个只要三十已经划算多了。   大多数人还是能接受这个价格的,十分高兴。只除了极个别的,比如说会计王立贵,他也在此次队伍当中,他的手艺也是村里数得上号的。对于光住宿就花掉三十块钱,他心疼不行,脸都皱起来了。只是大家都满意,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到了地方,发现居然是这么好的房子,大家都有些踌躇,何翠兰有些不敢进,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四周,心惊胆战地问钱淑兰,“三弟妹,这地方我们能住吗?这些可是坏分子住的地方吧?可别带累了我们!”   钱淑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这是我从街道办租过来的,绝对安全。他们允许的。”见大家还有点犹豫,钱淑兰又补充一句,“去年春天和秋天的广交会,他们也租给别人,并没有出事。”   听到这话,大家这才好些了,只是依旧有些战战兢兢地。   钱淑兰也知道他们是被前些年的那场运动吓怕了,便主动走在前面,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里灰尘很多,我们先把东西放外面,先把这里打扫干净,再搬进来。”   众人也顾不上想太多,纷纷把肩膀上的东西卸下来放在外面。   大家开始打扫卫生。   这些在家里当惯了大爷的男人们纷纷拿起了扫把扫地。   八个人很快就把这栋房子打扫得一干二净。   众人开始选房间,钱淑兰和何翠兰一间,其他人也都是两两一间。剩下的几间房子,钱淑兰心里还有别的打算。只是现在还不好跟众人说。   天色已经暗下来,钱淑兰担心那个齐惠美下班回家,就让王守泉带着东西跟她去交钱。   两人到街道办的时候,齐惠美正在收拾东西,显然也是在做下班准备。   “齐惠美同志,这是我们竹艺轩的厂长王守泉同志。”   王守泉有些汗颜,当初办厂的时候,就是为了早点办好,他直接把自己的名字登记为厂长,原以为只是个挂名而已,谁知道他有一天居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厂长。   齐惠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厂长,以为他是有什么过人本事,忙热情地招呼他进来,“王守泉同志,快进来坐。对了,我刚刚忘了问,你们厂生产什么东西?”   钱淑兰笑着道,“藤筐,篮子子,扇子之类的。”说着,把自己以前做的广告扇拿出来,“送给你的,你看喜不喜欢。”   这扇子很小巧,塞在她的里还挺合适。   齐惠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扇子,扇柄是竹子做的,圆圆的扇头,直径大概有女人的一只手那么长,我给是一条条竹丝编上去的,非常精致。   上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小字,是竹艺轩。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拿起来扇了两下,“这东西可真好!你们这次一定能卖上钱。”   钱淑兰也笑着道,“借你吉言啦!”   闲聊几句之后,王守泉把自己的介绍信拿出来,齐惠美登记详细信息,收了三十块钱之后便给他们开了收据,盖了章。像他们这些集体出来的,一定要有收据。   钱淑兰便趁机向齐惠美打听,“像咱们这样没粮没票的人应该怎么吃饭?”   既然以前有人住过,她应该知道的吧?   齐惠美收了礼物,心情大好,摸着扇柄笑着道,“有的人是先跟人换粮票然后到国营饭店吃,有的人是到隔壁人家搭伙吃饭。看你们自己了。”   钱淑兰又向她打听百货大楼,齐惠美也不嫌她烦,很详细地帮她指路,“你出门外右拐,走大概三四分钟就能看到了。不过你得早点去,百货大楼有许多东西是限量的,一大早就得去排队。”   钱淑兰再三表示感谢之后就带着王守泉出来。   钱淑兰想找个借口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于是对王守泉道,“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人换点东西。”   王守泉知道她这是想要去换粮食的意思了。   这次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他们带的粮食就没法带。但是去国营饭店买着吃又吃不起。所以只能换些粮食来吃。   王守泉担心她一个人有危险,钱淑兰却无所谓地摆手道,“人太多,别人跟我交易也不会放心,你放心,我跑得比你快!”   听到这话王守泉有些尴尬。谁知道他们吃的到底是啥玩意,居然这么厉害。   钱淑兰到百货大楼门口,按照之前在刘关县的那样,到附近巷子里看能不能找到黄牛。   很幸运,她还真的遇到了一个。   钱淑兰跟黄牛要了四十斤细粮票。   这价格比在刘关县的要贵一点,细粮每斤一毛二,粗粮票同样买不到。   买完粮票之后,钱淑兰就想去国营饭店买些吃的。她向别人打听路的时候,有个人给她介绍一家老店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那路人形容的时候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把钱淑兰好奇地不行。   也不嫌地方远,愣了多走了两条街去买。到了那边一看,好家伙!这家公私合营的饭店怎么这么多人。   得有十个人吧?钱淑兰本来不想等的。可她心里隐隐有了主意。于是还是继续等。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她。   钱淑兰特地用铝制饭盒装上。等她快到巷子里的时候,又从空间里拿出五十斤大米出来。   为什么拿大米?是因为广东这边几乎全种水稻,一年两季,早稻和晚稻。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道路两旁已经亮起了路灯,巷子里的人家大多数都打开了电灯,只有这户人家没有装,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透过窗户映照出来。   钱淑兰拎着一袋粮食打开了房门,一张四方桌摆在空旷的客厅,上面一只蜡烛点在一角,旁边立着一个竹篾暖瓶,就着昏暗的烛光钱淑兰才发现大家都在啃干粮。   “这哪来的?”钱淑兰有些好奇地看暖瓶。   王守仁看了一眼何翠兰,“是大娘到隔壁租来的。”   “三婶子,你手里端的是啥玩意?这么香?”王守泉吸吸鼻子。他左手拿着一个杂粮馒头,右手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交错着往嘴里塞。   可能味道太差,他吃得很慢,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听到王守泉的话,大家也都吸吸鼻子四处嗅。   钱淑兰把饭盒放到屋里唯一一张桌子上,笑骂道,“你小子,鼻子还挺灵!”说完,招呼大家过来吃饭,“咱们辛苦了三天,这是给大家加餐的。吃好了,咱们就要开工了。”   听到这话,大家全都围了过来。   “哇!居然是肉!还是红烧肉!三婶子,你太舍得了!”王守泉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他们家过年都没能吃这么好的菜。   其他人也是一个劲儿地咽唾沫。   钱淑兰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这是我刚从别人那兑到粮票,到国营饭店买的。奢侈咱也只奢这一次。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争取完成这次的任务,为咱们刘关县争光。”   众人争相附合,“为刘关县争光。为我们王家村生产大队创收!”   众人发下豪言之后。一个个全转过身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工具。   钱淑兰看着直愣神,不吃饭拿工具干啥?很快她就知道了。   只见他们快速地从那竖起的一捆捆竹条里抽出一根粗厚适中的竹条,给自己削了一双筷子。用工具打磨之后,确认没有刺,然后围到桌边等开饭。   王守仁多削了一双给钱淑兰。钱淑兰试着用了一下,虽然有点简陋,可这玩意还真不赖。   等每人手里都拿了一双筷子之后,王守泉立刻道,“开动!”   然后八个人纷纷开抢!   肉不多,一人也就两块。但大家已经好久没吃过荤菜,吃得都很满足。   吃完饭后,钱淑兰把自己拎的五十斤大米拿出来。   钱淑兰报的价格并不高,也就是一斤只要一毛八。黑市这样的大米起码要两毛八一斤。   但这些乡下人初次进城,觉得这也贵那也贵。如果她要报两毛八一斤,估计这些人为了省钱一天只肯喝一碗稀粥。到时候身体累垮了就不好了。   其他人对这个价格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这可是广州,不是乡下,得要票才能买到。   王立贵却嫌贵,“你为什么不买红薯?”   一直被找茬,钱淑兰也来了火气,没好气道,“不如你去换一下红薯,看别人给不给你?”   王立贵有些不服气,瞪了钱淑兰一眼,“我偏不相信,我非要换给你看。”说完兴冲冲地跑出去。   钱淑兰抱着臂看着他的背影就等着看他的好戏。   结果王立贵一晚上没睡,因为语言不通,他边说边笔划,跑了三条街都没能找到人愿意跟他换。   哪怕他用的是两比一的比例,也换不到红薯。   最后一问才知道,这边几乎种的全是水稻,很少种红薯的。   分配给城市人口的口粮当中大米、玉米面、地瓜干有固定的比例是70:20:10。   其中玉米面和地瓜干都是粮油局从外省调过来的,十分少。   你想想自己家都不够吃的,哪里还能分给别人。   王立贵经此打击再也不敢找钱淑兰的茬,实在是太丢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04章   因为此次他们带来的蜡烛很少,大家不想浪费钱,所以吃完饭后,大家都各自回房睡觉了。   这房间有一点不好的就是根本没有床。这样说也不对,何止是没床,根本就是空空如也,房间里面啥也没有。好在他们来的时候每人都带了一床被子。   于是她们这间房子,下面铺了一层稻草,然后何翠兰的那床被子铺在下面,她这床被子盖在上面。   钱淑兰洗漱好之后,原本累得腰酸背痛想倒头就睡的。   偏偏何翠兰非要找她聊天,第一句就把她身上的瞌睡虫全赶跑了。   “三弟妹,你们吃的那好东西叫啥名啊?我也想给我家小泉买一盒吃。我瞅你吃得还挺有效。”   钱淑兰模模糊糊的眼睛立刻睁开,身体僵硬好半天没动弹一下。乖乖,终于有人看出效果了。   就在何翠兰再次重复一遍的时候,钱淑兰才干巴巴地开口了,“很贵的,一盒要八百块钱呢。”必须说贵一点,不贵一点都对不起这效果!   原本已经躺下的何翠兰直接翻坐起来,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啥玩意?!要八百块钱!!!”   钱淑兰见她叫得这么大声,忙转过身来朝她嘘了一下,“你叫这么大声干嘛!把别人都给吵醒了!”   何翠兰眼睛睁得老大,十分地难以置信,嘴巴张得比桃子还大,十分地激动,“八百块!八百块!八百块都够我们攒十几年了!我的老天爷呀!你们还真舍得!”   钱淑兰摆摆手,“我哪里舍得,是我大哥!他不是津贴多嘛!就买了这东西吃,顺带着也给我买了一盒。反正我觉得这效果挺好,你瞅瞅我觉得我现在比年轻人还健康。”说话的时候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以示真的很有效!   何翠兰透过月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很赞同地点头,“是挺健康!只是。。。”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那么勉强呢,看来应该是肉疼那钱了。   钱淑兰实在是累得睁不开眼了,也没心思听她叨咕沾枕头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翠兰特地到隔壁邻居家,让他们帮着炒一盘素菜,再加上带来的咸菜,就着大米饭美美地吃了顿饱饭。   因为要出力气干活,饭必须要管饱。大家伙都没有意见。就连王守贵也没再找茬。   吃完饭之后,其他人负责编筐,钱淑兰和王守泉去问广交会的事情。   因为广交会是由商务部和广东省人民政府联合主办,华国对外贸易中心承办。   所以他们带着周社长交给他们的资质到华国对外贸易中心问关于广交会的相关事宜。   责接待的人员查阅名册确认他们的身份之后,拿出一份表格让他们填写。然后开始告诉他们关于广交会的内容。就比如说广交会分三期举行,每期都有不同的参展范围。   第一期的展出日期是4月1号,展示范围是:大型机械及设备、小型机械、工业产品   第二期的展出日期是4月10号,展示范围是:陶瓷用品、玻璃工艺品、家具、编织及藤铁工艺品、钟表眼镜 、化妆品   第三期的展出日期是4月20号,展示范围是:服装、鞋、箱包、家用纺织品、纺织原料面料、地毯及挂毯、食品、医药及保健品、办公文具   “每期展出产品一周时间,正式展出的前两天可以进去布置会场。”   然后把图纸拿给他们看,“你们参加的是第二期,分给你们的位置绝对宽敞,放心吧,这次的产品虽然比前面四期要多一点,可地方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只需要好好接待顾客就行。”   闻言钱淑兰喜不自胜,地方大那就好哇。她强自压下弯起的嘴角问道,“我们原本申办的是三十款产品,现在能添加吗?”   接待人员想也不想就回答,“只要是你们厂生产的那当然没问题。不过等你布置好之后,我们会检查的,不能放危险物品进去。”   钱淑兰立刻保证,“我们是手工编织品,绝对不会有危险!”   接待人员笑而不语。   不等钱淑兰再问别的问题,就有别的厂子也过来问问题。接待人员立刻起身去接待他们。   钱淑兰侧头去看新来的两男两女是苏州那边的人,想来应该是服装厂吧。   他们也是问同样的情况,问参展时间和地方。   不过她们展出的是衣服,肯定要花一些心思。   钱淑兰拿着表格,看着上面列着产品的名称,用途,数目,交货时间等等。   钱淑兰便和王守泉两人商量了一下,把之前的三十款商品填写上去。   跟其他人产品不同的是,他们是编织类产品并不是现货,可以晚一点交货的,不过不能超过交易时间。   填好之后,两人把表格递给接待人员就出了华国对外贸易中心。   两人回去之后,钱淑兰开始设计新的东西,不仅仅只是些藤筐之类的。   钱淑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王守仁给她编,两人合作的非常顺利。   因为时间充足,钱淑兰便趁着他们忙活的时候,独自出来逛逛。   她一个人走到海珠广场西面侨光路的中国出口商品陈列馆,看到许多人在广场上玩。   其中有两男两女似乎是苏州那边的人。只是他们似乎是在吵架,钱淑兰本来不想看人家热闹的。   可看着一个中年男人似乎很生气地朝三人大吼,“这次我们只带了一百块钱。这一晚上就要花掉四块四住宿,吃饭怎么办?咱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定要去想别的法子。”   钱淑兰心中一动,慢慢靠近,倾听他们的对话。   很快她就弄明白了,他们这四个人也是嫌住宿太贵想要换地方。她忙迎了上去,凑到他们的面前,“你们好,我是竹艺轩厂的职工,也是这次来参加广交会。你们是不是要找地方住啊?我们那里还有好几个房间空着,你们要不要过来。”   这四个人听到她的话那是一脸的惊喜,领头的男人叫项红军迫不及待地点头,“要的要的,你们那多少钱一晚?”   钱淑兰算了一下,30块钱30天,一天要1块钱,再加上买蜡烛和租暖瓶烧热水的钱,“你们四人一晚上付一块钱吧。不过我事先说好了,只有房间没有床也没有其他东西。”   项红军无所谓地摆摆手,“咱们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穷讲究,能有房间已经不错了,是吧?”他侧头朝另外三人看。   其他三人在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他一起点头。   “真的这么便宜?”年轻的姑娘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钱淑兰摊了摊手,“我骗你干什么!”指了指方向,“就在后面那条巷子里,很近的。”   四人转到一边小声商量了一下,钱淑兰依稀听到那个领头的男人说,“怕什么,她一个老太太还能拿我们四个人怎么样!”   众人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四人便让钱淑兰在招待所门外等,他们进去拿到行礼就跟她走。出来的时候,钱淑兰有些纳闷了,“不是说好了四个人吗?这多出来的几人是啥意思?”   项红军立刻道,“这是我们的同乡,是皮鞋厂,也是过来参加广交会的,听说你们那有便宜的地方,也想过去租。”   钱淑兰还能说啥,侧头去数人,“你们一共几个人啊?我们那边还剩下10间房,要是不够了,我也没法子的。”   “够的够的。我们才6个人。”   钱淑兰放心了,带着人到他们住的地方。看到这样的房子,大家都有些打突,不过听说她是从街道办那边租过来的,也就放了心。   跟着她进去,看到一群人正坐在客厅,盘腿编各种东西。钱淑兰便冲着众人解释起来,“这是我们厂的产品,因为离得太远,没办法带过来,只能到这边现做。会不会吵到你们?”她刚才好像忘了说这个问题。   其他人摆手不介意,“我们白天又不睡觉,没事儿!再说这也不吵啊。”   说完就让钱淑兰带他们看房间。   钱淑兰指着左边道,“除了一楼左侧的四间房,其他房间你们都可以自己选。”   她话音刚落,姑娘们全跑到楼上去选房间,男人就留在楼下,选一楼右边的房间。   选好房间放好行礼之后,大家也都没别的事了,凑过来看他们怎么编东西的。   他们做好一个产品之后就会把东西放回各自的房间里,以防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坏了。   “啊?你们就是竹艺轩呐?我姐姐结婚的时候还买过你们厂生产的藤筐呢。”   钱淑兰有些诧异,一脸惊喜,“都卖到苏州去了?”   “是啊是啊,卖得可好了!咱们那边的百货大楼只有一百个货,一大早就去排队,我姐姐因为结婚,家具厂又停工了,没有箱子,就排队去买,最后也只买到两个小的。”这小姑娘是个性子活泼的,说起家人来手舞足蹈的。   钱淑兰笑着道,“那我们参加完展会,咱们可以互相交换东西。我觉得你们厂的衣服很不错,过年的时候在县城里看过的,可布票不够就没买。”说完她试探着看项红军和刘广吉。   项红军也有心交好她,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反正也只是展示商品,总不能再原路带回去,当下拍板答应,“那行,我闺女也要结婚了,我跟你们换几个藤筐,能预定大的吗?”   钱淑兰拍拍胸口很豪爽的答应下来,指着那竖起来的藤条道,“只要到时候剩下来,你们想要多少都行!”   众人哈哈大笑。   刘广吉这边也答应下来,“我们想换点扇子,夏天蚊子太多。到时候就用皮鞋跟你们换。”   钱淑兰连连点头,笑眯了眼。   两天后,钱淑兰又带回了四个人,这次是国产自行车——飞鸽。   领头人叫郑国强,他们倒不是没钱,而是因为来得太晚,招待所都满了。没办法只能找到这里来了。   虽然有点嫌弃这地方没床,可也总比露宿街头的好,勉勉强强凑和着住吧!   钱淑兰也趁此机会跟他们套交情,那领头人也答应了,到时候会卖给她一辆自行车。为什么不是换?   因为人家看不上她的藤筐。有点尴尬!   很快就到了参展的第一天,领导们办了个热情的迎宾仪式。附近的老百姓们全都凑过来看热闹。   有许多解放军拿着枪在两边维持秩序。很快就有外国人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被部队保护着走进展厅。   有的人是东方人,跟他们长得没什么区别,除了衣服更新一些,更好看一些也没多大变化。   但还有一些是西方人,长得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长鼻子,从未见过外国人的何翠兰等人差点叫出声来。   怕大家伙觉得他们土,愣是把嘴给捂住了。   他们每个参展工厂都有两个名额能进展厅,一共展出七天时间,八个人轮着来,都有机会进去。   钱淑兰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的纸,左边一行小字是华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中间是三个粗黑的大字“交易团”。这个就是通行许可证。有了这个就能进去。   不过,这次参加的人比之前还多,光参观的人就要3000多人。   钱淑兰先走进进口展厅。华国这边展示的是由华国自发研制的“解放”牌卡车,解说员正在那边翻译,“这款卡车在第一届广交会的时候,约旦商人毕特购买了三辆。性能特别好,价格还便宜。。。”   王守泉还是第一次看到国产的汽车,激动得手舞足蹈,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似乎想研究出个道道来,见有人讲解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忙跑过去跟着一起凑热闹。   钱淑兰往里走,一眼就看到跟他们住在一起的人,此时他们正站在他们的自行车旁,听着翻译员在那边帮着介绍飞鸽的品牌。不过他们显然听不懂,一脸的懵逼状态。钱淑兰觉得他们其实就是充当一下背景板的。   钱淑兰没有继续看下去,看上了她也买不了,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到进口区呢,好歹她还能有买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亲哦,前面有个小错误。1959年4月应该是第五届广交会,我给查漏资料了。   所以,女主参加的这次举办地点是在侨光路的中国出口商品陈列馆,不是中苏友好大厦。中苏友好大厦举办时间是1957年4月和1957年10月的两届。   另,这个广交会是非常重要的交易会,不是我胡诌出来的。听说改革开放之后,许多首富都是通过这广交会起家的,比如说广博控股集团董事长王利平就是因为翻墙进去拿下外贸大单赚到第一桶金的。 第105章   进口区的展厅和出口区是一样大的,大厅长五六十米,宽约40米,高20多米,两边分上下三层,整个大厅呈拱形。   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种类繁多,但都是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   钱淑兰刚进门就看到一辆拖拉机,黑色的外壳,轮子非常的厚重,跟前世她见过的联合收割机还要粗的轮子。   一看就是高档货,钱淑兰凑过去看,一个翻译过来,看到钱淑兰很有兴致,翻译笑着问,“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为你解答。”   钱淑兰便问这款拖拉机的耕地面积,价格以及出产公司。   翻译一一解答,“美国约翰迪尔出产的拖拉机”   美国官方虽然没有参加他们的交易会,可私人企业却还是过来的。   这款耕地速度虽然远远达不到后世的程度,但是比国产的东方红还是好了不少,比他们队的牛车直接翻了二十倍。有了这个,再也不用担心地来不及耕了,他们起码能省出一大半的时间。   省下的时间可以用来发展副业,这不是很棒的事嘛!   钱淑兰一脸兴奋地问,“这机子多少钱?”   翻译见她似乎很想买的样子,忙答道,“换算成人民币是8000块钱”   钱淑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乖乖这么贵!那些人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她要怎么才能让这些人同意呢?   她又参观了其他东西,发现进口的尿素以及磷肥都是她前世就见过的东西,可这辈子根本就买不到。她问了价格,还能接受。   其他产品钱淑兰都没什么兴致,也就出了展厅。   出来的时候,她把通行证给了其他人,让他们进去看看。她需要找帮手,只是钱维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都不来参加,也太没有集体意识了吧?!   只是她突然想起那天钱维汉的异常反应,他该不会是碰到啥困难了吧?!   钱淑兰先回了住的地方。一直等到快要吃饭的时候,他才过来。   只是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钱淑兰伸手在他眼前晃悠一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又推了他一下,“大哥,你没事吧?”   钱维汉猛然间惊醒,看到钱淑兰略微有点不自在,“幺妹,你有事?”   钱淑兰怀疑地眼神盯着他,“我的事不急,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钱维汉怕她看出异常来,忙打断她的话,“我没事!只是遇到一个旧相识,她变化太大,我差点没认出来而已,对了,你找我是不是有啥急事?”   钱淑兰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开始讲起了她见的拖拉机和尿素磷肥等东西。   钱维汉也很感兴趣,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拿着通行证也走进去看拖拉机。并且还拉着王守泉一起看。两人听了翻译的话,心里痒痒得不行,特别想买一辆,虽然他们国家也能生产拖拉机了,可他们根本拿不到名额。   现在能花钱买进口的也不错,虽然要8000块钱,可也不是买不起。他们队里现在能出得起这个钱。   只是该怎么劝服其他人同意他们的意见才是问题的关键。   王守泉便把拖拉机和尿素磷肥的优点讲了一遍。   对于肥料这块大家没什么意见。毕竟土地太贫瘠,买肥料能多收粮食大家还是很乐意的。但是拖拉机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王守泉开始大讲拖拉机的好处,听说耕地速度是牛车的二十倍,而且还不用吃粮食,大家都心痒难耐,也拿着通行证进去看。非常想要一辆。   “咱们别买了吧?这价格也太贵了!咱以前没有这玩意不是也好好的把地种了吗?”   “可咱们以前是因为没有养鸡场,没有藤筐厂,当然有时间,可有了这两个厂子咱们就应该好好干,如果都跑到地里,这厂子不就丢下了吗?就像这次种地,养鸡厂就没人巡逻了。”钱维汉想买拖拉机,也加入辩解。   八个人有一半人持反对意见,一半人觉得机会难得应该买。   就像王立贵和何翠兰就是强烈反对,嫌价格太贵,嫌大家太败家,不会过日子等等。   见大家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的样子,王守泉两手相击道,“不如咱们就以这次卖的货为准吧!如果销售额达到8000块钱,我们就买一辆,达不到就不买!交给老天爷来决定,你们看怎么样?”   一直吵得人仰马翻,差点要干架的两方人马纷纷表示同意。   钱淑兰担心卖拖拉机的人会先走,于是特地跑到华国对外贸易中心请他们帮忙留一下,又把自己厂子的为难说了一遍。   接待员很能理解,进口部也是要有销量才行的。像第一届举办的时候,因为他们只卖不买,许多人都有意见,纷纷表示如果继续这样,他们不会再参加。   所以,如果这些厂子没有人愿意买东西,国家就得拿钱购买,可现在国家因为大跃·进,到处都是亏空,根本就拿不出钱来,所以上面领导就让他们部门好好鼓励来参展的厂子购买东西。大多数厂子买的都是柴油,煤炭之类的。像这样要拖拉机的还是第一次。   接待员喜不自胜,当下保证一定会把人暂时留下来几天。   得到准确回复的钱淑兰回去之后就开始准备怎么装修场地才能更好的卖货。   就她这几次看,发现大家的布置非常简洁,没有一点特色。她要想吸引人眼球就得拿出真本事。   等七天一过,就是他们进去布置场地的时候了。   钱淑兰特地到广州的乡下地里采了些野草野花和藤枝,还跟当地买了一些颜色漂亮的芒果和野果。   回到会场的时候,她充分发挥自己的余热,利用自己的优势,请齐惠美帮她找东西,“我租七天就好,用来展示商品的,不会弄脏弄坏,齐惠美同志,能帮我找找吗?这是特地给你带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把手里提着的大米递上去。   齐惠美打开袋子,发现这大米这么好,想到他们是北方来的,立刻猜测道,“这是东北产的大米?”   钱淑兰摇头,“这个比东北大米还要好,你闻闻看香不香。”   齐惠美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惊讶万分,“这大米可真香。味道一定很不错。”   钱淑兰笑弯了眼,提醒道,“齐惠美同志,我刚才说的……”   不等她说完,齐惠美忙抬手打断,“放心,全交给我,我现在就帮你找去。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不到晚上她要的货架桌子全都找到了。   钱淑兰一个劲儿地感激。   齐惠美却有些不好意思,“你让我帮你找布,但是嫩绿的找不到,只能找到正绿和白色的。”末了还是有些迟疑,“你真的用百布做衣服吗?这可是不吉利呀!”   钱淑兰很感激地握着她的手,“我会请人在上面绣东西的。肯定不会就这样穿白衣出去。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奔丧呢?”   齐惠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那就好哈。这布质量很不错的,你看看。”   钱淑兰摸在手里,很细腻很舒服,“这是细棉布吧?真是太感激你的帮忙了。”   齐惠美摆摆手,反而抓着她的手,“大娘,你可要给我们争光。”   钱淑兰笑眯眯地点头。   钱淑兰拿到布之后就请苏州那两个姑娘帮她绣花。她们本来就是过来处理突发情况的。以防有衣服脱线等问题。   听到钱淑兰要帮忙,还特地给她们送来一篮子的水果,忙不迭地答应帮忙。   别看这俩孩子小,可这绣花的本事却是一流的,绣花来的蝴蝶跟活的一样,小草也是栩栩如生的。   做了两套衣服,照着钱淑兰和钱维汉的身板来做的,类似于情侣款。但是又不太一样。男款的是白底绣花的上衣,配上绿色的裤子,女款刚好相反,绿色的衬衫,白底绣花的裤子。虽然有点装嫩,可配上他们的东西,却是再贴切不过。   第二天一早,钱淑兰就把所有东西拿到会场布置。   布置场地的时候,只要是同一厂的人都可以进。   但钱淑兰怕怕他们捣乱,钱淑兰只让王守仁和钱维汉留下来帮她的忙。   王守泉和何翠兰要留下来帮她忙都被她赶走了,一个会让她不停解释这是啥意思?一个就会说你这样摆不好看,竟瞎折腾。严重拖累她的进度。   正式会展的这一天,许多人流涌入,当看到她们这边的时候,全都发出阵阵惊呼声。   从外面看有三处可进,其他全部用是用竹子扎成的篱笆,约有半米高。上面垂钓着新鲜的藤蔓,一缕一缕的散落下来,还配着颜色各异的小花。每个一段距离就吊着一盏竹编的灯笼,上面分别印着竹艺轩三个黑色的大字。   进去后,左边是藤条编织的收纳箱,右边是竹子扎成的鞋柜。   再往前走就是客厅,一盏竹编的三层圆形灯吸引了大家的视线,这盏灯十分有禅意,竹丝一条条的竖起,三层阶梯似的设计的非常有艺术气息,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的时候也非常聚光。   灯下摆放着一套藤编的圆形沙发座非常吸引人眼球,配上原木色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个圆形藤编的水果篮,里面摆放各色新鲜的水果。   紧接着是餐厅,墙面上挂着一个圆形类似太阳花的装饰,里面是一盏圆形的挂钟。   它的灯设计的也很巧妙,半圆形,类似一个没有底座的碗倒扣,里面暖黄的灯配上灯罩,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鸡蛋黄。   灯下是一张原木色的木桌,铺着绿色绣花的桌布,下方坠着嫩绿色的流苏,特别好看。桌上摆着一只长长的竹编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野草野花。花瓶旁边摆放的是紫砂壶套装,下面垫着藤编的隔热垫。   虽然东西有点多,可因为设计巧妙,一点也没有凌乱的感觉。   厨房里面是个四层高的收纳架,也是粗竹扎起来的,分别摆放着各种大小的竹篮,最上面的一个竹篮里还摆着五六个高粱刷,各种尺寸的竹编果篮,各种不同的竹簸箕,藤筐暖瓶,以及竹篓子等物。   从厨房出来往右走就是卧室,因为不肯能现做一堵墙出来,这边是用屏风隔断的。这屏风也是竹子编的,而且是折屏,可以移动,非常方便。   进入卧室就发现顶部的灯也是不同设计,看起来类似于圆扁的灯笼,但是更有创意,里面的原木做的床,铺上一层竹席,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造型别致的收纳筐。里面插着一个圆形的竹编扇子。   床头另一边摆放着三层大小不一的藤筐,带着盖子,还有锁扣。   卧室里还有一个飘窗,铺着一层竹席,上面摆着两个蒲团坐垫。矮几上也有一个藤编的花篮,只是要小一点,里面插着花。墙面也是用竹编的装饰,里面是风景画。   因为地方不够,所以书房的设计和卧室融合进去了,所以床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藤编的纸篓。   这是个浓缩版的一室一厅,每面墙上都挂着不一样的装饰。有的可以摆放小物件,有的可以摆放挂钟,有的可以放鲜花藤蔓。   整个房间充满了温馨与舒适。   许多人都对这个地方留恋忘返,问问这个多少钱,那个的用途,原本负责别处的翻译也被临时拉过来帮忙。   钱淑兰和钱维汉也有不少人问问题,像香港人就不需要翻译了,见这两人会说广东话,立刻抓着两人问问题。   他们手里会拿纸笔记录下来。一旦遇到感兴趣伙的东西就会仔仔细细问清楚,写下来。   问题多的顾客才是真正的买家。钱淑兰应付自如,这些价格她早就背的一清二楚,不仅人民币记在心里,连美元也记得很清楚。   这次的价格也是由她来顶的,她参考过前世她学过的定价策略,五分之一是便宜的,价格也就是他们本地卖的价格,但是这部分东西一般很少用到,比如说纸篓。五分之三是翻倍的价格,这部分走量,比如说竹席,竹筐等物。剩下的五分之一是高价品,价格是三倍,走的是高端路线,比如说藤筐,灯具之类的。   一天下来,她足足接待了几百个,回答的问题数不胜数,王守泉看到他们的东西卖得这么火热,喜得眉开眼笑的。哪怕他只会说几句广东话,也凑过来回答。不会说的,他就用手比划。倒也帮了不少忙。其他人就是纯粹抓瞎了,语言不懂不说,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只能帮三人做做后勤工作,给他们端茶倒水,送饭吃。   第一天晚上大家统计过,问的多数都是竹篮,藤筐,收纳筐和灯具。   前面三样大家还能理解,最后一样,直接就是傻眼了。那玩意那么贵,居然还有人要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仅是灯具,就连咱们最花功夫的藤编沙发也有人问呢!看来咱们不愁没钱买拖拉机了。”   大家伙也都高兴。只要有钱,买拖拉机算什么!他们还想买汽车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_^*) 第106章   一连三天,钱淑兰就是在这样紧张而又忙碌的接待中度过。   第四天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着大家伙一起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飞鸽自行车的几个人正在大厅喝酒庆贺。他们这次的销量比去年多了一半。   看到他们进来,郑国强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打招呼,“大婶子!原来你们厂这么厉害!太让我意外了。我……我估计你们的销量能到第二。”   钱淑兰原本不想搭理醉鬼,但对他的话还挺有兴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第一是谁啊?”   郑国强喝得烂醉,身子歪七扭八,但嘴上还是不停地说,他眯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第一……当然是……黑龙江……大豆啊。”   身边的小伙子见厂长快要晕倒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是啊,黑龙江大豆出豆腐多,日本人喜欢吃豆腐,去年的大豆只展出一天就全卖光了。今年我听说会翻倍!”   钱淑兰眉头紧锁,双眼紧盯着他不放,面色暗沉,嘴唇哆嗦,“你说的是真的?”   小伙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忙不迭地道,“那当然!去年秋天他们卖了200吨,不是说去年大丰收了吗?他们今年肯定得翻倍!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说完扶着郑国强走了。   只留下脸色煞白的钱淑兰和钱维汉。甚至连王守泉也是脸色苍白。其他人不明就里,都回屋睡觉去了。   这三人开始开会。   钱淑兰气得半死,“马上都要饥荒了,居然还把大豆往外卖!我都想掐死他!”   钱维汉也生气,可他到底沉稳惯了,朝钱淑兰道,“事情还没怎么样呢。咱们别乱了方寸。”   王守泉虽然对饥荒之说半信半疑,可自打入冬以来就一直没下雨,原本的不信也转为相信。   “你们说能不能让他们撤了呀?”王守泉想着,大豆是第三期,还没开始展出,应该能撤吧?   “你的理由呢?难道你要告诉他们今年有饥荒吗?”钱维汉直直地看着他。   王守泉也抓瞎了。他烦躁无比,开始抓自己的头发。   “上面不会信的,而且有很多人就是冲着那大豆来的,言而无信的话肯定会闹,咱们国家现在国际上已经很被动,不能连剩下的这些国家也给得罪了。”钱维汉因为常常听广播,再加上又一直跟以前的战友通信所以对国家大事知道的很清楚。   钱淑兰也想到这点了,这些人来中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买华国原汁原味的农副产品,因为华国基本上不用农药,所以也没有什么农药残留超标等问题。如果这次买不到,他们以后未必会肯过来。而且食言会给华国带来很多麻烦。信誉也会受损。   国家之所以办这个广交会就是为了多赚外汇,好买一些必须进口的产品,比如沥青,橡胶和尿素磷肥等东西。   如果不卖粮食,他们就没钱,也就买不了这些东西,然后就产不了更多的粮食,所以这还真是骑虎难下了。   钱淑兰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告诉大家她出去有事,然后拉着王守仁神神秘秘地跑出了院子。   没办法,今天只剩下钱维汉和王守泉两个人坚持下去。其他人根本顶不了。   今天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客商过来。两人也没功夫多想,立刻进入忙碌状态。   不过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钱淑兰并没有很晚才过来,而是只比他们晚半个小时。她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带盖的竹篮子。神神秘秘地跑进来,像是怕谁看到似的。   她身上的衣服依旧是那件绿色的衣服。   “三婶子,你干啥呢?”王守泉见钱淑兰一副做贼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   钱淑兰趴到他耳边小声道,“你给我看着点外面,我要卖好东西。”   说着不等王守泉回答,直接从竹篮子里端出一盘红烧肉放到餐桌上,空气里顿时香味扑鼻,刺激了不少客商的嗅觉神经。   钱淑兰在人群里扫了半天,最终锁定一个最先反应空气中弥漫肉香味的人。这是一个穿着很得体的中年男人。钱淑兰注意到,他的手心没有一点茧子,指腹处却有明显的拿笔痕迹,一看就是平时发号施令的那类人。钱淑兰微微一笑,朝那人走过去,“这是我们生产队的猪肉,我特地请人做出来的一道菜,这位同志,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把篮子里的筷子递给对方。   那男人看着那香味扑鼻的红烧肉,色泽红润,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中间,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自从来了华国,他们一顿饭只能吃一两猪肉,别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对他这种无肉不欢的人来说却是十分不解馋。现在看到这么多看的红烧肉,别说他还真的很心动,可他却不愿意尝。没办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能随便吃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万一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呢!   钱淑兰见他一脸警惕,始终不肯接筷子,突然想到什么,笑得一脸歉意,“要不要我帮您尝试一下,我刚才才端过来的,还没有尝尝味道呢!”   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随意地夹了一筷子猪肉,这家百年老店真不是吹的,就是前世的她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当然,除了厨子手艺好之外,这原材料也是关键,没错!这就是修仙世界的野猪肉。   他们竹艺轩的产品数量毕竟是有限的,即使全卖了,也就只够买辆拖拉机和柴油,以及尿素磷肥。其他的东西那是甭想了。   所以,她才要另辟蹊径。用这野猪肉来打开市场。她就说这是自己意外买到的猪肉,人家告诉她养殖方法,等她回去后就按照这法子来养。养好了,猪杀了,肉剁了,她再换成空间里的野猪肉。反正路途这么远也不可能运活得过去。   简直完美!当然这猪肉的价格不可能和他们这里的一样,起码要翻四倍。要不然都对不起她这么折腾。   大家看她吃得这么香,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男人立刻没了疑心,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子尝。   “天!这是猪肉吗?为什么味道这么好!”他身后似乎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香港人也尝了一口,而后忍不住惊呼连连。   “真的很好吃,比我在大酒店吃的还要好吃。”   其他吃过的人也是一脸陶醉,要不是因为这是试吃品,他们都想夹第二次了。   “大家尝尝我们本土的猪肉,没有喂饲料,全部都是原生态的粮食和天然野草长大的,味道绝对一流,大家尝尝看,别客气!”边把菜端给大家尝,边吆喝着小贩的台词。   王守泉站在门边时刻注意外贸中心的人,担心他们会过来捣乱。毕竟他们只是竹厂,现在居然卖起了猪肉,也太不拿规矩当一回事了。   “你这猪肉真的是原生态的?吃的都是没有打过农药的粮食和草?”刚才还踌躇不肯吃的男人,吃完一筷子之后立刻来了兴致。   钱淑兰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最原始的,你们可以拿去检测。”   正说着话,那边王守仁也过来了,他提着的篮子里装的也是菜。不过因为芹菜难找,愣是比她还晚。   钱淑兰接过他的篮子立刻吆喝,“大家尝尝看,之前那个红烧肉因为用料太多,所以不够原汁原味,大家尝尝这芹菜炒肉丝,如果大家觉得我们这猪肉不错,欢迎大家提前订货,我们年尾可以出货。”   感兴趣的人再次夹新菜,这次用的调料的确很少,只有盐和油,但是猪肉的口感却是一流的,比这不打农药的芹菜还好吃。   “你这猪肉什么价格?”   钱淑兰伸了四根手指,“四块八毛钱一斤。”   其他人全是一脸呆滞,尤其是王守泉刚回头就听到这个价格,把他震得脑子都懵了。   倒是那个香港人却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再次夹了一筷子猪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其他人看着他的动作似乎在品尝什么了不得的美食。   “你能提供多少斤猪肉?”男人问。   钱淑兰心中了然,也许这个价格在现在的人看来很贵,可香港已经是小康社会,生活水平很高,至少有一半家庭的人能买的起这个价格的猪肉,所以男人对她六倍的价格接受了,她原本还以为会还价,所以故意多提高两倍,哪知道人家根本不需要。   钱淑兰也大方了,“可以提供10000斤。”   她买的这些都是300斤重的野猪肉,可要是自己养,起码要养100只猪。这已经是很大的工程了。   男人正在思考,突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人,钱淑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她脑子转得飞快,“我……”   她刚说一个字,那男人就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你这同志怎么回事?你卖竹筐就好好卖,怎么卖起了菜!谁给你的权利。给我把她抓起来,她这是要破坏我们的交易会。我要好好审审。”   说着就有两个年轻男人冲进来。   “哎,你们怎么回事?我们还在谈这猪肉的生意呢!你们怎么这么粗鲁野蛮!对这样一个老太太,有没有素质?”香港人立刻不满地斥责起来。   那男人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变得谄媚起来,“原来你们是在谈生意。”   “对!这位大娘很会养猪,我想买她的猪,不行吗?”   那男人一听他要买,满脸堆笑,“误会都是误会,我以为她随意拿食物进来,是有别的目的!那你们谈,继续谈,我先出去了。”说话的时候一直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谢谢你!”对于他的解围,钱淑兰很感激,虽然她自己也有脱身的法子,可有人能挺身而出,她还是感激的。   “我叫李世荣,香港永润公司的经理。”男人郑重其事的介绍自己。   钱淑兰却是直接懵了,永润?是那个永润吗?香港非常有名的集团。   李世荣道,“我想跟你预定猪肉,只是数量,我希望能多一点。”   “你要多少?”钱淑兰双眼盯着他,紧张地直咽唾沫。   “两万斤猪肉,只要猪肉,不要头也不要尾。可以吗?”李世荣道。   钱淑兰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她面上有些为难,“是这样的,如果我们都去养猪了,但是地里的庄稼就没人管了,我想问一下,卖来的猪肉钱我可以跟你换粮食吗?红薯,高粱,玉米,小麦都行。”   李世荣愣了一下,没有一口答应,“你要多少?”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回道,“全换成粮食。”   李世荣顿时愣住了,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们不是亩产万斤了吗?怎么还要买这么多的粮食。”他刚住进华国提供的宾馆,就有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他当然也很高兴,他们能亩产万斤,这意味着他可以多收一些粮食回去卖了。华国的粮食还是很不错的。没有打过农药,也没有化肥残留很好吃。只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钱淑兰尽量让自己不漏声色,语气也是无所谓地样子,“我买粮食是为了养鸡,而且我们生产队的地太少,人太多,亩产万斤也分不了多少粮食。”只能这么说了,要不然还能告诉他,报纸上的都是假的吗?这不是老寿星嫌命长找死么!   李世荣听她说用来养鸡,倒也没有多想。思考半天,才点头答应。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决定下来的是就要落实,“你现在需要给我一份原汁原味的猪肉,我让下面的人拿回去检测,一旦合格,那我会在三天之内跟你到华国对外贸易中心签合同。合同上我也会注明检测报告,如果相差太大,你们是要赔付双倍定金的。你要考虑清楚。”   钱淑兰想了想没什么问题,便一口答应下来。   很快她找机会出去了一下,把一篮子的猪肉递给他。   这篮子并不大,里面的猪肉大概有五斤多,全是切成一块一块。   “现在是四月了,早点去检测。别坏了!”钱淑兰不放心地叮嘱。   李世荣立刻把篮子交给手下,让他亲自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边我查资料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我们国家没有在灾荒的时候买粮食,是因为到处是亏空,国家没钱,赚外汇就是为了买些必须品,不能说这事错了。 第107章   等人走了,大家听说他们已经被人预定猪肉,而且还是六倍的价格,都震住了。   一个劲儿地追问,“三婶子,你从哪里找来的猪肉这么厉害,居然有人肯花大价钱来买?”   钱淑兰朝钱维汉眨眨眼,给他传递一个隐晦的信号之后才朝王守泉道,“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他特别会养猪。我无意间碰到他,他送了我几斤猪肉,我就请那饭店的老板帮我做成了菜。”   “那他愿意教你吗?”何翠兰插嘴问了一句。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会教的。我们以前是朋友,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大家都开心起来。   钱维汉趁着大家注意力不在钱淑兰身上的时候拉她到旁边说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钱淑兰四周打量了一下,趴到钱维汉耳边小声道,“那是娘给我的猪肉,养猪方法也是娘给我的。”   听到这话,钱维汉立刻笑眯了眼,“真的啊?咱娘一定是看我们过得太苦了。特地帮我们过好日子呢!”   钱淑兰点头同意。   两人正商量着怎么养猪,就见华国对外贸易中心的许主任也跑过来问情况。   许主任是个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为人很热心,也很有干劲儿,性子也很实诚,并不搞送礼那一套。钱淑兰对他观感还不错。   “好!你!你们好好努力,你们可是为国争光的。只要检测报告一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就可以签约了。”许主任显得特别兴奋,看着钱淑兰的时候就像在看财神爷。   他还特地在他们的展示厅仔仔细细逛了一圈,越看越满意,不住的点头,“你们真是不错!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而且还很自然!怪不得你们能卖出那么多件呢!”   听到这话,王守泉眼睛亮的惊人,“许主任,我们卖了多少?”   许主任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们的大部分产品已经全部卖完,有的客商还嫌东西太少,我就让他们秋天再过来定。一定会满足他们。”   藤条数目是有限的,这次出来之前,他们已经统计过附近村子的藤条和竹子,能用的加起来也就这么多,再多就不行了。只能等秋天。   听到卖得很好,大家都很兴奋,钱淑兰仿佛觉得他们的拖拉机在向她招手。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养猪场的事情。   “两万斤猪肉,怎么也得要250头猪吧?光猪苗就得花不少钱。”王立贵开始发愁成本问题。   “我说立贵,你不是想找茬吧?这六倍的猪肉价格,难道你还想推辞不成?”好不容易能多赚点钱,偏偏有人泼冷水,钱维汉有些恼火了,说得话也带了明显的讽刺。   其实也不怪钱维汉这么生气,因为一路上这人一直在挑事儿,多数还是冲着钱淑兰的。钱维汉早就看不顺眼了。偏偏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现在逮到机会立刻发泄出来了。   王立贵知道他是误会了,急得忙摆手,“我哪会那么傻,这么难得的机会我要是往外推,那不是脑子有坑吗?我现在就是担心钱不够。”   王守泉皱眉看着他道,“咱们队里的账面上不是还有八千多块钱吗?买250头的猪苗不够吗?”   王立贵随身带着算盘,他噼里啪啦拨了一通珠子,而后开始报价,“咱们现在猪苗两毛八一斤,30斤的小猪秧要八块四毛钱,250头就是两千一百块钱,可养猪是要粮食的。粮食咋来?”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看向钱淑兰。   钱淑兰心领神会,忙拍手保证道,“这个我来想办法。如果钱队里不够,可以让队员再筹钱入股。总之只要单子签下来咱们就要全力以赴。”   众人纷纷同意,就连何翠兰都说,“我哪怕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也要支持开办养猪场。”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也会支持,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香港那头去了。   “你们说香港那人是不是傻子呀,买这么贵的猪肉,就算再好吃,也不能当饭吃呀。”何翠兰百思不得其解。   钱维汉却是知道的,之前他们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外面逛,四处打听消息,香港那边的情况他也摸了点边,因此他压低声音朝众人道,“我听人说,香港那边不愁吃喝,连街上扫地的一个月都能有五六百块钱。”   众人纷纷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m主·席都没这么多吧?!   王守泉却想得更多。这些日子,他看到那么多的客商,看着人家穿得那么好看,甚至衣服都不重样,心里难受得不行。   人家那么有钱,可他们却这么穷。   众人一阵沉默,钱淑兰怕大家大受打击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忙补充一句,“咱们国家会越来越强大的。”   钱维汉也察觉到大家有点低落,忙跟着钱淑兰一起附和着,“咱们还要继续努力,争取赚更多的钱让我们大队也一起享福,过上能吃肉的日子。”   听到他说这个,大家也顾不上羡慕别人了。纷纷表示一定会努力。   一直到展会的最后一天,李世荣终于拿到报告。   看着第一页的检测数据,他直接翻过去,反正也看不懂。   经过检测,此种猪肉的蛋白质,钙,铁,磷等营养成分是普通猪肉的三倍。   不过最值得注意的是,这猪肉里存在大量纤细的自体活性细胞(又称自体活力细胞),可以延缓了皮肤的衰老。   去年,医学科技研究发现高纯度的活自体活力细胞能促进人体肌肤保持年轻状态,可加速护肤因子的活性导入,提高肌肤的通透性、调节肌肤酸碱平衡、快速恢复肌肤弹性紧致,延缓衰老,为肌肤细胞注入充足能量起到桥梁作用。   李世荣握着报告的手颤抖起来,所以说这猪肉不仅仅只是好吃,还有营养,更加可以美容养颜,而且还没有任何附作用。   简直是一举三得呀!一开始还觉得四块八有点贵,现在就是再翻两倍也要买啊。   为了怕别人跟他抢,李世荣立刻拿着报告去找钱淑兰。   今天是最后一天,人比之前的少了一些。钱淑兰也有时间坐在沙发上歇歇脚了。   李世荣进来的时候,开门见山道,“我们去签合同吧!报告我已经拿到了。”   钱淑兰看着他额头上冒出那么多细腻的汗珠,心中隐隐有了一点猜测,她不动声色道,“能把报告给我看看吗?”   李世荣有点不愿意,可随即想到对方只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她哪里看得懂那些专有名词。   他直接从包里拿出最上面的那个数据,至于结论部分,他不可能拿出来的。   钱淑兰看着这一份报告,上面不仅有这猪肉的各种成分数据,还有普通猪肉的。   营养成分基本都是三倍以上的。   但有一项却是普通猪肉没有的。她的视线停留太久,久到李世荣都有些担心被她看出异常来了。   钱淑兰虽然不懂医学知识,可她自小就会察言观色,她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李世荣很急切。   修真世界的东西应该不只是这一点点好处吧?她指着那行数据朝李世荣试探道,“我听教我喂猪的奶奶说过,这个法子喂猪不仅好吃,还能”说到这里她猛然提高嗓门,吓得李世荣赶紧捂住她的嘴,“老太太,你知道就行了!非让其他人听见!”   钱淑兰立刻嘘了一声,忙保证道,“嗯嗯,我不说,你知我知就行,不过虽然好处我不说出来,但是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要给我办到,要不然明年你就再也买不到这独一无二的野猪肉了。”   李世荣立刻拍版,“我肯定给你办到!”   钱淑兰满意地眯着眼,看着他的时候,笑得很神秘,“你应该也知道自己占了很大便宜了,明年的价格你可要给到位,要不然……”后面是明显的警告加威胁。   李世荣忙不迭地保证,“肯定会让你满意!”顿了顿又觉得这样有点不够诚意,忙道,“秋交会的时候我会再过来,到时候我可以先把粮食给你送过来,你那猪肉能不能也给我一点,我也不多要,千把斤就行。”   钱淑兰低头想了半天,“行,你帮我筹集粮食,我看猪的情况给你一千或是两千斤猪肉。”   李世荣喜不自胜,握着钱淑兰的手,一个劲儿地感激。   钱淑兰带着王守泉一起跟着李世荣到华国对外贸易中心签协议。   因为用的是竹艺轩的名头进来的,所以公章盖得也是它。   许主任见他们要签协议,看到居然是换粮食,有点不高兴,还拉着钱淑兰的胳膊到旁边说话,“咱们国家的粮食都吃不完,你怎么还从外面买呢?”   钱淑兰有些无辜,“亩产万斤的都是大米,我总不能用大米喂猪吧?也太浪费了。所以就买些红薯,玉米之类的来喂。而且我们生产大队还有养鸡厂呢,养了6000多只鸡,也需要这些杂粮。咱们都吃大米,鸡怎么能跟我们一样呢?许主任你说对吧?”   许主任细细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鸡凭什么也吃大米!这不是乱了嘛!   于是合约签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 有点短小,我下一章多写点……么么哒…… 第108章   签定合同之后,李世荣要预先付三成定金以示诚意。   两万斤猪肉,每斤四块八毛钱,三成定金就是两万八千八百块钱。   钱直接交给华国对外贸易中心,还不能给他们王家村生产大队。许主任把钱收好之后,开了收据给李世荣。而后又把签好的三份合同全部盖好章,给了一份给王守泉,一份留在华国对外贸易中心,另一份给李世荣。   “你是说要运生猪回香港?”钱淑兰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居然会在运输上面跌跟头。   她原本的打算是把生猪运到广州,宰杀之后再跟空间里的肉替换一下。从广州到香港坐轮船也就三个多小时。到了香港,直接放到冰柜之中绝对不会坏。   钱淑兰也是在看报纸的时候,才知道这年代其实早就已经有电冰箱了。   早在1925年的时候,国外就量产了电冰箱,华国是在1956年生产出第一批电冰箱。   至于冰柜,早在很早以前,大户人家就已经建造冰室用来保存食物了。   永润在香港是特别大的集团,产业涉及各行各业。不可能没有冰箱冰柜这种东西。   之前李世荣应该也是这个打算,要不然他不会说只要猪肉,不要猪头和猪尾。可谁成想李世荣居然改要生猪,要活的。   他不是不要猪头吗?怎么改主意了?钱淑兰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她根本拿不出。拿出来估计能吓死人。   李世荣也知道自己临时改变主意有点不太好,赶紧解释,“专家建议,猪最好还是要现宰现卖,这样做猪肉的营养成分不流失,更保鲜,口感也更好!”他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加固轮船确保万无一失再开船的。”   李世荣以为她在担心生猪在船上会不老实,乱跑乱窜会跌到海里。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到底没有解释反驳他的话,面上有些为难道,“你让我想想。我明天给你答复。”   李世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为难,只是想到她的脸色铁青,到底还是没问出口,毕竟是他先改了主意。   他原以为对方不会有问题的,毕竟他这法子不仅给对方节省了不少麻烦,还让对方多赚了钱(猪头也算钱的),她没理由不同意的。   可谁成想,对方居然真的会不同意。他不由得暗自懊恼,为什么签约之前不先说出来,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看到他点头同意了,钱淑兰松了一口气,和王守泉一起出了华国对外贸易中心。   王守泉原本也想问三婶子为什么不同意,毕竟这事对他们更有利,可看到三婶子抬手,立刻闭嘴了。   钱淑兰转身朝王守泉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王守泉倒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回了展示厅。   钱淑兰先回住的地方,到自己房间打开商城,发现153号刚好在线。   “你能不能把你们那边垚猪吃的草卖给我?”她买修仙世界的猪草喂这边的猪,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毕竟修仙世界的最有灵气的是植物,不是动物 。   只是她心里仍旧有点不太确定,说到底虽然都是猪,可品种到底有点不一样,会不会影响口感。就像虽然都是吃草的,牛肉和猪肉的味道就是相差很大的。   153号:“当然行。或许可以双管其下。你把你们那边的活猪卖几头给我,我帮你养大,到时候咱们来对比一下。说不定你们那边的气候适合养猪。我们这边就没人养猪的,都是放进森林里自己长大。”   钱淑兰一想也觉得可行。   如果她养大的猪和修仙世界的垚猪成分相差无几,李世荣要活的,她就给他活的。   如果修仙世界的垚猪更好,那还是给修仙世界的吧,总不能骗人。那样太缺德了。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法给李世荣生猪了,还是得要用一开始的方法。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华国对外贸易中心。她用充满怀疑的语气对李世荣道,“你说口感会流失,我有点不相信!倒不如等秋交会的时候,你先带一头生猪回去,到了香港现宰,然后你把新鲜的猪肉和旧猪肉对比一下两者之间的成分。如果成分没有流失,那就随便你要生猪还是杀过的。如果成分流失很快,那你就运生猪吧。”   钱淑兰有时候都佩服自己的好命。虽然1953年美国的沃森和英国的克里克发现了基因分子模型,可到底没有普及。他们应该也不可能长途跋涉跑去英国请专家给他们的猪肉做基因检测。   李世荣一想也是,如果营养成分根本没有流失,那他何苦要多花那么多钱买猪头呢?   他看着钱淑兰的目光顿时有点不一样了,觉得这乡下老太太人真的很实在,丝毫没有奸商本质。   她明知道这猪肉有特殊的功效,她也没有把价格报得很离谱。   他对钱淑兰的观感越来越好,一口答应下来。   事情能够圆满解决,钱淑兰松了一口气,关于运输方面,两人就此达成一致。   钱淑兰又找到许主任拿竹艺轩的销售单,他们厂一共参展56款产品,所有产品加起来的数量一共只有1800件,他们这次全部卖完了,销售金额一共是10720块钱。   钱淑兰拿到这个销售额的时候,差点没乐出声来。   许主任也很满意,“你们一定要继续努力。你们的藤筐很不错,就是数量有点少,秋交会的时候,你们可以多报些数目。有许多客商没买到十分遗憾。”   钱淑兰重重点头。能报1800件已经是公社所有生产大队的藤条和竹子原料了。他们王家村的藤条和竹子早就在过年那段日子全用完,卖给省城百货大楼了。   下半年等新一茬的藤条和竹子长成,他们就能报更高的数目了,起码得翻六倍以上。   “许主任,我们之前要的拖拉机,柴油和尿素磷肥给我们留了吗?”   许主任哈哈大笑,“当然给你们留了。那客商昨天急着回国,已经回去了,不过我们贸易中心作主帮你们买下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去拖拉机培训班学习?等要通过考试才能开回去!”   钱淑兰皱头紧皱,“他们没有留人教我们吗?”   许主任摇摇头,“他们赶着回国办事。你放心!拖拉机培训班的老师水平很不错。以前咱们国家没有生产出拖拉机的时候,都是买的进口,里面的构造都是大同小异的。”   钱淑兰哦了一声,还是有些不甘心,“连说明书也没有?”   许主任一拍脑门,“有的!”他迟疑了一下,看着她道,“不过只有英文的,你们应该也看不懂吧?”   钱淑兰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有说明书就行。以后就算遇到问题了,她也可以照着说明书来摸索,不至于四处找人。   不过她不好说出来,于是笑着道,“等我回去的时候,找大学的老师帮着翻译成中文。”   许主任一想也是,他还真是死脑筋。   钱淑兰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拖拉机手培训班学习?有什么条件吗?”   “只要是你们生产队的人都可以进去学,只要你们生产队有人能通过结业证书,就可以把车开走。”   钱淑兰点了点头,“要学习多长时间?”   “这可就不好说了,有人一个星期就能学会,有人一年都学不会。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还真是不好回答。”   钱淑兰心里有数了。又问了下拖拉机手培训班的具体位置。   出了华国对外贸易中心,钱淑兰直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伙。   “还要学会才能开走?”王立贵有些不高兴。买了却开不走,这也太。。。   王守泉却觉得国家考虑得周全,“连开都不会开,就算用卡车帮你运回去了,难道拖拉机是用来围观当摆设的吗?肯定要会开,会使用才行啊。”   众人纷纷点头。买它就是为了下地的。肯定要自己学会才行。   钱淑兰看着大家,“有愿意去学的,明天就跟着一起去学,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众人都有些意动。当了拖拉机手就不用下地干活了。这活不要太轻松。   王守泉却第一个摇头,“我准备先回队里。督促下面的队员开始编东西。说好了一个月交货,可不能晚了。”   何翠兰忙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我闻到柴油头就晕,我可学不了那玩意儿!”   其他几个老头子倒是想学,只是年纪到底大了,这副身体上了拖拉机,那一颠一颠的能把人颠散架了,太遭罪了。   他们王河镇那个拖拉机就是这种情况。五六年前的时候,还帮他们生产队耕过一次地,一开始都很新鲜,可后来全没了兴致。   于是有几个老头子也要走,回去至少还能帮着编筐子挣工分,留在这里,一点用也没有。   王立贵有心想让自己的儿子过来学,只是想到这一来一回的火车费就那么贵,到底还是张不开嘴。   于是到最后只有四个人留下:钱淑兰,王守仁,钱维汉和王立贵。   王立贵是为了替他儿子学的。心里想着等自己学会了,好回去教儿子。   钱维汉却是另有原因,“我留在这里有点事,守泉,我先跟你请下假。”   众人以为他是要留在这边汇朋友的,钱淑兰打小就认识的朋友,钱维汉应该也认识吧?   毕竟教会他们养猪方法,也不能不感激。   于是王守泉提出建议,“虽然猪要我们队自己养,可到底还是因为三婶子的朋友提供的方法,咱们不能不感激。这样吧。钱虽然没有拨下来,咱们从队里支一百块钱当作此次的酬谢,大家有没有意见?”   乡下人都是比较讲人情往来的。你帮助我,我肯定要答谢你。众人纷纷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次就连王立贵都没有表示异议。   一百块钱就交给了钱淑兰。钱淑兰倒也没推辞。为了这事儿,她真是煞费苦心,一百块钱,她拿得心安理得。   王守泉指着房间角落的自行车道,“这个明天我们也要带回去,至于剩下的藤条就留给你们,你们用来换东西也好。”   这款飞鸽牌二八式自行车,是男式。   这是今天早上飞鸽队临走的时候,王守泉特地朝会计支了146块钱买下来的展示品。   反正现在也没事,大伙就想先学学。   钱维汉是会自行车的,他第一个教钱淑兰。钱淑兰原本就会,经过他讲解一番之后,一开始还歪七扭八的,第二遍的时候骑得溜溜得。   她学得太快,就给大家造成一个错觉,以为这玩意很容易上手。   于是当王守泉上去的时候,差点没摔了个大马哈。要不是因为他人高腿长,及时支到地上,还真有可能出丑。   其他人见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他差点摔倒,这些老头子们担心摔倒,都不愿意上去试。   钱淑兰便让王守仁去学。   王守仁捏着自行车的手把,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额头上全是汗,四肢僵硬,显然非常紧张。   钱淑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你紧张个什么劲!虽然你没你堂弟那么高,可好歹也比自行车高,快摔倒的时候直接把脚支在地上,就不会摔倒了。”   王守仁一听也是,微微放松手上的力道。   他一脚支地,一脚踩踏板,冲出去的时候,钱淑兰立刻松开手。王守仁脚开始往前蹬。   自行车速度越来越快!王守仁兴奋得差点乐出声来。   “你注意着点,别撞到人”了。她还没说完,王守仁直接冲着从院子里出来的小姑娘身上撞去。   好在那姑娘反应够快,在他冲过来的时候,直接一个闪身,王守仁躲闪不及,直接撞到半米高的残墙上。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天!车子没撞坏吧?”王立贵心疼得不行!惊呼起来。   钱淑兰没空搭理他,跑过去把车子移开,把人扶起来,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老大,你没事吧?”   王守仁左侧全是泥,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窘得不行,满脸通红。   看到其他人过来,脸色非常吓人,王守仁十分歉疚地低下了头。   小姑娘见他撞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忙跑过来,“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我刚才出来是想找婶子帮忙的,哪知道你刚好过来。。。”   王守仁也顾不上愧疚,忙摆手,“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其他人检查自行车,发现出了车头有点歪。   王守泉两条腿夹着前车轮,双手把车头掰正。   大家见这自行车没什么问题,便纷纷开始责怪起王守仁来。   “守仁呐,你也小心着点!这小姑娘这么大的人了,你居然都看不到,我看你这眼神不大好使啊。我说你还是别学骑车了,回头你再把自行车给撞坏了,到时候你连赔都赔不起。”   “就是!咱又不是大队干部,学会了又能咋地。你以后应该也没机会用到!”   “就是!你这样可不行!我看你也别留下来学开拖拉机了,明天跟他们一起回老家得了。”这是王立贵的声音。   越说越难听,钱淑兰沉着脸,有点不高兴。王守仁本就是自卑,觉得自己除了蛮力,再也干不了别的。对自己十分没有信心。现在还被这些人这么一通打击,以后说不定更加自卑。简直不能忍!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王守仁,发现他的头都快垂到胸口处了。   她在众人眼脸上扫了一圈,朝那几个说话难听的老头不满地道,“他今天刚学又不是故意撞到小姑娘的,再说了这也是突发情况,我就不信你们刚学就不会出现意外。”当初她学自行车的时候,还撞到草垛上呢。谁能说自己第一次就能骑得很溜呢。   大家见她这么不给面子也有些尴尬。   但跟一个老太太吵架,即使赢了也不光彩,到底没说。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承认他们是因为怕吵不过老太太,所以才吃闷亏的。   王立贵有些不服气,牵过自行车也要学。   钱维汉担心他把自行车给摔了,立刻让王守泉在后面扶着。   王立贵歪歪扭扭学了半天,依旧掌握不了平衡。   王立贵能当上会计,在队员们的心里还是有地位的。大家也很钦佩他,认为他是个聪明人。   大家一见连他也学不会,心里多少有点打鼓!   钱淑兰趁着大家都关注王立贵了,朝王守仁道,“以后一定要注意点,别急别慌,你做事认真,学车是最合适的。”   王守仁点了点头,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钱淑兰朝小姑娘道,“你刚才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小姑娘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我们领导请你过去帮帮忙。我们后天也要开始展示了,想请你去给我们出出主意。争取也能多卖点货。”   钱淑兰没有多作思考,直接答应下来。   之前他们也帮过她不少忙,现在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当然也要义不容辞。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咱们国家有个华润公司,在那时候也非常有名,所以我把文中的华润换成了永润。希望大家理解哈,么么哒 第109章   钱淑兰跟着小姑娘进了他们的房间。   发现服装厂的人正在开会。项红军看到钱淑兰进来,忙招呼她坐下,“大娘,你可来了。我们正在开会呢,想请你帮忙出点主意。”   钱淑兰坐下之后,有些好奇,“我看你们的衣服还不错。”现在是五九年,衣服的款式并不像文革时那么保守。   就比如各种颜色,花色的布拉吉哪怕放到后世都不土。   “我昨天向许主任打听了一下,去年的春交会和秋交会这两届,咱们国家卖的最好的是粮食,全部卖完,可衣服却是垫底的,连一半都没卖出去。”项红军是服装厂的主要负责人。这次能不能升迁,可就指着这次春交会呢。   钱淑兰便朝他们道,“你先把衣服拿过来,我看看。”   项红军立刻点头答应。从房间的拐角处,拿出两个大木箱里。打开一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女款有四十套。男款有二十套。”   钱淑兰从中间挑出两套让两个小姑娘去隔壁换上,再让男款的也让两个男同志换上。   三人都看向项红军,这可是展示品,要是弄脏了,可不得不了。   项红军有些犹豫。   钱淑兰掀了掀眼皮,“衣服好不好得穿上身才知道。再说了,你这衣服又不是一次性的,穿上还能坏?”   项红军咬咬牙,一挥手,“都给换上。”又有些肉疼,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们都给我爱惜一点,千万别弄脏了。”   两个小姑娘立刻拿着衣服到各自的房间换。   钱淑兰把房间留给两个男人换,自己从房间里走出来。   没过多会儿,四个人都换上他们新做的衣服。   两个女孩的衣服,很合身,并没有像王守村那些妇女的衣服很宽松,这两身布拉吉很合身,两个姑娘穿上也显得青春亮丽,可配上土里土气的麻花辫子有点不太适合。   钱淑兰立刻给两个姑娘各自梳比较时髦一点的发型。   第一个姑娘因为头发直,在两边各用一小撮头发编了鱼骨辫。然后扎到后面。   第二个姑娘因为头发自然卷,钱淑兰就用水帮她顺着原来的力道,弄成层次感,不用任何装饰,帮她三七分,左侧的头发少弄到后面。右边的弄到前面,头发像波浪一样有层次感,非常好看。   两个男人直接看待了,明明什么也没变,可被她这么一打扮,居然好看许多。   项红军回过神来,有些懂钱淑兰的意思了,他张大了嘴,“大娘,你不是会让她们两个姑娘就穿着这衣服卖吧?”   钱淑兰很认真地点头,“当然啊。衣服好不好,当然要穿出来给人家看。”   两个小姑娘吓得不行,齐齐摆手往后退,“不行,不行!那么多人围着我看,我心里慌!”   “我也是!我才不要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钱淑兰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反应这么大。前世为了多赚钱,她曾经帮人家做过好几次衣服模特呢,虽然累了一点,可收入却很可观。   这两人这么不情愿,项红军也不好硬逼着人家,因此就有些迟疑,钱淑兰走到他身边小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项红军惊讶地张了张嘴,朝两人道,“只要你们能穿着这衣服在展示厅坚持七天,这衣服随便你们挑一件。不要钱!”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显然很心动。   钱淑兰却想了更多,四十几件衣服呢,就这两个小姑娘展示有点太少,她跟项红军建议道,“不如你跟许主任商量一下,让他帮你找找人,再找两个小姑娘一起展示。”   现做假模特也来不及了,倒不如直接多找几个真模特。   项红军看着这两个姑娘很是心动。叠放整齐摆在那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穿上身,就很有感觉了。   一个小姑娘红着脸问,“如果客商想摸衣服怎么办?”   不等钱淑兰回答,项红军摆手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个,每样衣服我都是带两套的,就怕有个万一好替换。到时候我们就把另一套直接摆在你们的前面,这样他们有意向的时候,你们直接把衣服拿给他们看。”   原本两个小姑娘也是因为担心会被客商耍流氓,听到这话立刻把心里的石头放下了,齐齐点头,“我们愿意。”   这两个姑娘搞定了。   两个男士,钱淑兰也带着他们到附近理发店剪头发,按照她的想法重新打理了一遍。   穿上新衣服非常合适。一点也不土气,反而很得体。   男人的衣服款式就那几样,要么中山装要么对襟式,都是大同小异的,主要看的还是做工。这家服装厂能选上来,也是经过层层筛选,质量绝对没有问题。   到了展厅的时候,钱淑兰还把他们用过的竹编货架拿过来给他们继教用。   “有这个能显得很层次感!”   这边展示的东西全部都是摆放在桌子上,显得特别单调。   放在货架上就显眼多了。而且整整齐齐,一格一格的,看起来特别舒服。   其实后世最普遍的是用晾衣架,可现在也来不及做了,钱淑兰也只能放弃。   这只是衣服的摆放问题。剩下的就是装饰一下。钱淑兰把他们之前编好的大花盆小花盆拿过来,让王守仁去郊外挖看起来很绿的灌木过来栽进去。   这绿意盎然的植物分别摆到展厅显得特别有生机。   经过钱淑兰这一装扮,服装展示的淋漓尽致,一点也不古板。   项红军很满意,朝钱淑兰一个劲儿地感谢,还许诺她,只要展示期一结束,除了四个姑娘的衣服,剩下的衣服都可以卖给她。   刘广吉是卖鞋子的,跑过来看他们的布置,看完之后立刻也要钱淑兰帮忙出主意。   钱淑兰便到鞋店这边帮他参考。   鞋店这边就简单多了,直接用货架,然后把鞋子整整齐齐摆放上去。再同样放几盆植物即可。   货架和花盆没有了,钱淑兰就让王守仁现做。   刘广吉也非常满意,现在的效果比他原先的上了不少档次。   等帮这家厂子布置完,钱淑兰和王守仁回到住的地方已经累瘫了。   她原以为她回来的已经够早的了,可谁成想何翠兰和其他人都不在。   一整天,王守仁都是闷闷不乐的,钱淑兰早就发现了。只是之前一直忙着帮人家布置,她也没有时间问他。现在正好有空,她就开口了,“老大,你想啥呢?这么愁眉苦脸的?”   王守仁抿了抿唇,“娘,我想回家去,我不想学开拖拉机。”   钱淑兰惊了一下,“为啥呀?”   王守仁低着头,“我想回家挣钱,如果我就这样待在这边学开拖拉机,学会还好,学不会我就连挣钱的机会也错过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有时候有些人的眼界就只能看到一厘米以内的地方。她凑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小声道,“你傻呀。虽然留下来四个人学拖拉机,可只有你一人能当拖拉机手。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要放弃!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王守仁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娘。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给他继续分析,“你大舅就不用说了。他一个月津贴那么多钱呢,他能跟你争这个名额吗?娘也不用说了。只剩下王立贵了。他一个老头子,还那副身板,估计上不两次,他自己就受不了了。你想想,是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机会当拖拉机手?”   王守仁显然没想到这一茬。   “可是。。。”   钱淑兰突然想到他迫不及待赚钱的目的了,于是忙拍拍他的手,“娘知道你想多挣点钱好还你三弟的账。可你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只要你当了拖拉机手,你就能拿十工分。开拖拉机怎么也比刨地强吧?”   王守仁细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至于编藤筐,你不用担心。大琴能干着呢。她喂完鸡,照样可以去编藤筐。还有正康和正国都大了,能帮家里干活了。你不用太有压力。”   王守仁只好点头同意了。   很快,何翠兰一行人就回来了,原来他们是到百货大楼买东西去了。只是看着他们一行人全是两手空空的回来。   “你们逛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看上的?”钱淑兰有些奇怪。   何翠兰走了好几个小时,早就累得脚软腿软,坐下来之后就不停地捶腿,听到钱淑兰的话丧气得不行,“哎,看上哪个都想买,可一问那价格吓死人了。好不容易想给老头子买袋烟丝抽抽,可谁成想要粮油本。”她撇撇嘴,“咱又没有那玩意儿!只能回来!”   钱淑兰有些好笑,“肯定要粮油本的呀,咱们乡下都需要,城里肯定也需要啊。”   何翠兰一想也是。   其他人一个劲儿地说广州的百货大楼东西有多好,种类有多全之类的。   看着他们这么兴奋,钱淑兰觉得他们未必没有想到,买东西需要粮油本。他们应该是想去长长见识,并不是为了买。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钱淑兰四人就送他们到火车站。   送完人之后,四人按照许主任给的地址到了城郊的农机站。   农机站的接待人员根据他们提供的证明文件,给四人办理了临时证件。   “你们以后就跟着刘立学师傅学习吧。他经验丰富,是个老拖拉机手了。”说着带人到农机站里面找人。   他们到的时候,刘立学正躺在卡车底下仔细检查漏油问题。   大概半个小时,车子似乎检查没有问题,刘立学才从下面一点一点地挪出来。   他大约五六十岁,又瘦又矮,黝黑的皮肤上爬满了皱纹。他的眼窝深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和手上因为长年沾油渍已经又黑又脏,身上的衣服更是不能看。   不过他的精神特别好,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人的时候,带着几分严肃,他朝几人扫了一眼,“你们是来学习的?”   接待人员把他们送过来就已经走了,钱维汉不得不硬着头皮答上一声‘是’。   刘立学板着脸,眉峰皱得死紧,已经形成一个川字,“怎么都是老头老太呀?这学会了能开几年呀?这什么人居然这么不负责任。”   钱淑兰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上前解释,“是这样的,我们生产队买了一辆拖拉机。但没人会开。”她指了指王守仁,“我们都是为了陪他来学的。”   刘立学朝着王守仁打量了好几眼,“行,你这小伙子我看着还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钱淑兰说的那句话。刘立学在教课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是对手着王守仁的,其他人直接被他给忽略了。   被老师紧盯着的不放的王守仁更加不敢放松,全部精神力都在学车上面,一点也不敢马虎。   刘立学见他虽然脑子笨,可好歹识字,学得又认真,倒也没有嫌弃什么。   只不过,在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刘立学开始让大家实际演练。他发现练得最好的居然是钱淑兰和钱维汉。   钱维汉就不用说了,他以前可是开过坦克的人,有点基础,上手非常快。   钱淑兰是因为她本来脑子就活,再加上心不老,学东西很快。   这一下子就把王守仁秒成了渣渣。   于是再上课的时候,刘立学对王守仁的要求更加认真了。你一个壮劳力居然比不上老头老太,你丢不丢人!这说明你努力得还不够!   王守仁硬是咬牙坚持。   这时候的学开车不像后世那样,只要你会开就行了,你还得会修。   既然是修车,那你就得懂拖拉机的内部构造以及各种配件的作用及性能。   很快,王立贵就发现他跟不上了,各种专业名词,他连听都听不懂,怎么可能记住。   王守仁也是同样的情况。钱淑兰就让刘立学把拖拉机的构造图画出来给大家看。   王守仁每天都要看十几遍,死记硬背也把它给背下来了。王立贵却是怎么都记不住,实在是太复杂了。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第三期会展结束的日子。   项红军的衣服和刘广吉的鞋子都卖得非常不错。   这次,服装厂的衣服直接卖了五千多件,占他们报上去的数量的八成,刘广吉的鞋子也卖了两千多件,占他们报上去的数目的六成。   两人都很感激钱淑兰的帮忙,纷纷表示要把剩下展示品送给她,钱淑兰却不同意。   这年代物资匮乏,他们自己作主送,肯定是要自己贴钱的,钱淑兰不想作一次买卖,多条朋友多条路,以后说不定就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她笑着朝两人道,“你们能卖给我,我就很感激了,要不然我这辈子都凑不到这么多的布票买这些东西。以后咱们常联系,我们生产队养鸡和猪,如果以后你们上班无聊了,可以来我们生产队找我们玩。如果实在太忙来不了的话,我也可以寄给你们。”   项红军立刻打蛇上棍爬,笑着道,“那我可要尝尝大娘养的那四块八一斤的猪肉是啥味道。”   这次春交会都传遍了,听说有人卖出了四块八一斤的猪肉。而且还是预定,客商定钱都预先交了三成。   他们是住在一起的,当然知道猪肉是钱淑兰他们生产队卖出去的。   刘广吉也点头附和。这次能卖这么多,真是太让他意外了。看着钱淑兰的时候,一直都是冒星星眼,显然对她很是钦佩。   项红军把自己的地址写给钱淑兰,“我们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批瑕疵品,厂里员工都有名额,到时候我送点给你。咱们要常走动,大娘,你是个能耐人。”   钱淑兰也把自己的地址写出来给他,听到他这话,忙摆摆手,很是谦虚,“没有!没有!我就是个地里刨食的乡下人。也就是比你们年龄大,见的东西多罢了。”   项红军却有自己的理解。年龄大的老头老太他见的多了,还真没见过有几个有钱大娘这么能耐的老太太。他这次回去肯定能升职,说不定秋交会也是他来负责,少不得还要麻烦她。此时不交好,更待何时。何况这老太太人不错,很实在,并不是那种占便宜没够的人。值得交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项红军的心思,刘广吉自然也能猜到,立刻表示也要跟钱淑兰交换地址,“我们厂的皮鞋质量也不错,大娘,我也寄给你。”   有时候,人脉就这样建立起来的。   最后,这两人剩下的展示品都被钱淑兰买下来了。当然,两人也买了钱淑兰不少东西。   除了特大件不好拿的,比如这藤筐沙发和书架这两样,他们根本带不了。至于藤筐,花篮子之类的都被他们买走了。   第二天,钱淑兰特地起了个大早亲自起来送他们去火车站。   回到房子的时候,钱淑兰看着大厅里剩下的货架和沙发。准备在走的时候,直接送给齐惠美,好歹她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新文,别忘了去她文下领红包哦~   【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110章   许主任现在是春风得意。上一届广交会,他还只是个副手,这是他升任正职以来,办得第一场广交会,谁成想初次主持大局就有这么好的成绩。   不仅粮食全部卖完,今年新加的服装,鞋子和手工艺品三项新类居然也能卖得这么好。   想到之前他亲自去看的两家,别致大方的布置风格,却能起到这么好的效果,他真的很意外。听到项红军和刘广吉说是钱淑兰帮他们出谋划策的,心里的惊讶那是无以言表。   会展结束之后,许主任便到上面去汇报,领导听到今年的交易额有5634万美元非常满意。   “你是说有人花精力布置展厅?”   许主任点了点头,把之前他特地交待手下人拍的照片拿出来。   虽然现在只有黑白照片,可并不防碍它的独特设计。   领导看着拍得这几张照片,一眼就能看出这家厂子的布置跟别的厂不一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确都很不错,他笑着道,“要让下面的人积极参与,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多多为咱们国家赚外汇。”   许主任立刻应是,他想了想,“不如颁发给钱淑兰一个特别贡献奖,作为典型,鼓励大家也进行此类装扮。”   领导点了下头,“可以!还可以发点奖品,下次的秋交会可以让大家跟着一起学,不要死脑筋,要敢想敢干。”   许主任立刻点头,“是”   于是钱淑兰正在学习拖拉机手的时候,居然就被这么个馅饼砸重了。   一个特别贡献奖的奖状和奖品:一只英雄钢笔。   钱淑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得到这么奢侈的钢笔而且还是免费的。   她看着面前这几个年青人,她这是要上报纸了?她马上要成为名人?   “大娘,您别紧张。我们也就是采访您一下。听说是您把展厅布置得像个小家一样,货物全部卖完,请问您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钱淑兰捏着手心里的钢笔,冰凉的触感让她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微笑着回道,“我就是想让客商看到这些东西的摆放位置和作用。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我们要用很直观的方式展现出来,这样他们可以看得懂,还不用我再跟他们解释这东西的具体作用。”   年轻的女记者刷刷刷地在笔上记录。   又道,“听说你也帮服装厂和鞋厂布置过展厅,也让他们取得成功。你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   钱淑兰有些羞窘。她这完全是占了前世的光。   女记者又问了别的问题。   不过钱淑兰发现他们并没有问关于猪肉的事情。   看来许主任这人很严谨。虽然猪肉合同已经签定了,可猪毕竟还没有养成。如果中途有了变故,以后就会有很多麻烦。   所以,他应该是没把这消息透露上去。不得不说,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他们统计的交易额应该都是现货交易额。像钱淑兰的一个月内交货,应该是不算在内的。   采访结束的第一个星期,钱淑兰终于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她的采访报道。语言包装之后,钱淑兰觉得她都不敢相信,这报导的人是她。   要不是照片上这个手里拿着一张特殊贡献奖的奖状笑得傻呵呵的老太太是她的脸,她都没法认。   工作认真负责,想他人之想,废寝忘食布置展厅,助人为乐,为国家创收这些极度褒奖词都是形容她的吗?好羞耻啊!   钱淑兰自己没觉得这个奖状有什么了不得的。可钱维汉和王守仁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得不行,脸上都是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连齐惠美听说了都跑过来恭喜她,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钦佩,活像她是个英雄好汉。   不过钱淑兰也没时间多想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交货时间,王守泉带着几个壮劳力过来送货。他们是跟着火车来的。   1800件货,足足装了两车皮。关运输费就花了四百多块钱。   付完拖拉机,二十桶柴油,五袋尿素和五袋磷肥的钱,他们只领到1020块钱。这些钱回去连付几个生产队的材料费也不够,真是闹心。   与此同时,在五月二十号的时候,钱淑兰和钱维汉首先通过了培训考试,也拿到了拖拉机车手的证书。   至于剩下的两人,只能等回到生产大队再继续考。   他们还要回去浇红薯,收麦子。不能一直留在这边。   钱淑兰看到他们这拖拉机没有车厢,就请刘立学帮忙弄了一个旧车皮。   虽然有点旧,可到底还能装东西。   刘立学对她的学习能力还是相当满意的。大抵是因为老师都喜欢好学生吧。所以听到她请他帮忙,倒也没有二话,立刻帮忙联系了朋友找。   最终还是在下面一个生产大队找到了一个老早就废弃的旧车厢。这车的发动机部分早就已经被拆下安装到别的车子上了。只有这车厢留了下来。   因为风吹日晒加淋雨,这车厢有点生绣,刘立学又帮忙买了一桶油漆帮着粉刷一遍。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钱淑兰喜得眉开眼笑,朝刘立学一个劲儿地道谢。   临走的时候,为了感激他的帮忙,钱淑兰还特地送了刘立学几斤猪肉和两双粗布手套。原谅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贵重东西可以送他的。   送猪肉是因为这是好东西,给他补补身体。   送手套是因为她学车的时候,偶尔看到他手上脏兮兮的油污时,总觉得手还是要常带手套的比较好,这么脏拿东西进嘴里也不卫生,说不定以后会得病。   这手套是她从黄牛那边买到的票,然后一大早跑到百货大楼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也算是比较有诚意了吧?   一行人兵分两路。钱维汉,钱淑兰和王守仁为一组,开着拖拉机回去。   从广州到他们家,一共近1969公里,这拖拉机一小时30公里,两个人流轮开,不停歇也要将近三天时间,和坐火车的速度也差不多。   就这么开着回去,一小时要花10升油,他们一共才买了20桶油,这一下子就要花掉7桶多,真是太贵了。   按理说这么贵的路费应该多带些人回去才对。可后车厢堆得满满的20桶柴油,10袋尿素磷肥,还有换到的衣服和鞋子,再加上,后面还要坐两个人,整个车厢挤得满满当当,真是连一丁点位置也没有。   所以其他人全要坐火车回去。   路上,钱淑兰和钱维汉轮流开。虽然王守仁开车技术没问题,可到底没有证书,不敢让他开。   两人一直沿着大路行驶。   累了就换另一个人开。除了中途感到发动机太热,才停下来歇息过几回,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终于在第三天快到晚上的时候,到了王家村生产大队。   他们开着拖拉机还没走到村口,队里就有许多人过来围观。   “这是我们队的拖拉机?”其他别的生产大队也过来围观套交情。以后说不定也能借来使使。   这其中就有林家村的生产大队长林文林。   他稀罕得左摸摸右摸摸,一个劲儿地朝王守泉竖大拇指,“兄弟,我真是羡慕你。你们大队这拖拉机可比镇上那台气派多了。”   镇上那台拖拉机是老式的,轮子连这个一半大也没有。当然,价格也是没法比的。   王守泉虽然很肉疼那8000块钱,可到底还是很自豪的。得到别人的夸赞心里别提多美了。   钱淑兰担心有人会点火,这后面装着这么多柴油可是不能遇火的。   立刻让大家让开一条路,她要把拖拉机后面的东西卸下来。   王守泉立刻朝人群里吼了一嗓子。人群分开,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开始启动。后面还有孩子追着拖拉机跑。   等拖拉机到了仓库,大家帮着把车厢里的东西全部放进仓库。   男女老少全都围在仓库院门口观看带来的东西。上次带了一辆自行车,这次是拖拉机,还有这么多的东西。只是东西被袋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院门口,停放的拖拉机上,有的小孩子因为太稀奇,还爬上车厢里玩。   有的更皮,直接跑到驾驶座玩方向盘。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一个个摸着这拖拉机就像看祖宗一样。   看到自家的孩子跑进车厢里玩,吓得半死,赶紧抱下来,就怕孩子没个轻重再把拖拉机碰坏了。   不听话的孩子,还直接上手打。一时之间许多个孩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有的孩子就跑过来笑话他,哭的孩子就会追着打,闹腾个不休。   很快,孩子们全被各自的家长抱下来。   钱淑兰,钱维汉和王守仁嫌这边闹哄哄的,直接回家吃饭去了。   刚到家,钱淑兰就觉得家里似乎有点低气压。   其他人都跑出来迎接,只有周雪梅没出来。   钱淑兰有些奇怪,看着孙大琴问,“老四媳妇怎么没出来?”   孙大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吭哧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李春花却是一脸古怪地替她开口解释了,“娘,四弟妹的孩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钱淑兰眉头一皱,惊讶不已,“怎么回事?”   孙大琴看婆婆头发乱糟糟的,忙把人迎进家门,“娘,咱们回堂屋再说吧。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钱淑兰随意把两边的头发夹到脑后,随口解释道,“我们是开着拖拉机回来的,头发被风吹乱的。”   说完也不等孙大琴再问,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开始追着李春花问事情的经过。   孙大琴见婆婆如此,只好从堂屋里出来,带着小梅到灶房做饭。   正国和正康去上学了。小荷,小莲和正军都跑去看拖拉机了。   王守义在食堂旁边盖养猪厂,他正在那边忙活。这砖也是周社长好不容易跟上面的领导申请下来的。   因为大炼钢,煤炭变得很少,所以砖窑厂都停工了,以致于只能把之前的土高炉给拆下来用。   上面领导为了支持他们的养猪场特批的。   他们养猪厂盖的很大,绝对能养250只猪的。   这次,他们回来之后队里应该会重选养猪厂的厂长。   堂屋里,李春花忐忑不安地说起了周雪梅的事情。   周雪梅的爹周三里去年也当选了周家村的生产大队长。今年一开春,上面就派了农技员过来,非要执行深耕之道。   那技术员叫乔田宝,是个特别阴险的人,见周三里不按他说的来,立刻告到公社,周三里就被拔了白旗。   戴上帽子被游·街批·斗。周雪梅和王守礼前几天走娘家,正好赶上这事,也跟着一起被批斗,非要他们跟周三里划清界限。   周雪梅看着亲爹那么惨,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场痛哭流涕,却在这时被人踢了一脚,正好踢在肚子上。   怀孕刚满三个月,照理说胎相应该很稳了,可还是见了一点血。   王守礼立刻带周雪梅到医院找医生。医生说这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让他们作心理准备。   周雪梅回来之后,眼泪都快要流干了。王守礼也是自责不已。   当时,他也被人压着断绝关系,还没来得及反应,媳妇就被人踢了一脚。   看到媳妇流血了。他差点崩溃。   钱淑兰阴沉着一张脸朝李春花道,“老四两口子呢?”   “四弟请了几天假,今早去县城上班了,雪梅还在房间睡觉呢。她现在特别疲倦。”   钱淑兰心中一沉,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居然又遇到这种事。   这好端端的种个地都能有天灾下来。   钱淑兰也顾不上吃饭了,立刻到老四房间去找人。   她轻声推开房门,就听到周雪梅在捂着嘴失声痛哭。小桃在旁边一个劲儿哭着求她,“娘,你别哭了。”   “娘,你来了!”周雪梅抹着眼泪,激动地看着婆婆。   钱淑兰忙不迭地安抚她,“你注意着点,你这还怀着孕呢,怎么能老哭呢?”   周雪梅眼圈又红了,“可医生说这孩子保不住了。娘,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劝慰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不过是担心你爹,也是人之常情。”   见婆婆没怪她,周雪梅心里更难受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真得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亲,把我收了吧! 第111章   钱淑兰让小桃出去找朋友玩,她看着周雪梅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时不时冒出的虚汗。如果她不救,这孩子肯定保不住。   她想了想朝周雪梅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大舅,他那边应该还有补品。”   听到婆婆的话,周雪梅原本哭得伤心绝望的脸立刻破涕为笑。对啊,她怎么把大舅给忘了。上回医生让他们带回来的补品,婆婆吃了立刻精神百倍,身体也强壮起来,而且还浑身都是力气。   说不定她也能治好。只是一想到那东西的价格,周雪梅嘴里就发苦,“娘,大舅那补品价格那么贵。”   钱淑兰叹了口气,“钱算什么,先保住孩子再说。”朝周雪梅道,“你先睡一会儿,别再哭了。我现在就去找你大舅。”   周雪梅笑着点头,立刻躺下来。   钱淑兰关上房门,看到小桃正站在门口抹眼泪。估计她应该也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钱淑兰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抚她,“你别担心,你娘不会有事的。”   小桃点头抱了抱钱淑兰的腰,而后快速松开。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出了房门直奔钱家。钱家只有钱维汉一个人在,钱淑兰到的时候他正在灶房给自己下面。   “钱明华呢和郑小花呢?”钱淑兰觉得这两人简直不像话。长辈回来了,这两人居然还在外面晃悠,不知道过来照顾老人。   钱维汉见自家妹妹这脸色,就知道她要发火,忙道,“没事,我就是自己下个面而已。他们应该是有事出去了。我回来也没看到人。”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和稀泥呢。他掀开砂锅的盖子,见水明明还没开呢,他就把面倒进去了。这下面顺序也是醉了。   她把面重新捞出来。直到砂锅开了,才重新下面。   放了点盐进去,钱淑兰嗔道,“我看他们就是看你性子太好,所以才欺负你。你以后也跟村里那些老人学,抖抖长辈的威严。”   钱维汉好脾气地笑笑,到底没说啥。幺妹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只是家和万事兴,能自己动手的他就自己动,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弹的人。   “你吃了吗?”钱维汉突然想到她这么快就过来,应该还没吃饭吧。   钱淑兰刚才在路上已经吃了一个玉米饼垫肚子。对他这面条一点兴趣也没有。尤其是看到他擀的面粗成这样,一看就没有食欲。她更加不想吃了。   她摆手拒绝,“你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钱维汉也不勉强,把面条盛好之后,秃噜几下吃个精光。   等他吃完饭,钱淑兰拉着钱维汉到他房间,小声道,“大哥,咱给娘烧柱香吧?”   钱维汉愣了下,有些好奇,“烧香干啥?”   钱淑兰便把周雪梅娘家发生的事以及周雪梅快要流产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想让娘再给一颗仙丹?”   钱淑兰郑重地点了下头,“不保不行啊。孩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而且雪梅不容易怀孕,这次流产了,以后说不定就怀上了。”   钱维汉沉思片刻,“我们试试看吧。”   他从身上取出一串钥匙,打开自己的柜子,里面有一捆香。   这玩意还是他好不容易弄到的。   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香炉,里面还有泥土,上面落了好几层灰,看来钱维汉应该经常给他娘烧香。   “我烧过很多次,娘都没出现。”   钱淑兰嘴角抽抽,眼皮直跳,她朝他嗔道,“娘不是说了吗?只有我烧才有用。你啊阳气太旺了。”   钱维汉挠了挠头,难得地羞窘。   钱淑兰擦了一根火柴,点燃三根香。   插到香炉里,然后静静等待。   香差不多烧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突然凭空出现一个瓷瓶。   眼看瓷瓶要跌落在地,钱维汉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钱淑兰忙凑过去,只是两只手背到身后去,额头上也隐隐有细汗冒了出来。   哎,真是坑人,她现在操控灵力的水平还是太低。像这种把瓶子从空间里弄出来悬浮到半空中显然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差点把瓶子给打碎了。   要不是怕这灵力外泄,她真想直接操纵这个药丸,起码不会出现状况。   钱维汉打开瓶口,发现里面的确是一颗绿色药丸,跟之前他吃过的长寿丹一模一样。   这药丸是钱淑兰来的时候从空间里买的。长寿丹可以让周雪梅身体立刻恢复健康,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就保住了。毕竟两人现在是一体的。   “天还没黑,看来咱娘应该出不来了,你先拿药回去救人吧。”都不用钱淑兰自己解释,钱维汉首先替她想了个亲娘没有现身的理由。   钱淑兰接过瓷瓶朝钱维汉道,“你上回那补品还有吗?我跟雪梅说是过来借你那补品吃的。”   钱维汉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   他弯着腰抽出柜子的抽屉。里面放一罐补品,这东西是苏联货,包装都是俄文。   当初为了让这补品神秘化,钱维汉特地请朋友从老莫餐厅买的。那里的主厨都是苏联人。手里有不少苏联商品。   这罐补品准确得来说是奶粉。钱维汉这么大年纪觉得自己还吃奶粉有点太羞耻根本不愿意吃。   家里两个孩子又都大了,再吃这东西就有点浪费,钱维汉就想留着好送礼。   他打开抽屉,刚要把罐子递给钱淑兰,却发现有碎屑从罐口洒了出来。   他明明没有开封,怎么会洒了?   他立刻打开上面的盖子,发现里面的锡纸已经被人揭开一个小口子。   他捏着那罐奶粉,脸色黑沉如墨,僵坐半天,钱淑兰颇有几分不解,推了他一下,“大哥,你怎么了?”   钱维汉把奶粉递给她,十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冲她摇头道,“我没事”   钱淑兰还等着回去救人也就没有多想。   等她拿着东西刚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郑小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   看到钱淑兰手里拿的东西时,郑小花眼神闪烁个不停。两个孩子也一直紧盯着她手里的奶粉不放。   钱维汉送钱淑兰出来,一眼就看出这三人的不对劲儿。他朝钱淑兰道,“你赶紧回家去吧,先救雪梅要紧。”   钱淑兰点点头刚要走。   谁知擦身而过的时候,却被郑小花拦住。她双眼紧紧盯着钱淑兰手里的那罐奶粉,她朝钱维汉不满道,“爹,这可是好东西,你就这么送给外人?”   钱维汉本来就生着气呢,此时他的脸色十分吓人,冲着郑小花道,“我的东西我自己作主。再说她也不是外人,她是我小妹。”   郑小花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朝钱维汉哭诉,“她已经嫁出去了,那就是外人。月涛和月秋才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爹,你有好东西全想着外人。有你这么偏心的老人嘛!”   钱维汉眉头紧皱,对她的胡搅蛮缠气得不轻。   钱淑兰一把推开郑小花,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算老几。我大哥就算做得再不对,也轮不到你一个儿媳妇来指责。再说这东西我又不是不给钱。我跟你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么闹下去,你信不信,明华回来跟你吵架。”   郑小花被她的话吓得不轻。也不知道她男人是怎么回事。无论公公给小姑再多东西,他都不生气。甚至连介意也没有。每次她跟他抱怨,公公又拿东西给小姑的时候,他就开始瞪她。想到上回她男人说得狠话,她心里有点委屈。搂着两个孩子一个劲儿地哭。   看她大受打击的样子,钱淑兰嗤笑一声,“你也就是欺负我大哥性子好,你要是我儿媳妇我能一巴掌扇到北京去,你信不信?”   郑小花恐惧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松开一直搂住两个孩子的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钱月秋和钱月涛立刻怒目而视。等钱淑兰转身离开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朝钱淑兰远去的背影淬唾沫。   钱维汉看到这一幕,气得直接从院子里拿起一根竹竿就要打。   他显少有生气的时候,但是一生气连郑小花都吓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过来护住孩子。   一直以来钱维汉都是信奉好男不跟女斗,哪怕平时郑小花做得再不对,他总是以一颗长辈的心包容。   可今天简直让他气炸了。偷东西,还对长辈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郑小花过来拦的时候,他直接一把将郑小花推倒。手里的竹竿直接朝两个孩子屁股上打。   他的力气大,一大两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等钱明华回到家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他们家院子,孩子哭爹喊娘的声音。   万幸的是村里人都跑去看拖拉机了,也没什么人过来看他们家干仗。   钱明华大步走进家门,刚到门口就看到两个孩子哭哭啼啼抹眼泪,郑小花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   钱维汉却不为所动,拿着棍子啪得一声打到地上,瞪着三人道,“说!谁偷吃我的补品了?”   。。。。   相对于钱家的闹哄哄。   老王家就要安静许多。   钱淑兰回到家就用热水帮周雪梅充了一杯奶粉,把药丸碾碎之后倒进奶粉里。   周雪梅喝了之后,立刻精神百倍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   “娘,我觉得好多了。”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你觉得好就行。”   就在这时,孙大琴过来喊钱淑兰吃饭。看到床头柜上那罐补品,孙大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钱淑兰朝她看了一眼,眼里带着警告,“这罐补品是你大舅的。雪梅好了之后,剩下的还要还给大舅。”   刚才她打开奶粉的时候,见里面只剩下一半了,看来之前钱维汉说自己不爱吃奶粉都是唬人的,他应该是不好意思说吧。   孙大琴只能把自己的小心思给吞回肚子里去。她原本想着等四弟妹身体恢复了,她也厚着脸皮朝她要一点呢。生过重病的人特别喜欢自己能身体健健康康的。   谁成想,哎,好吧,她是没那个命了。   吃完饭后,队里又组织开会。   钱淑兰想到周家的情况,思考了半天才决定把自己新得到的奖状也给带上。   这次开会主要是汇报竹艺轩的成果。并且把这次的花费也跟下面的社员通报一下。他们时刻谨记上面的指示,要做到财务透明公开,不能让下面的人犯错误。   听到说拖拉机是花了8000块钱买的,社员们全体炸开了锅。纷纷嚷嚷着这价格太贵。   王守泉扯着嗓子喊 ,“咱们队里那头老牛一天十二小时也只能耕三亩地,还得喂它饲料,哪怕不干活的时候也得喂。可这拖拉机就不一样了,农闲的时候根本不用喂。一个小时能耕五亩。将近二十倍的速度。大家想想值不值。”   因为这拖拉机是新进口的,质量比他们县里现在那个老旧的拖拉机好很多。所以耕地速度也快了一两倍。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过后都觉得很值。   开完会之后,钱淑兰便把自己得来的奖状拿给大家看。   于是,钱淑兰又收获了一大堆敬佩以及钦佩的目光,看着钱淑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来还能得奖。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王守泉一脸兴奋,朝大家伙建议道,“咱们要把这奖励贴起来,还有这报导也是。”   众人纷纷附和,一个劲儿地恭喜钱淑兰为他们生产大队争光。   钱淑兰可不是为了这些虚荣心才特地把这事提出来的。   她这人比较实在,对于荣誉心一点也不在乎,她比较在乎的是荣誉能带给她的好处。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她去找周社长理论。估计对方根本不会理睬她。   可现在她得了这么高的荣誉。周社长就会尊重她,对她的话也会慎重对待。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天生就戴着一副有色眼镜。   你会对漂亮的东西格外留意,你会能力出众的人特别佩服,你会对得过奖的人充满钦佩。   哪怕那些人对你不曾有过什么帮助,你自然而然就会重视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12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准备妥当之后,就去找王守泉。   “去公社找周社长?”王守泉有些惊讶。   钱淑兰点了下头,“我们家雪梅被害得差点流产。我总要有个说法。”   提起这事,王守泉也是刚知道。之前他一直带着社员忙活。然后联系火车帮着运东西,所以这事他还真是不知道。回到家之后,他才听他娘说起周家村的生产大队长被插了白旗。   这事本来就是周社长授予的,找他主持公道这不是瞎扯淡嘛。   “三婶子,你最好还是没沾惹周家这事。免得引火烧身。”   这年代的人都喜欢明哲保身,只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对王守泉解释道,“我不是为周家翻岸,我是要为雪梅讨公道。踢了雪梅一脚的人必须赔偿。”   王守泉怀疑地眼神看着她,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三婶子会轻言放弃吗?   他突然想到在广州的那天晚上,明明他和钱叔都没法子应对灾荒,可第二天一早,三婶子居然想到卖猪肉。   他娘说三婶子一夜没睡。可见三婶子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现在周家受了这么不公平的待遇。三婶子作为周家的亲家,居然袖手旁观,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   钱淑兰伸手一拉,“赶紧走吧。就请你帮个忙,你瞅瞅你现在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   王守泉摊了摊手,“你怎么不找明华帮忙?”明明三婶子跟明华更亲的,不是吗?而且明华才是生产大队长,他只是管思想政治的。每次都是跟陈书记打交道。   钱淑兰拉着他就走,“明华现在正带人盖猪圈呢。你也是我侄子,给我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你也是大队干部,一样的。”   王守泉有些无语,这熟了就是不好,因为她宰熟。   堂屋里,何翠兰听到两人的谈话,嗔了王守泉一眼,“你三婶让你帮忙你就赶紧去。拿什么架子呀。你三婶还能害你不成。”   钱淑兰回过头翰何翠兰笑笑,“大嫂在家呀。”她开口解释道,“我是来找守泉帮帮忙,这不是瞧着这孩子机灵能够跟我一唱一和!”   何翠兰噗嗤一声乐了,“你可拉倒吧。去找周社长理论又不是唱大戏。”她随意地朝王守泉挥了挥手,“你早去早回!”   王守泉本来就是故意拿乔,并不是真的不去。听到这话忙道,“娘,等爹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跟他说,是三婶子请我去帮忙的,我可不是偷懒不干活呐。”   何翠兰嫌弃地摆摆手,“行,我肯定告诉他。”   王守泉回屋拿了钥匙。到大队办公室那边去拿东西。   钱淑兰门口等他。   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钱淑兰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你还担心周社长不相信你的话?”   王守泉笑着道,“还真说不准。我拿实物给他看,他才会真的相信。”   钱淑兰很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到了公社,王守泉畅通无阻。这要是她一个人来,估计还得让门卫通报。就这人家还不一定乐意见她。   哪像王守泉来得次数太多太熟,门卫都认识了。   到了办公室,周社长刚好有空见他。   看到王守泉,立刻招呼他坐下。   “周社长,这是我们生产大队的钱淑兰同志,专门负责养鸡厂的事宜。”王守泉进来后就给周社长介绍。   周社长笑着跟她握手,“原来还是个为党继续奉献的老同志,你的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钱淑兰笑着道,“是咱们社员相信我。能为社员办事是我的荣幸。”   坐下一阵寒暄之后,周社长问,“你们的藤筐都交完货了吧?”   王守泉挺了挺胸,很郑重地点头,“全交完了”   周社长也是与有荣焉,“好好干!这次广交会能够全部卖完,你们也为我们王河公社争了光,我会向县里表扬你们生产大队,争取当上先进生产大队。”   王守泉愣了下,先进生产大队?   “对了,你们生产大队的地种得怎么样啊?别的生产大队都能贯彻党的文件,深耕多种,你们生产大队是怎么一回事?听说只种了几亩试验田。守泉呐,咱们都是国家干部,要为老百姓办实事呀,你这样不积极,也太拖后腿了。”   深耕多种就是深耕地多撒种。   王守泉有些急了。   钱淑兰笑着道,“周社长,这事不怪大队干部,咱们生产大队的钱已经全部投向养鸡厂和养猪厂,就这还不够,还朝社员集资呢。”   周社长对她的话有些不信,看向王守泉。王守泉赶紧点头附和,“是,不仅仅只是养鸡厂和养猪厂,我们还买了一辆拖拉机,没钱买太多的种子。”   钱淑兰也帮腔,“是啊,咱们队买了8000块的拖拉机就是为了下半年能跟紧党的政策,全部深耕多种,争取能当上先进生产大队。为我们王河公社增砖添瓦,再创辉煌。”   周社长见两人这么有干劲,激动地一拍巴掌,“好!说得好!”   他沉吟片刻朝两人道,“今年你们生产队没有深耕多种,我也就不怪了。但是今年下半年,你们可不要拖后腿。”   王守泉朝钱淑兰扫了一眼,见她点头,忙道,“是,肯定不会拖后腿。”   而后又怕他提起这事儿,王守泉忙把报道和得奖的事情说了一遍。   广州和临阳省相隔千里,华国对外贸易中心也不可能会特地打电话通知他们。所以周社长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   他激动地不行,忙催促王守泉把奖状拿出来给他看。   王守泉便把手里东西摊开来。   当真的看到这上面的名字和报导的时候,周社长欣喜若狂。   从去年大跃进开始的时候,整个刘关县因为大炼钢不积极和粮食不高产,从上到下的领导全部被上面批评过。   周社长一度以为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   所以今年才卯足了劲儿要好好的搞养殖。至于田地这块,他全部交由上面分配下来的技术指导员负责。   “既然对外贸易中心给你们颁发了奖状和奖品,我们王河公社也不能太小气了。”他喊了一下自己的办事员,“小李,你帮我去申请一下,拿些奖品过来。”   王守泉和钱淑兰忙推辞不肯要。   周社长却坚持要给,小李忙跑出去找财务那边申请。   周社长看着那奖状稀罕得不行,好像那奖状是他似的。   等他心满意足之后。   钱淑兰才把这次来的目的说出来,“周社长,我想请您为我主持一下公道。”   周社长放下奖状,朝她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只要所求合理,我们公社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钱淑兰便把周雪梅回娘家,因为赶上批斗,却被人踢得差点流产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社长的脸色立刻有些不好看了。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步,而后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人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的语气不复刚才的慈和,钱淑兰心里有了计较,她抹着眼泪就开始哭诉,“周社长,周家这事,我们也是无妄之灾,谁能知道他们居然这么不积极。可是我儿媳妇是无辜的呀。她已经嫁进我们老王家,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那些人凭什么要踢她,还把我孙子踢得差点流掉了。现在我儿媳妇还在家躺着呢。周社长,你可要为我们贫民老百姓主持公道啊。”   听到他们不是想帮周家翻案,周社长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如果她是想为周家翻案,这就是跟他叫板的意思,那他还真的想好好想想要不要奖励她了。   现在摆明了她是想找之前那个踢坏她儿媳妇的肚子人算账,他想了下,“行,我会让他过来给你们赔礼道歉。绝不会让你们王家受这等委屈。”   钱淑兰立刻站起来,朝他鞠躬,“真是太谢谢周社长了。”   很快,小李推门进来。   申请到的奖品有两块毛巾,两个五星搪瓷缸子和一个铁皮暖瓶。   “这是给你的奖励。”周社长说着又对小李道,“你去把孙山虎给我叫过来。”   小李点头应是。   很快,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眼神猥琐的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周社长,您找我?”   “孙山虎,前几天你带人去周家村批斗,是不是你把一位怀了孕的农村妇女弄得差点流产了?”   一听是这事儿,孙山虎也有些心虚,可他到底是个老油子,这几年缺德事干得不老少,还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对周社长,他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忙矢口否认,“周社长,真不是我的错,是那坏分子的女儿一直哭哭啼啼。始终不肯跟坏分子断绝关系,我急了才会踢他的。”   钱淑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我儿媳妇已经嫁给我儿子,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怀孕了,你又不是睁眼瞎。我看你根本就是蓄意谋杀。”   孙山虎气得想打人。只是领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到底不敢,只是埂着脖子不承认,“没有!我才不是。”   “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想否认也不行。”钱淑兰朝他道。   周社长脸色铁青,当他这是供销社呢,吵吵个不停,他大声呵斥起来,“都给我闭嘴。”   他指着孙山虎道,“赶紧给人家道歉。并且赔偿五十块钱。”   孙山虎有些憋屈。自从当了公社的治保主任(民兵队长),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以前那种憋屈日子了。   可看到周社长这副表情,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钱掏出来。   朝钱淑兰道完歉之后,他羞愧地满脸通红立刻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周社长当起了和事老,“钱淑兰同志,你别有想法,他也是为我们公社服务。不是对您儿媳妇有个人矛盾。”   钱淑兰见他执意护着他,只能道,“周社长,你多想了。我对孙山虎同志没有什么想法,他除了做事有点太激烈,为党服务的心还是好的。”   周社长看她说得认真,心里顿时放心了。   钱淑兰顿了一下又道,“周社长,我想向你表扬一个人。”   “我想表扬乔田宝同志。”   周社长和王守泉都是一愣。王守泉觉得他三婶子是疯了,人家刚把你亲家告了,你居然在这表扬人家。   周社长也很意外。   钱淑兰一本正经地道,“周社长,我听说乔田宝同志为了贯彻党的文件,把周家村生产大队的地全部深耕多种一遍。这种不怕吃苦不怕累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我建议公社大力表扬乔田宝同志的光荣事迹。”   周社长似乎很心动,还真的在认真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见此,钱淑兰再下一剂猛药,“我们王家村要是今年也能像乔田宝同志学习。秋收的时候,说不定也能亩产万斤。”   王守泉忙拉了下钱淑兰的衣袖。三婶子这是疯了吗?   哪有人这么干的。那种疯子就该乱棍打死。   周社长一把握住钱淑兰的手,心里也放宽了心,原以为这位老同志对坏分子有同情心,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这位同志说得对,像乔田宝这样兢兢业业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的人就应该接受表扬。”   钱淑兰笑得满脸褶子,很是谦虚地摆摆手。   周社长突然福至心灵,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两人,“你们我们养猪场和养鸡厂今年的任务这么重,应该需要不少人手吧?”   王守泉以为他要安排人下来接管帮子,刚想开口拒绝。   钱淑兰却是抢先一步答道,“是,我们生产队正缺喂猪喂鸡的人手呢。”   听到这话,周社长喜不自胜,轻咳一声,有些难为情道,“这次因为许多生产队的干部被插了白旗。被打成坏分子。我正发愁呢。下面的劳改农场土太少了,根本收不了这么多。既然你们队需要,那就分给你们队吧。不过我可要叮嘱你们,不可跟这些坏分子接触太多。要是受他们的腐化,被人告到我这里,我可不会给你们做主。”   王守泉心中惊疑不定。所以这才是三婶子要表扬乔田宝的目的,就为了打消周社长的戒心?   钱淑兰忙不迭地保证,“肯定不会!我们家可是八代贫民。怎么可能会被坏分子侵蚀!请领导放心,我们整个王家村生产大队都会监督他们,时刻督促他们要进步。”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周社长,“我听说有那坏分子一天只要半斤口粮,是真的吗?”她眼里闪过一抹小算计的精光。   周社长却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行,人放到你们队就按你们的来。如果让他们吃饱了饭,估计他们也会瞎折腾,不会饿着肚子反思自己的错误,才能更深刻。”   王守泉和钱淑兰立刻点头。   两人出了公社。在回去的路上,王守泉问,“三婶子,你怎么知道周社长要把人往下安排呢?”   钱淑兰指了指田里干活的人,他们的身躯弯得不像样,一点力气也没有。显然是饿得太久没力气干活的。   “在农村乡下尚且吃不饱饭,那些劳改农场的地比我们王家村也好不了多少。粮食估计也很紧张。怎么可能愿意有人去分一杯羹。”钱淑兰也只是试探一下。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乔田宝好好享受这短暂的风光。   “自从去年年底,就一直没下雨了,这小麦要是再抽不了穗,社员们饿得咕咕叫的时候,那时候乔田宝这个人物就会被社员们打成过街老鼠。”   出现灾荒,有经验的老农民肯定极力补救。可这些农技员因为技术就不过关。要不然也不会相信那深耕多种的道道。自然也不会听农民们的话。所以,两者之间一定会扯皮。   小麦到最后收的肯定不如以前。没有粮食吃饿肚子,农民就会对公社不满。   公社领导自然不能指责说是上面政策错误,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只能由下面的人背锅。   按照惯例肯定是这些被批斗的人背锅。说不定会说是这些人把钱贪污了,所以买了不长穗的假种子。   现在钱淑兰建议周社长可着劲儿地夸这些技术员。说耕地全是他们一手包办的。   现在夸得越多,后面他们受得伤害就越大。   乔田宝在周家村举目无亲,走又走不了,只能任由队员们发泄不满。下半年秋种,他才不会瞎指挥。说不定明年还能好一点。   她不是不想把乔田宝撸下来的,可是想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这乔田宝也是按照上面的政策办事,所做所为完全合法。他唯一错的就是太急功近利,不仅听不见别人的意见,还看不起乡下老农民。   如果乔田宝像曹传正这样能够听进别人的意见,她也不至于会这么算计他。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金手指不一直都在线吗?我没有多加别的呀。之前的药也出现过。能把一个自打娘胎就得的病治好了,难道治不好快要流产的吗?好心塞~   如果大家要弃文的话,默默地走吧,别跟我说了,玻璃心升不起啊。   另,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坚持日万。么么哒 第113章   钱淑兰想到那个害了周雪梅差点流产的人,那人明显是个老手,“守泉,你知道孙山虎是啥人吗?”   王守泉常年跟公社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个人,他嗤笑一声,“知道!不就是个狗腿子吗?以前就是个地痞无赖。我听说,建国前他把亲娘活活气死。建国后他却飞黄腾达起来了。呵!”后面这个字是浓浓的讽刺。   这个年代以出身定论。所以对这样的人能有出头之日,大家都是看不惯的。   只是碍于他的得势,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他。   “他结婚了吗?”   “结了,建国后先后换了三个媳妇。第一个媳妇娶的是地主家的女儿,看不起人家的出身,活活把人折腾死。第二个媳妇是个寡妇,嫌人家以前有过男人。第三个也就是现在这个。性子很软,出身也是贫农。不过我看他还没收心呢。”   钱淑兰眼睛一亮,“你是说他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王守泉也不太确定,“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确定是真是假。”他突然意识到三婶子问的有点多了,他立刻停下脚步看她,“三婶子,你不会是想报复他吧?”   钱淑兰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否认,“既然周社长要护他。那我就往上面告。这年代最好的一点就是耍流氓可以判刑。”   前世就算弄出私生子来,都未必会判刑。想想这年代也不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王守泉可能也看不惯孙山虎的为人,平时见到对方,对方都是嚣张跋扈,吆五喝六的模样,他想了想道,“我找人帮你打听一下吧。”顿了顿又问,“三婶子,你准备怎么报复他?”   钱淑兰随口道,“主意是人想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脏自己的手。”她话锋突然一转,“你说咱们生产队开办养鸡厂和养猪厂这么大的事情,上面领导会出现吗?”   王守泉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为什么拐到这上面去了,他细想一下点头,“当然会来。周社长还指着它放卫星呢。肯定会请县里的领导过来视察。”   钱淑兰笑得一脸诡异,“你说周社长来了,安保主任还能不来吗?到时候。。。”   下面的话不用说了,王守泉那是一点就透。   他顿时喜笑颜开,“三婶子,你太厉害了。”   回到生产队,钱淑兰和王守泉没有直接回家,拐道去了养猪厂。   这个地选的就是分给曹传正的五亩实验田的地方。因为到最后曹传正带着两个人只种了三亩,剩下的两亩就荒废了。   钱明华就用这两亩地盖养猪场。   这养猪场就在食堂边上离村子很近。   你别说这养猪场盖得还真不赖,采用后世她常见的半开放式,三面有墙一面半截墙,这种方式通风透光好而且还可以保温。   头顶是大大的棚子。上面搭着结实的房梁。   下面是一档一档的猪舍。这猪舍每档大概有十来平米,一档里可以养十头猪。   这猪舍是单坡式,就是一端高一端低,跨度小,结构简单,光照和通风好。   低的那一端会有一条长长的粪尿沟,猪的粪便可以排到那里面,也方便人员清扫。   整个猪舍都是砖砌墙水泥抹面及钢栅栏。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周社长是怎么弄来的,数量还不少。看来他是真的很重视这个养猪厂。   看着一溜猪舍,钱淑兰十分满意。   “猪仔定了吗?”钱淑兰突然问道。   王守泉站在猪舍里,看着不远处的社员们干活。因为时间紧急,队里壮劳力们全部过来帮忙。所以才能这么快盖完。   听到钱淑兰的话,王守泉收回视线,“定了,都是十五公斤猪仔。咱们买得时间有点晚,得买大一点才行。不过数目还是有限。至于剩下的直接把社员家里的猪牵过来喂,反正他们也不想养猪。”   钱淑兰愣了一下,“那国家的任务猪怎么办?”   王守泉摆摆手,笑着回答,“上面已经特批,我们不用交任务猪了。把这些养好了就行。”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   没两天,这猪圈就盖成了。原本就是先盖得猪舍所以干的速度特别快。   钱维汉开着拖拉机到别的生产队拉猪仔。很快就把猪栏填满了。   不仅仅只有250头猪。王家村生产大队一共180户人家,每家都养了一两头。因为这是国家的任务猪,有时候难免会发生意外。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会养两头,以防万一。   所以这就造成了全部集合过来,居然有了300头。   好在他们盖的猪舍够用,倒也不妨碍什么。   钱维汉还特地去公社把周社长答应给他们生产队的两千斤饲料拉回来,暂时先顶一下。   而后又组织开会。   会上王守泉宣布两件事情,一是要给养猪厂选厂长。二是要卖这次带回来的衣服和鞋子。卖来的钱全部投入养猪厂。   养猪厂选厂长这事,直接拟定了两个人选,钱淑兰和钱维汉。其他人不识字,又没法跟香港人沟通还真是办不了。   钱维汉原本不想掺和这事的,可自从听钱淑兰说,养那种特别的猪,必须吃忘川河旁边的草,他就没法推辞了。   最后,全体投票。钱维汉和钱淑兰的票数居然持平。   钱淑兰笑着道,“我还要管着养鸡厂呢,倒不如我当个副厂长,让我大哥当正的。咱们有事也能商量着来。”   众人也都没有意见。   于是钱维汉当了正厂长,钱淑兰当了副厂长。   从广州带回来的衣服和鞋子,大家因为条件都不富裕。所以多数人家只买了一件,更多的是没买。   一百八十户人家,买这五十来件衣服和三十几双鞋子。   钱淑兰特地给王守智和王守礼各买一身衣服和一双鞋子。怎么说也是在县城工作的,不能穿得太磕碜。   至于其他人,在家里干活平时也不需要穿得太好。如果特殊场合必须要穿,就朝两人借,反正他们身量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瘦。   养猪厂办起来之后。钱淑兰便让大家去地里割猪草,可以卖到养猪厂算钱。三斤猪草一分钱,十分划算。   许多大人小孩都下地去割猪草。   钱维汉又安排三十个中年妇女过来喂猪。   还安排何翠兰时刻留在这边检查,以防有人会把饲料偷回家去。   到了剪彩这天,县里的郭县长还特地过来参加。   周社长带着人早早就在养猪场门口等着。   郭县长骑着自行车下来,一眼就看到钱淑兰站在那里。对这个老太太,他之所以还有印象也是因为听他小儿子说玉瑛认了她当干娘。   他朝周社长打了招呼之后就朝钱淑兰道,“亲家,还认识我吧?”   众人都是一愣。三婶子啥时候成郭县长的亲家了?   钱淑兰还不知道玉瑛有没有要跟郭家结亲的意思,所以她打着哈哈,“可不能这么说,两个孩子还在处对象,等结婚了我才能厚着脸皮叫你亲家呢!”   郭县长好脾气地点头称是。   于是,郭县长在周社长和钱淑兰的陪同下参观了养猪场。   也充当他们养猪厂成立剪彩仪式的嘉宾。   剪彩结束后,他谢绝了众人的热情招待,“咱们干部下乡调研工作,怎么能占老百姓的便宜呢!你们也不富裕。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着摆手就要离开。   谁成想,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孙山虎,你赔我媳妇。”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来人,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拄着拐杖歪歪扭扭地走过来,拽着孙山虎的衣领就骂,“你把我媳妇藏到哪里去了?昨晚,她说去你家找你媳妇玩就一直没回来。你是不是把她怎么样了?”   众人一阵哗然,这信息量很大呀!   王守泉从后面挤过来,朝他道,“这位同志,咱们这在剪彩呢,郭县长和周社长都在,你能不能……”   王守泉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就打断了王守泉的话,激动地在人群里寻找目标,很快他就锁定人群里最有干部派头的男人。   他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走过来,“您就是县长吧?我叫赵大开,是赵家村生产大队的队员,我要告孙山虎他抢我媳妇。”   郭县长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丝毫没有不悦,“你有什么证据吗?”   听他能主持公道,赵大开立刻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有的,这就是他送给我媳妇的东西。我们家穷,好几年没分到钱,我媳妇也买不起这玩意。之前,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勾搭我媳妇,昨天晚上把人叫出去就没回来。”   郭县长立刻让办事员去核实,他接过赵大开手里的帕子,眼睛微微一眯在孙山虎面上扫了一眼,发现他的确很心虚,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我才没有……这是你污蔑我的……”孙山虎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思路。刚才被那么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他吓得浑身发抖。他常常跟在周社长身边一早就知道郭县长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总有一股杀气。让人看了一眼就害怕。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替自己辩解。   周社长在旁边附和,“是啊,他不可能会有作风问题的。”   郭县长却不是一个会任人摆布的人,他有眼睛自己会看。所以他不动声色地静静等待。   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办事员终于骑着自行车回来。   “是!我到赵家村的时候,赵大开的媳妇的确躺在孙山虎家炕上,醉的人事不知,不过很明显能看出来,她之前被人侵犯过。”   随着他的汇报,孙山虎腿越来越软,到最后直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赶紧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因为喝酒太多,所以才干了糊涂事。”   等他看到郭县长铁青着脸,忙求周社长,“周社长,你帮我求求情吧!我不是故意的。”   周社长被他拽住袖子满脸通红,刚才还信誓旦旦帮他求情,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正尴尬着呢!见他居然还敢攀扯自己,为表清白一把推开他,暗暗瞪了他一眼。   郭县长直接挥手,“把人带回去让派出所那边好好审审。”   办事员立刻把人反手扭起来。   当天下午,孙山虎就认罪。对迷·奸赵大开媳妇的事供认不讳,被判五年,定为坏分子,像这种流氓罪都是要发配到最坚苦的内蒙古包头去劳动改造。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新文,别忘了去她文下领红包哦~   【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114章   赵大开的腿是大炼钢的时候,受的伤。因为这个腿,他再也干不了重活。   媳妇就开始嫌弃他。孙山虎见她长得年轻漂亮,就开始有目的接近她。一开始只是送些小东西讨她欢心。   把人迷得五迷三道,越来越嫌弃赵大开没用。   渐渐的待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赵家村的人多数姓赵,早就看不惯孙山虎的为人,就偷偷告诉赵大开,她媳妇与孙山虎有一腿。   碍于孙山虎的权势,赵大开不敢跟他叫板,觉得特别憋屈。   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老实巴交的可能会觉得丢面子,伤面子。   可赵大开自从腿伤之后,就一直受别人的议论与轻视,被媳妇的辱骂和看不起。面子和自尊早就没了。   他觉得憋屈是为自己没法痛打孙山虎而难受。   王守泉找上门的时候,正合他心意。   赵大开在媳妇要出去找孙山虎媳妇聊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答应了。甚至他还特地给让媳妇拿酒给孙山虎,借口就是让他帮忙给换个轻省活干。   赵大开媳妇没有多想,自从赵大开的腿受伤后就干不了重活。走走孙山虎的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两人当晚就喝了这加了料的酒。   孙山虎第二天又有事,自然不敢多喝。   但赵大开媳妇却是一喝就醉。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醒过来。   孙山虎要偷情自然不可能让媳妇在家。所以赵大开在看到孙山虎离开之后,推门进去直接把那加了料的酒拿走。   也就是这年代,因为治安好,没有什么小偷小摸,多数人家根本不上锁。孙家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多数人家不上锁是因为根本没锁,早就交上大钢炼呢。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出戏。就让孙山虎落了马。   这事,钱淑兰也是知情人,帮着两人出过主意的。   自从当了养猪厂的厂长,钱维汉每天都要去别的生产队收猪草。   只有王家村生产队的人割猪草也不太现实,毕竟那么头猪。而且,总要找时机把修仙世界的猪草变出来。   通常钱淑兰也会跟着一起去。然后在没人的地方,烧三根香,把猪草从空间里变出来。   钱维汉倒是一点也没怀疑。只是一次也没见到亲娘出现,钱维汉明显有些失落,“你说咱娘是不是有啥事了?一直没有出来。”   钱淑兰正在记录这一车猪草的重量。她拿出来的猪草也是要算钱的。不可能免费提供给队里,要不然将来查账也会查出问题来。   听到钱维汉的话,钱淑兰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咱娘忙着呢。咱们还是早点把猪养大吧。以后说不定就会出来了。”   钱维汉只能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   把猪草送回养猪厂,由下面的人开始喂。   现在都是先喂的猪草,饲料留着等以后没有草的时候再喂。   钱淑兰找了时机,把自己跟153号买的药用水兑好,喂给这些猪和鸡吃。   虽然这药不能让动物长命百岁,可只要不生病就足以让人惊喜了。   除了喂草,钱淑兰还特地让153号给她弄了些修仙世界的水。   虽然两种猪的品种不一样,但如果吃一样的草,喝一样的水,就算口感上面有所差别,可营养成分应该可以大同小异的。   钱淑兰还去大集市上买过五头小猪仔交给153号喂养。这些猪仔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的队员来卖的。因为自己家养不起那么多,就换点钱。   没几天,周三里就被下放到王家村生产大队。   到了养猪厂,专门负责清理粪池这项工作。   猪粪可是个很好的东西,可利用猪粪用来喂蝇蛆、蚯蚓。蝇蛆的下脚料用来喂蚯蚓、那么蚯蚓的脚料就变成无公害有机肥。可以用来种庄稼。这样循环利用可以降低饲养成本、减少劳动力,提高效益,同时实现了废物循环利用,又由于是走生物链,抗风险能力也大大提高。   钱淑兰会在过来送猪草的时候,给周三里送点吃的。   钱淑兰从集市上回到家,就看到王守智居然回来了。   “你的脸怎么了?”王守智脸上明显带着伤,看样子就是这两天被人打的。   王守智看了一眼其他人,有些不好意思说。   钱淑兰便带他到房间单独唠嗑。   “你和刘玉秀分开了?”钱淑兰猜测。   王守智点了下头。   钱淑兰有些不解了,“你就算跟她分开,她应该也不至于打你吧?你干啥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王守智有些无语,他娘可真会猜。他怎么可能会做那种混账事。“过完年,我想让玉秀以家庭为重,她没有答应。后来,范奶奶帮着说和,我们就继续处着。可她总是忙,天天给人加班,自己瘦得不像样。我劝她,她说我落后,我们根本说不到一起去。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前些日子跟她提了分开。她也同意了。”   顿了顿,他面上有些羞愤,“谁成想,她厂里有个男青年知道后,觉得我配不上玉秀,还有胆子嫌弃玉秀,就把我打了一顿。”   钱淑兰气得从炕上站起来,“所以你就白白让人家打了?”   王守智见他娘这么生气,忙安抚道,“玉秀后来让他给我道歉了。只是我实在没法跟她处了,娘,你不会怪我吧?”   “处不下去就分开呗。我看玉秀也有人追求,你也别有心理负担。”钱淑兰发现了,王守智性子太软,让他做出抛弃行为,他自己都过不了心里那关。   王守智松了一口气,“其实玉秀人也挺好的,但我就是没法像她那样无私。娘,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钱淑兰有些好笑,“大多数的人都是自私的,相反像玉秀那样才是世间少有。反正娘也做不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分就分吧。”她顿了顿又问,“小蝶怎么办?”   “范奶奶没有怪我。还愿意帮我照看孩子。只是我自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那你以后多多照顾人家,我看玉秀平时那么忙,肯定也疏于照顾老人。你有空帮着干点活也回报人家。”   “嗯”   吃饭的时候,孙大琴憋不住话,直接了当地开口,“五弟,这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王守智这才想起来,朝大家道,“娘,我今天是通知你们,咱们村可以打井了。”   钱淑兰满脸惊喜。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真的啊?”   “是,本来这事年前就决定好的,可因为最近地下水位下降,地底太干,挖井特别不顺,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   “挖井队啥时候过来呀?”钱淑兰眼神亮得惊人。有了水,红薯就不会干死了。   “下午就过来。”   钱淑兰从饭桌上拿起一个玉米饼子,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那我去喊队长开会,通知大家。咱们村这次说不定能有许多人挖井呢。”顿了顿道,又想起一个问题,“挖个井要多少钱呐?”   “三十”   孙大琴惊呼起来,“这么贵?”   李春花也觉得这价格太惊人了。   钱淑兰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贵,可这井挖一次好歹能用几十年呢。算下来也很划算的。   王守智也知道这个价格贵了,“以前只要二十块钱的,可现在打井必须打到20米以下才有水。以前只要10至15米就能有水的。”   钱淑兰心中一沉,这是干旱来临了,地下水已经在下降。   很快,王守泉就召集全体队员开会。会上一公布,众人又是议论纷纷   自从开办食堂,他们粮食全部上交,只能自己花高价买粮,已经花了一部分钱,开办养鸡厂和养猪厂他们又上交一部分钱。建国后手里攒得那点钱,几乎全花光了。   现在又要挖井!有那家里已经被掏空的人家直接拒绝打井。   到最后统计下来,王家村生产大队180户人家,只有24户人家肯拿钱出来打井。   有那人家虽然手里有点钱,可看见隔壁打了,就不想再花那冤枉钱了。   钱淑兰也没有去劝说。大家谁都不富裕。更何况接下来这两年为了活下去要花不少钱。   王家经过一番商量,准备在院子里,靠进灶房的那个拐角处打口井。   下午,打井大队就到了王家村,包括王守智在内一共六个人。   每个人都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一个电锤、一辆小推车、一台鼓风机、两个塑料桶、一台抽水泵、一把铁锹、一套电葫芦,外加一套半截的防水裤,这些就是打井队的全部工作用具。   村里人全都过来围观,看着这些东西全都好奇地问东问西。   第一个要打井的人家就是老王家。这些人也都住在老王家。   钱淑兰特地让家里人挤一挤。   让正国和正康到老大两口子那家屋去住。   小梅和小荷到周雪梅那间去住,反正老四也没回来。倒也能凑和几天。   为了让王守智在同事面前有面子,钱淑兰还特地拿出好菜出来招待他们。   家里几个媳妇也都没有意见。毕竟这些人在他们家吃饱也是给粮票的。   听王守智说,上面有这方面的规定,下乡不允许占老百姓的便宜。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这些人就开工了。   他们现在使用的是反循环转盘回转式钻机,要比以前好用许多。   看着六个人在不停忙活,村里小孩全都过来围观。   至于大人都忙着去地里干活。   最近一直没下雨,地里有点干。   钱明华就组织人手到河渠那边拎水浇地。尤其是红薯现在正在长。一天都缺不了水。   老王家除了几个小的,全部都下地干活了。   养鸡厂这边,钱淑兰只留下二十人帮着照看,其余人全都下地。   钱淑兰因为力气大,就专门负责帮忙提水。   原先钱淑兰也想让153号帮她把河渠灌溉满的。可系统商城有明确规定,不能大批量转移天然元素,要不然会造成世界的失衡。   钱淑兰也只能作罢,系统商城能卖的水,她每天用来喂猪都有些费劲,再用来浇地那不是脑抽嘛。   钱淑兰只能等着河渠里的水没了,他们用水井里的水来灌溉了。   只是估计也只能初期有用,一旦干旱严重,水井里估计渐渐也要没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问个问题,你们觉得。   文中的女主养的猪肉和修仙世界的猪肉哪个更好吃。   我觉得炖汤的话,女主养的好吃。   如果红烧的话,修仙世界的更好吃。   大家觉得的呢?关系到后面的发展,先调个研! 第115章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特地让打井大队的人到隔壁吃。就怕混在一起,孩子太多吵吵闹闹的让他们这些人不自在。   “丹娜,你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一大早起来,孙大琴就看到王丹娜身上的衣服,刚才一直在灶房忙活半天,这会儿才想起来问。   王丹娜身上穿着一件红底黑花的布拉吉。样式很时尚,走出来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们全都注意到了。一个个全围过来看。甚至连小梅也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王丹娜仰起了脖子,有些得意地道,“这是我对象他娘帮我做的,好看吧?”   众人脸上笑容一收,下意识地看向钱淑兰。   婆婆反对小姑子跟现在这个对象处,她们自然不会没有眼色往上凑。   一个个的笑脸全部收回,纷纷转身找座位吃饭。小梅虽然不了解情况,可也跟着大人一起坐着。   王丹娜气得一跺脚。什么人嘛!一个个全是老鼠胆。她娘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王丹娜气鼓鼓地坐下,看她娘始终没有看她,有些不是滋味,“娘,你看我这衣服。。。”   钱淑兰分好饭,见她居然提起这事,忙打断她的话头,朝众人道,“好好吃饭,待会儿还要下地。”   “是,娘。”孙大琴见婆婆似乎不想理小姑子,忙识趣地接话。   王丹娜原本想显摆的心思,被这么一打叉,又气得小脸一瘪。   吃完饭后,王丹娜叫住了要去上工的钱淑兰。   钱淑兰便让其他人先去上工。   转身带着王丹娜到自己房间。   等两人坐到炕上,钱淑兰开门见山地说,“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王丹娜摸着自己的衣服,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娘,你说我这衣服好看吗?”   钱淑兰脸一黑,特地叫住她就是让她夸衣服好看,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吧。她也来了气,讽刺道,“这年头可真是稀奇。黄鼠狼都能给鸡拜年了。”   王丹娜羞愤难当,小脸通红,“娘,你不能这样刻薄。”她未来婆婆怎么就是黄鼠狼了?   钱淑兰却没兴致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你把我叫住就是说这事?”   王丹娜也是被气狠了,也顾不上跟她娘争辩了,朝她道,“不是。娘,我想结婚了。明天洪家就要过来提亲了。”   钱淑兰倒没有意外,事实上她对王丹娜直到此时才结婚还是有些好奇的。以这姑娘对洪顺友的死心塌地,不应该早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不过她也没有催,王丹娜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处处。而且这姑娘虽然属于恋爱发烧脑,可她还是做不出来婚前性行为的,应该说她不敢。   “你们商量就好了?”   “嗯”   王丹娜见她娘这么冷淡,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娘,“娘,你真的不会给我准备嫁妆吗?”   自从她娘去广州,王丹娜反复思考了许多。诚然她跟洪顺友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他几乎符合她全部的条件,另一方面是他人品的确很不错。   可她娘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她姐反复跟她说,好婆婆有多么重要,有时候比丈夫还要重要。她姐甚至不惜自揭伤疤,把自己之前受过的苦抖了出来。   其中大多数都是她姐婆婆带给她姐的。她姐一句话总结,“感情总有变淡的时候,到时候,如果你男人不向着你了。那他就会由着他娘磋磨你。到时候你再后悔也晚了。”   这话立刻给热恋期的王丹娜浇了一盆冷水。她仔细想想家里的几个嫂子。   大嫂就不用说了,即使她给老王家生了三个男孩,在家里也只敢呛几句,娘只要瞪一眼,她就不敢了。大哥对她那是一点体贴也没有的。   三嫂没生孙子,别人不说,她自己腰板都直不起来。三哥对她也很一般。   四嫂倒是她的榜样,四哥四嫂的感觉特别好。四嫂做月子的时候,四哥还给四嫂洗过衣服,可娘却指着四嫂骂。摆足了恶婆婆的谱。   可现在,她娘好像根本不掺合他们之间的事了。好像有点奇怪。   她娘之前也说了,之所以反对她跟洪顺友在一起就因为洪顺友像她大哥一样,对他娘言听计从。她也想过,如果四哥变成大哥那样。四嫂还能不能幸福呢?   谁也说不好。   钱淑兰看着她额头上的数字,孝心值居然是五分,这个分值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丹娜会有提高孝心值。可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眼睁睁跌入火坑,她到底是心有不忍。   而且大约是已经过了热恋期,王丹娜倒不复往日的执拗,又开始在意起嫁妆的事。显然也是对这段感情也不似以前那样横冲直撞。   钱淑兰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不是说洪顺友和他娘很喜欢你吗?明天咱们谈聘礼,只要他们出多少钱,娘就给你同样的压箱钱,这样你出嫁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磕碜。”   王丹娜一脸惊喜,“真的?”   “真的,我说到做到,但是有一点,你不许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为了试试他们的诚意,我会跟他们说,彩礼钱我全都留下,一分也不给你。如果他们真的如你所说,疼你爱你重视你,那我朝他们要彩礼的时候,他们应该愿意多给。你在他们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从彩礼的数目上就能看出来。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次?”   王丹娜二话没说,直接应了声“好”   事实上她也忐忑着呢。家里人都不看好这段婚事,如果她坚持己见嫁过去,以后连为她撑腰的人也没有。她没有独自负担一切的勇气,她很彷徨。   “那我明天想要多少彩礼合适?”钱淑兰担心她不清楚附近的行情,给她科普了一下,“花媒婆说现在的彩礼钱一般都是二三十。他们家这么重视你,结婚前都给你买衣服,应该能给五十吧?”   王丹娜非常自信,“行,没问题。”   谈妥之后。王丹娜就去学校上课。   上课铃刚响没多久,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葫芦瓢,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王老师,大队书记让我们学生也要下地浇水。”   最近地里越来越干,浇完这块,那块就干了。   两千亩的红薯全是贫瘠地,因为地势太高存不住水份,昨天刚浇的地一个晚上过去又干了。   没办法,王守泉就让队里的小孩们也全来帮忙。   王丹娜立刻停课,原本想着回家换衣服,但想着自己只是浇水,又不是提水,也就没回家换了。   到了地里,其他的小朋友全去帮家里大人的忙。   王丹娜也去自家那边。   钱淑兰是负责运水的。老远看到王丹娜,就喊她过来。递给她一个葫芦瓢,指着孙大琴旁边的两垄,“你到那边去吧。没水的时候记得喊一声。”   王丹娜立刻点头,把水桶抬起来。   这个水桶是上回他们用完的柴油桶。因为是铁皮的。所以队上就把这柴油桶一边打一个洞,套上麻绳改成水桶可以用来浇地。   现在这年代塑料桶都是非常少的。木桶太重,所以做得都比较小。   钱淑兰因为力气大,所有运的一车全是这种柴油桶。其他人家就不行了。   王丹娜用手提了一下,居然提不动。这柴油桶高92cm,宽42cm,放得是100l的柴油。如果装上水也差不多有100斤左右。   王丹娜虽然也会干农活,但提100斤还是非常吃力的。   她只好先把上面的部分舀一点出来,浇在地头的红薯根上。   等水桶里的水少了五分之一,才开始提水。   这次她倒是提起来了,只是走了没几步绳子却被磨断了。水桶歪倒在地。水沽沽沽地往垄沟流去。   王丹娜感觉到水湿潞潞地贴在自己腿上,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她低下头来才发现裙子湿了一大半,全沾在腿上了。更可气的是水桶两边的洞因为打磨的时候并不仔细,有一声小铁皮直接勾在了她的衣服上。直接把衣服给勾破了。   孙大琴就站在她不远处,见王丹娜只顾着低头理衣服,也不管那水桶,气得吼她,“你是不傻啊,赶紧把水桶扶起来啊。水都洒没了。”   这么一提醒,王丹娜才想起来,也顾不上理衣服,赶紧把水桶扶正。   孙大琴瞪了她一眼,“咱娘好不容易从河渠那边运过来的水,你就这么糟蹋啊。”   她朝王丹娜打量了一通,皱眉斥道,“你怎么干活还穿裙子呀,走路不方便吧?”   王丹娜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忙着过来干活就来得及回家换吗。”她抓着那刮破的裙摆心疼得不行。   孙大琴也有些可惜。她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而后惊慌无比指着她的小腿喊,“你流血了吗?”   王丹娜立刻低头去看,她没感觉到身体哪不舒服啊?至于每个月来那几天,她刚走,不可能会流血的。   只是腿上确实有红色的印迹,眼神不好使的还真有可能会认错,她边用手抹,边纳闷道,“我没流血,这红的是啥东西啊?”   孙大琴也凑过来看,原来是掉色了,“这布该不会是你自己染的吧?”她喋喋不休地开始唠叨,“我说你呀,买衣服也不知道注意着点。居然还能买到这种次品布。再说你这质量也不咋地呀,你还没干活呢,居然就被刮坏了。你可真行!”   突然孙大琴猛然间想到,这衣服好像是王丹娜对象的娘给她做的,孙大琴立刻不屑地撇嘴,“我说呢,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给未过门的儿媳妇做衣服。家家户户也都不富裕。你以为谁都像咱娘这么好呐!”   王丹娜脸色惨白。   孙大琴开始揣测起来,“说不定这布是供销社剩下来的残次品吧?因为没人买,所以才自己内部消化的。”乡下老农民挑东西都挑剔的很。尤其是布料这块,因为布票太少,所以买布都是做慎之又慎的,一般都是年龄大的,有经验的人过来买布。有的人也许为了买又便宜又结实的布,厚着脸皮在那边磨售货员。   像王丹娜身上这衣服虽然是残次品,但因为布料不耐穿,所以老农民都不愿意买。更愿意买便宜又好结实的劳动布。   所以这布绝对不会是老人挑的,只会是小年轻。   王丹娜显然也想到这点了。   这布应该是洪顺友自己挑的。所以他骗她说是他娘给他做的?   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王丹娜实在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她说过,她娘之所以反对他们处对象。就是因为担心他娘不是个好婆婆吗?所以他想给他娘竖立一个好婆婆的形象?   第二天是周六,王守礼一大早就从县城赶回来了。   钱淑兰跟他说起他岳父的事情,王守礼也有些复杂,只说将来请家里多帮衬一下了。他晚上再偷摸去看看,岳父需要啥东西。   吃完早饭,他们一直在家等到十一点钟还没人影,钱淑兰有些急了,“你跟他们说到底是几点呐?这马上都要吃晌饭了,咱们总不能一直留在家里不干活吧?”   因为是谈结婚的事,所以家里人都要留在家里撑场面。所有人都没下地。   可这左等有右等,怎么还不来人呢?   王丹娜也有些着急。   王守礼不认识洪顺友,王丹娜不会骑自行车。   钱淑兰便让王守礼骑着自行车带着王丹娜沿着村口那条路去迎。   小荷嫌待在家里太无聊,也跟着跑出去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荷才跑过来,“奶,人已经到了村口了。”   孙大琴突然冷哼一声,“来得这么晚,不会是想来蹭饭的吧?”   李春花也觉得有可能,但她到底不敢在婆婆面前说。   周雪梅扶着肚子似乎也是认同的。   钱淑兰倒是没想到,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有可能。这边都是吃两顿饭的,晌饭就是在十一点至十二点。   这家人完全是卡着饭点来的。   钱淑兰便让小梅去喊花媒婆。   刚刚花媒婆还在的,可左等右等人还不来,就先回家做饭了。   这会子只能让人再去喊。   等人走进家门的时候,钱淑兰带着家人起来迎。   来的有三个人。   洪顺友就不用说了,穿得是一件很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很精神。   另一个年纪比洪顺友大几岁,长得和后面的老太太颇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洪顺友的姐姐吧?她的五官普通,非常黑瘦,眼中闪烁着精光。   年纪大一点的老太太,约有五十五六的年纪,她头发半白,长得黑瘦,一双混沌的三角眼,也许是常年不笑的缘故,此时笑起来,颇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这是亲家吧?看着可真精神。”说话的时候,直接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钱淑兰的手,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往其他人身上扫,好像警察在找犯人似的。   看着这副样子,钱淑兰十分不适,把手抽出来之后,略显疏离地请人进门。   一行人落坐之后,花媒婆被小梅请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说这流氓罪判五年有点少了,我特地翻了一下刑法,里面有关于□□罪的规定。   【□□罪】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论,从重处罚。   □□妇女、□□幼女,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一)□□妇女、□□幼女情节恶劣的;   (二)□□妇女、□□幼女多人的;   (三)在公共场所当众□□妇女的;   (四)二人以上□□的;   因为文中的两起都是通奸罪,所以我写的是五年,应该算是合理的。   不过亲们说的发配边远,我特地查了一下,还真的有。   我已经在文中作了修改。看文的时候,孙大福,柳寡妇和孙山虎都被发配到包头了,所以孙山虎不会出现在王家村了哈。么么哒~ 第116章   花媒婆进来之后直接给双方介绍。   钱淑兰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两人的名字,邱秀花和洪顺英。   介绍完之后,邱秀花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亲家,我们家小三今年19岁了,原本我想着20岁给他娶媳妇的,谁知他前脚答应好好的。后脚就要跟你女儿结婚。”   呵!这是说王丹娜巴着她儿子不放了?这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邱秀花应该是打着跟她一样的目的,想把这对情侣给拆了!   花媒婆笑脸有些僵硬。这是提亲时能说的话嘛!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钱淑兰肃着脸摆手,十分地不情愿,“你先别叫我亲家。咱们两家还没结亲呢。我女儿也是昨天才告诉我,你们要来家里拜访的事儿!你也甭说我女儿赖着你儿子。她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恬不知耻,我非得把她的腿打断不可。这世上三条腿的□□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说是吗?”   邱秀花尴尬不已,刚想开口。   钱淑兰话锋一转,突然又道,“你自己儿子没管教好,不听你的话,你应该带回家去教。你大中午的跑我家是想让我帮你管教你儿子?”   邱秀花脸色一僵,委屈地看着洪顺友。   洪顺友显然没想到,这才刚见面两人就吵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王丹娜,却见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指望不上了。   他只好自己解释,“婶子,我娘不是这个意思。我娘是说我和丹娜处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咱们都是冲着结婚去的。我们家今天是来提亲的。”   钱淑兰看了一眼他们提过来的东西,此刻就摆在桌子上。   一条大生产香烟,八分钱一包,十包就是八毛。一瓶散酒,两毛。一斤水果糖,一毛钱。一斤鸡蛋糕,五毛钱。   得,统共加起来也就一块六,连两块钱都不到。真是够有诚意的。   王丹娜要是再意识不到这家人对她的“真诚厚意”,非要嫁过去,那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许是她停留的目光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看向那桌上的东西。   孙大琴最是憋不住话的人,看到婆婆满脸不高兴,转了转眼珠子,立刻嚷嚷起来了,“我的老天爷呀。从来也没听说过谁家娶媳妇这么省的。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你们家就准备这么些破烂玩意儿。八分钱一包的大生产,一毛钱一斤的水果糖,啧啧啧,啥便宜你们就捡啥买呀。”   钱淑兰给她投了个赞赏的眼神,孙大琴别提多美了,骄傲地挺了挺胸。   洪顺友脸烧得慌。不对呀,明明他买的是大前进的香烟,大白兔奶糖,茅台酒和盒装饼干。怎么全变成这些了?   他把目光移向他娘。却见邱秀花一拍大腿就哭起穷来,“大妹子,我们家条件太差。我也想买贵的,可家里头实在是拿不出东西。”   钱淑兰皱眉不解朝洪顺友看去,“你一个月工资怎么也有三四十吧?现在你娘跟我哭穷?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烟瘾赌瘾吧?!”   洪顺友吓得半死,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些嗜好,我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交给我娘的。是吧?娘!”   邱秀花憋屈得不得了。她应该承认吗?她承认自己领了儿子的工资,那为啥没钱给他娶媳妇送礼?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她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气氛一时之间竟诡异起来。   钱淑兰看着这三人心思各异,心里觉得没意思,她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我这还有事要忙呢,哪有空陪你们玩过家家。”   说着就要送人。   洪顺友急了,忙拦了她,“婶子,我不是。这不是我准备的。您相信我。我肯定会重新补给您的。我今天是来提亲的。您看。。。”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王丹娜,见她虽然脸色难看,可并没有完全死心。   钱淑兰不想跟这些人来虚的,实在是累得慌,她顺势问道,“我也不跟你扯虚的了。你想娶我家丹娜,行!你们家得出五十块钱彩礼钱,少一分都不行!”   洪顺友脸色一僵,看向王丹娜,却见她一直低着头,一点信号也没给他。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洪顺英终于开口了,“婶子,我听小弟说,你们家会给丹娜陪嫁是真的吗?”   钱淑兰侧头看了她一眼,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我给多少陪嫁得因人而定。”说着一脸嫌弃地看着洪顺友,意思是这人肯定不给。   邱秀花之前就特地打听过,听别人说钱淑兰会给小女儿准备陪嫁,她本身是不信的。如果对方真的疼女儿,为什么当初要卖大女儿。   根本就是幌子。她才不信有人会把钱送给别人。   因此,邱秀花问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这彩礼钱是你自己收着,还是让你女儿带过来?”   钱淑兰依旧还是原话,“这得因人而定,你家这人我一分不给。”这次就是明晃晃地打脸了。   洪顺友一直以来都知道钱婶子对他很嫌弃。从卖糖的时候开始,她就看他不顺眼。   处对象的时候,他们相看,她却连面也没露。后来才知道是去县城了。如果真的满意他,为什么非要那几天去县城呢。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他。   他一个月前就和王丹娜商量要结婚,王丹娜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他心里就起了疑。   被他追问几次之后。王丹娜才告诉他,他娘看不上他。   现在,又是这种嫌弃脸,洪顺友委屈地想哭。   为了让钱婶子看得起他,他拉命地练习抓糖,每天笑脸迎人,算账也越来越快。甚至无论什么样的天气,他从来不迟到早退。他得到许多顾客的表扬,他甚至得了领导的赏识和夸赞。   他以为钱婶子能给他一个笑脸,能夸赞他一句。   可她依旧看不上他,对他各种不满意。他心里很难过。   他侧头去看王丹娜,只见她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里的委屈顿时消失殆尽,“好!”   他话音刚落,邱秀花一把拉住了他,“你疯了!她都说不给陪嫁,彩礼钱也独吞,你还要给?你是不是疯了。”   洪顺友抿着嘴,一脸倔强地道,“我要娶丹娜。娘,你别说了!”   邱秀花气得半死,捶他,“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我儿子娶媳妇,我还不能说了。”   洪顺英也在一旁劝,“小弟,我看这事就算了吧?你才十九岁,急什么!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邱秀花也一个劲儿地附合,“是啊是啊,你一个供销社的销售员,你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像她这种娇滴滴地姑娘嫁过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靠你养活。你娶她干啥?”   王家人看着三人在那边拉拉扯扯。听他们说得那叫什么话!一个个全都欠扁!把他们小妹当什么人了!   孙大琴想过去扇他们嘴巴子!可看到婆婆一点也不生气,心里不由得佩服婆婆的沉稳。   李春花和周雪梅觉得这三人莫不是疯了,居然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坏话。   钱淑兰倒不是真的像孙大琴想的那样镇定。她本就是打着搅和这件婚事来的。   结婚后,她不能直接拆散,要不然会遭电击。   现在还没结婚呢,她又不需要受任何处罚。   而且这什么糟心玩意。这家能嫁吗?   她侧头去看王丹娜,发现王丹娜脸色十分不好看,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牙齿紧紧地咬着。眼睛里隐隐有泪花悬着,将落未落,十分惹人怜爱。   也是!任谁听到自己被结婚对象的家人这么嫌弃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一直以来,她都不相信未来婆婆会是坏人。可事实就是她傻!她笨!她听不进别人对她的劝阻。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太天真!她也错的离谱!   她挪动脚步看着洪顺友,问出最后一丝希望,“我问你,你出不出彩礼?”   一直被亲娘亲姐纠缠的洪顺友此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平时的工资多数都是交给他娘的。现在就算他想娶丹娜也拿不出钱来。   “娘,只要能娶到丹娜,五十就五十。”   邱秀花被他气得够呛,又捶了他两下胳膊,“你混说什么!你以为结个婚就只是彩礼的事吗?还要准备结婚用品,还要准备新房,还要准备请客吃饭,这哪哪都要花钱,你才挣几个钱呐,你就敢这么大方?”   洪顺友显然没想到。他有些迟疑地看向王丹娜。   却见对方眼睛眨了一下,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低头抹去。   花媒婆看不下去了,朝两人道,“哎哟,我说老姐姐,谁家结婚不都要给小两口准备新房新铺盖呀。你们结个婚也不能太抠搜了。你们想想结婚也就这一回。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以后就是你们家的人了,你们表示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邱秀花憋着气儿,“可她也太贪心了,居然要五十。一个农村姑娘凭啥要这么贵。她想拿我们家当冤大头呢。”   花媒婆笑着道,“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丹娜虽然是农村出身,可人家是初中生,干活也是把好手,还是队里的民办老师。”   “你可拉倒吧。就算她现在是民办老师又咋样,等她嫁到我们生产队,难道还能继续在这边当老师吗?”   这边有个习俗,老师都是选村里的人,不会选别的村,更不会选已经出嫁的闺女。   所以,一旦王丹娜嫁到别村,她的老师职位也就空下了。   花媒婆脸上一僵,不过她到底是个老油子,朝邱秀花道,“就算她当不成老师,可她到底是你儿子选中的人呐。咱当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儿女们能过得好嘛。只要他们高兴,我们也就高兴了。”   邱秀花却对此嗤之以鼻。始终也没有吐口。   无论洪顺友怎么哀求他娘答应出彩礼,邱秀花就是不同意。   被逼急的洪顺友直接使出杀手锏,“娘,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问同事借。下个月工资还给他就是。”   邱秀花气得直接一巴掌打过来,“你个瘪犊子,你就会气我。你要是敢这么做,我非去供销社找你们领导评论,看他们还要不要你这种忤逆父母的畜生。”   洪顺友气得满脸通红。   钱淑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瞧吧!胳膊能扭得过大腿嘛!   她侧头看了一眼王丹娜,见摸完眼泪,眼睛直直地看向洪顺友,“你回去吧!咱俩掰了吧。”   气得胃疼的洪顺友听到这话,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王丹娜抬起眼睛看着他,“前天你送我的衣服不是你娘做的吧?”   听她抬起这个,洪顺友有些心虚。他也是为了让她家人别对他娘有意见才不得不撒了个善意地谎言。   邱秀花却气得不行,一把扯住王丹娜的胳膊就骂,“好哇!你个小浪蹄子!这还没结婚呢,你就敢让男人给你买东西。你还真敢想啊。还我给你买衣服,你咋想的呀。哪有婆婆给儿媳买东西的呀。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说完,她两手一伸,眼冒凶光,“赶紧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王丹娜显然没想到洪顺友的亲娘会是这种人。她呆愣当场。   洪顺友却觉得很是尴尬。他送给对象的东西,他娘居然当着人家的面要,还要不要脸呐!   钱淑兰皱眉看向王丹娜,“赶紧去把衣服拿出来还给人家!”   王丹娜下意识地转身往自己屋里跑。   洪顺友想拦也来不及了。   很快,王丹娜就抱着衣服跑过来,“这衣服质量太差,我穿第一天就坏了。”   洪顺友有些不好意思,邱秀花却一把扯住衣裳,直接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抖开,“我瞅瞅。”   抓住衣服直接抖开,款式还挺好看,她女儿穿着应该刚刚好。   只是看到初底下面被勾破一块,脸色十分不好看,瞪了一眼王丹娜,“真是粗手粗脚的。新衣服才穿上一天居然就经弄坏了。说吧,你要怎么赔!”   洪顺友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娘,“娘,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给丹娜买的。”   邱秀花却一把推开他,手伸向王丹娜,“赶紧赔钱!”   洪顺友根本拦不住。   王丹娜气得眼泪唰唰直流,好一会儿才掏出两毛钱出来。   邱秀花刚要去接,钱淑兰却一把拦住了她。   朝洪顺友道,“这衣服多少钱买的?”   “两块七”   钱淑兰直接从身上掏出两块七出来,递给洪顺友,“这是衣服的钱,从今以后,你跟我女儿再无半点关系。如果我再看到你纠缠我女儿,我就去公社告你耍流氓!”   听到这话,洪顺友眼圈一红,从未有过的委屈与难过充斥他的大脑,他忙推辞不要,“不行!不行!我跟丹娜明明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全要反对?”说到最后一句他委屈得不行。   他像是个没头苍蝇似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希望有个人能给他答案。   钱婶子一直看不上他,他知道的。可为什么他娘也反对他跟丹娜在一起呢?   还有丹娜,她明明已经答应要跟他结婚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跟他分开呢?   他急得不知所措。却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钱淑兰却是冷哼一声,语气森然,拆穿他的最后一丝期盼,“你以为你娘今天过来是给你提亲的?”她对上被她话吸引住的洪顺友,“错!你娘根本不愿意你结婚!结了婚你就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你挣的工资要交给你媳妇,要养媳妇和孩子。她怎么肯?别天真了,小伙子!你十九了!早就应该学会长大了!”   洪顺友呆若木鸡,看着钱淑兰那满含讽刺的目光时,心里像是被什么击穿一样。   所以,他一直以来期待的母爱都只是笑话?他娘只是想要他的钱?她根本不爱他?   王丹娜也是愣住了。   邱秀花见她居然挑拨离间起来,气得牙痒痒,冲着钱淑兰喊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我怎么对我儿子不用你来说!”   钱淑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裳,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指着大门朝三人道,“谁要管你家的事!拿起你们带来的破烂货,赶紧给我滚!我从来没说我女儿要嫁进你们洪家!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邱秀花气得想打人!可对上钱淑兰这张冷淡至极的脸立刻就怂了。   钱淑兰临走时还警告他们,“如果让我听到你们污蔑我女儿的名声,我一定会到供销社把你儿子的工作给折腾没了。”   邱秀花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钱淑兰,王守仁举着拳头就要打,吓得她撒腿就跑。   洪顺友却不想走,一个劲儿地回头瞅王丹娜,叫着她的名字。但他的两只胳膊却被他姐狠狠拽住,连拖带拽终于拉走了。   王丹娜看着三人的背影,心中一片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新文,别忘了去她文下领红包哦~   【厉害了我的铲屎官】——   文案:   杨勤有个愿望,那就是将自家的宠物事业发扬光大,走出国门,梦想星辰大海!养虎鲸,遛熊猫,乘坐鲸鱼…… 第117章   人走了,王丹娜情不自禁地抹眼泪,全家人谁也不敢上去劝她,都拿眼瞅钱淑兰。   钱淑兰却像没看到似的,一点也不怜惜她,把手里的衣服扔给她,皱眉道,“你没什么东西在人家手里吧?”   前世她就看过许多很没品的男人跟女朋友分手,为了报复对方把私密照片发到网上。这年代也不用这么低级,只要私密一点的物品都有可能败坏王丹娜的名声。   王丹娜手忙脚乱地接过衣服,听到这话赶紧摇头,“没有”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屋拿了五斤小麦,送给花媒婆,笑着道,“辛苦你了,让你白折腾一趟。”   花媒婆看着这粮食很满意,喜得眉开眼笑的,“三婶子,你这娘当得那是没话说!”她朝王丹娜瞅了一眼,拉着她的手嗔道,“哭一会也就中了,要不然真等嫁过去,你每天都得哭一场。”   王丹娜抹着眼泪的手僵住。   等人走了,钱淑兰眉头紧皱,手一挥,“赶紧下地干活。肚子马上都要吃不饱了还有那闲心哭!”   王丹娜甚至连不及伤心就得跟着大伙一起下地干活。   其他人也都赶紧拿工具。   就在王家村拉命浇水的时候,老王家迎来了两位客人。   “你们怎么来?”钱淑兰提着水桶,看着河渠案上这一对男女。   姜玉瑛有些不好意思,郭正良代为回答,“我们要定亲了,想请干娘过来主持。”   钱淑兰满脸惊喜,“真的啊?那行!”说着,提着水桶上来。   两人赶紧去帮忙。钱淑兰挥开两人的手,“不用不用!你们没干过这种活,拎不动的。”   郭正良不信非要帮忙。钱淑兰拿他没办法,上了岸把水桶交给他,他一只手拎不起来,又加上另一只手,却发现根本提不起来。   尴尬得脸都红了!   姜玉瑛闷笑,过来帮他的忙。手一抬,一桶水就被她这么轻轻松松提起来了。   在别人火辣辣的目光下,郭正良脸红得猴子似的。   水桶上了马车之后,钱淑兰笑道,“你们坐上来,我来赶马车。”   两人坐上之后,水桶里的水晃晃悠悠的。好在速度很慢倒也不妨碍什么。   姜玉瑛有些好奇,“干娘,我听五哥说你们生产队买了拖拉机了,怎么还用这马车运呢?”   钱淑兰挥了一鞭子,笑着解释,“这河渠里的水都要干了,我哥开着拖拉机到河坝那边去远了。”   “哦”姜玉瑛看着田里蔫蔫的红薯藤心里也在暗暗想着,一直没下雨,这粮食还能大丰收吗?   想到之前那些黄纸,她心里就慌得很。   郭正良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以前是打井大队的,经常下乡,比姜玉瑛这个没怎么下过乡的城里人还要懂庄稼生长。   这天气摆明了就有问题。等他回去,他一定要提醒他爹。   把马车运回地头,钱淑兰喊家里人过来拎水。   姜玉瑛和郭正良也想帮着浇水,钱淑兰赶紧阻止了,“这活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我们早去早回吧。”   两人只好作罢。   钱淑兰突然想到这么远,她要怎么去县城呢,看着两人道,“对了,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们骑自行车来的。”看了一眼在地里忙活的人,姜玉瑛明白干娘的意思了,“干娘,我骑自行车带你。”   钱淑兰点了下头,“现在地里正忙着,估计队长不会同意借马车的。”   姜玉瑛笑着道,“肯定的。庄稼更重要!”   到了家里,正军正在院子里玩石子,看到奶奶回来,立刻两眼放光,拽着钱淑兰的手,就往堂屋里走。钱淑兰这才看到他们拎过来的东西,这也太多了吧!   这一箱白酒,四条香烟,两盒糕点,两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奶糖。这得花多少钱呐!   钱淑兰抓了一把糖给正军,他欢欢喜喜地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钱淑兰朝两人嗔怪道,“你这俩孩子马上都要结婚了,拎这么东西干啥。以后要是结了婚,钱可得省着点花。”   姜玉瑛和郭正良笑着应是。   东西已经带回来,肯定是没法原样送回去的。钱淑兰转身回屋把自己准备好的布料拿了出来。之前她去省城买的细布,这会正好用到。   “这布给你做身衣服肯定很合身。”   姜玉瑛看着这布料真的很柔软,一看就是干娘好不容易攒到了,本来不想收,可钱淑兰却说,“定亲一定要穿新衣服!你可别推辞了。”   姜玉瑛只好收下,“谢谢干娘。”   钱淑兰瞅了一眼郭正良的脚,她学会做鞋之后,发现自己居然会看码数了。回屋又把刘广吉从苏州给她寄过来的皮鞋拿出一双给郭正良,“也不知道你穿多大的,你试试看。”   四十二码,刚刚好!   “谢谢干娘!”   送完东西,钱淑兰就回屋换身新衣服,准备跟他们去城里。   王丹娜正好从屋里出来,昨天晚上她可能是着凉了,发烧没什么力气。钱淑兰就让她待在家里休息。   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钱淑兰忙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太吓人了,忙惊呼起来,“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怎么不跟我说呢!”   为了怕她有事,钱淑兰还特地让正军留在家里给她端茶倒水。   王丹娜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娘,我就是喉咙痒,身上没力气,其他的没事。”   “我带你去县城医院看看吧。你别为了省那点钱就熬坏身子,回头再撂下病根可就糟了。”   早上起来,王丹娜就有些不舒服,钱淑兰要带她去医院,王丹娜死活不肯去,说熬一天就好了。   钱淑兰试了一下也确实只是低烧。想着多休息一下应该也就没事了。   谁成想早上只是一点低烧,现在直接变成高烧了。再听她的,就要烧成傻子了。   姜玉瑛和郭正良也跟着一起劝。   王丹娜难受得不行,只好听大家的。   钱淑兰又到她房间替她收拾了两件衣服。   又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放到自己房间。糕点和奶糖这个天容易坏,钱淑兰就放到桌子上,让正军跑去地里告诉王守仁,给大家平均分了吃。   正军立刻欢欢喜喜地跑出家门。   把门锁上之后,姜玉瑛载着王丹娜,郭正良载着钱淑兰,很快出了王家村生产大队。   到了县城,钱淑兰把王丹娜送到医院,看着医生给她打点滴挂水。   她跟着两人一起去了郭家谈结婚的事情。   这边说是定亲,其实更多的是谈结婚的事情。   这次倒是没看到陈萱萱。   可是白丽珠并不热情,好像是被逼似的一直拉着脸。   郭县长倒是很热情,招呼她坐下,寒暄一会儿,打趣起来,“亲家,这次能叫亲家了吧?”   钱淑兰从容改口,“亲家,你们挑选好日子了吗?”   郭县长笑呵呵地道,“挑了!我觉得八月八号就是好日子,咱们中国人嘛!就要图个吉利!”   白丽珠看着自家老头子跟一个农村老太太聊得热闹,心里堵得慌,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发发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再说了这是儿子结婚,又不是开铺子做生意,你弄个发发发干啥!”她瞪了郭正良一眼,十分别扭道,“我找算命先生看过了,十月十号,十全十美,多好!”   郭正良也喜欢这个日子,忙讨好他娘,“娘,还是你选日子靠谱。”   对小儿子的夸赞,白丽珠也有些受用甚至有些得意,可看到姜玉瑛的那张脸时,笑容顿时一收。   钱淑兰眉头也皱起来,脸上有点不高兴。   郭县长见此忙打圆场,“亲家,我们这次是来商量结婚流程的。这个彩礼钱。。。”   突然,他的胳膊被白丽珠碰了一下,他侧头去看,只见白丽珠接了话茬道,“亲家,我也不是那瞧不起别人的人。我们家正良这条件,就算一分钱不花也能娶个媳妇。不过既然他非要娶你女儿,那我也认了。至于彩礼钱,我也不跟你虚的。我大儿子结婚的时候,我给了五十块钱,小儿子结婚我也给这么多,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你要是成咋就结,不成就拉倒!”   钱淑兰有些诧异,这人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可彩礼能出到五十块不就是妥协的意思吗?   郭正良忙替玉瑛辩解,朝他娘道,“娘,玉瑛不在乎多少彩礼钱。她就图我!”   白丽珠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郭正良!你要不是县长家的小公子,她能看上你!咋这么天真呢!不过她不好再闹,之前闹了那么久,除了让小儿子跟她越来越生份,她真是一点好处也没捞着。既然他非要娶孤女,那就娶吧。以后别后悔就行!她眼风也没给姜玉瑛一个,“你爱咋说咋说吧。反正结婚之后,你就给我搬出去住,你要是还有我这个亲娘,你就时不时回来看我一眼。”总之别把这个媳妇带到她面前来膈应她。   后一句话,即使她没说出来,可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能听得懂。   钱淑兰也很满意,分开住才好呢,天天在一起才容易生出事非来。   然后双方开始谈各自需要准备的东西。   有的人家是男方准备三十六条腿,有的人家是女方陪嫁三十六条腿。   为了怕重复,结婚前都是两家商量着来。   白丽珠哼哼一声,“这还用商量吗?她又没亲爹亲娘,有谁能为她准备这些东西。得了,这些东西我也就受累,全给你们办得妥妥的。只要你们以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郭正良刚想答应下来。   钱淑兰却笑着道,“虽然我不是玉瑛的亲娘,可玉瑛既然称我一声干娘,那我也不能白白受着。不过我是个农村人,能拿东西也有限。这样吧!我给小两口准备四个藤筐,四床八斤重的棉花喜被,两个暖瓶,两个搪瓷盆,两个搪瓷缸子,两身衣服和两双鞋子。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皆是一愣。这老太太这么大方?她哪来的门路弄这些东西?   姜玉瑛惊讶过后,感动不已,可她不能白白要这么多东西,赶紧拒绝,“干娘,不行!我不能要!”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似有所指地说道,“傻孩子!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嫁妆是女人一辈子的脸面!别的你都可以推辞,这个不行!”   郭正良没想到玉瑛这干娘对玉瑛这么好。但是这些东西她怎么弄来。   钱淑兰见大家一副不信的表情立刻开口解释,“咱们生产队就是卖藤筐的,我还参加了秋交会。”   这事郭县长是知道的。他回来还跟白丽珠提过。只是藤筐而已,其他的呢?   “我参加秋交会的时候,认识两个朋友,都是苏州那边的,一个是服装厂的厂长和一个是皮鞋厂的负责人,他们经常寄东西给我,至于棉花被,我也有门路弄到。至于暖瓶之类的,供销社就有卖的。花俩钱就能买到。”   这大气劲儿!郭县长觉得就是自己都不能说得这么轻松,可一个乡下老太太就能说得这么容易,而且还能办到。   白丽珠却是直接惊呆了,这农村老太太跟人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居然能交到这么厉害的朋友。她不由得暗自思量,也许她小儿子娶姜玉瑛并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至少这老太太能搭上这么多条门路,以后说不定能借上力。毕竟可是厂长!不是那种小鱼小虾!   想通之后,她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全是笑,甚至也跟着郭县长一起改了口,“亲家,你可真厉害。既然你们家准备了这么些东西,那剩下的我们来准备。像床啊,柜子啊,别人没有门路,可我们老郭认识的人多,肯定能弄到。到时候肯定让这俩孩子风风光光的结婚。”   。。。   一个有心结交,一个有心给干女儿称场面,于是越谈越投机。   姜玉瑛看着未来婆婆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差点惊掉她的眼珠子。   原来嫁妆真的这么重要。可以让一个一直高傲的人低下她尊贵的脖子。   她侧头去看郭正良,发现他也是惊讶不已。他娘什么时候对农村人这么客客气气的?以前不都是嫌人家脏不卫生,嫌人家脏土里土气没文化吗?   他原本还担心他娘会给钱淑兰脸色瞧,担心了好几天。谁成想根本没有!   郭县长到底是媳妇的枕边人,媳妇对玉瑛不满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世。   空有工作却丝毫帮助不了儿子。   他不能说媳妇有错,谁不想多条门路。将来有麻烦的时候,也能有人说句话。   可小儿子不愿意,非要娶!他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玉瑛认这么厉害的老太太为干娘,看来也不用担心儿子以后会过不好了。   商谈好之后,第二天就举行简单的定亲。   这年代的定亲也非常简单,就是亲朋友好友在一起吃顿饭,顺便把结婚日期告诉大家,并送上请帖。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朋友一篇逗萌的灵异向轻松文,人设很有意思,喜欢的自取   《师姐她特招鬼》by思尽忧郁   对天生阴阳眼的纸甜而言,   这个世上没有比见鬼更可怕的事情。   除了见到她那足足大她六岁的小师弟。   对已成为顶级驱鬼师的叶障而言,   这个世上没有比折磨鬼更兴奋的事情。   除了折磨他那畏他如鬼的小师姐。   ※天生阴阳眼的小师姐x顶级驱鬼师的老师弟   ※甜文,非姐弟恋,男大女小,但男主名义上是女主的小师弟,嗯,“老”师弟。 第118章   商定完之后,白丽珠热情地留钱淑兰吃饭。   钱淑兰忙推辞,“我还有个小女儿正在医院吊水,第一次来城里,我得去看着她。”   听到这话,白丽珠忙让她带过来一起吃。   “不用了,亲家,等她打完吊水,耽误太长时间了。你们先吃着吧。”   众人只好作罢,白丽珠拉着她的手送她到门口,“明天过来的时候把孩子也带上,过来认认门。”   钱淑兰没有推辞一口答应。   姜玉瑛特地送她到院外,挽着钱淑兰的胳膊,“干娘,谢谢你!”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以后跟正良好好过日子。”   姜玉瑛笑着点头,突然想到,“干娘,要不你骑自行车去吧?”   钱淑兰忙摆手,“不用了,就两条街,我走着去就行。”   “那晚上一定要到我那去住。”   “好”   。。。   医院里,王丹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直犯困。她昨天干活累得腰酸背痛,静下心来的时候,才开始想那些痛苦的往事。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跟对象分开了。   明明之前她那么自信,可谁成想事实却打了她的脸。   她想了一夜,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脑袋昏昏沉沉十分难受。   医院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病人,王丹娜只觉得空气里全是消□□水的味道,憋闷得很。   她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盐水瓶,还有大半瓶水,她拿起盐水瓶的杆子,想走到门口透透气。   哪知道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有一群人推着一个担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王丹娜被这股力道直接撞倒在地。   盐水瓶直接摔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醒。   王丹娜赶紧把针头拔下来。狠狠往地上一甩,开始找罪魁祸首,“人呢?”   怎么一转眼人全不见了。   护士怕扎到病人,忙跑过来清扫地上的残渣,王丹娜逮到人就问,“刚才那一群人呢?”   女护士看了她一眼,“刚才那个人是被电线杆子砸到,医生正在抢救室给他处理伤口。”   王丹娜气得一跺脚,“那他们也不该横冲直撞啊。把我的盐水瓶都给撞倒了。我找他们算账去。”   说着,直接朝医院的抢救室走去。   按照指示牌的位置,她往右拐一直往前走。终于看到刚才那一群人正在焦急等待。   “你们刚才把我盐水瓶撞翻了!”   这群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注意到,刚才只顾着抬人进来。现在被她这一提醒,似乎刚进门的时候,好像是有个姑娘。   领头的男人剃了个小平头十分不好意思,红着眼圈摸着头,“对不起,我们是电厂的人工,刚才我们在天福街那边装电灯的时候,不小心把电线杆子弄歪了,我们的头为了救人,推电线杆的时候,却被电线杆砸到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愁眉苦脸。领头的男人从身上掏出两块儿来,“这钱赔你药费吧。”   听到这么严重,王丹娜也不好意思再收了。   “赶紧拿着吧。是我们太心急了。”说着把钱塞到她手里,王丹娜正想说话,就见那边的门来了。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算是比较幸运的。只是砸伤了一点点。估计电线杆砸下来的时候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没有全部砸到他的腿。打上石膏休息半个月就没事了。”   其他人全是一脸庆幸。   王丹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很快病人被护士推出来,男人已经醒了。他皮肤黝黑,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五官俊朗,小平头,看人的时候有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组长,你没事吧?”   “组长,你头晕不晕?”   “组长,你喝不喝水?”   从未被人如此关照过的郭明德笑骂一声,“好了,我头不疼,也不渴。你们能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吗?这么多人瞅着,好看吗?”   他扫一眼围得越来越多的人。   “哟哟,咱们组长居然害羞了。”有个小伙子年纪很小,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郭明德红起来的耳朵就叫。   郭明德羞得满脸通红。   王丹娜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郭明德抬眼去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五官俊秀,脸暇粉红,笑得特别灿烂。   王丹娜笑完之后,才发现那男人直盯着自己看,忙尴尬地转身跑过走了。   “哟,组长,您这是春心萌动了呀。”一个工人突然推了郭明德一眼。   被他恼怒地瞪了一眼。   钱淑兰过来的时候,王丹娜已经挂好水,乖巧地坐在走廊下等她。   钱淑兰立刻带她到红旗饭店吃饭。   吃完饭后,才带她到姜家。   姜玉瑛这时已经回来了。   姜玉瑛担心王丹娜还是想不开,趁着干娘去洗澡的时候,安慰她几句。   王丹娜没精打采地听着。   第二天,三人都换上新衣服到郭家。   郭家请的客人并不多,加起来也只能凑够两桌人。   来的人大多数都是男方的亲朋好友,女方这边只有钱淑兰,王丹娜和姜玉瑛的一个同事。   对了,钱淑兰还特地把小蝶叫上。   主要是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小蝶,所以一大早就把她带过来热闹热闹。虽然是旷课,可也只是学前班,并不耽误什么课程。   白丽珠依旧和昨天一样热情,拉着钱淑兰就给大家伙介绍,重点表扬钱淑兰在广州的表现。   把钱淑兰夸得跟朵花似的,钱淑兰对此十分汗颜。只是到底是亲家,不好扶她的面,只好拉着白丽珠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说有两个儿子吗?怎么没见到大儿子呢?”   提起这个白丽珠就生气。好好的电厂小组长,居然能被电线杆子给砸了。   回到家的时候,差点没把她气得撅过去。   她十分头疼,“别提了,那就是个愣头青。”说着又跟自己的朋友介绍。   钱淑兰只好称着笑脸来应付。   王丹娜带着小蝶坐在角落吃东西,小蝶特别喜欢吃瓜子仁,偏偏正赶上她换牙,王丹娜就帮她剥。   两人吃得热热闹闹的,突然走过来一个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她一把拽住王丹娜剥瓜子仁的手,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王丹娜一脸懵逼。她想问其他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别人都在聊天谈话,不聊天的人,她也不认识。   王丹娜没辙了,“哎,小姑娘,你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带我去哪?”   可惜小姑娘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肯回。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却始终冷着个脸。   王丹娜心想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也可能拿她怎么样。于是只好任由小姑娘拽着她走。   小蝶也从凳子上滑下来,跟着两人身后走。   很快,王丹娜就发现这小姑娘拽着她进了一间房。   “你是想让我看你房间的玩具吗?”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靠在床头手里抢捧着一本书在看。   她进门的时候,他刚好也抬头看她。   王丹娜吓了一大跳。这人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郭明德放下手里的床,惊讶地看着她。   很快小蝶也出现了门口。   郭明德:“你们是来参加定婚宴的吧?”   王丹娜点了下头。   郭明德一掀被子,拿起床头竖立的拐杖,走了两步重新坐到床边,看着女儿问,“你带阿姨过来干吗?”   小姑娘指了指王丹娜,又指了指郭明德,又指了指自己,划了一个圆。   王丹娜一脸茫然,郭明德却是一下子就懂了,有些尴尬地解释,“这位姨姨不是你妈妈,她只是你小婶子的朋友。”   小姑娘却不听,一把抓住王丹娜的手,塞到郭明德手里。这动作吓了王丹娜一大跳。   像触电似的一把挪开,她微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抬头看郭明德,“这小姑娘是?”   郭明德点了下头,面容有些发愁。却见小姑娘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想起早逝的妻子,郭明德心中一阵柔软。   小蝶走过来,一把抓住王丹娜的手,像示威似的看着这小姑娘。   小姑娘也不甘示弱地抓着王丹娜的另一只手,两个小朋友开始大眼瞪小眼。   很快,小蝶就败下阵来,她瘪着小嘴,仰着脖子委屈地看王丹娜,“小姑,我眼睛好酸,我们去找姑姑和奶奶吧。”   郭明德这才明白,这姑娘是他弟妹的干妹妹。   王丹娜也觉得跟一个陌生男人待在同一间屋里不好,“我先出去了。”   说着就要掰开这小姑娘的手。   可她却一脸倔强地狠狠拽着。   王丹娜有些急了,求救地般地看向郭明德。   圆润的大眼睛里写满渴求,郭明德只觉得自己宿了这么多的心突然被人挠了一下,痒得不行。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抓住女儿的手腕,“这位姨姨肚子饿了,她要去吃饭呢。”   小姑娘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手。   王丹娜顿时松了一口气,朝郭明德点头示意后,拉着小蝶赶紧走出去。   郭明德立刻把门关上,朝女儿道,“你喜欢刚才那个姨姨?”   小姑娘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重重地点了下头。   郭明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吃饭的时候,王丹娜才知道她娘居然给姜玉瑛准备了那么多陪嫁。   干女儿都准备这么多。如果她结婚的时候,她娘应该会给她更多吧?   看着姜玉瑛明明只是个孤女却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王丹娜羡慕得不得了。   她正发愣的时候,郭明德拄着拐杖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到王丹娜旁边,钱淑兰扫了他一眼,“你是?”   郭明德笑着敬酒,“婶子吧?我是正良他大哥。”   钱淑兰在王丹娜脸上溜了一圈,见她丝毫没有异样,便也笑着跟他碰酒。   这时,姜玉瑛和郭正良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郭明德从凳子上站起来,拖着那条伤腿,朝郭正良道,“你看我都这样了,都赏脸出来了,你可要记得我的恩情。”   对自家大哥的话,郭正良颇有几分好笑,朝他哥笑道,“行,我记得你的大恩呢。”   郭明德朝王丹娜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19章   定亲宴一结束,钱淑兰谢绝郭家和姜玉瑛的留客,带着王丹娜步行离开县城。   姜玉瑛和郭家说要送她们,钱淑兰却拒绝了,“喝成这样,我哪敢让他们带呀,我们是农村人,走着回去就行。说不定还能碰上搭车的。”   白丽珠看着两个儿子醉成这样,也只能如此。   钱淑兰和王丹娜边走边找顺路的马车,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好不容易碰到可以同路搭车的马车。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今天是周五,小毛驴,正国和正康也都从各自的学校回来了。   看到钱淑兰的时候,正国和小毛驴赶紧围过来拉着钱淑兰就往屋里拽。   “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钱淑兰看着两人每人抱着一个粗陶罐子颇有几分好笑。   正国赶紧把捂着盖口的盖子打开,“奶,你看这些知了怎么样?”   钱淑兰这才想起来,今年的知了又有了。   “还跟去年一样。一百个四毛钱。”   正国和小毛驴两人双掌相击,脸上都露出雀跃的表情。   钱淑兰突然想到,“如果你们想多赚点钱,可以发动你们的同学帮着一起收。知了就说是用来做药引子,大青虫就说我们生产队的养鸡厂收了喂鸡。你们给他们的价格三毛钱一百个,到我这四毛钱,这一下就有一毛钱的差额了。”   正国和小毛驴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正国,小毛驴和正康白天去地里帮着浇水,晚上就去找知了。至于大人们就没那个精力了。   最近干活连轴转,腰都直不起来,哪还有那个精力。其他小孩子也没有那个精力。因为他们不上学,就得帮家里干活,累得不行根本不想动。   没两天,钱淑兰吃完早饭去河渠的时候,再次看到了大栓子和小梨花。   这次他们依旧是卖给她不少白蝉。只是看着两个孩子疲惫的神色,钱淑兰到底没把劝阻他们休息的话说出来。   如果他们现在不挣钱,之后恐怕真得会饿死吧。   饿死不受嗟来之食是对人性很大的考验。钱淑兰不希望他们要经历这样的考验。   “你们要注意身体。”钱淑兰装作很惊喜地告诉他们,“对了,知了现在一百个五毛钱了。你们没必要这么累了。”   “真的啊?”两个孩子双眼亮晶晶的,钱淑兰瞧着却很是心疼。   她摸着小梨花那干瘪瘪,一丝赘肉也没有的小脸,她叹了一口气,“真的”   两个孩子立刻点头,“我们一定会多多攒钱的。”   看着两人拿着从东西离开,钱淑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远处碧蓝的天空如碧玺一样璀璨夺目,一大片的空中到处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看上去隔外的美好、宁静。可惜这样的美好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短暂而又虚幻。   没几天,打井大队的二十四口井终于全部打好了。   住在老王家附近的人家都过来借水用。   孙大琴有点不高兴。李春花却觉得倍有面子。周雪梅因为住在隔壁影响不到她,所以无所谓。   钱淑兰看着这天,万里无云,一丝风也没有,一点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自去年冬天已经没下过一滴雨了。河渠里的水已经彻底见底,小麦地里已经干得裂缝了。如果再不浇水,这小麦就会干死。   现在麦子快要抽穗,最是需要水的时候。   王河公社的大队长聚集到水利局要求放水。可刘关县的好几处塘堰已经干涸,旁边的三个小水库剩下的水根本不足以灌溉这么多的田地。   生产队回来之后就号召队员开始从自家水井灌溉。好在之前,他们村有二十来户人家打井。   倒不像别的村那样毫无办法。   王守泉和钱明华便组织社员开始用水井压水。两人专门负责压水,一人专门负责运水,三人专门负责浇水。   六人负责一口井,一共二十五口井,一百二十五个人干个不停。   总之不能让小麦干死,要不然他们今年的口粮可就没了。   到了晚上,一班人去歇息,换另一班人来。   毕竟王家村生产队一共有180户,光能用的劳力就有六七百口。三班倒,都还剩。   钱淑兰趁着晚上的时候,开始把自己运来的水往地里洒。   乌漆墨黑的,别人也看不到她的动作。她便用手里的灵气,指挥着水往田里流淌。   因为往麦子上洒水会把麦穗碰掉,麦子就会干瘪。所以等到麦穗已经抽出来了,王家村才停止灌水。   这天中午,钱淑兰在吃饭的时候,朝大家道,“你们好好上工,我今天要去趟县城帮玉瑛看房子。”   姜玉瑛和郭正良结婚日子定在十月初日。可婚房还没有准备。郭正良自尊心强,不愿意住在姜家的房子里,那样感觉他像个入赘似的。   所以两人准备重新买房。姜玉瑛请钱淑兰陪她去看房。钱淑兰之前就已经答应了。   等大家吃完饭后,正国拿着自己的陶罐过来找她。   自从大炼钢之后,正国的铁盒子就被收上去,后来换成木盒子,觉得太轻又换成了陶罐。   “你这是?”钱淑兰有些纳闷。   正国有些不好意思,“奶,我想盖座房子。这里是我攒得一百块钱。”   上次正康偷的钱已经还给正国了,再加上今年他发动自己的同学捡知了和找大青虫,他帮着收回来赚取差价,所以卖了不少钱。   钱淑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攒到一百块钱,“这些都是你卖知了和大青虫得来的钱?”   正国摇头,“我还问小毛驴借了一些。”   钱淑兰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但却又不得不告诉他,“正国,大炼钢之后,队里就来了通知,全部封山造林,队里不允许再砍树了。估计,要有□□年才会解封了。”就算上面允许队员砍树,他们生产队也没树可以砍呐!   正国懵了,没有树就盖不成房子,所以他这钱算是白搭了?   见他快要哭出来了,钱淑兰忙安抚他,“在咱们村里盖不了房子,你可以到县城去买啊。”   正国有些迟疑,他在家里住呢,在县城买房子干啥?而且县城的房子多贵呀,他啥时候才能买得起。正国有些丧气。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钱不够你再赚,就当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了。”   正国低着头没说话,为自己的坏运气气恼不已。   “而且你今年不就考中专了吗?以你的成绩说不定就能考上了呢。”钱淑兰这倒不是吹得。   正国现在学习特别认真。好几次考试都考了全校前几名。   他的政审没有问题,成绩又好,没有理由考不上中专的。   正国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如果他考上中专,说不定就可以在县城找到工作。到时候他住在城里上班多方便呐。   “城里房子多少钱呐?”正国拿不准。他怕自己中专毕业都未必能攒够钱。   钱淑兰哪里知道这个,原身也没买过房子,所以她只能摇头,“等奶去县城看看就知道了。你先攒着。反正一百块钱肯定是不够的。”   正国只好接受这个事实,抱着陶罐出了房门。   钱淑兰没有让别人送她去县城,而是向队里借的那辆自行车。   因为忙着浇地,所以村里人也没人骑自行车。干活的时候是不用自行车的,就怕哪块尖利的土坷垃把轮胎扎破,那就太可惜了。   钱淑兰去队里借自行车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就借到了。   她骑着自行车到了姜家,钱淑兰才发现郭明德居然也在,一开始她也没有多想。还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你的腿好了?”   郭明德踢了一下腿,笑得一脸灿烂,“婶子,早就好了,本来也没受什么伤。看着严重其实也就是伤了一点皮肉。”   钱淑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郭明德看了一眼弟弟和弟妹,怕他们偷听似的,挪开好几步,“婶子,我想给您商量件事儿!”黝黑的脸上居然还泛着红晕。   钱淑兰有些好奇,跟着他到旁边,“啥事?你说吧!”   “婶子,我想跟丹娜处对象。”他之前好不容易说服他弟弟在去乡下送铁器的时候,顺便帮他送信给王丹娜。可得到的结果却出乎他的资料。   钱淑兰直接被他的话震懵了,打死她都没想到这两人还能搅和到一起去。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年龄相差九岁,还因为一个是死了老婆带着孩子的男人,一个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就算王丹娜只是个乡下姑娘,她也没必要找二手的吧?   她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可郭明德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懵了,“婶子,丹娜同意跟我处对象,可她说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行。”   钱淑兰皱眉,王丹娜答应跟郭明德处对象?   不是爱上的都是同一个类型吗?她怎么没看出来洪顺友和郭明德有哪点像啊?   一个年轻帅气有点天真的小伙子,一个是老油条的性子,长得却是糙汉子的老男人。   就算洪顺友再老十岁也变不成郭明德这样啊。   王丹娜这口味怎么变得这么快啊?   钱淑兰不想当棒打鸳鸯的恶人。可她真的真的没有想过王丹娜会找大这么多的对象。实在是太出乎她的预料了。   “婶子,你放心我会对丹娜很好的。小柳她娘走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想再找,可我第一眼瞅见丹娜就喜欢,而且我娘对丹娜印象非常好,她支持我娶丹娜当媳妇。”   钱淑兰腹诽,放屁!你娘当然同意。你都单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同意娶妻,你娘估计嘴巴都能咧到耳根了好不好,她还能反对!   钱淑兰低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她瞧着不配。可王丹娜却觉得合适。所以她要不要独断专行把这两人给拆了。   好像有点损呐!而且这男的三观值也很不错,除了是非值是8分,其它都是10分。她自己都未必能给王丹娜找到三观这么高的对象。   钱淑兰也不知道该说啥,“你让我想想吧。”   没有拒绝就是好消息,郭明德眼睛一亮。   选房子的时候,郭明德似乎有意表现,在两人让他们也跟着挑房子缺点的时候,他一连指了好几处问题所在。   一连看子五六家,最终才挑到一处离两人工作地方都比较近的民宅。   这家建国前是个裁缝,所以特地在城里盖了房子。   现在裁缝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就想把左边带门面的房子给卖了。右边用来养老。   这家人的儿子当了兵,常年不在家,儿媳,孙子都去随军了。所以就有点孤独。   四人看了都很满意。这房子一看就是精心保护过的,价格三百块钱和一百斤粮食。   两人买好了房子,到了房管局做登记。   钱淑兰回到家里,立刻把王丹娜找到自己房间里。   劈头盖脸地就问她,“你咋想的呀,你这么年轻为啥要找那么老的?差九岁呢。”   王丹娜却一脸平静,“娘,我知道你想给我找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可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何况,我自己本身就不完美。那些吃商品粮的哪一个不嫌弃我是个农村姑娘,觉得娶我回家就是个拖累。郭明德虽然年纪有点大,可他娘对我还不错,并没有嫌弃过我,就算他有个女儿,可也只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将来给她一份嫁妆嫁出去就行了。   钱淑兰觉得这姑娘冷静得有点吓人了,“你没事吧?”这是刚失恋的人应该有的状态吗?   看着他娘担忧的眼神,王丹娜才把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洪顺友已经在相看媳妇了,他都能找,我凭什么不行。我非要找个条件比他还好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是你的婚姻大事,你居然拿来赌气!”她气得直跺脚。   王丹娜却摇头,“才不是赌气。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我不能嫁给喜欢的男人,我为什么不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呢。起码对方能让我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不用我受尽别人的冷眼,不用我辛辛苦苦去挣钱。   郭明德年纪是有点大了,可同样的,他的存款也多,他还有个稳定的工作,一个月能有六七十块钱的工资,只要嫁给他,我再也不用下地干活。我也不需要受婆婆的冷眼,更没有糟心的小姑子和妯娌,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钱淑兰实在无话可说了。   这姑娘的意思就一条,既然她嫁不了爱情,她就嫁个好条件的男人。   钱淑兰突然有点可怜郭明德了,王丹娜摆明了就没看上他,只是看上他的外在条件。   “可如果将来你嫁给了郭明德,有一天他失去他的工作,变成一个普通人了,你还会离开他吗?”   王丹娜愣了半天,显然没想到她娘会问这个问题。   钱淑兰也就是随口一问,这俩人,一个看脸,一个看对方的条件,都有各自的目的,半斤对八两,谁都不单纯。   作者有话要说:我下一章写灾荒,会不会被锁呢,有点瑟瑟发抖…… 第120章   钱淑兰看着王丹娜,连续这么多天的辛苦劳作让这个原本还算白皙的姑娘直接晒成了黑人。她脸色蜡黄,背因为太过疲累不自觉地躬着,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   弯腰浇水这事看起来很容易,可如果让你一天干十八个小时,连续干上一个月,真的是很折磨人。壮劳力们都吃不消,更别说王丹娜一个柔弱的姑娘了。   王丹娜其实从骨子里就是个非常现实的人。   说她很喜欢洪顺友,也对也不对。她喜欢洪顺友不假,可同样的,她的喜欢是有条件的,就是自己要舒服。   这个从小被原身忽视长大的闺女,有着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   一个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的人,要么强烈渴望母爱,如洪顺友那样。   要么一切以自己为准,就像王丹娜这样。   她不能说王丹娜有错。这世上的傻女人太多,像王丹娜这样事事为自己打算的姑娘,她反而是比较欣赏的。   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嫁给爱情。可这世上的婚姻恰恰很多都不能称作为爱情的归宿,更多的家庭是两个人凑和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但是她虽然欣赏王丹娜的冷静自持,可她同样也讨厌始乱终弃,不负责任没有底限的人。   “你要和郭明德处对象,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丹娜见她娘表情严肃又认真,莫名有些忐忑不安,“娘,你说吧。”   “结婚之前,我不管你们。但结婚之后,如果郭明德将来有一天落魄了,他也没有对你不好,你就不能离开他。老王家不能接受陈世美那样的女儿。你明白吗?”   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尤其在这个年代,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结婚前,王丹娜怎样,她可以不管。但是结婚后,就是两个家庭的事。   如果王丹娜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那就是坏了老王家的名声。   她不可能因为王丹娜一人而让家里的女孩嫁不到好人家。   这年代的名声可是关乎到家庭的上学,升迁以及嫁娶。   如果是郭明德对她不好,她提出离婚!钱淑兰可以理解。甚至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哪怕是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是因为她吃不了苦,只想共富贵,不想共患难,对不起,钱淑兰坚决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儿。   更加不会留她在家,而让老王家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王丹娜低着头,好半天也没回答。   钱淑兰也不催她,“娘要管理一大家子,不可能事事以你为重,你的婚姻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将来你过得好与不好,都要自己担着。我对郭明德没有恶感。如果你选择嫁给他,你玉瑛姐有的东西,你都有。而且我还给你一百块钱压箱钱。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能不能跟他共患难。你别看县长似乎很风光,可同样也很危险。你不能只想着好处,却不考虑自己能不能承受风险。”   王丹娜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这个决定,“娘,我会好好想想的。”   钱淑兰点头同意,“不急,你慢慢想。”   这事也确实不急,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根本没法让大家有闲心想这些。   以前钱淑兰就听人说过灾荒的时候会有蝗灾,她特地到地里翻找,发现泥土里已经长出许多蝗虫卵,等这些卵长出来,这些麦地就会被它们啃噬干净。   她立刻把这一消息告诉王守泉和钱明华。   王守泉便把这一消息上告周社长。   周社长对此也很重视,也派人下来调查。   这蝗虫看着只是一个小小的虫子,生命期也非常短暂,可它的卵众多,每平方米土中产卵4 000~5 000个卵块,每个卵块中有50~80粒卵,即每平方米有20万~40万粒卵。因为蝗虫生长较快,而且生殖力较高。成千上万就非常恐怖了。   周社长把下面的农技员全部招来商讨怎么灭蝗虫。   许多人说用火,可自从大炼钢之后,许多树木被砍伐早就用完了,哪有那么多材料制作火把,更何况如果成千上万的蝗虫来了,逃命还来不及呢,哪有胆子举火把。有的人说大面积喷洒农药的方法灭蝗,可现在就是缺少东西的时候,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有的人说把卵杀死,就长不成蝗虫了。可这么多卵怎么找。   最后商定的方案就是组织人开始把有卵的地方翻出来。   虽然麦地里的不能挖,可好歹地地头这些地方能减少一些。   钱淑兰时刻关注地里的蝗虫,见它们已经长成了幼虫,就让负责养鸡的媳妇负责把生产队的鸡全部赶到麦地吃虫子。倒也减少了不少蝗虫。   但即使如此,到了七月初的时候,还是长出来不少蝗虫。   干部们经过商议过后,开始组织队员割麦子。也不管有的麦子还是青的。   就怕蝗虫长大了,这些麦子全部颗粒无收。   村里的壮劳力们全都下地割麦子。年纪小一点的人就负责搬麦子。   钱淑兰负责运麦子。白天她不方便施展空间,晚上她就趁着天黑运麦子。   自家拉完,她就帮别人家拉,总之要跟蝗虫赛跑,不能让庄稼糟蹋了。大家对她的帮忙很感激。   麦穗放到打谷场,队里安排一些不能下地的老太太专门负责在家撸麦穗。把上面的麦子摔掉。然后杆子做成草帘子。   草帘子可以用来盖住红薯秧。麦子虽然熟了,可红薯还在生产阶段。队里也买不起那么多的塑料布,白天只能用草帘子先盖着。晚上再去把草帘子掀开让红薯藤透气。   经过关东大悍的老人都知道,蝗虫基本不怎么挑食,几乎各种阔叶绿色植物的叶子都吃,尤其是禾本科植物。蝗灾发生时,蝗群所过,赤地千里,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明。   社员们时刻注意蝗虫的生长周期。一旦蝗虫变多,便用草帘子盖住这些被铡刀铡过的麦穗。好在天气热,麦穗晒完之后,就开始脱粒。   以往是用牛车马车,现在直接有拖拉机,速度快上不少。   全队上下,男女老少只要是能走动路的,全部有任务。   包括正军都可以帮着捡麦穗。   虽然一天只有三个工分,可也算不错了。   钱淑兰怕蝗虫来的时候,他们来不及跑,于是便用打补丁的布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个书包,书包里放着一个麻布袋子。   等蝗虫来的时候,把麻布袋子往自己头上一套,就会很安全。   怕他们不熟练,钱淑兰还练习了好几次,直到他们一听到人喊有蝗虫,就快速拿出麻布袋子。   整个动作连一分钟也不到,十分熟练。   其实她手里的粮食足够一家人人度过三年饥荒了,可钱淑兰不想自家太独特,要不然等大家都没饭吃,而他们一家吃得白胖白胖,很难不发现问题。   到了七月下旬,蝗虫还是来了。   蝗虫之多,遮天蔽日,也是罕见的。蝗虫飞过来,简直像天阴了一样,太阳也看不见了。这样说并非夸张。大的蝗群方圆几里,一落地,顷刻间就把几亩、几十亩甚至几百亩农作物吃得一干二净。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王家村还留在地里,没有长成熟的麦子直接被啃噬干净。   听说附近有的村子,因为麦子熟得晚,收得也比较晚,留在地里的庄稼全部被蝗虫吃掉。   甚至有人逃跑得不及时,还被蝗虫啃掉一块肉。   钱淑兰趁着没人的时候,躺在空间里用灵力攻击这些蝗虫。可惜她的灵力不够,只杀掉一部分。   她把这些蝗虫捡回去,等没粮食的时候用油炸了吃。   钱淑兰去钱维汉家还奶粉的时候,跟他一起听过广播,也知道了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在闹蝗灾。   今年大灾荒,各生产队上半年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挨到夏收,都不敢再虚报产量。自己都要饿死了,还争那荣誉干什么?   周社长也拿这些犟驴没办法。   周社长语重心长道,“咱们不争荣誉可以,我也不是那贪图先进公社名头的人。但咱们的粮食不能少交。少交一粒粮,我们这些人全都跟着一起玩蛋。我也不要你们多交,你们就按照前年的量来交吧。”   前年没有虚报产量,所以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可紧接着他们发现不对劲儿了,虽然量是一样的,可他们剩得却不多。   毕竟前年是丰收,今年因为蝗灾和干旱而减产。   可任务粮是大事儿,不交就得挨批斗,就会被冠上落后分子的帽子。   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但下面那么多的队员看着,围在生产队仓库门口就是不让人把粮食拉走。   生产大队长只好再去公社求情。   周社长自己还头疼呢,上面又下来文件了,今年必须取得大跃进,粮食必须高产,没有政绩的官员都要被撤职查办。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周社长硬是咬牙组织武装部下乡收粮。   干部们率领全副武装的民兵和积极份子,荷枪实弹下乡“征粮”。   就地收割,就地征购,就地入库,入库封仓!农民的口粮,种子粮所剩无几。   许多生产大队收割下来的粮食,全部变成征购粮,就这还是不够完成征购任务!   周社长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没办法只能把全部任务粮交上去。   可他报上来的任务粮根本达不到征购任务,上级领导不满意,派人下来调查。周社长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他的权力直接被上面的人架空。   王家村也被波及了,应该说整个刘关县所有的生产大队长都被波及了。   这些生产大队长全部被扣在公社挨批斗。   要说为什么会这么疯狂,起因还在于上面。   八届八中全会上彭元帅因为批评大跃进运动而受到批判,引发第二波主要限于清洗军队中彭支持者的反右运动。   反右运动再次刮起。之前的反右运动多数都是民主党人士,可这次却不一样了。   像王家村生产大队原本跟反右运动不沾边的。   可上面领导见大队干部报上的任务粮数量不够,就说他们没有抓好农业生产,说他们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   于是上面派了工作组下来调查反瞒产运动。   自从钱明华被抓到公社之后,王守泉就去公社打听,陈书记让他放心,周社长是不会拿钱明华怎么样的,下面的人也没有虐待过他。   因为公社干部也有亲人朋友在生产队吃粮,他们不愿或不敢做得太杀情,因此他们对上阳奉阴违,暗地也保护这些生产大队长。   可钱明华一直被抓,王家村的人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粮食都已经被收走了,怎么还要抓他们的生产大队长呢?   钱淑兰和钱维汉也是急得嘴上起燎泡。   照理说王家村生产大队的粮食全部上交应该不会被批斗。   可因为整个刘关县的土地太贫瘠,再加上之前又一直没有放过大卫星,所以上面领导特别重视。   几个干部召集开会,钱淑兰也被叫过去。虽然她不是大队干部,可她至少还是个厂长。   自从钱明华被抓,王守泉心情非常糟糕,担心好兄弟在公社受苦,他可是知道那些被定为右派分子的遭遇的,全都没有好下场,实在太过凄惨。   一想到明华会被人毒打,他就整夜睡不着觉。此时的他慌寸大乱,竟然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我们各家各户再交些粮食上去吧,我担心明华真的有可能会死。”   年后各家从钱淑兰那边买了一些粮食,大家省吃俭用都还有点剩余。   钱淑兰冷着脸,“你现在把粮食交上去,才是真的想让他死。咱们根本就没有瞒产,你现在交上去不就做实他的罪证吗?你还有没有脑子?”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说这法子行不通。王守泉也是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钱维汉异常的沉默,他把自己的收音机拿出来给大家放最新的广播。   里面又是广播员在用很夸张的声音说某某地方亩产万斤!众人脸色十分难看。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王守泉气得直接把桌上的搪瓷缸子扑到地上。眼睛充血,像头愤怒地狮子。   钱维汉重重叹了一口气,“小泉,千万别慌!你不也说了明华现在没受苦,就是被人关起来了,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洗清他身上的污点。”   王守泉一屁股坐在墙边。这大队干部当得实在太窝囊。不仅仅要当队里的公仆,还有被上面打倒的风险。他实在是怕了。他怕明华被打倒,也怕很快自己也会被关进去。更加是因为几年前被那场运动吓怕了。   钱淑兰直接道,“我们整个生产队要紧密团结,一致对付工作组,一口咬定己上报的产量。而且要让大家把手里的粮食藏好,千万别被那些人搜到。”   钱维汉把王守泉从地上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明华能不能救,还得靠我们大家努力呢。千万别让他背上罪名,到那时才是晚了。”   王守泉抹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咱们待会儿挨家挨户通知,见到工作组的人就避开,不要别跟他们说话。”这些工作组都是会耍嘴皮子的,老实憨厚的农村人一不注意就被他们套话。所以避开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众人一听立刻行动。   工作组现在就住在食堂那边。目的是为了隔开他们,不让他们跟村里人接触。   吃饭的时候,王守泉就安排工作组到贫农家里吃饭。   贫农户就是穷苦,到这些人家吃饭就是去吃苦挨饿,这边早餐不吃,中午喝很稀的粥,晚上吃蕃薯渣或蕃薯。饿得一个个全都受不了。   抓住王守泉就要他给他们换地方吃。   “王书记,咱们可是交了粮票的,怎么就给我们吃这些东西呢?”   王守泉吓得赶紧摇头,“上面不是说了吗?要到贫农家里吃饭,我这是贯彻上面领导的指示。你们可不能害我成落后分子。”   工作组的人被他一噎,“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想到大队吃饭,你们的食堂不是盖好了吗?为啥不用?”   王守泉也想让这些人从贫农家里出来,如果这些人拿东西诱哄说不定有那眼皮子浅的人就能被腐蚀。“行,我让人给你们开食堂。”   工作组喜不自胜。这下子不用顿顿都吃红薯了。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大队食堂也就比贫农好那么一丁点,每顿饭多了两根萝卜干。   工作组气得脸都绿了。找到王守泉,可对方一口咬定食堂没粮食了。   工作组吃不好,就想早点把工作落实好离开。   于是找准机会开始问社员,可这些人看到工作组远远就跑开,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怕是小孩子都不例外。   工作组就开始召集大家晚上到食堂开会。   会上社员们一言不发,不是抽烟便是打瞌睡,工作组的人讲话社员不听,会难开下去。   工作组就开始搜粮。搜了那么多家愣是没搜到一粒粮食。多数都还是红薯干和野菜。而且数量非常少。   有的人见一无所获就想要整生产队长。   每个生产大队分为好几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生产队长。   但因为王家村是王姓聚居地,所以多数人都还是听生产大队长的,也就是钱明华。   王守泉见他们居然要把瞒产的锅背到生产队长头上,就对这些人说:“生产队长一不拿工资。二不拿工分,你要整他,他就不当队长,咱们下面的粮食就没人收了。去年就有四个生产队没有人肯当队长,你看这事怎么办?”   工作组也只好向县委汇报。   最后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工作组很快就从王家村生产大队撤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被锁吗?别锁啊,我祈祷一下。。。 第121章   钱淑兰以为工作组走了之后,钱明华应该就会被放回来了。   可谁成想根本没有。甚至工作组已经入驻公社。等着下一批的春薯下来。   钱淑兰带些吃的东西陪着钱维汉一起去公社探视,钱明华除了瘦了点,精神倒还好。   只是听说外面现在乱哄哄的,他心情糟糕透顶。   看完人之后,钱维汉到邮局去寄信,钱淑兰到中学去接正国和小毛驴。   他们已经考完试了,今天是公布成绩的日子。   虽然她有信心两人能考好,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万一呢。   钱淑兰刚到门口,就见正国满脸喜色地从学校里冲出来。小毛驴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追他。   “你跑这么快干啥?我脚还疼呢。”前段时间因为要抢收粮食,哪怕两人快要考试,都没有在家复习。白天要干活,晚上要抓知了。   正国兴奋地举着手里的成绩单,“你懂什么呀,奶奶要是知道我考上中专,肯定高兴死了。”   小毛驴有些无语。   眼见着正国跑出老远,钱淑兰赶紧喊住他,“正国,奶在这儿。”   冲出老远的正国没听到,小毛驴离得近,却是一下子就听到了。   小毛驴先是喊了一声正国,见他回过头来,便朝钱淑兰跑去,“姥姥,你来啦!”   钱淑兰秃噜下他的脑袋,接过他手里的成绩单。   嗯,分数还不低,“你考上中专了吗?”   小毛驴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抿着嘴刚想说话,正国是人未到声先到,“他也考上了,最后一名。”   小毛驴尴尬得脸都红了。   “考上就好。走!奶带你们回家庆祝。”钱淑兰高兴坏了,这两个孩子只要考上中专,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出来就能当工人。   正国这个高中生还得自己找工作,他们完全不用她来操心了。   两个孩子听到庆祝都是满脸喜色。   小毛驴以前可能常年看人脸色,知道的比较多,心思也敏感,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姥姥,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家里没粮食吃了。”   小毛驴这次是考了第十名,可前面有许多同学,家里根本不同意念书。因为家里没粮也没钱。   这年代读书不仅一学期要交八九块钱的学费,而且每个月还要交口粮到学校食堂。   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还要省下来给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伙子,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常常会引发家庭矛盾。   正国因为姓王,全家人供着他也在理,可他姓孙,不是老王家的人,姥姥心疼他他知道,几个舅舅舅妈会不会有想法呢?他不能让姥姥难做。   钱淑兰看着这个孩子有些心疼,才十二岁的年纪居然就这么敏感,她笑着安抚他,“别担心,家里还有吃的。”她看了一眼四周,朝两人小声道,“奶偷偷藏了粮食的。”   说着朝两人眨眨眼。   一直忐忑不安的小毛驴立刻长舒一口气,正国拍着他的肩膀,有些得意,“我就说你瞎想,我奶可是最会藏东西的,比我还厉害呢。以前我奶连肉都藏过。可惜现在没有了。”   小毛驴一听,望着钱淑兰居然成了星星眼。   钱淑兰有些好笑,一边搂一个,“赶紧回家吧。”   回到家里,正康也回来了。孙大琴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毕业证拿来给钱淑兰看,“娘,你看这是正康的毕业证。”   钱淑兰翻看了一下,嗯,的确是高中毕业证。只是工作还没着落呢。   她朝着正康道,“工作的事情不太容易,你两个叔叔会帮着联系的。”   之前钱淑兰就让王守智和王守礼密切关注县城几个厂的招工情况。如果有招工的消息一定要回来通知他们。可惜这年代的人把厂子里的招工信息捂得太严实了。这么久也没打听到。即使有的厂子招人也只会招关系户,不会招他们。   现在已经是灾荒之年了,应该比以前更容易换到工作吧。   正康点了点头,脸皱在一起,试着问道,“奶,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许多民兵把守。咱家藏的粮食够吃吗?”   钱淑兰叹了口气,安抚他,“没事!咱家还有粮食呢。再说红薯也快下来了。”   她随即想到,“小芳的粮食够吃吗?”   正康点了点头,“够吃的,她去黑市买的。去年的时候咱们这里不是有过一场符纸吗?城里许多人都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所以她能买的粮食并不多。不过比咱们乡下还是好很多。”他试探着问,“奶,咱要不要也去黑市买点啊?我听说现在粮食要两块多钱一斤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了吗?路上有民兵把守。买到粮食也会被他们搜走吧。”   正康显然没想到这点,顿时有点懵了,“那要不我先让小芳帮着买点。等灾荒的时候,咱也去城里吃饭。”   钱淑兰倒是没反对,“你决定就好!”   正康立刻回屋找自己的钱。他也去摸知了猴的,所以还是攒了不少钱的。   钱淑兰愁得不是自家吃饭问题,而是地里的红薯快要熟了,社员们会不会不愿意收粮食呢?   毕竟收上来之后,就会被那些民兵收走,他们除了种子,一丁点也分不到。   大家怎么可能还愿意累死累活地去收。   就像今天明明应该要去浇红薯的,可大家根本不愿意干。借口也是现成的,肚子吃不饱,干不动。   钱淑兰想公社扣留明华会不会就是为了威胁这些社员下地收红薯,然后无偿奉献出去?   哦,或许不是威胁也可能是警告,这也太阴险了吧?   如果社员不去地里收粮食怎么办?明华会不会被打成坏分子?强迫大家饿得肚子去收根本不发给他们的粮食吗?有点难呐!   虽然明华是因为大家才被关进公社,可她也劝服不了这些社员。自己肚子都要吃不饱了,谁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只是明华怎么办?   钱淑兰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想让这些社员帮明华,只能趁着红薯还没熟的时候让大家手里有粮食。   打定主意之后,她立刻去找王守泉。   “三婶子,你是说你之前买了些麦麸和糠,想卖给村里人?”王守泉有些不可思议。   钱淑兰比他还不可思议呢,她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居然连王守泉这关都过不了,这不是太低级了吗?她摊了摊手,“养鸡厂和养猪厂那么多家禽呢,厂里的账目上又没钱买粮食,我自然要买麦麸和糠来喂它们了。你干什么这么惊讶?”   钱淑兰觉得自己一下子拿出来很多粮食根本不现实。   再说了她要是拿出粮食来,那上面的工作组听到动静会不会到厂里来搜呢。   倒不如直接说麦麸和糠,这样更合理,而且还没人下来搜。   她说的这些麦麸和糠是她一早就请153号帮她弄好的。之前她一直都是自食其力,因为量比较少。可现在养了这么多头的猪和鸡,她要是天天去磨房磨面,很难不会被人发觉。   因此她就厚着脸皮让153号帮她磨好。153号倒也不是真的磨,按照钱淑兰形容的样子,153号用术法把大米和稻糠直接分开,然后再把稻糠碎成几千瓣,效果跟磨出来的也差不多的,甚至更精细。   王守泉好奇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比较好奇的是,“你从哪弄来那么多麦麸和糠啊?”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门路广不行啊。而且我老早就买来的,那时候也没有民兵把守。”   反正两个厂的财物全由她管。仓库的钥匙也由她收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也不会怀疑。当然钱维汉还是知道的。毕竟每次都是由他带着她出去的。   王守泉一想也是,连粮食都能弄到,没理由麦麸和糠弄不到,他一拍大腿,喜不自胜,“行!就按你说的,八斤猪草换一斤麦麸或糠。”   距离蝗灾之后已经一个半月了,地里已经重新长出了野草。只是太阳依旧有点毒,野草比起以前少了许多。   王守泉立刻招开会议,村里人听说了,立刻欣喜若狂。   事实上大家都在家里犯愁呢。今年下来的粮食都上交了,家里的存粮也要见底了,手里又没什么钱,他们该怎么活下去?再加上听说有的地方已经饿死人了。他们听了害怕得不得了。   现在大家听说猪草可以换到麦麸和糠,虽然吃这两样东西会拉嗓子,可这两种也是粮食啊。   一个个全跑到地里割猪草。   大人小孩就跟疯了似的。   他们这疯狂劲儿自然惊动了别的村,有那沾亲带顾的,问了之后也就告诉了,于是这些人也纷纷加入队伍开始割猪草。   钱淑兰让所有负责养猪的人,都过来帮忙换粮食,按照比例换给社员。   如果有鸡吃的草就直接拿去喂给鸡吃。   养猪厂的草收上来之后,钱淑兰特地把这些猪草运到猪圈那边,中途就被钱淑兰换成空间里的。   手里有粮食的人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低迷了。   钱淑兰回到家里,虽然她是副厂长,可这件事明面上她也不能徇私。   老王家自然也不敢提出来让她犯这种错误,这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一大家子割完猪草之后,直接拿到厂里去换。   看到她回来,孙大琴喜得眉开眼笑,献宝似的跑过来,“娘,你看这粮食里面还有许多玉米粉呢。”   为了怕大家把嗓子给吃坏了,钱淑兰还特地掺了四分之一的玉米粉和面粉在里面。   李春花扯着孙大琴的袖子,觉得她这人特别会咋呼,“这东西是娘弄来的,娘能不知道吗?大嫂你可真逗!”   后知后觉的孙大琴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钱淑兰疲惫的神色,赶紧道,“娘,那我跟三弟妹去蒸馒头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馒头蒸好了之后,钱淑兰为了给三个孩子庆祝还特地用油炒了一盘知了猴,大概有一百个,大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也太奢侈了吧?”正国忍不住惊呼起来。小毛驴两只眼睛盯着那盘知了猴,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钱淑兰摆摆手,“这知了猴也是我特地留下来给你们庆祝的。只有今天这一次,大家也是沾了你们的光。开动吧!”   大家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刻拿起筷子抢了起来。   吃着杂粮馒头就着油炸知了猴,大家都非常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发一下我的更新时间:第一章 1点50,第二章12点-12点半,第三章20点-20点半。   如果有突发情况,会在评论区说明。   因为我比较自恋,所以经常会用语音听自己的书,有错字或不通顺的语句,我会当场修改。除了三次更新时间,其他时间提示更新都是在修改错字。请大家原谅我这臭毛病吧。么么哒 第122章   一家人正吃着热热闹闹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拍的叮当响。   “这谁啊?居然在人家饭点的时候上门,真是没品!”孙大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没有去开门。飞快地夹了一个知了猴往嘴里塞。   其他人也跟她一样的情况,谁都顾不上那大门。   钱淑兰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这些人已经好久没见肉腥。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可不就得抢么!   “娘,媳妇,我是老四!快开门!”这是王守礼的声音。   周雪梅脸上带笑就要起身,钱淑兰看着她的肚子,“你还是坐着吧!”   她朝离得最近的李春花道,“春花,你去开门!”   婆婆吩咐,李春花也顾不上吃了,立刻起身,飞奔着跑出去,开了门,也不跟王守礼打招呼,立刻扭身回来。   跑到桌边一看,好嘛!知了没了!钱淑兰从自己碗里给她夹了一个。   李春花立刻喜笑颜开。   王守礼从门外提着一个麻布袋子进来。结结实实地一大口袋感觉应该很重。   “娘,这是我跟五弟省下来的口粮,全是萝卜。”说着把袋子的口袋打开,袋子放倒,提起袋尾直接一倒,红色的萝卜从袋子里滚出来,分量很足,起码有一百多斤。   这么多东西拿回来恐怕不容易,估计王守礼是走了歪门邪道吧?!   大家拿着杂粮馒头直勾勾地盯着那萝卜瞧,这东西怎么说也是个吃的呀。   “快过来吃饭吧!今天炒了知了猴。”钱淑兰赶紧招呼他过来。   王守礼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说怎么有股肉香味呢!”他转身坐在。却发现知了猴没有了。   周雪梅把自己碗里的知了猴给他。因为她是孕妇,婆婆特地给她夹了好几个,她还剩了三个。   王守礼哪能抢媳妇的东西,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钱淑兰把自己碗里的倒给他。其实她炒的不只一百个。多的被她放在空间里留着有用。不过她也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只能把自己碗里的给他。   王守礼只要了一个,其他的依旧还给钱淑兰,“我要一个尝尝味道就行。”   说话的时候已经把知了猴放进嘴里。钱淑兰炒的时候放的油很足,这油炸知了猴特别苏,肉香味扑鼻。他吃得很香。可惜有点少。   他只好吃杂粮馒头。他吃到嘴里,有点怪怪的,“这是什么馒头?”   周雪梅笑着跟他说了一遍。   王守礼以前是吃过麦麸的,可那时候吃感觉有点难以下咽,可这个磨得很细,所以并不难吃。当然味道也说不上很好,可比起他小时候吃过的麦麸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今天明明是周二,又不休息,他回来肯定有事。   提起这个,王守礼喜不自胜,朝钱淑兰道,“娘,我回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见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王守礼非常满意,弯了弯嘴角,“县里的纺织厂正在招人!我回来就是通知小梅和丹娜的。”   “我呢?我不能去吗?四叔?”小荷急了,明明她也拿到了识字班的结业证书,为什么她不能去。   王守礼摇头,“人家只要小学毕业以上,而且年龄14岁以上的。你差了一岁。”   小荷有些失望。   小梅和王丹娜却是高兴坏了。李春花也很开心,她的女儿居然有一天能当工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赶紧拿了一个馒头递给王守礼,热情道,“老四,你吃!”   王守礼哭笑不得,但还是接了过来。   孙大琴推推王守仁,朝他使了个眼色。   王守仁立刻道,“老四,正康已经毕业了,你也帮他留意吧?!”   王守礼答应了,朝众人解释道,“这次能得到消息多亏小五,他从劳模那里得知她们纺织厂正在招工,立刻让我回来通知大家。我和领导请了假就回来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小梅和王丹娜回屋收拾东西,李春花也跟去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短小,我下章多更点,眼睛太疼了,有点受不了了。抱歉抱歉! 第123章   钱淑兰原本想让王守礼回去跟周雪梅说说私房话。可还没等她起身就听王守礼道,“娘,我待会儿就得走。”   钱淑兰有些诧异,刚想问,看到旁边的周雪梅,立刻把心里的疑问压下,转了话题问,“纺织厂的推荐名额你们是不是花钱了?娘去给你拿!”   正式工只有一个推荐名额,既然小梅和王丹娜都能去,应该是花了钱的。   王守礼笑着道,“我跟五弟从黑市买了一百斤粮食跟人家换了两个名额。这些萝卜也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价格可比百货大楼的贵了四倍呢。”   黑市的价格普遍是百货大楼的两倍,这才多久居然已经翻了一番。   钱淑兰也只能叹息,物以稀为贵了。她回到把自己的钱盒拿出来,数好数目递给他。见他接过钱塞到衣兜里。   钱淑兰看了一眼孙大琴,又给了王守礼一点钱,“你仔细注意县里几个厂子,如果有招工的信息一定要回来通知大家。如果你自己回不来,找个人帮你也行。”   孙大琴感激地朝婆婆笑了笑,王守仁也是双眼亮晶晶的。   钱淑兰有些好奇问,“纺织厂怎么突然招工了?”   王守礼笑着解释,“现在城里也在搞大跃进,要厂子生产任务也放卫星呢。上面老早就有文件下来的,可是县里发不出钱来,领导们硬是压着文件,不让厂子招人,年产量上不去。上面这次安排人下来,厂里现有的人手肯定完不成任务,所以才不得不招人。”   其实从去年9月份开始,不仅仅只是农民要大跃进,就连这些工厂也要大跃进。为了完成全年的生产计划,全厂实行大干苦战,每天工作12个小时。即便是节假日,职工也没法公休,必须要到工厂上班。   刘关县因为郭县长不爱放高产“卫星”,所以迟迟没有下达这样的文件。这次工作组来了,卫星不放也得放。   孙大琴听出道道来了,“那新招的这些人不会发不起工资吧?”   王守礼也说不好,只能含糊一句,“国家还没欠过哪个工人工资呢。”   王守义松了一口气。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问各种问题,王守礼撑着笑脸一一回答。   钱淑兰瞧着他的脸色,皱了皱眉,朝周雪梅道,“老四待会儿就要走,你跟小桃回去给他收拾衣服。”   周雪梅看了一眼自家男人,见他点头,立刻起身,牵着小桃出去了。   钱淑兰让其他人回屋歇息,把王守礼叫回自己房间,“你刚刚说厂里都在大跃进,你这样请假会不会不好?”   有时候,王守礼都不得不佩服他娘的敏锐。他秃噜下脸,强笑道,“让您看出来了?”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你瞅瞅你那黑眼圈。我要是看不出来,我不就是老眼昏花了吗?”   王守礼叹了口气,“我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的假。待会儿我还得赶回去加班呢。”   钱淑兰奇了,“你这粮油局加班都干啥啊?这么急着回去,连歇一宿的时间都没有。”   王守礼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了,“我们采购人员现在不仅要签单子,还要跟运车的人一起把粮食运回来。”   钱淑兰皱眉,“会不会有危险?”   王守礼见自己越说越让他娘担心,忙道,“没事的,娘!我们有二十几个壮劳力一起跟车的。不会有问题的。”   钱淑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路上遇到拦路抢劫的,对方人多势众,你千万别跟他们反抗,以保护自己为前提。娘也不指望你给我挣荣誉,一切以自身为要,千万别逞强。”   王守礼重重点了下头。心里却暗暗想着,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事你先别跟雪梅说,她现在大着肚子呢,可不禁吓。”钱淑兰还不忘叮嘱一句。   王守礼立刻点头。   “对了,我们生产队的粮食全都上交了,你知道什么时候有返销粮吗?”   上次收粮队下来收粮的时候,说是过一段时间上面会有返销粮下来,不过还是要花钱的。   王守礼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他面露难色,钱淑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抚道,“你说吧,娘能撑得住。”   “这次我们就是把粮食运往北京的。收上来的粮食,在磨房磨好,细面送到军队或是大城市。麦麸和陈粮留下来当返销粮卖给下面的人。”   钱淑兰十分无语。这年代的阶级之分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瞧!连粮食都得分什么样的人才能吃。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何况就算运的是细粮下来,社员们也没钱买。还不如陈粮和麦麸呢。   钱淑兰把自己刚才进来时放在床头柜上的两包油炸知了猴塞到他手里,“这两包知了猴,你跟小五两人吃一包,另一包你看着走走关系。”   王守礼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跟自家男人寒暄过的周雪梅扶着肚子和众人一起送三人离去。   王守礼骑着特地从队里借来的新自行车,身后载着小梅。   王丹娜之前跟着洪顺友学过骑自行车,所以她一个人骑。   后面带着点吃的东西。   是钱淑兰特地让他们带上的,这两人到县城只能住到姜玉瑛家。她正好给玉瑛带点吃的。   钱淑兰希望这次能通过考核,这样王丹娜就不愁找到好对象了。   三天后,两人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今天轮到李春花做饭,她喂完鸡直接回了家,其他人都还在地里割猪草呢。   看见她们回来,李春花立刻丢下手里的葫芦瓢,跑过来一个劲儿地问面试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招上了吗?”李春花特别激动,她的女儿也有成为工人的一天,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梅摇头正想说话,就见李春花哭丧着脸,失望至极,“没招上了啊!我的老天!你奶好不容易花了一百斤粮食才换到的机会,居然就被你给浪费了。你这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呐!”说话的时候轻拍了小梅好几下。   小梅赶紧躲到王丹娜身后。   王丹娜拦住了李春花,满脸喜意,“不是不是!三嫂,我们都通过了。”   李春花打人的动作立刻一顿,瞪了小梅一眼,“既然通过了,你干啥摇头!”   小梅立刻委屈地瘪嘴,“我摇头是因为娘你把我的手拽疼了。”   李春花满脸尴尬,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开始追问面试经过。   王丹娜满脸兴奋地跟她分享面试时候的事。   正当王丹娜说得正热闹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正康从外面走出来。   她顿了顿,“正康,小芳也去面试了,你知道吗?”   正康刚从地里割完猪草才回来,自从毕业之后,钱淑兰就让大家都下地。正康也不例外。几乎没看过什么活的正康,没几天就受不了了。   揉着疲惫的身体,听到这话顿了下,而后也跑过来,“真的吗?她招上了吗?”   王丹娜点点头,弯了弯嘴角,“招上了。”   正康也乐呵起来。孙大琴紧随其后,听到王丹娜的话也跟着一起高兴,她未来儿媳妇也要当工人了。   三房,四房,五房都有工人,只有她这房没有,原本她心里难受得不行。可现在她不用羡慕别人了。   此时的钱淑兰还在养鸡厂。今年的新鸡已经开始下蛋了。   一大早起来,钱淑兰就听到李春花说了这个消息,连猪草也顾不上割,立刻跑过来查看情况。   这一天就下了三百多个鸡蛋。把众人高兴坏了。   第一批下来的鸡蛋,钱淑兰直接做为奖励发给大家。她是厂长有这个权力。   “每人发二十个鸡蛋,也是为了奖励大家最近的辛苦。”   养这6000只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先说这些蚯蚓,每天都要补充水份。之前河渠里有水还好一些。   可自从河渠干了之后,只能从队里运水过来。   要是赶上农忙的时候,没有板车,就得自己提过来。这么远的距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次就是鸡吃的草。必须要切碎混合到饲料里喂。   还有鸡喝得必须是开水。虽然钱淑兰知道这些鸡不会生病。可其他人并不知道。   为了怕人怀疑,她还是让大家喂开水。   再加上每天还要过来巡逻,真的很辛苦。   虽然这些人都是有工分的,可现在队里的工分根本不顶用。今年队里上交的任务粮多,可国家给的价格却是非常低的。   如果分给队员们,估计一人连十块钱也分不到。   比起以前的六七十钱直接降到谷底了。   钱淑兰就想着还不如直接奖励鸡蛋,这样更实惠。   这次100个妇女,虽然不至于每家都能吃上鸡蛋,可至少也有一大半了。   钱淑兰拎着自己和李春花的四十个鸡蛋从河渠回来。   想着自己在河渠那边看到的情景。   林家村那边的红薯叶子都发黄了。他们这边因为之前一直浇过,倒还绿着,可土地也已经裂了,再不浇水,真的会旱死。她看着实在心疼。   钱淑兰拐道去了王守泉家。   找到人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咱们队现在的工分一点用处也没有,大家都不愿意干活。不如直接用工分换鸡蛋。反正咱们的养鸡厂赚的钱也是分给社员。倒不如直接抵扣工分,多省事。”   王守泉皱眉,“一个工分换一个鸡蛋,好像有点太便宜了呀?”他们队现在的钱如果算工分的话,一个工分恐怕只有一分多,而鸡蛋至少也得要两分钱一个,这相当于是贱卖了。   钱淑兰摊了摊手,“如果把鸡蛋卖给供销社,供销社也只会给我们钱。咱们有钱又有啥用,又买不到粮食。还不如直接让社员们吃鸡蛋呢。”   这就是他们的悲哀,因为到处都有民兵把手。村里人就是想到城里买粮食都不行。之前王守礼提了一袋萝卜回来,中途撒了好几包大生产,贿赂的价格和萝卜几乎持平。真是郁闷。   “反正供销社也不知道咱们这新鸡已经产蛋了。咱们能拖几天就是几天。”   虽然卖给社员们便宜一点,可至少能让大家吃点好的。不至于一个个全是有气无力的。   让他们干活就跟挖了他们的肉还要疼。就连王守泉都不想再管地里的红薯。因为红薯长熟了又有什么用?他们又吃不到。   而且国家给的价格那么低。他们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所以一个个都不想再管。   至于明华,工作组扣留他的目的,他们暂时也说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气这么火热,眼睁看着那些红薯秧死掉,钱淑兰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心疼得不得了。   明明之前大家那么辛苦才把红薯种活了。可谁成想,现在居然不想管了。   她凑到王守泉耳边小声道,“你好好安抚大家,就说等红薯长好了,收红薯的时候,可以偷摸藏一点。”   虽然那些民兵下来看着他们收粮食。可是毕竟两千亩地呢,只要他们分散得远一点,民兵也看不过来。大家就能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摸埋到地里。等他们走了,再挖出来。   哎!这也是她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吃自己队的粮食还得要偷偷摸摸的,真是有多奇葩就有多奇葩了。   王守泉原本有些不乐意,可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别说还真心动了。如果大家能偷偷藏一点,似乎可行。他眼睛一亮,“好,就按你说的来办。”   说完兴冲冲地跑出门去通知队员们开会。   钱淑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身心俱疲。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可她知道,如果任由这些粮食枯死在地里,国家只会饿死更多的人。   你说这些社员们狠心吗?   可是谁能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全便宜了外别人,自己却吃不到一点呢。   谁都不甘心。所以她只能诱哄大家去收。   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多多藏些粮食。如果他们藏不到,到时候她就用空间帮帮大家。   回到家,钱淑兰看到两人回来一脸惊讶,“你们回来了?”   两人立刻围过来,把好消息告诉她。   钱淑兰也为她们高兴。   “什么时候去上班?”   “明天一早就得走,小梅以前帮三嫂织过布,有点经验,所以被分配到织布部门。我没经验,所以只能当杂工。”王丹娜的语气里难掩失落。   原本以为她好歹是个初中生能给她安排个轻松点的活计,谁成想只能当个普普通通的杂工。连小梅都比不上。   钱淑兰笑着安抚她,“能当工人已经不错了。你就知足吧。”   王丹娜抿了抿嘴还是点了下头。   钱淑兰拿着粮没本带着两人找王守泉家,让他给开介绍信。   何翠兰听到她们居然能有机会进城当工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三弟妹,你也太能了吧!”   钱淑兰谦虚地摆摆手,“不是我能,也是赶巧了!这两孩子学历够,再加上也正好赶上时候了。不过也就是临时工,不是正式工。”   王守泉开好介绍信,盖好章之后,递给她们,笑着道,“临时工也不错,总比在乡下种地强!”   何翠兰也很认同地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送走了两人。她们这次只能自己步行去县城。队里的自行车不可能借她们这么久。   板车和马车都要运水用。今天只要下地,挣的工分当场就可以抵鸡蛋,大家一个个全都跑去地里烧水了。而不是到处找猪草。   因为之前八斤换一斤猪草,许多社员已经把附近找遍了。为了自己的肚子,有的人甚至跑得更远。常常一天也不在家。   现在听说浇水就有鸡蛋吃,人口多的就一分为二。一半继续到远点的地方割猪草,一半到地里浇红薯。   人口少的到底还是更眼馋鸡蛋,纷纷跑下地浇红薯。   浇水的时候,孙大琴嘴快,不等人家问,就把自家的好消息一股脑儿全告诉大家。   于是社员们全都知道了,老王家又有两个闺女进城当工人,羡慕得不行,纷纷过来打探消息。   这要是以前,大家哪敢往钱淑兰面前凑。   可自从钱淑兰变了之后,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样怵她。   钱淑兰倒也没有糊弄大家,“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的,至少得有识字班毕业证,那些工厂才会要。”   众人听了都是悔不当初,之前虽然王守礼也当了工人,可大家都以为是赶巧了,毕竟王守智进城当了十多年的工人,才好不容易把王守礼拉扯进城,大家以为很难,谁成想这么快就能有机会了。   于是纷纷去找王立德又要成立识字班。   王立德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去应大家的请求到教育局申请再办识字班。   这会教育局这会也是头疼呢。因为粮食不够,许多学生都不得不辍学在家。今年考上高中和中专,许多都放弃继续念书。   教育局正在商量法子。   听到王家村生产大队的小学校长居然来申请办识字班,二话没说也就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24章   虽然小梅和王丹娜已经走了好几天,可王家村关于老王家的话题却一直没有断过。   浇水的时候,大家都会闲聊几句。   曹传正虽然不需要下地,可在村子里闲着无聊,也就帮着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   曹传正是农技员跟那些下乡知青不一样,他并不落户,甚至粮油关系也不在队里,队里自然不可能给他单独盖,所以他就借住在最宽敞的老杨家,他家人口最少。老杨头早年死了媳妇,一直就没有再娶。留下一个儿子,给儿子娶了个媳妇,给他生了个孙子,日子过得倒也挺美。   曹传正住在老杨头家里,因为每个月都有口粮,他的粮油关系是挂在公社的,每个月的口粮都是到镇上的粮店去领。   因为他一个月有三十斤口粮,所以老杨头一家待他还是很不错的。   他睡到八·九才起来,吃完老杨头儿媳妇特地给他留的饭菜,就过来地里帮他们家干活。   谁知道刚开始干活儿没多久,居然会听到老王家的小梅和王丹娜去县城当临时工的消息。   曹传正除了替小梅高兴还有些担心,毕竟她的行情更好了。他会不会就没戏了,他急得抓心挠肺。   他今年已经十九岁,虽然从来没处过对象,可他早就从书中读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那种时刻注意对方,一见到对方就情不自禁高兴的情绪深深左右着他。   他喜欢小梅,想娶她,可他又担心家里人不同意。   m主·席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所以两个月前他就写信给父母,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同意。   可却迟迟没有得到他们的回信。   现在小梅却进城当工人了,以小梅现在的条件,他们家还能看上他吗?   曹传正不确定了。   他把葫芦瓢往水桶里一扔,朝老杨头喊了一声,“杨叔,我先去镇上领下粮食了。”   老杨头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道,“你去队里借下自行车骑吧,这么老远走着去多累呀。”   曹传正一想也是,自己之前拎三十斤粮食,回来都是累虚脱,这次有自行车骑当然好,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行!我去队里借。”   老杨头的儿媳妇朝公爹道,“爹,队里会借给他吗?他可不是我们村的人。”   老杨头浇着地,头也不抬地回道,“他还是个孩子。守泉不会跟他计较的。”   老杨头说得没错。   曹传正去借自行车,王守泉二话没说就借给他了。末了还叮嘱他,“一定要仔细骑,要是骑坏了,可是要原价赔偿的。”   曹传正立刻保证,“我肯定会仔细的。”   王守泉点了下头,把自行车从车库中推出来,等曹传正在出借本上签好了名字才交给他。   曹传正骑着自行车,先到镇上的邮局取信。   这年代的信件一般都是一个月才送一回。曹传正等不了这么多天,所以自己过来取。   到了邮局,直接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核对过信息之后,朝他道,“前几天刚来了一次信件。我帮你找找。”   曹传正立刻喜不自胜。   大概十多分钟,工作人员把信找来了。   曹传正迫不及待就把信拆开,看完之后,他欣喜的神色顿时僵住。   看完之后,他又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信纸给父母写了一封回信。   寄好之后,他从邮局走了出来。   他心事重重地推着自行车到粮店去领这个月的口粮,刚好遇到乔田宝从粮店出来。   看到他推着自行车,乔田宝一脸惊讶,“你居然能弄到自行车?”   曹传正见他误会了,忙解释,“不是不是!这是王家村生产队的,我朝他们借来骑一下的。”   乔田宝哦了一声,朝他道,“你在王家村待得挺不错的呀,他们居然肯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借给你用。可惜我就没这么好命了,周家村生产队穷得叮当响。”   曹传正心情正糟糕呢,哪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朝他道,“我先去领粮食了。”   乔田宝点了下头,刚想走,突然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粮食,忙叫住了他,“你一个人回去太冷清了,不如我跟你一起走吧。”   曹传正摇摇头,“不用了,我的粮食还没领呢。得要等一会儿。”   这镇上只要是机关干部都有粮油关系,所以过来这边领粮食也是要排队的,只是不会像城里需要排一整天。最多也就排半个小时。   乔田宝笑着道,“没事儿!咱们是革命兄弟,当然要共犯难了,我就在这等你。”   他都这么说了,曹传正不好再拒绝。   只好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刚想弯腰用飞鸽自带的锁把车子锁上。乔田宝忙阻止了他,“我就在这儿,你锁啥。我帮你看着。你快点领,咱早点回去。”   曹传正一想也是,只好把钥匙放回自己口袋,朝粮店走去。   大概十来分钟,曹传正领好了粮食出来。   却发现乔田宝居然把自己的口粮绑在车后座,正骑着自行车在门口的广场绕来绕去。   看到他出来,乔田宝立刻骑过来,一脸兴奋,“曹传正,你看,我也会骑自行车了。”   曹传正见他骑得这么快,忙喊住,“你慢一点!”   乔田宝扭头回答,“没事!”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居然撞上了石阶。   连人带车直接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曹传正立刻飞奔而去。   乔田宝凶狠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引我讲话,我怎么可能会摔倒。”他低头一看,自己的粮食袋子居然刮破了一点口子,将破未破。   “你赔我!”   曹传正一把拍开他,也生气了,“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骑我的自行车,我还没说你呢。你还倒打一耙,你脑子没坏吧。”   说着也不管他,直接把车座后的粮食从自行车上解下来,放到乔田宝脚边。然后把自己的夹在后面,双腿一跨就要走。   乔田宝赶紧跑到车头拦住了他,嬉皮笑脸地,“我也没怪你!你带我一程吧。”   曹传正还生他的气呢,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乔田宝死乞白赖地扒拉着他的车头,“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不跟你说!你就原谅我吧!我们好歹是同一所学校出来的。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曹传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朝乔田宝瞪了一眼道,“赶紧走吧。”   见他答应了,乔田宝立刻把自己的粮食拎起来。而后把曹传正后座上的粮袋拿下来,抱在怀里,跳上了车。   一路上,乔田宝跟曹传正抱怨周家村那些土老帽,曹传正却没什么心思,一直闷不吭声,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两人沿着大路,一直骑了十来分钟,突然从旁边的玉米地里蹿出五六个男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曹传正在心里暗骂一声糟糕。他这是遇到打劫的了。   他单脚支地,自行车停了下来。   乔田宝立刻扔了一袋粮食给他,“这是你的!”   然后撒腿就跑。曹传正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   这几个人早就饿着肚子呢,拦住他们就是为了抢夺粮食。哪里能放过。   三个人去追乔田宝,三个人过来抢曹传正。   曹传正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推搡两下,粮食就被人夺走了。   一个二流子拍着曹传正的自行车,惊喜地叫道,“大哥,这自行车不错啊。还是个新的呢。”   领头的男人自然也看到自行车了。他走过来,提着曹传正的衣领,像提小鸡似的。直接把曹传正从车上拽下来。   “这。。自行车你们不能抢走。”曹传正害怕地看着他们。这自行车这么贵,他们要是抢走了,他拿什么赔。   他前胸直接扑到自行车后座上,两只手圈着车座不撒手,虽然很害怕,可还是倔强地发着狠话,“粮食你们拿走,这自行车不行!这是王家村生产大队的自行车,我要是弄丢了,我就没法活了。”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几个二流子对视一眼,想把他拎起来,却发现他的手怎么都不松开。   那边去追乔田宝的人也回来了,一个男人手里提着的正是乔田宝的那袋粮食。   “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领头的男人哼了一声,挥着手催促他们,“赶紧的,一会儿要是来人,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随着他说话的时候,四个人围了过来,对着曹传正拳打脚踢。   甚至有一个男人直接用牙咬,曹传正就是不松口。   四人打得难舍难分,只听到曹传正的哭声,却不见他松手,大家气得半死,但又不能真的杀人。这时那个负责望风的瘦小男人,忙跑过来提醒,“那边来人了。”   其他人也听到了,突突突地声音,这是拖拉机吧,五人立刻如临大敌。也顾不上那自行车了,抱起两袋粮食,飞快地往旁边的玉米地里躲。刷刷刷只能看到玉米杆子被他们推开的声音。   顺着那痕迹,一会儿功夫跑出老远。   “你趴在自行车后座上干什么?”钱淑兰今天特地开着拖拉机到附近来拉猪草。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居然看到曹传正跪在地上趴在自行车后座上。   曹传正被揍得鼻青眼肿,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抬头看钱淑兰的时候,模模糊糊的。   钱淑兰瞧着他这猪头脸,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从拖拉机上下来,扶着他起来,“谁把你揍成这样了?”   曹传正委屈得不行,终于得救了,激动地落泪,不一会儿就眼泪鼻涕糊了一眼。   钱淑兰嫌恶地掏出一块帕子给他,“赶紧擦擦,你这是咋弄的呀?这是遇上打劫的了?”她四下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人,看来已经跑了。   曹传正擦过之后,帕子脏得不得了,不好意思还给钱淑兰,“婶子,我会洗干净再还给你的。”   钱淑兰正好也不想接。也就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举起自行车扔到猪草上。   转头让曹传正坐到她旁边,“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曹传正捂着腮帮子,点了下头。   刚才他可不是仅仅是被人扇了脸,头也被打了好多下,正晕呼呼的。   回到王家村,曹传正立刻把自行车还给队里。   下次打死他,他都不借这自行车了。为了这玩意,他今天差点没命!   出来的时候,钱淑兰也开着拖拉机过来。   在出借单上登记完之后,钱淑兰这才有时间问曹传正抢劫的事情。   曹传正揉着嘴,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   钱淑兰久久没说话。   号称夜不闭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种只劫粮食不杀人的抢劫只是这场饥荒的一个小小的开端。   以后恐怕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钱淑兰让曹传正回去休息。自己去找王守泉,把这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泉立刻去公社报告。上面很快安排人过来调查。   民警瞅了一眼曹传正脸上的伤,还感慨道,“看来那伙人对你还是手下留情了,你受的伤还挺轻。”   已经睁不开眼的曹传正只想吐血。这还叫轻?他都毁容了!   半个月后,曹传正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这个月没有口粮,为了填饱肚子,他不得不跟其他社员一起下地干活。   这才知道,他这伤确实很轻。起因在于那一伙人是周家村的,早就对乔田宝不满了,听说乔田宝已经被他们打瘸了一条腿,因为他身上也没什么钱,周家村生产大队根本不给他报销医药费,他的腿彻底得瘸了。   “该!谁让他一直瞎指挥。我娘家就是周家村的,我娘好不容易在地里藏了几斤粮食,不小心被他看到了,他就去跟那些民兵告密。粮食被那些人搜走了。我娘也被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是啊!听说他非要多洒种,也要深耕地,不按照他的要求来办,他就向公社里告状。周家村的生产大队长就是被他举报,才成了坏分子的。这不还在我们养猪场打粪呢。都可怜!”   “这些农技员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咱们村这个也搞了几亩实验田,长势也没有多好。你们说那地会不会也荒了呀?”   “我看够呛!玉米哪有种那么密的,你看那好多个杆子连棒子都没长出来呢。我看到最后只能是光杆司令,长不出啥玩意。”   曹传正越听越心惊,他也顾不上听这些八卦了,赶紧跑到自己的实验田里去看。   却发现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真的没有长棒子。   王家村虽然不种玉米,可食堂四周还是种了几排的,曹传正立刻跑过去看,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种子,他的没结出棒子,可人家都已经长出来了。   曹传正巴拉着脑袋坐在地头,望着自己种的三亩玉米地。   他明明就是按照上面的指示做的呀,为什么长不出棒子来呢?他不由得彷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的新文,喜欢的小天使支持一下哦!   【带着超市去七零】   余彤一觉醒来竟然回到了70年代。   余彤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极品亲戚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贪小便宜的大伯母,笑里藏刀的小姑,就连小屁孩都敢抢粮食。   就在余彤愁眉不展时,她忽然发现——咦,她怎么把她的生日礼物小超市也带过来了! 第125章   天空飘着淡淡的白云,田间地头到处都有人在劳作。   “你蹲在地上干什么?”钱淑兰看着曹传正这么颓废的样子,十分不解。她老远就看到有人蹲在这边。她提着水桶走进才发现居然是曹传正。   曹传正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泪,苦着脸指着那玉米杆,“婶子,好多玉米杆子都没长棒子呢?我达不到亩产万斤了!”他哭着伤心欲绝。   钱淑兰也下地查看一下,这么密集能长出来才怪了!她挥了挥手,招他过来,“我看这地要想长出棒子,必要要把多余的玉米杆砍掉,再追肥。”   听到这话,曹传正立刻破涕为笑,“婶子你教教我!”   钱淑兰便开始教他,“横着的,每隔一根玉米杆砍掉两根,竖着的,隔一根玉米杆就砍掉一根,对了要连跟一起拔起。因为根部也会吸收营养。”   曹传正立刻照办,钱淑兰直起腰板,让他自己干活,“这是你的试验田,你自己干。你砍下来的玉米杆子我要留着喂猪,你可别浪费了。”   曹传正立刻答应。   “等你拔好了,记得去河渠那边运点肥料过来,这玉米不能光浇水,你也得追肥!”   曹传正:“好!”   因为有曹传正的极力补救,有的玉米杆子还是长出了棒子,喜得曹传正眉开眼笑的。他早就对亩产万斤不报希望了,他只希望能跟以前一样就行。   玉米地的事实告一断落,曹传正就想着处对象的事了。   钱淑兰看着面前这个年青人,一开始只以为他挺逗,可现在瞧着怎么有点傻呢?或许有点书呆子?   “你才十九,小梅才十五,你就来提亲?”钱淑兰实在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她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小梅十五岁就嫁人。嫁人就意味着要生孩子,这么小的年纪连身体都没有长开呢。生孩子真的是跨鬼门关了。   曹传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我爹娘同意我娶小梅,我想先经过您的同意,我再跟小梅处对象。”   钱淑兰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这年代不是崇尚自由恋爱吗?   他怎么反过来了,要遵循父母之命,他明明是个城里人,接受的是新兴思想啊!   钱淑兰还真是搞不懂了。   她摊了摊手,“我同意没用啊,得要看小梅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他说的话,“你爹娘真的同意你娶小梅?”   看曹传正这身打扮就知道他应该是城里人,虽然不是很厉害的家境,可至少应该也是个工人啥的。居然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农村姑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曹传正接到父母的信,他们的确同意他娶小梅,虽然他们只是想让他留在乡下,目的有点不单纯。但对他来说,结果是好的就行。他重重地点头,“我爹娘真的同意了。”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曹传正很自豪地说。   钱淑兰腾得从凳子上站起来,“什么?大学老师?”   曹传正以为她是太惊讶了,毕竟大学老师工资可是很高的。他父母一个月都能有六七十呢。   比这些农村人一年挣得都多。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钱淑兰不由得庆幸这曹传正事先来争求她的意见。   文革时,首先受到冲击的人一批人就是大学老师。迫害比例接近一半。有的甚至更高。   她承认她自私,她考虑的还是自家,她绝不能让小梅嫁进这样的人家。诚然曹传正不是大学老师,可这年代出身非常重要的。他是不是会跟父母划清关系,谁也说不好。   如果不划清,那不用说了,他也会被归为坏分子。   如果他跟父母划清界限,她心里就会有点膈应。觉得他不孝顺。就算他是被逼着跟父母划清界限,可他也当不了工人。   到时候他肯定会失去农技员的工作。他又没什么力气,养活自己都是难题。她怎么能让小梅嫁给这样的人。   曹传正没想到她居然一口拒绝了。   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为什么?”   钱淑兰闭了闭眼,“你父母。。。”她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说你要是和小梅在一起就让你父母退休吧。说出这样的要求,人家说不定拿她当神经病呢。   她话峰一转,“你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我家小梅只是一个农村丫头,她也就是粗粗认了几个字。你还是换个人吧。”   曹传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急赤白脸地辩解,“我不要换人!我父母没有看不起任何人。我们都是贫农家庭出身的人,我怎么会看不起她。”   钱淑兰皱了皱眉,“如果有一天,你的成分不是贫农呢?”   曹传正有些不解,“可我就是贫农啊。”   “我说的是如果。”钱淑兰重重强调了一遍。   曹传正想了想,“那我肯定不会拖累她。”   钱淑兰心里只想冷哼。那小梅岂不是要被离婚?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冷冷道,“你连连自己都养不活,我怎么可能放心把孙女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以后不许你再接近小梅。”   她的声音很冷淡,语气更是带着浓浓的警告。   曹传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不由得怔住了,可还是不忘为自己辩解,“我是农技员,一个月能有十六块钱呢。我能养活自己的。”   钱淑兰挥了挥手,“你瞅瞅你现在能用这十六块钱养活自己吗?”   曹传正愣了一下。现在到处都是民兵,根本买不到粮食。   所以即使他手里有钱,他也不得不跟其他社员一起下地干活换鸡蛋吃。   为了这个老杨头家的儿媳妇对他已经有所不满了。   他低下头,抿了抿嘴,眼睛里冒出泪水,委屈地道,“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钱淑兰强忍住才没有皱眉。被说了两句就哭,以后如果他的父母出事了,他还不得崩溃!   她冷声道,“哭什么哭!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哭哭啼啼的。我刚才有说错什么话吗?”   这声音严厉无比吓得曹传正赶紧抹眼泪,委屈极了,“我不哭了!我以后都不哭了!”   钱淑兰额头青筋直跳!这孩子!十九了还是个孩子!这爹娘到底是怎么教的。真是够奇葩的。   “婶子,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养活自己!”说着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下手背,飞快地跑了。   钱淑兰也没当一回事儿,小梅还小呢!结婚什么的也不着急!她走出堂屋,看了眼天色,地里的红薯应该都浇完了吧?!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院子外一连串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闹哄哄的呵斥声。   钱淑兰快步走出去一看。   “老四!你这是怎么了?”钱淑兰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跑过去看。   此时的王守礼正躺在光秃秃的板车上,三个男人正抬着他往这边走,一人抓着他的肩膀,一人抓着双腿,一人抬着屁股,往这边挪。   这三个男人,钱淑兰一个也不认识。   王守礼还有些虚弱,听到他娘的声音忙道,“娘,我没事!我就是受了点伤。”   钱淑兰也顾不上问他发生了什么,赶紧给他们引路,让三人帮着抬到隔壁。   他们这屋的门正关着。周雪梅现在月份大了就有点瞌睡,此时她正在房间里午休,听到房门急促的敲门声,她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侧耳倾听,原来是婆婆在叫门。   周雪梅答应了一声,慢慢起身,扶着肚子下了床,慢慢走过来,一开门就看到婆婆焦急的表情。   钱淑兰担心她收不住打击,忙道,“你扶着墙稳着点,老四受点了轻伤!”   听到这话,周雪梅有些急了,探头往婆婆后面瞅了一眼,看到自家男人横着的模样,立刻问道,“你这是咋了?”   钱淑兰扶着她给三人让位置。   等三人把王守礼放到床上,他们才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我们从北京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劫车的。大家看只有十个人就跟他们硬拼。但他们手上是有农具的,我们二十几个人对付他们也受了点伤,我这腿就是被那些人用镰刀砍伤的。看着严重,其实也就是被砍了一个口子罢了。已经让医生给包扎过了。娘,媳妇你们不用担心。”   另外三个男人也说起打架时的场景,周雪梅听了心惊胆战的。   钱淑兰忙咳了一下,阻止三人再说下去,笑着道,“你们渴了吧?饿了吧?我带你们到堂屋喝口水。吃点东西。”   三人都有些意外。   他们三人因为会点拳脚功夫,是为数几个没有受过伤的。他们送其他同事回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家肯招待他们吃的。多数也就是喝水。   谁成想居然在这家有这么好的待遇。   只是农村乡下都不宽裕,他们不好意思跟他们抢口粮,所以还是拒绝了。   三人从凳子上站起身就要走。   钱淑兰想着人家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还是给三人倒了一碗热水,还给每人拿了两个馒头。   这是她空间里的。蒸好了一直放着,就是为了以后遇到大栓子和小梨花的时候,好给他们。现在刚好能用得上。   三人喝了水,对馒头却是一再拒绝,可看她非要给,到底还是收下了。   送完了人,钱淑兰立刻到老四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进来”。   她才推开,刚进去就见周雪梅在抹眼泪。   钱淑兰朝她嗔道,“你注意着点,你还怀着孕呢,当心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哭包。”   周雪梅赶紧擦眼泪,把眼泪憋了回去。   “医生怎么说?”   王守礼道,“这伤估计得要半个月才能好,娘,不如让大哥或三哥替我一下吧。反正也是押送粮食,并不去找单子。”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   她原以为这事会很容易,可谁知道她在饭桌上宣布之后。   孙大琴立刻吓得半死,一个劲儿地摆手,“娘,不行不行!这工作也太危险了!四弟这还算幸运的,那伙人少,也只是要了点粮食没要命。要是狠一点,要人命怎么办?我们不要挣那钱了。再说了,我男人还得去学开拖拉机呢。他没空!”说完,又怕婆婆非要她男人去又重复了一遍,“对!他没空!”   王守仁虽然暗恼自家媳妇说话太没大没小,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他现在正在学拖拉机,很快就要去考试了,也确实没有时间。   王守义见大嫂这么说了,也有点心动。可是他仔细磋磨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事有可图。因此道,“娘,还是我去吧。”   钱淑兰刚才被孙大琴这么一提醒,竟也觉得有道理。   这还只是灾荒初期。参与抢劫的农民并不多,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可没有工作也不行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机会,就这样放弃,也太可惜了。   如果王守义真的受伤了,大不了她再给他用神仙药。   她还是叮嘱了几句,“行!你去吧!不过你得好好注意!如果遇到这样的事,千万别跟人家硬拼!打不过求饶就是了!反正那些人也只是要粮食,并不是跟你有仇!”   王守义一迭声地答应了。   李春花却有些担心。只是自家男人决定的事,她也不好开口反对!   孙大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李春花犹豫半天还是劝道,“孩子他爹,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怪危险的!再说了,这也不是你的工作,你何必如此拼命呢!”   王守义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娘表面上看对几个儿子都一样。可他知道的,他娘最疼大哥和小五。这次要不是大哥在学拖拉机,他都未必会有这个机会。他手里只有几十块钱,还是太少了。他要多攒点钱将来说不定有用!   他摆了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反正只有半个月时间,顶多出一次车。大不了遇上有人抢劫,我就跑,肯定不会跟别人硬拼。我惜命着呢!”   李春花也无话可说了。   第二天一早,王守义就拿着包袱,揣着他娘给的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去了县城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亲们记得收藏作者哦,么么哒 第126章   王守义走了没多久之后,队里的红薯熟了。工作组也安排民兵下来看着大家干活,好把收上来的粮食早点送入城里。现在城里到处缺粮食,上面领导已经催了好多次了。   可民兵发现,红薯是熟了,可王家村生产大队的社员们根本就没有想要下地刨红薯的意思。   民兵队长徐志飞急了,找到大队书记王守泉,“王守泉同志,这地里的红薯已经熟了,咱们赶紧去收啊,可别烂在地里,咱们还要支援国家建设呢!你们可不能落后啊。”   王守泉掀了掀眼皮,直叹气,“我就是大队书记,主抓思想教育,又不是生产大队长,社员们根本不听我的。”   徐志飞急得团团转,“那你们的生产大队长呢?”他问的是新的生产大队长。   可王守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没好气道,“不是被你们工作组给关起来了吗?”   徐志飞摆手,“我是说新的生产大队长。”   王守泉理所当然道,“前队长都被你们关起来了,谁有那个胆量来当。”   能当上民兵队长,徐志飞也不是个傻的。当然知道王守泉这是在糊弄自己呢。王守泉摆明了是想救出前队长。   可是他现在拿他也没办法,含糊地说,“我去公社问问看吧。”   王守泉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   徐志飞到公社一汇报,工作组一开始并不想放人,可上面催粮食催得太紧。   很快,公社召集全体社员大会,会上领导宣布给这些生产大队长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如果能够圆满完成粮食,将取消他们的罪名,如果不能收完粮食将罪加一等。   钱明华回来之后大家伙都高兴不已,纷纷过来看他。   听说他被关进小黑屋,大家都是唏嘘不已。   第二天,全部社员全部下地没有一个缺席躲懒的。   钱淑兰带领家人也收红薯。一大家子配合着偷藏红薯。   钱淑兰在运的时候也偷藏了一些。如果村子里有谁少的,到时候她还可以接济一下,总不能辛苦种地,到最后自己却饿死了!至于空间里的粮食她还另有用途。   她推着红薯正往仓库运的时候,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帮她推车,“婶子,你这么大把年纪推这车太重了,还是我来帮你吧!”说着就要过来。   钱淑兰忙摆手阻止了他。她侧头看着曹传正,原本的书生气质被烈日暴晒之后已经变得越来越黑,眼神也比之前坚定了许多,最明显的应该是他的性子,之前咋咋唬唬的,现在变得很内敛,成长得真快啊。   这几天,她也在反思自己,她是不是太狠心了,就算她为了自家不想让小梅嫁给这样的麻烦家庭,可她毕竟认识曹传正,这孩子也没什么坏心眼,她出于道义,也应该提醒他一下。他听不听是他的事,她不告诉他,她总有一种见死不救的负罪感。这种感觉折磨了她好几天也睡不着。   她轻咳一声,“小正啊,你父母还好吧?”   曹传正愣了一下,好吗?应该不好吧。他想去看他们,可他们非要他待在乡下,不许回去。他红了眼眶,“他们……”   听出他声音里带有颤音,钱淑兰心里一个咯噔,这离文·革还有好几年呢,他们家就已经出事了?也不是不可能啊,什么事情都是有先兆的。   “如果你父母在城里过得不好,不如就让他们来乡下吧!乡下虽然穷苦,可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钱淑兰想了半天,还是给他出了个很不错的主意。   曹传正低着头,趁着钱淑兰不在意的时候,抹了一把泪,听到她的话,他眼睛一亮,“真的行吗?我父母年纪大了,从来没干过这些农活,他们来了这里怎么生存呢!”   在城里好歹每个月还有三十斤的口粮,可到了这乡下,就得全靠自己的双手。   钱淑兰笑着道,“咱们村的小学还缺老师,你父母来了,可以继续干本职工作。”   王丹娜去城里当临时工了,她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她不想让王立贵家的媳妇当老师,就只能另想法子,原本是想让正康先当着。但现在想想还是让曹传正父母来吧。   正康还得再吃点苦头,要不然以后还得给家里惹麻烦。   曹传正心下一动,“真的行?”   村子里现在学习的劲头越来越强,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要识字,要到城里当临时工。   不仅仅只是大人,就连孩子都被家长们赶去学校上课,就希望家里也能出个工人。   在农村乡下也是有攀比心的,比房子,比儿子,比工作。   老王家的红红火火羡煞众人。一家出了四个工人,谁不拿他们家当榜样呢!   孙大琴天天跑出家门跟人唠嗑,回来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被比下去的村里人,自然不甘落后,也要进步,于是现在的村里人无论大人小孩全都对学习热情高涨。   “肯定行的,不信你去问大队书记,只要他们肯把粮油关系落在咱们这儿,肯定没问题。”王家村的小学只会要村里人。所以粮油关系必须转过来。   这么大的事情,曹传正也没法帮父母做主,但他还是笑着道,“婶子,谢谢你!”   钱淑兰摆摆手。她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她不是个救世主,她改变不了文·革的进程,她只能尽自己微小的力量帮助她身边的人。   曹传正特地去问王守泉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立刻跑到县城给父母发电报。叔叔已经出事了,他父母会不会也要受他们连累呢!所以还是早点告诉他们吧!   回来的时候,他依旧是走路回来的,最近不太平,他实在不敢骑那自行车,太招摇了。   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周家村的玉米地,还有许多没结棒子,他有点急了。   因为口粮被抢,这个月他全是自己下地的,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玉米地没有长出棒子,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到乔田宝被人打瘸了一条腿,他立刻拐到周家村。   却发现周家村异常的热闹。   跟王家村不一样的是,这个村子并不是在地里收粮食,而且忙着掰棒子烤着吃。   因为这玉米种的太晚,所以现在还没有完全成熟,现在的阶段也就是能用火烤着吃,很嫩很香。   所以队员就到地里去找那嫩的掰下来。也不管产量多少了,反正收下来也要被拉走,现在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周家村生产大队长的位置还空着,周家村现在也没人管,原先的大队长还在王家村生产大队呢!他是早就被判过坏分子,跟钱明华他们不一样。所以这次并没有被放回来。   曹传正看着乱糟糟的人全部都去地里偷摘玉米,心里难受的不行,他找到乔田宝,却发现他异常颓废。   没有了往日的风光,之前他可是意气风发的,现在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不大的年纪胡子拉碴,神情萎靡?   “你怎么了?”曹传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乔田宝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曹传正的腿上,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走的时候,突然听乔田宝开口了,“我没事!”   乔田宝侧了侧头,抬头仰望着他,依旧年轻,依旧完好如初的脸,他没来由的有点烦躁,同样是被打劫,为什么自己失去了一条腿,曹传正却什么事也没有,老天真是不公平!   他想到那几个害得他腿断的男人,他就无比仇视,他勉强把自己的想法压下去,“你怎么来了?”   曹传正把自己看到的玉米地说了一遍,“你那地里玉米棒子结得太少了,不如砍掉多余的吧!”   乔田宝却摆摆手,冷声道,“不用了!还没长出棒子可能是因为时候还早,我这边种得时间比你那晚了十几天呢!再等等吧!”   “可是你那里有的还是长出来了!一部分长,一部分没长,是时间问题吗?”曹传正努力劝说。可乔田宝根本不听。   乔田宝跟曹传正差不多的情况,不懂种庄稼,也没下过几次地,可他自觉跟那些亩产万斤的生产队学过,他学得可比曹传正好!曹传正有什么资格来指教他!真是荒谬!   曹传正见他铁了心不听,也没了再劝的意思。从他住的地方出来,曹传正想了想还是去找大队书记吧!   谁成想,这人就是个软骨头,根本不听,吓得半死,“曹同志,不是我不想,而是不敢,我要是现在安排人下去,乔同志一准去公社告我的状!你饶了我吧!”   曹传正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王家村。他没有去帮老杨头家干活,反而跑到老王家这边。准确得来说,是老杨头家根本不要他帮忙,把他郁闷得不行。   “你怎么来了?”钱淑兰不太想占人便宜。“你还是让记分员给你划块地吧!你不想吃饭了?”   孙大琴也在旁边附和,“对啊,我们家不用你干!你去忙自己的吧!”他要是在,他们怎么偷红薯,这不是添乱嘛!   曹传正见大家嫌弃他,也有点委屈。只好跟着钱淑兰拉红薯,顺便发泄自己的情绪。   钱淑兰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人家的垃圾桶了,不过看他脸色不好,还是没有说什么,“你管好自己吧!他不听你的,以后有他受得!”   “我自己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我就是有点可惜那些粮食!”   钱淑兰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之前也找过几个生产队,有的生产队听了,有的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见劝不住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曹传正原本也就是发泄一下。说出来之后就好多了。   钱淑兰瞅了他一眼,趁着这会没人,给他扔了几个红薯,小声道,“赶紧藏起来!”   曹传正一脸懵逼,见钱婶子对他使眼色,立刻把怀里的红薯抱起来往旁边的野草里塞。   钱淑兰装作累了,停下来休息。   等他把草掩饰好了,她才重新弯腰拉板车。   曹传正全身绷紧,第一次作贼的他,紧张地直咽唾沫,他双眼朝着四周溜了一圈,小声道,“婶子,干嘛偷啊!”   “不偷你就得饿肚子!”钱淑兰没有多说,直接堵死。   曹传正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崩溃!为什么书上说的和生活里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还是照办了!因为他想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虽然三观为10,可不代表她就是完美的人。她也自私,她也偏心。她光结善缘的前提是保全自家。   而且这个三观值是由原身定制的,并不离谱,相反21世至少20%能达到,那年代因为生活环境,所以大多数人分值不高。 第127章   为了赶时间好种下一茬的红薯大家都卯足劲儿干活,甚至连天黑都愿意帮着运红薯。   毕竟黑天偷摸藏东西可比白天容易多了。   半个月不到,王家村生产大队种的两千亩红薯全部被收上来。   过称之后,亩产才1200斤,比起以前还少了400多斤。工作组很是生气。觉得下面的人肯定是藏粮食了。   徐志飞却道,“我带着民兵们一直看着呢,不可能有人偷藏粮食的。也许是因为灾荒吧。毕竟一直没有下雨。”   工作组不相信。   这次夏收,除了留种,分给社员们的口粮每个人每天只有半斤红薯,而且还只管到秋收。   以前一年至少有360斤粮食,这360斤是细粮,而不是这四斤才顶一斤的红薯。可没办法,闹也没用。   许多社员饿着肚子去公社广场闹,工作组根本没出现,只让那些民兵拿着枪围着他们,抓了几个领头人,其他人就怂了。   王家村的社员们心里除了庆幸自己多偷粮食,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就在大家以为夏收告一断落的时候,上面又来了政策。   王守泉在会上通知,“为了庆祝大跃进所有食堂必须再办起来。不办就是搞资本主义。请大家把分下来的口粮再交到食堂里吧!”   大家只能认命,反正分到的也不多。交就交吧!   王家村现在又得在食堂开火。为了节省柴火,一天只煮一次饭。   下午那顿要么自己偷偷吃自己偷藏的,要么就把早饭留一些到晚上吃。   这天下午,又到了晚饭点。   许多人家冒起了烟。   这时从村口来了许多民兵,把整个王家村围得那是水泄不通。   王守泉脸黑如墨,看着徐志飞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志飞也很憋气,这次领导全把气撒到他的头上,说王家村亩产太低是因为他故意放水。周社长就在这时说兴许是生产队的社员偷了。毕竟大晚上的偷东西很方便。   于是就有了这次的突击搜查。   徐志飞尴尬不已,只能朝王守泉道,“这次的任务是由周社长带头,我也只是副手。”   王守泉看着周社长,没想到他这么怂。这才几天时间,居然就抗不住了。   王守泉抿了抿嘴,拦住了他们,“我们可没藏粮食,要是你们搜不到,我非要到县里去告你们。”   周社长脚步一顿,“我们也是为了完成上面布下来的任务。不能让你们私下搞个人主义。咱们现在已经是共产主义了。”   王守泉被他噎得半死。   周社长带着民兵挨家挨户地搜,可家家户户除了早上剩下的红薯,就没有多余的粮食。   他不由得有些懊恼。特地找到曹传正问王家村的情况。   曹传正毕竟不是王家村人,不可能会为王家村说话。他想得很美,可曹传正立身不正如何检举他人,他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藏粮食,他们都是晌午从食堂领半斤红薯。下午烧点开水接着吃晌午剩的红薯。”   周社长只能懊恼地带队回去。   没过几天,曹传正接到了父母的电报。   他立刻到王守泉那边开介绍信请求回家一趟。   王守泉没有为难他,立刻就给开了。等他拿到介绍信之后,曹传正想把这个月的口粮领了之后再走,可上次被人抢了,他就想找人跟他一起去。   于是曹传正找到了钱淑兰。   钱淑兰一口答应直接让王守仁,孙大琴,王守礼三个人陪他一起去。   王守礼的伤已经好了,可王守义出差还没有回来,所以他只能在家等。   四人领完粮食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县城步行回家的王丹娜和小梅。   两人各背了一小袋东西。   打完招呼之后,王守仁和王守礼立刻把两人的东西接了过来。   孙大琴好奇道,“这里是啥东西?”   王丹娜颇为自豪,“是这个月的口粮,我和小梅省下来的,担心家里没东西吃,就赶紧送回来了。”   孙大琴眼一亮,“是面粉吗?”   王丹娜摇头,“现在城里发的都是粗粮了,这是红薯粉,没有细粮了。”   一连半个月吃得都是红薯,再好吃的东西都会腻,更何况红薯吃得太多容易造成消化不良。   孙大琴现在只要一听见红薯两个字就反胃。   王守仁和王守礼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真是吃得够够的!   曹传正没想到在自己临出发之前还能看到小梅,只觉得她比以前更好看了。脸色也变白了不少,只是要更加沉稳大气。   他想接近她,想跟她说话,可这么多眼睛看着,他实在不敢。   再加上之前钱婶子还严厉禁止他跟小梅来往。他就更不敢了。   于是一直走到王家村生产大队,曹传正也没找到机会跟小梅说上一句。   他眼睁睁看着小梅走进王家的大门。   回到家里,钱淑兰也看到两人带回来的粮食。虽然只是红薯粉,可她也高兴,代表这两孩子还是有心的。   钱淑兰不知怎么得,她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想法有错误。她以前一直以为饥荒的时候,死的多数是城里人,现在看到这两小口袋的粮食,才突然醒悟过来,死的多数是乡下人吧。毕竟农村的粮食都被收上去了。   “娘,你怎么了?”王丹娜见她娘一直瞅着那两袋粮食没说话,不由得提醒她。   钱淑兰猛然间回过神来,朝她摇头,“你们吃了吗?”   王丹娜摇头,“还没吃。”   钱淑兰立刻到灶房给他们煮饭。而且不要其他人帮忙。   她把烟囱关上,自己在灶房里,可以用空间把多余的烟雾吸掉。   烧好了饭菜,天也黑了。   大家看到钱淑兰煮的饭菜,都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其实她烧得并不奢侈也就是一盆粗粮馒头和一盆红萝卜炖粉条里面还有几块肉。   可对于现在的他们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钱淑兰朝大家道,“一连吃半个月的红薯大家应该吃腻了,今天两个孩子回来我们改善一下伙食。这些粮食是我偷藏起来的,你们出去千万别说漏嘴了。”   大家全都一个劲儿地保证。就连最小的柱子都煞有其事地保证。奶声奶气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一家人吃着这简单的一顿饭,虽然外面气候炎热,可老王家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第二天一大早,王丹娜和小梅就回了县城。钱淑兰担心两人路上会遇到意外,就让王守礼驾着马车送她们去。   而,王守仁今天也有重要的事。他要到镇上的农机站考拖拉机结业证。   钱淑兰不放心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这老师出得题目很难,可王守仁还是通过了。   钱淑兰喜不自胜,非要带他去百货大楼买一斤糖果庆祝。   王守仁有些羞郝,“娘,不用了吧!你和大舅一次就通过了,我学了这么多天才通过。怪丢人的。”   钱淑兰却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大舅靠的是脑子,你靠得是勤奋。都是经过辛苦努力才考到的。”   王守仁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他娘这是夸他吗?是吗?是吧!   钱淑兰却浑然不觉,她不可能一直用鼓励的话来教育他,她必须要让王守仁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短板和长处,才能成为真正的有用之人,“你也不用一直自卑!就算你不能跟别人比脑子,你也可以跟人家比勤奋嘛!你知道龟兔赛跑的故事吧?你只要踏踏实实的工作,努力完成娘交给你的任务,你一定能干一翻大事。”   王守仁细细琢磨,他娘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虽然他的结业证比他娘大舅晚了这么多天,可他好歹通过了。他靠得可不就是勤奋么!   当下也就没有再拒绝他娘的好意。   两人到了供销社买糖,不可避免地就遇到洪顺友。   王守仁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瞅了一眼他娘,一点影响也没有。   “婶子,您来了!”洪顺友精神似乎有点不太好,蔫蔫的。   钱淑兰皱紧眉头看着他,蜡黄干瘪的脸,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很明显的营养不良,“你怎么有气无力的?你没吃饱饭吗?”   洪顺友满脸苦笑,捂着肚子,动作迟缓地开始称糖果。   钱淑兰把粮油本递过去,付完钱之后,转身就要走。洪顺友想跟她打听王丹娜的消息,他不是没找过王丹娜可她总是避而不见,这一个月几乎就没看到人影,他怕她已经嫁人了。他刚想开口问,可人已经转身了。   他只好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我要半斤水果糖”又一个顾客来了。   洪顺友只好开始称。   “哎,我说你这小兄弟!你以前可是一把就能抓准的,你现在怎么回事?都十来次了,不是多了就是少了。你故意耍我玩呐!”顾客很是不满。   洪顺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想开口解释,谁知眼前一晕,就这么倒了下去。把那顾客吓了一大跳。   “我的老天爷,我还是不买了吧,我就买半斤水果糖,你居然就晕了。”说着火急火燎地跑出百货大楼。   “哎!你别走啊!你把人给气晕了!”后面的顾客跟在那人后面大声嚷嚷着,也顺势跑走了。   其他人听到了,也都凑过来看。   钱淑兰还没走远,听到后面有人喊话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头看。   她此时正站在柜台这边的走道尽头,正好看到洪顺友倒在柜台后面,吓得她赶紧跑过来,察看情况。   王守仁也是傻眼了,也跟着跑过去。   钱淑兰走过去,摸了一下脉搏发现他还有呼吸,想到刚刚他的脸色,应该是低血糖导致的。   钱淑兰立刻把自己刚刚买的糖剥了一颗塞到他的嘴里。   王守仁觉得他娘这法子可能行不通,“娘,你瞅瞅他这全是糖果,如果吃糖管用的话,他为啥还会晕倒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兴许是他没钱买糖呢。”   王守仁愣了一下,没钱买,不会偷一颗吗?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钱淑兰瞅了四周发现刚才还围观的群众,要么已经走了,要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她一眼就知道王守仁的意思,小声道,“我们偷自己种的红薯,好歹是自己种的,心安理得。可洪顺友这就不一样了,这是公家的,他要是拿了就属于偷盗。”   王守仁一想也是。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洪顺友才清醒过来。   十分钟前,供销社的经理特地跑过来询问他的情况。看到洪顺友居然饿晕过去,立刻号召所有的售货员对他实施救助计划。   最后居然捐了十五块三毛钱。   等洪顺友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经理递过来的钱,一个劲儿地拒绝。   经理拍拍他的手,感动地热泪盈眶,“小洪啊,你是个好同志。肚子饿成这样,也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你是好样的,这些是同事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洪顺友接过钱,朝经理一个劲儿地鞠躬感谢。   经理还有别的事情,看完人之后就离开了。   钱淑兰朝洪顺友道,“你好好保重自己吧。我们也走了。”   洪顺友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急切地求着,“婶子,你别走!”   钱淑兰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还有事?”   洪顺友忍不住流下了泪,他刚才差点死了,是婶子救了他,“婶子,谢谢你救了我!”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谢!”她侧头瞅他一眼,“没事的话,我们要走了。”   “不!还有事!”在她不解地注视下,他吭哧半天才说道,“我想问下丹娜,她怎么样了?”   钱淑兰哦了一声,随口道,“她好着呢。她现在是县城临时工了。你不用担心她。你过好自己就行了。别想着她了。”   洪顺友神情十分落寞。钱淑兰却没兴趣跟他掰扯,抓了一把刚才买的糖递给他,语重心长的说,“人如果不自爱,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即使是母爱!”   洪顺友看着手心里的水果糖,颜色艳丽,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他愣了好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28章   钱淑兰和王守仁是步行回家的。路上遇到王立德,他今天去县城交报名表。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报名的都是自愿的,而且人数很多。   “三弟妹,昨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通知大家。我们的口粮可能就要被搜走了。”   昨天在王守泉跟那伙人斡旋的时候,钱淑兰赶紧跑去通知大家。   因为是饭点,所以每户人家都偷偷把埋在地里的红薯挖一点出来。刚放到砂锅里煮,还没熟呢,就听到钱淑兰的拍门声。   只见她提着一个大麻袋,里面全是红薯。进来就喊,“赶紧把你家的红薯拿过来,有人来搜查了。”   于是柳月娥立刻把砂锅里的红薯捞出来倒进钱淑兰那个麻袋里。   然后钱淑兰又跑去通知下一家。   王立德也是从学校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他心里很感激钱淑兰的帮忙。   一旦搜出谁家有红薯,那些民兵一定会把那人关起来,那种滋味连明华都是硬撑着的,换成别人估计够呛。   “我也是王家村的人,三哥你这就见外了。”钱淑兰摆摆手一脸谦虚。   王立德笑着岔开话题,“我今天去县里交报名表,咱们这识字班今天晚上就要正式上课了,你记得让大琴去听吧!”   钱淑兰答应一声,这次李春花说什么也不愿意去,钱淑兰也懒得劝。不去就不去吧,当学习是为她学呢!   到了王家村,王立德开始通知名单上的人今晚去学校上课。   而老王家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男人大概三十来岁,五官端正,皮肤黝黑,身材微微有点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补丁。   钱淑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司机师傅,你怎么来了?”钱淑兰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找她了。   这个司机是钱淑兰去年到省城谈生意的时候,套近乎的长途汽车司机。当然她还送了他一把竹扇。   “大婶子,我也是临时想到你的,特地找上门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如果你无意,就当这次我没来。”男人似乎也是没办法了,很苦恼。   钱淑兰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堂屋里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她眼睛微微眯起,笑着道,“好,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师傅出车的时候被歹徒袭击伤了一条腿,没法再开车了,所以想把现在的工作找人换成粮食。我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就来试试看。”   钱淑兰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们现在出车很危险吗?”   男人倒也不瞒着她,“的确很危险。婶子,现在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在家等死的好,您说呢?”   钱淑兰不置可否,她不用这些人出去干活也能养的起,可关键是再找工作就很难了。罢了!只要别跟人家逞凶斗狠,一般那些人不会杀人的。毕竟那些人求得也不过就是粮食和钱。   想通之后,她才开始问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师傅要多少斤粮食?”   如果只是几百斤粮食,他不会想到来找她,恐怕这人的要求不低。   “一千斤粮食。粗粮细粮都行。”男人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师傅家里有两个孙子,全家就指着他一人养活!也是没办法。”   “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钱淑兰没有直接给他答案,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男人绝对是一愣,倒也没有多想,“我叫陆金阳。”   钱淑兰点了点头,“粮食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还有个条件。你师傅或者你教会我儿子开车,他刚拿到拖拉机的结业证,如果学开汽车应该容易很多吧!”   陆金阳想了半天也没有给个答复。   钱淑兰赶紧补充一句,“如果你能教他,我可以给你一百斤粮食。”   陆金阳呆愣半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婶子,你哪来这么多的粮食?”   钱淑兰老脸皱起,笑着说,“我有认识的人。”   陆金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来对了。在来的路上,他其实非常忐忑的,尤其路过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人都是面黄肌瘦,他有点后悔跑这一趟。可人已经来了,没有道理走了一半又回去,所以他还是坚持过来。   当他在堂屋等人的时候,侧面打听了这家人的伙食,得知每天只吃半斤红薯,他的心彻底凉透了,本来想走的,可正巧碰到钱淑兰回来。   而且她丝毫没有讨价还价,一口答应。甚至还让他当师傅,他当然没有问题,只是难免有些嘀咕。见她这么说,他明白了,这是有人呢!应该是混黑市的。   他不能再问,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于是笑着道,“行,我教也行。”   “你师傅住在哪儿?我明天把粮食送到他家里。”钱淑兰不喜欢夜长梦多,所以速战速决。   陆金阳也是个爽快人,立刻道,“我住在县城北面,万元街22号,我师傅住的离我家很近。到时候我带婶子去见我师傅。”   两人约定明天十二点见面。   陆金阳也就告辞了。   送完人之后,看着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瞅着她,钱淑兰笑着道,“是好事!”   到了堂屋,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钱淑兰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汽车司机?这么好的岗位居然落到王守仁头上。他的命也太好了吧?   大家全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尤其是正康。他毕业之后就一直闲在家里干农活,真的十分辛苦。   李春花想到自家男人说的话,也不得不信了,婆婆遇到好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而不是她男人,她不由得有些埋怨婆婆的偏心。   钱淑兰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却发现李春花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笑着补充一句,“咱们当初说好了,工作按照考试成绩来,春花,老三的成绩比老大差,咱们要愿赌服输,你们要接受现实。”   李春花没想到婆婆居然当着这多人的面前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尴尬地脸都红了。她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孙大琴皱紧眉头,却没有呛她,反而一脸担心地问,“娘,这工作很危险呐!孩子他爹会不会……”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王守仁,见他没说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正康蠕动了下嘴唇想说什么,可到底没有开口。   钱淑兰叹了口气,“这么难得的机会,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吗?你也不想想,没有工作,咱们还怎么活下去。你看看现在的天可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   其他人都愣住了,什么意思?难道还会再旱下去?   钱淑兰摆摆手,一脸疲惫,“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老大,你要是不想去,你就把这工作让给老三,我都随你!”   听到他娘说这么说,王守仁瞪了一眼孙大琴,赶紧道,“娘,不是的,我不是不想去,我就是有点担心自己学不会。”   钱淑兰有些无语,还没学呢,自己就先打退堂鼓了,安抚道,“你开拖拉机都学,这肯定也没问题的。”   王守仁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丧气话,点头表示,“娘,我肯定会努力的。”   钱淑兰点了一下头,又开始吩咐大家做饭。   吃完饭,孙大琴去识字班上课。其他人各回各屋。   钱淑兰洗漱完毕,也准备睡觉了。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吧!”   王守仁低着头走进来,“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钱淑兰点了一下下巴,“坐吧!”   说着也坐到炕边等他开口。   王守仁在他娘的注视下,莫名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娘,我……我想把这个机会让给正康。”   钱淑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是你的主意?还是正康的?”她的声音很冷,带着点咬牙切齿地感觉。   王守仁从未见过他娘这样,明明她脸上还带着笑容,可声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非常害怕。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不是……不是正康的主意,是我的。”   钱淑兰微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他眼神躲闪,眼睛不自觉地往右看,她冷哼一声,一拍炕桌,站起来气得大吼一声,“老大,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王守仁吓得半死,竟然顺着炕边跪倒在地,头低着,连抬也不敢抬。   钱淑兰指着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现在能耐了哈!居然敢跟我撒起谎来了!王守仁,谁给你的胆子!啊?”   王守仁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半天也不说话!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再惯孩子!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他上次闯出那么大的祸,我打了他一顿,你是不是在心里嫉恨我呢?”   钱淑兰气得半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些日子,她一直让正康投入劳动中,就是让他体会到家人的不易。让他多体谅父母的艰辛,毕竟父母好不容易把他养大,还送他上学,父母对他很好了!   可谁知道,他居然撺掇着王守仁把工作让给他。以他这么自私的为人,工作给了他,以后他就留在城里过他的神仙日子,哪里还会管乡下这些人的死活!别以为他干不出来,连亲妈的死活都能不顾,这点事情还不是驾轻就熟!猪狗不如的玩意!心眼子全对自家人使了!谁给他的胆子!她要是不教训,她就枉为一家之主!   钱淑兰气咻咻地绕过王守仁,大踏步往外走,走到正康的房间,一脚踢开门。   这声音吓了里面的人一大跳。正国和小毛驴正在炕上打打闹闹,看到钱淑兰进来,立刻乖乖坐好,不敢再闹。   钱淑兰却没理他们,直接往左转,找到正康那张炕,一把把他从炕上拉起来。王守仁跟在钱淑兰后面也进来了,不停地求她,“娘,你别生气,我去学!我去!”求饶的时候,王守仁还不停地拉扯着钱淑兰的胳膊。   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知他娘这么生气,他就不该听正康的话。现在好了!他娘要拿正康开刀了!   钱淑兰扭头瞪他一眼,怒不可遏地朝他吼,“你给我滚开!我今天非得要把这个自私鬼打死!你敢拦我,我连你一块揍!”   正康吓傻了,他奶远比之前更恐怖!他吓得脸色煞白,想起之前被打那一次,疼了他半个月才好,他不想再挨打,所以也跪下来一起求饶。   钱淑兰却是气狠了,把人提溜到院子里,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冷哼道,“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你怎么做人,都对不起你今天给我整的这一出好戏。”   正康被他奶一脚踢跪坐在地上,眼泪早就掉下来了,他一把抱住钱淑兰的腿,不停地求饶,“奶,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钱淑兰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骂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想找工作你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找,凭什么让你爹把工作机会让给你!你爹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了,他需要你帮他接班吗?你个自私鬼!我今天非得教教你该怎么做人!”说着直接转身抄起靠在墙边的棍子就往他身上打。   王守仁是紧跟其后也从房间里冲出来,见他娘真的要打正康,慌忙用手去拦,不妨被她打个正着。   钱淑兰这次连王守仁也怪罪上了。是非不分,总是惯孩子!正康歪成这样,王守仁得付一半的责任!她看到他过来拦了,可依旧挥着棒子打了下去。   王守仁已经十几年没被人打过了,这会子当着孩子的面被亲娘打,老脸都丢尽了。他尴尬不已,脸庞涨成猪肝色。   钱淑兰打完了王守仁,依旧挥着棒子朝正康身上招呼,边打边问,“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算计你爹?”   正康抹着眼泪,哭得撕心裂肺,“奶,我再也不敢了。”   王守仁也在旁边求情,“娘,他知道错了!你原谅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钱淑兰一棍子挥到他背上,怒瞪着他,“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十六了!还小吗!你以后再敢偷偷帮他干活,我就罚你不吃饭!”   自从正康毕业之后,钱淑兰也安排他到地里干活,可他之前干得活太少了,所以动作很慢,别人都收工了,他才干了一半,王守仁就会留下来帮他,钱淑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想着慢慢来,别太急!正康毕竟以前没干过。而且说不定他还会感激王守仁的帮忙。   可谁成想,根本没用!算计你的时候,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从房间里跑出来,听到钱淑兰的话,想到下午宣布的事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正康哭哭啼啼地抹眼泪。王守仁陪在他身边,连问一声都不敢,就怕惹怒了他娘!   “你们都给我跪一夜,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朝其他人扫了一眼,“谁也不许替他们求情,否则一起罚跪!”说完转身回屋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开始讨论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教育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第129章   钱淑兰气乎乎的回屋了。   王守仁和正康却是在外面跪了一夜。此时正是盛夏,不仅天气热得不行,夜晚还有许多蚊子。   睡觉的时候,男人都是赤着上身,下面穿着到膝盖的半截短裤。正康就是这样。   王守仁比正康好一点,因为要跟他娘谈事情,所以穿着上衣。但也是短袖的。   此时两人被蚊子围绕,跪在地上也不能动弹,只能时不时地拍打吸血的蚊子。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娘偏着你,把这么好的工作机会让给了你,你不好好珍惜,还准备把工作换给正康。正康才十六岁,他这副小身板,谁会要他?”李春花早就嫉妒得不行,趁着孙大琴不在家,可不就得过过嘴瘾吗?   小荷怕奶奶出来,忙拉着李春花的胳膊不让她说。   正国和小毛驴也从屋里跑出来了,正国看着他爹低着头跪在院子被人围观的样子,气得瞪了一眼正康。   奶这些日子一直在教育大哥呢,爹难道看不到吗?真是头疼!   看着两人被蚊子咬成这样,正国把之前从沟边割的艾草点燃。   周雪梅闻到这呛人烟味,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带着小桃,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王守礼原本想给大哥说两句好话求求情,可听到自家老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愣是憋了回去,见媳妇要回去,赶紧上前搀扶她。   其他人也纷纷散了。   孙大琴上完识字班,哼着小曲回到家里,刚进院门就看到院子里两个人影。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招贼了,可见他们一动不动的,又打消了念头。走近一看,居然是她男人和正康。   “这是咋啦?”   孙大琴见他们不想说,又瞅了瞅四周,见其他人都去睡觉了。   乡下人习惯早睡早起。孙大琴倒也没有去敲别人的房门。   想了想,这个家里应该只有婆婆才能罚他们,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洗漱完之后,把还跪在院子里的两人叫到自己房间。   正康哭了一夜,眼睛红肿得吓人,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王守仁倒是没哭,只是一夜未睡,精神不太好,脸上十分疲倦。   钱淑兰让两人搬着小凳子坐下。   “老大,既然你这么不想当汽车司机,那这次机会就让给你三弟吧。”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头顶。   王守仁猛地一抬头,神情慌张,紧张地直摆手,“娘,我不是不想当!我是。。。”   不等他说完,钱淑兰直接挥手打断,“老大,娘一直以为你是娘的好儿子,你老实,有耐心,又听娘的话,几个儿子中,娘最偏爱的就是你。可谁成想,你居然有一天会对娘撒谎!你这次真的太让娘失望了。”   提起这个,王守仁也非常后悔。他从小就不会说谎。即使人家逼他,他宁愿不说,也绝不说谎。   可昨天也不知怎地,猪油蒙了心,情急之下,居然对他娘撒谎了。也难怪他娘会这么生气。   “娘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娘发现你真的是太糊涂了,太纵容孩子了!你这样的糊涂人,怎么能干好这么重要的工作!说不定被人一哄,就不知东西南北了,我看你你还是安生待在家吧,至少娘还能看着你。”   王守仁羞愧欲死。他想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因为正康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把工作让给正康的。   “以后,正康的事不许你再插手,如果我再看到你私下帮正康干活,我就让你加倍。你给我反思去!”钱淑兰不想再看他这张脸!气都能气饱了。   王守仁不敢再说了,只是仍旧有些担忧地看着正康。   钱淑兰看到他的动作,眯起眼睛,没好气道,“你放心,我是他亲奶奶,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王守仁吓得半死,再也不敢求情,转身出了房间。   钱淑兰看着一直低着头抹眼泪的正康。   对于这个孙子,她真是失望透顶。从他不顾亲娘死活,偷钱离家的时候,她就想把他丢下不管。   可每每看到王守仁还是没有行动。   虽然王守仁对她很孝顺,可他同样也心疼儿子。   如果她把正康撵出去不管,正康一定活不下去。   到那时,王守仁一定会怨恨她的绝情,甚至是恨她一辈子。   所以她才没有那么狠心。反正也只是多养个人罢了。为了那几十万,她也就顺势改造吧。毕竟改造他总比改造外人强上许多。   但是品德这东西,一旦养成了,真的很难改。尤其是她还有一个猪队友,就更难了。   “正康,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只有你自己,从来看不到别人?”   正康抹着眼泪,低着头,声音沙哑,“奶,我没有。我只是想有一份工作而已。”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工作呢?”钱淑兰声音很平静。   “奶,我害怕!我担心小芳会不要我了。”他挪动几步膝盖抱着钱淑兰的双腿,哭得撕心裂肺。   钱淑兰眉头紧皱,“她说不要你了吗?”   正康摇摇头,“她没说。可是她现在是临时工,而我只是个乡下种地的。我们差距太大了。”   钱淑兰试着讲道理,“如果她嫌弃你,那就说明她是个只能共贫贱,不能共富贵的姑娘。这样的人,你该庆幸早点看清了她,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她会抛弃你。人这一辈子会遇到无数道坎,你爹就是个乡下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他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你只能靠你自己。”   正康抬起头,昂着脸,看着钱淑兰,“我试过了,可城里的工作实在太难找了。许多厂子明确贴出告示,不要乡下人。”   钱淑兰愣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这个。原来这就是王守礼和王守智一直没能帮家里人找到工作的原因?   看来这次饥荒过后,她再想找工作,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回过神来的钱淑兰突然问,“正康,你爹对你好吗?”   正康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奶会把话题转得这么快。他点了一下头,“好”。   “好!既然你说你爹对你好,那我问你,你对你爹好吗?”她说话的时候,从炕边滑下来,蹲下身子,平视着正康。   正康瞬间呆住了。   钱淑兰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轻缓,“你觉得你需要工作,否则你就会失去小芳。可是你爹呢?你爹之前为了学好开拖拉机,大夏天的,三十□□度,他都不休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这次机会,你却二话不说就要抢走。你觉得你对他好吗?难道这就是你回报你爹的方式?”   正康被她的话说得羞愧欲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奶眼里他这么混账。   钱淑兰看着满脸通红的脸,语重心长道,“正康,爱是相互的。就像我疼你爹一样。你看你爹忤逆我,那我就会放弃他,转而去疼别的儿子。凡是有因才有果,有付出才会有回报。你一味地索取,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回报,你爹总有一天会心凉的。   你看你娘就知道了。你娘以前对你最好,可是她生病的时候,你并没有拿钱出来救她,反而偷钱离家出走。虽然你后来极力补救,可你娘早就被你伤透了心。裂痕有了,对你也就不如以前了。你发现了吗?你娘现在最疼正国。但是你不该怨恨你娘,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所以你现在又要故技重施,把疼你爱你的爹也从你的身边赶走吗?”   正康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作为爹娘应该无私地疼爱自己的孩子。可现在他奶说,爱是相互的。如果他不孝顺,他爹就会不疼他。是啊,他爹不止他一个儿子,他爹还有正国和正军。尤其是正国,他比自己聪明,比自己会讨爹的欢心。他爹肯定更喜欢正国。   见他在思考,钱淑兰继续道,“人都是偏心的。谁都希望自己真心实意对待的人也喜欢自己。你爹也是个平凡的人。你想想,一个只会给他惹事的儿子和一个嘴甜时常讨他欢心的儿子,他更喜欢谁?是你,你会喜欢谁?这个答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吧?”   正康陷入从未有过的恐慌中。你一直拥有一样东西,突然有人告诉你,你很快就会失去。你会怎么办?你会想要留住它,拼命地挽留它,希望它别离开。   正康一想到他爹有一天会不疼他,他就没法接受,他明明是爹的亲生儿子,可是爹居然有一天会不疼他。他流着泪,“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爹生气了。我肯定会好好孝顺他的!”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跟家里人耍心眼,我就把你赶出去。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一直掏心掏肺对的人会不会给你同样的回报!”   正康抹着眼泪,“我知道了,我肯定改。”   钱淑兰对这些保证并不感冒,她比较关心实际行动,所以直接顺着他的话头问,“你想怎么改?”   正康想也不想就回答,“我以后不会再让爹操心。我会孝顺他。”   一直蹲着腿都麻了,钱淑兰直接站起来,坐到炕上朝他道,“别跟我扯这些虚的,你就说你具体怎么做?”   正康愣住了,他绞尽脑汁开始想怎么孝顺爹,突然他想到正国做过的事,于是脱口而出,“我会帮爹干活。我会在爹回家的时候给他倒水。我会给爹递毛巾,我会给爹捶背!会给爹洗脚!还会给爹。。。”他越说越哽咽,原来正国做了这么多吗?怪不得他爹他娘最疼正国了呢。   钱淑兰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做戏,直接替他决定了,“好!你记住你的话!以后我会看你的表现。否则。。。”   正康忙保证,“我肯定能做到。”   “那行!”钱淑兰点点头,“如果你感觉疲惫的时候,你就想想你做的这些和你爹为你做的,你就会发现根本不算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你就得去付出。如果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说明你努力得还不够!你记住我的话,别再给我整幺蛾子。”   正康从地上站起来,抹着眼泪看着他奶,小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干活的众人全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两人的动作。   钱淑兰拍拍正康的肩膀,“快去吧!”   正康立刻秒懂,扭头就跑到井边打了一盆凉水,端到正在磨刀的王守仁面前,“爹,你洗洗脸吧。”   众人一脸石化!   然后纷纷看向婆婆!乖乖!娘(奶)这么厉害,居然让他们家的高材生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干起伺候人的活计。   王守仁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他娘,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他娘的主意。   想到他娘说的,再也不许他惯孩子,纵使再心疼,他也只能接过正康递过来的毛巾洗了脸。   一家人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王守义回来了。   他提着个大包袱,大步走进家门,十分兴奋地嚷道,“娘,你瞅瞅,看我带来了啥!”   钱淑兰看他拎得轻飘飘的,随口猜道,“是布吧?”   大家全都扭头看他手里的东西。纷纷猜测,有的说是粮食,有的说是玩具,有的说是衣服,有的说是鞋子,没一个一样的。   王守义把包袱打开,亮出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一捆一捆的毛线,什么颜色都有,有细有粗,大概有五六捆。   王守义兴奋地不得了,比起以前的沉默寡言,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刚好有个毛线厂。里面有人偷偷拿东西出来卖。我用五斤粮票跟他换的。娘,你看这东西不错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是很不错!快点过来吃饭吧。”   这些天一直吃干粮的王守义,这会子也是真的饿了,看桌子上有稀粥,立刻跑到井边洗手。   钱淑兰等他坐下才道,“吃完饭,你跟我到县城。娘给你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汽车司机,我带你去认认门,以后你就留在县城跟人家学开车吧。学好了直接去上班。”   王守义被这个馅饼砸晕了。要说这次出差他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知道原来司机的工资那么高,一个月居然有六十块钱,比老四可强多了。他眼睛睁得老大,满脸惊喜,“娘,真的啊?”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娘,而后皱紧眉头,暗暗想,不对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轮到他?   他娘明明最疼他大哥了。他娘有什么事第一个叫的人都是他大哥!显少会叫他的。这次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看向王守仁,却见他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喝着稀粥,心里总算察觉家里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想问春花,却发现她一个劲儿地对他使眼色。他立刻秒懂,不敢再问。   吃完饭后,钱淑兰就驾着从队里借的马车带着王守义和王守礼赶去县城。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正康不是必须改造对象,所以女主并没有给他专门制定计划,而是遇事处理。。。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130章   “五十岁的老司机我笑脸扬啊   拉起那手风琴咱们唠唠家常   想当年我十八就学会了开汽车啊   摆弄那个外国车呀   我是个老内行啊   。。。”   一个清脆的噪音唱着欢快的《老司机》,原唱是男低音,但正国这么唱反而更显童趣,再配上他搞笑夸张的动作,把马车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这首歌是钱淑兰教正国的,现在应该还没出现,这歌曲的旋律她特别喜欢,很欢快!   钱淑兰一开始还有些气闷的心情一下子被他感染了,笑着秃噜了下他的头。   “就这么兴奋呐?非要跟着来。”钱淑兰想到出发前,正国为了要跟着一起来,撒泼打滚卖萌逗趣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搞笑。   正国昂着小脑袋,吼着那句欢快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吆”   见他这么投入,钱淑兰也不好再打扰他。   等他终于唱完了,才有空回答他奶的话,“奶,我这不是想买房子吗?”   钱淑兰愣了一下,笑着问,“你的钱攒够了吗?”   正国嘿嘿直笑,“差不多吧!买不起大的,我就买小的。我要买房,我爹把之前借我的钱还给我了。我现在有一百五十块钱,应该够了吧?”   钱淑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大的不行,小的绝对够了!”   王守礼听到正国居然能攒到这么多钱,惊讶地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一个小孩子居然能攒这么多钱?也太牛了吧。”   王守义赶着马车也附和着,“是啊,也太会赚钱了。”   被这么多人夸,正国十分不好意思,却有颇为自豪,挺了挺小胸脯。   到了县城,王守义直接把王守礼送到粮油局门口。   然后钱淑兰让王守义停在之前去过的那条巷子。这条巷子是她曾经遇到过真正倒粮贩子的地方。   “娘,让我跟着你吧。你一个人拎着粮食太辛苦了。”王守义想帮忙,一千一百斤呢,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钱淑兰却摆手,小声凑到他耳边,“做这种生意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来得人多了反而危险。你和正国待在这里就好。”   王守义只好等在巷子口。   正国坐在马车上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行人,看着他们穿着的衣服,那么新,一个补丁也没有。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好几个补丁。不由得有些羞愧。   过了一会儿,钱淑兰扛着一袋粮食过来了。   王守义赶紧上前迎接。   钱淑兰把粮食给他之后,立刻转身。   一连三次,每一趟差不多五分钟就过来。   可第四次,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人还没来,王守义不由得有些急了。   他想去看看,可看着车上这几袋粮食,又看了一眼瘦小的正国。到底还是放不下心。要是被人抢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道,“正国,你去瞅瞅你奶,怎么还没来?”   正国从马车上跳下来,应道,“好”   王守义想到刚才他娘说的话有些不放心,拉着他小声道,“你小心一点,最好别让人家看到你。”   正国有些奇怪,“为啥啊?”   正国再聪明,可年纪摆在那里,阅历更加没有多少,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   王守义四下看了看人,见没人注意他们,忙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因为你奶买这粮食是违法的。所以咱们不能张扬。”   正国脸色立刻变了,赶紧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小心。”   此时的钱淑兰有点倒霉,她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陈主任。   虽然她确信对方没有看到她把粮食凭空变出来。可他看着她肩上的粮食那火辣辣的目光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钱淑兰把肩膀上的粮食放下,跟他打招呼,“陈主任,你好啊。”这个陈主任就是姜玉瑛的顶头上司。城北粮店的负责人。   这么长时间也不过就是短暂的接触过,陈主任早就把她忘了,听到她准确地叫出他的姓,他还愣了一下,“你是?”   钱淑兰老脸皱起,笑得很和蔼,“我是姜玉瑛同志的干娘,去年我儿子还跟你侄子换工作呢。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陈主任被她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来,一拍脑门,也开始打招呼,“是你啊。您是王守礼同志的亲娘,我记得对吧?”   钱淑兰也打着哈哈,“对!”   “你这是?”陈主任指了指竖在她腿边的粮食。   钱淑兰满脸苦笑,摊了摊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就因为这临时工,家里的几个儿子都跟我闹翻天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托人弄了点粮食,想着给人送过去,好换。。。”说到这里停住了。但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陈主任眼睛一亮。自从今年欠收之后,到处都是饥荒,治安特别差,他已经倒腾不到黑市的粮食了。   为了这事,他愁白了头。没有粮食就意味着他没法养活家里那么多人。还有是乡下的亲戚朋友。他也是在这边随意逛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地方,便来看看的。   “你是说你有门路?”陈主任凑过来小声道。   钱淑兰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这人是想做黑市。   她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于是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事我没法做主。我帮你问问看吧。”   听她答应帮忙牵线,陈主任眼前一亮,“行!只要你能帮我弄到粮食,价钱好商量。”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这话,钱淑兰笑眯眯地点头,只是有些迟疑,“我这朋友有点奇特的爱好。”   陈主任心一紧,“什么爱好?”可别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爱好。那他可做不出来。   钱淑兰见他脸色不好就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喜欢老物件。”担心他听不懂,索性说得更明白些,“就是那种有年代感的东西。比如瓷器,玉饰,大黄鱼,小黄鱼,银元之类的。”   陈主任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沉吟了半刻,倒也没有拒绝,“那行!这事我回去找找看,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钱淑兰道,“我这几天都住在玉瑛家,这样吧,明天晚上8点钟,还是这个地方,你带东西过来,我带人过来。”   陈主任点了一下头,“行!”   两人各自转身离开。   钱淑兰扛着粮食,走到小巷口的时候,看到正国趴在左边的墙面上,鬼鬼祟祟,一副作贼的样子。钱淑兰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一眼,这距离这么远,他应该听不到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于是笑着道,“赶紧走吧。”   正国哦了一声,抬头瞅他奶,好奇地问,“奶,刚才那个大爷是谁啊?”   “是你姜姑姑的朋友。遇到了说几句话。”钱淑兰只说了前半句。   正国小大人地点了一下头。   到了马车边,王守义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娘,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刚才遇到一个朋友,跟他讲了几句话而已。”   王守义松了一口气。   钱淑兰又回去搬了两次才终于把粮食给搬完了。   “娘,咱们这都是什么粮食啊?”王守义刚才站在巷子口担心别人围观,所以强忍着好奇心,一直没能打开袋子口。   “一半是玉米面,一半是面粉。”钱淑兰道。   听到这话,王守义立刻“吁”得一声,把马车停下,回头看着他娘,有些急了,“娘,为啥呀?人家不是说粗粮也行吗?”   钱淑兰叹息道,“粗粮是行。可你这情况不是跟你大哥不一样吗?之前我说得是你大哥,他毕竟学过一段时间拖拉机,教起来容易一些。你又没学过,人家肯定要多花一点心思,咱们就得多给人家好一点的粮食。”她说得这么好听,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她只有面粉,玉米粉和大米。   这次她已经让153号帮她种红薯,只是还没有成熟。   听到这话,王守义有些暖心。虽然他娘偏疼他大哥,可对他还是不错的。   “你也别怪娘疼你大哥,你也得给娘争气啊。你成绩考得比你大哥差,你让娘怎么偏疼你。”   钱淑兰突然想到之前李春花那脸色。这两夫妻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李春花还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她的态度多数就是王守义的态度。钱淑兰觉得自己该跟王守义解释一下,王守义的性子喜欢想些有的没的,钱淑兰担心他钻牛角尖不出来。回头又该说她偏心。   虽然她已经尽量一碗水摆平。可谁都想要更多。与其一味地向她索取,不如让他们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问题。   果然!王守义听到他娘这么说,十分羞愧,“娘,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会跟着师傅好好学的。”   听到他这么说,钱淑兰笑着道,“嗯!一定要好好学!”   正国低着头,替他爹叹息。好不容易能当工人,机会就被他这么白白错过了。都怪正康那个大傻子!   到了城北,三人向路人打听才找到万元街22号。   此时已经十一点半,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陆金阳在家里已经等得有些急躁了。   他师傅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走来走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由得安抚他,“你急什么!干咱们这一行的最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大事儿!再说离约定时间不是还有了半个小时吗?”   被训了一顿,陆金阳也觉得自己有点沉不住气,一屁股坐下来,朝他师傅苦笑道,“师傅,我不如你!”   他师傅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而是急也没用啊。”   陆金阳摸了把脸,“我就是担心他们会不来!哎!一千斤粮食,哪有那么容易弄来呢。估计粮店都未必有这么多。”   他师傅摇头摆手不同意他的观点,“我倒是不这么认为的,你想啊,她连跟你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就见这人心里是有谋算的。说不定她真有法子弄到这么多的粮食呢!”   陆金阳一想也是。这些日子他们放出去话之后,许多人都来打听。   一听要一千斤粮食,全都开始打退堂鼓。   有的拿不出来这么多粮食就跟他们讨价还价起来。   像钱婶子这样连价也不还立刻就拍板答应下来的,还真是头一回遇见。他当然希望这事能定下来了,毕竟汽车站那边也只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换人。时间过了就会销名字了。   他正琢磨着,就听自家的院门被人拍了几下,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请问陆金阳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陆金阳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师傅,喜得眉开眼笑的,“人来了!”   陆金阳大踏步往外走。   开门一看,果然是钱婶子。   “你们来了啊?快请进!”陆金阳热情招呼人进来。   钱淑兰笑呵呵地转身,指着马车上的粮食,“这东西放哪?”   陆金阳伸头一看,只见五六个麻袋粮食码在车上,上面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他眼睛一亮,“把粮食搬进去吧!”   钱淑兰立刻招呼王守义把粮食搬进去。陆金阳也过来帮忙。   钱淑兰这次没有帮忙,转而开始打量这个院子。   钱淑兰在这年代见过的院子,最宽敞的应该就是郭家,一百来平米,再加上还有四十来平米的院子。   陆金阳家的院子要小一点,大概只有十来平,院子东南角有个水井。摆着几个木盆。旁边还摆着几个扫把。   靠近房门的左侧搭了个棚子,竖着个烟囱应该是个灶房。   右侧有个鞋架,上面摆上了好几双鞋子。多数都是男士的和小孩的。   靠近右边墙跟处还种了一棵碗口粗的苹果树。分岔的部分几乎全部砍光,想来应该是大跃·进的时候支援国家建设了。不过这苹果树倒也顽强居然又从旁边重新长出了新枝。上面还结了几个青色的苹果。   院子里还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物。   东西摆得满满当当,连个伸脚的地方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31章   陆金阳力气不大,只能抱着粮食,招呼三人进屋。   粮食就摆在门边,这样才能有光线好验粮食。   等把六袋粮食全部搬进来,陆金阳招呼他们坐下,然后给他们介绍他师傅。   “这是我师傅张贵连。”   张贵连朝钱淑兰点了下头。   钱淑兰也笑着回应。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贵连,他的面容虽然很苍白,却很慈和,眼神深邃却平静如古井,他脸上的皱纹很深,一看就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他的年纪大概五十来岁。穿着半旧不新的中山装。一条腿空荡荡的,显然已经动过手术了。   “婶子,这位兄弟,你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渴了吧。来,喝水!”陆金阳给三人每人倒了杯凉白开。天气这么热,喝这个刚好可以解暑。不过里面倒是没有加糖。这年代到人家里做客,如果主人加糖就代表欢迎你的意思,反之就是平平淡淡的。   陆金阳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最近百货大楼的糖限购,我们家已经好久没能买到糖了。”   钱淑兰摆摆手,“没事儿!我就喜欢喝不加糖的凉白开。”   她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她早就渴了。这年代也真是坑爹,连卖水的地方都没有。她总不能跑到国营饭店讨水喝吧?   两人寒暄了会儿。钱淑兰才语带歉然地说,“昨天我跟你说,想让我大儿子学开车,但是他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我就换成三儿子,你看行吗?”   陆金阳侧头打量了一下王守义,见他眼巴巴地看着他,除了有一丝紧张,倒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一口答应,“行啊,婶子说谁就是谁。”   钱淑兰笑着道,“这就是你的师傅吧?”   陆金阳点了点头。   张贵连接了话茬,“大妹子,你今天能来我真的感激你!”   钱淑兰笑着摆摆手,“你别这么客气呀!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贵连点了点头,“哎!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出车的时候腿被人砍伤。医生说必须截肢。我家里两个小孙子年纪太小,还没上学,全家就指着我这份工资呢。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钱,可粮食这东西实在没法子了。全国各地都不好弄。”   钱淑兰其实很佩服这个司机师傅的英明,接下来这三年最珍贵的就是粮食了。她也跟着附和,“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师傅我能理解你。”   张贵连眼圈一红,抹着眼泪,“大妹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金阳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现在看到这么多的粮食,我心里可算踏实了。”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说句让你见笑的话,我全家就指着这些粮食呢。我两个小孙子的胃口被我养叼了。只吃细粮,粗粮根本咽不下去。”   一开始他是要细粮的,可刘关县整个县的细粮都没有多少,怎么可能有人能拿得出来这么多的细粮,所以他只能要粗粮,到时候再用磨重新磨细一点。   钱淑兰从凳子上站起来,拍拍立在门边的麻袋,朝他笑着道,“那你可幸运啦,我给你送的都是细粮,你小孙子以后就不怕了。”   张贵连和陆金阳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惊喜,“真的啊?”   钱淑兰点了点头,“你把这么好的工作岗位让给我儿子,我有点过意不去。这细粮也是我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说话的时候,她把其中一个麻袋解开,亮出里面白花花的面粉。   那白光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张贵连搓着手指,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地走了过来。   陆金阳在边上扶着他。   两人到门边的时候,发现袋子里果然是面粉。张贵连激动地抓了一把面粉,凑到鼻端闻了一下,麦香味!不是石膏粉!这是真的白面。   陆金阳也为师傅高兴。   钱淑兰把剩下的口袋也全都打开,三个口袋是玉米粉,三个口袋是面粉。   “大妹子,我多谢你了!”张贵连眼泪汹涌而出,低着头给钱淑兰鞠了一躬。她明明可以给粗粮的,可却用细粮,真是个好人。   钱淑兰摆摆手,有些难为情道,“其实我也是有事相求的。”   张贵连抹了一把泪,“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肯定帮你办!”   钱淑兰斟酌了一下,“我是想向您打听一下,像我儿子这情况怎么样才能成为正式工。”   钱淑兰也不记得在哪里看过的一条新闻,后面好像会有精减工人返乡的事情。   像王守义这样的临时工估计是首当其冲的,所以她不仅仅要让他们成为工人,还得要让他们成为正式工。只有正式工才能避免被精简的命运。   张贵连愣了一下。   钱淑兰瞧了一眼他的腿,笑着道,“咱们重新坐下吧,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我的腿都酸了。”   张贵连听了她的话却觉得很暖心,她明明是坐马车来的,腿怎么可能会累,她这是在体谅他呢。   他领她的情,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上。   “你儿子这情况只有两种机会能成为正式工人。一种是:熬资历。现在成为正式工,起码得要工作五年以上。第二种是:先有城镇户口,然后申请成为正式工。当然也得要走走关系,花点钱,汽车站的行政部说不定会同意你们的正式工申请。这种方式可就容易多了。”   钱淑兰果断选择第二条,“城镇户口是不是要有房子?”   “是!”   钱淑兰朝正国看了一眼,见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笑了下,“正好我们也想买房子。”   陆金阳在旁边插了一句嘴,“最近因为粮食短缺,许多人家都不要钱,开始要粮食了呢。”   钱淑兰想也没想,“行!粮食也行!”   张贵连问陆金阳,“你什么时候休息?陪着大妹子一起去看看吧。”   钱淑兰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有个女儿就是城里人,我让她陪我就行!”   听到这话,张贵连也就没有再强求。陆金阳好像明天是要出车的。得要后天才能回来。   张贵连想了想道,“等你们把户口迁过来,我带着这小伙子去拜访,到时候肯定能帮你把这事办成。”   他是老司机,认得人很多,他的腿也是因为工作才废掉的,但是他没有给领导添过麻烦,领导们应该会记他的情。   钱淑兰就等他这句话呢,赶紧向他道谢。   钱淑兰看了一眼陆金阳家的房子,有点好奇,“你家的房子现在是什么价格?”   陆金阳笑着道,“估计得要三百块钱外加三百斤粮食吧。我这房子是独门独院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这房子其实也就一般,却比郭正良买的要贵一点,看来应该是涨价了。   陆金阳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婶子,照理说我不该怀疑您,但是我师傅这个情况太特殊了,我能不能先检查一下粮食?”   钱淑兰倒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么重要的岗位都换给人家,要是被骗可不就得糟了吗,于是笑着道,“行!随便你检查。”   陆金阳站起来,从屋里拿出一个大笆斗,把麻袋歪倒,开始往里倒粮食。王守义怕粮食洒了,赶紧跑过去帮忙。   他们在那边忙着,钱淑兰朝张贵连称赞,“你这徒弟不错。”   张贵连笑呵呵的,“是很不错!这些年我全指着这个徒弟帮我呢。他可比儿子强多了。”   钱淑兰细想了下,试探着问,“你儿子?”   张贵连笑容窒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养出个不孝子。前几年丢下孤儿寡母跑到北京去了。嫌我给他娶的媳妇是没文化的乡下村妇,说他俩是父母包办婚姻,他要追求婚姻自由。你说可不可笑,孩子都生了,她媳妇正怀着孕呢!他居然敢做出这种混账事!我气得把他撵走,不再认他!这么些年我就当他死在外头了。”   钱淑兰脸上笑容一收。这事实在是太寻常了。尤其是那几位,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没人敢说!   反对封建婚姻,所以抛弃妻子,这种三观她根本接受不了。   她不想再深聊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她今天的言论就会给她带来麻烦。   她笑着安抚道,“你两个孙子一定很可爱吧?”她招了招正国。   正国赶紧跑过来,钱淑兰抱着他坐在怀里,给张贵连介绍,“这是我家二孙子,虽然偶尔调皮捣蛋,可贴心起来的时候,能让你的心都融化了。”   正国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张贵连也是有孙万事足的人,听到这话,也朝正国瞅了好一会儿,赞不绝口,“你这孙子虎头虎脑的,脑门还大,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娃。今年应该上高中了吧?”   钱淑兰颇为自豪道,“考上中专了!”   张贵连惊讶地张了张嘴,“了不得呀!中专多难考呀!”   这年代中专可比高中吃香,只要考上中专,毕业后国家就会给分配工作,高中虽然能考大学,可考大学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像王河镇的那所高中,今年全军覆没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的。所以中专才会比高中好,当然分数线也更高一些。   钱淑兰谦虚地摆摆手,“也就是凑巧,因为粮食的问题,许多人家都不愿意给孩子上学。我们赶巧了。”   “那说明这孩子有福啊!大妹子,你以后的福气大着咧!”张贵连笑着道。   钱淑兰也笑着恭维他,“我听大哥你讲话,也能猜出来你两个孙子都是乖孩子。将来也有出息。”她笑着道,“他们多大啦?”   “三岁,是双胞胎。”提起两个孙子,张贵连也很高兴。   钱淑兰竖起一个大拇指,“真是有福!”   两人在这边你一茬我一茬地闲聊,陆金阳那边终于把六袋粮食检查好了,连称也过好了。   两人把粮食重新装好之后。   张贵连直接开口,“咱们现在就去汽车站换名字吧。省得以后再出啥事儿。”   他想了想道,“不过小兄弟现在还不会开车,所以可能会被安排跟金阳一起出车。到时候由金阳教他,等小兄弟拿到结业证了,上面应该会安排他当正式司机。”   钱淑兰笑着道,“应该的。”   “因为他还不是正式工,所以一个月也只有二十二块钱的工资,粮食和正式工是一样的。不过福利是没有了。”张贵连随即自嘲,“估计现在也发不出福利来了。”   钱淑兰倒也不稀罕那点东西,点了点头,“行!”   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汽车站。   正国坐在马车上等他们,其他人进去。   钱淑兰叮嘱正国,“就待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正国点头应承。   很快,四人就换好了名字。又特地请人事部门的人帮着把王守义安排到陆金阳那辆车,当他的副手。   王守义把手里的班次表交给钱淑兰,让她帮忙收着。   出来的时候,钱淑兰想邀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两人摆手谢绝了。钱淑兰便把两人送到家门口。   钱淑兰让王守义把马车开到粮油局,他去跟王守礼挤一间屋子。   她和正国去找姜玉瑛。王守义一个大男人住在姜家总归是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朋友一篇逗萌的灵异向轻松文,人设很有意思,喜欢的自取   《师姐她特招鬼》by思尽忧郁   对天生阴阳眼的纸甜而言,   这个世上没有比见鬼更可怕的事情。   除了见到她那足足大她六岁的小师弟。   对已成为顶级驱鬼师的叶障而言,   这个世上没有比折磨鬼更兴奋的事情。   除了折磨他那畏他如鬼的小师姐。   ※天生阴阳眼的小师姐x顶级驱鬼师的老师弟   ※甜文,非姐弟恋,男大女小,但男主名义上是女主的小师弟,嗯,“老”师弟。 第132章   钱淑兰原本是想到红旗饭店等姜玉瑛下班的,谁知道她今天居然在家。   姜玉瑛看到干娘带着正国过来,还有些惊讶。   这么热的天跑到县城来,应该是有事要办吧。   正国立刻叫人,“姑姑。”   要说姜玉瑛最喜欢的小孩,除了小蝶就是正国了,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过年的时候带给她不少笑料。   姜玉瑛稀罕正国,立刻从抽屉里抓了一把水果糖给他。   钱淑兰有些纳闷,“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呐?”   “前两天周末到总部帮忙,所以今天休息一天。”现在粮油局非常忙乱。   因为出现抢劫事件,粮油局的局长便让仓库的壮劳力也跟着司机一起出车。然后从他们这些粮店抽调人手去管仓库。姜玉瑛也是加了两天班,才好不容易轮休一次。   钱淑兰点了下头,便把自己来城里的打算说了一遍。   现在时间还早着,姜玉瑛立刻带他们去房管局找房子。   “如果你们只要房子很容易。如果想把户口也牵过来,肯定不太容易的。”姜玉瑛虽然不懂这块,可她到底也从同事那里听过一耳朵。   她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们要问粮管局的同事们,他们懂得比我多。”   钱淑兰皱眉,买房子当然要把户口一起造过来比较好,要不然老三老四怎么能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呢。   到了房管局。两人首先问转户口的事情。   到了房管局,一个姓吴的大婶很热情地过来接待他们。这人也是姜玉瑛的老熟人,之前买房的时候就是由她介绍的。   听到他们的来意,吴大婶立刻拿出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   指出其中一条给他们看:   公民由农村迁往城市,必须持有城市劳动部门的录用证明,学校的录取证明,或者城市户口登记机关的准予迁入证明,向常住地户口登记机关申请办理迁出手续。   “你们有这证明吗?”吴大婶抬头问。   钱淑兰点了下头,“有的,我儿子有。”   吴大婶笑着道,“那就行!只要把房子落户到他头上,到时候就能把他的户口转过来。”   钱淑兰愣住了,那她岂不是要每个儿子儿媳都要买一套房子。她哪来那么多的钱!就算她能拿出来,她怎么跟家里人说!   她急了,“我其他儿子是在同一个户口的,能不能一起转过来?”   吴大婶没有立刻回答,又翻了两页,找到另一条指给她看:   每年的“农转非”的指标控制在当地非农业人口的千分之一点五。   “按道理是能转,可指标卡得太紧了。”吴大婶朝两人道,“咱们县一共有30万人,按照这条,一年也就能转450人,我听公安那边说现在农转非的申请名单已经排到1970年了。估计你们有的等呢。”   钱淑兰郁闷得要命。这就是说她得每人买一套房子?   要不要这么坑人?   她一把抓住吴大婶的手,“大妹子,你有没有啥建议?”   吴大婶眼睛四下瞄了一下。   钱淑兰秒懂,瞅了四周一眼,这么多的人呢,忙转了话题,“大妹子,你先给我们介绍房子吧?”   吴大婶点了下头,立刻把桌上的书合起来,翻看之前她登记的房产信息,“这房子占地面积非常小,可价格要得非常离谱。挂在我们房管所已经好几年了,问得人特别多,可就是没人买。”   钱淑兰心里一突,这到底是什么价格,竟让那么多人望而却步。   “他要两百块钱。”   钱淑兰皱眉,这价格也不算高啊。   可等一行人到了房子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这房子别说是两百块钱了,就连五十块钱她都嫌多。   这个比杜甫的茅草屋还不如吧。人家那好歹还有茅草,这简直就是四根空柱子嘛。   地方小得可怜不说,几乎没有一面完好的墙。   姜玉瑛性子直,直接嗤笑起来,“吴大婶,这是卖房子吗?这是卖地基的吧。”   吴大婶一本正经地点头,“你别说,还真是。”   钱淑兰没兴趣再看。   她买房子不单单只为转户口,也是想在县城有个落脚的地方。总住在姜家也不太好,更何况姜玉瑛马上要嫁人了,姜家到时候也没人。   “大妹子,你再给我们介绍别的吧。”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钱不够,所以找了个最便宜的吗?既然你们看不上这个,那我们再看别的。”吴大婶又翻看自己的本子,“这家不错。地方也大,地基有两百多平,房子也挺好,只是价格有点贵,而且人家多数要的是粮食。”   钱淑兰对这个倒也满意,“行,我们先去看看这家。”   到了这家,房子已经被分成十来间小房子,“这家是卖左边的那部分。”   钱淑兰突然灵光一闪,抓着吴大婶的手就往外走。   房主被她们这动作弄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就直撇嘴,“不想买,看什么看!真是闲的慌!”   姜玉瑛在后头,朝她扫了一眼,轻飘飘地说,“没看上呗!”嫌弃地扫了一眼这杂乱无章又昏暗无比的屋子。   房主被她噎住。瞅了一眼乱糟糟的房子,心里竟也生出一丝嫌弃来。   “大妹子,你刚才说有办法,是不是说把房子买下来,然后分割成好几个部分,再卖给其他儿子?”   吴大婶瞅了她好几眼,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我还没说你就能想到,你可真厉害!没错!可以这么办!”   这种方法在前世根本行不通,可这年代却是可行的。   钱淑兰不知道的是。   为了加强国家控制,使私有房产重新回到国有怀抱,国家在1956年出台了一项新政策《关于目前城市私有房产基本情况及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意见》。   改造的具体方式有两种:   一是国家经租,即“由国家进行统一租赁、统一分配使用和修缮维护,并根据不同对象,给房主以合理利润”。   二是公私合营,即对“原有的私营房产公司和某些大的房屋占有者,可以组织统一的公私合营房产公司,进行公私合营”。   两种方式当中,国家经租是绝对主流。   国家经租,不仅仅意味着房主丧失了经营自主权,还意味着房主同时也丧失了房屋所有权——按相关规定,“凡是由国家经租的房屋,房主只能领取固定租金,不能收回已由国家经租的房屋”。   也就是说,国家经租只不过是将城市私有房强制收归国有但又回避国有化这个称谓的手段。   国家经租房屋的业主实际上已经丧失了所有权。因此业主死后,经租房屋不能允许他的家属继承。   现在大部分的房子其实只有房产执照,并没有土地证,土地是属于国家的。   吴大婶跟她解释,“不过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卖给其他儿子。而是你买下一套房子,然后交由国家经租,到时候就可以让你其他的儿子过来租赁。户口也可以顺势落到上面。”   国家规定国家经租的房子可以落户,但是需要随租人申请。   “像你这样为国家作贡献的房主是享有户口优先分配权的。”   钱淑兰嘴角抽抽,照这个说法,这房子只能落户,根本不属于她的,哦,对了她还可领到房租。   “就不能两全吗?”钱淑兰有些挣扎,花这么大的价钱买房子,却不属于自己,咋这么憋屈呢。   吴大婶摇了摇头。   钱淑兰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你帮我找三套,一套是按照你说的可以用来经营国家经租的。两套就是我们自家作为落脚点。我家儿子多,我得给他们每人买一套房子。”   她不可能让自家的房子里有外人住进去,那样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盯上。所以只能分开来买。   一套专门用来迁户口,一套是正国的,另一套就是作为他们家的落脚点了。   吴大婶点了点头,“现在咱们国家规定,改造起点以下的土地面积是五十平。只要超过这个面积必须交由国家改造。这项政策下来之后,咱们县大部分的大房子都改造过了。只有一小部分因为大跃进的事情耽误下来。等大跃进取得圆满成功之后,上面肯定还要再进行的。所以你们现在买也是赶巧了,等再过两年想买也买不到了。”   钱淑兰对这个说法倒也认同,据她所知那些公私合营的企业后来全部变成国有企业,更不用说这些大面积的土地了。   而后他们又看了三家。   第一套面积大,大概有一百平,建国前盖的青砖青瓦的平房,房顶已经长满了草,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家具都是用了十几年的。   这套房子价格并不高。三百块钱和两百斤粮食。   一套是面积只有四十二平,房子很小也很破,是泥草房,歪歪扭扭像要倒的样子。这房子真不能住人,钱淑兰打算买下来之后,等不忙的时候过来重新盖。   价格倒也不贵,一百块钱和一百斤粮食。   最后一套是面积有五十平,卡在线上,刚刚好,房子很新,红砖红瓦,还用水泥抹墙。地上铺着一层青砖。房屋的摆设也非常不错,古朴雅致,一看就是家境非常不错的人家。   “这家人工作迁到省城去了。因为单位有福利房,所以就把老家这房子给卖了。”   这年代如果户口本上有房子是分不到福利房的。   别以为不在一个地方就不知道,如果有心人要整你,调查出来你家有房子,说不定连工作都得丢了。所以多数人不敢这么干。   这套房子房主不要钱,只要六百斤粮食。   虽然这三样房子各有各的缺点,可钱淑兰还是决定都买了。不买不行啊,吴大婶手里登记的房产也就十来套。   其他的要么太贵,要么地理位置不合适。这三家算是顶好的了。   “那我明天过来带着粮食和钱过来。”   吴大婶笑眯了眼,“行!”   钱淑兰回到姜家之后请姜玉瑛帮个小忙。   姜玉瑛有些惊讶,“干娘,你是说你只能弄到细粮,弄不到粗粮?”   “对!你能不能帮我把细粮换成粗粮。”这些人要的都是粗粮,如果她给的都是细粮,肯定会被人家怀疑。   再说也只是一捶子买卖,以后未必会打交道,干嘛要让人家占那么大的便宜。她把细粮换成粗粮好歹还能赚点差价。   姜玉瑛惊喜不已,“我们家就有许多粗粮!干娘,我跟你换!”说着带她到自家堆粮食的房间去看。   五六个麻袋,起码得有一千多斤,全是粗粮,有的是有的是高粱,有的是红薯干。   “你从哪弄到这么多的粮食?”   姜玉瑛小声道,“去年我们县不是有许多符纸吗?我就担心这事是真的,所以一直偷偷到黑市跟人家换粮食。”   钱淑兰惊讶地张了张嘴,“一年时间你就换到这么多,也太厉害了吧。”   姜玉瑛摆摆手,“我这不算什么。我那些同事才厉害呢。他们家里人口多,所以都把发下来的细粮跟别人换成了粗粮。平时也不敢浪费粮食。”   钱淑兰握了握她的手,“你想得也对。”看来她贴得那些符纸也不是没用嘛!至少这些城里人还知道省粮食。   钱淑兰看了一眼天色,还没擦黑,于是道,“我待会儿出去帮你换粮食吧。”   姜玉瑛想要帮忙,“需要我跟着去吗?”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你把你家的板车借我用用就行,”   姜玉瑛一口答应,“当然行!”   钱淑兰便让她带正国去屋里,自己卷起袖子就开始做饭。   “我今天有口福了,干娘做的菜太好吃了。”   她笑着也过来帮忙择菜,正国也过来帮着烧火。   姜玉瑛瞅了一眼低头烧火的正国夸赞道,“干娘,正国可真贴心。”   钱淑兰笑得很开心,“是啊,这孩子考上中专了。等下个月开学,到县城来上中专,到时候你帮我照看着点。”   姜玉瑛惊喜不已,“真的啊?太好了!”说完,菜也不择了,擦了擦手,直接跑回屋,拿了一个笔记本。   递给正国,“这是姑姑奖励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火红的柴火照在正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红,他放下烧火棍接过姜玉瑛递过来的笔记本。   这个本子很厚实,表皮还是牛皮纸,顶头的地方还有一根长长的红樱,应该是用来做书签用的。   翻开一看,里面的纸雪白雪白的,比他之前用的好多了。   他下意识就要拒绝,“姑姑,这东西太贵重了。给我用太浪费了。”   姜玉瑛摆摆手,“以前是我爹的。但是我上完学之后,也没机会再用这东西。放在那儿估计也要发霉,不如就送给你吧。”   正国抬头看了一眼钱淑兰,钱淑兰笑着道,“你姑姑给你的,你就拿着,千万不要辜负你姑姑的鼓励,不能骄傲自满,知道吗?”   正国重重地点了点头,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姜玉瑛见他还没发现玄机,忙伸手在侧面的书皮的拐角处,抽出一个小小的笔来,“瞧,这个细铅笔刚好塞进这个缝隙。”   正国惊了一下,接过铅笔,又塞回去,这才发现书皮是两层的,铅笔完全可以卡进中间的缝隙不掉下来,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新奇不已,“姑姑,这个太棒了。”   他这副有趣的模样把姜玉瑛逗得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正国一点也不恼,激动的直乐呵。   “你学得什么专业啊?”   “我学的是机械制造。将来我一定给姑姑制造一款独一无二的手表。”   姜玉瑛心里美得不行,“好啊,姑姑等着你。”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这专业也未必能分到手表厂,国家分你到哪,你就在那踏踏实实地干。只要你出息了,姑姑就高兴。出去还能跟人吹嘘几下。”   正国小脸通红,点了下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钱淑兰也笑得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要说:买房子转成国家经租,就给落户口这块是经过作者的艺术加工,其他部分皆来自于国家颁布的法规。小天使可当半架空来看哈。   买一套房子只能户主落户,其他人农转非太困难。。。女主不可能给家里人每人都买,所以只有用这种法子。 第133章   晚上,钱淑兰特地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拉着一车的细粮。   这次多数是大米,少数是面粉和玉米粉。   换完之后,姜玉瑛给钱淑兰补差价,钱淑兰只收了一半。   “我这次买的粮食有点多,你帮我问问看你同事有没有想要细粮的。”   姜玉瑛点头答应,只是有些迟疑了,“干娘,你是不是在倒腾粮食啊?”   钱淑兰摆摆手,吓得不轻,“你想哪去了,我们乡下现在根本吃不起粮食,我又只认识这一个倒腾粮食的,他却只卖细粮,你说我不把细粮换成粗粮,我以后还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姜玉瑛一想也是。干娘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的。   吃完饭之后,三人倒头就睡了。   姜家地方不大,只有两间房子,正国是跟钱淑兰在一间屋子里睡的。   钱淑兰看着正国把那个笔记本珍重地放到枕头边,心中很是柔软。   她想着自己也应该奖励一下正国,毕竟考上了中专。她瞅了一眼正国身上穿的衣服,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   去年发下来的布票非常少,家里只能采取抽签的方式,正国比较手背没抽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年做的,天天穿,都补了好几个补丁。   后来项红军给她寄的衣服都是成人的,没有儿童的,她也就没有给家里的孩子添置过新衣服。   钱淑兰觉得应该给他做身新衣服。   还有小毛驴也得要,马上就要开学了,不能穿得太寒酸,要不然会被同学们笑话。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早起做饭。   她特地跑到黑市一趟。只是一年没来,这黑市比以前萧条多了,以前还能零星有几人卖鸡蛋,现在根本没有。   想想也是,大家都吃粮食,开办千鸡厂呢,哪里还有私人会过来卖鸡蛋呢。   钱淑兰特地从空间里拿出一麻袋粮食出来兜售。昨天吴大婶说的话给钱淑兰提了个醒。   以她的年纪恐怕也等不到国家发展商品房的时候了。倒不如现在多赚点钱以后去大城市给她奶奶买几处房子。就算她奶奶将来没什么大本事。也能当个包租婆。一辈子吃喝不愁。对了,正国这么可爱,也可以给他留一套。   至于其他人还是得再看看。人品好的就给,人品不行的就算了吧。   她这袋粮食一扛过来,就有许多人围过来。一见居然是细粮,全都一蜂窝地抢着要。   现在粮店只发粗粮,细粮他们已经好久没吃到了。他们又不是那些乡下人,嗓子眼粗得要命,几天下来不是肚子疼,就是吐酸水。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   这两个月有的人天天过来看,就是没能买到细粮。即使听到钱淑兰说了比供销社贵两倍的价格,也都抢着买。   钱淑兰是没有称的,好在有个大娘住得挺近,把自家的称借给她用。   钱淑兰特地送了她两斤玉米粉作为谢礼,喜得那大娘眉开眼笑的。   很快一袋粮食就被抢售一空。钱淑兰把称还给了大娘,把钱往挎包(其实是空间)里一塞,拎着竹篮子转身就走。   回到家里,她的竹篮子里已经放着各种蔬菜,都是她从空间里拿的。   钱淑兰特地炒了一盘香菇青菜,韭菜炒鸡蛋,肉丝炒芹菜和一碗蛋花汤。主食是白米饭。   姜玉瑛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诧异不已,“干娘,你从哪买来的呀?为什么我买不到。”   钱淑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可能是凑巧了吧。今天我还看到有人在鸭蛋呢。可惜我为了买这菜没能买到。”   姜玉瑛笑着安抚她,“有鸡蛋已经不错了。”   正国吃着这么好吃的菜心里别提多美了。   城里真好啊,不仅能吃米饭,还能吃肉。   三人吃完饭后,姜玉瑛去上班。   钱淑兰带着正国拉着一板车的粮食去交易。   三个地方离得都挺近,三套房子的户主分别落成王守义,王守礼和王正国。   钱淑兰来县城之前就已经把家里的户口簿和粮油本全都拿来了,还特地让王守泉给她开了介绍信。   三套房子弄完之后,也差不多快到吃晌饭的时间了。   钱淑兰带着正国回到姜家。把早上的菜重新热一遍,吃了完之后,等太阳不毒的时候再出去。   两人坐在堂屋聊天。   正国拿着自己的房产执照翻来覆去地看。   这房产执照类似于一张奖状,中间还有m主席的头像。   表格也是竖着排的。有户主名字,住址,取得原因,取得日期和房子地理位置。   这里的取得原因其实就是需要政治审查,必须要保证购买人的身份没有问题才会给盖章。   正国这房子暂时转不了户口。必须先等他有工作,单位给他开证明才能转过来。   “等秋收过后,奶到村里喊几个人把你那房子重新盖起来。现在那房子不能住人。”钱淑兰摸着正国的头发。   正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奶,脆生生道,“奶,你帮我付的一百斤粮食多少钱呐?我付你吧。”   钱淑兰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那一百斤粮食是奶送你的,不用钱。我乖孙子真懂事,这么小的年纪都会自己挣钱买房了。”   正国羞得满脸通红,还不忘说,“奶,谢谢你!”   钱淑兰点了下头,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呀?”   正国愣了一下,颇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瘪着小嘴讷讷地说,“奶,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瞎猜的。”   正国惊了一下,瞎猜得都能猜得出来,他奶也太厉害了吧。他揪着钱淑兰的衣角小小声说,“肯定要买娶媳妇啊。”   钱淑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一直把正国当成聪明的小孩,但是从来没看出来他哪里早熟啊,难道她看花眼了。她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通,“你要娶谁当媳妇啊?”   正国摇摇头,“还不知道。不都是先有房子再有媳妇的吗?”   钱淑兰竟然无言以对。所以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为自己提前打算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钱淑兰十分纳闷。正国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他就有这个想法,也太奇怪了吧。   正国一副理所当然地架势,“你看看爹,三叔,四叔,五叔是不是都有一个媳妇。我将来肯定也要有啊。我自己攒钱娶媳妇,爹娘就不用这么累了。”   这最后一句话差点让钱淑兰泪奔,这孩子实在是太贴心了。   她揉着正国的小脸,安抚道,“奶一定帮你说个贤惠又能干的媳妇。咱慢慢来,不着急。”   正国点了下头。他没急啊。他还得上完学再娶媳妇呢。   下午,三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钱淑兰带着正国到百货大楼买东西。   正国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难得地提了请求,“奶,我可不可以买件新衣服?”   钱淑兰笑着道,“当然行!”   说着带着正国到百货大楼对面的巷子里。   钱淑兰小声凑到他耳边道,“这里面有专门倒卖各种票据的人。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跟小毛驴一起来买。”   正国点了点头,末了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会不会有危险呐?”   钱淑兰摇摇头,“不会!我们只是买票的,又不卖票,即使被逮到也是批评教育几句,不会有事的。”   正国松了一口气。   到了巷子里,钱淑兰便看到以前和她交易过的黄牛。   “我想要布票,你这有吗?”   黄牛掀了掀眼皮,小声道,“有的,布票三毛五一尺。”   钱淑兰皱紧眉头,“这价格怎么贵这么多?粮票涨价我还能理解。这布票怎么也涨这么厉害?”   黄牛开始哭穷,“婶子,你可不知道,我这布票有多难弄。我一天跑好多趟棉纺厂跟人家求爹爹告奶奶人家才肯匀给我三尺。”   钱淑兰抽了抽嘴角,这台词咋这么熟悉呢,她刚才也就是惊讶了一下,“那你把手里的布票都找出来给我吧。”   黄牛一喜,原以为她嫌贵会少买一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大的主顾。   他从自己的鞋子里,帽子里,袖子里,上衣兜里,裤兜里,裤管里一张一张地抖出来票据。   把正国看得目瞪口呆。之前他还惊奇那笔记本的小小机关,那这个人简直神了。这浑身上下都能藏东西吧。   黄牛把其中的布票全部找出来递到钱淑兰手里。   钱淑兰在他一个个翻的过程中发现了缝纫机票,立刻阻止他往下翻,“这个也给我吧。”   黄牛愣了一下,诧异地指了指这上面的字,“你确定要这缝纫机票?”他特地把缝纫机三个字咬得极重。   钱淑兰点了下头,“确定”。   黄牛喜不自胜,“三十块钱一张”   这张票放在他手里已经一年多了,愣是没卖出去。   三十块钱一张票,这价格太贵,有的人想要这张票,嫌贵就想还价,他咬住这个价格就是不松口。主要是这张票太难弄到了。   钱淑兰拿过来,瞅了一眼,发现这票居然还是省城那边的戳,“你这票得要跑到省城买呀?”   黄牛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当然!县城也没卖缝纫机的呀。你不去省城你去哪买。”   钱淑兰当然不是惊讶这个,之前她就知道这县城的百货大楼几乎没什么贵重东西。她比较惊奇的是这人,“你在省城有亲戚朋友?”   这年头因为户口的管理制度非常严格,除了极个别的工种以外,普通人想要到外地去,必须要有介绍信,介绍信上写明了目的地,到了目的地三天之内必须要跟所在街道登记临时入住信息,否则就是违反法律,是要坐牢。   黄牛笑着道,“我表姑嫁到省城,我经常去她家看她。”顺便倒腾些票。   后一句他没有说。但钱淑兰也多少能猜出来一点。   钱淑兰想弄点古董。一方面是为了灵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来升值。但她又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外面,所以只能发展下线。她来做顶级供应商。   反正这黄牛也是倒卖票据的,而且在省城还有落脚点,她拉他做为下线,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会暴露自己。   钱淑兰不想正国知道的太多,于是朝正国道,“你去帮奶奶望风。”   正国立刻点了下头,轻手轻脚地趴到巷子口时刻注意外边的人。   确保他不会听到,钱淑兰才小声道,“既然你有门路,那我请你帮个忙。如果你帮我办成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牛倒也没有迟疑,干这一行的,但胆子都不是一般的大,“婶子,你说。”   “我想要旧物件,你能帮我弄到吗?就是大黄鱼,小黄鱼,玉佩,翡翠之类的。”   黄牛吓了一大跳,这人居然想要这些玩意。   这些东西大家都不敢戴出来,就是老银镯子都不行,就怕被人说是搞资本主义派头。她怎么还敢顶风弄这些?   “我也不是自己要的。我认识一个人,他手里有细粮,但是需要用老物件换。”她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城里人每个月还有几十斤口粮,我们老农民在乡下一点粮食也没有,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危不危险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黄牛想了想,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婶子,这事有点太大了,你让我想想吧。”   钱淑兰倒也不催,“行!你慢慢想,我不急!”   钱淑兰数好布票之后,跟他算价钱。   一共是五十五尺布票,再加上缝纫机票,一共是四十九块两毛五分钱。   付完钱之后,黄牛却很意外地叫住了刚想转身离开的钱淑兰,“婶子,我怎么联系你?”   钱淑兰愣住了,而后反应过来,笑着道,“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黄牛点了点头,“我想了下,你说得也有道理。最近这两个月,粮票越来越难弄了。而且老物件总比我倒腾票据更容易一点!”他顿了顿,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是吧!我不好拿回来!坐车都是要检查的。这风险太大了,您看。。。”   钱淑兰一想也是。从省城到刘关县最快就是坐汽车,汽车肯定是要检查的。她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你先帮我攒着,一个月后,我去省城把东西拿回来,风险就算到我边了,你一点事也没有。你看行吗?”   听到这话,黄牛喜不自胜,当场拍板应了,“行啊!没风险我肯定愿意干!”顿了顿试探着问,“你这价格是多少?”   “比银行给的价格多五成。玉饰之类的另算。”   黄牛满脸惊喜,这么多?银行收的银元一块钱一个,她这边是一块五,一转手就赚了五毛。这可比弄票据赚多了。   “好咧,婶子,你等着吧,我肯定能帮你找最好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   她把手里的布票塞到自己垮包里转身就走。   正国回头瞅了一眼那个黄牛,见他笑得这么灿烂,心里暗暗猜想,这票应该很好卖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34章   钱淑兰到百货大楼直接买的成衣。虽然李春花会做衣服,可她的手艺毕竟不如机器做的细致。许多地方还是能看出痕迹来。再加上做的时候为了让衣服能适应孩子的成长,她还会特地把衣服加大,就像孩子穿上大人的衣服,显得格外滑稽,一点也不好看。   初中的时候,两个孩子可能不在意贫富差距,毕竟初中同学都是一个镇的,同学们的家境也差不了多少。可中专就不行了。多数都是家境不错的孩子才能上得起,钱淑兰担心两个孩子会被同学看不起,以致于产生自卑心理。   这种感觉她曾经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自己做兼职挣钱,才慢慢恢复自信。她不想让两个小孩子也经历这些,这样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   钱淑兰给正国和小毛驴上衣挑的都是白衣的对襟长袖衬衣,下面裤子有了点区别,正国是黑色的,小毛驴是卡其色的裤子。   正国长得虎头虎脑的,黑白配显得很精神,小毛驴皮肤比较白,穿卡其色的裤子显得特别斯文。   “这衣服等你上学的时候再穿吧。现在穿有点太热了。”钱淑兰付完钱和票之后,牵着正国的手就往其他柜台走。   正国重重地点头,“好”   钱淑兰原本想在百货大楼买些别的东西,但她很快就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小姑娘,我要一卷草纸,麻烦你给我拿一下。”钱淑兰指着售货员后面的柜台说。   售货员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依旧趴在玻璃柜上没精打彩的样子。   这年代的售货员都是牛气哄哄的,钱淑兰不得不再说一遍,“小姑娘,我要。。。”   不等钱淑兰重复完,那售货员直接直起腰板,朝她瞪了一眼,气鼓鼓地道,“你还有完没完呐?!今天的货已经卖完了,明天趁早来吧。”   钱淑兰有些纳闷,“什么意思?这草纸也限购?”不是说糖限购吗?怎么连草纸也限购了?哦!该不会是因为树被砍光了,所以才限购的吧?似乎很有可能啊。   售货员瞅了她一眼,见她浑身上下一个补丁也没有,再加上精神面貌也好,原先还以为她是城里人呢。现在听她也只是一知半解的,就猜到她不是城里人了,脸上更加鄙夷了,语气也有点冲,“还能为什么,限购就限购呗。门口早就贴过告示的。”她猛然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你瞧我说的,你应该不识字吧。真是乡下土包子!这么大年纪居然还专门跑到县城来丢人现眼!”   钱淑兰直愣愣地瞅着她。那售货员越说声音越小,见对方眼珠子连动也不动一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年代年老的人因为吃过太多的苦,脸上就有种愁苦的感觉,再加上原身这张脸皱纹横生,倒三角眼,黑红的皮肤,如深井一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阴冷,她猛然间做出这种古怪的动作,就跟看了什么见不得的东西一样,让人瞧一眼就头皮发麻。   这售货员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胆子也小,被钱淑兰这么一吓,怂得不行,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唾沫,挣扎着,“你别再这么看我了啊,要不然我去告你!”   钱淑兰勾起唇角,朝她嘲讽一笑,“你瞅瞅你这胆子,平时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呢,也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口德。如果你再敢瞧不起我们乡下人,当心我。。。”   说完拉着正国转身就走,那售货员等人走了老远,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什么人呐?眼神咋这么恐怖?   不过她刚才说得啥?再敢瞧不起乡下人,她就干嘛?她该不会是来索命吧?   售货员浑身抖了个机灵。   “奶?你干嘛吓那个姐姐啊?”正国没想到他奶居然也会有这么蔫坏的一面。差点把他也吓住了。   钱淑兰勾起嘴角,笑着道,“谁叫她嘴巴不干净的。我要是骂她一顿,估计别人会说我倚老卖老,吓她一下也就得了。”   正国嘿嘿直笑,挠挠头,朝钱淑兰小声道,“奶,咱们去哪呀?”   钱淑兰瞅了一眼天色,“回家做饭吧。你姑姑马上要下班回来了。”   正国愣了一下,“咱们不去看看四叔,五叔还有小姑吗?”三叔今天也出车肯定是不在的。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了,这个点估计他们也快要下班了。咱们去的话,估计也碰不到了,明天再去吧,正好还要办户口迁移呢。”   正国哦了一声。   很快两人就到家了。   正国依旧是帮着钱淑兰烧火。   这次做得菜要少一点,天气太热了,又没有冰箱,饭菜经过一夜就得馊掉。   钱淑兰只炒了一盘土豆丝和辣椒炒莴苣。   主食依旧是白米饭。   很快姜玉瑛就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同事。   “干娘,这是我同事,我带她回来换粮食。”   钱淑兰赶紧过来帮忙。   两人抬一麻袋粮食。分成两分,一人一半。   袋口扣到各自的自行车后座上。   “干娘,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姜玉瑛临走时叮嘱道。   钱淑兰点了下头,把姜玉瑛的饭菜留出来,才跟正国一起吃饭。   吃完饭后,钱淑兰又烧了热水,让正国先去洗澡。   她开始为晚上的演出做些准备工作。   她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同时出现在陈主任面前的,所以得一前一后出现。   但是她这次没法穿神仙装,只能穿稍微年轻点的衣服。可惜她空间里没有,所以只能朝姜玉瑛借。   等正国洗完澡,姜玉瑛也回来了。   进来以后,姜玉瑛就把差价交给钱淑兰。   钱淑兰接过钱之后,立刻朝她道,“玉瑛,我想借你的衣服量量尺寸,回去帮你准备结婚时的新衣服。”   姜玉瑛有些难为情,“干娘,要不我自己买吧,让你做有点太过意不去了,你们生产队那么忙。”   钱淑兰摆摆手,“不是我做,是春花做的。她有空。”她想了想道,“你的衣服家里人能穿几天吗?”   姜玉瑛没有洁癖,想也没想就道,“行啊!随便穿。”   说着回房给钱淑兰找衣服。   钱淑兰瞅了自己这胯骨,因为生孩子有点宽,又瞅了姜玉瑛那瘦弱的身板,想了想道,“你帮我找肥一点的。裤子最好是带松紧的。”   姜玉瑛点了下头,“行!”   最终找了一套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裤子。   主要是这一身衣服不会太显眼,款式也很平常,陈主任应该认不出这是姜玉瑛的衣服。   钱淑兰瞅了一眼天色,“玉瑛,我出去有事,你跟正国先待在家里吧。”   姜玉瑛有些奇怪,“干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我跟你一起去吧。”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不用!”   说着拿了手电筒,直接出了姜家。   姜玉瑛带着一直勾着头往后看的正国回了堂屋。   钱淑兰到了那条巷子,里面有光线,钱淑兰敲击了一下墙壁,“陈主任,你在吗?”   里面有人回了三声。   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钱淑兰心下稍定,往里走。   陈主任手里也拿着手电筒,他特地朝钱淑兰后面打了一下,有些惊讶,“人没来?”   钱淑兰忙摆手,“不是不是!”她干咳一声,“你也知道做这一行的都谨慎。我先帮她看看货,如果没问题,她就过来。”   陈主任之前认识的黑道贩子都是这样的,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换地方。甚至还不能随意打听他们的家境以及住址,否则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跟你断了来往。   陈主任一点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很理解地点了下头。   他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搁,钱淑兰立刻把手电筒往上面照。   只见一个小麻布袋子里放着几个银元还有一个老银镯子和一根银簪子。   钱淑兰微微有些失望,东西也太少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不过这种乡下地方以前也是贫困县,应该也没啥比较值钱的东西吧。   “时间比较仓促,我只能准备这么多。”陈主任听到她的叹息,有点担心她不给自己牵线,忙解释一句。   “行吧。”钱淑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个银元是一块五一个,四个就是六块钱,这银镯子给你三块五,银簪子给你一块钱。一共十一块五毛钱。”说着从身上掏出钱递给他。   陈主任慌忙接过来,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能卖这么贵。   不过他也就是惊了一下,并没有太多感触,这东西卖得这么贵也没用,他又弄不到这么多,也只能作罢,他试探着问,“那粮食?”   “你就在这边等,她一会就过来了。对了,你要多少斤粮食?她有大米,面粉和玉米粉。”   陈主任一听有这么多种类的细粮,顿时喜出望外,“三种我各要一千斤。”   钱淑兰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想了想,报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价格,“大米是四毛八,面粉三毛六,玉米分是三毛三。你确定要这么多?”   这是供销社三倍的价格!但黑市的粮票已经两块钱一斤了,再加上供销社的售卖价,算起来比这还贵,所以立刻点头同意。   “行!”钱淑兰走出模向的巷子就关了手电筒。   然后直接闪进空间,吃了一颗美容药,然后换上借来的那身衣服。把头发放下来,这次也没时间梳妆了,直接用个发箍拢起来。   鞋子就不用换了,反正这年代的布鞋差不多都长一个样儿。   钱淑兰收拾妥当之后,从空间里闪出来,把粮食变到巷子口靠墙的地方,然后朝那个巷子里走。   陈主任看着对面居然是个年轻的姑娘惊了一下,因为天黑,他也没有仔细瞅,只是有些急切地道,“钱大娘说你可以提供粮食,是真的吗?”   钱淑兰嗯了一声之后,问他,“钱呢?”   陈主任拍了一下自己的挎包。里面很厚实,一看就知道有不少钱。   钱淑兰点下头,“跟我来吧。”   两人到了巷子口的边上。钱淑兰把手电筒的光打到堆放粮食的地方,这么多的粮食有点太扎眼,陈主任解开其中一个袋子发现里面真是大米,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陈主任担心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立刻把身上的挎包解下,飞快地数了钱,然后递给钱淑兰。   一沓沓的大黑十,十张为一组,分别用一张票子夹在一起的。   钱淑兰接过钱之后道,“你让你的朋友们来你的忙吧。我先回去了,以后要是还有需要记得让婶子联系我。”   陈主任点了下头。   钱淑兰出了巷子口,差不多快到姜家的时候,药效终于消失,她四下瞅了一眼,发现没有别人,立刻到了背光处,直接闪进空间换了衣服出来。   到了姜家,姜玉瑛很快就迎了出来,脸色苍白,十分焦急不安,“干娘,正国不见了!”   仿佛一道闪电直接霹到钱淑兰的脑门上,震得她瞬间懵住了,等她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姜玉瑛的胳膊,急切不已,“怎么回事?”   “我刚才在洗澡,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正国不见了。”姜玉瑛急得团团转,之前喊了半天都没找到人。房间里院子里她翻遍了都没有。她又不敢出去找,就怕干娘回来找不到她。   钱淑兰脑子嗡嗡作响,她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异常啊!她立刻跟姜玉瑛道,“咱们先在附近喊喊!说不定他被什么吸引住了。”   姜玉瑛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两人把门锁上,打开手电筒开始冲着路口喊。   四条路,两人各自走了半个小时都没能找到正国的人影。钱淑兰越来越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正国可是第一次来县城,他能到哪里去呢!他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呐!   离得最近的王守智?不太可能啊,他可是在水利局工作呢!他还有小蝶要照顾,不可能无怨无顾跑到这边来。   其他人离得都很远就更加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已经60万字啦,谢谢大家的喜爱与支持,么么哒…… 第135章   钱淑兰在原地徘徊了好久,也没想到正国会跑去哪里。   她想了想道,“我们去派出所报警吧。”   姜玉瑛也同意,然后马不停蹄地到派出所报案。   听到大晚上孩子丢了,民警显然很是担忧,嘴里嘟哝一句,“怎么又丢了一个?”   钱淑兰和姜玉瑛对视一眼,眼里都很惊慌,“什么意思?以前也丢过?”   那民警随口说完就有点后悔了,现在听到她们追问,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道,“咱们这地方几乎每个月都会丢一个孩子。”   钱淑兰飞快道,“都找回来了吗?”   民警摇摇头,“哪那么容易啊。”   说着拿出本子让他们登记一下,上面有丢失姓名,住址,年龄,性名,长相特征。   等钱淑兰写好之后,她开始追问,“那些孩子有没有遭到不测?”   民警见老太太满脸惊慌就知道她是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飞快地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失踪了,再也找不着了。”   钱淑兰皱眉。没有尸体不代表人就不会出事,说不定被人掳到矿山挖煤去了。十三岁的小男孩也算是大半个劳力了。再大点,人贩子就未必能拐得走。   “你们两位先在这边等一下,我去申请出警,把县城的各个关口卡住,尽量不让人出去。”   钱淑兰忙说好。   姜玉瑛眼圈瞬间红了,忍不住开始流泪,“干娘,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洗澡,正国就不会被人拐走了。”   姜家的大门是木制的,姜玉瑛在房间洗澡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只是姜玉瑛记得自己明明把大门给反插上的呀,人贩子究竟是怎么把正国拐走了呢?   钱淑兰听了姜玉瑛说的这翻饭,心里一沉,人贩子进不去姜家,那就只有可能是正国自己把门打开的,“正国该不会是去跟踪我,然后人贩子看他落了单,直接给抢走了吧?”   姜玉瑛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更有可能。   她拍了拍干娘的手,“干娘,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回来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咋这么不听话呢。”   钱淑兰何尝不是如此想呢。一直以来她都把正国当成一个小大人,谁知道他居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她也真是的,走路的时候,应该多回几次头啊,说不定正国就会被她发现了。她捂着脸自责不已。   民警那边出动了,钱淑兰也不想在这边坐以待毙,“我去找小五和老四,让他们也帮着找找人。人多力量大。”   姜玉瑛也同意,总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钱淑兰去找小五,姜玉瑛去找郭正良。   郭正良好歹也见过正国,应该也能帮上忙。   “咱们一个小时之后在县城百货大楼集合。”   水利局离派出所并不远,走路也就十多分钟。   她找上门的时候,直接把还在睡梦中的王守智给喊醒了。   “娘,你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他娘居然跑到水利局来找他,“出啥事了吗?”   钱淑兰是跑步过来的。一想到正国有可能会吃苦受累,她就没法静下心。   “正国出事了,你赶紧跟我走!”她朝屋里看了一眼小蝶,见她也醒了,忙道,“赶紧把小蝶送到范奶奶那边,让她帮忙照顾一下。”   王守智一听事情这么严重,立刻给小蝶穿衣,抱着她就往外走。   “娘,你顺着这条路先往北走,我先骑自行车送小蝶。”   钱淑兰也顾不上客套,赶紧挥手让他走。   大概不到十分钟,王守智终于风风火火地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娘,我们去哪?医院吗?”   见他误会了,钱淑兰忙道,“他不是受伤了,他是走丢了,很有可能被人贩子拐走了。”   王守智脸色煞白,“那咋办?”   “你先去找王丹娜和小梅,我去通知老四,咱们待会儿在县城百货大楼集合。玉瑛和守良也在那边等着呢。”   “好!”   两人又分为两路。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到了百货大楼。   王丹娜,小梅,王守智,王守礼,钱淑兰,姜玉瑛,郭正良以及郭明德。   郭明德是听到姜玉瑛说她干娘的孙子丢了,也过来帮忙。只是他到底不认识正国,只能反复跟姜玉瑛确认好几次那孩子的体貌特征。   姜玉瑛对县城的路最熟悉,“进城一共十三条路,咱们一共八个人,一人负责一条吧。剩下的五条就交由民警,咱们一定要盯仔细了。”   大家也都说好。   钱淑兰到了城南那条路,突然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可以找系统帮忙。   这会儿天色还黑着,除了几个民警拿着枪守在路口,再也没有其他人。   钱淑兰借口去方便,找到没人的地方开始躲进空间。   “系统,你在吗?”   “在”   “我孙子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本系统不提供追踪服务。”   听到这话,钱淑兰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她又开始敲击153号,却发现她的头像是黑的。也是这大晚上的,谁不睡觉啊。   钱淑兰只能自己找了。   一直等到天大亮了,她才听到系统商城里有人在敲她。   她赶紧又借口去方便,153号这次是在线了,看来对方是看到她的留言了。   153号:“你的灵术不就可以追踪人吗?怎么还问我?”   钱淑兰欲哭无泪,她现在的灵力那么少,水晶球里面的灵力几乎一丁点也不剩了,哪里还能用来追踪人。   “我先把自己的灵力导到水晶球里,先借你使使吧。”   钱淑兰感激不已,“等我找到孙子,我一定帮你多多收集灵力。”   “好!”   很快她就拿到了153号发送过来的水晶球。   跟她的那款不一样,153号的水晶球是紫色的,非常幽深的紫,整个水晶球就像吹了紫色的海绵宝宝似的。一颗颗星星犹如花生般大小。充斥着整个水晶球。   钱淑兰试了一下,这水晶球的灵力非常足。   可她想追踪一个人,手里必须要那个人的东西,也好作为媒介找到他。   所以钱淑兰只能跑回姜家。找了一圈才想到那个笔记本。   钱淑兰回到自己房间,一掀枕头,笔记本正安生生地躺在那里呢。   于是她开始用灵力顺着这笔记本上的人物气息找到正国现在所处的方向。   居然是在正东方。   怎么跑到那边去了?那边不是有条河吗?那是直通到海里的。   啊?海?   那些孩子一直没回来,不会是出海了吧?   钱淑兰也顾不上什么,拼命往东跑。   一直跑到河边,才发现不远处真的有条船在行驶。   灵力所指的方向就是那条船。所以正国一定是在船上。   钱淑兰四下瞅了好几眼,根本没发现有别的船只。所以她要怎么阻止那条船开走。   钱淑兰目测了下距离,大概有五六里路,她撕下笔记本的一张纸,折成船纸。然后把手上的戒指放进纸船里,为了戒指掉了,她还用灵力把两都封印到一起。   她躲进空间,用灵力指引着这纸船往前走。   因为灵力足,不到十分钟,她就到了目地的。她从空间里闪出来,把戒指重新套到自己手指上。   然后爬到船上。   这船虽然也有船舱,可并不大,勉强也就只能坐五个人。   好在这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另一个就是正国,此时的他闭着眼睛歪倒在船上,浑身被五花大绑,嘴里用一根破布条系着,浑身湿漉漉的。   他们坐在船的正中间,钱淑兰爬上船的时候弄出了些动静,那个男人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钱淑兰站在船尾,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这是她从空间里唯一可以做为武器的东西,“赶紧把我孙子放了。”   男人有些愣住,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老太太。   他四下瞅了瞅,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她是怎么过来的?难道是游过来的?   他都不一定能游这么远。她的水性居然这么厉害?   他警惕地看着钱淑兰,直到对方一刀劈过过来。他才慌忙躲闪。   这人的身手很好,好到钱淑兰靠着自己的大力气,手里还拿着刀居然都拿他没办法。   她想着自己要不要用空间把他给收了。   在男人一脚踢过来的时候,钱淑兰利用灵力攻击他另一只脚,男人脚下一滑跌进了河里,他扑腾了几下,就在水里稳住了身形。   钱淑兰站在船尾,怕他再上来,赶紧摆动船桨。   虽然见死不救很缺德,可救一个随时会杀了她的人贩子,她才不干那蠢事呢。   一直等船跑了几十米远。钱淑兰才松开船桨,给正国解开绳锁。   她拍了拍正国的脸,焦急不已,“正国?正国?”   正国紧闭双眼,丝毫没有动静,钱淑兰一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钱淑兰赶紧把正国平躺下来,继续划船桨。   不一会儿,船就靠了岸,钱淑兰直接把船收进自己空间里。   而后抱着正国就往医院跑。   刘关县只有一所医院,处于中心地带,离这里就有点远。   好在中途遇到好心人帮忙送到医院。   钱淑兰让医生给正国做检查,自己跑去会计室那边交钱。   “他没事!他应该是被人迷晕过去的。等药效过了,自己就醒了。只是他有点发烧,为了防止他转成肺炎,我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钱淑兰飞快点头,“那就住院吧。”   然后又去办入院手续。   想到正国还没吃饭,钱淑兰又到红旗饭店那边煮了粥,又请杜大海帮忙去通知姜玉瑛。   钱淑兰拿着粥到医院的时候,正国也醒了。   正国自觉做错了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钱淑兰。   “你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出去干啥?”钱淑兰板着脸问。   正国绞着手指,一声也不吭。   看着他蔫蔫的,一点精神头也没有,钱淑兰也拉不下来脸来训他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给他盛了一碗粥递过去,“快点吃吧。”   听到他奶没有再训,正国松了一口气,三两下把粥吃了精光。   “你是不是想跟踪我?”   正国僵了僵身体,点了下头。   钱淑兰有些好奇,她记得明明没发现有人跟踪她,虽然正国挺机灵,可他到底不是专业出身,自己不应该没发现他的呀。“你跟踪我怎么会被人掳走了呢?”   正国苦着脸,“我等姑姑洗澡的时候出去的,可发现奶奶没影了。往左走出巷子没多久就被人给掳走了。”   “你看坏人还是有的吧?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还是个孩子,也没什么力气。这被人带走了,可咋整呢?”   正国一脸受教地低着头。   “你跟踪我干什么?”钱淑兰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   正国抿着嘴,好半天才道,“我想做黄牛。”   钱淑兰猛地一缩眼睛,惊讶地张了张嘴,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   好在这间病房只有正国一个病人,没有别人。她朝正国走过去,小声道,“你小小年纪,做这些干什么?”   “我想攒钱。”   钱淑兰有些无语,“你小小年纪钻到钱眼里去啦?”想到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她又有些羞窘,难道这是血缘关系?她尴尬不已。   想了想道,“等你中专毕业,你就有工作了。到时候你一个月起码有三四十块钱呢。现在要是被人抓到,你一辈子就毁了。”   被她这么一说,正国显然也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发抖,“真的?”   “是啊。”   “奶,那你也别做了吧?”正国拉着钱淑兰的袖子小声哀求道。   钱淑兰看着他,“我没做啊。我是买粮食。不碍事。”   “可我听你跟那个大伯说介绍什么人?”因为离得远,正国当然也是听得一知半解的。   钱淑兰摸了下他的头发,“没有!奶奶认识朋友,那人是让我帮着介绍一下的。奶奶没有在做黄牛。”   正国小小的松了一口气,钱淑兰看着很暖心,这孩子是在担心她呢。   “以后别乱瞎想。好好学习,争取毕业后能分到好单位。到时候奶也能跟着你享享清福。”   正国眼神一亮,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因为发烧,精神不太好,正国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钱淑兰也困得不行。她打开自己那碗粥,吃完之后,也趴在床边睡。   而其他人也都纷纷赶来了医院。看到两人正在睡觉,都不忍心打扰他们。   半个小时之后,钱淑兰自己醒来了。   发现有人勾着头透过门窗往这里看,忙走了出去。   “你们来了?”看着人都来齐了,钱淑兰笑着把自己找到正国的经过说了一遍。只不过情节稍微更改一翻。   略去灵力的一段和海上打斗那一段,甚至连船也没提起。   其他人都纷纷庆幸正国的幸运,如果出了海,正国这辈子都未必能找回来了。   民警那边也赶了过来,给钱淑兰录了一遍口供,又请她协助画了一张画像。   又重新出警找人去了。   钱淑兰朝大家道,“小五,你带着大家赶紧去吃饭吧。我留在这边照顾就行。”   姜玉瑛摇头,“不用了,我们在路口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其他人也都说不用。   “行,吃饱了就行,最近厂子都挺忙的,你们快回去上工吧。这事真是麻烦你们了。”   姜玉瑛想留下来帮忙,钱淑兰摆手,“不用不用!你还要上班呢。”   钱淑兰特地留下王守礼,把自己包里的户口簿和房产执照给他,“这是娘买的房子,暂时先登你和老三的名字,你们先把户口转进去,到时候跟单位申请转正式工会容易一些。”   王守礼惊了一下,朝留在最后的王丹娜和小梅看了一眼,发现两人没看到,小声道,“娘,你哪来的钱?”   钱淑兰随口道,“娘问你大舅借的。你可要争气一点,早点转正。”   王守礼心中暖暖的,重重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的支持,么么哒 第136章   钱淑兰又叮嘱王守礼,“等你转完户口,记得跟派出所的人说要申请国家经租,到时候把丹娜和小梅的户口也落到这里来。”   王守礼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样房子就不是我们了呀?”   钱淑兰摊了摊手,无奈道,“你们几个都要转正娘没那么多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就这么办吧。”   王守礼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应了声好。   看着王守礼的背影,钱淑兰揉了揉脸。她总不能每次都让大哥帮她背锅吧?她的钱还是得合理化才行。   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也给了她当头一棒,简直太危险了。如果有人经过看到那么多的粮食很难发现不了的。她还是太大意了。   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可偏偏她这样的普通人也有可能会被人跟踪。下次如果换成一个专业人士,比如钱维汉这样的,她分分钟掉马。她下次一定要注意,最好是拉上钱维汉,他这人眼睛毒,能帮她查漏补缺。   想通之后,钱淑兰回到屋里,正国已经醒来了。钱淑兰拿了床头柜上的水银温度计给他重新测量了一下温度。   “37.8度。还是有点烧!”钱淑兰摸摸他的额头,拿出本子来记录。   正国歪着脑袋瓜子看着钱淑兰为他着急的样子,心里暖得不行。   到了晚上,正国的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就通知他们可以出院了。   钱淑兰带着正国先到派出所问问案子的进展。   民警立即满脸笑容地告诉他们最新进展,“人已经被我们逮住了,只是还要再审审,这家伙是个惯犯,以前就掳走许多个小男孩。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   民警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想到犯人交待是被这老太太用巫术给踹进海里就觉得这家伙在扯淡,想到那条船也消失无影,就觉得这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犯人一定是有同伙,把船给开走了。之所以这么搞出封建迷信那一套就是为了混淆他们的视听,看来他们还是对他太客气了,一定要再审审。   钱淑兰出了派出所,又带着正国到粮油局。   马车一直停放在粮油局的家属区。   好在有王守礼一直帮忙照顾着。   等出了家属区,钱淑兰到城北粮店。把马车停在门口,缰绳拴在门前的路灯上。   两人进去跟姜玉瑛打声招呼。钱淑兰现在不放心正国一个人待在外面,就怕他再落了单。   “我带着正国回去了,生产队还要干活呢。”   “好”姜玉瑛送两人出来。   这时陈主任从里面走出来,叫住了钱淑兰,要单独跟她说话。   姜玉瑛只好拉着正国到旁边。   钱淑兰看着陈主任,他不会又想要买粮食吧?这么快就卖完了吗?   她正呆愣的时候,陈主任已经从屋里拎着一大麻袋东西,钱淑兰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低头一看,“这是麦麸?”   陈主任点了点头,“我听玉瑛说你们生产队在养猪,这麦麸刚好可以给你们养猪。这是给你的谢礼。”   钱淑兰弯了弯嘴角,“行,谢谢你!”   陈主任摆摆手,“是我谢谢你才对!你介绍的人真的很实在,价格要得也不贵。以后我有需要还会再找你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行!那我走了!”   陈主任点了下头。   钱淑兰把一麻袋麦麸放到马车上,把正国也放到马车上。给他戴上草帽,开始赶马车。   钱淑兰赶着马车到王家村,虽然一路上也遇到民兵,可看她麻袋里的东西是麦麸也就没有为难,直接让她走了。   马车刚到王家村就看到许多村民在那边唠嗑。人群里跑出一人,跑到近前才发现是钱维汉,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拉着她就往养猪场里跑,“你到县城待这么多天是不是把猪给忘了?”   钱淑兰一拍脑门,可不是给忘了吗?   不过她就算记得也没用啊,她根本走不开。   “猪草吃完了吗?”   钱维汉从昨天开始就急得不行,嘴里都开始起燎泡了,重重点了下头,“可不是嘛!那些猪嘴被好东西养叼了,那些粮食根本不爱吃。这饿了一晚上,刚刚才开始有了吃的迹象。”   钱淑兰喊住他,“你先去开拖拉机”   钱维汉胡乱地点头。   钱淑兰回去把马车上的那袋麦麸拿下来,招呼村口的人帮她去还马车。让正国自己先回家。   然后坐着钱维汉的拖拉机开始往外村走。   走了大概十来争钟,把拖拉机的车厢填满了猪草才回来。   拖拉机刚开进养猪场,负责养猪的人赶紧跑过来抱猪草回去喂猪。   何翠兰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找钱淑兰让她评评理,“三弟妹,你说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猪草没有了,我让他到别的生产队收,他死活不去。猪都饿得嗷嗷叫,他愣是装不知道,在那边装死人。你说气不气人!”   钱维汉被她当众人骂有些下不来台,钱淑兰心虚不已,这事不关钱维汉的事呀。她一把拉住何翠兰的手,“大嫂,我跟你说,我去县城办事,我们家正国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了。”   何翠兰果然被吸引住了,早忘了猪的事情,赶紧问,“怎么回事?”   钱维汉也顾不上羞窘,赶紧凑过来问,“孩子怎么会丢了呢?你们大人是怎么看孩子的?”   钱淑兰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其他人都开始唏嘘不已。   “我还以为咱们国家太平了呢,咋还有这种事情呢?”何翠兰跺了跺脚,想起小的时候小伙伴们被卖的事情,心里就对那些人贩子气得不行。   钱维汉瞅了瞅四周,朝她瞪了一眼,“你胡咧咧什么呢?当心被人听了去。”   何翠兰猛然间醒过神来,忙闭嘴。   钱淑兰见两人不吵了,对钱维汉使了个眼色,拉着何翠兰开始问地里的事情。   “我看这天还得糟糕。我家新打的井水越来越浑了,我看这水位又开始下降了。”   钱淑兰心一沉,这是干旱加重了呀。今年一直没下过雨。所以他们这地方会是大旱吗?   回到家里,家里人全部围过来,问东问西的。孙大琴也从外面咋咋呼呼地跑过来,看到婆婆回家兴奋得不得了,“娘,你知道吗?听说工作组的几个人被人带头打了一顿。”   钱淑兰一脸惊讶,“你听谁说的呀?”   去了县城之后,钱淑兰才知道,不仅仅只是公社的人被工作组镇压,连县城也是。郭县长和潘书记的工作都已经被停了。   所以工作组的权力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打他们,这些人怕死的很,出入都是带着民兵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事是真的,我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你说说这些人的胆子可真大呀。”孙大琴啧啧出声。   钱淑兰心里叹气,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谁愿意干这么掉脑袋的事呢。   “后来呢?人抓着了吗?”   孙大琴摇摇头,“没有!你说这些人也太厉害了吧?居然一点痕迹也没有。我听说他们是分为两组,用一组人引开那些民兵,另一组人专门跑上去打,这种方法好像叫。。。”她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一拍巴掌,“叫声东击西!”   钱淑兰眉头紧皱。引开民兵?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些民兵可是有枪的。如果追急了,可是会直接用枪射击的。   没有专业身手是不敢轻易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   她突然想到钱维汉。他的身手就不错。年轻的时候就立下过战功,要不是因为身体残疾,说不定还能捞个将军当当。   自从他吃了那长寿丹,身体比年轻时还要厉害。所以会不会是他?   她也顾不上吃饭,直接跑出家门去找钱维汉。   钱维汉正在养猪场那边喂猪。看着这些猪重新有了食欲,他脸上的笑容一道一道的。   “大哥!”   听到叫声,钱维汉回过头来,朝钱淑兰笑道,“幺妹来啦!”   钱淑兰瞅了瞅四周,见没人,她凑过来小声问,“大哥,你是不是带人去揍人了?”   听到她这么说,钱维汉眼睛微微一眯,眼里闪过杀气,哼了一声,“我只揍他们一顿已经便宜他们了。”   钱淑兰没想到这人年纪这么大了居然还会这么冲动,“你要是被他们抓住可怎么办?”   “没事!我的身手你们还不知道吗?”钱维汉忙安抚她,见她直愣愣地瞅着自己,他也不瞒她,“你走的那两天,公社又召开了会议。除了咱们王家村,其他几个村子的生产大队长全部判了坏分子,批斗游·街呢。”   钱淑兰愣了一下。   钱维汉重重叹了一口气,眼圈有点红,愤愤不平地说,“明华被关那几天,一天吃喝一碗稀粥,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怎么能忍!明华这些年一直孝顺我。拿我当亲爹孝顺。我瞅着他那样子我心疼!”   钱淑兰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她从来没有过孩子,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是她奶奶。如果她奶奶也被人欺负,恐怕她也受不了吧。估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回到家里,王守仁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正国站在边上,孙大琴搂着正国哭得稀里哗啦,“你个没脑子的!你大晚上出去干什么!你奶奶有事,你非得跟着干嘛!你要是丢了,还不得要了娘的命呀!”   正国也是自责不已,皱着脸,承认错误,“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乱跑了。”   小毛驴担忧地看着他。   王守仁气得不行,想揍他又舍不得,自己倒是在那边生闷气。看到他娘进来,“娘,这孩子真是太大胆了!”   钱淑兰摆摆手,“他已经知道错了!他被人贩子关到屋里,吓得半死。再不长记性就没救了。以后咱们都要引以为戒,孩子出去玩,一定要好好看着,别让孩子单独行动。在村子里也注意一点。”   王守仁又是心疼又是气自己,没跟着一起去。   其他人也是心有余悸,实在是太吓人了。差点就要分隔两地了。   一个个全都点头表示赞同。   没过几日。请假回家的曹传正终于回来了。   钱淑兰终于知道为什么曹传正会被养成现在这样不知世事的德性了。   曹传正的母亲看起来很有书卷气息的女人,但是脸上笑容很淡,似乎有点类似于学者,搞学术研究的那类人。   他的父亲脸一直板着,背挺得直直的,眼神清明,有一种包青天的气势。看起来应该是理工科类的老师。多数是常年埋头在实验室的那种。   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钱淑兰都不敢上前跟这两人打招呼。   不过他自己倒是送上前了,曹父直接伸出右手,“钱淑兰同志,我听说这次我们能过来,你出了不少力,真的很感激你的帮忙。”   他这么严肃的表情说着这么郑重的话,倒让钱淑兰受宠若惊,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忙伸手握住,“不用客气!我也是瞧着你家这孩子性子还挺好。”   曹父瞪了曹传正一眼,“犬子顽劣一定给你们生产大队添了不少麻烦。”   钱淑兰松了手,瞅了瞅四周,见众人一脸蒙圈,她小声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文绉绉的说话,你不怕被人告了呀。”   曹父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显然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曹母似乎没有曹父这么刻板,朝钱淑兰道,“大姐,真是多谢你了。我们家老曹这性子有点古怪。我说了多少次都没用。以后可得改改了,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曹父嘴抿得紧紧的,有点委屈。钱淑兰看着这么严肃的人突然做出这种幼稚的动作,她憋得肚子都要疼了。   王守泉带着社员们给他们安排到学校那边,“现在树没法砍,只能委屈你们二位住到学校那边了。”   曹父这次没说话,曹母代为回答,“行啊!我们不挑的,能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钱淑兰和王守泉带他们去。并且给曹母说些村里的事情。   曹母顿时松快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笑容。   等钱淑兰从学校里出来,社员们全都围过来问东问西。   七嘴八舌得吵得她脑仁疼,她举起手,朝大伙道,“这是我们特地从大学里请来的老师专门教我们的孩子的。请大家一定要督促自己的孩子多多努力。”   大家一听是大学老师全都惊呼起来。   王立贵却是直接黑了脸。有这两个大学老师还有他儿媳妇什么事!   她是不是专跟他作对呀。   很快进入九月,正国和小毛驴到县城中专学校报道去了。   王家村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浇地。   这次种的粮食是玉米和红薯。因为土地已经干裂,哪怕这两种作物都是耐旱作物,想要大丰收也得要浇水。   大家为了自己的肚子都打起精神开始下地浇水。 第137章   九月中旬的时候,秋交会的申报名单又递交上去了。   这次他们生产队不仅递交了藤筐类产品,还有猪肉。不过这东西现在没法事先交实物上去。所以只能先填写申报材料。   很快到了十月十。   姜玉瑛和郭正良结婚的日子。   钱淑兰在前一天晚上就把被褥和衣服做好了送过去。   王守智因为要下乡打井根本去不了,王守礼和王守义更是要出差,更没空。   钱淑兰就让王丹枝帮着照看几个孩子。   她带着孙大琴,李春花一起帮忙布置结婚场所。周雪梅再有半个月就要生了,实在没法带她一起去。所以也留在家里。   婚礼是由潘书记帮着主持的。   虽然两人以前政见上多有不合,可自从工作组来了以后,他们居然成了难兄难弟,天□□夕相处,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几天前,工作组接到上级指令退出刘关县,他们重新恢复了工作。人逢喜事精神爽。借着这大喜的日子两人开始真正的冰释前嫌。   这年代的婚礼跟建国前的不太一样。   现在已经流行拍结婚照了。小两口的照片贴在两人新买的房子里面。一面墙挂着m主席头像,其他墙上全是标语。   因为物资紧缺这次并没有摆酒席,只给来客散些水果糖。   姜玉瑛穿得也不是红衣服,而是一身黑衣服。这要不是胸口戴了一朵大红花,钱淑兰都以为这是葬礼呢。   她在心里吐槽,哪知道后面更是让她大开眼界。   首先婚礼时间居然是晚上。因为请假结婚这是不允许的,不能为了结婚就耽误革命工作。这是原话。钱淑兰有些无语。   “婚礼开始”   这对新婚夫妇先恭恭敬敬对m主席像鞠躬行礼。   然后两人先唱《东方红》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   钱淑兰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搜罗过这年代结婚的场面。不过结婚时唱这两首歌倒是让她大开眼界。   “请两位同志向我们伟大的m主席表达你们真诚的敬意。”   姜玉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郭正康:“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众人一阵鼓掌声响起。钱淑兰也跟着一起。   “向m主席像三鞠躬”   两人走到供桌旁对着头像三鞠躬。   “向家长三鞠躬”   “新郎、新娘三次互相鞠躬 ”   “向来宾敬礼!”   而后新郎、新娘跟宾客们聊天,分发喜糖,大家伙说着祝福话。   最后,在新郎新娘合唱《社会主义好》的歌声中,婚礼结束。   婚礼一结事,钱淑兰就马不停蹄赶到火车站。   刘关县的火车站比较小,坐火车到广州四五天才能有一次停靠,错过这班车,她得跑到省城去坐。   姜玉瑛和郭正良送她出门。   孙大琴和李春花送她到火车站,面上也是十分不舍。   钱淑兰叮嘱两人,“你们在家好好看着孩子,好好养猪和鸡,别跟人吵架。”   两人点头应是。   接过两人手里的包裹,和两人告了别。   三天两夜的火车把钱淑兰整个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   钱淑兰想到王守仁开着拖拉机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村里好几个人一起跟着呢,怎么可能会出事。   到了广州,王守仁过来接她。   “咱们的猪养在哪里的?”钱淑兰忍不住有些担忧。   这次钱维汉请以前认识的卡车司机帮助运了十头猪过来。这些猪的体重大概都在一百一二十斤。   “我们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在外面搭了个棚子。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猪一点也不爱吃猪草。”   钱淑兰有些心虚,随口道,“你带来的草都不新鲜了,它们当然不爱吃了。”   上次她因为正国的事情耽误了一天才回生产队,差点把猪给饿死。这次为了能过来,她可是特地请153号帮它把那些草封印在水晶球里,等用的时候,再把水晶球摔碎即可。   虽然这样有点浪费金币,可谁让她分身乏术呢。   这次猪草也是同样道理。   “可我们自己去地里割了新鲜的,也不爱吃。”   “你们不会喂呗,我来喂,他们肯定吃。”   到了住的地方的,钱淑兰第一件事就是给猪喂猪草。   钱淑兰把手伸进装野草的麻袋里,直接替换成空间里的,直接扔到猪的嘴边,猪像是闻到什么可口的东西一般,全都围过来抢。   王守仁直呼惊奇,“娘你也太厉害了吧?!”他有些气闷,明明他喂的时候猪并不吃的啊。   钱淑兰朝他笑笑,“你在家也没喂过猪。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守仁一想也是。   喂完猪,到了堂屋里,才发现苏州服装厂和鞋厂的都来了。   带队的依旧是项红军和刘广吉。   看到钱淑兰过来,两人都跑过来跟她握手。   “婶子,你可过来了。咱们都等你好久了。”   钱淑兰笑着道,“你们俩还在第三期呢,急什么!”   项红军挠了挠头,“这不是还想让婶子帮帮忙嘛!”   钱淑兰点了下头,“上次我让你回去做的衣架你都做好了?”   项红军狂点头,“做好了!”说着风风火火跑到自己房间把做好的东西拿来。   这衣架虽然不如后世那样精致,可撑衣服绝对是没有问题。   “这个不错!你们这次一定能大放光彩。”   一行人开始商定会场的布置问题。   这次纺织队伍依旧是上次的几人。他们都在编东西。只有钱淑兰一个人在商定会场的事宜。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喂完猪吃完饭,就跟王守泉一起到华国对外贸易中心填报数量。   这次她还特地请许主任帮忙找李世荣。   “因为他要验一下猪肉的成份问题,所以我们这次时间比较赶。”   许主任一听立刻帮忙联系。   李世荣早就过来了,听到许主任要见他,立刻请人进来。   钱淑兰也一起来了。   “这次我们养得猪种类跟上次有点不一样,所以我想请你重新做个检测,如果一样的话,咱们价格就按上次的来,如果低了,咱们重新商议价格也行。”   李世荣眯了眯眼,“行!”   李世荣直接让手下跟钱淑兰去领猪。   然后直接让手下坐船回香港测验。   钱淑兰在等待成果的时候,想到自己空间里的那些粮食总要想个法子卖点。   广州她不认识什么人,她可以一家家敲门,只要专门找那些不是政府大院就行。   虽然还是有点危险但是已经比之前找黄牛一次兜售太多太引人注意了。   她特地换了一套衣服,坐着公交车走了好几站才到达一个不认识的家属区。   先问最边上的那家,如果有小孩子果断选第二家。因为小孩子太跳脱,不太懂分寸,她不敢暴露自己。   “你们家要大米吗?我想跟你们换点东西。”   在广州卖大米不打眼。钱淑兰手里提着的袋子装的刚好二十斤,太多跑得太快会拖累自己,太少的话又不划算。   妇女瞅了一眼她手心里的大米,色泽清新,一看就是好大米,“你想换什么?”   “我想要点旧物件!比如上了年月的黄铜器皿,黄金佛像,金银珠宝之类的。”   妇女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家有一点首饰,都是一些压箱底的旧物,现在也不让戴,现在能换到粮食何乐而不为。   她请钱淑兰进去之后赶紧回屋翻找。   不一会儿,就拿出来了。   “你看能换多少斤粮食?”   钱淑兰一个翠绿色的玉佩,一个银镯子和一个银戒指。“二十斤粮食吧!”   妇女瞬间愣住,她没想到居然能换到这么多的粮食。   原本还想再要一点,钱淑兰却直接起身一句话堵死,“就这些,换的话这粮食就是你的了,不换我就走了。”   妇女听到这话,也不敢再讨价还价,一叠声地应了,“好,二十斤就二十斤。”   称好重量之后,钱淑兰便让她重新拿个袋子,她这袋子是麻布袋子,特地用麻布做的,数量并不多。   妇女正好也想验验大米,听到这话立刻去拿簸箕,大米倒进去,一点瑕疵也没有。   妇女很满意立刻把手里的饰品给她。   钱淑兰拿完粮食直接换下一家。   在换的过程中,钱淑兰也遇到过一些比较奇葩的人。   比如说两口子在家,看她一个老太太独自上门换东西,就想直接上手抢,威胁她,如果不交出粮食就把她送去派出所。   钱淑兰直接一人踢一脚,提着袋子就换另一个家属区。   下次再遇到超过一个以上的人,她直接就说走错门了。   还有的是没有这些旧物,钱淑兰便直接要钱。价格依旧是供销社的三倍,比黑市的便宜一些。大多数人都能接受。   当然也有嫌贵的,钱淑兰直接说“下次带玉米和面粉来。”多数人也就不纠缠了。   这种情况钱淑兰都是不会再去的,她去过的地方从来不去第二次。   反正也就兜售这半个月她就回去了,没必要走回头路。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有红包,亲别忘了去领哦,20点前截止,么么哒 第138章   夜,寂静无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明明已经十月的天却依旧炙热如火炉。   “娘,你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干啥?”王守仁怕吵醒别人忙压低声音问。   钱淑兰含糊其辞,小声道,“娘要去乡下割猪草,你陪我一起去。”   “哦!好!”   于是王守仁上了拖拉机。   只是越开越不对,割猪草不应该是往南开吗?怎么往北开了?北面可是往城里去的。   王守仁忙提醒,“娘,你走错路了。”   钱淑兰嗯了一声,只是依旧故我。   王守仁懵了,这是啥意思?知道错了还不改?   不等他问,钱淑兰已经把拖拉机停到马路边了。   “老大,娘跟你大舅借了几百块钱在县城买了两套房子。”   王守仁懵了,啥意思?不是正国要买房吗?怎么他娘也买了?“买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为了给你们几个转户口,好当城里人呐。”   钱淑兰便跟他解释成为正式工的条件。   王守仁听了却很不是滋味。娘花了那么多钱,可他却一丁点好处也没有。   “你也别觉得娘没为你花钱。他们几个到城里当工人工资上交7成到娘手里。没有这些钱怎么养活一大家子。娘每次偷偷拿出来的粮食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被她训了一通,王守仁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娘,你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了!”   虽然工作不是他的,可挣的钱他也有份啊,他怎么能这么自私!他娘说得太对了!   “娘也不怪你!只是娘手里没钱了,又欠了你大舅几百块钱,只能另想法子赚钱给你和正康找工作了。”   钱淑兰语气里的严肃瞬间感染了王守仁,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什么法子?”   钱淑兰飞快下车,然后铺开车厢后面的猪草露出盖得严严实实的两麻袋粮食。   王守仁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看着车厢里的粮食,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娘,你?”   “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守仁已经被彻底吓住,他身子一僵差点站不住。   倒卖粮食可是会被枪毙的!他娘居然这么大胆!他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觉得额头和鼻端冒出一股股细密的冷汗。   他抖着下嘴唇,浑身直打哆嗦,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音,哭着求她,“娘,咱能别这么冒险吗?我害怕!”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实诚的孩子马上要被她给带偏了,“老大,你别怕!你帮娘望风就行。娘自己去卖。如果有民警过来,娘撒腿就跑,肯定不会让他们逮住。难道你忘了,娘跑得比兔子还快。”   上次为了让大家藏好粮食不让工作组抓到把柄,钱淑兰跑去通知大家,王守仁在她身后根本追不上。   听到这话,王守仁顿时安心了。是啊,他娘跑得可快了。那些民警的速度估计也追不上她。   钱淑兰笑着道,“到时候,你就站在拖拉机旁装作休息的样子,如果有民警来了,你记得喊一声‘正康’娘就知道是民警来了。”   王守仁先还有些担心,听到后面直接囧了。她娘这是有多不待见正康啊。   钱淑兰看着他哀怨的眼神飞快道,“你别多想哈,如果民警追问你的时候,你就说想孩子了。”   虽然王守仁依旧有些忐忑不安,可看着他娘非要去倒卖粮食,也只能认了。   “如果有民警来了,你直接把车开到三元街那边等我。我肯定会从别的小道跑过去找你的。”   钱淑兰把猪草盖好,重新上了拖拉机,王守仁坐在车厢边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又走了三条街,钱淑兰才到达目的地。   广州比刘关县大了很多,所以黑市地点也很多,这个地方算是离得比较远的。   因为来得早,这条街还没什么人。   钱淑兰直接先扛一麻袋粮食摆在巷子中间的位置。   放好之后又回来扛第二袋。   这边的巷子跟上海的胡同有点类似,里面都是横七扭八的小道。如果民警来了,她只要往里拐,很快就能把人甩掉。   看来这个地方能成为默认的黑市地点也是因为这一大优势吧。   她选中间位置是因为往右走一米远就有条岔路,很利于她逃跑。   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了,钱淑兰直接把两个麻袋都打开。   天还是蒙蒙亮,那人看得也不太真切,“你这卖得是啥?”   “大米和面粉”   那人伸手在麻袋里摸了一把,因为看不清,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真的是面粉。   “多少钱一斤?”   “大米是四毛八,面粉三毛六,没带称估算!”   那人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卖这么便宜,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两麻袋,下面不会掺假了吧?   他歪着脑袋一直不说话,钱淑兰猜也能猜到了,她可没时间跟他解释为什么卖这么便宜,于是飞快补充一句,“我可不要钱,我只要老物价!金银珠宝之类的。”   男人顿时安心了,他就说嘛,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于是飞快道,“行!我家里有银元和大黄鱼。”   他瞅了一眼直接道,“这两麻袋多少斤?”   “都是两百斤。”   “我都要了!”   钱淑兰知道自己卖的价格挺便宜,但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有魄力,居然全买了,看来这人祖上还挺有钱嘛。   他似乎担心钱淑兰再卖给别人,忙道,“我回家拿东西,你别卖给别人了啊。”   “好!”   钱淑兰担心这人会带家里人过来抢,小心翼翼地趴在墙边看着他的动作,他拐进右边的巷子里。   这男人是小跑着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五分钟就独自一人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两个麻袋。   男人有些不放心,“你帮我倒一下,没有质量问题,我才能要。”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   然后钱淑兰撑着口袋,男人往里面倒粮食,钱淑兰嘴里咬着个手电筒,光线就打在这面粉上。   男人不错眼地盯着。没发现有任何问题。   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黑布隆冬的东西递给她,“你看看,这可是老上海货真价实的小黄鱼。”   钱淑兰把手电筒的光线打在手心,这块小黄鱼色泽金黄,长五厘米,宽三厘米,厚二厘米。   她记得小黄鱼是一两,当时旧称,一斤是十六两,所以换算成现在的称大概有三十一克左右,她用灵力测试了一下,差不多有这么重。   “现在金价九块,这块小黄鱼大概两百七十九块钱。这两袋粮食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块钱。我再付你一百一十一块钱。”说着从身上掏钱给他。   男人飞快接过来。   钱淑兰扭头就走。   她没有直接往王守仁那边走,而是怕这人看出来,那个开拖拉机跟她认识。   她往右拐,然后到了下一条小道再往右拐。   到了三元街,王守仁也开着拖拉机回来了。   她坐上车之后,还紧张得不行。   看来她还是不能把价格定得太便宜,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现在黑市一斤粮票两块钱,再加上供销社的粮价,面粉一斤就是两块一毛两分钱。   她这才三毛六分钱,比人家低了这么多,也难怪人家会怀疑东西有问题。   卖完粮食之后,钱淑兰就让王守仁自己步行回去。   “娘,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割猪草了?”   钱淑兰看着他哈欠连天的样子,有些心疼道,“你先回去补觉吧。娘去就行了。”   王守仁忙摆手,“不用不用!”   钱淑兰去直接催他下车,“赶紧回去吧!”   等人下了之后,钱淑兰直接开着拖拉机就走。   等她拖着一车厢猪草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好饭,在客厅纺竹筐呢。   何翠兰见她进门,立刻道,“桌上已经给你留了饭菜,你赶紧吃吧。割猪草,你也不能这么早就去啊。”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几头猪到了广州之后就水土不服,非得吃一大早割来的猪草。马上就要卖给人家了,总不能把它们再饿瘦了。”   何翠兰一想也是。   吃完饭,钱淑兰又开始她的兜售计划。   她走走停停,去过的家属区她都会做好标记,防止人生地不熟再走一遍。   下午的时候,她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饭。原本她也想在这边兜售的,可想到杜大海说过,他们国营饭店的东西都是由国家统一分配的,也就打消这个念头。   吃完饭,钱淑兰掏出钱维汉让她帮忙转交的信件。   想起拿这封信时,他罕见的不自在,钱淑兰就猜到这信封上的这个人名,一定是他的初恋情人。   张招娣!这名字足以说明了她的出生在怎样的家庭里!就原身的记忆以来起码有十几个叫这个名字的。加上这姓也有五六个。   钱淑兰顺着信背后的地址开始找。   安华大街134号。   到了!   钱淑兰站在外面打量这个房子,这间茅草屋真的很旧了,茅草顶上的草因为被大风刮过,留下坑坑洼洼的房顶。房子的墙体也已经开裂。颇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站在这家漆黑的木门前,门已经腐朽了,上面有被蚂蚁啃咬过的痕迹,上面连个门环也没有,钱淑兰只能握紧拳头开始敲,“有人在吗?”   她一连敲了十几下,喊了三四声,依旧没人来开门,甚至连应一声都没有。   可这门明明没有锁。   她瞅了一眼天色,这才下午两点,应该不至于还在午休吧?   钱淑兰刚想去问邻居,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回应她。   似乎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钱淑兰挣扎了半天,才下定决心推开木门,推开之后,把门敞得很大,主要怕别人误以为她是小偷。   “有人在吗?”钱淑兰特意加重脚步。   屋里又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钱淑兰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推开堂屋的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她差点作呕!   她捂着鼻子往后退,趴在门边狂呕不止。   门被她开得很大,等里面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钱淑兰才尝试着进去,只见这间空旷的小屋。只摆了一张床,床头的东西零星地摆在地上,显得杂乱无章。   地上一个粗瓷碗里是发了臭的糠糊糊,上面许多绿豆眼的苍蝇绕着那碗飞来飞去。   床上躺着一个妇人,她年纪大概有四十来岁,面容并不是很苍老,只是皮肤干瘪瘪的,嘴唇发白,上面起了好几层皮。此时她半躺在床上双手正捂着肚子,双眼直勾勾地瞅着钱淑兰,嘴里发出一个轻微的音节,“饿”   钱淑兰也顾不上什么,赶紧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个饼子来。   那妇人显得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看到有饼手忙脚乱地接过来,直接往嘴里塞。   等她大口大口吃完,身上恢复点力气时,钱淑兰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招娣。”   钱淑兰愣了一下,所以这个妇人就是她大哥的初恋情人?   只是这人怎么混得这么惨呐!   “你的家人呢?”   提起这个,张招娣嘴角翕动片刻,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你要喝水吗?”   张招娣点了点头。   钱淑兰朝四周瞅了瞅,除了这张床,没有任何工具。唯一一个可以盛水的工具就是这个碗了。   钱淑兰恶心得不行!   “我去问邻居们借!”   说完不等张招娣就出了门,刚走了院子里,突然想到手里这封信,立刻回头递给她,“这是我大哥的信,你看看吧。对了,我大哥叫钱维汉。”   张招娣愣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捏紧信件。   瞅着她的动作和眼神,钱淑兰暗暗猜想这人不会真的跟她大哥有什么瓜葛吧?   虽然她猜这妇人是他大哥的初恋情人,可人家已经结婚了,两人再勾勾缠缠总是不好。   咦!她猛得一拍脑门!不对呀!如果真的结婚了,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呢!还差点死在家里。钱淑兰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浇灌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39章   钱淑兰出了院门就到右边的隔壁打听。   来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先还有些不耐烦,看到钱淑兰的时候愣了下,“你找谁?”   钱淑兰装作有些好奇地道,“大妹子,我跟你打听一下哈。隔壁这家人是什么情况?”   妇女警惕地看着她,声音有点冷,“你打听他们家干什么?”   “嗨!还能为啥!我这不是听说这边有房子可以便宜租到就过来问问吗?谁知道敲了半天的门居然没人开。我就想问问什么情况?”   妇女一听这话,不屑地撇嘴,“张家姐姐还没死呢,他就想把房子给租出去,也太不是东西了!”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那成方永呗!”   钱淑兰一副嗅到八卦的架式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眼冒着精光,“咋回事,你跟我说说呗。”   这妇女一看就是个爱凑热闹的,见这个大婶也不像个坏人,倒也放下原先的戒备,“嗨,你可是问对人了!这事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他们家那老方整天咬文嚼字,在家充大爷,对张家姐姐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都能听到他在骂张家姐姐。就这也就罢了,日子嘛!吵吵闹闹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他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咋地,居然要离婚,带着儿子入赘谢前进家。”   钱淑兰有些奇了,“谢前进是谁啊?”   “还能是谁,咱们这儿的火柴厂的采购科长呗。”   采购科长?那是挺能耐的,钱淑兰问,“他怎么就看上张招娣男人了?”   妇人一拍大腿,嘿嘿直笑,“还不是因为谢前进的那寡妇女儿看上这成方永了嘛。成方永也才四十一,长年不下地,长得细皮嫩肉的。那寡妇被他这皮相一迷瞪就要他入赘了呗。”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张招娣的男人才四十一岁,感情这他比张招娣小了五岁。像他这样的读书人在那年月应该最讨厌包办婚姻了吧?只是他最后娶也娶了,居然干出这种事。   她冷哼一声,“那他可真不是个东西。把两个孩子带走,就把张招睇一个人撇下?”   这妇女显然也看不惯成方永,听到钱淑兰跟自己是一头的,顿时也附和起来,“谁说不是呢!平时见他瞅张家姐姐不顺眼,可没想到他心这么狠!”   钱淑兰随口道,“那他们家成份没问题,这房子我还是能租的。”   “成份能有啥问题。咱们这一片全都是贫下中农。”   “那我进去问问。”   妇人注视着钱淑兰推门进去。而后自己也转身回了屋。   她就算对八卦再敢兴趣,也不会跑到离婚女人家里凑热闹,多晦气呀。   钱淑兰进了院子直接从空间里拿出军用水壶。   这玩意还是她怕走太多路口渴放进去的呢。里面灌得是凉白开。   钱淑兰拿着军用水壶一进来就看到张招娣哭过,她的眼圈红红的。   钱淑兰把军用水壶递过去。   张招娣把信折好了放进信封里,然后塞到枕头底下,才递过钱淑兰的水壶,咕咚咕咚往下灌。   钱淑兰见她喝得这么急,忙道,“别喝了!你乍然喝这么多水当心涨肚子。”   张招娣点了下头,擦擦嘴,把军用水壶的盖子重新盖好递给她。   钱淑兰接过来,把带子往身上跨,感觉到张招娣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突然听到她喊了一声,“淑兰姐?”   钱淑兰绝对是一愣,抬眼看她。刚好对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眼神。   这人是老相识?钱淑兰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原身记忆里的张招娣实在太多,从小到大各个年龄阶段都有。这个张招娣是哪个阶段的?   “你不认识我啦?”张招娣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是招娣呀,我从小就跟你一起下地割猪草的。后来被卖给李拐子。”   她这么一提醒,钱淑兰才猛然间想起来。   这个张招娣家里非常贫困,父母一心想要个儿子,一连生了九个女儿才生下一个儿子。   招娣是老五,前面的四个姐姐只要养到九岁就全都卖给地主老财家当丫环。   招娣被卖的那一年,也是九岁,可因为时局动荡,到处都在打仗,种地根本没有出路。家里吃不饱,就把招娣卖给了李拐子。这人是镇上有名的人牙子。   “你后来怎么样了?”   一别三十几年,钱淑兰早就对那段记忆模糊了。她比较关心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还能怎么样,我被卖进成家当童养媳。成方永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婆婆担心娶不上媳妇才买了我,就是为了让我伺候他。结婚二十几年,前几个月,因为粮店的粮食发不下来,我们这边都断了炊,他受不了苦,非要跟我离婚入赘到谢家,要吃好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才哪跟哪呀,他就受不了了!后面那两年他要怎么活?   “你怎么会差点把自己饿死呢?”   提起这事,张招娣也是一脸愤愤,“自从到了成家,我每天除了洗衣做饭,一有空就去帮忙做些零工,我还到医院帮忙照顾病患呢,后来还遇到你大哥了,只是他后来病好了,人也不见了。当初他还说要带我走呢,可他只给我留下一封信就没影了。真是气死我了。   后来,我不得不嫁给成方永,我挣得钱全花到他身上去了,他身体太差,一换季就得大病一场,而且每顿还得要吃细粮。我手里根本攒不下钱。我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可离婚之后,他连同两个孩子把全部的家当全都搬走,一丁点也没给我留下。淑兰姐,你说这人咋这么坏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安抚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人最多七天吃不了粮食就得饿死。这才月中离月底还有十来天呢。张招娣身上又不像别人家有钱能买高价粮。她在城里根本活不下去。   张招娣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钱淑兰倒是想了个好主意,“不如你把这个房子给卖了吧?卖了钱直接到我们生产大队。”   她大哥肯定对招娣有意思,要不然她离村前也不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亲自把信送到张招娣手里。应该也是担忧张招娣的处境吧。不如她把张招娣拐去王家村让他大哥得偿所愿。   张招娣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这房子能卖钱?”她这房子都开裂了,住人都很勉强,居然能卖钱?如果早知道她就不会差点饿死了。   “当然能卖!”   张招娣脸上非常兴奋,“成方永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这一茬。”   钱淑兰恶意揣测了下,“或许他是想让你饿死之后,就过来收房子呢?”   张招娣笑容一僵,想想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顿时不笑了。   “你先找找房产执照在哪吧?”钱淑兰赶紧提醒她。   张招娣吃了饭稍微恢复点力气,下了床请钱淑兰帮忙把床挪开,她敲击了一会儿墙面,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把那块墙面砸出一个洞露出了一个黑匣子。   “这匣子里放着方家的东西。我婆婆死的时候,我男人去外地求学,只有我和孩子在家。所以她只告诉了我一人。”张招娣性子很爽利,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钱淑兰想到刚刚她居然能看懂信,就有些好奇,“你怎么识字的?”   “识字班啊?成方永看不起我,我就拼命学,原以为他多么清高呢!可谁知道他自己就是个怂货!”   钱淑兰笑了笑,翻开房产执照看到上面的名字,顿时惊讶无比。   张招娣提起这个就得意,“这房产执照是我建国后就去换的。直接换成了我的名字。当初许多人家都在破除封建婚姻,我担心他为了追求自由恋爱跟我离婚,我们母子三人就无家可归了,所以我留了个心眼。不过他不知道。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哪里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语气里是浓浓的讽刺。不食人家烟火怎么会为了口吃的就入赘去娶寡妇呢。   钱淑兰扶她起来,感觉她身上还是有些疲软。   “你要不要洗个澡啊?”闻到她身上能熏死人的味道,钱淑兰简直没法再忍了。   张招娣也有些尴尬,她平时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只是这个家里能用的东西全都被他们拉走了,她能到哪洗。   钱淑兰二话没说,直接带她出门,直接到附近的百货大楼找到躲在巷子里的黄牛,从他手里买了两张洗澡票。   两人都去洗了一遍。钱淑兰因为常洗澡,所以很快就出来了,张招娣好几天没洗,所以还有得等呢。   钱淑兰坐在外面的长凳上有些无聊,想着广州这边好像还没开始干旱。洗澡堂还能照常开着。她要不要收集点水?   她现在已经会灵活运用灵力操纵水了。   如果等明年干旱的时候,说不定这水还能大家的救命呢。毕竟干旱,除了粮食最重要的也就是水了。   想通了之后,钱淑兰立刻到澡堂后面。澡堂不可能像其他居民户一样需要送水过来,他们一般都有井的。她到后面果然发现这里有一口古井。   她瞅了四周一眼,没有任何人,立刻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水晶球,这是153号给她的,可以用来盛各种东西。保质保鲜,就是很小,只有集装箱那么大。   她坐在井边像找东西似的,弯腰把手伸进井里。一直等她灌满了三个水晶球,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钱淑兰立刻把手里的水晶球放进空间里,从井边站起来。   “淑兰姐,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张招娣拍了拍胸口似乎很害怕失去这个童年的伙伴。   “我说过带你去我们生产大队,就一定会去。怎么可能会食言呢?我不是给那收钱的小伙子说过了吗?”   刚刚她要进去告诉张招娣这件事,可这收钱的小伙子脑子有点轴,没票根本不让进,哪怕她刚刚才洗过澡。   张招娣摇了摇头,“可能有事出去了吧!我没看到。”   钱淑兰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咱们赶紧走吧!房管局应该还没有下班。”   “好!”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文推荐,新文有红包,喜欢的亲们记得去看哦,么么哒   【重回八零把身翻】   被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出卖到了千里之外的小村里给残疾人当媳妇,够惨吧?   更惨的是,好不容易重生了,却重生在上述事实发生之后。   方格怒了,指着天立誓:“我定要胜天半子!”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不幸被亲人出卖的重生菇凉被卖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村里,被迫嫁给了一个只能坐轮椅的残疾小哥哥。然后菇凉一边勤劳致富力争当富二代ta妈,一边努力斗人渣,顺便帮小哥哥治好腿助他考上军校,成为富一代和小哥哥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 第140章   在路上,钱淑兰想到那邻居说张招娣还有两个孩子。   “你跟我去王家村生产大队,你的孩子要带去吗?”   张招娣愣了一下,大多数母亲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对她很不孝。   她也不例外。只是想到自己差点饿死,两个孩子依旧没能回来看她一眼,她的心就哇凉哇凉的。   她纠结了半天,苦笑道,“不用了。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我为他们辛苦操持了半辈子,对得起他们了。而且他们跟着一起入赘,也是要改姓的,连孙子也是。”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原身也是这样的情况。到最后却养了一堆白眼狼。不过入赘带着孩子还真是奇怪。   “他们为什么也同意一起入赘?”   “谢前进答应将来等他退休会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他们。两人都抢着去。后来那寡妇说她的工作将来就给另一个人,所以和平解决了!”   钱淑兰瞠目结舌,好吧!还是那句话爹亲娘亲都不如工作亲。   “他们从来都看不起我。从小到大,我更像他们的保姆,丫环,却从来不是母亲。他们对我没有尊重,嫌我不识字,是乡下妇女。结了婚之后,被媳妇一撺掇就更加不肯认我了。就让他们以为我真的死了吧。以后不用再见了。”   钱淑兰听这话简直心酸得不得了。   恐怕张招娣的两个孩子都是以父亲为荣吧。对一直默默付出的母亲视而不见。真是有够白眼狼的。   到了房管局,张招娣在那边写登记信息。   “我建议你卖两百块钱。你的房子质量不好,价格再高就没人肯买了。”   钱淑兰在边上听着。   突然想到这房子她可以先买下来。广州未来发展很好的,房子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她买了也不亏。   她赶紧拉张招娣到旁边,朝她道,“这房子我买下来吧。”   张招娣惊了一下,“真的啊?”   钱淑兰点了下头,“我想买套房子,下次再过来参加广交会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张招娣想也没想就应承,“行啊,我再给你便宜点吧。”   钱淑兰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这事你帮我保密就行!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行!”   两人直接让房管局帮他们更换一张房产证书。   有了这两百钱块钱,张招娣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咱们先到你那街道办开个介绍信,把粮油关系转走。然后你再跟我到我们住的地方吧,我们参加完秋交会就能回生产队。”   “行!”   街道办徐主任看到张招娣过来还很意外。自从离婚之后她不是再也不出门了吗?   “徐主任,我是来办理户口和粮油关系迁出的。麻烦您给办一下吧!”张招娣直接递上五斤大米,这是钱淑兰“帮着”买到的。   徐主任看着这大米笑眯了眼,立刻答应,拿出本子就给她写。这边迁出一定要写接收地址的。“迁入新址报一下!”   张招娣瞅了一眼钱淑兰。   钱淑兰飞快地报地址,“临阳省 刘关县王河公社王家村生产大队”   徐主任愣了一下,“你要迁到乡下?”   张招娣点了一下头,“我就是个乡下人,即使现在是城里户口,我也没钱买定额分配的粮食,还不如到乡下用双手挣食呢!”   徐主任心里暗骂她傻,乡下都要吃土了,她还跑去,不过面上却是笑呵呵地,“你的思想很好,很进步!为我们国家又创造了农产品,我代表党感谢你!”   钱淑兰嘴里抽抽!张招娣却是笑呵呵地跟他握手,心里头也在想这人真是跟她那前男人一样净说些虚话套话。   到街道办开完信之后,钱淑兰直接带张招娣回来。   “小泉,这是教我喂猪的朋友。我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   众人听到她这么一说,都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跟张招娣打招呼。   张招娣有些心虚。   来的路上,钱淑兰担心大家不同意她带张招娣回去,非要把之前养猪的方法安到她身上。   钱淑兰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张招娣跟曹传正的父母不一样。曹传正父母是大学老师,到他们王家村小学任老师就相当于是支持他们生产队的教育事业。   可张招娣呢?一个离了婚的妇女去他们生产队不仅要跟他们争夺口粮,还会带来风言风语。   特别是前一个,现在生产队又开始吃大食堂了,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个人分口粮,大家肯定不乐意。   所以钱淑兰才不得不撒了这个谎,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接纳张招娣。   “她丈夫为了破除父母包办婚姻跟她离了婚。她无依无靠,只有我一个亲人,所以我想带她到王家村落户。你们看怎么样?”   这些话不得不说,毕竟她的年纪摆在那里,说没结过婚谁信呐!再加上户口也会有离异字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征求大家的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   王守泉喜不自胜,“行啊。有你这么个养猪能手,咱们村的养猪场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众人也纷纷点头。   张招娣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了。和钱淑兰对视一眼,两人都很开心。   这一届的广交会跟上一届很不同,国家在珠江河畔专门为了广交会盖了一栋八层高的大厦。   这下子又能容纳更多的商品了,做多在后世很有名的品牌都加入进来了。   比如说自行车,不仅仅是飞鸽还有凤凰和永久。   比如化妆品,百雀羚,谢馥春,片仔黄和雪花膏。   钱淑兰看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装饰展厅,就知道大家开始重视这方面了。   钱淑兰也因为春交会的出色设计被人请去帮忙。   每次收获都是颇丰的。虽然这些东西很小,可也是一份心意。钱淑兰看不太贵重也就接受了。   王守泉看着那些厂家送给她的东西都是心痒痒。   肥皂,毛巾,球鞋,蛤蜊油,衣服,皮鞋等物品摆了一箱子。   甚至这次飞鸽自行车又来请她帮忙。钱淑兰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得知他们还会把自行车卖给他们。   钱淑兰担心队里有人会有想法,觉得她过来一趟,专门为别人忙活,自家却是啥事不管。她就特地找到王守泉,“咱队里已经有一辆了,这辆自行车我们家买,行吗?”   王守泉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可这种事情,他没办法自己决定,于是就开会讨论。   几人都开始沉默不语,显然他们对自行车也很心动。这年代买个自行车可不容易。一个县也就几台,而且还是专门用来奖励先进个人的。   他们这些老农民根本就弄不到票。现在有这个机会,谁都想要。   何翠兰多少也能猜到大家的心思,可这事不是这么论的,于是笑着朝钱淑兰道,“你要买就买吧。反正也是因为你给人家帮忙,人家才同意把展品卖给你的。”   众人脸上都有些红。这不是说他们在占人家的便宜吗?   “行!你要买你就买!”终于有人战胜了内心的私欲第一个出声了。   然后稀稀拉拉的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最后大家全都看着一直还未出声的王立贵,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你买得起你就买。”   钱淑兰和王守仁对视一眼都高兴不已。   很快,李世荣那边就得到了检测报告。钱淑兰和王守泉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华国对外贸易中心。   两人都有些紧张,心里默默祈祷别出现什么差错。钱淑兰的心更是一直都悬着,要是卖不上高价可就对不起她折腾这么多次了。   等所有人都落坐之后,李世荣板着脸道,“这肉的品种不一样,营养成份比上次少了一小部分,其他倒是没什么差别。”   钱淑兰接过他递过来的两份报告对比了一下。   发现后一种猪肉的蛋白质,钙,铁,磷等营养成分要比前一种少一点。但是自体活性细胞却是相差无几的。   可看这东西应该就是那些猪草里的灵气吧。   她笑着道,“根据咱们的合同,这点小偏差还是在误差范围之内。”   李世荣点了点头,“原以为鲜猪肉营养成份能高一些,看来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活猪怎么都比冷冻的好吃,所以还是要生猪吧!   钱淑兰笑着道谢。   许主任笑着道,“猪的种类不一样肯定营养成分不一样,但是这也符合咱们当初签订的合同。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世荣倒也很慷慨,“我们一切按照合同来。你们让我定的粮食我也已经运过来了。玉米咱们这边的价格是每斤两毛八,红薯是每斤八分。都是人民币的价格。你看行吗?”   这个价格对比国内已经算是非常实惠的价格了。如果不是因为饥荒,国内卖的玉米价格是每斤一毛一分钱,再加粮票每斤一毛钱,每斤就是两毛一,可他从香港运过来,不可能自掏运费,所以会把这个钱平摊进去。定为两毛八倒也非常公道。   “行!你带了多少斤粮食?”   “五吨玉米和十吨红薯。玉米合算下来是两千八百块钱,红薯是一千六百块钱。合计四千四百块钱。”   这么多粮食,王守泉直接就是惊呆了。而后就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马上就要过去看。   “那我们去看看猪有多少斤吧?”   “行!”   于是一行人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许主任专门联系人带了称过来,剩下的九头猪全都称了一遍,再加上之前运过去的那头,加起来一共一千一百三十七斤。   李世荣拿着算盘飞快地算了出来,“这次猪肉扣除三成定金,一共是五千四百五十七块六毛钱。所以我还要多付你们一千零五十七块六毛钱。”   大家都很开心。这下子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饿肚子了。   钱淑兰担心这些人不会养猪,忙把自己的猪草提供给他们,“第一天喂猪草,剩下的都喂粮食吧。”   为了怕他们不吃粮食,钱淑兰还特地用空间里的粮食喂他们。专门的玉米面,而不像之前是麦麸。   猪倒是肯吃了,就是有点太浪费。   李世荣这下子是真的相信他们是用这么好的粮食来喂猪了。瞧瞧这玉米粉磨得,比他们在饭店吃的还精细,也算是非常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时候我的作收才能有800呢! 第141章   这次猪肉卖得这么好,许主任就建议钱淑兰把明年猪肉的数量定高一些。   钱淑兰就算再想挣钱也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她摊了摊手,十分无奈,“许主任不是我不想为咱们国家创外汇,而是实在行不通啊。咱们刘关县跟你们这里不一样,已经大半年没怎么下过雨了,地里根本长不出猪草,队里的粮食也全部支援国家建设去了。别说多养猪了,明年咱们生产队连今年的一半都养不起来。”   许主任没想到刘关县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他怎么没听广播说起过?   只是想到前几个月粮油局开始发不出来粮食,大家不得不到黑市买那贵了十二倍的高价粮。他从那时心里就开始对那亩产万斤的水稻产生了怀疑。   只是四块八一斤的猪肉,如果不能多卖实在太可惜了。   他咬咬牙,握紧拳头,一脸恳求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吧?不行的话,你就把法子提供出来,我们这边帮你养吧,国家会感激你的。”   钱淑兰根本不可能交出来,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许主任,你能保证这边不会跟刘关县一样吗?咱们签定合约之后,一旦交不出来,可是要交违约金的。有哪个生产队敢担这么大的责任,能交得起这么多的违约金?”   许主任一想也是。华国对外贸易中心是国家单位,不可能掏钱给下面的生产大队来养猪的,贷款更加不可能。现在国家到处是亏空,也拿不出钱来。更何况如果完不成任务,违约金可是定金的两倍呢。别说整个生产大队拿不出来,就是再加两个生产大队都未必能拿出来。谁能有这么大的魄力来养猪?   见他听进去了,钱淑兰再接再厉,“更何况养这种猪不仅仅只是吃猪草,还必须要吃那种磨得很细很细的玉米面。你想想,这养猪成本一下子就提高很多了。”   这话倒是给许主任提了一个醒。他光以市面上的价格来算了。如果以黑市玉米的价格来养猪根本就是亏本。   许主任一颗原本炙热的心顿时被钱淑兰浇了个透心凉。   他揉了揉额脚,十分失望,只能拿眼瞅着钱淑兰,“那你们生产队这次能报多少斤?”   钱淑兰想了想道,“报一万斤吧。价格涨到九块八。”   许主任瞳孔瞬间睁大,“你一下子翻了一倍还多?这也太。。。”   钱淑兰原本不想再养猪的,可想到明年就是干旱最严重的一年,如果她不养猪卖钱,大家怎么可能有钱买粮食,所以她还是决定养了,“物以稀为贵!”   “好吧!我去问看看!”   许主任去联系李世荣。他原以为自己要花费一些口舌,可谁成想对方二话没说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李世荣却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哪怕他不能走出广州,可他还是能从广州人的精神面貌中窥探一二。   华国现在恐怕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什么亩产万斤?根本就是糊弄大家的!如果真的亩产万斤,为什么街道上那些人一个个全是面黄肌瘦的呢?   他也开始怀疑钱淑兰让他定的那些粮食根本就不是给鸡吃的,而是给人吃的。   只是她碍于国情,她不能对他说实话。那他也不必追问。   对方既然养不出来那么头猪,他逼也没用。   倒不如答应下来,让他们尽心替他养猪好了。   钱淑兰不知道李世荣的想法,事实上她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她跟王守泉到火车站那边申请火车皮运粮食回去,谁知道居然不给通过。   说是他们要检查货物,没问题才能上车。半车皮的粮食,反反复复检查了三四次就是不给通过。   当他们不知道呢?   他们从刘关县运竹筐过来根本就没有这么严格。他们又不傻,现在摆明了是有人在为难他们。   只是是谁呢?他们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得罪别人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招人眼了。   也是啊!这么多的粮食!到处都是闹饥荒,看到这么多粮食,怎么都想分一杯羹的。   两人不动声色静静等待背后之人联系。   没多久,货运站那边的负责人就装作无意中透露出来,“你们这么多粮食,肯定需要上缴一部分粮食才能运回去。”   气得钱淑兰牙疼!   凭什么!她们花钱买的。如果花钱买,她还能接受!让她白白捐出去?凭什么!   还真当是土改时,大家必须要均富贵呢!   于是钱淑兰大手一挥,直接朝他道,“不用了!我们有法子!”   那负责人傻眼了,没想到这人性子这么倔,追问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请李世荣直接把船开到我们刘关县不就行了?反正也就是晚几天而已。而且我还省了运货的钱呢。”   说完直接甩手走人。她说得潇洒,可事实上外面的船进到内陆去并不容易,因为怕内陆人与外面的人多接触,更怕暴露自己国家现在一穷二白的窘境,所以上面几乎不可能同意她这样的请求。就算通过了程序也是十分繁琐,花时还花精力。要不然她早就去申请了,哪里还会从陆运折腾一趟。   那货负责人听到这话立刻通知上面的领导。   钱淑兰带着王守泉去市委办公室申请开船特许,刚进去就看到里面坐了两个人。   钱淑兰直接对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说明来意,“市长,我们是想来申请把船开到刘关县的申请的。”   市长笑呵呵地道,“你们先别急。先听听这位的意思。”   “你是?”钱淑兰皱眉扭头顺着市长的方向看去,只见会客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头发半白的男人,此时的他正满脸着急。   他站起来朝两人自我介绍,“你们好!王守泉同志,钱淑兰同志。我是广州市粮油局局长罗震辉,我是有事请求二位的。”   王守泉和钱淑兰对视一眼,刚才他们在路上还嘀咕,这次运粮回去恐怕得要大出血呢,哪知道人这么快就来了。   “你说吧。”王守泉握了握他的手。   罗局长也知道白得是不可能了,于是道,“是这样的,我们粮油局的粮食不够了,想请您二位给我们粮油局增多点粮食,价钱咱们好商量。”   王守泉心里老大不乐意,可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他气性大,玩笑道,“罗局长,您可真会给我开玩笑,谁不知道我们刘关县是全国有名的贫瘠县,粮食产量从来都是全国垫底的。哪像你们广州次次都能得先进,水稻都能亩产万斤。我每次都拿着报纸激励我们的队员跟你们学习。现在你们说你们没粮,还要跟我们贫瘠县让粮给你们,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罗局长脸色一僵,知道这人是在故意给他不痛快。只是他一个粮油局的局长又不是底下那些生产大队长,谁知道底下人居然会虚高这么多。报粮食的时候为了争那荣誉,眼也不眨就虚报那么多,收粮食的时候,一个个就开始哭爹喊娘。哪怕收粮队强制收上来,也远远不够分到各粮店的。更何况他们的大米多数还是运往驻扎军队。分到他们粮油局的根本就很少。要不然也不至于好几个月都发不出来。   罗局长不好解释这些事情,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于是笑着道,“王守泉同志,你们买来多少钱,我们就给你们多少钱。”   王守泉没想到对方脸皮这么厚,被他这么一通损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对着他笑。他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市长也在边上说好话,“是啊,你们运回去那么多粮食也吃不完,何不让点出来救救我们呢。”   钱淑兰拉住想要再呛声的王守泉,人家为了不饿肚子,什么气受不得,你这打嘴仗也没啥用啊,倒不如来点实际的,“倒不是我们不能均一点给你们,只是价格很贵的。”   罗局长问:“多少?”   “玉米每斤两毛八,红薯每斤八分钱。”   不是她不想报高价,而是明目张胆的赚差价,除非她想死,否则对方一定她冠上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罗局长和市长脸色都有些僵硬,这么贵?   罗局长心里腹诽,明明红薯才三四分钱一斤?他们这价格怎么比贵这么多呢。   钱淑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华国对外贸易中心问,这价格都是可以查到的。”   罗局长倒也没有怀疑她的话有水份,毕竟这是广州,他们又不是来一次以后就不来的。只是他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来买粮食怎么办?   粮油局是国家单位,粮食和钱全都是国家的,收上之后直接上交。   无论黑市的价格卖得有多贵,粮店的价格都必须不变,这是硬规定。这也导致了他们账面上根本没有钱。   王守泉也知道他再反对也没用,于是飞快地补充一句,“我们不赊欠的。我们还要买柴油和尿素磷肥回去种地呢。而且马上就要秋收了,你们也不需要买那么多粮食吧?”   罗局长想了半天,距离秋收也只有半个月,只要把月底这次的粮食发下去,下一茬就能接上了,于是道,“那你们均给我两吨红薯吧。玉米就算了。”   想想就觉得亏得慌!他们买的价格是八分钱,可卖给下面的人只能三四分钱一斤,凭白就得倒贴一半钱。这么多的亏空,到年底盘算的时候肯定会被批评的。   只是他总不能看着工人们饿死吧?   钱淑兰见王守泉不说话,忙替他应了,“好吧!”   等两人走出市委办公室,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王守泉气得直跺脚!这人可真会占便宜,两吨全要红薯!全要便宜的!   钱淑兰摊了摊手,“所以你能怎么办?”   她倒是觉得能卖给广州人也不错,至少不会有人再像张招娣那样差点被饿死,不是谁都有那么多的家底去买高价粮的。   他们生产队这次能分到这么多粮食,猪和鸡也吃不完。即使平均分给社员也还能剩不少。平价卖给他们一些也不影响。只是王守泉有些舍不得,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粮食就这么让给外人,而且还是以势压人,心里觉得憋得慌。   王守泉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钱淑兰忙提醒他,“咱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咱们得发个电报回去,让我大哥早点去货运站把粮食运回去。可别被其他地方截胡了。”   听到这话,王守泉也顾不上生气了,抬眼看她,“你是说还有人来抢?”   “不然你以为呢?从广州到刘关县中途可是经过十几站,而且每一站都要停车检查,货运站的人一定会发现里面是粮食,难保他们不会扣粮食下来。”   王守泉十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奶奶的!等咱们这粮食运回生产队还能有一半吗?”   钱淑兰也说不好,“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吧。”   “那我跟车一起回去吧。剩下的事就交由你来安排。”王守泉担心中途人家直接把粮食给扣下了,到时候他们可不就是粮食和钱两失了吗?   “行!”钱淑兰又不放心他,道,“待会儿咱们请罗局长借点人手给我们。给你一路上壮壮胆,到时候你就许诺他们一人二十斤口粮,他们肯定乐意。要不然我担心路上的人不给放行。”   王守泉也想到,他这回去势单力薄的,说话都不硬气,于是也不心疼那二十斤粮食了,“行!”   罗局长很快就从上面申请到了钱,付完三百二十块钱之后。   听到钱淑兰提出借点人手护送粮食回去,罗局长听到有报酬很慷慨就答应下来了。   王守泉临走时,又把王家村的几个人召起来开会。   “我必须跟车回去一趟,剩下的事宜就交给三婶子负责,你们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还是粮食要紧!可别等粮食还没运回去,就直接被其他市给瓜分没了。”   王立贵也是忙不迭地附和,“对啊,赶紧回去!钱大姐如果处理不好,不是还有我们嘛。你先回去保护粮食。”   何翠兰瞅了他一眼,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别扭着。不过他说得也对,粮食要紧。   很快,王守泉就跟着火车一起出发了。   一直等他们展会开始的前一天,他们生产队的粮食才终于运到王家村。   中间耽搁了差不多五六天。想来也是与中途的人谈判的。   钱淑兰接到电报一看,好家伙,五吨玉米只剩下一吨了,十吨红薯只剩下三千斤。别说剩下一半了,连五分之一也没有啊。   看到王守泉安排钱明华,让大家每天凭工分打饭,社员们全都兴高彩烈,她会心一笑。   只要大家能吃饱饭,她心里就满足了。   “小泉,后天就过来,咱们先布置展厅吧。到时候卖竹筐得来的钱咱们多买些柴油和尿素磷肥,咱们上半年要不是因为有这些肥料也不可能收那么多的红薯。”钱淑兰笑着鼓励大家。   “是啊!多亏了有尿素,要不然咱们村真有可能会饿肚子。”何翠兰也偷偷藏了不少红薯,就埋在地头。   因为有尿素磷肥,上半年他们的红薯亩产有两千斤。虽然上面收上去的是一千两百斤,可藏得这八百斤绝对够他们吃到饱了。   如果下半年他们能用尿素磷肥追肥,产量一定更高。   到时候也不怕会饿肚子了。   其他人都在编竹筐。张招娣不会编,就帮钱淑兰的忙,帮她找各种东西。   钱淑兰对广州到底还是不怎么熟。所以想要一些水果和花花草草,她也弄不来,张招娣就会想法子帮她找到。   当然最主要的是钱淑兰给她的粮食起了关键性作用。只要有粮食,多难得的东西都能从人家里换来。   展厅布置之后,众人都说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大家说养猪有风险,可那个年月没粮没粮,养啥都养不起!女主也只是最后一年养啦。以后就不养了。。。 第142章   这次秋交会因为是新址,所以地方宽敞了许多。一楼都是个人护理用具以及化妆品类,二楼是家具及家居装饰品,三楼是编织及藤铁工艺品,四楼是钟表眼镜,五楼是日用陶瓷和工艺陶瓷,六楼是玻璃工艺品和餐厨用具,七楼是玩具以及节日用品,八楼是礼品及赠品和节日用品。   他们这次的会展是在三楼展示。   这次不仅仅只有他们王家村生产队编竹筐,还有别的厂子也编了。   商品跟以前他们编的非常类似。中国人最喜欢扎堆和模仿。   钱淑兰早就预料到了,不过这次她特地重新添了些新东西。   她请项红军帮忙从纺织厂定了些布料过来,用印花布料跟藤筐相结合,显得更好看,也更容易清洗。   甚至为了卖高价钱,钱淑兰还特地让项红军带来的人帮她在素色的布上绣了些新花色,基本是成套摆弄,显得非常好看。   项红军没想到她也能给他们带来新生意,如果这种编筐做成了,他们厂也能跟着沾光,效益也会提高不少。   钱淑兰这次没有把展厅布置得像个家一样,而是类似于花园。   展厅最里面的墙面上都是用藤条有规律的交错着,藤条的空隙间全部被插上一朵朵野花,周围的花都是粉色的,只有三个字“竹艺轩”是黄色的,显得特别亮眼夺目。   而这次的灯,钱淑兰直接在头顶吊了三展款式不一的吊灯,很清晰地表现出来。   展厅正中间摆的是三个阶梯大小的圆桌,中间是从大到小叠起来的圆形竹筐,最上面的竹筐里摆着一捧鲜花。   下面的圆桌被摆了各种各样的展品。   有收纳筐,水果篮,花篮,竹篮,竹簸箕,藤筐暖瓶,竹编花瓶,以及竹篓子等物。   因为每样东西都会隔一段距离,再加上有三个阶梯展台可以摆放,所以显得很齐整。   三个圆桌旁边用个屏风隔开,摆了一套藤艺沙发,沙发坐垫直接用蒲团。   茶几上用花篮子盛着颜色鲜艳的水果。   沙发旁边摆着收纳框,鞋柜,以及藤筐。   这次因为有张招娣帮她忙,她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布置好了。   钱淑兰趁着还有空闲,又开始她的兜售计划。   按照之前记录的,她又重新跑向新的家属区。这次价格倒没有卖得很便宜。   原先她不想发饥荒财的,可卖了几次之后,她发现自己把价格定得太便宜,买家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占便宜了,而是觉得她的东西有假。有的放在鼻子下闻,有的放在嘴里咬,有的重新换麻袋一点一点往别的麻袋里倒,总之验证的方法千奇百怪,耽误了她不少时间。交易时间太长会很危险。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避免麻烦,钱淑兰直接把玉米粉定了一块钱一斤,大米定了一块五一斤。   虽然还是比黑市便宜一点。可这个价格已经是她能出的最高价了。   如果价格定太高,她会良心难安。   如果对方有金银珠宝之类的,钱淑兰还会适当给他们点优惠。   今天,钱淑兰刚从家属区拐个弯出来。   想到城里都好几个月没发粮食,那乡下会不会更惨?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乡下看看。   于是她从空间里拎着一袋二十斤装的大米,边走边等,终于遇到一个老乡赶着驴车要到乡下,她便招手搭车。   这老大爷人也实诚,瞅着她一个老太太走回去也耽误时间,也就答应了。   一路上两人开始闲聊。   “大妹子,你到哪呀?”   钱淑兰是没有目的地的。她就是想到广州乡下看看。可她也不能说自己就是看看吧?她突然想到同学带给他们吃过的一种水果。广州特有的火龙果。   味道特别好吃,穿过来这么久,她还真是很少吃水果呢。   这次过来重温它的滋味吧!   “大哥,你知道哪里有火龙果吗?”   老大爷回头瞅了她一眼,惊了,“你不是过来走亲戚的啊?”   钱淑兰笑笑,“我家孙女馋火龙果了,我就过来找找。”   老大爷笑得乐呵呵,“你想要火龙果,那去我们生产队吧。我们生产队有山,山上种得都是火龙果呢。”   钱淑兰便跟他聊天,借机询问乡下的情况。   她试探着问,“大哥,你们生产队现在怎么样啊?能吃饱饭吗?我们在城里好几个月都没发口粮呢。”   老大爷虽然瘦得干巴巴的,可脸上却是笑呵呵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我们生产队靠着山,里面有各种野菜野果,怎么都饿不死。”   钱淑兰不由得庆幸,这地方因为还不是干旱,所以山里还有不少东西可以采摘。   如果干旱来了?   钱淑兰顿时抖了个机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提醒道,“我们这地方就是好!我有一个亲戚就住在刘关县的,听说他们那儿已经开始干旱了,还特地写信给我,让我多多攒粮食呢。我听了她的话请人搭关系买了些粮食。哎,希望咱们这里可别有什么干旱呐。”   老大爷愣了一下,笑着道,“刘关县离我们这里有上千里呢。大妹子,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她怎么可能不担心?明年就是饥荒的重头戏,钱淑兰揉了揉眼角,再次加重语气,“如果只是刘关县,我确实不用担心,可我听说黑龙江和吉林那边也干旱了。”   这倒不是她胡说的。今年黑龙江大豆根本就没来参展。因为那边干旱,庄稼颗粒无收。   一巴掌直接被老天拍到泥里了,他们这次已经完全没办法再虚报亩产了。1可以虚报成10,0怎么都变不成1的。听说那些干部因为说了实话,没有虚报亩产直接被打成坏分子了。钱淑兰一点也不同情他们,这次没虚报,以前报那么高,老账新账一起算,活该被打倒。   “大哥,我是觉得我们要多多为自己打算。如果咱们这边也干旱了,那岂不是要跟着饿肚子。”她挪了挪身子,凑到他后面,小声道,“我昨天去黑市买大米,价格已经涨到三块钱一斤了。”   这话一出,老大爷直接吓傻眼了。作为一个从来不去黑市买粮食的人,他还真不知道现在粮食的价格已经涨到如此地步。   因为太过激动,他一鞭子直接落空,打到驴的眼睛,疼得驴的两个蹄子直接踢起来,仰着脖子开始嘶吼。   钱淑兰赶紧扶着车边,稳住自己的身形。   老大爷慌忙给驴顺毛安抚,很快驴就平复下来,老大爷担心这老太太被踢下去,老胳膊老腿儿的,要是摔了一跤可不得了,“大妹子,你咋样?”   “我没事!我好着呢!”钱淑兰揉着腰,呲牙咧嘴地回了一句。坑爹!因为驴发疯得太过突然,她的腰直接撞到车边的横杆上。肯定擦破皮了。   老大爷突然道,“你说的对,咱们要做两手准备。”   老大爷带着钱淑兰到他们的生产队,直接向队里申请拿着火龙果。   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大米拿出来跟他们换。   虽然这些人种的是水稻,可上面分配给他们的口粮却都是红薯,乍然看到二十斤的大米大家都很高兴。   “山里产的,也不值啥钱,喜欢的话就多装一些吧!”   于是满满当当地给她装了一麻袋。   钱淑兰摆摆手推辞,“不用了,你们自己也要吃呢!最好还是攒些粮食在手里吧!俗话说得好,有粮在手心不慌!”   大队长何尝不想多多藏粮食呢,只是大家都不富裕买不起高价粮,山里的野物毕竟有限,也不是主食,也就能管个温饱而已,他苦笑的摇头,“真的没办法呢!”   钱淑兰也想到了,没钱没粮食,可不就是没法子么!她想了想道,“我家里还有点粮食,不如就用你们这火龙果跟我换吧!”   大队长有些担心,“大娘,你拿这么多的火龙果能吃得完吗?天气热很容易坏的。”   别人担心这个问题,钱淑兰可不担心,“我不是自己吃的,我是请别人帮忙换粮食的。”   大队长点了点头,“行啊!只要婶子有用就行!”   于是两人约定了换粮食的时间。   钱淑兰带着她的一麻袋火龙果回了城里。   钱淑兰回来的时候,看到王守泉居然也过来了。   看来他应该是一发完电报就赶过来的。   说实话这里没有他还真不行。   到华国对外贸易中心,她一个代理大队书记签的字也不生效。必须要用他们生产大队的章才行。   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火龙果分给众人吃,大家还是第一次吃这种水果,味道还真不赖。   “我去乡下找装饰材料顺便跟社员们换的。”   众人纷纷表示这水果如果能带回给家里人尝尝也不错!   钱淑兰笑着道,“咱们这水果不错,也不知道李世荣要不要?”   “这么好吃,应该要吧!只是想卖高价不太可能了!”   钱淑兰她记得同学好像跟她说起过她们存靠的就是这种火龙果发家致富的。只是现在大家还不知道火龙果很有营养,只以为是好吃的水果而已。   只是她对这种水果也不太熟悉,似乎这些都是山上野生的,那量就注定了不会非常多,估计也就千把斤吧!她要怎么才能卖高价呢?   钱淑兰觉得自己需要琢磨琢磨。   她一回来,王守泉又开始召开会议。当场把自己带的钱交给了会计王立贵。   “那些人拿着钱过来买,不卖不行!我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卖!要不然人家根本不发车。不过价格还是按照我们买的价格,咱们也不算亏。除此之外还给了车皮费。”   钱淑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王立贵却算了一笔账,“这么说你折腾这么一趟,就带回了五千斤粮食。那平均下来,每人也才五斤。一个个全是土匪啊!”   王守泉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想要粮食就跟李世荣定啊,一个个都过来抢我们的。脑子都有病!”   钱淑兰不怀好意地猜想,“一个个都报的是亩产万斤呢。他们再花钱出去买粮食,那脸都丢到国外去了。买咱们这里的,好歹还能有块遮羞布。”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不说,这理由还真是绝了。   这次他们决定把这些钱全部用来买化肥磷肥和柴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43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带着王守仁直接开了拖拉机就到了乡下。   粮食就放在拖拉机的车厢。   可能因为最近都在收稻子,所以这边的路上根本没有民兵把守。   钱淑兰让王守仁直接把拖拉机开进村子里。   这次运的是玉米。如果有心人查到,也只以为她这玉米是从李世荣那边买到的,不会以为是从她空间里变出来的。   生产队的人看到拖拉机全都一脸新奇地盯着他们的车子看。   钱淑兰跳下车,朝为首的男人道,“大队长,这是我带过来的玉米,有八百斤,你们的火龙果呢?”   大队长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迅速,这么早就来了,忙道,“都在大队仓库呢。因为你们要我们昨天下午就去山里采摘了。”   一共有一千一百斤火龙果。钱淑兰直接用八百斤跟他们换。   装上车之后,谢绝了他们留饭的邀请,直接赶到城里。   到了华国对外贸易中心,钱淑兰让许主任帮她联系李世荣。像她是不能直接去李世荣所住的宾馆,那边有持枪军队在站岗。   虽然现在的许主任忙得焦头烂额,可还是很痛快帮着联系人。   对于这次他们能签这么多的合约,他还是很高兴的,招呼她到会客厅去等着,他立刻让手下人去喊。   半个小时后,李世荣就过来了。   钱淑兰坐在会客厅,见他来了忙从凳子上站起来邀请他坐下。   她推了推面前这盘已经被她切成块的火龙果。   “请尝尝!”   李世荣瞅了一眼这颜色艳丽的水果,坐下之后尝了一下,给出了评价,“这边的火龙果口感还是要差一点。”   他这么一说,钱淑兰心里一个咯噔,“你有没有给这火龙果也验过成分?”   李世荣点了点头,“当然验过!全国各地的火龙果都验过!其实按照营养成分来说这边的要好一些,只是没有经过改良,口感还是差点儿!”   钱淑兰顿时明白了,今天这火龙果卖不了高价了,于是道,“我这边有一千多斤,你看看能不能收了?”   李世荣挑了挑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   钱淑兰笑着问,“这火龙果多少钱一斤?”   “咱们香港也只卖。。。”李世荣顿了顿,“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九毛钱一斤。”   她暗自算了一下,这价格也不算便宜了!看来他知道有营养,价格还是给足了!钱淑兰点了点头,“那我全卖给你吧。”   李世荣大方的应承了,一千多斤而已,他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想到他这次带的粮食并不多,钱淑兰便再次提醒他,“咱们交猪的日期是在年底,到时候,我想把所有的猪肉全换成粮食。”   李世荣没想到她居然需要这么多粮食。之前十五吨的粮食,这才几天呐!她不可能全都吃完了!或许国内的情况比他想像得还要糟糕!   虽然他是香港人,可他祖籍是广东的,对这边有一种父辈的情怀,还是希望老家能发展起来,将来他也好给爷爷迁坟,不让他埋在异国他乡!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许多地方的粮食这才刚刚开始收割,我能弄到这十五吨粮食已经是花了大力气的。”   钱淑兰也想到他的为难了,“那下半年的粮食,你能全部弄来吗?”   李世荣算了一下,两万斤的猪肉,四块八一斤,就是九万六千块钱,如果全用来买玉米就是三十四万斤,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到底是有多少条鸡和猪要养啊?”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眼神锐利,话峰意有所指,看来他是猜到。钱淑兰两手交叠,隐晦地提醒他,“看破不说破,这才是成年人的思维方式。”   这就是承认了!李世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捏捏眉心,摆了摆手,“好!好!我不说!”   他啧啧两声,“如果你明年能帮我多养些猪就更好了。”   钱淑兰不置可否,“再说吧。”   因为她这火龙果是现货,李世荣这次给的是现金。   钱淑兰虽然是以集体名义卖的,可到底这东西是她花东西换来的。所以她还是收为自己。   回去之后,她把王守泉拉出来让他签字。   王守泉还很懵,火龙果?他们村哪有?想到三婶子带回去的那袋,他心里隐约猜到了。   从华国对外贸易中心出来,钱淑兰跟王守泉解释,“这火龙果是我帮乡下的生产队卖的,钱直接给他们,可以吧?”   王守泉点了点头,“行!”   这事回去跟大家也报备了一遍,要不然凭白多出这笔钱却没了踪迹肯定会闹翻的。   大家吃着这火龙果到底不好说什么。   只有王守仁觉得他娘真是大胆!拉着他娘到没人的地方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居然公然倒买倒卖!这要是有人来查可怎么办?   钱淑兰摊了摊手,“放心吧!我不说谁知道!再说我也跟他们生产队长说好了,是替他们卖的!”   王守仁这才放心了。   “娘,你还是别去卖粮食了吧?太危险了!”白天,钱淑兰出去兜售粮食,他总是坐立难安,生怕他娘被民警逮到!   看着他这张担忧无比的脸,钱淑兰心里还是很动容的,想了半天还是答应了,“娘暂时不去了!”   听到他娘这么说,王守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娘。   钱淑兰有些好笑,提醒他,“咱们明天就要卖货了,我估计能累死!哪还有精神早起!”   王守仁一想也是!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开始去会展了,昨晚他们已经把鲜花重新替换了一遍!依旧很光鲜亮丽!   上半年的春交会没能买到的人一早就跑过来定货了。   钱淑兰依旧穿着上次定做的衣服,这次因为钱维汉没有来,所以由张招娣顶上,她的广州话说得比钱淑兰还流利。   昨天晚上张招娣已经把所有的价格都背了一遍!这会儿招待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其他人都非常高兴,毕竟张招娣也是他们村的人了!   当两人忙不过来的时候,王守泉也会过来帮忙,至于其他人,钱淑兰就让他们到乡下采花。   这里因为天气太热,这后面的鲜花点缀一天就干了,每天都要替换,他们只能提前一天去采,回来放到水里,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替换掉。   一连七天,大家都是在这种紧张而又忙碌的工作状态下进行着。   终于在最后一天,他们的货物全部卖完,这次他们的量是之前的四倍,周围生产队的藤条和竹子早就被他们买下来了。   会展一结束,其他人都回去了,钱淑兰留下来,她还要帮其他人布置展厅呢,所以要晚一天。   “这尿素磷肥你们留着等运藤筐过来再带回去吧!锁在房间里让齐惠美帮着照看一下。”钱淑兰建议着。   王守泉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剩下的柴油我和老大回去的时候会带回去的。”   他们这次买了很多柴油,本来其他人是想多买点尿素磷肥的,可钱淑兰却觉得买柴油更重要。   灾荒时候,地都裂了,撒再多的尿素磷肥都没用,还不如买柴油,说不定还能到远点的地方运水买粮。   最后王守泉居然被她说动了,然后跟大家好一通解释之后还是买了一百桶柴油,一卡车运不完,还剩下十四桶,只好等他们回去的时候用拖拉机运回去了。   其他人一走,钱淑兰除了第一天帮着布置展厅,后来就开始四处游走,有时是兜售粮食,有时是收集水资源,忙得不亦乐乎。   王守仁却是闲得发慌,他除了一大早的时候开着拖拉机帮钱淑兰运货望风,其他时间就是被钱淑兰抛弃的。   于是,他就到附近逛逛,谁知道居然在巷子里看到有人跟他娘在做同一种生意。   为什么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对方也有一个望风的人,那人瞅见王守仁的时候,警惕性特别强!   王守仁想转身离开,可对方却不打算放过他,一前一后拦住了他。   两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那种,王守仁对付一个都够呛,更别说两个了。   “兄弟?这么快就离开,是想赶着去通风报信呐?”穿蓝衣的男人一手提着王守仁的脖子,一手拍打他的脸,一脸诡异地说。   王守仁吓得赶紧摇头,“我没有!”   穿黑衣的男人瞅了瞅四周,朝那男人低喝一声,“跟他废什么话!赶紧带回去交给大哥!”   王守仁吓得拼命挣扎,可那蓝衣男人显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一个手风砍下来,王守仁直接晕了过去。   王守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光线非常不好。   “喂?”   “喂?”   “有人在吗?”   ……   等他喊了十多分钟,嗓子都哑了,浑身僵硬,因为被反绑着,他甚至不能从地上站起来,只能像个虫子似的挪动身体。   很快有人进来了,居然是个年轻姑娘,穿得很朴素,浑身打着补丁。   “你是谁?”王守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年轻姑娘有些好笑。   “我叫王守仁,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抓住我?”   “你看到老三和老四在交易,他们就把你带回来喽。”年轻女孩理所当然地道。   王守仁却觉得很委屈,“我就是看到了又怎样,我又没有想要告发他们,他们干什么要把我抓来?”   年轻女孩蹲到他身边,托腮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宁杀错不放过!”   王守仁一直挣扎的身体顿时停下来了,他感觉自己脑子好像变坏了,他居然听到有人要杀他?“你们也太狠了!”   王守仁哭得眼泪鼻涕胡了一脸。   年轻姑娘嫌恶地站起来,还往后退了几步,“你什么胆子呀!这么不惊吓!”   “小八!你就别欺负他了!”从外面传来一个男声。   年轻姑娘剁了剁脚,“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还没审完呢!”   等男人进来的时候,她朝他瞪了一眼直接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碰到真正的黑市人了,那时候混黑市的都不是什么软角色! 第144章   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王守仁歪着身子躺在地上,他停止了哭泣,泪眼婆娑地盯着进来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大概四十来岁,个子十分壮实,一脸的络腮胡子,粗眉方脸,剃着小平头,皮肤黝黑,刚进来就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把王守仁打量了一遍。   被人这么盯着瞧,王守仁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抖着嗓子,“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听到他的口音,男人脑子一震,诧异地看着他,“你是临阳省的人?”   王守仁点了下头。   男人暗骂一声,这俩兔崽子办事咋这么不牢靠!这人根本就没认出他们,他们居然眼巴巴地就把人带回来了。   男人拉起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守仁。”   见他老实配合,男人点了下头,笑着道,“知道为什么抓你来吗?”   王守仁先是点头,后是摇头,怕男人真的生气把他杀了,王守仁忙补充一句,哭丧着脸,“我不就是看到他们在卖货吗?我又没想去告密。”   瞅着他这么小的胆子,男人十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老三老四这俩憨货!找的人居然也这么不靠谱!居然带了这么个东西,当下也没兴致了。   当下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一直瞅着他动作的王守仁傻眼了,“哎,大哥,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男人顿了顿,停下来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十分危险的微笑,“既然来了,就待着吧,别想着走了。”   王守仁惊讶地张了张嘴。   出了房间,男人直接把老三老四喊过来。   男人一拍桌子,怒瞪两人,“这么个憨货往我这送干吗?你们直接送回生产队就好了!”   老三,也就是那个穿蓝衣的男人,挠了挠头,十分不解,“大哥,这人可机灵了,他只瞅了我一眼就知道我们俩在干嘛了。我这不是怕他去通风报信,所以就把人给抓来了吗?”   老四也跟着附和,“是!他一眼就瞅见我们不对劲儿了。”   男人用手敲击桌面,眼神闪了闪,好半天没说话。   老三老四对视一眼,不知道大哥是啥意思。只是两人不敢问,因为大哥思考的时候最忌讳有人吵他。   空气仿佛静了下来,屋外还能听到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和从间虫子咕咕的叫声。房间内却是鸦雀无声,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终于过了一会儿,男人道,“你们难道没听出他口音不是广州这边的吗?”   老三回想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都怪老八,这些日子我跟她学北方口音,听得多了,我都给听差道了。”   老四也是一脸懵圈,懊恼地不得了。人家根本没认出他们是之前被全城通缉的黑市贩子。他们居然把人给掳过来了。   看着面前这两人都有些愧疚,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男人也不准备说重话,能白得一个壮劳力何乐而不为,“把他们送回生产队里吧。他不合适干这个。”   他们带回来的人要么留下来帮着干活,要么一起入伙。   王守仁显然不是入伙的料,居然被这两人错送到他这边来了。   老三老四也不敢反驳,既然老大说不合适那就不适合,他们应该是看花眼了。这男人能认出他们是干黑市的应该也只是凑巧而已。   老三腆着脸开始讨价还价,“老大,天色已经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再把人送回去怎么样?”   男人挑了挑眉,“不是黑天送回去更不容易招人眼吗?”   老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上次回去黑灯瞎火的,咱们走到山路那头啊。老四差点跌进悬崖底下。要不是我眼急手快拉住了他,他差点就脑子开花了。”   老四想起半个月前那惊悚的一幕,也是心有余悸,忙不迭地道,“是!是!老大,让我们一大早走吧。四点多钟,反正路上也没啥人。最近都在收庄稼呢。没人起来这么早的。”   男人到底还是心疼两个兄弟答应了下来,“行!回去一定要小心,别被人看出异常来。”   老三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我们直接把他弄晕了,用独轮车推回去。”   男人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了。   钱淑兰回到住的地方,瞅着外面的夜色,重重叹了一口气,在客厅里焦急地踱步。   服装厂和鞋厂的人白天都在卖货,一回来洗濑好之后就早早地睡了。   “这人到底去哪了呢?”钱淑兰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终于急了。   她想到之前搜正国时的场景。   回到王守仁房间,拿出他一件衣服,开始用灵力搜寻。   只是这灵力的方向居然指向城南。   钱淑兰皱紧眉头,心里暗暗觉得有些不妙,王守仁的性子就算待在这边待不住,也只会在附近溜达,他是不可能跑这么远的。   他不会出啥事了吧?   会不会被人给杀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打消了,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她怎么还能安生生地站在这里,不早就应该gmae over了吗?   不过虽然他没死,可这么晚还迟迟不回来,估计应该是出事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黑灯瞎火的,直接顺着灵力指引的方向跑去。   她跑了一个多小时,灵力才终于停下来。   她停下来扶着墙边开始喘息。   平复好心跳,她瞅了瞅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居然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样的小巷子是不可能装路灯的,所以她只能借着微弱的月亮,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为了不打草惊蛇,钱淑兰这次没有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终于灵力在一个院子面前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家了。   钱淑兰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被反插上了,她根本推不动。   她只能围着这院墙转悠。   乡下人盖房子有个特点。他们不会直接用院墙把整个房子圈起来,而是借着堂屋的后墙当成一堵墙,往旁边沿伸,然后围成一个院子。这样能节省一些人力。   钱淑兰此时已经绕到屋后,这是堂屋的房间。   只是三间房子都有窗户,高高的,差不多两米三四的位置,她根本听不到。   她试着用灵力倾听,发现里面只有呼噜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看来这些人应该是睡觉了。   钱淑兰从空间里放出一个竹梯,这东西还是她特地让王守仁帮她坐的,实在是空间里的东西堆得太满,她为了节省空间,只能往上叠。   现在没想到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轻手轻脚把竹梯靠在墙上,然后慢慢地爬了上去。   借着月光,她分别看到三间房间。   王守仁单独待在一间房间里。   中间一间房子是一个女孩子。   最右边是三个男人待在一间。   这么多人!她还救个屁啊。别没把王守仁救出来,自己倒先搭进去了。   倒不如以静治动,等待时机!   她爬下竹梯,把竹梯放进空间之后,也跟着进去。   空间里被她放了一张小床,她就躺在空间里睡了一觉。   大概四点多钟,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躲在空间里侧着耳朵听。   居然发现其中两个男人已经醒了。   把还在睡梦中的王守仁也直接拖起来。   王守仁晕乎乎的,还不忘喊上一句,“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老三担心他坏事,又给了他一个闷棍子。   钱淑兰透过门缝瞅见这一幕直呼肉疼,他们这样狠,会不会把人给打傻了呀?”   眼看着两人就要推门出来,钱淑兰心急之下,把自己手上的戒指直接用灵力封印到独轮车底坐下面。   反正这戒指也是隐身的,除了她谁也看不到。   藏好之后,她直接躲进空间里。   两人一直往北走,这是往乡下的方向。   然后钱淑兰看着这两人翻过一座蜿蜒曲折的大山,路途中间,她看到许多动物经过,甚至还听到两人说有老虎和野猪经过的痕迹。   一直走了三四个小时,他们才到达目的地,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凹。   刚进生产队就看到许多人都在田里干活。现在正是秋收时节,金黄的稻子非常亮眼。   在外溜达一圈的老三突然感慨道,“还是咱们生产队好啊。因为山路不好走,那些人都不愿意过来,咱们说颗粒无收,他们也就信了。”   老四哼了一声,“不信又能咋地,难道他们愿意走过野兽林进来收嘛!”   这时王守仁幽幽转醒,瞅见他醒了,老三大着嗓门喊了一声,“兄弟,到了我们生产队你可算是享福了。外面到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只有咱们村可以衣食无忧。你呀,只要在这边过上两年,一定不想走了。”   担心被打的王守仁这次学乖了,选择沉默不语,他开始观察四周。   一个小女孩从田地冲这边喊了一声,老三也摇了摇手,“喂,小花,快过来。”   一直推着车的老四把独轮车停下来,这独轮车因为只有一个轮子,最考验一个人的平衡能力。没有一定体力的人根本干不动这个。   很快那个小女孩从田里跑过来,到了跟前直接朝老三,一脸欣喜地叫道,“爹,这次从市里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老三哈哈大笑,从独轮车上解下一个包袱,里面是他这次带回来的东西。   老三神秘兮兮地把包袱解开,像献宝似的递到小花面前,“你瞅瞅,这是什么好东西?这可是我用大米跟人家换来的。”   小花把脑袋凑到袋口,瞅了一眼,惊喜地叫道,“江米条?!爹,你太好了!”   她兴奋地像个小麻雀,抱着这包江米条,就往田里跑,“爹,我把江米条拿去给我娘,让她分了吃。”   王守仁这才回过神来。   瞅着那个小女孩的背影,想到家里的几个侄女,心中有些动容。   “你们把我带到哪了?”   “兄弟,这可是好地方。”老四把人扶下来,指着指这一大片的稻田,“这些稻田全是我们生产队的地。而且不用交任务粮和公购粮。只要你留在这里,你就能吃喝不愁!”   王守仁四下瞅了瞅,田间干活的人的确很欢快,不像外面的生产队都是能拖就拖。   只是他为什么要留下,这里又没有他的家,他有三个儿子要抚养,他还有亲娘要照顾,留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   见他久久不答话,老四和老三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这人居然会不心动。以往那些人可都求着留下来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   外面因为任务粮和公购粮,许多人都饿肚子,开始挖野草吃。他们村吃得可都是大米。   “你不愿留下来?”老三大着嗓门直接冲着王守仁喊了一声。   王守仁想到自己被他打了两次,现在脑子和脖子还疼呢。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喊道,“我想回家!这里是好,也能吃饱!可我还有三个儿子和老娘呢。我丢下他们自己享福,算是怎么一回事。”喊完,直接蹲下来,抱着拳痛哭。   听到他这么一说,老四猛地一拍脑门,“你说我这脑子!兄弟,你放心我们不会妨碍你家人团聚的。只要你在这边干上一年的活,我们可以陪你回去把人接过来。”   钱淑兰在空间里直抽抽,接过来?意思就是不能走?   “我不能自己走吗?我不想待在这儿?”王守仁抬起头,抹着眼泪问。   老三脾气急,对他的不识相有点恼恨,“我说你这人脑子怎么这么轴呢。我们这里可是能吃饱穿暖的地方。你可别不识好歹,还跑出去饿肚子啊。”   王守仁摇头,“我在外面也没有饿肚子。我们生产队有养鸡厂,养猪场,我没饿过肚子。”   老三和老四对视一眼,瞅着他,“真的啊?”   王守仁怕他们不信,狂点头。   然后把自己参加广交会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香港那边买粮食?”老三颇有几分不可思议。   “嗯”王守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试探着问,“我能走吗?你放心,我一路上都睡得模模糊糊的,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进村的,我肯定不会去举报你们。”   老三呸了一声,装作这不在意的样子,“谁怕你去告密了。”   老四到底比老三想得深远一点。看来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广州通辑的粮贩子。   想到他说的广交会。想来前段时间广州贴得到处都是通缉单居然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可能就拜这广交会所赐。。   “这样吧,你先待在这里,过两天我们老大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就跟他汇报。你安心等着吧。”老三顿了顿又警告道,“这山里到处都是野兽,你可别乱跑,要不然误闯进山里,我们可不管你的死活。”   王守仁立刻点头,保证不乱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45章   到了生产队,独轮车就直接被放在食堂前面的打谷场。这里有许多人正在打粮食。   四处都是人,钱淑兰就是想从空间里出来都找不到机会。   王守仁到了这边之后,这些人全都拿他当客人招待。   正如老三老四说得那样,这边吃得很不错,一天三顿饭,顿顿吃得都是大米饭。   钱淑兰看着王守仁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地干活。   晌午太阳毒,回来吃饭的时候,就被别人拉着做思想活动。   他们坐在食堂旁边的两棵粗壮下面,一人端着一个大碗,里面堆着冒尖的菜。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半了,钱淑兰还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脸上露出这种笑呢。   就算她有时候给家里人做顿肉菜,他们也只是高兴的笑,笑容里更多的是惊喜,而不是这种单纯的幸福。   “王大哥,我说你就留在我们生产队吧。这里多好呀。顿顿都吃大米饭,天天都能吃回肉。”   “对啊,等过个一年半载,你再把老家的媳妇孩子接过来,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是啊,这不比你们村天天吃红薯强啊。”   。。。   钱淑兰听着这些调调怎么觉得这么怪呢,她在脑海里回想半天,这才一拍大腿!   这要是把王守仁性转一下,这妥妥的就是拐卖良家妇女的调调啊。   拐卖妇女是那些娶不起媳妇的光棍的下策。   可这些人拐卖男同志是有原因的,这边的地非常广,又没有机器设备,所以还保持在旧社会时代,基本上用的还是人和畜生配合着耕地那一套。   地多人少,可不就得到外面拉拉人嘛。   这点对于外面已经好太多了,至少这里是真的吃得饱。因为四面环山,养些家禽也不是啥困难的事。村民们过得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惜他们对上的王守仁,这人是个认死理的人,在他心里,吃得好穿得暖固然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儿子和老娘。   所以任凭一个个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等来王守仁的松口。   众人一致认为这就是个傻子。也纷纷不再劝了。   夜晚,等村民们全都把工具放回仓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自己家的时候,王守仁也被老四带回家里。   钱淑兰瞅见外面已经彻底变黑,打谷场也没了人,她就从空间里出来活动筋骨。拜空间功能所赐,她在空间里不会饿肚子,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钱淑兰赶紧从空间里掏出以前炸过的知了猴来吃。再配上白面馒头,吃得倒也香。   只是站在这打谷场,她心里暗暗想着该怎么把王守仁带回去呢。   进村的路上,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的山路,其中还有老虎出没。她一个人走当然没问题,可她带着王守仁,总不能把他带进空间里吧?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大不了她就把王守仁也给打晕了放进空间里带回去。   可关键是她记不得路啊。三四个小时的山路,她只走过一回,七拐八拐的,秒不注意就能绕到别的城市去了,她不能冒险。   所以钱淑兰决定等那个男人说的大哥回来。   想通之后,钱淑兰决定先去看看王守仁,确定一下他的处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趁着人家不备的时候跑掉。   这地方确实是四面环山的,他来的时候又一直昏迷着,根本就不认识路。他会不会真的犯蠢要逃跑呢。   之前她已经从那些在打谷场干活的村民们口中听过老四家的方位。   还没等她走过去,就看到王守仁猫着腰从老四间出来。   钱淑兰趴在草垛旁边,直捂脸,这人真是她的儿子吗?   人家要是想关你,会连大门也不锁吗?   钱淑兰刚想现身出来阻止他,只听老四从院子里喊一声,“你去哪呀?”   王守仁吓得半死,脸色瞬间苍白,朝里面喊了一声,“我要撒尿。”   “厕所在堂屋右拐角边上,你跑外面又没有。”   王守仁叹了口气,耷拉着身子,只能转身回去。   看着他懊恼的模样,钱淑兰在空间里噗嗤一声乐出来。   这人虽然挺蠢,可有时候还真是挺可爱的。   钱淑兰没有进院子,就直接在老四家门外,躲在空间里看着王守仁的动静。   她发现王守仁别的优点没有,他既不聪明,也不会耍滑头,更不会撒谎。   但他有一样优点,那就是颇有毅力。他这一晚上试了十几次想要逃出这个门,可每每等他走出这个院子,就听到老四在他身后喊,“王守仁,你去哪呀?”   然后他就说“我去撒尿”,连理由都不换一下。   想来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吧?   一眨眼两天就过去了。   正如老三说的那样,这天大家收好庄稼又在树下纳凉的时候,有人从远处喊,“老大回来了!”   于是大家全都一脸喜色地围过去看。   每次老大回来都会替他们带好东西。   这次络腮胡子是带着两个人一起过来的。   其中一个是身穿灰色衣裳的中年男人,他长得非常瘦高,脸色有些蜡黄,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一看就是经过长途奔波的那类人。   另一个就是那个叫小八的年轻姑娘。   络腮胡子把带过来的麻袋交给小八,“你把各家各户上次让我们帮忙带的东西分给他们吧。价格也跟他们报一遍,年底直接从他们的工分里扣。”   小八立刻应好。   其他人全都围着小八去了。   络腮胡子就坐到树底下,捡起地上不知是谁丢的蒲扇扇起了风。   老远就看到老三拉着稻垛飞快地跑过来,到了跟前,把绳子一丢,腆着脸朝络腮胡子笑呵呵地道,“大哥,你回来了!”   络腮胡子朝老三哼了一声,“那王守仁呢?”   老三朝老四看去,老四赶紧道,“现在正在地里干活,大哥,他不想在我们村落户。”   络腮胡子有些诧异,微微思索了会儿,问,“你确定他不认识老三?”   老四摇头,很肯定地道,“根本就不认识。”   一直躲在空间里的钱淑兰听到这话有些诧异。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老三是什么名人吗?她又想到在刚进村时,王守仁说的那句“我肯定不会去告发你们的。”那这两人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个老三日子过得比城里人还好,应该不至于偷东西,杀人?也不太可能,这人虽然嗓门有点大,可心眼倒不坏。他的眼神清明,一看就不是个色眯眯的人,应该不至于犯过强奸罪。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条,倒卖粮食。不是不可能啊,这个村子因为有天然屏障,所以过着半隐居的生活。种的粮食自家吃不完,可不就得到外面换点日用品吗?   而且他们又没城里的商品供应证,黄牛那里也只卖些必要的粮票,布票之类的,他们要想要其它的,比如说草纸,针脑线头之类肯定只能跟城里人换。   钱淑兰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络腮胡子又开口问,“进村的路线没有暴露吧?”   “没有。”   络腮胡子沉吟片刻,“那就放他走吧。总不能让其他人看着寒心。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又不是那强买强卖的人。只要他不把老三暴露出去,就放他走。”他抬了抬下巴,“老三,你这些日子就别出去了吧。老四你跟着他几天。如果他想去报警,你直接把人解决了,不要再带回来了。如果他没报警,就随他去吧。”   两人立刻点头答应。   商量完这事之后,络腮胡子才想起来,自己带来的客人,一拍脑门,笑着道,“你说我这脑子,老五,您可别介意!”   灰衣男人从刚才就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处理事情,见他这么说忙摇头,“你们商量事情要紧,我没事。”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朝他道,“你这次要多少斤粮食?”   “我要一千斤大米。再加上五千斤红薯。”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这次要得有点多啊。”   灰衣男人从身上抽出一包烟,递到三人面前,每人都接了一根。男人从身上抽出一盒火柴,擦了一根,挨个点燃之后,把火柴盒收回上衣口袋里,狠狠吸了一口,他苦笑着摇头,“没办法!黑龙江那边已经旱得不行了。都等着粮食救命呢。”   “怎么跑到黑龙江去了?你不是临阳省的人吗?”   他们都是粮贩子,把人往老巢带,肯定是要把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的。所以这男人的家境,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   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被逮住了,就是吃枪子的事儿,立功减刑什么的,也不用想了。   一条道上混的,如果为了立功就把别人给陷害了,那你的家人就得不到他们的照顾。这等同于是害了家人。所以做这一行的,都是签订生死书的。一旦死了,就由其他人照顾他的家人,当然作为交换条件那就是绝不能出卖其他人。   灰衣男人吐了一口烟圈,眯着眼,“你不知道,去年咱们临阳省闹出一个件诡异的事。半空中飘着符纸,三天三夜也不掉。那符纸上面写着六个字‘大炼钢,饥荒现’,所以临阳省许多人都相信这条符,家里的粮食都省吃俭用,根本不肯拿出来卖。我这也不是没办法才跑这么远来找你们嘛。”   听他说得这么严肃,老三却直接乐了,一拍大腿,啧啧有声,“老五,你可真行!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悬乎的事情。我看你该去编戏,肯定比那些样版戏更好看。”   灰衣男人苦笑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信不信的,根本不重要,他又不是那些毛头小子,喜欢跟人家争论对错。   而钱淑兰躲在空间里,却觉得这男人怎么瞅怎么眼熟。   她回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这男人不就是她曾经买过粮食的二道贩子吗?   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这人特别有警惕心。   现在突然看到他换成这副老实人温吞的形象,她愣是没有认出来。   想到他们刚刚说,这些人原来都是二道贩子呀。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入伙呢?   毕竟她有那么多的粮食。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跟他们搭上关系呢?   她不能现在就冒冒然地出来,要不然人家会把她当活靶子。   可到了城里,她总不能直接上去就跟人家说,“嗨,兄弟,我想跟你一起混黑市。”   估计人家拿她当神经病呢,说不定为了自保,还会顺手把她给解决了呢。   所以她要怎么透露出来,她有粮食,而且还想跟他们一起混呢?   这些日子她待在城里,因为人生地不熟,她根本没换到几个银元。像样的玉类,陶瓷类更加没有几样。所以这也导致了,她的灵力根本没有收集多少。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本土人。毕竟这些人对广州的情况比她熟多了。   她盘腿坐在空间里,单手托腮,瞅着那个灰衣男人,他似乎就是打破一切的突破口。   很快,钱淑兰就看到,络腮胡子把他们队今年新产出的粮食从仓库中搬了出来。   队里的板车全部拉过来帮着运,一共十几辆车,“这么多吃,你运到黑龙江,路途这么远,安全吗?”   灰衣男人摆摆手,“不用担心,我已经搭好了关系,这次的东西也是跟着粮站的车一起运回黑龙江的。”   广东的大米一成熟就要运往全国各大城市以及驻扎军队。   灰衣男人门路广,早就打点好了,蹭着人家的车一起把粮食回去,当然也少不了要给司机一些好处。   老三佩服地朝灰衣男人竖了个大拇指,“老五,你可真是个能耐人!”   这完全就是私货用公车来运。根本就不会被扣压。   灰衣男人谦虚地笑笑,说了一句非常有深意的话,“人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准弱点,就没有打通不了关系。”   十几辆板车一起运过去,王守仁也被带着一起去。   他依旧跟以前一样,是昏迷着的。   虽然他十之八九认不清来时的路,可万一对方是个记性好的呢?那他们岂不是要栽了?!   这次老三没有跟着一起去,老四和小八以及那个络腮胡子跟着一起去的。   钱淑兰依旧是躲在空间里。   她现在的灵力已经能运用自如了,可以指挥着戒指往自己指定的方向行走。她一开始是把指附在那个独轮车上的。   后来她想多了解一下那两个男人的信息,所以就把戒指封印到那个灰衣男人衣服上,一直跟着这两人。   渐渐的,她了解到这个灰衣男人,他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   今年全国颗粒无收的地方除了黑龙江,还有河北北部、内蒙大部、辽宁南部、吉林中部、渭河、黄河下游以南——南岭地区。   受旱最严重的地方就是渭河、黄河下游以南。可惜灰衣男人没有打通那边的人脉,只能往北边跑。   “说不定我这粮食到了河北那边就能卖完了,到时候可能还会再回来一趟,大哥你尽可能给我留点。”   络腮胡子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行啊,我可就要祝贺你旗开得胜了,早日凯旋而归。”   到了山脚下,那条大道上就停了一辆卡车,灰衣男人招呼着,那人挥了挥手势。   然后一行人把粮食往那卡车上运。   上了车,那灰衣男人朝络腮胡子道,“我先回城里,后天就出发了。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行!”   那些空板车原路返回。   只剩下老四一人推着独轮车,和络腮胡子以及小八继续往县城走。   钱淑兰先是跟着那灰衣男人,后来发现他要离开这个队伍。   她就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他肩膀上找了一根头发。   然后又把戒指重新挪回到独轮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就是想让女主不自己兜售粮食,找个专业的帮她卖。然后继续回家种田。。。   至于老大蠢?他从来也没聪明过啊?他一直就是乡下人,即使替老四去城里工作过,也只是做搬运工,没什么经历。 第146章   钱淑兰一路跟着这三人到了县城。没多久就看着他们把王守仁从独轮车上拖下来放到地上了。   钱淑兰也顺势把戒指往王守仁身上挪。   表面上其他人都走了,可只有钱淑兰知道,那老四还躲在左边的巷子里看着他呢。   钱淑兰突然灵机一动。   她用灵力把戒指往右边的巷子里滚。   趁着巷子里没人,钱淑兰立刻从空间里出来。她装作漫无目的地从巷子里走过来,然后一扭头就发现王守仁歪着身子倒在路边。   钱淑兰直接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拍着他的脸,急切地道,“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见没有转醒的迹象,钱淑兰立刻掐了一下他的人中。   “嘶”得一声,王守仁捂着鼻子醒来。   他睁眼就看到他娘正一脸焦急地盯着他看,他激动地扑到他娘的怀里,“娘,你去哪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大声责怪道,“你还我问去哪了!这话应该换我来问才对!我在外面找了你一天一夜,你死哪去了?”说着还激动地拍拍他的肩膀。   王守仁抹着眼泪,想到之前答应人家不说出来,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我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钱淑兰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的,所幸直接替他回答了,“你是不是迷路了呀?”   王守仁狂点头,“是!是!我是迷路了。”   钱淑兰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傻儿子哟!怎么连说谎都要她帮着找好理由。   她扶着他站起来,替他掸去身上的泥土,嗔怪道,“咱们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不能瞎跑,为了找你,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以为咱们失踪了,会不会到派出所报警。”   报警?王守仁吓得赶紧摆手,一把抓住钱淑兰的手,激动地不行,“娘,不能报警!”   钱淑兰拍着他的手,“我是说如果,这两天我光顾着找你了,哪里还想到去报警呀。”   王守仁急得不行,“那咱们回去问问看,可别真的报警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   于是两人搀扶着往住的地方走。   到了住的地方,两人发现服装厂和鞋厂的人确实急得不了得了。   项红军瞅见他们回来了,忙对刘广吉道,“你瞅瞅,我说人没有回去吧?他们要是回去能把拖拉机丢在这儿吗?”   刘广吉也知道自己猜错了,忙道,“是!是!我猜错了!”   其他人全部围上来问东问西。   钱淑兰便说儿子走岔道了。   大家也有些无语。   吃完饭,钱淑兰便让王守仁在这边休息,她拎着东西出来。   然后她发现,这个老四居然开始跟踪起她来了。   想来应该是担心她会去报警吧?   钱淑兰心中很满意,原本她还想着如果老四不跟过来,她还是要把王守仁拉上,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她拎着一袋粮食就进了附近的家属区。   之前她兜售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在附近,这次为了联络上人,就直接来一次交易吧。   于是她敲门进去,跟人家商谈价格,出来的时候,只剩下空袋子。   钱淑兰担心只交易一次,老四会误以为只是凑巧,于是她回去住的地方,又重新拎了一袋子粮食出来。   反复两三次,终于让老四明白,这人居然跟他们一样都是在干黑市的。   回到住的地方,钱淑兰没有再去交易,而是开始用灵力找那个灰衣男人的下落。   她从住的地方出来,依旧是拎着一袋粮食。   然后一直顺着灵力指引的方向走。   这才发现那个灰衣男人住得并不远。   钱淑兰便开始在附近兜售东西。   她掐着时间,时刻关注灰衣男人的动静。瞅到他似乎动了下,于是立刻从家属区出来。   一扭头就撞上了灰衣男人。   “咦,大哥你怎么在这?”钱淑兰装作很好奇地盯着灰衣男人问。   灰衣男人皱眉,在脑子里回想半天,也没想起对方是谁。   钱淑兰提醒他,“我是刘关县的,我曾经在太华巷见过你,还跟你买过粮食呢。当时你和陈主任在一起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灰衣男人立刻想起来了,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来这了?”   钱淑兰有些尴尬地把手里的空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这不是。。。”   灰衣男人顿时明白了,他也就没有再问。   见他要走,钱淑兰突然叫住了他,瞅了瞅四周,凑近他小声道,“我手里有一批粮食,我想跟人换点贵重东西,大兄弟,你能帮忙吗?”   灰衣男人想了想道,“你要什么贵重东西?”   “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类的,我都要。”   灰衣男人微微眯着眼睛,将钱淑兰打量了一通,就在钱淑兰以为这事没戏的时候,灰衣男人却开口了,“你只要这些东西?”   “对!”   “那你是什么价格?”   “金银我可以比银行多出50%的价格,至于珠宝咱们直接按斤称,一百块钱一斤,古董字画咱们按件付钱。玉米,我六毛钱一斤给你,你看怎么样?”   灰衣男人听她说得这么好,只觉得心都要跳起来了。   这样算下来,岂不是比他单单倒卖粮食还要赚钱?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些老物件呢?   见他一脸审视的目光,钱淑兰倒显得很坦荡,“以前给地主当过丫环,羡慕得不得了,我也就是这点子爱好,要不然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听她这么一说,灰衣男人倒是不怀疑了。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一面。   就像他,不也是特别喜欢钱吗?明明他赚得已经够多了,可他还是嫌少,只因为小的时候他穷怕了。   他低着头问,“我还不能马上给你答复,这样吧,明天早上十点,咱们就在安定街的百货大楼门口碰头。你看怎么样?”   钱淑兰倒也爽快,“行啊!这事的确需要好好思考。咱们明天见!”   说着,擦过他的身边,继续往前走。   灰衣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想到老大那边,粮食毕竟很有限,而且大哥还要供应给其他兄弟,自己这边顶多两次。   如果能多一条来源,他心里还是很乐意的。   一直躲在暗处的老四没想到这老太太居然还跟老五认识。   只是看着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他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楚,于是也不准备在跟踪老太太了,直接回到老大那边。   到了住的地方,老四居然发现老五也在。   瞅见他进来,络腮胡子忙招呼他坐下。   “你跟踪的怎么样?”   老四也没有避讳老五,直接把自己跟踪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还把老五跟那老太太认识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络腮胡子顿时恍然大悟,“啊?原来刚才老五说的那个老太太就是王守仁的娘啊?那还真是巧了?”   老四这才知道,原来老五已经把这事说了出来。   只是老四和那老太太到底说了什么呢?他还是很好奇的。   络腮胡子便替他解惑,“原来那老太太手里有玉米,想让老四帮她散货。而且她给的价格还很低。”   想到今天跟踪时,那老太太几乎一卖一个准儿,比他去兜售还顺利呢,当下就疑惑道,“多少钱?”   “玉米只要六毛钱一斤。”   老四张大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呆愣半天也想不到对方是从哪里弄来的便宜粮食。   他们就算卖给老五,价格也比这个贵。她这还是散货呢,不是第一手的。拿来的价格肯定更便宜。   “这么便宜也是有条件的,她只要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这么便宜就能说得通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想拉她进来?”   络腮胡子确实有这个打算,便也不瞒他,“既然她能弄来这么便宜的粮食,肯定是有门路的,光靠我们自己种,粮食太少。倒不如拉她进来,老二,老七那边也能够卖的。而不是几人都抢疯了。总吵吵起来,伤了兄弟和气。”   提起这个老五还有些尴尬。为了这事他确实跟那两人闹过不愉快。   “那我们明天就跟她说吗?”   “嗯!”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吃完饭之后,就让王守仁好好待在家里千万别乱跑,她独自去了安定街的百货大楼门口等人。   到了约定时间,一行人才过来。   不紧紧只是灰衣男人,就连老四,小八和络腮胡子也一起来了。   瞅着这么多的人,钱淑兰略微有些紧张,她侧头朝灰衣男人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的人?”   络腮胡子替他回答,“我是他大哥,我们可以详细谈一下,不如你跟我去隐蔽一点的地方谈一谈吧?”   钱淑兰表现得却没有她心里这么急切,作为一个成功的二道贩子,她应该是谨慎小心的,而不是被人直接一忽悠就走。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紧眉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对方。   老四心里怪郁闷的,当娘的这么有心眼,为什么儿子却那么胆小呢?   “大姐,你别怕!他们确实是我的兄弟。咱们都是一路人,这个地方人多嘴杂的确实不方便谈事情。”   钱淑兰抬了抬下巴,用手指了一下对面最靠边的那个巷子,“咱们就去那里谈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见这老太太不愿意跟着去他们住的地方,当下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到了巷子里,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人,显得很萧条。其中两人一头一尾帮着望风,络腮胡子和灰衣男人跟钱淑兰在巷子中间谈事情,双方的对面都是墙。   “我们想问一下你的玉米是怎么来的?”   钱淑兰愣了一下,“我都没问你们的东西,你也别问我的。”   灰衣男人拿这老太太没法子,根本问不出来,他索性换了一个问题,“我想要十万斤粮食,你都能弄出来吗?”   钱淑兰倒是很肯定的告诉他,“粮食我能弄来,可你们能弄到很多老物件吗?我可不要钱!”   灰衣男人笑着看着对方,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有门路,绝对能弄到。”   钱淑兰试探着问,“不如这样吧,咱们交换秘密,你告诉我去哪弄来,我就告诉你我的粮食从何处弄来的。”   灰衣男人朝络腮胡子瞅了一眼,见对方点头,笑着答应了,“行!”   “我的粮食是从香港那边买来的,广交会知道吧?我们用猪肉换的粮食。”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广交会的具体情况,而且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知道,她买的粮食运到哪了!是一部分到了村里?还是一部分流落到黑市,谁知道?   至少这两个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能查的出来,她话里的真假。   灰衣男人显然没想到粮食居然还能这么买到。他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钱淑兰,眼里满是佩服,而络腮胡子也是很钦佩。   “该你了!”钱淑兰无视两人的目光,提醒他。   灰衣男人回过神来,忙道,“咱们国家最有钱的一批人都被打倒了,他们的后人都聚在劳改农场呢!只要打通关系进去,用古董换粮食绝对不成问题。”   好吧!钱淑兰发现自己不如这个男人,人家的胆子真是大得很。连那种地方都敢去。   “既然你要跟我合作,那咱们得立个契约。”   “什么契约?”钱淑兰眨了眨眼,装作很不懂的样子。   “就是生死契约。只要你保证被逮到之后不告发我们,我们就可以照顾好你的家人。”灰衣男人循循善诱地解释了一遍。   钱淑兰低着头,她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一出。她要不要签?有了这个合约好像对她只有好处呀!她一个拥有作弊器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被抓住的,所以签了合约,她百利而无一害!   她没有犹豫很久,直接道,“好!我签!”   两个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47章   因为要签订契约,钱淑兰便没有拒绝跟着他们一起到住的地方。   如果是个新手,络腮胡子他们说不定会把钱淑兰的眼睛蒙上。不过因为大家知道她也是粮食贩子,有这个把柄在手,所以大家也就没有瞒着她。   签契约的时候,钱淑兰才知道这个团伙的成员,他们是按照入伙的时间来算排行的。   络腮胡子叫吴世昌,今年已经45岁了,年纪却不是这伙人中最大的。   老二叫卫正林,今年已经32岁,人现在处于华东地区。   老三叫刘国江,今年43岁,人在生产队。之前因为贩卖粮食的时候被民警逮到,在民警压着他往派出所去的时候,经过粮店那边,人群太过拥挤,他趁乱逃跑了。后来全城张贴过他的画像。只是因为广交会的事情被撕了。   老四叫魏青刚,今年44岁,一直待在广东这一带。   老五也就是灰衣男人,叫杨怀保,今年46,一直在北方。   老六叫谢广信,今年22,一直待在华北那一带,和钱淑兰一样是个女同志。   老七叫赵沿军,今年50,一直待在西边,来一趟都会带很多粮食。   小八叫徐小珍,今年18,也一直待在广东,因为年纪小,就帮着老大处理事情。   钱淑兰进来就是小九。她的情况也被登记下来。   签好合约之后,钱淑兰想了想道,“我在广州这边买了一处房子,粮食就放在那边。麻烦你跟我们去拿吧,以后也请你们多多照顾着点。可别让别人给占着了。”   这年代因为房子比较紧张,有许多人家因为各种原因没法留在城里,房子成了空屋,就会被人白白占用。到了文革结束就成了老赖。   “行!没问题!”   钱淑兰带着这伙人到张招娣的那所房子。   昨天晚上,她趁着老四离开了,就独自跑到过来,把房子重新打扫了一遍,然后把空间里的粮食放了进去。   谁知道他们刚走进巷子口,就看到三个男人正趴在那边撬门。   钱淑兰心一跳,大步上前呵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撬我家的门?”   因为房子里堆了许多粮食,钱淑兰特地把自己之前买的大铁锁锁上,为此她还专门加了封印,只有她才能打开锁。   正在撬门的三人听到这声叱骂,立刻转过头来。   一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朝老太太轻蔑地扫了一眼,“这明明是我家的房子,怎么成你的了?”   听到他这么说,钱淑兰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一家三口就是张招娣的前男人以及两个儿子。   在三人面上瞅了一圈,那个年纪大一些的肯定就是成方永了。长得确实细皮嫩肉的。说他三十都有人信。   剩下两个倒也长得很白净。对这三人,钱淑兰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她侧头对后面的小八说,“你去帮我请街道主任过来。”   小八立刻答应,转身就跑去找人。   三人见他们去喊人,面上却并不害怕。成方永的大儿子成文才梗着脖子道,“你去找人我也不怕。这明明是我家的房子。”   钱淑兰瞅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一点也不想跟他废话。   没过多久,街道主任就过来了。   看到成方永和他两个儿子在这儿,立刻明白前因后果,忙向他们解释道,“张姐已经把这房子卖给这位老太太了。”   钱淑兰瞅准时机把自己挎包里的房产执照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到没?这房子已经是我的了,你们再敢撬门,我就去派出所告你们入室抢劫!”   成方永脸色一白,原本就文弱的身体顿时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抖着嗓子,显然气得不轻,“她怎么敢!这可是我家的房子!”   成文才握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朝街道办主任不满地道,“这明明是我家的房子被卖了,却不通知我们,这是哪家的道理!”   街道主任奇了,“你家的房子?你们不是把你娘抛弃,入赘到谢家了吗?”   成文才被他的话噎住,尴尬得脸都红了。钱淑兰走到他面前,皱眉冷声叱责起来,“我不管你们家的事。总之我买房的时候,房产执照上明明白白写的是张招娣的名字。我可不认识你们,你们赶紧离我家远点,要不然我们家丢了什么东西,我就算到你们头上。”   三人被她气得不轻!   于是拉着街道主任到一旁问,像这样私卖房子算不算违法?   街道主任摊了摊手,“如果你父母没离婚,张姐这样做的确是不对的。可这房子是你父母离婚后才卖的,她就不算违法。你们就算告到派出所去,也是占不住理。你们就认了吧。”   听到这个噩耗,三人全都耷拉着脑袋。   虽然他们已经入赘到谢家,可谢家分到的房子实在太挤了,所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老宅这边来。   原以为他娘已经没了,可谁成想她居然这么狠,直接把房子给卖了。   二儿子成文武见要不到房子,就打起了房款的主意,朝街道主任急切地追问,“那我娘人呢?我去找她算账!房子明明也有我的一份!凭什么我没见到一分钱!”   成文才也赶紧附和。   街道主任可是收了张招娣的东西的,自然不能把事情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啊。听她说好像要去北边。你们得有的找呢。”   三人气得不轻。   在钱淑兰的催促下,三人也不敢多待,耷拉着脑袋走了。   钱淑兰再三感谢街道主任的帮忙。   等送走了街道主任,钱淑兰才开始掏钥匙开门。   进了院子又把堂屋的门打开,不大的房子里堆满了粮食。   “这里全是玉米,这次有点少,等年底的时候,我还能弄到更多。到时候我运过来。”   三人却是一脸石化,这也叫少吗?   这起码得有二十袋吧。一麻袋起码有两百斤,这里就有四千斤了。   “粮食我先给你们!但是我要的东西你们可得给我好好办。”   三人立刻答应,“行!”   把钥匙交给吴世昌,钱淑兰就直接出了房子。   没两天,第三期展销会也结束了。   钱淑兰从项红军和刘广吉那边买了衣服和鞋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直接出发了。   她和王守仁是开着拖拉机回去的,自然不能空车而回,后面除了十四桶柴油,就是衣服鞋子。   还剩下许多空隙,钱淑兰就趁着王守仁去灶房拿干粮的时候。   直接跟他说,她要去弄些粮食运回去。   对此王守仁已经接受得很坦然了。之前无论他怎么劝,他娘就是不肯放弃做黑市这条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帮她望风。   很快,钱淑兰就弄回了三麻袋粮食。用装满衣服和鞋子的大麻袋盖着,倒也看不出来。   两人沿着马路行驶,天热的时候就停下来休息。   中午的太阳太毒辣照在柴油桶上很容易会发生爆炸。   这天中午,钱淑兰终于找到一棵大树,两人吃着干粮就着咸菜,喝着军用水壶里的凉白开。   微风拂面,倒是让这燥热的天气多了一丝凉意。   她眺望远方,发现很远的田野里有许多大人孩子。   孩子们拎着破竹筐子,手里拿着木铲子或是木棍子挖野菜。   看到他们的车停在马路上,一个个全都围了过来。   瞅见钱淑兰和王守仁居然吃着馒头,全都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钱淑兰打量着这几个孩子,发现他们一个个全都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又朝田野里看去,金黄的稻穗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可那些干活的人像是一个个被上了发条似的,慢悠悠的。   天气这么热,如果不赶紧把稻子收回去,稻穗就会枯萎,落到地上,一颗颗捡起来就会很麻烦。   这收稻子可不像收红薯,想要偷几乎不太可能。   先不说这些泥有多干,就是他们每个地头都有民兵把守,顶多也就是偷一把揣在自己口袋里吧。   所以这些人干活并不积极。   看着一个个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孩子们,钱淑兰心中叹息不已。   这些孩子能不能撑过饥荒还是个未知数呢。   钱淑兰指了指一个孩子手中的竹篮子,声音温柔,“你们这野菜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不如我跟你们换吧。”   虽然同情这些孩子,可钱淑兰却不打算让他们白得好处,这样对他们以后的成长也没好处。   小孩子都纷纷瞅自己竹篮子里的野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真的能换?”   野菜这东西毕竟不是主食,如果没有油和盐精炒,根本就不好吃。关键是还吃不饱。哪有粮食实在,能饱肚。   “可以!”   这些小孩子们全都手舞足蹈起来。   “你们排着队吧。我按照野菜重量跟你们换。”   于是野菜多的孩子得到了两个馒头,小的只能得到半块馒头。   一时间倒把钱淑兰准备的干粮换了个干净。   王守仁一开始也不反对他娘做好事,可眼见着干粮全没了,他不由得有些急了,“娘,咱们吃什么?”   钱淑兰笑笑,“不用担心。前面就是镇子,有家饭店,娘请你去吃好吃的。”   王守仁放下心了。   只是他突然想到自己待的那个村子,人人都能吃大米饭,可这些孩子却饿成皮包骨头似的。   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上了车,王守仁突然道,“娘,我之前去过一个生产队,他们生产队里人人全吃白米饭。天天还能吃上一顿肉。咱们能不能也搬过去?”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你傻啊。就算他们能吃饱饭,咱们也不能去啊。咱们在王家村有社员们照应着,到别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的,多孤单呐。而且今年正军也上小学了,等他小学毕业还要上初中,上高中,乃至上大学。你怎么能为了吃好的,就把儿子的前途给葬送了呢。”   一番话说得王守仁面红耳赤。   钱淑兰却不打算放过他,不把他的念头打消了,谁知道他不会带着孩子跑了,“还有正国,等他中专毕业之后就能留在城里有份好工作。你可不能犯糊涂。”   王守仁一听也是,忙不迭地道,“娘,是我想差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手臂,“咱们村也不差了!天天都能吃鸡蛋,顿顿都能吃饱饭,比许多生产队已经好太多了。”   “是!娘!”   到了镇上,才四点多钟。钱淑兰说话算话,直接把拖拉机开到饭店门口。   她之前就跟黄牛换了全国粮票,所以走到哪都不用担心吃不到饭,如果饭店还开着的话。   两人点了两碗素菜面。不是不想吃肉,而是压根没有。   上了桌之后,钱淑兰才发现这面有点少啊。   七寸大的白瓷碗里,几乎有一大半是汤,面只有一小半。   看来这国营饭店也要开不下去了。   因为上面发不出来干粮了。   钱淑兰就把车厢里的一袋粮食打开,从中拿出十来斤,请老板帮着做成馒头。   拿了粮食的饭店老板却是直勾勾地瞅着那三麻袋粮食。   “大姐,你那粮食卖吗?”   钱淑兰瞅了一眼王守仁,他立刻会意走到前面望风。   “大兄弟,说实话我这也是高价弄来的。大老远运过来的,你确定要?”   他们这饭店虽然是公私合营的,可食材也是由国家供应的,他每个月都有口粮,所以从来没有买过黑市粮。他约莫听人说过黑市粮食很贵,几倍都算少的。   可他不买不行啊,从半年前开始供应越来越少,没有食材,他手艺再好也卖不出东西。这饭店已经快要开不下去了。如果倒闭,他上哪找工作?他年纪一大把,哪个用人单位肯要他。所以他就打起了黑市粮的主意。就算贵一点,他每天只要卖出十碗面,总能支撑下去。   “多少钱?”   “玉米粉和面粉一块钱一斤。大米一块五。”   饭店老板不知道这个价钱怎么样,想要讨价还价,让她再低一点。   可钱淑兰却咬死了就是这么多。   没法子,饭店老板只能买下来。   他只要了玉米粉和面粉,大米太贵买不起,他就没要。   钱淑兰收了钱,拎着刚出锅的热馒头,和王守仁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们在路上一共花了三天三夜才到达王家村生产大队。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刚进村就看到大家伙正在用卡车装运竹筐等物。   看来这是要运往广州去了。   这边交货地点必须是广州,哪怕再远都得运过去。   王守泉正在指挥着社员们绑麻绳,“一定要绑结实些,千万别松松垮垮的,要不然很容易出事。”   正在指挥的王守泉一回头就瞅见钱淑兰对着他笑。   忙迎了过来,“三婶子,你可回来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忙着吧。我们先回去了。”   王守泉立刻点头应是。 第148章   看着快到家门,钱淑兰心情格外复杂。每次回来,家里总会有许多事情要等她处理。真是累得慌。   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口,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   王守仁瞅了见,笑道,“娘,这是咱家,你干啥要一直端着。”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我是长辈,得要有威严,当然得要端着些。”   到了家门口,屋里人似乎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忙迎了出来。   今天是周末,不仅仅只是上学的孩子出来迎接了,还有王丹娜和小梅也回来了。   钱淑兰指挥着孙大琴和李春花把一麻袋的大米搬回去。   钱淑兰从挎包里把衣服的条子拿出来,让王守仁把衣服鞋子和柴油送到仓库那边,去找会计王立贵领钱。之前买衣服和鞋子的钱是由她先垫付的,当然要领回来。   钱淑兰跟着其他人进门,给孩子们分了些糖果,就轰他们出去玩了。   她抬头瞅了一眼发现周雪梅居然没出来。   “雪梅呢?”   她话音刚落,小桃就从门外冲进来,一进屋就听到钱淑兰的问话,忙满脸喜色地报喜,“奶,我有两个小弟弟了。我娘生了双胞胎。”   钱淑兰‘啊’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真的啊?”   小桃与有荣焉地笑眯眯地回道,“是啊,奶,我娘正在给小弟弟喂奶没法过来,她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钱淑兰一迭声地应,“好,好!”   说着,也不管其他人,忙走了出去。   瞅着婆婆急切的小身影,孙大琴和李春花面面相觑,皆是叹气,看来她们要失宠了。   王丹娜跑上前扶着钱淑兰的胳膊陪她一起去。   到了隔壁,小桃在前面忙把侧面房子的院门打开。   周雪梅住的这间屋子是半敞着的,所以她一抬眼就看到婆婆进来了。   “孩子呢?”   周雪梅忙把正在吃奶的孩子递到钱淑兰面前。   小家伙裹着□□,大口大口地吃着,瘦弱的红黑的脸蛋上还嫩嫩的,值得一提的是小家伙头发乌黑发亮,紧紧贴着头皮。   而另一个小家伙,正睡得香香的,像只小奶狗蜷缩在床上。   “好!不错!”钱淑兰生怕吵醒另一个孩子,压低声音笑道。   周雪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你继续喂吧!有啥想吃的就跟娘说,千万别亏着自己和孩子。女人做月子可是很重要的。”   听着这么暖心的话,周雪梅立刻点头,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娘!”   钱淑兰带着王丹娜从房间里出来,心情格外的好。   这下子老四两口子再也不会闹啥幺蛾子了吧?光挣奶粉钱就让两口子无暇他想了。   回到家里,孙大琴正在灶房做饭。李春花正在洗衣服,小梅在帮她压水。   其他的小孩子全都跑出去玩了。   虽然现在还是吃大锅饭,可依旧是一天只吃一顿,下午的那顿就是自己吃的。家家户户都藏了粮食,所以也没人有什么意见。   钱淑兰坐下之后,王丹娜瞅见她娘脸上有些汗,便拿起蒲扇给她扇。   钱淑兰问起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   王丹娜也是昨天才回来的,听到她娘问,便笑着回答,“听说娘走的第二天,孩子就生了。大嫂和三嫂也是刚刚到家,正巧碰上四嫂生了。幸亏有大嫂三嫂去找产婆,大姐帮忙烧水,要不然还真是不好说。这孩子足足早产了半个月。生的时候可是遭了老大的罪了。”   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钱淑兰心有余悸,“那就好。平安无事就是福。”   她又问,“给产婆送谢礼了吗?”   “送了,娘你不是已经把房间的钥匙给大嫂了吗?她给拿了五斤红薯,产婆高兴得不得了,直夸咱们家大方呢。”   钱淑兰点了点头。   她侧头看向王丹娜,之前一直忙着收红薯,种红薯,然后忙秋交会的事情。她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过问王丹娜的感情问题了。王丹娜今年都十八岁了,再不找婆家就成老姑娘了,“对了,你和郭明德怎样了?”   王丹娜脸上笑容渐渐收起来了,打扇子的动作停住了,微微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圈,“娘,你上次跟我说的,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太过功利了。我可能真不愿意跟郭明德吃苦。尤其是前段日子全县领导都被关押起来,我就更加觉得好家庭,其实不能长远。我还是要想想。”   钱淑兰也没说什么,安抚道,“只要你别拿婚姻赌气就行。你现在已经是临时工了,马上就能成为正式工。肯定能找到好对象的。”   王丹娜点了下头,只是面上有些迟疑了,“娘,你说我成为了正式工,找到的好对象就会一辈子对我好吗?如果有一天我工作没了,他还会愿意养我吗?会不会嫌我是个拖累呢?”   钱淑兰笑容窒了一下,这姑娘不会是恐婚了吧?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女人单身,只是现在的王丹娜似乎是钻进牛角尖里。这样也不太好,忙安抚道,“婚姻不仅仅只是看双方的条件,还有责任和义务。结了婚,两人就要共同度过难关,有个人能长长久久陪你。如果对方嫌你是拖累,那他就是没有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这种男人毕竟只是少数。你瞅瞅你三哥你四哥都在县城工作,可他们并没有跟自己的媳妇离婚,依旧愿意养家,这就是家庭的责任。”   王丹娜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再次抬头的时候,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娘,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你好好找!对了,你在厂里有人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吗?”   王丹娜脸色微红,神情有些扭捏起来,“娘,最近咱们厂子都在加班加点完成任务呢,我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二点,早上五点钟就起来。我哪里还有时间去处对象。就这两天的假期,也是我和小梅干了一个多月才好不容易才轮上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那等你忙完这阵子再说。”想了想又问,“那你的正式工申请,什么时候能通过?”   提起这个王丹娜倒是满脸喜色,“我和小梅的户口已经转到城里了。我们已经向行政科提交申请了。粮油关系也快转过去了。只要粮油关系审核成功,我们就能成为正式工。”   钱淑兰也非常高兴,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可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正式工么。没想到有了户口这么快就能办成。这简直太让人意外了。   王丹娜有些好奇,“娘,咱家哪来的钱买房子的呀?”   钱淑兰依旧是用之前的旧理由,“向你大舅借的呀。他的津贴高,要不然谁能有这个钱?等你们都成了正式工,工资翻了一番要不了一年就能还他。”   王丹娜也深觉有理。   正式工的工资比临时工多一大半。她转正后能拿三十二块三毛钱的工资。小梅要高一些,能有三十四块六毛钱的工资。   一年就是三四百块钱。家里有她,小梅,三哥和五哥四个人给家里钱,攒上一年确实能还上。   王丹娜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老为这事担心着。   提起大舅,她突然笑着道,“娘,大舅要结婚了!”   钱淑兰张了张嘴,瞬间呆住了,“真的啊?”   “那可不?”王丹娜捂着嘴咯咯的笑,“我听说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可大舅昨天亲自过来通知我的。说一定让我也出席,日子就定在下个星期天。”   钱淑兰又是高兴又憋闷。她不容易把人拐回来了,就是想当个媒婆的,可谁成想,她还没出手呢,大哥就把媳妇娶到手了。   这就好像你要做一件事,明明你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却突然被人摘了果实。   她气憋闷了一会儿,又乐起来。   “还是早点娶媳妇的好!”她总去钱家搅和,她都担心钱明华也会对她有意见。毕竟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事,管多了不好。   两人正说着话,王守仁从外面进来了。   进屋之后,王守仁就把从会计那领回来的钱交给钱淑兰,她数了一遍,数目无误,便道,“你快点坐下歇歇吧。”   王守仁搬了凳子坐下来。   王丹娜见他热得满头大汗,忙把扇子对准他扇了起来。   这时,孙大琴端着面从外面进来。   “娘,孩子他爹,赶紧吃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这是一碗葱花鸡蛋面。乡下就喜欢这种油盐炸汤的做法。   只是天气太热,她有点嫌油腻。   忙把上面的油部分倒给王守仁,“你喜欢吃油的,给你吃。”   王守仁就喜欢吃这种有油水的,自然不嫌多。   这面是刚出锅的,非常滚烫。吃了一筷子热得两人满头大汗。   孙大琴就主动拿过蒲扇给婆婆扇。   钱淑兰边吃面边侧头问她,“正国和小毛驴没回来啊?”   孙大琴想了想,猜测,“他们中专是在县城,可能没放假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有些好奇,“丹枝呢?她怎么不在家?”   孙大琴继续摇着扇子,“她在食堂那边编筐子呢,可能还不知道娘你回来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李春花和小梅走了进来,跟钱淑兰说,“娘,我想带小梅去编筐子,行吗?”   “行啊!”   两人立刻转身往外走。   钱淑兰瞅了一眼孙大琴,见她勾着头往外看,“你要是想挣钱赶紧去吧。我这边不用你扇了。”   孙大琴想了想,从凳子上站起来,“好!”   说着转身出了堂屋。   瞅着她的背影,钱淑兰总觉得孙大琴不如以前有底气了,她侧头对王守仁道,“你以后多疼你媳妇一些。她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你是个大男人,不能总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可能是待得太久了,钱淑兰发觉自己不能一直抓着以前的事不放。反正以孙大琴的性子,上辈子过得一定很惨。如果她一直讨厌孙大琴,那她奶奶出生之后,会不会又得不到母爱呢。   只要一想到,她离开之后,她奶奶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就觉得奶奶可怜。   王守仁忙点头应好。   吃完饭,钱淑兰带着王丹娜和王守仁到了食堂那边。   刚到这边,王守仁就被王守泉叫过去忙活了。   钱淑兰自觉自己手艺差,就没凑上去。   她这手艺卖给周遭还行,卖到香港那边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见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钱淑兰心里非常满意。   卖猪肉的钱已经买了尿素磷肥和柴油。   这藤筐的钱这次总能发了吧?   老百姓手里一点钱也没有,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   出了食堂,钱淑兰独自一人到了养猪场。   老远就看到钱维汉和张招娣两人在猪栏那边讲解着什么。   他们这边喂猪不是一直盯着猪瞧的。   而是一天三次准时准点过来喂。   其余时间要么由何翠兰看着,要么由钱维汉看着。   钱淑兰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身后,偷听两人说话。   发现居然都是些养猪的事情,顿时觉得没意思,“哎!”   这声叹,把一直专心说话的两人吓了大跳。   一回头,瞅见是钱淑兰回来了,都高兴不已。   “幺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淑兰姐,你回来啦?!”   钱淑兰噗嗤一声乐出声,真是有默契。   被她这一笑,两人尴尬得脸都红了。   “大哥,你可要对待招娣,要不是你把她丢下了,她也不至于吃了那么多的苦。”   钱维汉重重地应了一声。   张招娣脸色羞了一下,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钱淑兰凑过去瞅了一眼这些猪。   她发现这些猪长得真的挺快。   可能是因为他们喂得猪草很足,所以吃得特别好。   “猪草最近没有多久了,所以我都换成了粮食。可惜他们不肯吃麦麸,我只能喂你给的那些细粮。许多人都有意见呢。”   人都吃的是红薯麦麸,可给猪却吃细粮,没有意见才怪了。   可不给喂细粮不行啊。这些猪嘴巴太刁了。   嫌麦麸的灵气太少,只肯吃粮食的。   “你就跟大家说,卖猪肉的钱就是为了给大伙儿换粮食的。”   “嗯,我就是这么说的。”   两人渐渐偏离猪圈往旁边走去,聊着她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张招娣见两人聊得热闹也就没有跟上去,反而专心致志地看着猪吃食。   钱淑兰见张招娣没有跟过来,小声对钱维汉道,“哥,你要不要搬出去?”   钱维汉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搬出去?”   对这个大哥,钱淑兰有时候真的很没辙,他就像这年代大多数的男人一样,觉得婆婆和儿媳妇都是人,不可能会有矛盾。“郑小花那个性子,你难道忍心看着招娣受苦呀。”   钱维汉摆摆手,十分的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小花虽然有点小心眼,可她毕竟由明华管着呢。她不敢对着招娣撒气的。”   钱淑兰还能说什么,她只想呵呵,是吗?不敢吗?她不想劝了,有些人就得撞南墙,等他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就悔不当初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49章   吃晚饭的时候,钱淑兰特地给周雪梅炖了四红汤,这材料很简单:红枣,红糖,花生和红豆。这汤不仅可以美容养颜,最主要可以补血气,坐月子和月事期间喝这个最好了。   至于其他人签署了直接煮得是白米粥,为了让大家吃的开心,她特地多放了大米,让每个人都能吃厚一点的粥。   吃完饭,钱淑兰让王丹娜和小梅骑着自家新得的自行车回县城。   她刚把两个孩子送出院门就看到曹传正拉着他娘上门了,双方直接撞了个正着。   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还是怎么的,钱淑兰总觉得曹母停留在小梅的脸上的视线有点久。   钱淑兰挥了挥手,“你们赶时间,快点走吧!”   两人跟曹母和曹传正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骑着自行车走了。   钱淑兰回过头来,看着两人笑道,“大妹子过来是有啥事吗?”   曹母瞅了一眼四周,“我能进去说吗?”   钱淑兰看了一眼曹传正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猜测,笑着应承了。   带着两人到堂屋,让正在屋里玩闹的孩子全都出去玩。   落座之后,钱淑兰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曹母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挺直了腰背,笑着道,“我是想来问问,我儿子可不可以跟你家的小梅处对象?”   果然是这个问题,钱淑兰对曹传正没有半分恶感,可小梅才15岁,她不可能让她现在就结婚的。   许是她沉默的太久了,曹传正有些急了,忙道,“婶子,我知道自己还不成熟,可我正在努力着,我已经在学怎么种地了,我可以养活小梅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钱淑兰差异地看着他,这次他倒是没哭啊。她斟酌了一下,“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小梅太小了,至少也要18岁我才同意她嫁出去,你明白吗?”   这年代处对象超过半年不结婚的都会被人怀疑耍流氓,更何况是三年呢!   “婶子,我知道自己不够优秀,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钱淑兰叹了口气,“我倒是不反对你们认识一下,但是处对象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呐!得要小梅同意才行。你等她下回回来,我一定会好好问,然后给你答复行吗?”   如果只是异地恋爱,即使最后不成,影响也有限,应该不会有事的。   曹传正喜不自胜,“好,好,多谢婶子!”   钱淑兰点了点头。   曹母叹了口气,朝钱淑兰解释道,“咱们家世代书香门第,最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希望大姐别见怪!”   早就领教过了,哪里还会见怪!只是钱淑兰有些好奇,“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你怎么还来问呢?”   曹传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马上就要去农科院当助手了,我想在临走之前问问小梅的心意,如果她能接受我,我会好好努力,将来一定会回来,如果她不能接受我,我想留在农科院继续工作,把咱们国家的农业搞上去。”   钱淑兰发现这一家子全是搞研究的料。她也不知道小梅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只是一个肯上进肯努力的青年还是值得赞赏的。既然他家里以后不会被批·斗,那她也不做恶人了。交由小梅自己决定吧!小梅已经15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她早熟懂事,钱淑兰还是希望小梅能幸福的。   送走曹家母子,钱淑兰就到养鸡场那边看看,发现鸡已经全部下蛋之后,她笑眯了眼。   “咱们这边每天都能收到四千多个鸡蛋,供销社那边每天都过来拉货。每次都是日结的,我都记着呢!”李春花把本子拿出来,钱淑兰去广州的这段时间都是由李春花负责记录的。   钱淑兰接过本子瞅了一眼,一个月而已,账面上已经有了2452块钱。不错!很不错!再加上之前的863块钱,一共就是3315。照这势头,到年底他们就能有一万多块钱了。   钱淑兰回家之后发现孩子们全都一个个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呢!   钱淑兰看了一眼小荷,“小荷,你现在能跟得上吗?”   因为小荷的年纪太小,即使招工人家也不要这么小的,所以钱淑兰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她送进学校学习。这年代的初中都是考上去的,以小荷现在的文化程度基本就是没戏,所以钱淑兰直接让她上小学五年级。   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全是读的一年级。虽然小桃年纪有点偏大,可这年代家家都不富裕,所以基本上也就读个一两年就行。这也导致了教室里孩子的年龄参差不齐。   “我还好的。曹老师说我能考上初中的。”小荷性子要活泼一点,不喜欢藏着掖着。对老师夸赞的话,她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那就好!如果你能考上初中,奶肯定会供你继续读,如果你能考上中专,将来也能得到一份好工作的。”钱淑兰鼓励她。   小荷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奶,我会好好努力的。”   “嗯!”   钱淑兰瞅了其他几个孩子为了赶作业忙得手忙脚乱,忍不住道,“如果你们刚回来就立刻写作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紧赶慢赶的。   四个孩子捏着铅笔皱着小脸,连答话的时间都没有。   钱淑兰有些无语。只能等下个周六就督促他们好好学习了。   第二天就是周一,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大人们都去忙着各自的事情。钱淑兰去帮钱维汉布置喜房。   可能是第一次结婚,钱维汉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开始大把大把的花钱,上回她带来的衣服和鞋子,他一个人就买了四套衣服和两双鞋子,还都是给张招娣买的。   不仅仅只是衣服鞋子,还有宴席他也准备大办的。   让她帮忙找面粉和肉,他要蒸白面馒头和红烧肉给大伙吃。   钱淑兰全都帮他搞定了。面粉就是她空间里的那些。猪肉是特地到别的生产队买的。有的生产队为了交任务猪会多养几头,钱淑兰提着几麻袋的麦麸跟他们换猪,他们立刻屁颠颠地换了。当然还是要补差价的。   附近几个生产队虽然暂时还没人饿死,可每天只靠吃野菜也吃不饱,见她居然有麦麸,立刻喜不自胜。   如果再没有饲料,恐怕还不到年底这些任务猪就得饿死。   她把粮食和猪弄过来的时候,看着郑小花那眉头仿佛能夹死蚊子,钱淑兰暗自猜测,她什么时候会发火?   结果等到快结婚了,她依旧没有发火。后来钱淑兰问钱维汉才知道,之前郑小花偷过钱维汉的东西,被钱明华打了一顿,并且警告她,如果下次再挑事,他就把她赶回娘家。   于是郑小花再生气,觉得钱维汉浪费,都没有发火,哪怕憋得脸都青了,仍旧忍住了。   钱淑兰有时候都佩服这年代的女人能忍,如果换了是她,恐怕连一天都忍不住了吧?!   很快就到了钱维汉结婚的日子。   老王家在省城的人都没有时间过来,钱淑兰特地让他们通知其他人的,现在没来,恐怕是请不下来假吧!   钱淑兰带着孙大琴和李春花去帮忙,她负责炒菜,孙大琴和李春花负责端盘子和抹桌子。   在农村乡下,一家办喜事,兄弟就会过来帮忙。钱维汉没有兄弟,那就只能她这个妹妹过来帮着张罗了。   钱淑兰煮好了一大锅的炖肉,顿时把大伙的馋虫都钩出来了。   这猪肉虽然不是她空间里的那些,可败她的好厨艺所赐还是很不错的。   果然上桌之后,大家全都冲着那肉菜去了。因为是一整头猪,分量还是足的,所以每桌炒了两盘子肉菜。一份是红烧肉,一份就是这乱炖了,里面加了很多现在有的蔬菜,比如青菜,萝卜,粉条,土豆片,藕片等等。   大伙吃得那就一个愉快。   吃完饭后,大家也就回去休息了。这年代不流行闹洞房的,那可是耍流氓的行为,所以一个个告别之后,钱家和老王家就吃了一顿之后,也不收拾东西,直接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钱淑兰在养猪场看到钱维汉的时候就觉得这人走路都带风。   心里直呼神奇。没想到钱维汉铁树开花居然这么扎眼,跟他说话,他常常出神,而后嘴巴就咧到耳朵根了,显然是对那事特别满意。   一连几次,钱淑兰已经没法跟他沟通了。索性自己开着拖拉机出去运猪草。回来的时候再交给专门负责养猪的人来喂。   没过两天王守礼居然出差回来了。   瞅着他笑得一脸傻气的样子,钱淑兰就觉得腻歪,“你媳妇做月子很辛苦,你这几天就好好照顾她吧!”   王守礼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才道,“娘,我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听我同事说,郭县长被抓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怎么回事?工作组不是已经撤离了吗?怎么还会被抓。”   玉瑛怎么办?钱淑兰坐不住了。   王守礼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也是出差在外刚刚才回来,只是听别人提了一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等小五回来你问吧!”   钱淑兰有些心烦意乱,她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她想现在就去城里问。可是外面天已经黑了,乡下的大路是不装电线杆子的,所以她只能等明早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接受女主奶奶提前出来吗?   前世是1962年,今生提前出来,可以吗? 第150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向队里借自行车去县城。   王守礼这次因为在外出差一个多月,所以轮了一个星期的假,不用再回县城工作。   正好他可以在家照顾周雪梅和孩子,倒是省了钱淑兰不少事儿。   到了县城,钱淑兰直奔姜玉瑛和郭正良的新家,可谁成想她敲了半天,也没人过来开门。   倒是把邻居招来了,这人就是卖给郭正良房子的人。   当初她也跟着一起过来选房的,所以还记得这人的样貌。   “别敲了,这家人已经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钱淑兰回过头来,朝这个中年妇女快步走过去,焦急地问,“我女儿在哪,你知道吗?”   买房子的时候,钱淑兰跟她介绍过自己的身份。   中年妇女对她还算有印象,听她问这个,中年妇女也只是一知半解的,“我也不知道呢。反正从结婚那晚,有一伙人进来把郭县长抓走,这家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看来她知道的也非常有限,钱淑兰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她立刻把自行车的车头往回调,她准备去姜家,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姜家大门紧锁,显然也是不在家。   钱淑兰只好去红旗饭店找人。想问问姜玉瑛是不是去城北粮店上班了。   看到她来了,杜大海立刻迎了上来。   “大妹子,你可算来了。”   瞅着他略显担忧的神色,钱淑兰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刚从广州回来,听我四儿子说郭家出事就赶过来了,他们家到底怎么了?”   提起这事,杜大海就气,拉着钱淑兰坐下,开始跟她讲事情的始末。   原来钱淑兰走的那晚,郭县长就被人抓走了。   罪名是替右派分子求情,思想有问题,需要进行劳动改造。   钱淑兰原先也只知道郭县长上过战场,可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跟彭同志认识。   “我估计郭县长这次出事跟上海陈家大有关系。郭县长被抓走之后,那个一直追着郭正良的陈萱萱就出现了。明里暗里说,只要他离婚,她就让她爹帮着说合。”   钱淑兰气得咬牙切齿。只是心下一沉,郭正良是要亲爹还是要媳妇,恐怕大多数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屈服了。   果然,杜大海一脸愤愤地道,“郭正良没法子,只能跟玉瑛离婚。然后跟陈萱萱去上海,求她爹帮忙说和。”   钱淑兰两手紧握在一起,想到玉瑛的处境,她担忧得不行,“玉瑛呢?她怎么样了?”   村大海重重叹了口气,“自从离婚之后,玉瑛整个人都垮掉了。任谁当天结婚就离婚也会受不了的。郭正良走后,她就大病一场。整个人特别萎靡。连工作也不能继续下去。”   钱淑兰气得直跺脚,她怪谁!她要怪郭县长吗?可对方只是出于战友情帮着彭同志说情,谁知道会引火烧身呢。   她要怪郭正良吗?郭县长一旦被打成右派分子,基本上就是死刑了。   钱淑兰学历史的时候,老师曾经跟她讲过这方面的知识。   郭正良是孝子,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会去救他爹。   只是玉瑛何错之有?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结婚明明是她最幸福最开心的日子,可她却要遭受这么多痛苦。钱淑兰心疼得不得了,心里怜惜得不行。   “玉瑛呢?她在哪里?”   杜大海见她眼里闪过泪花,显然是急得不行,忙道,“玉瑛已经没事了。她被你那小儿子给接走了。”   听到这话,钱淑兰松了一口气,接走了好。只是为什么要接走啊。玉瑛是有家的呀,她越想越不对,皱眉问,“玉瑛身体还没好吗?”   杜大海无力地摆摆手,恨得咬牙切齿,“玉瑛从医院回来,居然半夜有人爬墙到她家去。。。”   下面的事情,杜大海说不下去了,钱淑兰心下一沉。孤女被人爬墙进家门。这。。。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说?她被。。。”   杜大海见她想歪了,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玉瑛把那男人打得头破血流,交给了民警。可是附近却有风言风语,许多人在背后嘀咕说玉瑛不检点。她那大姑还找上门来骂她,玉瑛差点崩溃。”   钱淑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她的眉头紧皱在一起,这事实在是太凑巧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害玉瑛。   玉瑛脾气好,跟同事和邻居关系相处得也不错,能花费这么大功夫害她的人除了陈萱萱,再也没有别人。   想到这个女人的歹毒。钱淑兰非常有理由怀疑,郭县长被抓,一定有陈萱萱的推波助澜。   她爹可是上海市长,比郭县长这个十八县小县城的县长可高了不少。只要他说出来的话一定更有说服力。   上面的人一定更相信他说的话,而且现在反右风再次刮起,许多人为了自保都开始跟那些右派份子划清界限。郭县长这人性子比较直,说不准哪句话说得不对就被人当把柄给告了。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人陷害。   只要上海市长出来指证郭县长与彭同志交情很深,上面一定会对他的话矛以重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陈萱萱偏偏连玉瑛也不放过,歹毒到了极点,她要是不让陈萱萱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就不姓钱。   杜大海接着说,“后来你家五儿子把玉瑛带回家去,说是他有地方安排玉瑛。我也好久没见过玉瑛了。”   钱淑兰抹了把眼角的泪,手撑桌子站起来,朝他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杜大海点了下头,想了想又问,“你一大早就过来,吃饭了吗?”   他不说还好,钱淑兰刚起身就发现自己有点头晕眼花,这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太担心玉瑛,她一大早骑了好几个小时自行车,中途连歇一会儿喝口水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才发现自己腿软脚软,十分疲惫。   杜大海赶紧留她吃饭。之前钱淑兰留在姜家的粮食,杜大海应该也换了不少。所以他直接端着白面馒头就出来了。   钱淑兰吃饱喝足之后,付完钱和粮票就要走。   杜大海忙喊住了她,“你等我一下,玉瑛最近吃不下东西,你帮我带碗胡辣汤给她,让她好歹喝一碗,要不然她的身子会垮掉的。”   钱淑兰重重点头应好。   很快,杜大海就端着一个铝制饭盒出来了。担心她骑自行车的时候把汤洒了,杜大海还特地找了两根麻绳把饭盒从左到右,从上至下系了个结。   钱淑兰把饭盒放进前面的车篮子里。骑着自行车就到了水利局。   刚到水利局家属区,钱淑兰就看见玉瑛坐在单身宿舍的门口正在给小蝶梳头发。   明明是周三,这个点小蝶应该是去上学的,可她却在这儿。钱淑兰猜测应该是王守智不放心玉瑛独自在家,担心她想不开,就让小蝶请假在家守着玉瑛。   “玉瑛?”钱淑兰停下自行车,喊了一声。   正在专心致志帮小蝶扎头发的姜玉瑛立刻回过头来,发现居然是钱淑兰,立刻站起来,眼圈直接红了,“干娘,你来了。”   小蝶也站起来,朝钱淑兰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奶奶”   钱淑兰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搂着姜玉瑛的腰,柔声道,“杜老板让我给你带了点胡辣汤,咱进去热一下。”   两个赶紧搬着凳子进门。   热好之后,钱淑兰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然后就没了。   两人都要倒一点出来给钱淑兰,她忙摆手,“不用了,我在杜老板那吃过了。你们喝吧。”   两人只好自己喝了。   喝完之后,小蝶十分勤快地跑去洗碗。姜玉瑛拦着不让,钱淑兰却觉得让孩子干点家务活挺好。这样可以让孩子有责任心。   钱淑兰见小蝶出去了,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玉瑛,你受苦了。”   玉瑛满脸苦笑。微红的眼睑里满是斑驳的痕迹,她的黑眼圈特别深,一定是整夜整夜睡不着的缘故。   “你有什么打算?”钱淑兰问。   姜玉瑛神情恍惚,“我也不知道。干娘,我觉得自己好累,我想休息一阵子。”   “那就休息。什么都别想。”她瞅了一眼小五这屋子,发现房间里晾着几件衣服是玉瑛的。估计王守智应该是让玉瑛住在他这里,然后自己跑去跟同事挤集体宿舍的。   姜玉瑛有些为难,“可是我还有工作要做,之前已经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再不去上,领导就该对我有意见了。”   钱淑兰想了想道,“我先让你大哥帮你去接几天班。你跟我到乡下休息一阵子。等恢复了精神再回来上班,你看行吗?”   天天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长此以往,玉瑛就算是铁打的身心也会受不了。   姜玉瑛没有多作犹豫,“行!”   这事告一段落之后,钱淑兰又问,“小五呢?”   不知怎么的,听到钱淑兰问王守智,姜玉瑛有点不自在,微微低头,“因为担心我,他一连请了二十多天的假,领导对他很有意见,我跟他说我已经好了,他才下乡了。已经走了差不多五六天了。”   钱淑兰虽然有些好奇玉瑛的反应,可现在这个时机问这个也不合适,暗自算了下日子,“估计他还要十来天才回来呢。我们不等他了,直接回乡下吧。”   因为土地越来越干旱,王守智以前下一次乡只要一周,现在必须半个月才能回来。   钱淑兰带着姜玉瑛和小蝶去范奶奶家,请范奶奶帮忙照看小蝶。   然后钱淑兰又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去城北粮店找陈主任,请他同意让王守仁暂时接替一下姜玉瑛的工作。   这次她提了二十斤的大米上门,陈主任一口答应下来。   钱淑兰有些不放心王守仁,虽然王守仁很听她话,可不代表他也很听别人的话,而且他这人还有点傻呼呼的。   可她也不能总让他干力气活。   得让他多跟外面的人接触,将来他才能进步。这样将来他的胆子才能大一些。   钱淑兰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大儿子有点傻,陈主任,请你多多照顾他吧。最好是让他做好售货员的本职工作。”   这个意思就是让王守仁做售货员的工作,哪怕他做得不好,也得让他努力学。别一见他干得不好,就让他去搬货。   陈主任立刻听懂钱淑兰的潜台词。赶紧拍板答应了,“我会好好看着他的。你放心吧。”   然后又侧面请求她,“能不能再帮我联系下粮贩子。”   钱淑兰倒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她还是尽量少做一些,“她最近去河北那边了,听说那边干旱已经颗粒无收了。”   陈主任满脸惊讶,结结巴巴地说,“颗。。颗粒无收?”   钱淑兰没想到陈主任居然连这消息也不知道。   细想一下又觉得太正常了,陈主任只是个小县城粮店的主任,又不是粮油局的采购员,他不需要出去联系粮食,自然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事。   而且这年代的报纸和收音机基本上都是国家的武器,国家让播大丰收,电台的人也没胆子去播大饥荒,哪怕他饿得腿软脚软,也要振臂高呼亩产万斤,想想还真是讽刺。   陈主任细细琢磨了半天,然后试探着问,“那粮价不会涨了吧?”   肯定是要涨价的,钱淑兰不想让自己暴露出来,所以必须提高价格,她点了下头,理所当然地道,“肯定涨啊。听说河北那边的大米都已经卖到三块钱一斤了。”   陈主任惊诧不已,急得脑门都开始冒汗了,一迭声地道,“那请你帮我联络她吧,可千万别把粮食卖完了。”   瞅着他是真着急,钱淑兰奇了,“你上次刚买了几千斤粮食,你着什么急啊?”   陈主任也是叹气,十分疲惫,“乡下亲戚多。整个生产队都是一个祖宗。我总不能看着乡亲们饿死。上回那点粮食,一家一百斤,分到最后,我家连两百斤也不到。这还有一个多月才收红薯,我这一大家子二十口子,人均一天口粮才三两,这可怎么活呀?我们这粮店这个月底连红薯粉都发不出来了。你说说可怎么整?”他揉着脸,显然也是很绝望。   钱淑兰对他的话倒也没有怀疑。临阳省这边许多生产队都是一个姓的,有的是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有的是之前的时候整个家族从外地迁过来的。   陈主任一看就是贫苦出身,从他积极帮侄子找工作就可以看出来,他这人是个热心人,对家族很重视。   只是她也不能冒冒然就冒险。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钱淑兰想了想道,“我会帮你联系一下,你知道的河北离咱们这也挺远,我现在递消息过去,怎么也得要半个月,她才能回来,你等我消息。”   见她肯帮忙,陈主任感激不已,忙道,“好,好,谢谢你了!”   从粮店出来,钱淑兰去范奶奶家接玉瑛,带着她回到了王家村生产大队。   作者有话要说:别锁啦啦啦!!! 第151章   回到家,孙大琴和李春花都不在家,看来应该是去干活了。   钱淑兰首先要给姜玉瑛安排房间。虽然王丹娜那间屋子空着。   可钱淑兰担心玉瑛一个人住会胡思乱想,所以特地安排她住进小荷那屋,好歹也有个伴。   钱淑兰带玉瑛去熟悉房间。   当她推开隔壁的院门。一进来就看到王守礼在院子里帮周雪梅洗衣服。   现在天气热,产妇体虚,衣服一天要换好几遍。   在这年代,大男子主义特别严重,突然被亲娘看到自己在替媳妇洗衣服,王守礼尴尬得脸都红了。   但他又担心亲娘会朝雪梅发火,毕竟这事以前他娘确实干过。   姜玉瑛显然也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下意思地扭头看干娘。   钱淑兰却笑眯眯地道,“你这么做就对了,雪梅照顾两个孩子多辛苦呀。晚上你也要记得起来哄哄孩子。”   说着,把自己带来的奶粉递给他,“雪梅奶水要是不够,你就起来给孩子冲一杯。”   这罐奶粉是她从黄牛那边拿到的票,特地到百货大楼买的,价格特别贵。一般人家还真是吃不起这玩意。不过奶瓶就没有了,只能用小勺子喂。   王守礼看着这罐奶粉,激动得脸都红了,“娘,谢谢你!”   “谢我干啥!你的媳妇你要自己疼。娘也就只能帮着买买东西了。”   王守礼重重点头。   说完这话之后,钱淑兰就带着姜玉瑛去小荷这屋。   因为没有锁,所以一推就开。   小梅的东西都已经放到箱子里去了。   小荷的东西被她叠放得整整齐齐,放到书架上。   这是王守仁用废旧的竹子做的书架,家里每人都有一个。虽然竹子上都有点磕磕巴巴的黑点不好看,可并不影响使用。   钱淑兰笑着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刚想走,却被姜玉瑛叫住了。   钱淑兰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柔声问,“怎么了?”   姜玉瑛显然还是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试探着地看向钱淑兰,“干娘,你都不生气吗?”   钱淑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指王守礼给周雪梅洗衣服的事儿。   也不怪姜玉瑛会这么想。这年代的女人虽然已经接受了新思想,可时代的进步从来不是一簇而就的。   多数人的心里还是认为女人应该贤惠,应该干家务,哪怕有工作要加班。   钱淑兰坐下来拍着姜玉瑛的手,笑着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将来雪梅才是跟老四过一辈子的人。他们感情好,我心里只有高兴。而且雪梅多辛苦啊,要带两个宝宝,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还得起来哄着。晚上根本休息不好。老四若是不体贴,雪梅会很辛苦的,说不定心里还会产生埋怨,再跟老四干架。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呐。”   姜玉瑛听了若有所思。离婚那天,白丽珠一见公公被抓了,立刻让郭正良跟她离婚娶陈萱萱。甚至不惜下跪逼迫。原本就有些犹豫的郭正良立刻同意了。她至今也不能忘记白丽珠指着她骂的场景。说她就是祸害!   钱淑兰笑着道,“找婆家一定挑好婆婆。再深的感情也有变淡的一天,到时候只剩下柴米油盐,如果一个付出,一个享受,心里很容易会产生不平衡。日子过得也不会快乐。你要想开点,别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郭正良既然能放弃你,让你承受这么多的流言蜚语,那说明在他心里你没那么重要。你们也未必是因为有缘无份。”   姜玉瑛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见她这么激动,钱淑兰暗自猜想是因自己提起郭正良的名字了,可她不得不提啊。如果玉瑛钻进牛角尖里,产生自厌自卑的情绪怎么办?   钱淑兰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着,如果你是我儿媳妇,我一定拿你当亲闺女疼。哎,可惜我几个儿子都没那个命。”   被这么打趣,姜玉瑛突然想到王守智,尴尬得脸都红了。想到自己崩溃差点自杀的时候,他抱着自己说,他一直喜欢自己,她吓得不轻。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她一直拿他当哥哥的。想到之前他对她贴心照顾,她心里又有些别扭。   钱淑兰从房间里出来,到老四房间,看到周雪梅一直闷在屋里,钱淑兰想了想道,“天气这么热,你还是别闷在家里吧。就待在院子里就行,反正这风也还好,不冷。”   明明已经十一月了,可这天气依旧很热,秋老虎说得就是它了。   周雪梅有些奇怪,“不是说做月子要捂着吗?”   周雪梅一次生了两个孩子,按照本地风俗,应该要做大月子,最少也要四十二天。   钱淑兰摆摆手,“竟瞎说,我之前去医院问过了,医生说不要捂着。要是中暑可就遭了。”   周雪梅还有些迟疑。   毕竟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后世人许多还相信这一条呢,钱淑兰想了想道,“你不是吃过你大舅那补品吗?放心吧,没事的。”   这话成功让周雪梅放下了担忧。   钱淑兰又补充一句,“把孩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就在院门那边的阴影处。”   周雪梅立刻应了。   出了院门,钱淑兰就去了灶房。   她特地从空间里拿了大骨头,这还是之前钱维汉结婚时,买猪肉时剩的排骨呢。   钱淑兰又担心营养不够,拿了一块修仙世界的野猪肉进去。   这么少,这些人应该尝不出来吧?   一直熬到骨肉分离,钱淑兰又切了点冬瓜放进去。再次沸腾之后,她才停了火。   钱淑兰担心周雪梅一次奶两个孩子,奶水不够吃的,于是先给她盛了一大海碗。   王守礼抱着孩子站在在院门底下直乐呵。   接着,钱淑兰又回灶房烧了一桌好菜。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让王守仁去城北粮店接替姜玉瑛上班。   “玉瑛想休息一个月,你先帮她干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粮油局那边又开始招人了,你也算是有经验了。”   做售货员,这个好!没有危险!孙大琴喜得眉开眼笑的。   王守仁却有些迟疑,“咱们这边的藤筐还有两天就装车了。”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没有你,咱们竹艺轩的任务照样能完成。你真的没那么重要。”   被这么一损,王守仁尴尬得脸都红了。   正康有些羡慕地看着他爹,只是到底不敢说什么。   钱淑兰突然想到,“老四,你遇到老三了吗?也不知道他的车子学得怎么样了?”   王守礼喝着汤,美滋滋的咂嘴,“我出差一个月,哪有时间去看他呀。再说了他还要跟着出车,没那么快回来。”   钱淑兰一想也是,也就不再问了。   她侧头瞅见姜玉瑛吃得特别少,钱淑兰想了想,“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姜玉瑛喜欢吃辣的,可这天太热了,炒得太辣,钱淑兰担心她会上火。所以放得辣椒不是很多。   姜玉瑛忙摇头,“不是!烧得很好吃。只是我还不饿。”   钱淑兰想了想吩咐李春花,“春花,吃完饭你先教玉瑛怎么喂鸡吧。”   还是得干点活,有点事情干才不会胡思乱想。   一直闷声吃饭的李春花听到婆婆的话,立刻点头应好。   吃完饭后,每人都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钱淑兰想着郭家这事,还得要钱维汉帮忙才行。   她就是一个农村老太太,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可钱维汉不一样啊,他有门路。   让他帮忙打听一下。看看郭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她猜是陈家捣得鬼,可她毕竟没有证据。就算她要帮姜玉瑛教训人,也得先确定陈家确实有问题才行。   哪知道她刚到钱家,就听到里面在吵。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这刚结婚还没到一个星期呢。她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钱淑兰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说中了,还是该替钱维汉悲哀了。   她推开钱家的院门,一进去就瞅见郑小花坐在堂屋门前哭。   钱维汉气得铁青。钱明华眉头紧皱,不停地拉她起来。可郑小花就是不肯。   张招娣站在门旁,有些尴尬地劝着。两个孩子都怒瞪着张招娣。   钱淑兰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包括还正在抹眼泪的郑小花都停下了动作。   “这是咋的啦?”她话音刚落。   钱淑兰就瞅见郑小花身子瑟缩了一下,显然是有点怵她。   两个孩子同样是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每次这人一来,娘就要被爹打,已经让他们形成条件反射了。   钱淑兰斜睨着钱维汉,发现他脸上特别不自在,不停地搓手,显然也是想到她之前说的话,尴尬得不得了。   钱明华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闹啥。我们刚刚还吃着饭呢。她就突然坐在门边哭,问她也不说。可急死我了。”   男人心都粗,钱淑兰侧头看向张招娣。   她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应该是大苍哥给我拿了个咸鸭蛋吧。大花瞅见了不高兴。”   钱明华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显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他气得不轻。拿起扫把就要打,“你个搅家精!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再敢给我闹幺蛾子,我就让你回娘家吗?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吧?”   钱维汉见他又要打,赶紧去劝。张招娣也不好干看着也帮着说和。   钱淑兰倒是抱臂在旁边看热闹。   郑小花还委屈呢,“我没有闹啊,我自己委屈不行啊。你明明有咸鸭蛋,却藏起来吃独食。不给俩孩子吃。你当得这叫什么爷爷。心咋这么狠呢。”   钱淑兰有些无语,捂着嘴乐起来。   钱维汉瞪了她一眼,朝郑小花解释起来,“这咸鸭蛋是我跟幺妹买猪的时候,人家送的,只有一个。”   郑小花抹着眼泪,抬着直勾勾地瞅着钱维汉,“那你为啥给她?却不给你的孙子吃。”   这话说得,钱维汉有些无语了,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钱淑兰倒是替他回了一句,“我大哥凭什么一定要给他们吃呀。”   郑小花理所当然地道,“哪有老人自己吃独食的,却不疼自己的亲孙子。谁家的老人这么自私。”   钱淑兰一巴掌拍在门上,朝钱明华脸上扫了一眼,然后瞪向郑小花骂道,“放你娘的屁!谁是亲孙子,你的孩子可跟我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到这话,郑小花直接懵了,反应过来之后,脸涨成猪肝色。她从地上爬起来拍着门委屈得不行,“我的老天爷呀,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人呐。你居然怀疑我偷汉子了,我真是不想活了。”   说着话,开始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蹿乱撞。张招娣不知情况,只以为郑小花是羞恼至极才会这样。   反应过来的钱明华,却直接大步上前,一脸哀求地看着钱淑兰,“小姑,我知道这事是我处理不好,我亏心,但是你别这么说!”   钱淑兰叹了口气,拉着他到旁边去了,“明华啊,你爹多疼你啊。他这一辈子也就娶这一个媳妇,可你媳妇天天作妖,很影响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的。我看倒不如直接分家。不住在一起也就安生了。”   钱明华十分舍不得,他爹待他如亲生,他怎么能因为有了自家,就把爹抛开了呢。   钱淑兰猜到他的心思。说实话明华是个孝子,可再孝也架不住有个搅家精的媳妇。   天天干仗,谁能受得了。这还是一个温馨的家吗?   “你放心,就算分家,你依旧是你爹的好儿子。你爹多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明华犹豫了好半天,才点头答应。   可他心里却憋着火,对郑小花气得不行,大步一前,一把拉起郑小花,“别闹了。小姑不是说你!”   郑小花有些没听懂。愣愣地看着她。   钱明华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爹!亲!生!的!”   这话一落,郑小花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接下来,钱明华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直接跟钱维汉商量着分家。   钱维汉现在住的是东屋,隔壁原先是他们家的自留地。只是现在不是了。如果他们家分家,可以把旁边的自留地当做宅基地给批了也是可行的。顺着东屋围个院子,就是一个家了。   钱明华就是生产大队长,这事很容易就办成了。   然后就是锅碗瓢盆。钱明华分了一半给钱维汉。   郑小花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任由钱明华作主。   张招娣倒是挺兴奋,她一开始以为钱明华是大苍哥的亲生儿子,想着自己要跟继子搞好关系,不能让大苍哥为难。谁成想居然是这么一出。   分完家之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多亲觉得奶奶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出生的好。   所以我下面会加快时间线,为了奶奶早点出生,我让奶奶62年1月1号出生。哈哈,够早吧? 第152章   分完家之后,钱明华带着村里人在外面帮着盖房子。   钱淑兰拉着钱维汉到屋里说事情。   她简单地把郭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大哥,你帮我查一下上海陈家和郭家这事有没有关系?”   钱维汉倒是一口答应。   只是神情有些凝重。显然也在忧心这事的严重性。   钱淑兰担心这事不太好办,于是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水晶球给他,“这是咱娘给的,现在钱没有粮食重要,这里有五百斤粮食,你拿着用吧。”   调查这事应该足够了吧。   钱维汉有些激动,之前水晶球里装着草,他还能理解,现在直接是装着粮食,太让人意外了。   “咱娘这么帮咱们,会不会有危险呐?”   虽然他很想娘,可他也不能让娘冒险呐。   钱淑兰想了想道,“娘说古物件能给她增添灵力,可你又没法子,还是算了吧。”   钱维汉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古物件?”   “是啊!”   钱维汉皱眉想了半天才道,“倒也不是没有法子。我认识几个人,他们手里就有不少古物。”   钱淑兰惊喜万分,“真的啊?”   钱维汉点了点头,“他们曾经带头抄过那些地主家庭,那时候应该搜罗了不少东西。如果咱们用粮食跟他们换,应该不成问题的。”   “行啊!你帮我换!”她惊喜过后,又有些担心,“还是算了,这么冒险很容易出事得。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钱维汉倒是很有自信,“没事!我不用自己出面。找人帮着说和就行,而且他们那些东西也来路不正,不敢声张的。”   听他这么说,钱淑兰顿时放心了,“那你试着找找吧。如果粮食不够,我再跟娘要吧。她应该是缺灵力的。”   钱维汉嗯了一声。然后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信纸和笔开始写信。   钱淑兰不想打扰他,便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大家干活。   男人们干活都很卖力,郑小花却耷拉着脑袋期期艾艾地跟在张招娣身边,显然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有所顾忌,怎么都张不开嘴。   张招娣对她已经没有之前的耐心了。郑小花凑过来,她根本不想搭理对方,直接绕过去。   钱淑兰撇撇嘴,对郑小花这拙劣的讨好人技巧分外看不上眼。   不过细细一想,郑小花现在应该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吧?原以为是亲生父子,谁知却不是,如果把钱维汉惹怒了,直接来个断绝关系,将来钱维汉每个月发的津贴她就一分也别想拿到了。这么爱斤斤计较的郑小花可不是要懊悔死了。   “好了!”   钱维汉写好了信,叠好了之后,对着钱淑兰道,“我和招娣正好也要去镇上置办些东西,信我顺便就能寄了。”   “谢谢大哥!”   “自家兄妹客气啥!”   出了钱家,钱淑兰直接去食堂。   看到他们把最后一批也装上车了,钱淑兰走到王守泉跟前问,“什么时候能交完货?”   干了一个半月的王守泉神经崩得紧紧的,听到钱淑兰的问话,忙喜滋滋地道,“明天应该就能全部完成了。这次幸好咱们做了一大半,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完不成任务。”   钱淑兰斜睨了他一眼,咱们春交会卖得这么好,没道理下半年就怂了。当然要提前做了。   王守泉兴奋地直点头。   第二天傍晚,王家村的这批竹筐全部做完。之前都是用火车运的。最后一批因为要从广州把尿素磷肥运回来,所以要用卡车运。   于是王守泉召开会议,要选十个壮劳力去出车。   老王家没有一个壮劳力自然没人去。   都是从别人家选的。   隔天,王守泉就带着十个壮劳力出发去广州了,临走的时候还从食堂里支了些口粮。   而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噩耗:村子里打的井已经全部没水了。只剩下村子里那口井。   其实这口井的水也早就干了,毕竟这口井其实也才三十来米。并不比其他井深多少。   它之所以有水是因钱淑兰每天往里面灌水的缘故,早在广州的时候,钱淑兰就开始收集水。   回来后,钱淑兰也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手上的水晶球全部灌满。   这水晶球不值什么钱,钱淑兰一次买了五百个,才花了四百个金币。平均一个才0.8个金币,很是划算。   虽然这口井有水,可这水只够一个村子吃的,外加养活那些猪和鸡。   至于地里的红薯如果再不浇,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旱死了。   为了节省水,大家把这口井看得比命还要重要。村里的壮劳力日夜守着那口井。   每当钱淑兰给井添水的时候,都是让钱维汉陪她一起去。然后让其他人到别处巡逻。   钱淑兰这次上完香之后,古井里的水又添满了。   钱维汉突然来了一句,“总让娘帮着送水也不是办法啊?”   钱淑兰把香炉收起来,回头瞅了他一眼,“那能怎么办呢?听说别的生产队已经没水了。”   钱维汉心里一晒,也是啊,又能怎么办,他想了想道,“那猪草怎么办?”   现在庄稼都旱死了,猪草就更不用说了。   钱淑兰想了想道,“就说是跑到远的地方割得吧。反正大家也都没去过远的地方。”   这年代因为户籍管理严格,许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更不用说几十里外的村子了。   钱维汉想了想,“咱们不如往南走走,说不定那些地方会有水呢?”   钱淑兰琢磨了一下,南水北调?这边是北方,南方肯定是有水的。虽然也不多,但肯定会比北方好一些。至少那深一点的河肯定是有水的。   “行!咱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大早,钱维汉和钱淑兰就开着拖拉机,拿着几个大木桶开始去远点的地方。   两人往南行驶了三十里的路,才终于看到有点绿意。   一路上,许多民兵把守,好在两人开好了介绍信。   听到他们是来取水的,大家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钱淑兰给每人送了点东西,请大家宽容一下,才给放行。   钱淑兰把剩下的水晶球都灌满。留着以后往井里灌水。   回到村里,两人把猪草和水桶直接分给村民们。   “这水也太少了,根本浇不了几亩啊。”一个社员有些垂头丧气。   钱淑兰也很无奈,“咱们这车就这么点,我倒是想多运些,可拿什么运呢?”   她不是不想多运水,可车厢就这么大,他们现在用的还是柴油桶呢。这东西还是最大的桶呢。其它的桶比这个还要小。   把几桶水分完之后,王守泉突然带着一群人过来,指着那几桶水道,“你们看!我们的水也是从南边运过来的,你们想喝水自己去运。别等着别人运给你们。”   林家村的社员们看着那几桶水,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   王守泉拿着葫芦瓢舀了一瓢水给他们,“你们喝完了趁着天色还早快点去运,要不然等天黑了,黑灯瞎火的再把水给洒了。”   这群人喝完水之后又匆匆走了。   有的社员看着他们急急忙忙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最近都在干旱,往北都已经没水了,只能跑到三十里外的南边运。”   等人走了之后,他们继续讨论,怎么能一趟多运水。一次就要走三十里路。为这几桶水,就要消耗将近三升油,仔细算了一下,这运一趟水浇的地还不如柴油值钱呢。太不划算了。   其他人也在琢磨办法。后来有人说可以在拖拉机后面加装车厢。   细想了下也觉得有道理。只要把车开慢一点,即使轮子不一样大,也照样能开的。   于是钱明华开始找村子里懂这方面的人过来帮着改装。   愣是把之前的那辆板车给装上了。   后来又有人建议,在车厢两边加装铁钩子,勾住水桶的手把依旧也能多运几桶水。   这主意也不错,于是又开始加装。因为铁钩子没有,所以村子里就直接把铁耙拿过来用。用绳子牢牢地捆在上面。   这也就是六十年代,车不多,所以不存在超载和影响市容等问题。   钱淑兰和钱维汉去运的时候,担心两边的绳子会断裂,快到家的时候才开始把水晶球里的水往这两边的水桶里灌。   即使他们这样一次运四十桶水,可依旧只能浇了二十亩地。   来回需要两个小时,一天也就只能七趟。加起来也就一百四十亩地。   钱明华见运的水太少,就让队里唯一的一辆马车也开始运水。   虽然马车一次只能运八桶水,可也比没有的好。只是它的速度有点慢,一天只能跑三趟。   这么干的地,钱淑兰真的很担心这些庄稼会枯死。   所以晚上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独自跑去很远的地方浇水。   倒不是她不想带钱维汉去,而是他毕竟已经娶媳妇了,他要是大晚上跑出来,张招娣一定会有所察觉。不像她,一个人住不存在这个问题。   虽然她已经很小心了,可每天关注地里情况的钱明华还是察觉到异常了。   他心里猜测是不是祖宗显灵了。毕竟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不过他倒是没有非要弄明白,主要他担心刨根问底,被祖宗察觉到会生气,不给他们浇水了。   所以他开始有意让大家分开来浇地。   比如说早上浇村东边那块,中午就浇村西边那块,下午就浇村北边那块,时间长了,大家也都忘了到底哪块没浇,哪块浇了。   一连二十多天,直到红薯能收的时候,王家村都是在这样忙碌的生活中度过。   而钱淑兰也发觉附近几个村子的红薯都陆续枯萎了。   钱淑兰每天都要把五百个水晶球灌满。自家生产队的浇完,她也会帮着林家村浇,选择浇他们生产队是因为他们村的地跟他们是相邻的。   至于其他生产队因为地都不相邻,所以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红薯干死。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水了。   即使有钱淑兰帮忙,林家村还是有不少红薯地枯死。   林家村因为只有一辆马车,每天用马车来回奔波运水也只能解决村里人的吃水问题。地里直接就是放弃了。   快秋收的时候,林文林被钱淑兰上门提醒之后才知道他们村还是有红薯存活下来的,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懊悔不已,“也不知道我们村谁这么粗心大意,居然把你们村的也给浇了”   林文林搓了搓手,显然已经激动得不行,“真是多谢你们了!以后我们一定会还你们的。”   钱淑兰摆摆手,“你还是赶紧带人去收吧!等收粮队进村,你们可是一丁点也没有了。”   林文林也顾不上客气了,立刻召集人手去收。   钱淑兰通知完之后,也回到自己村收粮食。看着现在地头那些收粮队,一个劲儿地催促就是不下来帮忙,钱淑兰忍不住操纵一只蚊子去叮咬他们。   看着他们被咬的到处都是包,钱淑兰不厚道地笑了。 第153章   十二月,正是收晚薯的大好时节,太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毒了,可依旧是个晴天。太阳高高地挂着,底下是数也数不清的人在忙着收红薯。   老王家,除了在县城工作的几人全都要下地。大人们正在弯腰刨红薯,小孩子们也不上学了,帮着大人们捡红薯。   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民兵们开始去食堂吃饭,钱淑兰让姜玉瑛带着孩子们先去食堂。等该走的人都走了,李春花,孙大琴和王丹枝开始行动起来,王丹枝负责望风,孙大琴和李春花负责在地头挖坑,把堆在旁边的红薯往里扔。埋了一部分之后,就把坑填上。   钱淑兰看着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心中也是叹息不已。她直了直身体朝其他人家看去,也和老王家差不多的情景。   吃完晌饭,大家也顾不上睡午觉继续下地干活。   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钱淑兰耳边突然听到地头有人喊她的名字。   钱淑兰眯着眼睛抬头去看,原来是钱维汉。   他和张招娣今天是负责村东头的那块地,喊她应该是有事吧?   钱淑兰立刻直起腰走到地头。   “大哥,有事吗?”   钱维汉瞅了瞅四周,发现大家都忙着收红薯,根本没空搭理他,忙把手上的信递给她,“你瞅瞅!”   钱淑兰把手在身上蹭了蹭,她身上的衣服是最旧最破的,一般都是下地干活的时候才穿的,已经完全是土色的了。   擦完手上的灰尘,她把信纸从信封中倒出来。   打开折得整整齐齐的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心越沉。   钱淑兰下意思地回头瞅了一眼姜玉瑛,发现她正在往筐子里捡红薯。显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钱淑兰回过头,朝钱维汉小声道,“大哥,等收完红薯,我要去一趟上海。这陈家人太过份了。”   钱维汉皱了皱眉,却不同意,“你去又能怎么办?人家可是市长。你一个老百姓没权没事能拿人家怎么办?”   钱淑兰也知道这事有点难办。虽然钱维汉有人脉,可这年头多的是明哲保身的人,谁都不肯沾上右派,生怕也被连累。   钱维汉跟郭家又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冒险帮他?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钱淑兰能理解,她也是同样的人,所以道,“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我就是把调来的消息告诉郭正良就回来,让他跟陈家斗。”   钱维汉沉吟片刻,才答应了,“那行!总之你要小心,可别引火烧身。”   钱淑兰重重点头。   刚准备想说什么,那边的民兵大声朝他们喊,“你们在干吗呢?还不快收红薯,要等红薯烂在地里才知道干吗?”   钱维汉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架势,“这些兔崽子,我非把他们揍扁不可!”   钱淑兰担心他脾气上来,忙拉住了他,“赶紧藏红薯要紧!你越理他们,他们越蹦跶。”   钱维汉一想也是,刚才的火气立刻松了下来,还是藏东西要紧。要教训他们,等收完粮食再做也不迟。   又过了几天,地里的红薯已经收了大半。   晌午时分,老王家的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居然来了人。   一个穿着打扮很是干净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   钱淑兰有些意外,试探着问,“请问。。。”   女人一转身,钱淑兰脸色顿时僵住了,她下意识侧头去看姜玉瑛,却见她也愣住了。   白丽珠看着姜玉瑛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伸手掩住鼻子,但似乎想到什么又拿开,大步走了过来,“玉瑛,你。。。还好吗?”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如果她的眼神不那么厌恶的话。钱淑兰都以为她是来认错来的了。   姜玉瑛一直皱着眉头看她,“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别拐弯磨脚的了。”   她已经不是白丽珠的儿媳,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顾忌她的颜面。这个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的主。   当初明明是白丽珠不喜欢她,要赶他们出去的,可她结婚当天,白丽珠却跟客人明理暗理地说她不懂事,不想孝顺老人,撺掇着儿子搬出去住。   大喜的日子,她硬是把那口气咽下了。如果她和郭正良不离婚,恐怕下面就是被白丽珠逼着住回去吧?   白丽珠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没想到离婚后,姜玉瑛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虽然以前就是一副死人脸,可好歹还知道礼貌。现在这样拆她的台真是太没教养了。   白丽珠尴尬过后,又换了一副表情,委屈地拭了拭泪,“玉瑛,我知道你怪正良,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让他眼睁睁看着他爹死吗?”   姜玉瑛抿了抿嘴没说话。   钱淑兰却发现村里许多人都围了过来,忙把人请到堂屋。   又把家里的大人小孩子全都赶到食堂吃饭,严厉禁止他们偷听。   等家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了,钱淑兰才沉着脸道,“你今天干啥来了?”   白丽珠一把握住钱淑兰的手,“亲家啊。。。”   她刚叫出声,就被钱淑兰抬手打断,沉声道,“别瞎叫,咱们已经不是亲家了。”   白丽珠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把气硬憋了回去,捏着嗓子道,“我知道你们怪我!可我也是没办法。”   她捂着脸,哭得歇斯底里,身子更是一抖一抖的,瞧着十分可怜。   可钱淑兰和姜玉瑛谁也没有安慰她,任由她在那边发泄。   等她哭累了,白丽珠才抬起头,抹着眼泪,“我也是没办法,但凡我有一丁点法子,我也不至于让他们小两口刚结婚就离婚呐。”   钱淑兰对这话不置可否,冷哼道,“你对玉瑛不满由来已久。要救郭县长的法子千千万万,你却选择向敌人妥协,啧啧啧,我看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点骨气也没有。”   被这么毫不留情的骂了一通,白丽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白丽珠下意思地看向姜玉瑛,想让她帮着说说情,可姜玉瑛却一直低着头装看不见。   白丽珠气得牙齿都快咬掉了。   钱淑兰却没有时间跟白丽珠掰扯,这人应该是在上海求陈家吧?怎么突然会跑到王家村来了,目的一定不单纯,所以她脸色也不好看,“你还是赶紧说明来意吧?你也看到了我们正在收红薯,正忙着呢,哪有空跟你绕来绕去的?”   白丽珠已经没法子,见她油盐不进只能把来意说了出来。   她两只手绞在一起,十分不安,吭哧半天才说了出来,“我来是想让玉瑛结婚的。”   钱淑兰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掏了掏耳朵,眼睛紧紧地盯着白丽珠的嘴巴,“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是来让玉瑛结婚的?”   钱淑兰都要被气笑了。   姜玉瑛也是一脸惊诧地抬头看着白丽珠,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么个要求。   钱淑兰惊讶之后,就是一顿呲,“哎,大姐姐,你谁啊你?谁给你的权利干涉别人的婚姻生活?脸咋这么大呢!”   白丽珠的脸色就跟调色板似的,她咬着牙,就开始下跪,一副耍无赖的架势,“我知道我这要求有些无理,可我也是没法子了!”   呵!还知道自己无理也是不容易啊!   姜玉瑛还在呆愣中,突然看到她跪下,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钱淑兰拉着姜玉瑛站起来,皱眉看着白丽珠,“你这是什么意思?来我们家逼迫吗?”   钱淑兰直接把堂屋的门拉开,指着外面,“赶紧给我滚!”   白丽珠却是不肯,捂着脸就开始哭,“我也是没法子了,陈萱萱说如果玉瑛不结婚,她就不跟正良结婚。我好不容易才劝服正良娶萱萱。不能功亏一篑啊。老郭怎么办?他要是成了右派份子,咱们全都要跟着一起玩完。我也是没法子了,玉瑛,我知道你是好姑娘,老郭对你也不错,你救救他吧。”   说着膝行几步,到了姜玉瑛面前,就要给她磕头。   钱淑兰呕得不行!   正拉扯间,突然眼前一暗,有人走了进来,把白丽珠的胳膊抬了起来,“娘,你别闹了。”   三人立刻抬头看向来人,是郭正良!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郭正良整个人瘦了好多,以前那个帅气俊良的有为青年变成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的神情很疲惫,眉心紧拧在一起已经形成了一个川字,他的头发好久没有修剪了,已经没过了耳际。那双如墨的眼眸也隐藏在长长的流海下。   姜玉瑛抿着嘴,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   郭正良冲着姜玉瑛满脸歉意,低下头朝他娘道,“娘,别为难玉瑛了。陈萱萱是骗你的。我爹根本就是他们家一手陷害的。她之所以跟你这么说,也是想要报复我和玉瑛,并不是真的要嫁给我!她已经跟刘省长的大儿子定亲了。”   白丽珠的脑子顿时炸开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鸷,咬牙切齿地道,“这个贱人!我要撕了她!”   郭正良却伸手拦住了她,低下头又说了一个噩耗,“娘,爹已经被打成右派了。”   白丽珠顿时僵住,很快就泪如雨下,神色慌乱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你爹身子骨不好,他哪受得了呀?还有你呢?你大哥呢?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郭正良低下了头,从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娘,我和大哥都被厂子开除了。”   这句话像是压垮了白丽珠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彻底崩溃,原本端庄得体的县长夫人爆发出泼妇的一面。   她揪着郭正康的领口,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肩膀,“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你听我的话娶陈萱萱有多好,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为什么不听话!”   郭正良也不争辩,低着头好脾气地任由母亲发泄。   等白丽珠打累了,她一屁股瘫软在地,懊悔不已,“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硬逼着你跟陈萱萱在一起,那陈萱萱也不至于这么报复我们家。如果她真的喜欢你,怎么可能转眼就嫁给别人。分明就是在惩罚你的不识好歹。是娘害了你爹呀!”   她哭得伤心又绝望,两只手平摊着,趴在地上,脸紧紧地贴着地面,双眼直直地看着什么东西。   郭正良瞧着她的样子,吓得不清,“娘,娘,你别吓我啊!”   白丽珠一声不吭,眼神呆滞。   钱淑兰心里一紧,这人该不会受刺激太过傻了吧?   她心下一沉,笑凑到白丽珠的耳边轻声道,“你的大仇还没报呢,陈萱萱那个贱人,难道你要放过她吗?”   这话成功让处于混沌状态的白丽珠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郭正良,跪在钱淑兰面前,“你是不是有法子?你教教我!只要能弄死那个贱人,让我杀人我都干。”   这是鱼死网破的意思了,郭正良吓得不轻,赶紧拉她起来,“娘,你胡说什么呢。”   钱淑兰弯腰看着白丽珠,给她提示,“既然她能写信举报你们家,为什么你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听着这话,白丽珠在心里暗暗琢磨。随后脸却皱起来,“可他们家跟彭同志根本就不认识?”   钱淑兰却想到前世那么些官员都落马了,原因不外乎那几条。   她笑着给白丽珠提示,“这世上不贪不腐,不爱美女,不得罪人,一点破绽也没有的官,我还从来没见过呢?你确定那陈市长真的是清白的?”   她调查的资料明明显示陈市长这人有许多毛病。   白丽珠查不出,只能说她还不够努力。   这话成功让白丽珠回过神,“好!好!我去查!”她猛地抓住郭正良的手,“我们去查!绝不能让她好过!”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远了。   郭正良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瞅了姜玉瑛一眼。   她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和无措。   等人走了,钱淑兰拍了她一下,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姜玉瑛挤出一抹笑,强撑着道,“没事!”她有些诧异地看着钱淑兰,“干娘,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钱淑兰耸了耸肩,“让他们自己去报仇不是很好吗?省得我再去跑一趟了。再说了是他们连累了你,又不是你害得他们!”   姜玉瑛有些诧异,明明出事的时候,所有人都指责她,怎么在干娘眼里,却不是她的错?   见她望过来,钱淑兰道,“你刚才没听吗?明明郭正良一开始就不喜欢陈萱萱,都是他娘作的,非想攀高枝,让他娶陈萱萱。一直顺风顺水的大小姐一朝被人拒绝,觉得丢了脸面,才下手整治郭家的。你就是池鱼,根本不是根本。这事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姜玉瑛顿时哽咽了,趴在钱淑兰的怀里,搂着她的腰,“干娘,你说得真是太好了。”   钱淑兰嘿嘿笑,丝毫不谦虚,“那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54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淑兰的一番话起了大作用,姜玉瑛整个人都变了。   收红薯的时候,她的脚步轻快,脸上也没了愁云。   她提着一筐红薯就要往地头运,突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姜玉瑛抬眼去看,只见王守智抿着唇就要伸手接过来,“我来帮你。”   姜玉瑛脸唰得就红了。实在是没法子。以前她对王守智那是一丁点想法也没有,可自从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她再看他就非常尴尬。   也不太好意思接受他的帮助,这样总让她有种如果接受他的帮助,就是给他机会的错觉。   姜玉瑛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刻意了,忙补充道,“你刚回来,先跟干娘汇报一下吧。”   王守智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现得太过,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她,“那我去了。”   姜玉瑛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她长舒一口气。   钱淑兰正在刨红薯,侧头就看到王守智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   “娘”   钱淑兰直了直腰,我的老天。干这么多天的农活真是要她的老命了。   她捶了捶腰。   王守智见状赶紧接过她手里的刨铲。   钱淑兰坐在边上休息,跟他答话,“你这次能休息几天呐?”   “只能休两天,最近都在干旱,现在钻孔已经打不到水了。只能人工挖。”   人工挖?那就是像挖矿一样下井了呀?钱淑兰张了张嘴,有些担忧,“会不会有危险呐?”   王守智笑笑,“哪行哪业没有危险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虽然这年代工人好,可也不是没有危险。像粮站就不用说了,以前多吃香的工作呀,现在危险系数直接攀升十倍还高。   这挖井?钱淑兰不敢想。   “你们要挖多少米?”   “现在已经挖到五十米了,可依旧没水。为了能有口出水的井,领导更是亲自上阵指挥,我这也是好不容易才轮到的两天休息时间。现在水利局的同事要往南走四十里地才能运到水。为了给城里运水,水利局已经忙疯了。水车更是日夜不停歇。我已经好很多了。”   四十里?   这段时间都忙着收红薯,她根本没有时间运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钱淑兰越来越担心,会不会等到明年还得跑更远,可别到了长江边才能有水啊!   收完红薯,一家人都到了家。   钱淑兰煮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每次只要城里的那几个工人回来,她都会给家里加餐。   一是犒劳大家,二是想让出去的人有归属感。   别以为工人就很轻松,其实一点也不。   就像王丹娜和小梅,早上五点就得起,晚上干到十二点钟。连五个小时的睡觉时间都没有。辛苦得不得了。   王守智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手工挖井了。那么深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真是太危险了。   王守礼就不说了,前段时间刚受伤,而王守义呢?至今连个假也没放,也没好到哪里去。   饭菜端上桌,大人小孩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鸡肉炖蘑菇,哇,奶奶,你太好了。”正军夸张地大叫起来。   这鸡是养鸡厂里的公鸡。因为不下蛋,养着纯属浪费。所以昨天晚上,钱淑兰让王守泉在队里宣布,只要想吃鸡的都可以到养鸡厂买。一斤只要四毛钱。   现在城里大米每斤都要两块六,这四毛钱的鸡已经是相当便宜了。   照理说已经相当划算了,可去买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大家手里头已经没什么钱了。   他们队里都是年底分红,上次竹厂拿到的钱,除了给附近几个生产队结算原材料的钱,剩下的全都放在大队书记那边。   大家都等着这次收完红薯,就开始分钱。   钱淑兰因为家里有工人,所以带头买了一只鸡。还有几家手头宽裕的也买了。   虽然现在是吃大锅饭。可家家都藏粮食,有的人家想改善伙食,还会到养鸡厂那边用工分换些鸡蛋回来吃。   所以也没人眼红他们家。毕竟人家是花钱买的。   钱淑兰笑眯眯看着众人。因为有五个人不在。所以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分成两桌吃饭了,直接合成一桌。   她笑着道,“大家都累了,咱们吃顿好的补补。开饭吧!”   话音刚落,众人全都向那盆鸡肉炖蘑菇伸去。   其实这菜里不仅仅只有蘑菇,还有土豆片和木耳。   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吃得欢快。   姜玉瑛端着碗吃得正香,突然碗里多了一块鸡肉。她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人是谁。她脸上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刚想拒绝。就见正军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王守智,“小叔,你怎么只给姑姑夹菜,自己却不吃啊?”   这话音刚落,一直翻找鸡肉的大人们全都抬头,用八卦的眼睛在姜玉瑛和王守智身上溜了一圈。   钱淑兰微微皱眉,见孙大琴就要扯着嗓子打趣两人,她抢先一步道,朝大伙道,“鸡肉也堵不住你们的嘴。赶紧吃吧。”又朝正军道,“你小姑干活太累了,你小叔特地照顾她而已。你个小没良心的,有鸡肉吃,也没见你孝顺长辈。”后面就是妥妥的委屈。   正军这么软的心肠哪受得了这个,赶紧伸筷子在菜里夹了一块鸡肉递到钱淑兰碗里,奶声奶气地说,“奶,你吃!”   钱淑兰成功转移了他的话题,“好!奶多谢正军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给钱淑兰夹菜。   钱淑兰倒是没有客气,他们夹过来就是孝心,通通接着。   等大家都埋头吃饭,钱淑兰抬头朝王守智扫了一眼。他刚好抬头对上她,脸上有些心虚。   钱淑兰对他使了个眼色。   王守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大家并没有停歇继续下地运红薯。当然也要偷藏一些。   钱淑兰是负责拉车的,她特地叫上王守智跟她一起。   “小五啊,娘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过尤不及,玉瑛现在还在伤心期,你别表现得太热情了,会把她吓住的。你没注意到吗?她已经很怕跟你待在一起了。”   黑暗中,钱淑兰根本看不清王守智的神情,一阵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话,“娘,我就是想对玉瑛好。她命太苦了。”   可不就是苦吗?没爹没娘,唯一的大姑还是个吸血虫。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刚结婚就离婚。这事要是换个脸皮薄一点的女人恐怕根本支撑不到今天,可她依旧坚强的活着。   他心疼她,明明她这么好,可命运对她却这么不公平。   如果他能娶到她,一定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呵护,疼她一辈子。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是他娘又这样说,是他太急了吗?   他回想起玉瑛的反应,似乎她真的有点不自在。看来还是不要让她太为难了。   她明明已经够辛苦的了,他不能给她增添麻烦。   “娘,我知道了!”   王守智说到做到,一直到他临走前,他都没有刻意跟姜玉瑛单独接触过。   这让姜玉瑛自在了不少。   她细想了一下,觉得一定是干娘劝解的,不由得对干娘更加感激了。   又过了两天,王守仁从县城回来,钱淑兰便让姜玉瑛回去上班。   只是想起那些流言蜚语,依旧有些不放心,“如果你不敢一个人住,不如去你隔壁家住几天。她们也是母女,跟你关系又好,挤上几晚,应该没问题吧?”   姜玉瑛笑着应好。   送走了姜玉瑛,钱淑兰又带领家人继续挖红薯。   干活的时候,钱淑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守仁说话。   无外乎就是工作有没有尽心,有没有遇到麻烦之类的。   王守仁精神很不错,“陈主任很照顾我。还亲自指点我怎么卖东西呢。我一开始连称都不会认,都是他手把手交的。他真的特别好。”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能不好嘛!上次她进城,冒着生命危险卖了五千斤粮食给他,他恨不得拿她当祖宗供着呢。对王守仁自然也更有耐心了。   “你瞧吧,还是当工人好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作!”   提起这个王守仁脸就垮了。   他下意识看向正康,却见原本文弱白净的正康,现在已经变黑,但有点不同的是,他长得倒是比以前壮实了些。也长高了些。   看来干活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娘,以后我肯定都听你的。”   钱淑兰撇撇嘴,没搭理他。他的确是什么事情都听她的,但是一触及他的三个儿子,他就没了原则。   没过几天,队里的红薯已经全部收上来了。   这次的亩产比上一回还要低,只有一千斤。   钱淑兰以为亩产这么低,他们说不定还要挨家挨户搜查,可这些人却一声也不吭,给他们留了些种子粮和口粮就走了。   等一车车的红薯运出生产队。大家都松快了不少。   有的人担心红薯一直埋在地里会烂掉,都纷纷跑去地头挖。   原本王守泉还想阻止,可钱淑兰却拦住了他。因为她觉得大家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跟夏天不一样,冬天的红薯要放在地窖里才能保存起来。   秋收之后就是耕地。   这次的地非常的干,根本不好刨,所以王守泉决定明年再说。   钱淑兰对此是大力支持的。种麦子,如果田里没有水份很容易干死。冬天的水都结成冰了,根本没法浇水。   所以麦子根本种不活。只能来年春天种早红薯。   时间进入一月的时候,一直在外面学车的王守义终于回来了。   一路风尘仆仆,胡子都长长了不少。   他背着大包袱上门,钱淑兰差点没认出来。   一声高亢的叫声,“娘,我回来了!”   李春花听到院子里小荷惊喜的叫喊声,赶紧从屋里跑出来。   激动的看着自家男人。   王守义满面红光,在自家老娘脸上瞅了一眼,又朝媳妇和女儿笑了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钱淑兰也有些激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学会开车。   花了一千多斤粮食才换来的工作,可不能白白糟蹋了呀。   家里人全都围了过来,小莲跑到灶房倒了一碗热水给王守义,他满含笑意地摸摸小莲的小脑袋,羞得小莲脸都红了。   等他喝完一碗热水之后,他才笑着朝大家道,“我已经拿到结业证了。再跟车一个月,就能正式成为司机,到时候也能很快转正了。”   全家人都高兴起来,钱淑兰直接就是笑眯了眼,“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这次在家待几天?”   “可以在家歇两天。”   “那行!”   钱淑兰叫李春花去养鸡厂买一只公鸡,又让小荷去烧火炒菜。   大房的人却异常沉默,显然是十分羡慕的。   司机的工资是相当高的。一个人的工资就能养活一大家子。   现在也就是没分家还看不出来什么。一旦分家,他们这房可就是几房中过得最差的了。想想心就难受。   钱淑兰也敏感地察觉到王守仁和孙大琴脸色有些不太好。   她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他们再急,还能有她急吗?   她的任务还差一大半没有完成。周雪梅要带两个孩子,根本没时间开展事业。她的事业值直接就是停滞不前了。   孙大琴有些小聪明,可之前因为不听她的话,结业证没拿到。工作根本没戏。   李春花脑子不行,根本就考不上结业证,到城里工作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所以钱淑兰直接让她发展农业,好好养鸡。等将来再学门手艺吧!   至于王守仁,只能等待时机。急也没用。工作这事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   吃饭的时候,王守义一改往常的沉默寡言开始跟大家伙讲他跟车时发生的事儿。   农村人几乎没怎么进过城。所以听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   钱淑兰也没想到王守义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原本王守仁和王守义两兄弟的性格十分相似。都是内敛老实型的。   可现在就是两种人了。   王守义在家待了两天就走了。可没想到第二天,玉瑛居然又回来了。   钱淑兰担心出什么事了。立刻迎了上去。   姜玉瑛却是满脸带笑,“干娘,咱们粮食局开始招新了!”   钱淑兰被这个馅饼砸晕了,“真的啊?”   姜玉瑛很肯定的点头,“是真的。”她顿了顿,“不过这次招的人太少,许多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刚知道的,是陈主任让我回来通知您的,我就跑来了,让大哥和正康快跟我走吧!只有一天时间,说不定就能应聘上了呢!”   钱淑兰立刻喊人。王守仁倒是在家,可正康却不在。   于是钱淑兰让家里人都出去找。   好不容易才在河渠那边找到人。他正在那边帮着数鸡蛋呢!   听到孙大琴找他,而且还是工作的事儿,立刻跟她回来。   两人换上新衣服,骑着从队里借来的自行车跟着姜玉瑛赶去了城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支持,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155章   一家人都在等待两人的回来,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尤其是孙大琴,每隔几分钟就要瞅一眼门口,等得那叫一个心焦。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两人回来了。   只是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这让笑脸迎人的孙大琴直接垮了脸。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没选上?”   王守仁抿着嘴没说话,正康却低着头避而不答,扭头朝王守仁道,“爹,我去队里还自行车了。”   王守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正康从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出来,“爹,我没事!”   等正康走出老远,王守仁才回过头来问孙大琴,“娘呢?”   “娘去河渠那边了。”孙大琴拉了拉王守仁的胳膊尤不死心,“真的没选上?一个也没有?”   王守仁叹了口气,“正康没选上,我选上了。”   孙大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是狂喜,“真的啊?你选上了?”   见王守仁点头,孙大琴立刻高兴起来,追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选上了,正康去没有。”明明正康才是高中生,学历比他高,为什么选上的人却是王守仁。   王守仁瞅了一眼家里,见没有别人,便跟孙大琴小声嘀咕了一遍。   他讲的时候,孙大琴时不时就会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呼声。   等他讲完,孙大琴也觉得有些可惜,“你好好安慰正康,让他别太在意这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去把这事告诉咱娘。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王守仁很认同地点了下头,“你去吧!”   孙大琴一开始就没想过他们家能应聘上,因为姜玉瑛过来通知的时候,还特地说了,名额非常少。好像才招几个人。几率太小,她没有抱过希望。谁成想,居然应上一个了。   虽然她也有些可惜正康没有被选上,可至少她男人应上了呀,他们这房也有工人了,不差三房,四房和五房他们什么了。   孙大琴走路都带风,好几里的路,她愣是连十分钟都没用就跑过来了。   等她到了跟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到自家婆婆正在登记每个人负责区域的产蛋量。   孙大琴不敢打扰婆婆做事,只能强自压抑着心中的喜悦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等钱淑兰忙完了,孙大琴才笑嘻嘻地凑过来,高兴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娘,孩子他爹和正康回来了。”   钱淑兰翻着笔记本的手一顿,抬头看她,这么高兴应该是好消息了,“是一个选上了,还是两个都选上了?”   孙大琴嘿嘿傻笑,“孩子他爹选上了。”   钱淑兰挺满意,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翻笔记。   孙大琴有心想讨好婆婆,“娘,你知道为什么孩子他爹选上了,正康却没选上吗?”   你别说钱淑兰对这事还真挺有兴趣。她把笔记本合上,“你说说看!”   见婆婆被自己吸引过来,孙大琴立刻绘声绘色地开始讲:“他们领导这次出题非常有意思。直接让应聘的人扛粮食。只要应选的人能扛得动一麻袋的粮食,就能进入下一关。孩子他爹抗个两三百斤不要太轻松。可是正康就不行了,他最多也就能扛一百来斤。所以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第二关,就更简单了,直接比学历,文盲的直接刷下去。于是剩下了五个人,刚好够这次招新的名额,多一个都没有。”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又是扛东西。这完全就是体力活呀。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只是她虽然不满意,可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有个工作总比没有的好。   她正想着事情,李春花喂完鸡走过来问,“娘,我先回家做饭了,今天吃的还是跟昨天一样吗?”   钱淑兰想了想道,“今天煮干饭吧,你再拿十个鸡蛋,炒一盘韭菜鸡蛋!”   李春花愣了一下,居然这么丰盛,“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孙大琴立刻喜滋滋地把自家的好消息告诉她。李春花也很高兴。家里多了一个工人就意味着多了一个人吃商品粮,他们家的存款又能增加了。   钱淑兰和孙大琴回到家中,李春花已经烧好了菜。其他人全都坐在桌前等着呢。只是却没有看到正康。   王守仁说正康回屋睡觉去了。钱淑兰便去正康那屋跟他说话。   刚进门,钱淑兰就看到正康歪着身子躺在炕上似乎是在抹眼泪。   钱淑兰坐在炕边,正康很快察觉到有人来了,赶紧擦眼泪。   “你还好吗?”   “奶,我没事!”说话的时候,还有着浓重的鼻音。   “你也不必伤心。这次招的就是苦力工,你一个常年上学的学生就算应聘上了,也会受不了那个苦。等以后有合适的工作机会,说不定就能选上了。你千万不要气馁。”   正康翻身坐起来,眼圈红红的,“奶,我知道的。”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快起来吧。怎么说你爹被选上了,你作为儿子应该替他高兴,怎么能让他替你担心呢?你这样可算是不孝了。”   听她这么一说,正康也顾不上伤心了,立刻从炕上爬下来,“奶,我知道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   两人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坐在饭桌旁等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偷吃的。   正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王守仁,“爹,对不起。”   王守仁憨傻地笑笑,“没事儿!”只是还是细细看了一眼他的脸,发现他居然哭过了,顿时有些心疼起来。   钱淑兰为了庆祝王守仁被选上,也算是很有心了。   平时也就是吃白米粥,这还是第一次吃白米饭呢。上次吃好像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今天的白米饭管饱。”   吃完饭后,王守仁就回屋收拾行礼去了。   因为时间比较急,他第二天天不亮就去县城。   这次钱淑兰是跟他一起去的。   她主要是因为之前跟黄牛约好了,要到省城换珠宝的。   到了百货大楼的巷子里,黄牛已经在那边等着了。看到她过来,忙迎了上来,“婶子,你可算来了。”   钱淑兰拍拍挎包,“跟你约好的事儿,我能不来吗?”   黄牛抿嘴笑,“好!好!”   然后两人就到汽车站坐车到省城。   钱淑兰原以为能看到王守义,谁成想一打听才知道他早上刚出车。说实话她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做黑市。   两人到了省城,黄牛直接带他到他藏宝的地方。   钱淑兰望着这一麻袋的东西,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也太多了吧?”   “这可是我攒了一个月的。”黄牛想了想道,“你不会是钱没带够吧?”   钱淑兰摆摆手,“够的够的!”   说着开始按照之前跟他商定的价格付钱。   钱淑兰不太会看古董,所以她的原则就是宁买错不放过,全部都收回来。   于是这一麻袋的东西,她花了将近三百块钱。   把黄牛喜得眉开眼笑的,暗自算了一下,觉得倒腾这东西可比倒卖粮票赚多了。   于是又跟钱淑兰商定下个月的日期。   钱淑兰想到下个月还有事,于是道,“等年后吧,阴历二月初二,这日子吉利。过年前我们生产队比较忙。”   黄牛虽然有些遗憾,可细想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过年估计连汽车都坐不了,还怎么过来呢。   商定好之后,钱淑兰就背着这麻袋的东西出了这门。然后走了好几个巷子,趁着没人的时候,把麻袋直接放进空间里。   然后又坐汽车回来,连一天时间也没用到,到家的时候,才六点多钟。   进入腊月的时候,队里的猪终于要运往广州卖掉了。   只是大家伙为那三十万斤的粮食犯起难。   上次十五吨的粮食,运回来只剩下两吨半。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这次三十万斤的粮食到底能剩下多少,谁都说不好。   王守泉便召开会议,讨论怎样才能把粮食运回来。   他们村可是一千口子的人呢。   这次他们村一共种了2000亩红薯和1000亩玉米。   玉米这玩意不太好偷,所以除了钱淑兰有空间这个作弊器能偷到,其他人完全就是偷不到。   至于红薯,虽然大家卯足了劲儿浇水,可因为干旱缺水,太阳太毒,红薯的亩产远不如以前,以前亩产至少1600斤,这次只有1200斤,减产了不少。   除了交上去的亩产1000斤,他们偷的差不多有40万斤。平均每人也就400斤。   400斤看似很多,可红薯这东西很容易消化掉,所以成人一天至少也要吃两三斤。这样算下来,也就不到200天。   再加上红薯存放久了就容易坏掉。冬天又没有多少太阳,做成红薯干也容易发霉腐烂。估计也就不到150天,从现在到秋收还有180天呢。根本就不够。   再说了明年如果还是像今年这种光景,亩产只会更低。到时候他们怎么办?   所以这次的粮食他们不能太被动。   “我们怎么也得要留下十万斤的粮食。不仅仅是我们要吃,还有鸡和猪都得要吃。”   有人不懂了,“之前十五吨都能留下两吨半,这次这么多,肯定能剩不少的。”   王守泉却是满脸苦笑,“从广州到刘关县,中间经过十几站,其中有一大半的站是因为我直接贿赂站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出发的。估计这次就不容易了。人家就盯着咱们呢。尤其是周社长,已经跟我定了五吨粮食。”   钱淑兰抿嘴叹气,也开始出主意,“不如我们就跟广州那边粮站说一下,让他们以他们的名义签单子,直接从广州那边发车运到刘关县。这样就不怕中途被人截了去。”   这还是她从老五那边学到的。中途检查的人不敢私自扣压粮站的粮食,这属于盗取国家财产。是要被枪毙的。除了那些饿急了眼的流民,有工作的人员根本就不敢。他们混入这个队伍一定能把粮食运回来。   王守泉眼一亮,“这主意不错!就是可惜要给粮站那边好处,他们才能给咱们办了。”   钱淑兰撇了撇嘴,“你不让他办事,恐怕也得卖给他们吧。要不然粮食都出不了广州的地界。”   王守泉一想也是。然后开始去公社申请卡车,把猪全运过去。   这次因为猪多,所以选了二十个壮劳力跟着一起去。钱淑兰也跟着一起去了,她主要是为了拿自己的金银珠宝。   上次去省城拿到的宝物,她直接充满了两个水晶球,她现在都能操纵黄蜂了,之前也就是蚊子之类的。只要灵力充足,她很快就能操纵更大的活物了。   为了赶在年前回来,他们第二天就出发了。   到了以后,许主任直接帮他们联系李世荣。这次猪钱全部被他换成了粮食。   除了三十万斤的玉米还有三十万斤的红薯。   这么多的粮食,他们用卡车运回了十万斤玉米,因为有粮站的单子,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而钱淑兰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宝物,又充满了五十个水晶球。她送了两个给153号,153号高兴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姜玉瑛的婚姻其实一直围绕着“政治”这个主题。   我把这对情侣拆散不是为了让她自降身价。事实上小姜的性格独立,没有男人一样过得很好。   之所以她以后会嫁给小五,依旧是围绕着“政治”这个话题。   之前我写得两本都是直观的描写政治开始的各种场景,发现特别容易锁,这次就想侧面写出来,政治对婚姻的影响。   再插一句嘴,小姜跟郭能不能幸福谁都说不好,可她跟小五在一起却一定是幸福的。她没有婆婆的阻碍,小五并没有大男子主义,而且喜欢她,小蝶也依赖她。这就是简单的幸福。 第156章   除了用卡车运回来的十万斤粮食,剩下的粮食全部都是用火车运回来的。   一共五十万斤粮食,运到刘关县只剩下五万斤,到了站直接被周社长派人拉走。   王家村生产队那是一粒也不剩。好在他们都是结账的。并没有赊欠。   他们回到村里就开始进行盘账工作。   这次粮食绝对是够吃的。   这次中途卖出去的一共有五十万斤粮食,玉米是两毛八一斤,二十万斤,就是五万六千块钱。   红薯是八分钱一斤,三十万斤,就是两万四千块钱。两项加起来就是八万块钱(80000)。   卖竹筐赚了三万八千六百块钱(38600)。   养鸡厂卖鸡蛋赚的一万零六百七十一块钱(10671)   再加上两季卖红薯,小麦和玉米的钱,国家的收购价红薯是两分钱一斤,玉米是七分钱一斤,小麦是八分钱一斤。   夏收一共卖了两百四十万斤红薯和六万斤小麦,一共就是五万两千八百块钱(52800)。   秋收一共卖了两百万斤红薯和七万斤玉米,一共就是四万九千块钱(49000)。   所有项合计起来就是二十三万一千零七十一块钱(231071)。   这么多的钱简直惊掉大家的眼珠子。   就算全是按照人口来分,一人也能分到两百三十一块钱。   虽然这几个厂子的盈利采用按“四马分肥”原则分配,可它们是挂在生产队名下的,除了要交给国家30%的税金,其他都是属于生产队的。   所以他们扣除税之后,还剩下十九万两千两百八十九块钱(192289)。   王立贵打算盘的手都开始抖起来。   其他干部更是一个劲儿地让他重算,“你可别算错了,要不然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王立贵打得眉飞色舞,算了好几遍都一样,于是笑道,“这总数没算错!就是这么多!”   大家全都乐呵起来,一个劲儿地搓手,以前连肚子都吃不饱,谁成想今年居然能分到这么多。   王守泉却想得更多,“咱们附近几个村子连吃饭都成问题,如果这消息捅出去,咱们生产队肯定会被人家当成冤大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借肯定会伤情份,我看再召开会议,讨论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吧?”   几个干部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   于是大家通知各户,每户出一个人过来开会。   老王家当然就是钱淑兰出席。   听到王守泉把事情说出来,钱淑兰心下一沉。   这事确实很难办。但是这么多人知道这事能藏得住吗?而且工分值是要往上报的。财务不公开肯定会被上面批评的。   所以这事该怎么办呢?   “我看不如咱们上报给公社的时候把钱写低一些。自己分的就按照真实的来。”   会计王立贵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这样就是搞双账本,肯定不行!”要是被上面知道,就是他的失职,他可是要挨批的,他坚决不能答应。   有人说:“不如就先把钱压在那边,不动弹!不分给社员,不就没事了吗?”   其他人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们家都穷得叮当响了,好不容易今年有钱分了,你还给压下来,你咋想的呀?”   这个建议大多数人都驳回了。   钱淑兰干咳一声,“我看咱们不如把这个钱一分为二。一半用来分给下面的社员,另一半用来建立新厂子。”   众人都来了兴致,纷纷朝钱淑兰看去。   钱淑兰朝大家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运水得要往南走五十里的地才能运到水了。这么多的地,咱们浇红薯怎么浇得过来?不如咱们就多养鸡吧。”   众人都开始面面相觑。   钱淑兰指了指会计本,“你们看看,三千亩的地全种粮食咱们才得了十万一千八百块钱。可咱们的养鸡厂如果要用地,撑死了也就三亩,却得了一万零六百七十一块钱,哪样更划算?”   “可粮食是咱们的根本呀?”有人小声嘀咕着。   可紧接着就被别人嗤之以鼻,“什么根本!吃点自己种的粮食还得靠偷。”   钱淑兰见吵起来了,忙道,“我也不是说把三千亩地全部都用来养鸡。我是说再划十亩地出来盖养鸡厂。你们看呢?”   只是十亩地的话,也确实没什么影响。只是有人纳闷了,“行啊,可是上次咱们养了六千只鸡也就只花了八百块钱呐?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钱吧?”   钱淑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没干旱,可明年就不行了,咱们要不停地运水过来沤肥。光柴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八百块钱够干啥的?估计八千都打不住了。”   众人一想也是。这柴油老贵了,要跑五十里外的地方运水,肯定很花钱。   可养鸡好歹比浇红薯要轻快一些。   于是队里留了九万两千两百八十九块钱用来养鸡和养猪。   剩下的十万块钱用来发给社员。   除了养鸡厂是有社员参股的,竹艺轩和养猪厂都是属于生产大队的,也就是全部社员的。   当初钱淑兰出了两百块钱,占了百分之六点二五的股份,所以分到了四百六十六块八毛五分钱。   另外队里又按照人口和工分,分到了一千七百六十三块钱,加起来就是两千两百二十九块八毛五分钱。   这么多钱一拿回家,全体炸开了锅。   这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呢。   像去年也就是三百多块钱。今年直接翻了好几倍。   孙大琴一拍大腿乐了,“哎呀,早知道能得这么多钱,咱们还绞尽脑汁地跑去县城干什么?不如就留在乡下种地得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如果种地能让他们一辈子都能超过60%的同龄人,她何苦这么折腾。   这次分到的钱,大头还是卖猪得来的钱,可她已经打算好了,明年就是养猪的最后一年。这种不合常理的东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把这项去掉,恐怕他们分到手的钱,全部都得去黑市买高价粮了,哪里还能有结余呢?   至于给他们找工作,锻炼的是他们的眼界,工作能力和性格的培养。   当然是非观也会增加不少。可不只是钱的问题。   这次他们生产队工分值算下来有五毛钱,比之前的三分钱直接番了十六倍还多,报到公社的时候把周社长喜得眉开眼笑的。   当天下午就去县城给汇报了。   回来之后,就给王家村发了个先进生产队的奖状。   然后又开始召开全体公社大会,重点表扬了王家村生产大队的先进事迹。   十几个生产大队社员全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原本周社长得到的五万粮食,都用来分给那些受灾严重的生产大队了。   可僧多肉少,分到每个人的手里依旧没有几斤粮,没几天大家又饿起了肚子。   听到王家村这么有钱,一个个都打起了主意。   有那家里跟王家村有姻亲的人家开始登门了。   这不开完大会没两天,老王家也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孙大琴的亲爹亲娘亲自登门了。   说起来,孙大琴已经一年没有回过家了,乍然间看到亲爹亲娘上门还有点发怔。   鲁三翠直接就是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哭诉,“大琴啊,你可要救救娘啊。家里已经断顿了。你两个小侄子都饿得哇哇叫。”   她不提侄子还好,一提起他们,孙大琴就想起之前的事,她冷着脸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娘,回了一句,“咱们家什么事都听婆婆的,我做不了主。”   然后直接离开堂屋,回东屋去了。其他人不想蹚浑水也纷纷找借口离开。   鲁三翠尴尬得不得了,气恼地瞪着孙大琴的背影。   孙保财倒是没管自家的闺女,如果闺女真的做得了主,也不会一年多不回家了。他搓着手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钱淑兰,“亲家,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咱们孙家村现在连一碗粥都吃不起了。村里已经有人饿死了。”   钱淑兰倒是对他们登门没有意外,只是听了他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周社长不是已经发下口粮了吗?”   孙保财还没说话,鲁三翠直接拍着大腿就开始哭诉,“亲家,你可别提这个人了。当初怂恿我们把粮食都交上去,可今年干旱,地里颗粒无收,之前他说的返销粮迟迟没法兑现。我们就没把他当回事了!后来也不知道他打哪弄来的红薯,咱们村八百多口子,他就只分给我们四千斤,一人才五斤,就是省吃俭用也只能吃十天。”   钱淑兰一想也是,整个王河公社有十几个生产大队呢,五万斤粮食平均分,可不就只能分到四千斤吗?   只是这些人虽然可怜,可钱淑兰从来没有想过要白白贴补他们。   钱淑兰摊了摊手,语气很平静,“不是我不想借给你们,可咱们家现在也是吃食堂的。你们要想换粮食,我带你们去找生产大队长。现在咱们村换粮食,五毛钱换一斤红薯。你们要换多少?”   孙保财一想也是,现在都是吃食堂的,谁家也不可能藏粮食。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很狠心,一咬牙,“咱们先换二十斤吧!”   钱淑兰一口答应下来,“行!”   说着领着两人到了钱明华家。   因为他们生产大队有十万斤玉米,所以之前大家偷偷藏的红薯就吃不完了,钱淑兰便建议大家把多余的红薯卖掉换钱。   反正以集体名议卖掉也不算是投机倒把。每斤红薯五毛钱,这价格算是相当贵的。当然这个价格比起黑市已经很便宜了。可架不住这些乡下老农民没几个人去黑市买过粮食,所以根本不知道。而之前钱淑兰卖给他们的粮食价格又不贵。   所以许多人家都很心动,纷纷把当初偷藏下来的红薯拿过来,让钱明华帮着卖掉。   冷风袭来,钱淑兰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她抬头看了一眼屋檐下的冰锥子,又瞅了一眼两人身上穿的单薄衣裳,给两人建议,“我看你们不如多买些回去。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呢。冰天雪地的,你们也不好过来。”   孙保财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多要了三十斤,一共五十斤,花了二十五块钱。他们生产队不像王家村还能分到钱。   现在他们生产队不仅发不出来钱,还倒欠国家公粮呢。估计以后也没钱了,这不到一百块钱的存款,他们得省着点花。   两人背着红薯一前一后出了王家村。因为刚下了一场雪,路面有些滑。两人连马车也没有坐,直接就是步行来了。   孙大琴从屋里出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婆婆,十分好奇,“娘,你不怪他们吗?”   钱淑兰收回视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我们家跟你父母上次不是已经两清了吗?一直记仇什么的,我的心眼还没那么小。再说了红薯卖给谁不是卖。”好吧,她承认最后一点才是关键。   孙大琴呆呆地看着婆婆的背影。   也是!婆婆从来没有在她爹娘那受过委屈,婆婆怎么可能会把她爹娘放在心上呢。她刚才在屋里还担心他们又吵起来,真是瞎操心了。她叹了口气回了家。   很快,李春花的爹娘也登门了。   他们一开始想耍赖讹粮食的,可钱淑兰哪里是肯吃亏的主。直接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两人羞得满脸通红,才不得不掏钱也买了五十斤红薯回去。   没过两天,周雪梅的娘也带着两个儿子上门了。   钱淑兰依旧是带他们到钱明华家买红薯。   曹大花还偷偷去养猪厂看过周三里,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眶抹着眼泪,握着钱淑兰的手,一个劲儿地朝她道谢。   这也就是有亲家和女儿女婿时常照顾,老周才能吃得那么好,这要是换成别的村,肯定早就饿死了。   钱淑兰对曹大花还挺有好感,听对方这么说摆摆手,“你也别这么客气。老周在我们养猪场也帮了不少忙的。都是他自己劳动所得。”   曹大花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亲家。   曹大花又去看望两个外孙子。因为他们家现在成份不好,担心连累闺女,所以根本不敢过来看望女儿。   即使两个外孙子已经一百天了,依旧没能过来一趟。   这次要不是食堂没了粮食,家家户户都开始找关系跟人家借粮食,他们也不会登门的。   曹大花在屋里跟周雪梅说一会儿私房话,而后三人就背着买来的红薯告辞了。   最有戏剧性的是王丹枝的公爹孙保贵。   可能是之前一直要面子,直到饿得走不动道了,才肯拉下脸来王家村买红薯。   钱淑兰只要一想到王丹枝之前受得那些苦,就没了陪他的兴致,直接让小毛驴带他去买。   自己扭头就回了屋,这糊涂老头还是离她远点吧。 第157章   钱淑兰从自己空间里取出五斤棉花,十斤大米,两斤知了猴,一张铁锅和一把锋利的切菜刀。   带着孙大琴浩浩荡荡地去钱维汉家。   刚进门就看到张招娣正弯着腰捡东西。   钱淑兰忙大步上前,帮她把掉在地上的剪刀剪起来,“哎哟,我说嫂子耶,你可当心着点。你都多大年纪了,怀这一胎不容易,你可要当心着点。你要是掉一根头发,等我大哥回来,还不把我骂死。”   钱维汉半个月前,收到一封信,就火急火燎地赶去北京了,说是会在年前赶回来。   张招娣羞红了脸,扶着腰站起来,“你呀,一大把年纪了就会乱说。大苍哥哪有你说得那么霸道。”   钱淑兰撇撇嘴,提起钱维汉就是嫌弃,“也就是你才觉得他好吧。自从他娶了你,我看呐,他眼里都没我这个亲妹子了。”   张招娣被她这么打趣,气恼地捶了她一下。   钱淑兰皱着老脸笑,随机让孙大琴把带来的东西都放下。   张招娣抬眼去看,惊呼起来,“我的老天爷,你打哪弄来的呀?这锅得花不少钱吧?”   钱淑兰朝孙大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你舅妈唠唠嗑,一会儿就回去。”   孙大琴点头应了。   钱淑兰又有些不放心孙大琴的粗心大意,补充一句,“你当心着点,可别滑倒了。”   “是,娘。”   等人走了,钱淑兰小声凑过来,“这东西是我老早藏的。那会子不是担心大伙儿把铁锅都收走了吗?我就寻思将来买恐怕不容易,所以就提前买了几张。有备无患嘛!”   张招娣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淑兰,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自从张招娣嫁给钱维汉,就不再叫钱淑兰姐了,而是直接叫淑兰。   她从炕上滑下来,到床头柜上拿钱盒数钱。   钱淑兰忙拦住了她,“嫂子,你就是太见外了。我送给大哥家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钱淑兰分家也有一段日子了,可钱淑兰一直没送锅过来,就是担心新家会有人时常光顾,到时候被人看到了不好。   张招娣见她不要,想着等她走的时候,拿些回礼给她。   钱淑兰补充一句,“我跟你说啊,这锅是我买得不多,你可不能说出去。到时候让我难做人。”   张招娣笑呵呵地应了。   跟她唠了一会儿嗑,钱淑兰从钱家出来。因为隔壁就是钱明华家。不可避免的就走到他家门口。   郑小花站在他家门口,瞅着她手里抱着两罐麦乳精,嫉妒得眼圈都红了。   钱淑兰挑衅地朝她挑了挑下巴,郑小花气得把门甩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钱淑兰摸摸自己的下巴,暗自拍了一下自己,“好像有点太幼稚了哈!”   而那边,郑小花气鼓鼓地朝院子里正在磨刀的钱明华道,“你瞅瞅你那继母,真不是个好东西。有麦乳精不知道送给我们,却送给你小姑。刚才你小姑从咱家门口经过还故意斜着眼看我呢。”   钱明华头也不抬,凉凉道,“这不都是你作的嘛!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郑小花气得直跺脚。能别提这事了吗?她早就已经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怎么总是来戳她的心窝子。   钱明华突然磨刀的动作一顿,“你刚刚说小姑来了?”   “是啊。”   然后一阵风过,刚才还蹲在水缸旁边磨刀的人已经跑没影了。   钱明华大步跑了过去,紧赶慢赶还是追上了钱淑兰。   “小姑,你等一下。”   听到有人叫,钱淑兰忙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居然是钱明华。   她笑着道,“有啥事吗?看你急成这样!”   气喘吁吁的钱明华到了跟前,扶着膝盖开始喘气,等气息平稳,他才开口,“小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钱淑兰点了点头,“行啊,你说吧。”   钱明华瞅了瞅四周,见路上没人,小声凑过来,“小姑,继母她怀孕了。”   钱淑兰点点头,“是啊,老杨头刚诊出来,怀孕已经一个半月了。”   钱明华见小姑还没回过神来,急得手足无措,“不是啊,小姑,她怀孕了。”他把怀孕两个字咬的特别清楚,显然是在提醒她什么。   钱淑兰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   虽然钱维汉那玩意被炸没了的事村里人不知道,可不代表钱明华不知道啊?   当初钱维汉收养钱明华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早就记事了。   说不定医生在跟钱维汉说病情的时候,就被他听到了呢。   “你。。。”   钱明华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后狠狠心一跺脚,“咱爹都那样了,这孩子哪来的?”   糟了!他是真的知道了。   钱淑兰有些心虚,嗨了一声,装作不在意道,“我大哥说他那病治好了。你放心吧。你继母那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你爹的。绝不会有假。”   钱明华像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那玩意都炸没了,还能让女人怀孕。小姑这是在逗他玩呢。   钱淑兰觉得自己要完蛋,她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打着哈哈,“具体怎么治好的我也不知道,等你爹回来,你亲自问他吧。在他没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好吧!她词穷了,但愿钱维汉能给他答案吧!   钱明华点了点头。   钱淑兰赶紧脚底抹油般地跑走了。   没两天,钱维汉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还没到家门口就被站在门口的钱明华叫住了。   事关钱维汉的颜面,钱明华自然很慎重,所以把钱维汉特别叫到避人的地方。   紧接着就把怀孕的事情说了一遍。   钱维汉的脑子直接被这个好消息砸的稀巴烂,钱明华喊了他很多声才把他的魂叫回来。   钱明华见他爹被吓傻了,以为他是太愤怒了,于是安抚道,“爹,你要挺住!别太在意……”   钱维汉喜得大笑不止,“哎呀,老天爷,我居然也能有儿子了。”   听到这话,钱明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钱维汉的下半·身,“爹,你不是……”   钱维汉脸色一僵,他没想到这事明华居然也知道。他该怎么跟明华解释呢!   他吭哧半天才决定实话实说。   明华听了之后就是傻眼了,“爹,真的假的?”   钱维汉跺了跺脚,“你别不相信!你也不想想那些地都是谁浇的?你还真以为是祖宗保佑吗?那都是你奶奶用法术帮咱干的,就是怕我们饿肚子呢!”   见他这么一说,钱明华是彻底信了。他下意识地又看向钱维汉下面。   钱维汉拍了他一下,“臭小子,你该不会是要亲眼看看吧?”   钱明华赶紧摇头,“不是,不是!爹,我信你的!”   虽然是信了,可他脑子依旧是晕乎乎的。   钱维汉回到家里就对着张招娣傻笑。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要有孩子了。   把张招娣弄得哭笑不得。   激动过后,他把张招娣照顾得无微不至,还商量着要去医院生孩子,毕竟张招娣已经是大龄孕妇,在家生他担心会有危险。   张招娣倒是没反对。   腊月二十六这天,老王家待在省城工作的人全都回来了。   钱淑兰瞅了一眼正康,“你不是去接小芳的吗?她人呢?”   正康有些闷闷地,皱着脸,“她没来。说是要自己过年。”   钱淑兰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意思?   她把目光移向王丹娜。却见她目光深深,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钱淑兰拍了拍正康的背,“你别多想,也许她是不好意思呢。毕竟你们还没有真正的结婚。”   正康耷拉着脑袋进了房间。   钱淑兰叹了口气,便让他们各自回屋歇息,她刚想叫住王丹娜问问什么情况,就听王守义率先喊了她一声,“娘,我跟你说件事。”   钱淑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王守义会叫她,她暗自琢磨了一下,王守义已经是正式工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行,你跟我进来!”   说着带他进自己房间。   待两人都坐到炕上,王守义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娘,我想收养四弟家的正泽。”   正泽是王守礼的小儿子,大儿子叫正睿。都是王守礼起的名字。   钱淑兰猛地从炕上站起来,惊讶地看着他,“你瞎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有柱子了吗?”   王守义抹了一把脸,“娘,柱子离得太近了,许多人都知道他娘是谁,我担心有一天他娘会过来抢他。”   钱淑兰闹不懂他的脑回路了,“你四弟离得还更近呢。而且他也就两个儿子,平时拿孩子都当眼珠子似的。我可张不开这嘴。”   王守义苦着脸,见他娘不答应,自己去说就更加不可能了。   他想也没想就道,“那我就自己生。”   自己生?你不是生不出来吗?可他这话有点问题呀,钱淑兰皱眉直直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太过严厉,王守义下意识就低下了头,“娘,我要跟春花离婚!”   钱淑兰气得半死,好哇!她让他出去工作,他别的没学会,倒是先学会这个了。   王守义见他娘似乎气得不轻,忙替自己辩解,“娘,我和春花是父母包办婚姻,我要离婚合情合理,城里许多人都这么干,你反对就是封建思想!”   哟!还教育起她来了,钱淑兰一巴掌扇了过去,“我呸!你自己想当陈世美,还不忘给自己弄个牌坊!”   打一巴掌把自己手还扇疼了,钱淑兰弯腰把自己脚上的鞋直接扇到他脸上,“我打死你个畜生!春花哪点对不起你,你这是要逼她去死啊!你还是人嘛!”   王守义边退边躲,见他娘这么激动,刚鼓起的勇气直接瘪了下去,干巴巴地认怂,“娘,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钱淑兰手一顿,怀疑地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你真的只是说说的?”   王守义揉着被他娘打的地方青了一片,他原本也就是试探试探,没想要真的要离婚,因此忙不迭地道,“真的真的!”   钱淑兰踢了他一下,“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赶紧把你脑子里的念头给我掐了,你也别给我出去乱搞,流·氓罪可是很严重的,你要是想作死你就去乱搞。”   王守义低着头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钱淑兰看到他这张糟心的脸就想打,咬牙切齿道,“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到你那屋去给我跪着去,过年前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王守义低着头,不敢再挑衅他娘。   他拉开门刚好看到李春花拿着葫芦瓢,应该是要过来拿粮食做饭的,只是想到刚才的话被她听到,他心里就有些发虚。   李春花强忍着没有落泪,低着头等他走了,才敲响了门。   “进来吧!”   李春花刚进来就扑到钱淑兰怀里痛哭起来。   钱淑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春花,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乱来的!” 第158章   李春花哭了一会儿,又重新打起精神去做饭了。   等她出去了,钱淑兰揉了揉眉心,这糟心玩意怎么就这么难改造呢。   亲生儿子?她上哪去给他弄亲生儿子?   连系统商城都办不到,更别说她一个连医术都不懂的乡下老太太了。   钱淑兰简直要抓狂。   正在这时门被拍响。   “进来吧!”   王丹娜走了进来,看到她娘正拖着下巴在想事情,噗嗤一声乐了,“娘,你干啥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没事,我是烦你三哥呢。”   她小声凑到王丹娜面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你说你三哥这榆木脑袋,他非要亲生儿子,你说该怎么办?”   王丹娜皱眉想了半天,“要不让三哥三嫂也去北京看看?”   钱淑兰愣了一下,“可他们在县城看过的呀,两人身体都没问题。”   王丹娜笑着道,“我是觉得北京那医生还挺管用的。之前四哥四嫂不就治好了吗?还有小桃,那么弱的身体都给治好了。”   钱淑兰呵呵,她能说那些人治好都是因为她用长寿丹的缘故吗?   这两人身体又没问题,他们也就是跟孩子没缘份而已。   没缘份?要不她找个神婆来?   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打消了,谁不要命了,居然敢干这种事。   “人家医生不管这个。还是算了吧。”   王丹娜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钱淑兰抬起头,朝王丹娜道,“你是不是有啥事要跟我说?”   王丹娜的双手握在一起,有些纠结,“我之前在厂里干杂活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小芳跟她们那车间主任走得很近。”   “车间主任是男的?”   王丹娜点了下头,“大概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人长得一般,而且刚死了老婆。”   “这可是差了十岁呀。”   王丹娜撇了撇嘴,“男人不就是喜欢小的吗?何况那小芳现在变得那么漂亮,肯定想攀高枝呀。正康一直也没个工作,说不定她看不上正康了呢。”   钱淑兰细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这事正康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我这不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嘛,就怕他会气不过去找小芳算账。”   钱淑兰点了点头,“对,对,先不告诉他。”她想了想道,“这事等抓到把柄再说吧。”   可惜两人商定的很好。   大年初二的时候,刘芳名居然出乎他们的预料登门了。   来的时候还拿着大堆的礼物,钱淑兰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了。   她纠结了半天,才拉着刘芳名和正康去自己房间。   “小芳,之前说好今年给你们俩结婚的,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呐?”   之前她之所以给他们定亲,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绑在一起了。有个名份待在一起才不至于被人传出闲话。今年正康已经十七了,刘芳名十六,在这乡下这个年纪结婚非常普遍。   正康羞红了脸,刘芳名却是愣住了,她想了想道,“奶奶,我想晚一点再结婚,行吗?”   钱淑兰笑意不达眼底,“哦?为什么?”   刘芳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我现在还太小了,如果有了孩子,我工作那么忙,我担心自己照顾不过来。”   正康急了,“你照顾不过来,可以让我娘照顾啊。”   刘芳名皱眉看着他,“结了婚就是大人,怎么能把孩子交给别人照顾?”   正康被她当着奶奶的面训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脾气也急了,“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了,所以才找那么多借口的?”   刘芳名脸色涨得通红,眼里续满了泪水,“你胡说什么!我又没说不跟你结婚,你怎么能这么诬赖人。”   正康脸色涨的通红。   钱淑兰眉头紧皱,她现在看这姑娘也不能肯定对方是否真的脚踩两条船。毕竟对方说的理由也非常合理。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刘芳茗想也不想就道,“等我十八岁吧。如果结婚太早,生孩子太危险了,我们车间的车间主任他媳妇就是难产死的。”   钱淑兰听她提起车间主任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两人没关系?   钱淑兰正想开口问,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正眼巴巴看着刘芳名的正康,便对他道,“你去把你娘叫来!我找她有事!”   春节就是串门拜年的日子,孙大琴一大早就没人影了。   等正康走了,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们车间主任很照顾你?”   刘芳名坦然自若地回答,“是很照顾我。可能是看我可怜吧!”   “他会不会对你有想法?”   刘芳名愣住了,“怎么可能?他大我十岁呢,我也只是拿他当长辈而已。”   钱淑兰不置可否,“也许你是拿他当长辈,可对方未必了。”   刘芳名脸色顿时变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之前,车间主任确实没有特别照顾她,后来他媳妇难产死了,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话。一开始只是工作上的事,后来就开始聊别的……   他该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可她早就跟他说过自己有对象了呀!   她羞得满脸通红,“奶奶,我以后会注意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心里也不再怀疑她了。说实话正康一心扑在这姑娘身上,如果她喜欢上了别人,正康会不会跨了?钱淑兰还真是说不好。   吃了晌饭,刘芳名才走。   钱淑兰拎了些东西给她,正康骑着自行车送她去县城。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钱淑兰叫住了刚想回房的正康。   “正康,如果小芳喜欢上了别人,你会怎么办?”   正康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我。。。”   钱淑兰看着他浑身抖成一团,心里忍不住皱眉,正康还是太依赖家里,丝毫没有结婚就是成人的觉悟。可小芳却非常精明,人也成熟。   如果这两人在一起是能互补没错,可同样的,也会有很大的矛盾。   结婚后,小芳会不会受不了正康的幼稚,会不会讨厌他没有担当?   钱淑兰压下心里的担忧,开始问,“你去送小芳,路上她有没有说什么?”   正康抿着嘴,“我就是问她为什么要推迟婚事?”   “哦?她是怎么说的?”   “还是一样的。”他顿了顿,脸上快要哭起来,“她还说我现在在生产队挣工分,如果结婚了,会很不方便。”   钱淑兰捏了捏眉心,“她说得倒也没错。你们分隔两地肯定不行。”这么个糟心玩意还是早点去外面历练的好。搁在家里很影响心情。   正康忍不住落下了泪,“奶,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啊?”   钱淑兰叹了口气,“工作哪那么容易就找到啊,你当是天上会下红雨呐。”想了想道,“你现在先好好上工,等有机会了,你好好抓住就行了。”   正康耷拉着脑袋出了家门。   等人走了,门居然又被人拍响了,钱淑兰揉了揉眉心,周雪梅走了进来。   钱淑兰奇了,“你今天不是走娘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雪梅笑着道,“俩孩子太小了,我不放心就赶回来了。”   “哦!孩子离不开你。今天俩孩子哭了一天,差点把咱家的房顶给掀了。”   提起两个孩子,周雪梅就笑。傻乐了一阵儿,她猛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娘让我通知您明天到我娘家那边去一趟呢,说是有事要跟你说。”   钱淑兰有些纳闷,“你娘啥事啊?还搞得这么神秘。”   “我也不知道呢,她连我都不肯告诉。”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她还让您带上五百块钱呢。”   五百块钱?是有啥重要的事吗?钱淑兰想也没想就道,“那行,我明天就去。”   曹大花这人很有分寸,绝对不会提无理的要求,她让自己带钱过去应该是有事吧?!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出家门。   因为是冬天,全都窝在屋里猫冬,所以他们家现在又恢复了一天两顿饭。   一个晚上,又下了一层厚厚的雪,钱淑兰也没借自行车,这么深的雪,也没人扫,她骑也骑不动,还是走吧。   钱淑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周家村。   曹大花早就等在家里呢,看到她过来,忙火急火燎地拉着她往大队长家那边跑。   “哎哟,曹大妹,我给你叫姐行不行?你急啥急啊。”钱淑兰被她带跑了好几步,本就脚疼这会子更疼了。   曹大花见她脸色不好,立刻压下急切的心情,道,“我跟你说啊,我前儿个是听大队长说的,他有个远房亲戚要把工作换成钱。你是不是想给家里人找工作?”   啊?钱淑兰直接被这个好消息惊住了,“真的是卖工作?”   曹大花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你说这事多急啊。我就担心工作被别人抢了。”   钱淑兰忙不迭地点头,“你说对,说得对,咱们赶紧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到了大队长家。   他们家已经有好几个人进来了。   其中有一个人看到曹大花进来,还有些不高兴。   “你干啥来了?你现在可是坏分子的家属。不该待在这儿的。”   钱淑兰脸一黑,这什么人呐!周三里要不是为了给队里多挣点口粮,会被打成坏分子吗?这些没良心的,真是活该饿肚子。   曹大花也没理会她,把钱淑兰领到大队长面前,“他二叔,这是我亲家,她听说你那亲戚要找人接替工作就过来了。”   生产大队长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你是王家村的?”   “对,没错!”   生产大队长立刻激动起来,“王家村的好啊。”有钱人呐!说不定这工作还能多卖俩钱。   曹大花瞅了一眼钱淑兰,“亲家,你先在这边等人,我先回去了。”   钱淑兰也知道她是担心连累自己,也就点头应下了。   这边一共来了四户人家,都是有意这工作的。   大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钱淑兰一直装隐形人,别人问话的时候也只是含糊回了两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来了人。   钱淑兰一看到这家人就呆住了。 第159章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洪顺友!   他要把工作给卖了?   这孩子是傻了吗?   他现在也就只有工作值钱了,他卖了工作,难道他要下地挣工分吗?   他这是有多渴望他母亲的爱啊。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钱淑兰憋了半天也没忍住,胸口一鼓一鼓地,剧烈地起伏着,黑着一张老脸拉着他就往外走。   邱秀花刚才看见钱淑兰居然也在,刚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就见拉着她儿子往外走,忙扯着嗓子喊,“哎,你干啥呢?不想换工作你就直说啊,你拽我儿子干啥?”   钱淑兰回头瞪了她一眼,“我跟他有话说,不拐他!”   许是她的眼神太吓人,邱秀花竟没了声音。   到了院门外,钱淑兰就是一通数落,“洪顺友,你是傻子吗?没了工作,以后你要怎么生活?你一个大小伙子,别人不疼你,你自己不会疼自己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钱淑兰气得直跳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争气的人。简直窝囊至极,虽然她在心里庆幸丹娜没有嫁给他,可看到一个正直努力的小伙子就这么糟蹋自己的前程,她真是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把他彻底打醒。   洪顺友乍然看到钱淑兰,还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之前她一直嫌弃他,强烈反对他和丹娜在一起,恨不得他离得远远的,可现在她又这么训他,可他却从话音中听出她的关心。   不知怎么地,他眼圈竟红了,之前他被爹娘过继给三叔。三叔常年上战场,三婶根本就不管他。   不仅如此,她还故意苛待他。他三岁就要洗衣扫地,打扫卫生。再大一点,他就要买菜做饭,给三婶打扇捶背。他就像是三婶家的小奴隶。   他不是没有求过三叔。可三叔对三婶心有愧疚,因为三叔身体有问题,才生不了孩子。所以对他的遭遇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能继续忍耐。   后来,三叔死了,他有了一份工作,三婶也改嫁了,他就想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这么些年,他一直以为是三叔三婶有意躲避他们,才不让他跟他们接触。所以当他爹娘想要认回他的时候,他果断的回到这个家。   可没想到,他一直期待的父爱母爱居然是这么让人可笑。   他生来就是别人的奴隶,就是为别人服务的,就是为别人牺牲的。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想法,从来没有人真心关心过他,喜欢过他。   直到他遇上王丹娜,他喜欢王丹娜看他时亮晶晶的眼神,可她娘却分外看不上他,说丹娜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吃苦,因为他有一个难缠的娘。   他被逼着跟丹娜分开。   后来他娘又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姑娘,可这些姑娘,他一眼就能看穿她们的本质,他不喜欢。   前段时间,镇上的粮店已经发不了供应粮,乡下更是如此一点粮食也没有。   家里人全都饿得饥一顿饱一顿。他更是饿晕在工作岗位上。   要不是有同事们的捐助,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有一天,他工作提前结束,比往常早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的木门被人反锁着,他心里有种很荒谬的猜测。   于是他踩着墙根的石头爬进了院子。他应该感激他们家穷,如果他们家是城里那种砖墙,他根本爬不上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灶房门口,透过门缝,他看见他的亲人们正在分吃红薯。   明明早上他走的时候,他娘还跟他说家里没有粮食了,让他想想办法弄些回来。   他连粥也没吃,喝一口凉水就走了。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他趴在门外听。   他大哥洪顺康问,“娘,这红薯是哪里来的?”   他娘邱秀花说:“从王家村买来的,他们村有多余的红薯,五毛钱一斤。”   “五毛钱一斤?价格好贵啊!”   邱秀花:“所以我就买了二十斤。”   “吃完了怎么办?咱家的钱还够吗?”   “够啥够!咱们还要盖房子呢。都花完了,啥时候才能盖起红砖瓦房?”   “那你说咋办?”   这是他爹的声音,“我看不如就让那傻子把工作给卖了,换成钱去买红薯吧。”   洪顺友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他脸色铁青,握着拳头一脚踹开了灶房的木门。那木门腐朽得太厉害,直接被他踹个稀巴烂。这声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看到了他们惊愕至极的眼神。洪顺友抄起桌上的坛坛罐罐就开始砸,连那红薯也踩在脚底下成了烂泥。   “你发什么疯!”他娘一巴掌打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打了个正着。他赤红着双眼,怒瞪着她,“你说我是谁的儿子?我不可能是你们的儿子。说!”   他太愤怒了,以致于他只想报复他们,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掐着她的脖子,邱秀花直翻白眼,气恼地用手捶打他的手。   可他却加重了力气。   洪世昌怕他真的要掐死邱秀花,忙道,“你别乱来!我说我说!”   洪顺康想趁他不备扑过来敲他的后脑勺,被他一脚踹在心窝上。   洪世昌吓得半死,这才道,“你是我们捡的。就在后山那边。当初我们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趁夜去埋,谁知道刚好碰到了你。”   洪顺友松开了手,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赶紧把我的户口转出来!”   见他手上力道松了,洪世昌立刻趁机把邱秀花拉到身后,瞪着他,“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洪顺友气得踹桌子,“你说什么!”   洪世昌挺了挺胸脯,“当初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后山的狼叼走了。你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你想得倒美!”   说着,一家四口人全围了上来,冲着洪顺友拳打脚踢。   邱秀花恢复了精神,就想报刚才的仇,不停地捶打他,“当初你要不是吃了我的奶水,你能活到今天吗?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你三叔三婶对你那么好,也不见你对他们感激一丁点。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怕你去外面传,我们养了你,你就得还恩。更何况你的户口还落在我们家。除非你把工作给留下。要不然甭想走。”   洪顺友捂着脑袋,冲她大吼,“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把工作卖了!”   邱秀花撇嘴,“你死了正好,到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把你的工作给卖了。”   洪顺友气得一拳头打了过来。   他的力道是很大,可这一家四口人平时都是干惯农活的,四个打一个,还不是轻巧的。   洪顺友便扯着嗓子冲着满院子嚷嚷,可洪世昌却对过来围观的人说,“他发了癔症。”   就这样他被锁在了家里,连供销社也去不了。   邱秀花兴冲冲地跑到供销社说要把他的工作卖给别人。   可经理却说非要他本人签字才行。   如果人没了,供销会重新招聘别人。   邱秀花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回到家里就跟他商量,“把工作卖了,一人一半!你拿着钱可以把户口转走了。”   洪顺友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同意了。   等他回到供销社才知道是经理帮了他。   “之前你都被饿晕了好几次,我就知道你父母不是个好东西。只是看你性子犟,眼睛也瞎,估计我说了你也不听。所以你娘过来打听的时候,我就撒了谎,说工作没法继承。”   洪顺友握着经理的手,一个劲儿地感激他。   要不是经理精明,他还真的有可能被那家人饿死了。这半年来,粮食一天比一天珍贵,每天都有人饿死,他饿死在家里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他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可他还是幸运的。   他泪眼婆娑,抹了把眼泪,朝着钱淑兰真诚地道谢,“婶子,谢谢你!你说得太对了!丹娜嫁给我,真的是最糟糕的选择。”   他自嘲的神色让钱淑兰敏感地察觉出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洪顺友抽泣了两下,“我才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是他们一时心软从后山救回去的。为了拖离那个家,我想把工作卖了,我不仅能得到一半的钱,还能把户口转走。”   钱淑兰被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目眩。说实话她之前就一直有些奇怪,明明都是儿子,为什么邱秀花拿大儿子当宝,拿小儿子当草,任意轻贱。   一开始她只以为小儿子是过继的,没什么感情导致的。现在才发现还是自己想得太单纯了。   钱淑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那你没了工作怎么办?你无亲无故的,连个投奔的人也没有。”   洪顺友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们经理说可以落到他们生产队。我可以下地干活挣工分养活我自己。”   钱淑兰看着他明明遭受这么多,可依旧打起精神,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太招人心疼了!”   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法子,在这年代,没有户口没有介绍信就是寸步难行。洪家村的人肯定都向着洪世昌他们,只要洪世昌两口子不同意转户口,洪顺友就脱离不了那个家。   她想了想道,“不如你落户到我们生产队吧。我们生产队有养鸡厂和养猪场,只要你按时出工怎么都能养活自己。”   听她这么说,洪顺友捂着脸痛哭起来。他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没有几个,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亲人最可靠,可他却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看吧,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可以关心他,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哎,你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   钱淑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洪顺友重新抬起头,“婶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不能去!”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他担心自己受不住。再说了他也没脸再见她。   钱淑兰还想再劝劝,邱秀花却在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看到洪顺友哭成那样,她一点同情也没有,还故意哼了一声,“赶紧进去!你还想不想转户口了?”   洪顺友也顾不上抹眼泪,朝钱淑兰道,“婶子,我们进去吧。”   钱淑兰嗯了一声。   到了堂屋,邱秀花东拉西扯一阵儿就说起了换工作的事儿。   “我也不要多的,供销社的工作这么好,一个月能拿三十八块钱,只要干上一年就能回本。我要八百块钱,还合理吧。”她比了下手势。   当即就有人反驳,“你是不识数,还是咋地,一个月工资三十八块钱,一年也就四百五十六块钱。你要的是八百,你算算一年能回本吗?”   邱秀花也不恼她,“咱们就是要价吗,你也能还嘛!”   “我出四百!多了没有!”   “我只能出三百五!”   “我能多出一点,四百一十块钱。”   众人开始看向钱淑兰,刚才聊天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是王家村生产队的,都把她当竞争对手。   钱淑兰却没有直接报价,“可我怎么听说,供销社的售货员要初中以上的学历呀?”   听到这话,三家人面面相觑,而后齐唰唰地看向邱秀花和洪世昌,目光很是不善,“她说得是真的?”   邱秀花和洪世昌有些心虚,不等他们强辩,洪顺友就抢先回答,“是!必须是初中以上的学历!而且还要十五岁以上。”   那三家人都气得半死,一个个地全都瞪向邱秀花和洪世昌,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们是耍我们玩呐!我家孩子要是初中生,我还用跟你换嘛!”   “就是!他们该不会是想讹钱,所以才故意隐瞒这个招工条件吧?”   “我看也是!在家门口居然差点被骗了!”   呼啦啦全都走了,连大队长也被他们埋怨。   大队长回过神来就冲两人发火,“有这条件,你早说啊。你们两口子拿着钱跑了,倒让我难做!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洪世昌也自知理亏,因为他们村因为颗粒无收,家里都开始啃树皮了,哪里还拿得出钱来换工作。即使有心动的,价格也不高,最多的才给八十块。为了多卖些钱,他特地跑到离洪家村好几十里的周家村来换工作。谁成想居然当场就被人给识破了。   洪世昌气恼地瞪了一眼洪顺友,谁知洪顺友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洪世昌赶紧向大队长解释,“我这不是不知道吗?”   大队长见他拿自己当傻子看,当下也没了撮合的兴致,把两人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地推给他们,挥手开始撵人,“赶紧走,赶紧走!以后咱们这亲就算是断了,你们再敢上门,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说话的时候,他直接冲着院子里喊,家里人立刻从屋里冲进来帮忙。   好几个壮小伙没一会儿就把这两人给推出去了。   虽然没人赶钱淑兰和洪顺友走,可他们也识趣地跟在这群人的后面出了院子。   四个人站在院子外,被人这么下脸子的洪世昌气恼地想过来扇洪顺友的巴掌。   洪顺友跑得飞快,“你别想用我骗人。我告诉你,这工作没有我签字,你就卖不出去!”   洪世昌气得半死,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再敢跟我闹夭娥子,你信不信我不给你转户口。”   洪顺友却也不怕他,无所谓道,“不转就不转呗!我又不用它干啥!”   洪世昌被他噎住,一想也是!他又不是农转非,他哪里会着急!   邱秀花回过头来,朝钱淑兰试探着问,“你也是想买工作的吧?不如就卖给你吧?丹娜不就是个初中生吗?”   钱淑兰表现地兴致缺缺,“我们家丹娜去年就到城里当工人了。她不需要。”说着就要走。   邱秀花一把拉住了她,“你家好几个孩子呢,买了工作留给其他孩子也不错啊。”   钱淑兰低头想了一下,“可我家的孩子都有工作了,最小的孙子才八岁。离他能工作还有七年呢。我买了工作就空在那儿,我这不是有病嘛我!”   邱秀花见她如此说,试探着说,“你买了吧,我算你便宜点!”   钱淑兰饶有兴致地侧头问,“哦?有多便宜?”   邱秀花想了想道,“就按刚才那个最低的,三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钱淑兰嗤笑一声,狠狠地甩开她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怎么样!”   见她要走,邱秀花急了,“你到底能出多少钱?”   钱淑兰逗弄之后,直接报了底价,“一百块钱!多一分都没有!”   一百块?一百块就想换到每年能赚四百多块钱的工作,她这是做梦呢!邱秀花气得想骂回去!   钱淑兰却轻飘飘地道,“你也别跟我扯那些虚的。现在到处都在干旱,别说这镇上粮店,就是城里都发不出粮食来了,谁能把自家的救命钱拿去买工作?谁知道这干旱会持续多久?更何况你这工作要求还那么高。能有几个出得起这个钱的?”   镇上的初中毕业生差不多都像正国这个岁数,十三四岁,根本就不够格。   年纪大一些的孩子早在小学毕业的时候,家长就让他们回家干活了。   至于高中生,一个生产队都未必有几个是高中生的。正康这样的绝对是十里八香的高学历。   邱秀花和洪世昌在那边商量了半天,才终于吐口答应,“那就一百块钱吧。”   钱淑兰同意了之后,也不急着给钱,“现在供销社又没有开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耍我玩呐?毕竟你们刚才还故意隐瞒工作条件这事儿!我可不信你们!”   邱秀花憋着气,没好气道,“那你想怎么办?”   钱淑兰指着洪顺友,“我不信你们,但是我相信他!这样吧,只要你们把他的户口转出来,我就付钱给你们,怎么样?”   邱秀花和洪世昌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钱淑兰适时加一把火,“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买这个工作不可!”   邱秀花见她要走,一咬牙一跺脚,“好!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钱淑兰跟着他们一起上了他们来时的马车。   马车一直走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洪家村。看着洪顺友办好迁户口的手续之后,钱淑兰才付钱给他们。   洪顺友拿到分给自己的五十块钱。然后跟钱淑兰一起离开了家门。   钱淑兰回头瞅了一眼,还不太甘心的邱秀花,语带警告,“你们千万别跟着我们!我要是伤了一丁点,我就让我们村的壮劳力来找你们算账。到时候你可就买不到我们村的红薯了。你们可别看傻事!”   邱秀花气得直翻跺脚。   原本她就没想过要分一半的钱给洪顺友。她想着等把他的工作卖完了,再把洪顺友的钱抢回来。   反正他孤身一人,也没人会为他作主。而且她名义上还是他的娘,只要她不承认他不是她亲生的,谁都拿她没办法。   原本打算好好的,现在全被这老虔婆给搅和了,她气得想吐血。   作者有话要说:洪家一家很快就会有报应,大家别急,么么哒 第160章   钱淑兰带着洪顺友到了周家,曹大花听说她只花一百块钱就买到了工作,心里也替她高兴。   钱淑兰一脸感激地朝曹大花道谢,“大妹子,这事如果不是你来通知我,我说不准就错过了。”   曹大花摆了摆手,“你跟我客气啥!再说你帮我的也很多啊。你昨天让雪梅带给我们那么多粮食,我心里感激你呢。”   昨天周雪梅走娘家,钱淑兰让周雪梅带了五十斤红薯回来。在所有亲家当中,曹大花是最合她脾气的,这人很懂人情事故,她非常喜欢。   钱淑兰跟她寒暄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了。   曹大花倒也没有留人,实在是因为他们家现在这种成份,把她留下来太招人眼了。   钱淑兰和洪顺友走出周家村,钱淑兰才注意到洪顺友手上居然一样东西也没有,“你的行礼呢?”   这孩子都要搬走了,怎么连行礼也不带走?   洪顺友满脸苦笑,“我哪有什么行礼?”   钱淑兰气得拍了他一下,“我看你就是活该!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的,你自己照顾自己不好吗?非要别人来关心你!你。。。哎!”   钱淑兰扭头不想再理他了!她迟早会被这种脑抽的人气死。   洪顺友见她气鼓鼓地往前走,心里却觉得特别温暖。   这老太太虽然脾气坏,可为人却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不像邱秀花虚伪又做作。   只是有点可惜,他没有早点听她的话。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无所有了。   两人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岔路口,两人要分开了。   洪顺友从身上掏出一封信,“这里是我的工作证和亲手写的一封信,婶子,你拿着这些到供销社就能办理入职手续了。”   钱淑兰用怀疑地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什么意思?你不是落户到你们经理那生产大队吗?为什么你不亲自跟我交接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钱淑兰一开始还想着这工作就算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有些不太对劲儿,立刻起了疑心。   洪顺友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这老太太就能这么敏感察觉到不对劲儿,也太厉害了吧?   许是他的表情太明显,钱淑兰目光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洪顺友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慌乱地别开眼,“之前跟他们谈条件的那晚,我夜里起来偷听到洪世昌和邱秀花聊天,他说捡到我的时候,我那襁褓里还有一封信。”   “信呢?”   “信早就被他们给烧了,不过他们提到一个地址,上海林家弄的蔷薇公馆,我想去看看。”   蔷薇公馆?听到这名字钱淑兰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这可是大资本家的地方啊?他这是去送死吗?“你?”   许是察觉到她脸色的变化,洪顺友忙道,“婶子,你放心,我不是想做什么。我现在是无依无靠的人了,最宝贵的就是我的生命,我就是想知道生我的人到底是谁。虽然我知道他们应该是没命了,可我还是想到他们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眼。了却我的一番心事。”   这个人的心肠真的很柔软。明明之前他受过那么多的磋磨,可他依旧能笑看人生,这个人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钱淑兰自叹不如。   钱淑兰想了想,从身上掏出钱来,“既然你执意要去上海!别的我也帮不了你,这两百块钱你先拿着用吧。”   洪顺友哪能再要她的钱,立刻推辞。   钱淑兰猜想,之前他发的工资估计全被那无耻的洪家人给搜刮去了,身上就五十块钱去上海,够干啥的?见他想推辞,钱淑兰叹了口气道,“你那工作五百块钱都亏了。我也算是占你便宜了。这两百块钱你还是拿着用吧。可别饿肚子了。”   她想了想又道,“百货大楼对面的巷子里一般都有黄牛,你拿着钱去买些票,千万别把自己给饿晕了。”   洪顺友有些哭笑不得,他一个供销社的销售员还能不知道这个吗?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的应了下来,对于她递过来的钱,他还是收下了。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她。   钱淑兰见他接了,刚想转身就走。   洪顺友却有些犹豫地叫住她,“婶子,丹娜她?”   钱淑兰转过头看着他,“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一直等她走了好一会儿,洪顺友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这是同意了?   她同意自己和丹娜处对象的事了?可是他却满脸苦笑。她同意又有什么用?   他已经没了工作,他配不上丹娜了。难道他要让丹娜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累吗?他没那么大的脸!   钱淑兰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雪化之后所形成的泥泞。   一天下去,原本落了一夜的积雪已经快速化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场雨雪,这么快就被晴朗的天气给打散了。   看着这样的天气,钱淑兰真的很担心明年的干旱会比今年更严重。   她心事重重地想着事儿,却没注意到后头有人在叫她。   一直到马车行驶到她旁边,她才回过神来。   钱淑兰没想到半路上居然会碰到钱维汉。   她奇了,“大哥,你这一大早的去哪呢?”   钱维汉拽了下缰绳,朝她笑着道,“昨天晚上,你嫂子有点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我担心她和小家伙有事,就带她到医院看看。”   钱淑兰朝后面马车上的张招娣看了一眼,见她正躺在马车上睡得正熟,被子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钱淑兰有些担忧地问,“孩子没事吧?”   钱维汉心情很不错,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孩子有点太闹腾。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   钱淑兰放下了心。她坐到钱维汉旁边,把洪顺友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顺便还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大哥,我觉得那洪顺友的身世不简单,说不定是洪世昌搞得鬼?”   她之所以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是因为那洪世昌的是非值是0。之前系统给过她五分以下的是非值,0就是心怀恶意杀过人的。   钱维汉失笑,她这么突兀地把结论说出来,有点没头没脑的。不过她的结论却是对的,“你得没错!”   钱淑兰见钱维汉也同意她的观点,顿时高兴起来,“大哥,你想想啊,那洪顺友的亲爹亲娘既然是大资本家,他们就不可能丢弃孩子。即使要找人收养也会给人家钱,而不是丢到后山,洪家村那后世可是有名的死人堆。哪个亲生父母这么狠呐。”   钱维汉却是无奈地摇头,“那个年月,时常有人失散,也不算离奇。洪世昌最让人怀疑的地方,他居然说自己把孩子抱回来抚养。这可能吗?那年月粮食多金贵呀,不亚于现在。洪世昌那样自私的人,他能发善心养别人家的孩子?这是做梦呢。”   钱淑兰愣了一下。她发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如果是她看到一个孩子丢在那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抱回来养着。可这世上狠心又毒辣的人那么多。他们绝对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死。   钱维汉说得没错!这点才是最让人怀疑的地方。洪家那两口子不像是个善心人。   钱淑兰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哥,你说我要不要去试探一下?”   钱维汉秒懂,她这是想请他娘出来帮忙了,他立刻摇头,“你别再叫娘出来了。她一个鬼仙老来凡间有损修为。再说了,这事那么久远了,你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洪顺友的亲爹亲娘可是大资本家。如果查出来,洪顺友可是要被批斗的。你这不是害他吗?”   钱淑兰被他骂得一愣。猛得一拍脑门!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年代可是最兴成份那一套的。即使她真得把真相抖出来了,对洪顺友一点好处也没有,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她顿时吓得后背都湿了。   可让她白白放过杀人凶手,钱淑兰有些不甘心,“难道我们就这么白白放过一个杀人嫌疑犯?”   钱维汉也不甘心,可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事你还跟洪顺友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吧。毕竟是他的家事,如果要报仇也是由他来办。咱们到底是外人。”   钱淑兰叹了口气,她就是因为不想让洪顺友太过激动,刚才她才强忍住没说的。   如果她跟洪顺友说了,他会不会为了报仇把洪家人给杀了?那他可就毁了!   如果她来出面调查,还能装神弄鬼吓吓他们,让洪家人自己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可现在倒好骑虎难下了。   看来这事还是要由洪顺友自己来做决定。   到了王家村,钱维汉就把张招娣给喊醒了。她大着肚子,钱维汉也不敢抱她,怕脚下不注意再滑倒了。   钱淑兰也下了车,等她到了家却发现家里大人一个也不在。只有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   “小莲,你爹你娘呢?”   正在和小桃玩翻绳的小莲听到她娘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奶,大堂哥不见了,我爹我娘都去找他了!”   钱淑兰眉头紧皱成团,正康不见了?   这都快天黑了,他去哪了?她仔细回想了昨晚的正康很正常,没有异常啊!小芳也没说要跟他分手!他也不至于会离家出走呀!   钱淑兰坐在堂屋等了好久,直到天都快黑了,这些人才陆陆续续回来。   王守义拍着王守仁的肩膀宽慰着他,“大哥,你也别太担心了,正康说不定去找别的人玩了,他也就是一下午没在家而已。”   王守仁却没说话,耷拉着脑袋走进来,当他看到他娘坐在椅子上,直接朝她跪下,哭着道,“娘,正康不见了!”   钱淑兰眉头一皱,“你跪着啥意思?”   “如果他回来,我想把我的工作交给他,正康不见说不定就是因为没工作才离家出走的?娘你就同意吧!”王守仁跪下地上不停地磕头。   居然还逼迫起她来了?钱淑兰都要被他气乐了,她眯着眼打量着他,声音渐冷,“如果我不同意呢?”   王守仁正想答话,只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河渠那边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说一下,正康不是离家出走,他是遇到事儿啦啦啦! 第161章   村里许多人都跑到河渠那边凑热闹。   老王家的人都担心是正康出事了,所以跑在最前头。   可到了之后却发现正康正坐地上好好的,只是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   王守仁立刻跑上前去把他拽起来,“这么冷的天,你坐地上干啥?”   正康触到王守仁手上的温度时立刻回过神来,趴在他肩头放声大哭,“爹!”   钱淑兰挤开围观的家人,扫了一眼抱成一团的两人,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待她看清楚样貌之后不禁叫出了声,“大栓子?”   此时的大栓子穿着单薄的衣服,正平躺在冰冷泥泞的泥地上,他的五官消瘦得厉害,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皮肤干裂得吓人,“他这是?”   钱淑兰有点不敢置信!他这是死了吗?   她蹲下身子刚想给他检查,就见正康突然推开他爹,蹲下来朝钱淑兰急切地道,“奶,你看看他,我也不知道他这是咋了?突然就晕倒了。我喊了半天,他也没醒。”   钱淑兰悬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伸手去摸大栓子颈下的脉搏,感觉到有跳动,她立刻长舒一口气,“这孩子可能是饿晕了。”   很快老杨头也过来了,挤进人群给大栓子认真把脉,“这孩子还活着呢!”他朝围观的人群里骂了一句,“刚才是谁啊!这么没谱居然咒人家死了!”   一个小男孩挠着脑袋有些委屈,“是正康说的。”   一直以为自己杀了人的正康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现在才有了点精神气,“我这不是摸他鼻子下面没呼吸了吗?”   老杨头瞪了他一眼,“这么冷的天,他又穿的这么少,肯定感冒了,估计用嘴呼吸呢!”   钱淑兰也没空听他讲这些大道理,她赶紧让王守仁和王守义把孩子抬走。   其他围观的人注意到这孩子的身着,都是一阵唏嘘。   钱淑兰起身之后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盖到大栓子的身上。   冷风凉飕飕地吹过来,钱淑兰只穿着毛衣就有些冷,忍不住有些发抖。   为了让自己热起来,钱淑兰赶紧跑起来。   到了家里,钱淑兰吩咐李春花熬白米粥。   烧开了之后,她亲自盛了一碗喂给大栓子。   大栓子有些发烧,钱淑兰拿出之前家里放的退烧药。这还是之前丹娜发烧,她特地让医生多开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吃了一颗退烧药之后,又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大栓子就醒来了。   睁开第一眼就看到钱淑兰守在他旁边,激动起来。   他一动,钱淑兰就醒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   钱淑兰昨晚是在空间里睡的,怕别人看出异常,她七点钟就从空间里出来了。   只是依旧有些犯困。   “钱奶奶,是你救了我吗?”大栓子的嗓子十分沙哑,甚至有点粗粝仿佛沙子摩擦的声音,有点渗人。   钱淑兰愣了好半天,才皱眉看着他,“你的嗓子怎么了?”   大栓子舔了舔嘴唇,正想说话。钱淑兰赶紧打断了他。   昨天为了让他肚里有食物,但又因为他一直昏迷着,钱淑兰喂得都是盐水,煮的白米粥根本吃不下。   现在一觉醒来,他肚子应该饿得不行了,钱淑兰注意到他一直用拳头捶着胃部。   钱淑兰赶紧去堂屋的煤炉上端白米粥,递给他之后,才开口解释,“你昨晚昏迷得太厉害了,根本喂不进去!快吃吧。”   大栓子爬起来,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软啪啪的。钱淑兰担心他再着凉了,立刻把那件军大衣给他裹上。   大栓子立刻开始大口大口吃粥。   等他吃上一碗,似乎还没饱,钱淑兰又去盛。   一连吃了三碗,依旧没饱。   钱淑兰却摇头不给他盛了,“你之前饿得太久了,一次吃太多,很容易会出问题的,待一会儿再吃吧。”   大栓子点了点头。   等吃完了饭,钱淑兰才想起刚才他问的问题,“是我救你的,不过是正康先发现了你,不过你怎么会遇到正康了?”   因为之前她让大栓子去骗正康的钱,大栓子应该不会出现在正康面前才对呀。   大栓子看着自己身上盖的厚棉被,忍不住开始落泪。   钱淑兰静静地看着他。   大栓子抹了把泪,“我躲在河渠那边等你,没想到被正康碰上了。他非说我是小偷。我跟他辩解,他不信我。还说起我以前骗他的事儿。推搡之下,我就倒了。”说到这里,他十分不好意思,“我饿了好几天了,根本没有力气跑。钱奶奶,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儿!他知道咱俩认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说你以前卖过知了猴给我就行了。”钱淑兰安慰他,又想起来问,“小梨花呢?”   “天气太冷了,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我担心她走太远消耗体力,所以就让她在家等着。”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怎么不提前过来买红薯呢?”   大栓子苦着脸,“我和妹妹藏得钱被人抢走了。我不肯给,那人就把我打了一顿。我和妹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之前一直啃树皮,把我的嗓子都弄哑了。”   “是谁这么可恶啊?”   “是流民!好多好多的流民已经走到我们村了,要不了多久也会到这里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又问,“你家呢?就没一丁点粮食?”   大栓子却是无奈地摇头,“家里面全都断顿了。之前队里分到的钱全买了粮食。城里的粮食特别贵,根本买不到多少。”   钱淑兰叹了口气,“那我先给你拿粮食吧。以后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这理由她用了许多次,以前都没成功,这次大栓子却好半天也没说出拒绝她的话。   可他的面上却是十分纠结的,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钱奶奶,我爹说了人要有骨气!”   他明明饿得不得了,却还能强忍着饥饿说出这样有骨气的话,钱淑兰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揉了揉这个孩子的脑袋,心疼得不得了,“大栓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被夸的大栓子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钱淑兰哭完一场之后道,“不如这样吧。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先提前付你粮食。”   大栓子有些犹豫,他抹了抹脸上的泪,“钱奶奶,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钱淑兰想了想道,“这事很危险。我要把你送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你帮我赚很多很多的钱。要比我给你的多一倍。你愿意吗?”   大栓子惊讶地张大嘴巴,飞快地摇头反对,“钱奶奶,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   钱淑兰却很肯定地告诉他,“我要把你送去香港,那个地方做生意不会坐牢。”   香港?那是什么地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阳省人,大栓子自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钱淑兰不得不把这孩子送走。这孩子的身份在这边已经相当危险了。   那十年运动像他这样已经长大成人的“漏网之鱼”一定会被那些大队干部交上去充数。   她不想让这么好的孩子遭受那样的折磨。   他明明就可以过得很好。是这个时代辜负了他的好品行。   大栓子试探着问,“真的不会坐牢?”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叹息一声,“钱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栓子飞快地摇头,“钱奶奶是个好人。”他弯了弯嘴角,哑着嗓子说,“如果有这样的地方,我不怕。我肯定会帮您赚钱的。”   钱淑兰叹了口气,“那个地方对许多人来说是天堂,可对于许多人来说也是地狱。”   钱淑兰从来没有去过香港,更不用说这年时期的香港了。   她所知道的都是tvb那些电视剧。而且多数还是警匪片。   她暗自猜想,一个地方如果警察那么出名,一定是因为犯人够多吧,治安够乱吧!   钱淑兰便跟他说,“你去了那个地方一定要小心,财不露白。尽量让自己跟别人一样。”   钱淑兰又担心他听不懂香港话,便想着趁着这段日子先教他广州话。   大栓子立刻答应下来。   “等我把妹妹接过来。”   钱淑兰点了下头。这个年月,估计大栓子的母亲也顾不上找他们了吧。   “你母亲对你怎么样?”   大栓子难得地沉默。好半天才说,“我想她也是为难吧。我和妹妹走了,也许能让她的脊梁骨挺得直一些。”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拖油瓶真不太容易找男人。即使找到了那条件也不会很好。   “其实我继父对我们还算不错了。至少给我们一片能遮瓦的地方,还有从来不让别人批·斗我们,我离开也能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这个孩子真的很心善,到现在还在为别人说话,念着别人的好。   钱淑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吃完晌饭,钱奶奶就带你去找你妹妹。”   “好!”他想了想又道,“不过钱奶奶你还是离我们村远点。如果他们看到你穿得这么好,肯定会对你不利的。”   钱淑兰点头应了。 第162章   钱淑兰让大栓子躺下来继续休息,这孩子还是太疲累了。   出了房门,看着家人还没起来,钱淑兰出了家门。   她敲响了钱明华的家,流民的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大栓子那村子也就是离他们这儿比较远所以还不知道王家村有粮食。   如果再往前走一点,估计就会被别人引到他们这儿。   钱明华见小姑一大早就过来敲门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姑,啥事啊?”钱明华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把人请进堂屋。   钱淑兰跟着他进来,坐在煤炉旁边烤火,“昨天我们救回来的那个小孩,就是之前帮我们养鸡厂抓到偷鸡贼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昨天钱明华没去河渠那边,自然不知道这个,钱淑兰担心他忘了特地提醒他。   钱明华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哦!是有这回事,怎么了?”   钱淑兰便把大栓子他们村已经聚齐了许多流民说了一遍。   钱明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有流民?大批量的流民?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这些饿急了眼的流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钱明华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小姑,我马上召开全体社员大会。”   钱淑兰点了下头。   然后两人分开通知大伙开会。依旧是一家出一个到食堂那边开会。   一大早,有的人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被急切的拍门声叫过来了。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睡得模模糊糊的社员们全都抖了个机灵,瞌睡虫瞬间从身上飞走了。   有的人着急了,“小泉,该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这方圆十几里可都知道咱们王家村有粮食,那些流民肯定会聚集过来的。说不定还会围攻我们生产队。”   “也许没那么糟糕呢。咱们生产队也有一千口人,不会任他们宰割的。”   “那可不一定,他们可是一群疯子。为了口吃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钱淑兰掐着手指,一直心神不宁。虽然她从来没见过流民,可也知道人在饿急眼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附近几个生产队都是靠着他们村卖的红薯才勉强不饿死。   听说有的人家为了省钱省粮,一大家子每顿饭才煮一个红薯,十里口子来吃。一个人只能分到一块。剩下的全是水。   就是这样,还一天只能吃一顿,饿得都走不动道儿了。除了躺在炕上保持体力,什么都干不了。   钱淑兰空间里的粮食大部分留在广州那边,那些人都是天南地北的跑,能够快速地把粮食散出去。   至于剩下的粮食她是留着有备无患的,毕竟离饥荒结束还有两年多,总有个意外发生。   王守泉结合大家的意见,开始宣布决定,“咱们先加强戒备吧。别让他们祸害咱们的养鸡厂和养猪厂。”   虽然去年他们已经把养猪场里的猪都给卖了,可还是留了十来头怀孕的大母猪用来下猪崽。   钱明华和王守泉开始分配村里的壮劳力,两班人手轮流在生产队,养鸡厂和养猪场周围巡视。   “把咱们以前用的锣鼓和哨子拿出来,一旦有异常就提醒大家。还有让家里的孩子千万别跑出去。一旦被他们抓住,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众人都纷纷应是。   钱淑兰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这才发现家里人全都起来了。   一家子全都坐在堂屋等钱淑兰回来。   看到她进来了,正康忙站起来,急切地问,“奶,那个人醒了吗?”   钱淑兰这才想起大栓子的事儿,皱眉看着他,“你昨天为什么冤枉人家偷东西?”   正康愣了一下,替自己辩解,“奶,你可别听他瞎说。他以前骗过我不少钱。他是个坏人!”   钱淑兰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正康被她这目光看得有点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钱淑兰收回视线,“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小偷?”   正康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低下头不敢说话。   王守仁心疼儿子,就要过来劝,钱淑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教育他呢,你插什么嘴!滚回自己的座位去!”   被亲娘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这么不留情面地骂了一通,王守仁羞愧得脸都红了。   钱淑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大栓子已经起来了。   被子已经被他叠好,军大衣也是叠得整整齐齐,摆在炕上。   钱淑兰牵着他的手过来,大栓子想到之前钱奶奶说的话,立刻从身上掏出五块钱递给他,“这是我之前骗你的钱,我现在还给你。对不起!”   这钱是钱淑兰给他的,大栓子还在这边住好长一段时间,不要一直担着个小偷的罪名。   正康被他这动作弄懵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奶。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人家跟你道歉呢,你。。。”   正康飞快地接过钱来,“没关系!”   钱淑兰一直盯着正康看,正康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怔,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把钱递给钱淑兰,她却推开他的手,冷着脸道,“你昨天诬赖人家偷东西,还把人给推倒了,你就这么没有自觉?”   正康立刻羞红了脸,朝大栓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昨天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把你推倒。”   大栓子赶紧摆手,“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站稳。”   钱淑兰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要说这事也不能怪正康,在他看来大栓子是骗他钱的人,他先入为主以为他是小偷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王守仁的错可比正康大多了。   正康不过晚回家几个小时,可把王守仁给心疼的。居然以为正康是什么因为没工作离家出走的,简直岂有此理。   钱淑兰让两个孩子坐回位子上。   钱淑兰盯着王守仁看,“老大,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呢?”   王守仁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爆红,“没有,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昨天说得是什么意思?我不同意你把工作换给正康,你会怎么做?”   王守仁低着头装起了鹧鸪。   钱淑兰却是直直地盯着他看,“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好到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啊?”   王守仁猛地一抬头,这话什么意思?   钱淑兰扫了一众人一眼,“你们的工作都是我辛辛苦苦替你们找的。无论是拿的粮食,还是拿出的钱,全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否则就凭你们几个一年挣那几十块钱,别说工作了,恐怕在这年月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咱们做人要厚道。我是你们的娘没错,可我不是你们的奴隶,我心疼你们,可你们也不该糟蹋我的心意。我把你们生下来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麻烦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如果你们没有感恩之心。如果你们不能像我爱护你们一样爱护我,那对不起,我会把你们赶出家门。我要不起这种狼心狗肺的儿子。”   王守仁吓得脸色惨白。直接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到她的脚边。   孙大琴也赶紧跪下。   钱淑兰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你们想把工作留给孩子,可以!但是你们要靠自己。而不是把我给你的东西直接转手给他们。你们这是在糟蹋我的心意。别跟我说什么,父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些都是屁话!我生下你们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恩赐。我给了你们生命,就冲这一点你们就得感激我。”   一直以来她都尽量扮演慈母的角色,尽量跟原身保持一致。可现在她发现了不该只有慈,还得有威严,她声音渐冷,“别人给你一个馒头你都知道向他们道谢。为什么我为你们劳心劳力做那么多,你们却丝毫不感激我?”   “娘,没有的事儿,我感激你的。”王丹娜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娘,我们也感激你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可你们自己也要争气。就像老大的工作。之前司机那岗位,我也是按照之前你们的考试成绩来定的。后来老大惹事了,这工作就给老三。我是按照一个理字来的。我没有偏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争气。怪不到我身上。老大,你说我说得对吗?”   一直低着头的王守仁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眼泪在里面打转,哽咽起来,“娘,我知道是我让你失望了。”   钱淑兰嗯了一声,“你想给正康找工作,那你就去找。我不拦着你。你的工作是我用人脉帮你找到的,是属于这个家的。我随时都能收回来。你没有权力做主,等你什么时候真正独立了,能自己给自己找工作了,你再自己做决定吧。”   王守仁点了下头,“娘,我知道了。”   吃完饭,钱淑兰带着大栓子出了家门。两人顺着河渠那边往北走。   大栓子身上穿的是他自己的衣服,她那件军大衣太大了,穿在他身上直接拖到地上,钱淑兰只能在他衣服里重新填棉花。   两人边走边说话,大部分都是在说粤语。大栓子可能是初次接触,觉得特别好玩。一会儿功夫就学了十几个字的发音。   钱淑兰都是按照发音来教的,这样能更快掌握。   两人顺着河渠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大栓子所在的生产队。   从河渠上看,整个村落特别萧条,如果说王家村是幅水墨画,这个村子就是光秃秃的荒村。连一棵树也没有。   跟王家村不一样的是,这个村子离河渠很近,也就一百多米。   “钱奶奶,你在这边等我吧,我自己去找妹妹。”   钱淑兰把手里的五十斤红薯递给他,“那你小心着点,粮食别被人给抢走了。”   钱淑兰担心大栓子马上要离开这个家,会走得不放心,于是就作主给他五十斤红薯,让他给他娘和继父最后一个念想。   大栓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紧粮食。   钱淑兰站在河渠边上,看着大栓子快速地跑进村子。   她瞅了一眼河渠周围的田地,发现都是干裂的,里面也没有种粮食,显然也是跟王家村一个打算。   她正四下张望,突然看到河渠的另一端有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工具。   有的人是棍子,有的人是砖头,有的人是破了口子的碗。   钱淑兰四下瞅了瞅,终于找到一条小沟,然后趁着这些不注意,闪进空间里。   一直等这些人走到跟前,钱淑兰才发现这不是一群人,这伙人起码有上千人。   领头的男人凶神恶煞,他的双目冒着熊熊的火光,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而且干裂,已经饿成了皮包骨头。   “老大,咱们还是算了吧。这些人也是村民,如果我们抢他们的粮食,他们也会饿死的。”   “是啊,老大,咱们还是别造孽了。”   领头男人回头,脸上的纠结与痛苦十分明显,“难道你们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吗?我也不想杀人,可我就剩下最后一个儿子了。如果小宝再饿死,我以后还有什么奔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哭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的亲爹,他的亲娘,他的大儿子,他的大女儿,他的二儿子相继死去。他只剩下小宝这个唯一的血脉,他一直做好人,不肯偷别人家的东西,可他为什么没有好报。   “上面的人不给我们活路,为什么我们不自救!只要我的孩子能活着,就是让我杀人我也愿意。”   “是啊,我家娃还等着吃呢。他才三岁啊。”   “咱们还是省点力气,别再犹豫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救自己的孩子,就别怕做恶人。”   原本还犹豫的人立刻又鼓足了勇气。   钱淑兰注意到队伍后面,许多妇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们两眼无神,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从来没有哪一幅画面能像现在这样,让她只是看上一眼就让她崩溃,浑身都在颤抖。   她原以为自己那些粮食说不定能救很多人。   可对于本就穷困的人来说,哪里来的钱买粮食?   要想活下去,他们只能靠抢,靠偷,否则就是死。   钱淑兰思索了再三才移动着手里的灵力,开始指挥着空间里的馒头。   因为数量不够多,她只能把馒头掰成两半,然后做成从天而降落到这些人的怀里。   然后哗啦啦的人群全都闹开了。   后面闹哄哄的,把前面的人直接给惊动了,纷纷回过头来看。   “天呐!这是馒头!”有的人迫不及待地把馒头往自己孩子嘴里塞。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全都围了过来。   大多数人都是给孩子吃的。只有小部分,孩子吃不完,自己也吃上两口。   钱淑兰在这些人面上溜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是非值是0分的。   能让这些与人为善的贫苦老百姓变成穷凶极恶的抢劫犯,到底是谁之过?   “他爹,咱们还是别去抢了吧!老天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原本还故作凶狠的男人两手捂脸痛哭起来。   他何曾想当抢劫犯?   建国前,他给地主家当帮工,被地主诬陷偷东西,差点被地主活活打死的时候,他硬是咬牙挺过来了。   后来鬼子进村扫荡,他跟鬼子打游击,东躲西藏也活下来了。   可现在却活不下去了,他的几个孩子因为吃不下树皮,腹泻呕吐,全都活生生地饿死了。   明明他们生产队是大丰收啊,他们没有干旱,可他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自己却吃不到一丁点。   他们听说临阳省有粮食,于是开始当起了流民。从家乡到临阳省不过几百里,路上他们经过那么多的村落,他们强忍着心里的欲望没去抢没去夺,可原本几千人的队伍现在却连一半也没有。   他强忍着害怕,可他的孩子要死了。他是最后一个。现在握着这半块馒头,小儿子吃得狼吞虎咽。   男人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许多人也有样学样,跪了下来,可多数人因为好些天没有喝水,他们连眼泪也流不下来,只能跪在地上干嚎。   大批大批的人开始跪下来给上天磕头,嘴里说着求饶的话。   “老天爷,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呀!”   。。。   钱淑兰看着他们跪下磕头已经把额头磕出血来了,心中一软,把之前藏得一堆红薯往他们面前一掀,而后直接用灵力牵引着戒指往村子里走。   到了村子里,她从空间里走了出来。   可她很快发现这个村子异常的安静。一丝人气也没有的安静。   钱淑兰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村子,多数人家都是敞开大门。   钱淑兰有些奇怪,那些人还没冲进来,这些人家怎么一副被打劫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描写有点太恐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锁,20点发出,希望大家能第一时间看到。。。 第163章   钱淑兰一直往前走,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但后来她发现根本就没人,所以她也不再轻手轻脚的了。   “大栓子?小梨花?”   钱淑兰边走边喊。   一直走到他们的食堂,才发现了端倪。   大门被紧紧地闭着。却又不是从外面锁上,很明显是反锁的。钱淑兰有点担心两个孩子出事,试着用手推却发现即使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开。   钱淑兰刚想找东西把门撞开,就见侧面的小道上探出一个小脑袋。   “钱奶奶?”一个小女孩惊喜地叫喊声传来。   钱淑兰猛地一回头,就见小梨花蹬蹬地跑过来。   虽然这孩子已经瘦得跟跟小萝卜头似的,可她脸上的精神却非常好。   很快她就跑过来了,“钱奶奶,是你刚才在喊我吗?”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哥呢?”   小梨花拉着她的手,朝刚才的巷子里走,“我哥在村东面的食堂。”   钱淑兰跟着她走了几步远,又回头瞅了一眼刚才的那个食堂。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小梨花到了村东面的食堂。这个食堂的要大一点。   只是里面坐满了人,全都坐在麦草或玉米杆子上,看到她进来,全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双眼睛,拖着疲惫的步伐以一种均速运动朝她走过来,他们的速度很慢,可他们直勾勾的眼睛让钱淑兰不自觉地往后退。   正在这时,大栓子抱着一个大陶罐走了进来。   看到钱淑兰居然也在,他愣了一下,“钱奶奶,你怎么进来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她现在对这些人的眼神很怵。   大栓子把她藏到身后,把那个大陶罐放到食堂的正中间。   几百个人一蜂窝似的跑过来抢。   大栓子高喊一声,“食堂后面的锅里正在煮呢,你们赶紧去拿。”   于是每个人都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往食堂后面走。速度比刚才要快一些。   等人全走了,钱淑兰有些发怔,“你继父和娘呢?”   听她问起这个,大栓子忍不住眼圈一红,鼻子一酸,摇了摇头,“他们被那些流民打死了,昨天晚上就死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们?”   大栓子抹了一把泪,“我刚才用队里的铁锨给他们挖了一个坑埋了。”   钱淑兰已经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一脸担忧地看着小梨花,“她?”   大栓子摇摇头,“她藏在这个食堂里没出去。”   食堂?钱淑兰猛地想起刚才那个食堂。她指了指刚才那个方向,“那个食堂是?”   大栓子抹了一把泪,“回来的时候,我从食堂后面溜进去过,那里面全是死人,好多好多的死人。”   钱淑兰嘴巴有些干涩,“他们是被打死的?”   “不是!”他指了指门边的洒落的白粉末,“这个是我们村独有的,是用来烧窑的观音土,那些人吃着这些东西胀死了。”   这个村子已经是穷途末路,这些流民即使抢,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   钱淑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她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大栓子,咱们赶紧走吧。”   这样的地方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三人很快出了这个食堂,大栓子抹着眼泪,望了一眼那个食堂。   “钱奶奶,我要回家拿点东西。我继父和娘都死了,我想去看最后一眼。”   钱淑兰也正想找借口回去那个食堂一趟呢,忙点头,“你们赶紧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往家走。   钱淑兰看着他们消失到巷子的拐弯处,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她瞅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才从空间里变出了两袋粮食。她刚才目测了下应该有两百多口人。   她放了六麻袋红薯在食堂门口,虽然有点少,可只要他们省点吃,还是能撑一阵子的。她没办法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也帮不了更多的人,只能尽自己的一点力量了。   放完粮食之后,钱淑兰飞快地离开,重新到了之前那个路口。   大栓子和小梨花很快就回来了。   钱淑兰瞅了一眼他们两人的后背,两双空空,也没有背东西,有些好奇,“你俩不是去拿东西吗?东西呢?”   大栓子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古铜色的东西,已经有点发黑,看样子似乎是个老虎。   小梨花也摸出了一个,是个兔子。   “这是我爹留给我们的。我把他们藏在我家大门的房梁顶,我刚才就是去拿这个的。”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很有年份,可她空间的也不少,所以她也没什么兴致,“那我们赶紧走吧。”   两人跟着钱淑兰出了生产队,又到了河渠那边,却发现那些流民全都坐在河渠上。   看到三人过来,这群人熙熙攘攘地开始站起来朝他们看。   钱淑兰带着两个孩子,侧着身子经过他们。   突然钱淑兰注意到最后一个女人,她手里拉着一个孩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微微有些惊讶。又朝她看了一眼。那女人小鹿般的眼神让钱淑兰心中一跳。   “钱奶奶,你怎么了?”大栓子拉了拉钱淑兰的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头,朝着那个女人道,“我们家小儿子缺个媳妇,只要你嫁给他,就不会让你饿死,你愿意吗?”   其他人见她去而复返全都围了上来。   大栓子和小梨花一脸呆愣。   那个女人惊讶地抬头,看着这老太太认真的眼神,她下意识地把眼睛眯起来,开始打量起钱淑兰的穿着。   之前那个领队的男人走了过来,“大娘,你这是?”   钱淑兰笑着道,“我有个儿子想娶个媳妇,我觉得这个姑娘挺合我眼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这种事情在灾荒年间特别普遍。就是王家村都有好几个媳妇是关东那边来的,当初只用一袋谷子就换来的。所以大家也都没怎么惊讶。   有个妇女问,“真的能吃饱?可别是诳人的?”   钱淑兰摇了摇头,“吃饱是不太可能的。现在这年月就是干部家里都吃不饱,更别说我一个小老百姓了。我只是说饿不死。”   大家见她身上穿着军大衣,皮肤虽然粗糙,脸色却是红润的,应该能猜到他们那个生产队还是有粮食的。   那个女人紧了紧手指,眼巴巴地盯着钱淑兰的眼睛,“你儿子打人吗?多大年纪?”   钱淑兰一一回答,当然有个女儿和离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这个条件非常不错了。   可这女人却没有当场答应下来,“我侄子也能跟你们一起去?”   “行!”   “好!”于是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就跟着钱淑兰一起走了。其他人全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走了半路,钱淑兰才开始对女人道,“虽然我很想把你介绍给我儿子,可他这人眼光有点怪,未必能相中你。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声。如果他没相中你,我就把你介绍进我们生产队的养鸡厂。你看行吗?”   女人倒不在意相不相中的事情,她比较在意的是钱淑兰的后一句话,眼睛一亮,“你们生产队还有养鸡厂?”   “是啊。养了六千只鸡呢。”   女人紧了紧侄子的手,脸上有些不解,“现在到处都是饥荒,你们哪来的粮食喂鸡呢?”   钱淑兰笑着道,“我们喂得是蚯蚓,不吃粮食。不过得要浇水沤肥,也不轻松呢,你到时候可别嫌苦。”   女人摇了摇头,“我不怕!”   看着这女人脖子偶尔露出来白皮肤,和柔美的五官,钱淑兰暗自猜想这女人应该是个美人坯子。   也不知道王守智能不能相中她?虽然他喜欢的是玉瑛,可玉瑛明显对他没意思,还老躲着他。玉瑛临走的时候还说她不想再结婚。钱淑兰还能说什么,只能让王守智早点死心了。   这姑娘长得美,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她除了事业值是3,孝心值和是非值都是10分。这还是她第二次遇到孝心值是10分的人呢?太难得了!   如果她给了这个女人一份工作,那岂不是就刷满了一个人的三观值。等她回了现实世界就能有几十万了,简直太划算了。   钱淑兰直接把这女人带到家里,让她跟王丹娜往一个房间。   大家都在暗自猜测这姑娘是谁?   直到这姑娘说她是来相亲的,大家才恍然,这是他娘给王守智相的媳妇。   于是大家全都齐唰唰地看向王守智。他脸色涨得通红。   “娘,这事我不同意!”   钱淑兰也没看他,叫了李春花,“你先带她去洗脸吧。”   这女人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钱淑兰,见她面色平静,便跟着去了。   她身边的小男孩有些局促地看着大伙儿。又有些怵这些人,眼巴巴地走到门边,看着他姑姑洗脸。   李春花发出一声夸张地惊呼声,“我的老天爷!你咋长得这么好看啊?”   众人全都被李春花的大嗓门给吓了一,下意识地朝外面看去。   这姑娘五官长得的确很好看,白皙的皮肤,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双眼皮,鹅蛋脸,简直比那电影明星还好看。   就连王守智都愣住了。只是他仅仅只看了一眼就朝钱淑兰轻声道,“娘,我没相中。”   钱淑兰没想到他连如此美人都看不上眼,叹了口气,抬了抬眼皮,“你没相中就没相中呗。我又没有逼你。只要你别后悔就成。”   王守智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不由得想起玉瑛来,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城里过得怎么样?   哪知道他这边刚想人家,到了下午的时候,姜玉瑛就来了。   姜玉瑛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提下来,“干娘,人呢?”   王守智赶紧请人进来,“我娘去开会了。”   正国见他小叔眼巴巴地瞅着姑姑看,眼睛滴溜溜地转,然后跟正康嘀咕了一下,两人做了个手势。   正国咳了一下,提高了音量,“正康,咱奶给小叔相的那个姑娘呢?”   正康故作不解地道,“跟奶去开会了吧。”   正国有些惋惜地道,“这么好看的姑娘,配我小叔真是白瞎了。我要是多生几岁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娶上这么漂亮的媳妇。”   正康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说,顿时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没接上话。   他这副呆样把正国急得干瞪眼,一个劲儿地冲正康挤眉弄眼。   那边姜玉瑛也看到两个小鬼头的动作了,捂着嘴扑哧一声乐了,而后笑着朝王守智道,“干娘给你相姑娘了?”   王守智还没回答。正国却飞快地抢答,“是啊,姑姑,长得可漂亮了。比画报上的姑娘还要好看。”   王守智尴尬得脸都红了,他刚想开口叱责。   只听姜玉瑛笑盈盈地劝他,“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抓住机会呀。”   王守智脸都白了,一脸受伤地看着她。而后闭了闭眼,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先去找我娘!”话音落下就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   正国和正康两人面面相觑,有种搞砸了的愧疚感。 第164章   这姑娘叫徐丽珍,今年十七岁。   钱淑兰听到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彻底愣住了,这可是比王守智足足小了十一岁啊。   钱淑兰刚开始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她的脸抹得黑不溜秋的,钱淑兰还以为她至少也要二十几岁呢。可谁成想居然这么小,这还未成年啊。   她叹口气,“相看这事暂时算了,我先给你介绍进养鸡厂吧。”   徐丽珍点了点头。   她这样淡定,显然是没看上王守智。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钱淑兰直接带她到河渠那边,让李春花教她怎么养鸡。很快就要孵小鸡了,必须要早点学会。   送完人之后,钱淑兰便去食堂那边开会了。   她回来的路上特地跟徐丽珍打听过,他们省大部分都没有干旱,可因为生产队干部向上面邀功,强行命令他们把粮食全部上交。   没有粮食的他们。还不到冬天,就把野菜,树皮全部啃光了。只能做了流民。   那些该死的生产队干部也被他们最激进的一伙人给活活打死了。   生产队人口众多,他们一开始还是在一起的,后来有人生病,有人体力差,相继死去。人数越来越少。   后来几个生产队半路遇到,就凑到一起。   听徐丽珍的意思,流民还有许多,而且都涌入临阳省。   他们这边的治安已经受到严重的威胁。只靠他们生产队的人手已经不足以支撑了。毕竟他们可是香饽饽。   “我觉得让他们以劳换取红薯的方式替咱们生产队挖河渠以及这些小沟。”   众人都是一愣。他们哪里来的粮食请人?   这干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自己都吃不饱,哪有能力救别人?   钱淑兰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明年依旧是干旱,那我们就更有必要挖河渠了。久旱成涝,这可是上天给咱们老百姓留下的宝贵经验。如果明年不是干旱,那咱们就不用担心没粮食可吃了。”   有人却提出异议,“可是如果明年是干旱,咱们的粮食都分给他们吃了,咱们该怎么度过难关?”   王守泉替钱淑兰回答,“下半年是秋交会,到时候咱们再用猪换粮食。”   “好不容易能赚点钱还没拿到手呢,又要花出去。”   大家吵得不可开交,各自都有理由,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   王守泉很是头疼,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每年都要挖河渠,这可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如果不想自己挖河渠的,可以花粮食请人去。”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也在犹豫。这挖河渠可是个辛苦活。   如果只出一点粮食就能请人挖还是很划算的。   “一天要出几斤红薯?”   “两斤就行!”   大家开始讨论起来,有的人觉得划算就想请人帮着代工,有的人觉得太贵了,就说自己去。   王守泉和钱明华也不逼大家,按照个人的选择,然后给他们登记。   很快,钱淑兰之前遇到的那批流民中就有许多壮劳力过来应工。   钱淑兰负责给他们煮粥,就在河渠边上,架两张大铁锅。把红薯切的碎一点,这样粥能厚一点。   钱淑兰担心这些人身体会受不住,就加了点玉米粉和仙界的水。   这些人因为有了希望倒也没有走上那条不归路了。   流民的事情解决了,钱淑兰想起了曹传正的事情。   曹传正五月就会正式进入省城农科院。   如果小梅要跟他处对象,肯定是异地的。   小梅听到他奶说的话,呆愣了好久,显然也是没想到曹传正会对她有想法。她之前好像骂过他的吧?   钱淑兰也知道感情需要培训,哪里能这么快就决定下来,于是给她建议,“这事你好好想想。如果你实在不能作决定,可以把小伙子约出来见上一面再做决定。”   小梅想了想道,“奶,我同意跟他处对象。”   钱淑兰觉得自己挺不能理解的,曹传正这孩子有点书呆子,小梅这孩子聪明,勤快又懂事。   她怎么都没想到小梅会喜欢这样的人,“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小梅低着头,掐着手指,“他是个读书人,肯定不会喝酒打人。”   这话说得钱淑兰绝对是一愣。   突然她想到之前王守义酒醉发疯的那个晚上了,小梅眼里含着泪,一脸倔强的任由王守义抽打。   这个孩子一定是吓怕了吧?自从王丹娜和小梅在县城有了工作,她们家的门槛都被媒婆踏遍了。王丹娜还相看过几个,小梅却是一听对方的条件就是拒绝。原来她讨厌武力值太强的男人。   这样说来,曹传正还真得挺合适。虽然那孩子有点傻,可像他那样一根筋的人,也听话得很。让他打狗不撵鸡,让不喝酒就绝对不会碰。安全放心而且还能挣钱,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钱淑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抚她,“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奶奶,如果奶奶不在,你千万别忍着,要学会反抗,找民警!自己的幸福才是最紧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小梅点点了头。   很快,两人就正式处对象了。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十八号。   钱淑兰拿着洪顺友给她的信封让正康去供销社报道。把正康欢喜得直接傻眼了。   钱淑兰语带警告,“这工作给你了,可不代表就是你的。你要是敢胡来,我可饶不了你!”   正康一个劲儿地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奶,我都听你的。”   钱淑兰想了想又道,“这工作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干,争取要跟前面的人一致。”   于是把洪顺友负责接待的时候,会的技能说了一遍。   把正康说得一愣一愣的。为了这份工作,他咬牙道,“奶,我肯定会努力的。”   正康上班之后,钱淑兰很快发觉家里的幺娥子少了很多。   时间很快就进了四月,这次春交会钱淑兰没有再去。   主要是他们生产队没有参加。主要是干旱导致了附近几个生产队的柳树死了大半。   而他们这点还不如留着参加秋天那一场。   不过他们不去,钱淑兰倒是特地去了一趟广东。   她划着自己空间的船把两个孩子送到了香港。   因为有条船停在岸边会被人察觉,所以钱淑兰并没有亲自送他们上岸,而是直接在船上就把金条交给他们,又一再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藏好东西。千万别干违法的事情。   两个孩子都应了。   上了岸之后,钱淑兰又划着船回去了。   两个孩子从此就在香港打拼了,这里他们不再是黑·五类的子女,也不需要担惊受怕。   只是这里是不是他们的天堂,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了。   钱淑兰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电视上,广播上,以及开的大会上,都明确告诉大家,上面很快就会发返销粮,要大家配合把流民送回原籍所在地。   如果不能按时回去的流民将会被打上黑·五类的标签。   于是那些原本在王家村生产队挖河渠的人全都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钱明华送了他们一些粮食。   到了七月的时候,华国与苏联关系恶化,苏联单方面撕毁了合约,让华国立刻还债。   于是原本有了返销粮的消息再次因为这件事情消弭殆尽。   接着钱淑兰又听到风声,说苏联要他们提供的苹果,有一定的标准。   一个大概十厘米的铁圈,苹果从中间穿过,大于它或小于它都不行。   后来连鸡蛋也是如此。   这样的消息让大家十分愤慨。   不过这个月老王家也有一件喜事发生,小荷考上了镇初中。   钱淑兰很是高兴,还特地奖励了她十块钱,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张招娣在医院生下一个儿子,母子平安。把钱维汉喜得眉开眼笑。逢人就乐,活脱脱一个大傻子。   秋交会之后,钱淑兰又带回了大批量粮食回来,帮助附近几个生产队都度过了灾难。   今年老王家又分了两千多块钱。   开会的时候,王守泉很有意见,“三婶子,为什么我们不卖猪肉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今年他们验过的数据有点偏低,我担心明年我们的猪数据就不能达标了。到时候肯定要赔双倍定金。还是算了吧。”   王守泉有些不解,“咱们养得好好的,怎么数值会低了呢?”   钱维汉道,“这种干旱天气,哪来的猪草。那些营养成份得要新鲜的猪草才行。咱们哪里还有。”   王守泉一想也是。这一年他们吃的可都是粮食。   虽然觉得可惜,可这事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每天将近跑百里的地方运水和猪草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王家村开始拼命的养鸡。   为此,王家村的养鸡厂又扩大两倍。钱淑兰除了一开始给这些鸡喂过药丸,其余的时候都是不管的。它们吃得喝得都由专人负责。   于是不仅仅只是供销社过来他们这边定鸡蛋,就连县城也过来,以及省城的百货大楼也过来。   夏天的鸡蛋不能搁太久,要不然会散黄。   所以钱淑兰都是尽量让鸡蛋早点运到百货大楼去。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1961年的春天。   这次老王家迎来了一个久违的客人。   王丹娜显些没有认出来。   “你怎么来了?”   洪顺友穿了一件黑色的呢绒大衣,围着羊绒围巾,配上他俊朗的五官,显得人特别帅气。   王丹娜这一年多依旧没能找到合她心意的对象,钱淑兰也不逼她,任她挑挑拣拣。   “我找婶子有事。”他让开了道,给她介绍,“这是我的爷爷方中军。”   一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被人用轮椅推着进了王家的大门。   院子里的小孩子们全都停下来看他们。   王丹娜有些不知所措,她朝一旁的小梅道,“你先去养鸡厂把我娘喊回来。”   等小梅去喊人了,她把两人请进屋里。   洪顺友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堂屋的大桌了。   两条大前进的香烟,两瓶茅台酒,两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奶糖。   王丹娜直接傻眼了,这不是他们这边提亲时的标准配备吗?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165章   王丹娜只是愣了一会儿,就想起要给客人端茶倒水。所以她把墙边的煤炉里水倒了三碗给大家。   想了想问,“方爷爷能喝糖水吗?”   她娘说过老年人有许多人不能喝糖水的。   方中军愣了一下,微微颚首。   等三人喝完一杯热水之后。   洪顺友瞧了一眼爷爷,“爷爷,我想跟丹娜说两句话。”   方中军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王丹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这姑娘长得中规中矩,性子也不浮,勉强配得上他孙子。   听到孙子的话,他点了下头。   王丹娜跟在洪顺友的后面,到了院子。   “丹娜,你还好吗?”   王丹娜微微低头,有些拘谨地绞着衣摆,“还。。。还好吧!”   “我带爷爷过来提亲的,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虽然一早就有猜测,可王丹娜的脸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心里十分甜蜜,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即又想到,“可我娘那。。。”   洪顺友摆了摆手,“你放心,婶子那边已经同意了。”   听他这么说,王丹娜也顾不上羞涩,惊讶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问我娘的?”   洪顺友便把自己之前的遭遇与卖工作的事跟王丹娜和盘托出,“我走的时候,婶子说她不反对。”   王丹娜也很高兴,想了想道,“我娘她对你没意见的,她就是不喜欢你那。。。”养母?好像不算吧?   洪顺友知道她这是怕他记恨婶子,他心里暖暖的,他心里的姑娘还是像原来一样善良,“我知道的,婶子她都是为了你好。我那时候连工作都没有,她都不反对我俩处对象,我就知道她是个好娘。能有她这样的岳母,我心里很知足了。”   听到他这么夸赞她娘,王丹娜顿时有种自豪的感觉,“那当然,我娘可好了。”   两人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而小梅紧赶慢赶跑终于到了养鸡厂。   正康和孙大琴正在养鸡厂这边帮钱淑兰数鸡蛋。   正康没工作前,这活都是他来做的。后来他去供销社上班了,钱淑兰不得不自己来。   现在好不容易轮到正康放假的日子,钱淑兰一早就把人叫过来了。   正康把鸡蛋轻手轻脚的放进百货大楼带来的竹篮里。   他们是按照重量来算钱。   数好之后,钱淑兰就负责称重和登记。   小梅到的时候,发现养鸡厂的棚子里已经摆满了一篮一篮的鸡蛋。   称重之后,钱淑兰就算好了总价,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把自己记录的数据仔细算了一遍,又跟钱淑兰的一对应,确认无误后就开始付钱和开单据。   “一共六千三百一十五斤,每斤三毛一分钱,一共一千九百五十七块六毛五分钱。”采购科长佩服不已,每回过来他们都得掏两千块钱,心里那是感慨万千的,“你们这养鸡厂真是日进斗金呐!”   钱淑兰撇了撇嘴,愁眉苦脸,“我们要跑到长江边上运水,还日进斗金?我看日出斗金还差不多?”   即使再干旱,他们这鸡蛋也没有涨价,夏天每斤一毛九,其他三季每斤三毛一,雷打不动的价格。   不涨价的好处就是大多数人都能买得起。坏处就是鸡蛋越来越少,在这样的饥荒年,农民自己都没水喝,自然不愿意养鸡。   王家村这要不是因为有钱淑兰帮着朝井里灌水,这养鸡厂也开不起来。只是即使如此,他们现在养一万两千只鸡也是极限了,再多的话,钱淑兰也弄不到更多的水。   采购科长愣了一下,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下周我们再过来拉货,你们一定要给我们留着哈。”   钱淑兰点了点头,“你们百货大楼是我们养鸡厂最大的收购点,肯定会留给你们的,放心吧。”   采购科长很满意,虽然别的省都因为干旱问题,导致粮食和农副产品骤减,百货大楼十天半月才开一回门。可他们百货大楼有了王家村生产队的养鸡厂供鸡蛋,哪怕是再困难也一直开着,上面领导对此很满意。   等员工把鸡蛋全都收上去之后,采购科长上了车。跟大家伙挥手告别。   等人都走了,大家开始收拾空下来的竹筐竹篮。   一直站在旁边不敢打扰奶奶干活的小梅这才找准机会凑过来,“奶,咱家来客人了。”   正康,孙大琴和钱淑兰全都回过头来瞅她。   “是以前来家里相过亲的,小姑的前对象叫洪。。。”时间有点长,小梅有点忘了名字,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叫什么。   正康提醒她,“叫洪顺友。”   小梅眼一亮,“对!他还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爷爷一起来的,那个老爷爷很有气势,像个退伍军人。”顿了顿又补充,“他们还拎了许多贵重东西。”   钱淑兰还在思索。   孙大琴一拍巴掌,喜得眉开眼笑,“娘,这是来咱家提亲呢。”   这几年王丹娜一直在相看对象,可每次男方都能被她挑出毛病。   偏偏婆婆也惯着,一点也不逼她。   家里几个媳妇子都愁死了,王丹娜已经二十岁了,再不找对象,难道以后要给人家当后娘吗?   正康也是非常高兴。小姑对家里人是相当不错的,每次她从县城回来都会给家里人带东西。   甚至还会帮他捎信给小芳。还会帮他照顾小芳。现在看到小姑的前对象来提亲,他一开始还很高兴,可想到之前他奶是强烈反对的。   于是就有些不安地瞅着他奶。   钱淑兰慢条斯理地从竹筐里数了二十个鸡蛋,用小篮子装起来,然后在会计本上记上两笔。然后找旁边负责养鸡的人帮着登记名字。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盗想到的法子。别人要拿鸡蛋,必须要钱淑兰签字,钱淑兰自己拿,就得要别人签字,当然这个别人不能是她的家里人。   这些人拿过的鸡蛋都会等年底结算的时候扣钱。   “走吧!”   孙大琴拉着小梅就开始问东问西,把小梅问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看着小梅应付得越来越吃力,正康看不过眼了,“娘,这不是一会儿就到家了吗?你问那么多累不累呀。”   孙大琴被儿子这么说了一通,气得过来拍了他一下。   工作之后的正康比以前要有耐心多了。主要是这供销社的工作特别难得,再加上之前洪顺友干得太好。   每次过来买糖的人都会问上一句,“之前那个小伙子呢?”   还有的就是嫌弃,“你这速度不行啊,比上一个差远了。”   “你算账咋这么慢?你该不会是还没初中毕业吧?”   每每都让正康觉得自己很失败。回家之后,他拼命学习。   从供销社买五斤水果糖回家,对着那盘称,练得他手都快磨出茧子了,才终于把准头控制好。   至于心算,这玩意他是向正国请教的。   正国就是个钱串子,向他讨教,一定要给钱的。他花了五块钱的高价,才从正国那挖出心算的方法。   虽然一开始还有点不太适应,可被正国时不时训练之后,倒也进步不少。   上次小芳跟着小姑回来看他,还特地到供销社看他工作,她还夸了他呢。   以前小芳总是说他笨,说他不用心,能得她一句夸奖太难得了。   后来他得了先进员工的称号,他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他娘更是一个劲儿儿跟村里人炫耀。   他奶虽然笑得比较克制,可他还是能看出来,他奶很高兴,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慈爱。   他都已经记不清究竟是有多久没有得到他奶这样的目光了。   “正康?正康?”   正康猛地被人推了一下,他立刻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奶,你叫我?”   钱淑兰皱眉看着他,“走个路,你还能晃神,真有你的。”   正康脸色爆红,挠了挠脑袋,想了想问,“奶,你叫我啥事啊?”   钱淑兰猛得一拍脑袋,“你瞅瞅我都被你带偏了。我上次不是让你帮我向你们供销社申请买支钢笔,你拿到了吗?”   乡下的供销社是不进钢笔的,因为这玩意太贵,尤其是英雄牌的,一只都要好几十块钱。摆在供销社,几年都未必能卖出一只,所以钱淑兰才特地让正康去跟上面申请买一支。   正康也想到这事,“我昨晚拿到了,回来的太晚,我给忘了。”   “那你待会儿拿给我。”   “好!”   到了家门口,钱淑兰把外面的罩衣脱掉。冬天的衣服不容易干,所以只要是干活的时候,村里人都会在外面套上一件罩衣。   四人踏进家门,钱淑兰首先跟方中军寒暄。   然后问洪顺友最近怎么样?   说了一会儿话,钱淑兰便开始给他们介绍家人。   方中军话不多,评价的时候也多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钱淑兰也不在意,“方大哥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吧,尝尝我们乡下人的伙食。”   方中军倒没有客气,点了下头,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站在他后面的人走过来递给钱淑兰三张粮票。   钱淑兰看也没看就收下了,然后从身上掏钥匙让孙大琴去她房间里拿粮食。   小梅也跟着孙大琴一起去灶房炒菜做饭。正康去帮他们提水。   他们在那边炒着菜,方中军也说明了这次的来意,“这次我是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想向你们家提亲。我孙子想娶你家小女儿,不知大妹子意下如何?”   钱淑兰看了一眼并排坐在一起循规蹈矩的两人。   她倒是没有犹豫,“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只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这是打算在哪里定居?”   方中军点了下头,“我打算搬到县城,你们刘关县人杰地灵,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我也帮他在县城百货大楼安排了一份工作。以后小两口结婚就在县城安家。”   人杰地灵?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这种瞎话骗小孩子还行,她年纪一大把像是个老糊涂吗?   只是想到之前自己怀疑的那些,她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既然要把丹娜嫁给他,她就得保证丹娜未来的生活环境足够安全。   那十年运动比大跃进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说更凶残。   钱淑兰侧了侧头朝丹娜道,“你带顺友去河渠那边逛逛,让他体会一下我们王家村的寒风刺骨吧。”   方中军眼皮一跳。   洪顺友有些发怔,只是看着婶子笑眯眯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就跟着王丹娜一起站起来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朝方中军身后的警卫员道,“麻烦你先出去好吗?我想跟方大哥说点事儿。”   警卫员愣了一下,朝方中军看去,见他点了头立刻走出堂屋,一直走到院门口才停下。   “人走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钱淑兰斟酌了一下,把洪顺友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她对洪顺友身世的猜测。   方中军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能猜到这么多,这不像是个农村老太太能想到的,而且她分析得还有理有据。   他的目光很冷,有种杀伐之气,钱淑兰这个有作弊器的人并不怵他,她摊了摊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洪顺友应该是大资本家的儿子,这种成份代表着什么,我不说你也清楚,你说说如果我不问清楚,我能放心把女儿嫁给你孙子吗?”   方中军眉峰紧蹙,神情幽远,他看着外面清冷的天空,缓缓说起了往事,“当年我们林家在上海摊还算是有名,我的父亲,大哥和大侄子都在支持国军。我在学校学得是新思想,便瞒着家里人到革命根据地,隐姓埋名参加抗战。等抗战结束之后,林家被打倒。我原本想回到家里的念头也不得不打消。我只好继续隐瞒身份,直到去年,我心血来潮去了林家巷,无意间看到了顺友。他长得跟我大侄子简直一模一样。”   钱淑兰愣了半天,猜测是一回事,可没想到事情真是如此,她心里就开始摇摆起来,“会不会有人也能认出顺友?”   方中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苦涩,“我大侄子两年前就已经死在劳改农场了。我跟他长得又不像,这么些年来也没人知道我是林家人,我的身份背影绝对没有问题。至于顺友,知道林家人的都不在了。只要待在乡下没人知道的。而且他本身的经历都没问题。”   “那你打算把洪家怎么办?”   方中军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自然是速战速决。恶人就该有恶报!”   钱淑兰莫名打了个寒战。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方中军笑着道,“放心吧。我做事从来都不留隐患的。”   钱淑兰:“。。。”这是安慰她,还是在吓她?   钱淑兰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成全他们。如果洪顺友的身份有一天真的会暴露出来,那她到时候就把两人送到香港。   想通了之后,钱淑兰松快了许多。两人又把结婚日子定了下来。 第166章   男方这边出了五十块钱彩礼,钱淑兰让王丹娜带走。   还把之前就替王丹娜打的三十六条腿从家里的杂物房搬出来。   这可是他们家藏了好几年的。现在有钱都未必能弄到。   从家具厂搬回来之后,钱淑兰直接就盖上破被套防止落灰尘,就等着这一天才肯拿出来。   家里的几个媳妇纷纷帮王丹娜准备东西。   这边结婚的习俗挺多的,尤其是乡下比城里还多,主要是乡下管得比城里要松一点。   他们结婚的日子是下下个周末。   钱淑兰一开始还以为日子定得这么急,社员们会感觉到惊讶。   可谁成想一个说日子定得快的也没有。   后来跟大家伙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还有相亲三天就结婚的呢。   钱淑兰佩服得五体投地。   结婚前一天星期,钱淑兰把买的钢笔交给王丹娜。   在这边结婚之前要交换信物。   洪顺友这边是送的金锁,钱淑兰就准备了钢笔。   原本她这钢笔是留着卖的。可他们结婚这么急,也只能先用着了。   钱淑兰想到没有几年就是十年动乱,小心叮嘱她,“明天去买衣服记得不要买太花里胡哨的,颜色尽量选平淡一点的。布拉吉少买一点。”   王丹娜是个爱美的姑娘,听她娘这么说,有些不解,“娘,为啥呀?”   钱淑兰揉揉眉心,也不能把这事给说出来。毕竟还有好几年呢,她想了想道,“你嫁得这么好,我担心那些眼红你的人会在背后中伤你。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一些。也别发表什么政治言论。能不说就不说。”   王丹娜听她娘这么说,心里美滋滋的,她挽着她娘的胳膊,“娘,你是不是很喜欢顺友啊?”   钱淑兰拍拍她的胳膊,“只要他能对我女儿好,我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疼。”   王丹娜眼圈红了,抹了抹眼泪,“娘,你真好。”   钱淑兰又叮嘱她要好好照顾方老爷子,老人最是寂寞。   钱淑兰也是在问过洪顺友之后才知道,方老爷子一生没有娶妻生子。洪顺友这个侄孙就是他最亲的晚辈。   “我知道的,娘。”   突然王丹娜拍了下脑门,凑到钱淑兰的耳边小声道,“娘,顺友让我告诉你,洪家人已经解决了。”   钱淑兰眉心一跳,目光盯着她看,“怎么解决的?”   钱淑兰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当初是洪顺友的母亲买了船票想带着儿子离开大陆,可谁成想会在半路上遇到洪世昌,对方谋财害命杀了她。可以说洪顺友前半生过得这么惨全是洪家人害的。   王丹娜撇撇嘴,咬牙切齿道,“那家人手脚不干净,偷了食堂里的粮食,被别人当场逮到。主犯枪毙,从犯押送劳改农场,判了十五年。”   钱淑兰点了点头,只要那家人不出来蹦跶就行。不过想想也是,许多人为了活下来,都把之前存的那点家底掏了个一干二净。   洪家人家底花完,可不就得另想法子么?抢是抢不过人家的,可不就得偷了么?   只是没想到方老爷子的速度这么快,这才几天时间呐就解决了。以往这种案子起码得要一个月才能定刑的。   可人家这速度,一个星期连抓带判,这么快就搞定了。钱淑兰有时候都感慨权力真是一件好东西。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之疯狂呢。   第二日一早,王丹娜就骑着自行车去县城跟洪顺友买结婚用的东西。   有些是女方准备的东西,钱淑兰就给她钱让她自己挑。   买好了也不用拿回来,直接放到他们县城的新房里。   结婚他们准备在县城和乡下各办一场。   县城就是请各自的同事。   乡下就是请亲朋好友。   回来的时候,王丹娜带回了新买的衣服。   家里人全都围过来看过,颜色并不鲜艳,反而显得很沉稳。   周雪梅摸着那件中山装道,“我们丹娜是想往女干部方向发展呐。”   李春花也附和,“这衣服真好看,丹娜要是穿上还真挺像。”   于是孙大琴就怂恿王丹娜穿给大家看。   王丹娜虽然有些害羞,可还是应着大家的要求回屋去换了。   穿上之后,出来一看,大家全都竖起大拇指。   钱淑兰坐在桌边,瞅了一眼,她坐得地方刚好是背对着王丹娜的。从后面看,她都认不出来这是女人,哪里好看了。   不过想到这年代衣服款式也就那么些,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她看着王丹娜这么漂亮,却只能穿这些分不清男女的宽大衣服,心里有一瞬间的惆怅。   很快,就到了王丹娜结婚的日子。   具体流程和之前姜玉瑛那次差不多。   不过乡下会热闹一些,社员们全都围过来看,大人小孩全都跑到新房看新娘,说吉祥话。   然后新娘就能分发给他们糖果。   虽然现在物资有些紧缺,可钱淑兰还是在准备了些花生桂圆。   染上洋红,摆在出嫁的箱子上面,供大伙儿看。   大家看到那三十六条腿,羡慕得不得了。   跟王丹娜玩得比较好的童年小伙伴,也凑过来小声问,“你娘给你准备这么多陪嫁,那她给你的压箱底也很多吧?”   王丹娜笑着点头,不过却没有具体说多少钱,而是说了一句“还行!”   那媳妇还想再问,就被王丹娜打着哈哈应付过去了。   她娘说得对,还是别太招人眼,自己过得幸福就行。   她端坐在床上,床上铺着床单,上面印着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插图。   她的身后是两床八斤重的棉花被。   她全部的存款有五百三十块钱。这里有她娘给的两百块钱压箱底,大哥大嫂给的五十,二姐给的三十,三哥三嫂给的五十,四哥四嫂给的五支持下 ,五哥给的八十,还有她自己存的。这么多钱足够她挺直腰板了。   夜幕降临,就是入洞房的时刻。   这年头是不兴闹洞房的,许多人也都纷纷离开。   老王家,除了王守智,正康两人负责登记礼簿,其他人都是负责招待客人的。   虽然老王家没有准备酒席,可还是招待了些零食。   也就是江米条,瓜子,糖果,花生米之类的,数量不多,也就是意思意思。   能得到一把这些吃的,大家都是喜笑颜开。   第二日一大早,钱淑兰起来洗漱之后,孙大琴已经把饭菜烧好了。她现在的手艺比以前好多了。   大家都在等新婚小夫妻过来。   正国正在长身体,一天吃四五顿还是饭,没一会儿他就捂着肚子喊,“啥时候来啊?饿死了。”   他提溜着眼珠子,朝正军道,“正军呐,去喊你小姑吧,她房间的桂圆还有很多呢。”   听他提起桂圆,正军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这东西特别好吃。   也就是买来那一天,奶给他尝了一个,之后就全放在小姑屋里了,说是等婚礼结束就给他吃。   现在已经结束了,他能吃了吧?   不过他到底已经九岁了,不是五六岁那么好骗,他小跑几步之后,回头看他奶。   钱淑兰向他点头,他撒着腿就往小姑房间跑。   很快就传来正军拍打着房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洪顺友和王丹娜的的惊呼声。   看样子,昨晚太激烈,两人睡得太死,连时间都忘了。   正军用罩衣兜着桂圆先跑进来,“小姑和小姑父马上就过来了。”   不到五分钟,洪顺友和王丹娜就洗濑好之后,跑了过来。   洪顺友尴尬得脸都红了,进来之后一个劲儿地赔罪。   方老爷子昨天参加完婚礼就回县城了。   所以这会子其实也就只有洪顺友一个新人。   钱淑兰朝他笑道,“下次注意点就行,不用这么拘谨。”   洪顺友抹了下额头上的虚汗坐了下来。   依旧是钱淑兰开始分饭。   “今天这饭管饱,大家都敞开肚皮吃吧。”说着给洪顺友夹了一块鸡肉,“你尝尝看,这是我们生产队养的鸡。”   洪顺友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尝了之后味道的确很不错。   一家人吃得正津津有味。   正军却在尝了一块之后就对孙大琴道,“娘,你这手艺还是比奶做得差一点。”   孙大琴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你奶多大年纪,我多大,你可真会比。”   正军撇撇嘴,“可你也没三婶会做衣服啊?”   孙大琴气得够呛,“你够了啊,我一大早起来做饭,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损上了。别整天没大没小的。”   正军不满地嘟哝几句。   一家人笑哈哈地看着正军跟孙大琴斗嘴。   钱淑兰眼睛眯起来,目光有些发沉。正军这孩子越长大嘴巴越厉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点也不知道给人留情面。   不过孩子还小,再加上他本性还算良善,就是有点毒舌,这要是放在后世根本不算什么缺点。可这年代不行。   十年运动并不是一触即发的,四清运动就是慢慢演变成文革的。许多人都栽在了口不责言上面。   在这种言论不自由的年代,无意中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整死你的把柄。   钱淑兰不能直接禁止正军的言形,只能防范于未然,她不想等事情发生了才到处找关系去补救,那样就为时已晚了。   她想了想道,“正军,既然你说你娘做得不好吃,那你中午就跟奶学学看吧。”   正军竖起脖子,眼睛一亮,“好啊,我肯定学得比娘好。”   一家人全都乐呵起来。   王守仁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一个大男人进厨房像什么话!”   钱淑兰眉头一皱,白了他一眼,“你中午给我们烧火。我看你就是家务活干得太少了,惯得你!”   王守仁涨得脸色通红。   钱淑兰却不依不饶,“你看看你,一个月吃得比你五弟两个人都多。你要是也学会做菜煮饭,何至于那么浪费。”   提起这事儿,王守仁顿时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钱淑兰朝王守义也说道,“你瞅瞅你俩,一个拿三十,一个拿四十五。可光吃饭,你们就得花掉十五块。要照你们这吃法,你们还能养家吗?赚点钱全贴到自己肚子里了。”   这两人都已经成为了正式工,所以现在拿的就是正式工的工资。王守义因为当司机级别还不高,所以只能拿到四十五。   两人低着头乖乖受训。   钱淑兰当即便下了命令,“以后你们必须自己煮饭。生活费一个月只给八块钱,多了不给。”   两人面上都有些苦哈哈的。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王守礼,他倒是不用操心。因为他有两个儿子要养活,而且还是那么小,所以早早就在单身宿舍摆了炉子。   吃完早饭,家里人全都下地干活。   洪顺友便跟着王丹娜回屋。   他们明天还得到县城再办一场婚礼,吃完中饭就得走。   看着王丹娜弯着腰收拾东西,洪顺友有些忐忑不安,“你说娘是不是在敲打我呢?”   王丹娜有些好笑,“你才知道呐。”   洪顺友上前抱着她,坐在床上,“我会做饭的,你不用担心。”   王丹娜搂着脖子,“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好!”   中午这顿饭是由王守仁烧火,正军踩着小板凳炒得。钱淑兰站在旁边指导。   早上吃得是鸡,中午这个是鱼。   红烧鱼的做法第一步就要煎黄了。   正军从未做过菜,鱼放进锅里,热油直接溅到他的手背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王守仁心疼得立刻跳起来,拉他的手就要看伤。   钱淑兰却是面无表情地提醒他,“鱼要烤糊了。”   正军也顾不得疼了,立刻开始翻炒。   一顿饭下来,这父子俩一个急得满头大汗。   一个手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端菜上桌,大家看着这块烧得一半黑一半白的鱼都有些傻眼了。   正军啪嗒啪嗒掉眼泪,“娘,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炒菜难吃了。”   孙大琴下意识地看向婆婆,见婆婆点头了忙说,“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钱淑兰叹了口气,“正军,你已经九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当你没大没小批评你娘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娘的辛苦呢?做人做事要给别人留颜面,不要让别人下不来台。要不然很容易得罪别人给家里招祸。”   正军羞得满脸通红,抹了把眼泪,“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正的。”   钱淑兰又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话要在脑子里过三遍,确定不会伤害到别人再说出来。”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如果别人欺负你,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军的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好”。   钱淑兰也朝大家扫了一眼,“你们出去工作也是同样的道理。一定要远离那些品行差的人。”   众人都面面相觑,点头应是。   这顿饭虽然不好吃,可却给男人们上了一场生动的教育课。 第167章   1961年四月,上面终于派人下来调查,而且还是走进社员家里。   中央领导也身体力行,亲自深入各地农村,开展调查研究。   钱淑兰看着下来调查的领导,他们是真的进入社员家里,问相关的问题。并且问的问题还是从社员的切身状况出发的,一点也没有敷衍。   钱淑兰看着这些认真工作的人,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埋怨有点太偏激了。   治大国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建立一个新的社会制度,没有先例所以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有了错误,上面也会积极修正。还是有许多实干领导的在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   也难怪未来他们国家的经济发展这么迅速,是因为这些人一直都在努力,他们从实际中摸索,再总结经验。渐渐的有了一套自己的改革方法。   一直调查了两个月,上来调来的领导们才回去。   到了六月份上面下来了文件,其主要宗旨就是一条:生产队办不办食堂,完全由社员讨论决定。凡是要办食堂的,都办社员的合伙食堂,实行自愿参加、自由结合、自己管理、自负开销和自由退出的原则。   这个决定下来,王家村立刻开始投票。   几乎是超过九成的人不愿意再办食堂。剩下的一成都是光棍,不愿意自己烧饭的人。   于是勉强维持三年之久的公共食堂终于解散了。   但现在却有一个难题来临:那就是社员们的锅都交上去了。家里根本就没有锅,该怎么做饭?有的人依旧是用砂锅。   很快上面又来了政策,说是十斤粮食顶一张锅。   明明交上去的时候没要钱,可现在他们要用粮食换回来。虽然有些社员不满意,可大家还是换了一张锅回来。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进入七月份。   期末考试成绩一下来,小荷满村子找钱淑兰报喜。   钱淑兰正在养鸡厂忙活,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喊她,立刻站起来。   小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像只喜鹊似的,“奶,我考了第一名。”   钱淑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成绩单,看着上面的各科分数,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太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给钱淑兰道喜。   王守泉也待在养鸡厂这边帮着数鸡蛋,“哎呀,三婶子,你家娃真是太厉害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钱淑兰,“是啊,真是厉害!”   钱淑兰喜气洋洋地朝大家伙道,“我这把年纪了才有好福气,你们的福气也快啦。”   这话说得大家都挺高兴,心里想着回去也要督促孩子好好学习。   钱淑兰到了家里,孙大琴立刻眉飞色舞地走过来,“娘,娘,我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小荷一直扶着钱淑兰的胳膊回来的,听到大伯母的话高兴得合不拢嘴,“大伯娘,你也知道我考第一名啦?”   孙大琴愣了一下,飞快地摇头,“不是,我不是说这件事!”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难得有些害羞,“娘,我怀孕了。刚才老杨头过来帮我把过脉了。”   钱淑兰猛地愣住了。她奶奶是阳历一月一号生的,算算日子,可不就得现在怀孕吗?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孙大琴的眼睛看,声音有些发抖,“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   钱淑兰算了下日子,别说还真是她奶奶!她激动地拍巴掌,“好,好,好!今天咱们家双喜临门一定要做顿饭吃的。”   小荷也高兴地直蹦,“奶,我想吃你烧的酸菜鱼。”   钱淑兰高兴得不得了,“好,依你!你去河塘那边让你大爷爷帮着捞一条鱼吧。我待会儿去签字。”   小荷欢快地跑了家门,“好的!”   钱淑兰拍拍孙大琴的手,“你想吃辣得还是酸的?”   听说酸儿辣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大琴脸色笑容一僵,想到自己这几天嘴里总喜欢吃辣的,婆婆会不会不高兴?她硬着头皮说,“娘,我喜欢吃辣的。”   钱淑兰更加高兴了,“喜欢吃辣的就好。你和老大已经有三个儿子了,现在就缺个小棉袄。”   孙大琴见婆婆说得认真,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婆婆不介意她生女儿,真是太好了。   钱淑兰回到自己房间,然后进入空间,翻找一些比较好看的故事书。   “这些书你拿着,你每天都读给孩子听,我听说这样孩子能聪明一些。”   孙大琴有些发怔,看着婆婆怀里抱的这厚厚的一沓书,“这么多?”   “不多的!你每天读两个小时就行!”   孙大琴咽了口唾沫。她就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喜欢东家跑,西家蹿,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读书,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钱淑兰脸一沉,“你一个孕妇也不需要你干什么?让你读点书,你也不乐意?”   孙大琴吓得赶紧接过来,“好!”   钱淑兰突然想到孕妇应该保持好心情,想了想,又缓和了声音,“只要你乖乖按照我教的做,我每天都给你炖鱼汤喝。”   孙大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当然!听说鱼能补脑子!   虽然这肚子里的是她奶奶,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奶奶不是一个聪明人。   要不然也不会被她那白眼狼的爸骗得那么惨,连他在县城的住处也不知道。   虽然钱淑兰很想疼自己的奶奶,可她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过。   她准备一周下一次灶房,煮一大锅,放进空间里。   然后每天端一碗出来给孙大琴喝。   钱淑兰打定主意就这么办了。   今儿是周末,男人们也都在家。   听到这两件好消息,各人的反应却是迥然不同。   一开始听到小荷考了第一名,大家伙都是高兴的。   可听到孙大琴怀孕了,王守义和李春花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钱淑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差不多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明明两个女儿这么有出息,可他们依旧想要亲生儿子。   看来一直以来,她的教育方法太温吞了。她需要来剂重药了。   晚上,钱淑兰特地把两人叫到自己房间。   两个人都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钱淑兰调整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让声音显得很低沉,“老三,春花,娘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你们一件事。”   听到这话,两人都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等着她的下文。   钱淑兰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你们知道吗?娘以前跟你们姥姥学过算命。”   王守义和李春花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算命?天天都在破四旧?娘居然说她会算命?   钱淑兰打开床头柜,从里面翻出算命的家档。   她拿着一个圆形的罗盘,上面刻着十分清晰的刻度和文字。古铜色的材质,以及那周遭的痕迹还是能够看出来这东西很久远。   钱淑兰继续忽悠,“娘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现在都在闹四旧,我担心给咱家招祸。”   王守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娘,这东西留在家里太危险了,你还是把它埋到地下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等我为你们占卜过后,我就放回去。”   说实话虽然王守义对算命是有几分相信的,可对他娘的本事,他是真没什么信任度。实在是因为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是头一回知道他娘会这东西。   建国前,明明他们都快要饿死了,他娘也没用这东西挣过钱,可想而知他娘的能力有多差了。   瞅见他怀疑的神色,钱淑兰也早已想好了说辞,“你姥姥说,我这一辈子只能卜三次卦,所以我一直不肯拿出来。”   原本不以为然的王守义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挺起了胸,显然有了几分兴趣。   钱淑兰再次下猛药,“如果你们不信,我给你们卜一下你大嫂这胎的性别和生辰八字吧。”   李春花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瞅着钱淑兰,有些信了,“娘,你真的会啊?”   钱淑兰没有立刻给她答复,“准不准的,我占卜过后,等你大嫂生完孩子,你们不就知道了?”   王守义和李春花对视一眼,心里也有些认同。   孩子生男生女还能猜出一半,这生辰八字就有点悬了。   钱淑兰装模作样的在罗盘上捣鼓了一通。而后掰着指头开始算。   直到两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看,等着她的答案时,钱淑兰才终于算好了,“你大嫂这胎是个女娃,生辰八字刚好是一月一日,子时,对了这一月一指的是阳历。换成阴历就是十一月二十五。”   两人都在心里记下来。   钱淑兰瞅见他们的动作,又问,“要不要我帮你们也算一卦?”   王守义点了下头,急切地问,“娘,你给我算一下,我什么时候生儿子?”   李春花低下头,掐着手指,嘴唇紧紧地咬着。   钱淑兰飞快地应了,“行!”   又是一通捣鼓,手指翻动之后,钱淑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三,你这儿子,恐怕有点难呐。”   两人眼巴巴地瞅着他娘,“娘,什么意思?”   “按理说你应该有个儿子的,可你这人心思不正,上天还在观望你呢。”   王守义急了,“娘,我的心思怎么就不正了?”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春花是个多子多福的命格,可你的子女缘太簿,你对孩子太不关心,上天已经震怒,决定收回你做父亲的权力,现在的你别说是生儿子了,恐怕以后连孩子都未必有。”   听到这话,王守义急了,“我怎么不关心她们了,我。。。”   下面说不定去了。他为她们做过什么?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他不由得有些丧气,抓着头发十分烦躁。   钱淑兰叹了口气,“老三,与其跟上天争那万中之一的机会,不如好好待你现在的孩子。兴许下辈子你就能有儿子了。”   王守义苦着脸,恳求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娘的眼睛,“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钱淑兰点了下头,“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等你大嫂那胎生下来看。如果不是女孩或是生辰不对,那我为你们算的这卦也不对。”   王守义细细一想也对。   钱淑兰收好罗盘,又有些不放心道,“算命这事你们千万别抖落出去,谁都不能告诉,要不然娘得遭罪!”   两人赶紧摆手,“娘,肯定不会的。”   出了房间,王守义还是有些怀疑,“你说娘算得准吗?”   李春花低着头怯弱地小声回了一句,“还有几个月不就知道了吗?”   王守义一想也是,“很快就能知道了。”   时间如野草似的疯长,临阳省持续三年的干旱终于过去了,绿草如茵,地里也有了野草。各家的井水也能打出水来了。钱淑兰再也不用天天去很远的地方运水了。   相比其他省的水深火热,临阳省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虽然收上来的粮食依旧上交了大半,可王家村还有养鸡厂和养猪厂,日子也不难过。   他们队的养猪厂已经养不出那种高营养价值的猪,可因为要交给国家任务猪,还是需要养的。队里没有分配到个人。主要是大家根本不想养。于是依旧由之前的人负责养猪。   此时的老王家,钱淑兰正站在医院门外焦急地等待。   李春花却是死死地盯着那道木门。   前天,婆婆就把大嫂送过来了,李春花一直很淡定着。   可等她看到大嫂真的在这天进了产房的时候,李春花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婆婆算得很准,她该怎么办?   难道她今生都无子了?只能守着柱子和三个女儿过活?   李春花忍不住捂住了脸。   很快,那边就传来护士的叫喊声,“56号的孕妇生下六斤六两的女孩,母女平安。”   李春花飞快地问上一句,“她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那护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1月1日23点50出生。”   李春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钱淑兰却是迫不及待地问,“产妇什么时候出来?”   “还要等一会儿。医生正在给她做清理。”   钱淑兰顿时放下了心。   真的是奶奶!时间分毫不差!   她在这边乐呵着,一扭头就看到李春花坐在地上。   “你干啥呢?”   李春花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哗哗直流,“娘,只有我没有儿子。”   钱淑兰揉揉眉心,“你们把柱子养大不就行了?”   “可孩子他爹想要亲生儿子,柱子毕竟不是我们的亲骨肉。”李春花苦着脸。   钱淑兰脸沉得不得了,“就你们两口子这德行,我看亲生儿子也会被你们养废!关系是相互的,不是由那血脉来决定的!”   李春花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钱淑兰转眼就看到孙大琴躺在床上被人推着出来了。她赶紧走过去,看到孙大琴脸色还算不错,顿时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装神弄鬼,可这主意好用哇!女主亲自上阵! 第168章   病房内,点着一展暖黄的灯光。   钱淑兰朝着孙大琴道,“你累了吧?先休息吧,我来照顾孩子。”   孙大琴却摇头说,“我还不困。”   钱淑兰便也不说什么过来看孩子。小小的一团,头发紧紧地贴在头发上,皮肤非常的红,皱巴巴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蠕动着身体动来动去。   钱淑兰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担心伤了她,便向旁边的小护士请教。   “嗯,就这样,胳膊肘弯起来的地方刚好可以枕着宝宝的头,下面要托着宝宝的屁股。”小护士见这老太太似乎很喜欢这个孙女,心情特别好。小护士见多了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像钱淑兰这样的反而成了稀有动物。   钱淑兰学了好一会儿,小护士终于教会了她,喜得钱淑兰一个劲儿地傻笑。   虽然宝宝只有六斤多,可钱淑兰却像是抱紧了全世界,这是她相依为命的奶奶,对她掏心掏肺的奶奶。她贴着宝宝的小脸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小护士见钱淑兰哭了,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种酸酸的感觉,如果她的奶奶能像这位老太太一样通情达理该多好。她眨了眨眼睛,把眼里的泪意眨回去,“大婶子,你们先照顾着,有事喊我就行。”   钱淑兰忙朝她道谢。等小护士走了,钱淑兰再次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小家伙居然在看她,她惊喜地叫出声来,“大琴,你看她正在看我呢?”   她特地走到床前让孙大琴看。   孙大琴嘴快地说了一句,“娘,孩子现在看不见的。”   钱淑兰有些发怔,有些不自然地咂咂嘴道,“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她正在看我呢?”   孙大琴仔细观察婆婆的脸色,发现婆婆是真的很高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虽然孙大琴一开始就知道婆婆不介意她生女儿,可拿眼珠子似的喜爱却是超出孙大琴的预料的,她试探着问,“娘,你很喜欢她?”   钱淑兰正拉着宝宝的小手,咂嘴发出声音想逗她笑。可是她虽然看着她,却是以一种无神的姿态面对她。钱淑兰也不恼,自动脑补出我家奶奶就是好,笑点真高。   听到孙大琴的问题,钱淑兰眉头一皱,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她,“你不喜欢?”   孙大琴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当然喜欢。”只是面上有些心虚。   这话钱淑兰是不信的,这个家除了老四两口子还好一些,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过原身的熏陶。   钱淑兰刚想说话,外面有人敲门。   是王守仁,他披着夜色进来。   “娘,我听三弟妹说孩子生了?”   钱淑兰这才想起来,她刚才好像吩咐李春花去喊王守仁的。   王守仁走到床前问,有些不高兴地问,“真的是女儿?”   孙大琴下意识地看向婆婆,点了下头。   王守仁有些失望地坐在了床边,连孩子都不看一下。   钱淑兰气得够呛!   虽然她奶奶曾经跟她说起过,王守仁在奶奶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可现在他好好的,可依旧改不了他是个重男轻女的父亲。   也对!这人可是原身的铁杆粉丝,有着跟原身一样的思想一点也不奇怪。   她坐在对面的床上,这间屋子一共是两张床铺,另一张还是空着。   钱淑兰紧紧地盯着两人,“女儿怎么了?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老大,大琴,你们这样的思想可要不得。”   工作一段时间的王守仁倒是比以前能说会道,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女儿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好什么好!”   钱淑兰看着他,“我现在就挺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儿子。一个个全是讨债鬼,要娶媳妇,要盖房子,生了孙子还得继续管。一辈子没个消停的时候。我在地里累死累活,回到家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这些儿子给我做顿饭。可你两个妹妹哪个不贴心?不仅对我嘘寒问暖,还端茶倒水做饭给我吃。你呢?你为我做过什么?”   一番话说下来,王守仁竟是哑口无言。他涨得脸色通红,“我挣钱了。”   钱淑兰撇撇嘴,“你连工作都是我帮你找的,你还好意思说你挣钱了?你现在挣得那点钱,连你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养不活,就更别指望你能孝顺我了。”   被亲娘这么打击,王守仁只觉得羞愧欲死,他梗着脖子问,“女儿就能了?”   钱淑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瞅着没?这是你妹妹给买的。你呢,买过吗?从来都只有我给你买的份,什么时候见你心疼过我?”   这副嫌弃的样子让王守仁如鲠在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孝顺的。他也一直很能干,从来都是勤勤恳恳的,可现在他娘却说他不如妹妹。   伤心得不得了的王守仁被亲娘气得从床上站起来,扭头就出了房门。   孙大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半晌才说,“娘,你刚才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那当然!你家已经三个男娃了,结婚,买房子,上学全都要花钱。你们两口子就得为他们辛苦一辈子。如果再娶个不孝顺的儿媳妇有可能还会把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给拐跑了。哪有女儿贴心?女儿将来也会嫁人,也会生孩子,也会经过鬼门关这一茬,会体会到你的不易,会心疼你!虽然时常不能陪在你身边,可却能在你疲惫的时候逗你笑。你说女儿是不是比儿子好?”   孙大琴被她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都是错的。女儿真的好哇。   她坐直了身体,勾着脖子,饶有兴致地想要看孩子,“娘,让我看看我女儿。”   钱淑兰弯了弯嘴角,她奶奶一定要有母爱和父爱。于是她走过来让她看,“你看她的眼睛多黑呀。还是个瓜子脸呢,将来长大了一定好看。我瞅着眼睛和鼻子长得像你!眉毛和嘴巴像老大。”   “真的吗?”   “我这眼神还能有假!咱一定要好好养,像她小姑一样将来也嫁个好人家。”   孙大琴摸着女儿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嗯!”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去厨房那边,让人家帮着熬骨头汤。   之前她给孙大琴熬鱼汤的时候,一半是队里养的鱼,一半是从153号那边买的。味道很是鲜美。   这次她直接用153号的猪骨来熬,口感更加好了。   钱淑兰端着熬好的骨头汤刚走进房间,就看到里面已经有了人。   是方永林(原名洪顺友)和王丹娜。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上班呐?”   王丹娜笑着道,“我听大哥说孩子生了,担心大嫂奶不够吃的,就拿奶粉过来。”   钱淑兰把铝制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让孙大琴端着喝。   她朝王丹娜道,“你大嫂这次够吃的,这奶粉就留给你四哥家吧。”   王丹娜点了点头,凑过来看孩子。   小宝宝安安静静地睡在婴儿床里。   钱淑兰笑着道,“这孩子特别好带,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几乎不怎么哭!”   王丹娜笑着摸摸孩子的手。又担忧吵醒她,立刻缩了回去。   方永林也凑过来看。三个人全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宝宝熟睡。   王丹娜吸吸鼻子,“娘,你给大嫂熬得什么汤呀?怎么这么香?”   钱淑兰扶着婴儿床的手微微一紧,而后不经意地道,“就是大骨汤呗,你要不要也喝一碗?”   王丹娜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味道很香。”   孙大琴喝了一口汤后,才回道,“这是大厨的手艺,肯定要香啊。”   好吧!这是钱淑兰拿来忽悠孙大琴的话。   王丹娜有些将信将疑?是吗?大厨的手艺这么香吗?   在医院住了三天,孙大琴回为有钱淑兰熬的骨头汤,奶水一直足足的,小家伙根本不用吃奶粉。   出了院之后,除了晚上孩子跟着孙大琴吃奶,白天都是钱淑兰看着。   洗衣服由李春花帮着洗。   他们回到家里,王守义就从县城回来了,也得知了孩子出生事情。   用一句心如死灰来形容都不为过。   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像个游魂似的,回屋倒头就睡,连饭都没吃。   第二天醒来,竟开始关心起了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还问起了柱子乖不乖。   倒是让大家为之侧目,以为他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被大家火辣辣的视线注视着,王守义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头,“我不想下辈子连个儿子也没有。”   他娘不是说了吗?如果他不好好对待家里的孩子,他下辈子也会没儿子。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她没想到她随口一个理由,王守义竟然真的相信了。   不过他终于不再闹妖娥子,她对此还是乐见其成的。   钱淑兰也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对一样东西付出很多的精力,时间长了你会不由自主地重视它。   钱淑兰决定就用这一条来治王守仁。   在王守仁下班回来的时候,孩子全由王守仁来带。   当然现在孩子还小,也就是洗尿布和哄她睡觉。   为了怕王守仁敷衍她,钱淑兰就站在旁边盯着他。王守仁虽然重男轻女,可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至于讨厌。   一开始还觉得带孩子麻烦,可在她娘和媳妇的不停洗脑之下,竟也觉得女儿很可爱。   在给宝宝办完满月酒的第二天,钱淑兰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决定分家。   虽然这几房现在没有矛盾,可树大分枝是自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法则。   如果她强逼着不分家,别人会说她把权力看得很重。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之所以让她产生分家的想法是因为正康的事情。   之前正康多不懂事呀,老是给家里惹事。可自从他工作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这让她悟出一个道理,想要让这些极品改正,就得先让他们体会到生活的不易。   只有他们当家作主了,他们才能知道赚钱有多难,管好一个家庭有多难,处理好人情事故有多难。   既然要让他们体会生活的艰难,钱淑兰就不打算让他们日子过得太美,所以要分到他们手里的钱,钱淑兰打算先让这些钱有个合理的去处。   她在饭桌上宣布分家这个消息之后,大家都愣住了。   能够自己当家作主是每个媳妇的目标,从她们勾起的唇角弧度就能看出来。   以往不说出来,不过是因为婆婆很公正,家当得好。可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当家作主的好。   钱淑兰把众人的眼色尽收眼底,她轻咳一声翻出家里的账本,“咱家一共有三千八百五十七块钱。家里一共有十二个孩子,为了防止你们当父母的不公平,我现在就立下规矩,每个孩子结婚都是两百块钱。等孩子结婚的时候过来我这边领,你们没有意见吧?”   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有意见。   钱淑兰便开始说第二条,“分家之后,我不跟你们住在一起。所以留四百块钱用来盖房子。我一个人住也不用盖很大。这些钱应该足够了。以后你们每房每个月给我两斤口粮,一年给我十块钱。没问题吧?”   这下子大家都傻眼了,王守仁急得不行了,“娘,你不跟我过吗?”   钱淑兰揉揉眉心,“你们这房糟心事太多,我想清净清净。”   王守仁动了动嘴唇,有些难过。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想要钱淑兰跟着一起过。虽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想法,可钱淑兰还是很高兴的。   她朝几人脸上扫了一圈道,“我暂时想松快一下,等我不能动了,我肯定会挨家挨户轮着过。你们到时候别嫌我是累赘就行?”   钱淑兰决定在他们体会生活的不易的同时,再对他们逐个制定改造计划。实施计划的同时自然就得去他们家住。   众人纷纷摇头,“不会的娘,孝顺长辈是应该的。”   她点点头,继续道,“咱家的房子,你们暂时都住着,如果想要自己盖,就过来我这边领四百块钱。不够的部分你们自己添。宅基地都是一样大的,就在咱们家旁边。你们自己看着办。至于县城的那两套房子,一套只能用来收租,写的是老四的名字,他的孩子太小了,就当是留给孩子上学的开销,另一套是就是属于老三的,老三你的工资高,这边就没有四百块钱可领了。还剩下两百五十七块钱,你们三房平分,每房八十五块六毛六分钱。你们有没有意见?”   大家伙细细想了一下,都觉得没问题。娘分得还算公正。   钱淑兰见他们都点头同意了,便朝王守仁几个兄弟道,“去把你大舅,大伯,二伯和三伯请过来,让他们来做个见证,立个字据。”   “分完家之后,我还要立几条规矩,这灶房你们每家在饭点的时候各用一个小时,油盐酱醋什么的就自己买。现有的就留给我吧。如果觉得时间紧张,可以自己垒个灶台。”   周雪梅这边因为要给孩子喂水,所以早就在屋子旁边搭了个简陋的灶房。   “至于粮食和自留地,咱们就按照队里发的来分就行。待会儿你们自己选选是要细粮还是要粗粮,换的比例也按照队里的来。”   食堂解散之后,队里就重新给各家划分了自留地。虽然政策是包产到户,可钱淑兰却记得很快又改了。所以王守泉先别把包产到户的政策公布下去,省得折腾。   钱维汉,王立威,王立勇,以及王守泉也跟着一起来了。   把分家的内容简短地说了一遍,四人都说很公正,王守泉给立了个分家字据。   签好名字之后,大家开始商量起盖房子的事情。   钱淑兰第一个就要盖,她现在必须要让他们独立。   没有钱,还有那么多张嘴,这日子过得可想而知,钱淑兰不想天天听他们说没钱吃饭。   所以必须搬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任务就是宠奶奶,再改造极品,这样能轻松一点。希望大家不会觉得突兀,哈哈…… 第169章   老王家,众人齐聚堂屋,都在讨论分家的事情。   钱淑兰问大家,“我准备建一间红砖瓦房,你们谁有门路?”   王守泉笑着说,“窑庄生产大队现在已经恢复窑厂,我们生产队之前借过粮食给他们,他们还欠我们的钱呢,我们在他们生产队有名额的,你们家应该能分到几百块砖。”   钱淑兰微微皱眉,虽然她没盖过房子,可也知道几百块砖根本就不顶什么用。   钱淑兰便向众人请教,“我想盖一间10米长,5米宽的房子大概需要多少方砖?”   王立威建国前给人家盖过房子,所以对这方面很是了解,“如果是三米高的房子估计要24方砖,差不多12000块砖。”   钱淑兰想了想,“咱们队里其他人家能匀一下吗?”   王守泉点点头,“可以啊,有好几家孩子太小,不需要再盖,还有几家可能没什么钱盖。”   钱淑兰笑着点头,“我待会儿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王立威又道,“砖好弄,你还得要水泥吧?还有树也得要。”   钱淑兰倒是对水泥很有信心,只是树的话?别说现在没有成年的树了,就是有也不可能立刻就能用,树是要阴干一年才能作房梁,之前他们盖房子,树是跟家具厂换的,可现在家具厂还没恢复呢!   钱淑兰想了半天,还是只能找153号帮忙了,她笑着道,“我认识几个朋友,应该可以弄到。”   众人都放心了。   等人走了之后,钱淑兰把王丹枝叫回自己房间,“你晚上还是住在这里,白天到我那边吃饭吧?”   王丹枝有些不好意思道,“娘,我还是在这里吃吧!我自己搭个灶台就行,小毛驴回来的时候也能方便些。”   钱淑兰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自从王丹枝搬过来之后,虽然户口落在这边,可队里分的粮食和钱是直接发到王丹枝手上的,为了不让大家说嘴,她还收了王丹枝的伙食费。虽然不多,可至少证明她不是赖在娘家吃白食的。   几个儿媳妇也没有任何理由说王丹枝的不是。   之前,钱淑兰把自己的宅基地选的有点远,几乎就是村尾了,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田地。   她选这边一是因为将来这里很隐蔽,她干点私密的事情很方便,二是因为她可以离那几房远一点,别有事没事就来找她。   钱淑兰分完粮食和钱之后就看到她们兴冲冲地跑去供销社买锅。回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垂头丧气的。   孙大琴到家就跟钱淑兰抱怨,“娘,现在锅居然要工业券才能买到,我们家男人虽然是工人,可一个月只能领到一张工业券,一口锅要十二张工业券呢!我岂不是要攒一年?”   自从去年年底开始,所有的工业产品都要工业券才能买到了。比如自行车,铁锅,剪刀,切菜刀,毛巾毛线、电池、铝盆、铝饭盒、搪瓷制品、竹壳暖瓶、雨伞、棉胶鞋、缝衣针、缝衣线、油布雨衣、夹胶雨衣、皮鞋、白酒等。   工业券是按照工资收入比例发放的,平均每20元工资配一张工业券。除了有工作的人员才能得到,乡下人根本就得不到这些券。   原本拿着将近一百块钱兴冲冲去买锅,可却失望而归,回来后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之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沮丧。连锅都没有怎么做饭。最后没办法只能先用砂锅顶着了,炒菜的时候再用铁锅吧!   不理这三房的苦难,钱淑兰这边终于把所有材料都找齐了。她的水泥是找的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帮忙弄到的。   虽然他们养鸡场的鸡蛋一定要卖给公家,可卖给谁都行,县百货大楼,省百货大楼,以及附近的供销社。   为了多分到鸡蛋,几家的负责人都卯足了劲儿跟钱淑兰这个养鸡厂厂长套近乎。这年代的工作调动,一靠人脉二靠业绩。谁不想提高一级,拿更高的工资呢!   钱淑兰便趁机向他们打听怎么才能弄到水泥。于是门路最广的省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帮她找到了。   虽然对方有夸张的成分在,可钱淑兰还是很感激他的,当场就让他多拿走了三千多个鸡蛋。喜得他眉开眼笑的。   钱淑兰的红砖瓦房终于在两个月后盖好了。虽然没有白灰不够亮堂,可至少这房子不会在下雨天湿漉漉的,很是干爽。   全家人都过来帮着暖房添人气。   家里几个小孩子看到这么好的房子,一个个都羡慕地不行,一个劲儿地追问自家亲娘,他们什么时候也能住这样的房子。   家里几个儿媳妇都是愁眉苦脸的。   刚开始分家的劲头已经被打击得渣都不剩了。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伙食。除了分家第一天,吃了顿丰盛的晌饭,后面几乎全是红薯粥配煮红薯。想炒盘青菜连油都没有!   分到各家的自留地之前全种了红薯,主要是怕饿肚子。根本就没有种菜。所以钱淑兰一开始以为几个儿媳妇会因为争锅用的场景也因为没材料根本没法上演。   钱淑兰看着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竟然产生一种开心的感觉。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幸灾乐祸的主!   孙大琴抱着宝宝凑到钱淑兰面前,她发现了,只要婆婆看到她女儿,无论多生气都会有所收敛。   孙大琴可怜巴巴地望着婆婆,“娘,我们家已经一个多月没菜吃了!”   为什么她会求婆婆,因为家里除了她可以吃到婆婆的菜,其他人全都不行。理由很简单因为她要给孩子喂奶。   钱淑兰抱过孩子,逗弄着宝宝,三个月的宝宝已经比之前生动多了,视线范围已经足够能看清楚面前抱她的人是谁了。   看着宝宝直直地盯着她瞧,钱淑兰竟然产生出一种这是奶奶认出她的错觉。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可能的。   钱淑兰听到孙大琴的话,掀了掀眼皮,“我这边的蔬菜也不多,都是玉瑛和丹娜省给我的,你要是嘴馋就去养鸡场换几个鸡蛋吃。”   孙大琴可怜巴巴地望着婆婆,“鸡蛋三分钱一个,太贵了。”炒一盘鸡蛋至少也得十个,就得要三毛钱,她手里就八十多块钱,可不就得省着点花嘛!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家男人不是能养家吗?以后别来找我!”   孙大琴被婆婆噎住,她突然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孩子他爹说过他挣钱养家了。现在婆婆这么说,岂不是在她男人的打脸!   孙大琴铩羽而归,垂头丧气地回到妯娌这边。   李春花急切地追过来问,“怎么样?婆婆怎么说?”   孙大琴还没答话,周雪梅抱着自家的大儿子叹了口气,“看她这样子肯定没戏了!”   孙大琴:“婆婆说那菜是玉瑛和丹娜省下来的。”   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他们男人虽然在县城上班,可也是要吃饭的,不可能不吃菜吧?再加上因为工作工种的缘故,根本就没时间去排队买菜。她们住在乡下也不方便帮他们买。   想找人帮着买,小五经常下乡肯定不行。丹娜要上班,她自己都不排队的。总不能都让方永林帮着买,毕竟不是一次两次,是经常帮忙。隔着一层关系,彼此又不是很熟,到底是不好意思张嘴。   所以导致他们的副食品券没用完都过期了,而她们还在乡下没菜吃。   三人站在婆婆新盖的房子面前垂头丧气。   钱淑兰抱着宝宝跟大家寒暄。这次筹客,钱淑兰依旧没有准备宴席,主要是不想太独特,毕竟现在粮食还非常紧张。不过钱淑兰特地准备了些糖果和馒头,自己站在房顶往下撒,让大家沾沾喜气。   两箩筐的东西,大家几乎都能抢到一些。晚上钱淑兰炒了一桌子的菜,请了几家关系比较亲密的人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王守智似乎有心事,想要麻醉自己,一个劲儿地敬大家酒。   男人们本身就是好酒的,尤其是这酒还是很难听才能弄到的好酒,倒也没有推辞。   最后王守智居然跟钱维汉一人抱着一个酒瓶吹起来。   至于女人和孩子,因为饥荒的缘故,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酒席了,再加上钱淑兰的好厨艺,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酒足饭饱之后,钱淑兰送完客人回来,就发现桌子上的剩菜全部被三个儿媳妇折起来了,每人面前都端着一碗杂七杂八的菜。   “娘,家里没菜,这些我们带回去行吗?”孙大琴舔着脸问。   李春天和周雪梅虽然没说话,可也是讨好地看着自家婆婆。   钱淑兰抽抽嘴角,“倒不是不行。不过你们日子过成这样,是不是该反思一下呀?”   王守仁,王守义和王守礼三人明天都要上班没喝酒。不像王守智明天休息,所以来者不拒,喝得烂醉如泥。   三人都低着头没说话。从未当过家的三家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之前的欢快,现在这日子过得比分家前差多了。想起自家孩子抱怨的话,每人都是疲惫不堪的。   钱淑兰让几人都坐下,“你们明明就有份额,却因为时间不固定,每次都错失买菜机会,你们就不知道变通一下?”   王守礼虚心求教,“娘,怎么变通?”   钱淑兰指了指桌上的红薯,“咱家现在不缺这个,你们把红薯做成粉条,拿一些送给方永林请他帮忙买菜,很困难吗?你们是姻亲,帮点小忙,又不是借钱,有啥张不开嘴的。你们可真行,活该你们天天吃咸菜,把我孙子孙女都饿瘦了!”   三人顿时醍醐灌顶。之前他们不是没想过让方永林帮忙买菜的,毕竟他是在百货大楼上班,不用排队也能第一时间买到。可他们却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送礼,家里除了红薯之外就没别的了,最主要的是城里现在发的也是红薯,都一样的玩意,一点诚意也没有。人家未必愿意帮你这个忙。   可他娘却说送粉条,这东西城里可就没多少了。   三人顿时感觉有娘在才是最轻松的。人情·事故还是长辈更懂。   钱淑兰摆摆手,让几人回家,她要锁门睡觉了。   孙大琴回到婆婆房间抱起熟睡的女儿,钱淑兰看着宝宝就这么被抱走了,心里真是难受。可谁让宝宝还没开始断奶呢!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亲们收藏一下吧!么么哒 第170章   心情舒畅的钱淑兰美美得睡了一觉。   住在后面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她用点灵力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一大早起来给自己做好了早餐,然后用灵力把灶房里的烟吸掉。   一碗白米粥,两个白面馒头,一碟咸菜和一盘青椒土豆丝。   吃完饭之后,钱淑兰开始做卤牛肉和卤猪肉。   这东西一直放在空间里,没怎么吃过。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她熬了一早上,才把这肉熬烂。   她发现了这修真世界的猪和牛都有一个特别,肉特别紧实,非常不容易熬烂。   不如家猪肥,瘦得居多,如果要熬汤,起码要花两倍的时间。   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味道更香,里面的灵气更浓郁了。   如果是红烧的话,因为用的材料够多,反而把灵气压制住了,几乎让人尝不出里面有灵力。   煮好肉之后,钱淑兰开始熬卤水。   卤水煮开后把煮烂的肉丢进去小火卤制半小时左右。   然后把卤好的肉捞出来放在一旁,卤水也从锅里盛出来晾凉,待卤水凉至不烫手时再将肉放进去,至少要浸泡3小时以上,味道才能进去。   钱淑兰是直接放进空间里,等用的时候再出来切。   做好卤肉之后,钱淑兰直接到原来的家看孙女。   没办法让孩子跟着她,钱淑兰就只能过来看了。   她到老王家这边已经九点钟了。   到了之后,钱淑兰就看着三个儿媳妇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早饭。   王守义,王守义和王守礼都是请了半天的假,下午他们还是要上班的,所以吃完这顿饭就得走。   因为这边吃两顿饭,所以孩子们空着肚子就上学了。   女人做饭,男人烧火,就显得格外的忙碌。   孙大琴和李春花是用一个土灶的,王丹枝和周雪梅都自己垒了一个。   王丹枝因为不需要照顾男人,所以李春花暂时就借用她的。   看着她们忙了半天,也不过煮了一锅红薯粥,天天吃这些红薯,大家都有些反胃了。   不过好在还有昨天的剩菜,吃完之后,男人直接去上班了。   三个儿媳妇开始收拾碗筷。   钱淑兰抱着孙女到王守智房间。他昨天喝醉了,就睡在王丹娜的房间。自从王丹娜嫁出去之后,这房间就充做客房。   看着王守智捏着眉心,不停地捶头,钱淑兰埋怨道,“没那么多酒量,你喝那么多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遭罪了吧!”   王守智头疼得歪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娘,我难受!”   钱淑兰抱着宝宝坐在床边,听他这么说用手去探他的额头,“没发烧!你难受可能是因为宿醉!”   王守智手臂盖在眼睛上,“娘,我心口疼!”   听见他撒娇的语气,钱淑兰心一跳,“是不是又被玉瑛给拒了?”   王守智闷声,“嗯”   钱淑兰都不知道该说啥了,“你还是放弃吧!她说了要单身,你何苦再追着人家不放呢?”   王守智把被子蒙在脑袋上,“你之前说怕我吓倒她,我就没追求她了。可我就是喜欢她。娘,你帮帮我吧。你是玉瑛的干娘,她肯定会听你的话。”   看来他是彻底拿玉瑛没办法了,连这个烂招都想到了,钱淑兰撇撇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你可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帮谁都不好,我可不管你们。照我说,那小徐多好啊。长得漂亮,再加上”三观值也高!   王守智放下被子,露出赤红的眼睛,“她是长得好看,可我就是不喜欢。她那么精明,谁知道心眼子会不会对我使,总之我看着就犯怵。”   钱淑兰啊了一声,“你都没跟人家接触过,你怎么知道人家精明呢?”只是面上到底有些心虚的,那姑娘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带着侄子平安度过饥荒。   王守智哼哼,“我天天跑乡下,许多姑娘都想嫁进城里享福,想要攀上我们这些打井队的工人。她们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瞅出来。”   钱淑兰揉揉眉心,“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不过玉瑛不想嫁人,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别让她讨厌你。以后都不想见你了。”   听到这话,王守智心揪得更疼了。他翻身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   瞅着他这副失恋模样,钱淑兰直接走出房间。   钱淑兰走到堂屋发现他们已经吃完早饭了,钱淑兰把宝宝交给了孙大琴,叮嘱她好好照顾,转身就出了老王家去了养鸡厂。   李春花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自从孙大琴怀孕之后,婆婆就不用她干活,现在她无事可做,抱着女儿时不时捶着腰坐在堂屋里跟周雪梅聊天。   “以前一起干活多轻松呀,现在没个消停的时候。累死累活弄给他们吃,还一个劲儿地抱怨!真是气死人了!”   周雪梅看着两个儿子在院子里像个小鸭子似的,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她低着头暗自纳闷,婆婆每天都过来看小孙女,可对两个孙子却是爱答不理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好像没惹婆婆不高兴啊?   孙大琴瞅着院子里已经一岁半的双胞胎,“老四家的,我看你呀,得早点上工了,你家这俩小子一顿饭吃这么多,我看四弟一个人挣得钱,养活你们娘四个够呛!”   提起这事儿,周雪梅也是发愁。   先不说他们给小桃治病,还欠着婆婆四百块(之前还过两百),现在分家之后,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也不知道婆婆以前是怎么当家的,顿顿能吃饱,还有菜吃,可钱却没怎么花。   怎么到他们自己管家,这日子就过成这样呢。   粮食怎么算都不够吃,钱怎么算都不够花,发的工资每个月只能攒到十五块钱,多一毛都攒不下来。   以后还怎么还婆婆钱,还怎么给三个孩子上学?还怎么给女儿出一份丰厚的嫁妆?   周雪梅也是垂头丧气,“我也想啊,可孩子太小了,我没法出工。”   孙大琴也知道这事根本急不得。   她想了想道,“婆婆说了,等我家女儿断奶了,她就帮着带,我们只要出孩子的口粮就行。”   周雪梅眼睛一亮,“你说我要是交给婆婆行不行?”   孙大琴也弄不清婆婆的心思便道,“你问问看吧。”   养鸡厂这边。   钱淑兰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款婴儿车。   她没想到这个年代已经有婴儿车了。四个小小的滑轮,上面全是木头打造的,围栏很高,不怕宝宝会掉下来。   宝宝要是坐在上面,推着走路,别提多方便了。   “这东西多少钱呐?”钱淑兰问面前这个男人,他是县城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名叫徐前进。   徐前进见钱淑兰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们百货大楼现在就指着鸡蛋开门面呢,为了能多拿到鸡蛋,他好不容易拖人从北京那边弄到这款婴儿车。   之前他就特地跟别人打听过,这老太太对孙女特别喜爱。肯定愿意买这婴儿车。   “一百零八块钱。”徐前进报了价格,担心她觉得贵,忙给她解释,“这四个轮子全是铁制的,而且这车轮的橡胶是从国外进口的,耐磨耐用,轻易用不坏。”   钱淑兰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钱递给他,“行,谢谢你了!”   说着又在原先的基础上给他增加两千个鸡蛋。   天气越来越暖和,养鸡厂的鸡下的蛋一天比一天多,原先她还想着要不要到临镇的供销社问需不需要定鸡蛋,现在看来,根本就不用,这几家根本就吃得下!   结算好钱之后,钱淑兰看着他们把一篮篮的鸡蛋放上车。   等车开走了,钱淑兰也离开了养鸡厂。   她推着婴儿车到了老王家。   堂屋里正在唠嗑的两人,看到婆婆推着这玩意进来,新奇得不得了。   “娘,这哪来的?”孙大琴抱着女儿走过来问。   双胞胎看着这新奇玩意也跑过来看。   周雪梅眼睛一亮,“娘,这是买给我们家的吗?”   钱淑兰愣了一下,“你先用!等小敏六个月了,我再拿过来推着她四处溜达。”   周雪梅先还很高兴,可听到婆婆后面这话,脸色就是一僵。   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娘,我想上工,你能不能也帮我照顾孩子?”   钱淑兰眉心一皱,“我一个人可照不来三个孩子,再说我是养鸡厂的厂长,也没那么多闲工夫?”   周雪梅咬着嘴唇,有些失望,可她也没办法怪罪婆婆。   毕竟婆婆可是厂长,婆婆一天可是挣二十个工分的人,再加上她手里还有养鸡厂的分红。   如果把养鸡厂托付给别人,婆婆也不放心。   自从双胞胎能走路了,钱淑兰就在琢磨怎么提升周雪梅的事业值。   养鸡恐怕是不行了,她现在根本走不开。   只能让她边带孩子边学门手艺。   学什么好呢?   钱淑兰想到了大棚蔬菜。   正好现在已经有了自留地,她可以试着种大棚蔬菜,如果她学会了种,到时候可以在生产队推广,肯定能为他们村提高经济效益。   于是钱淑兰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一遍。   虽然周雪梅会种菜,可她到底没有种过大棚蔬菜,担心会把菜养死了。   钱淑兰便道,“你先跟村子里的老人们学。这玩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学会的。这俩孩子起码还要六年多才能上学,难道这六年时间你都要荒废吗?”   大棚蔬菜是老早就有的技术,王河镇以前的地主就曾经盖过暖房。村里许多老人都是他们家的帮佣,说不定就有人会种。   农村乡下不像在城里,根本就没有育红班。   小孩子都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直接上小学。   周雪梅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她把两个孩子带到自留地去。   孩子放到地头,她开始翻地。   钱淑兰让孙大琴跟她回家。   “你这奶水可不能断了。孩子现在正在长身体呢。”   孙大琴立刻点头。   到了家里,钱淑兰到灶房做饭。   她特地炖了一锅排骨冬瓜汤,味道非常鲜美。   孙大琴吃得特别满足。   钱淑兰看着她给宝宝喂奶,宝宝抓着她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吸着,心里也很高兴。   孙大琴嘴巴是个闲不住的,吃饱喝足就要讲八卦,她神神秘秘地说,“娘,你知道吗?我早上听孩子他爹说,前段日子他跟司机一起出差,路上经过陈余县,那边在闹饥荒,跟他一起出差的司机居然上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对方家里只要了几个馒头。”   钱淑兰被恶心得差点吃不下饭,抬眼瞅了她一眼,“然后呢?”   孙大琴的脸皱成一团,“他媳妇还不知道呢!带着孩子在乡下,想想也是可怜!”   钱淑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男人可真会作死。   “我男人在饭桌上说的时候,三弟说他那同事还有养小婆的。你说他们的胆子咋这么大呢?就不怕被人举报啊?”   司机走南闯北的,经常不在家,在外面养情人,老家的媳妇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钱淑兰哼了一声,“色迷心窍呗!”   孙大琴很认同地点点头,“三弟说完这事之后,我瞅着三弟妹的脸色都白了,你说她该不会也以为三弟会干这种糊涂事吧?”   提起三房,钱淑兰多多少少有点头疼,这两口子的重男轻女思想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   要不是她上次用占卜让他们死心,保不齐两人就要离了。   虽然王守义打消了生儿子的想法,可李春花还是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她真的被王守义休了。   钱淑兰猜想,如果两人真的离婚,李春花铁定当场撞死在老王家门前的石柱上。   这种已经被封建旧思想佘毒很深的女人真是让人很无奈。   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别乱猜,老三不可能干出这种混账事的。”   倒不是说王守义有多么正义,而是因为王守义这人对女色根本不看中,再漂亮的女人,他顶多也就瞅上一眼,并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之前他想离婚再娶,也是因为他想要儿子,并不是因为女色的缘故。   孙大琴也觉得婆婆说得对。   “你以后就多开导春花吧,别让她整天胡思乱想。”   孙大琴点了点头,“我肯定会劝她的。老三自己都不想要儿子了,她还在那边伤心个什么劲儿!真是有够无语的。”   钱淑兰知道孙大琴这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农村乡下,不生儿子的女人腰杆挺不直。在婆家也站不稳脚跟。   虽然钱淑兰自己从来没说过李春花,还曾经宽慰过她,可原身曾经拿这一点磋磨了李春花十几年。这种伤害让李春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再加上村里人时不时还会奚落几句,她就更加自卑了。   以前的孙大琴也经常拿这点来奚落李春花,后来孙大琴因为欠三房钱,不好再说,家里倒是清静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反应区别对待问题,这里是刚开始,太激动了,后面女主会反思,会改进。。。 第171章   时间很快进入七月。太阳火辣辣得照在人的皮肤上,仿佛能灼化人。   钱淑兰坐在床边看着已经七个月大的小宝宝,自从半个月前学会坐,她现在已经坐着十分稳当了。   正国和小毛驴从外面跑进来,就看到他奶笑得一脸灿烂。   正国举着毕业证咧嘴笑,“奶,我们毕业了!”   钱淑兰正在看着孙女不停地呶着小嘴,这么小的孩子做出这么萌的动作,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正国和小毛驴看到也很想笑。   可是看到他奶一点反应也没有,正国就有些伤心了,他又重复一句,“奶,我和小毛驴毕业了。”   钱淑兰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真的啊?你的工作分配到哪呀?”说着伸手就要接他递过来的毕业证。   正国把毕业证往身后藏,躲过钱淑兰的手,委屈地看着她,“奶,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钱淑兰抱着孙女,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怎么这么说?”   正国瘪着小嘴,快要哭出来了,“我进来说了两遍,你才听到。你就是不疼我了。”   自从这小家伙生下来以后,他奶似乎把全部精神全集中到她一人身上,他已经好久没跟奶奶聊天了。   现在听到他和小毛驴毕业这么大的事情,他奶都能无动于衷,正国只觉得以往那个最疼爱他的奶奶不见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皱眉看着他。   明明已经是十六岁的小伙子了,可现在却像个孩子似的,吃起小宝宝的醋。   一开始看着他这副委屈的样子她还想笑,后来扭头瞅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小毛驴,发现他也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小宝宝。   钱淑兰开始皱紧眉头沉思。她猛地一拍脑门,她好像有点傻了。如果她一味偏宠小宝宝,她这些孙子孙女一定会在心里嫉妒小宝宝吧?   等小宝宝长大了,还怎么融入这个家?   她又不能跟着小宝宝一辈子,将来还是要有这些亲人们帮衬才行。   想通了之后,钱淑兰立刻把火热了大半年的心浇灭了。   钱淑兰把小宝宝放到床里面,拉着两个孩子坐下,“奶刚才没听清楚。毕业证给奶瞧瞧,待会儿奶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听到这话,正国和小毛驴都舒坦了不少。   接过两人递过来的毕业证,钱淑兰又仔细问他们分到的工作岗位。   正国抿抿嘴,有些羞涩地道,“我分到省城机械厂了。一开始只能当学徒工。”   钱淑兰忍不住皱眉,“省城机械厂?正国你要去省城?这也太远了吧?”   正国点点头,“我这专业除了省城才招工,县里连合适的厂子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分配工作。”   钱淑兰十分不舍,“你才十六岁去那么远的地方,奶怎么放心?”   虽然正国一直表现像个成年人,可从他一直对男女之事没开窍就能看出来,他还是个孩子。钱淑兰还真挺担心他会栽在男女问题上。尤其是没几年就要开始那十年运动了,作为工人的正国会不会也卷入那场争斗中处?   看到奶奶还像以前一样关心他,正国心里暖得不得了,他立刻搂着她的胳膊,弯着嘴角开始撒娇,“奶,我肯定会小心谨慎的,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我都记着呢。”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等你上班那天,奶送你去。”   正国想想还是点头应了。   小毛驴也搂着钱淑兰的胳膊开始报喜,“姥姥,我是分到县城百货大楼当会计的。”   钱淑兰惊喜得不得了,“你这专业还真挺好,居然还能离家这么近,以后每周休息都能回家。”   小毛驴挠挠头,嘿嘿直笑,“我选会计专业就是为了以后离家近一些。”   钱淑兰点了点头,从床上站起来,“你们帮我照看宝宝,我去做桌好菜给你们庆贺一下。”   说着又对小毛驴道,“你去老房那边告诉你几个舅母,让她们别做饭了,晌饭都来我这边吃。”   小毛驴立刻点头。   等小毛驴跑出院子,钱淑兰开始到灶房做饭。   正国坐在床边,看着小宝宝一边用那只胖嘟嘟的小手拍打着床,一边偷偷拿眼瞄他,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粉嘟嘟的嘴唇,时不时眨巴两下的大眼睛,真是萌得不得了。   正国心痒得不行,一把抱过小宝宝,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嘴里嘟哝着,“怪不得奶奶这么喜欢你呢,实在是太可爱了。”把他的心萌得差点熔化了。   他亲着宝宝柔嫩的小脸,发现触感真是好,像块嫩滑的豆腐似的,让他怎么都停不下来。   一会儿就亲了小宝宝一脸口水,小宝宝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控诉地看着他,她瘪着小嘴就要放声大哭。   正国急得不得了,他抬头透过窗户瞅着外面,没看到奶奶出来,他小声趴到小宝宝面前,两手拱在一起不停地央求,“嗨,别哭!别哭!你别哭呀!”   他抓耳挠腮的动作像极了猴子,逗得将将要哭的小宝宝直接乐出声来,眼睛里泡着的泪珠也眨巴下来了。   正国赶紧伸手给她擦掉,摸摸她的小脸蛋,不吝夸赞起来,“真乖!”   见她乐呵呵地笑起来,正国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而后长舒一口气。   小宝宝又开始砸吧着嘴巴,一个劲儿地对着他傻乐。   正国摸着小宝宝软呼呼的小手,看着她因为眨过眼泪,更加黑亮的大眼睛,心里暗戳戳地想,这小宝宝怎么这么可爱呢。   钱淑兰炒完一盘菜,从灶房端进堂屋,她扭头看到房间里正国正在逗小宝宝玩,小宝宝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了。   她停留的视线有点久,正国有些心虚,根本不敢抬眼看他奶。   钱淑兰像没看到似的,笑着问正国,“你妹妹乖不乖啊?”   正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很乖!”   钱淑兰笑着道,“你带着她在这边玩吧,我还要再炒几个菜。”   正国拿起蒲扇给小宝宝扇,听到他奶的话,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等奶奶重新去灶房,正国揪着的心立刻放下了,他亲了亲小宝宝的小脸,嘟哝一句,“奶奶没有责备我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听到小毛驴跑过来说,老太太要给大家做顿好吃的庆祝。   孙大琴和李春花立刻从养鸡厂跑回来。   周雪梅也带着双胞胎往这边走,当然她还不忘去学校通知小桃也过来吃饭。   最后,除了县城的几个工人以即镇上的正康和小荷,其他人全都来了。   大家刚进院子就闻到香气扑鼻的饭菜。   大家伙全都乐起来。   小桃吸吸鼻子夸张地说,“我都好久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小莲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们家的口粮非常紧张,供小荷一个初中生,那是相当不容易的,“是啊,这味道好香啊。”   孙大琴到灶房帮婆婆烧火,瞅见婆婆准备这么多的菜,十分乐呵,“娘,这么多菜都是妹夫送来的吗?”   钱淑兰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在屋后种的。”   孙大琴瞅了一眼篮子里摆放的芹菜和黄瓜,水嫩嫩的,羡慕得不得了。   也就是婆婆才能有地方种这些菜了,他们家光口粮都要愁死人了。不过好在正国已经毕业了,马上就是工人了,他们家能松快不少。   饭菜端上桌,正在院子里玩石子或沙包的小朋友们全都围了过来。   钱淑兰看他们手上脏兮兮地忙道,“到水缸那边去洗手!”   于是呼啦啦的,全都跑过去洗手。   洗完之后,又飞快地拔腿往堂屋跑。   钱淑兰让小宝宝坐在婴儿车里,自己拿着小碗准备给她喂蒸蛋吃。七个月的宝宝已经可以吃辅食了。   钱淑兰从一大盘的蒸蛋中挖出一小半,把剩下的递给周雪梅,“这蒸蛋正嫩着,给两个小宝宝吃吧。大一点的孩子就吃炒鸡蛋!”   其他的小孩子哪里还顾得上吃鸡蛋,一个个要么吃油炸知了猴,要么吃鸡肉炒青豆。   嘴巴不停地嚼着菜,几个孩子的娘只能提醒他们,“慢着点,可别噎着了!”   看着几个孩子吃得这么凶猛,钱淑兰眼皮直跳,看来分家之后,他们的伙食真是下降了很多呀。   “娘,还是你烧得菜好吃。”孙大琴给正国递了个鸡腿之后,自己也夹了一块鸡肉,婆婆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周雪梅也跟着附和起来。看着两个儿子吃得这么香,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为了省钱,他们差不多两个月才会煮一回鸡蛋给孩子改善伙食。像这种鸡蛋羹,是不会做的,因为太费柴禾了。   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钱淑兰摇头叹息,“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的晌饭,孩子们都过来我这边吃,我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你们大人就别来了,我这边没那么多口粮。”   老是吃红薯咸菜应该会影响孩子们的发育吧?不过她也不打算做得太丰盛,顶多也就是一荤三素,太丰盛了,也会让他们起疑心。   听到这话,大人小孩眼睛都亮得惊人。虽然大人不能过来吃,可孩子好歹能吃顿好的。   钱淑兰又补充一句,“吃完饭,你们把我摘下来的菜分了吧。丹枝,你也有!我种得菜不多,如果有多余的,我会送给你们!”   四人都非常高兴。他们种得都是玉米和红薯之类的,像蔬菜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会种。家里吃的菜都是从方永林十天半个月送一回过来。因为只能等着他轮休的时候送过来,有时候送过来都蔫了。可是也没法子,总不可能让人家连工作都不管专门给他们送菜吧?   她们想自己去拿,可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领到菜呢?而且她们两腿走过去也不方便。家里的自行车,是由正康骑着的。虽然是属于这个家的,可除了他还真没几个人会的。   钱淑兰侧头问,“春花,你和老三商量什么时候盖房子啊?”   一直埋头吃饭的李春花抬头看了一眼婆婆,“下个月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孙大琴和周雪梅全都一脸羡慕地看着李春花。   她们也想像婆婆一样盖红砖瓦房,而且村子里已经有十几家都盖了。   可是他们还欠着钱,根本盖不了。   吃完饭,上学的孩子们继续去学校上下午的课。   正国和小毛驴回去睡午觉,两人下个星期就去工厂报道了,两人就商量着晚上去摸知了猴。   三个儿媳妇和王丹枝帮着把碗筷洗好,桌子摆好。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婆婆分给她们的蔬菜走出了院门。   钱淑兰带着小宝宝到房间睡午觉。   她拿着蒲扇,哼着歌,小宝宝眯着眼睛渐渐睡着了。   没一会儿钱淑兰也歪着脑袋躺在了床上。   睡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小宝宝就醒来了。   钱淑兰抱着小宝宝,教她学话。又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孙大琴才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娘,真是对不起,我睡得太死了。”   钱淑兰看着她,“下次就定个闹钟,我不是给你买了一个吗?”   孙大琴摸着头发讪讪地笑,“我给忘了。”   钱淑兰懒得再说她,把宝宝交给孙大琴之后,就到灶房开始熬汤。   等汤炖好了之后,周雪梅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看到周雪梅也来了,孙大琴还有些纳闷。   钱淑兰从灶房出来,朝孙大琴道,“是我让她来的。”   钱淑兰端着炖好的骨头汤,给孙大琴盛了一碗。   真的一视同仁肯定是不行的。她是养鸡厂的厂长,时间本来就不多,带一个宝宝已经是极限了。   再带两个孩子,她就彻底成了老妈子了,以后哪还有时间琢磨怎么改造他们。所以她除了在表面上能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其他的还真不行。   钱淑兰盛了两碗骨头汤给双胞胎,“给两个小宝宝喝吧。你瞅瞅这俩孩子瘦得干巴巴的样子。你们两口子也不能为了省钱,就苛待孩子呀。”   提起这个,周雪梅也是无奈。现在粮食依旧紧张得很。   虽然他们队里发的是360斤粮食,可发的是红薯,并不是细粮。   天天吃红薯,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孩子。   小孩子的胃口都养差了。于是今年他们在自留地里种了些玉米,除了交公粮,他们还剩下几十斤,磨成粉喂给孩子。   可天天只吃这两样,也是不行的。于是家里的三个孩子变得越来越不爱吃饭。   瘦成这样,她也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瞅见婆婆居然给他们炖这么好的骨头汤,想到她做月子的时候,婆婆也是炖骨头汤给她喝,她心里顿时有种很复杂的感觉。   都是她自己没本事。如果她像婆婆一样厉害,她的孩子也不至于瘦成这样了。   两个孩子吃得喷香,吃完之后又拿眼瞅着钱淑兰。   这骨头之前钱淑兰就已经炖过了,放在空间里之后,每次都是孙大琴过来,她才重新放回锅里熬一会儿,加点材料进去的。   钱淑兰把汤里的肉捞出来给两个孩子的碗里,“你看着俩孩子吃,可别连骨头都咽下去了。”   周雪梅立刻点头。   吃完饭后,钱淑兰让他们把孩子都带走,自己要去养鸡厂瞅瞅。   看着婆婆走得飞快,孙大琴抱着女儿跟周雪梅感慨,“你瞅瞅老太太那脚力和年轻小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提起这个,周雪梅心里一个咯噔,她之前刨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力气也变大了许多。   以前她扛个三百斤的粮食就是极限了,现在五百斤都行。   想到婆婆之前让大舅拿给她吃的高档补品,猜想应该是那东西的功劳。   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学会怎么种大棚蔬菜,怎么说这东西在冬天的时候也能卖不少钱,也能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她让孙大琴帮自己照看下双胞胎,她立刻到自留地那里翻地。   只有像婆婆那样能干,她的孩子才不会养成小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周雪梅之所以不会记恨婆婆,是因为这人是非值有8分,算是比较高的,因为她觉得孩子是她的责任,婆婆帮着带自然好,不帮也是情有可缘的。   话说,我奶奶特别疼我小堂妹,从小带着她,小的时候我还很羡慕她,长大后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第172章   一周时间眨眼就过,钱淑兰一早就起来找正国,帮他检查所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的。   “你娘给的钱都带了吗?”   正国点点头,“都带了。”   因为正国的钱全用来买房子,所以他手里根本就没多少钱,孙大琴担心他饿肚子,第一个月就给了他四十块钱。   至于粮票,孙大琴手里没有,所以只能让他自己去黑市买。   孙大琴原本想让正国带红薯去的。   可一想这红薯这么沉,这么老远提过去,太不方便了,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钱淑兰帮正国背着行囊,正国有些不好意思,“奶,还是我来背吧。”   钱淑兰摆摆手,“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可别压垮了。”   正国摸摸头,为之前自己的吃醋有点懊恼,明明他奶还是很疼他的嘛。   “如果你饿了,一定要吃饭,千万别忍着。现在可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刻,知道吗?”钱淑兰担心他为了省粮食就饿肚子,不放心地叮嘱他。   正国点头应好。   两人到了县城,直接去汽车站坐车。刚好遇到王守义开的这班车。   “以后你要是有事回不来,可以找你三叔给家里稍个口信。”   正国看着三叔开车越来越稳当,心里也是佩服不已。   到了站之后,王守义提着东西,把两人送出了车站。   因为王守义吃完饭就要开下一班车,钱淑兰和正国就在门口跟他分开了。   老王家   孙大琴抱着女儿坐在堂屋,按照婆婆说的给孩子讲各种东西。   她指着门上贴的红纸,柔声细语地教她,“小敏,你看这是红色!”   见女儿眨巴着眼睛,盯着那红纸看,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雪梅正给双胞胎换衣服。刚才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皮得不得了,两人比赛似的,一人把一只脚踩进一盆水里,弄了一身的水。   周雪梅边换边骂,“能不能消停些呀!天气这么热,那水可是晒着洗澡用的。你们就这么踩进去!烫着怎么办?”   现在中午最高温度已经达到四十一度,热得人受不了。为了省柴禾,村里人就会在响午最热的时候晒水,留着晚上冲澡的时候用。   孙大琴笑着说道,“男孩子皮实着些才好呢,将来能聪明。”   周雪梅听到这话心里十分乐呵。换好了衣服两人开始聊村里的八卦。   突然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吓了大家一大跳。   王守礼骑着自行车,热得像个死狗似的,浑身上下全是汗,就像从水里走出来似的。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周雪梅惊诧不已,瞅见他脸上神色有些不好,心里一个咯噔,“出什么事了吗?”   王守礼扶着墙喘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瞅着孙大琴道,“大嫂,大哥他被人砍伤了。”   孙大琴刚刚被女儿逗乐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腾地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好在周雪梅扶住了她,“大嫂,你先别急,先听听我男人说说怎么一回事!”   王守礼牵着自行车走进来,也没空跟她解释太多,“大嫂,大哥正在医院抢救,你赶紧收拾几件衣服和钱跟我去医院吧。”想了想又担心大哥家不够又吩咐自家媳妇,“你把咱家的钱也拿给大嫂。我去通知咱娘。”   见他转身要走,周雪梅急忙喊住了他,“咱娘不在家,她一早就送正国去省城上班了。”   王守礼顿时愣住了,声音有些急切,“怎么办?做手术要花不少钱的!咱们手里没有那么多呀!”   分家时每家才分了八十几块钱,根本就不够。   周雪梅突然想到钱维汉,“你先去找大舅借一下。”   被自家媳妇提醒的王守礼一拍脑门,“对对!我赶紧去!”   说着跨上自行车,一转身就出了院子。   周雪梅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孙大琴整个人都慌了,身子一抖一抖的,她怀里的小宝宝差点从她怀里栽下来。周雪梅忙把她怀里的女儿抱过来,猛地拍了一下大嫂的后背,不满地斥责起来,“大嫂,你赶紧进屋拿钱呐!大哥还等着你的钱救命呢。”   被狠狠拍了一下的孙大琴这才从混沌状态中醒过神来,可惜依旧没能恢复正常,反而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蹿。周雪梅见她这样,差点气得撅过去,这啥人呐!怎么慌成这样。   周雪梅掐了一下孙大琴的胳膊,“快点呐!救命呐!婆婆要是回来肯定骂死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孙大琴终于抖了个机灵,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然后直接冲进自己屋里去拿钱,又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一个正康用过的旧布包,随便塞了两件衣服进去,就出来了。   周雪梅也把自家的钱拿过来了,递给孙大琴,“这里是一百块钱,你先拿着用。不够的话,回来再说!”   孙大琴接过了钱,连道谢也忘了。   王守礼就在这时过来了。他单脚支地,直接冲着院子里的孙大琴大喊了一声,“快点上来!咱们赶时间呢。”   孙大琴抱着布包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路上,王守礼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孙大琴紧紧地攥着自行车后座不让自己飞下去,她抖着嗓子问,“大舅借钱了吗?”   王守礼点了下头,“大舅不在家,舅妈借了五百块钱。如果不够再回来拿!”   听到这话,孙大琴抹着眼泪哭起来,“老四,你实话跟我说,你大哥是不是伤得很重啊?”   王守礼闷声嗯了一声,“我听民警说跟大哥一起的司机还没到医院,人就死了。”   扑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王守礼只觉得自己的车子突然变得特别轻快,可骑了两步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一个上百斤的大活人坐在后面怎么可能变轻了?   他扭头一看,原本坐在他后车座的大嫂已经没了人影,她整个人正跌坐在离他好远的道上,她双手捂脸,一个劲儿地哭,他急得不得了,把车掉转回来,冲她大吼大叫,“赶紧上来!大哥还等着钱救命呢。”   孙大琴吓得半死,她也顾不上哭,手撑着地爬起来,可她的腿软得厉害,愣是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王守礼哪还管得了她,骑着自行车过来,朝她伸手要钱,恶狠狠拿眼瞪着她,“你搁在这里慢慢走,我先拿钱救我大哥了。”   孙大琴吓得赶紧把钱掏给他。   拿了钱的王守礼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王守礼今天也是倒霉透顶。   原本大哥出事,他第一个去水利局找小五借钱,可他三天前就下乡了。   去找汽车站老三,他一早就出车了。   去毛纺厂找王丹娜,她昨天就去省城学习了。找小梅,她身上只有十块钱。   去百货大楼找方永林,对方昨天就去省城做报告了,说是先进工作者演讲。   去城北粮油店找姜玉瑛,她也跟车出去了。   县城那么多人,他愣是连个可以借钱给他的人都找不到,没办法他只能不辞辛苦跑回生产队拿钱。   等他火急火燎跑到医院的时候,大哥还在手术室。   那护士看他过来了,忙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医生都准备好手术材料了,就等着你交完钱就做手术呢。”   说实话这年代已经比后世好很多,只要你能交个100块钱的押金,再把户口本押上,医院就能给你做手术。   可偏偏这两样王守礼全都没有。   他是个宠媳妇的人,身上装的钱从来没超过十块的。哪来的一百块钱?   至于户口本这玩意多重要呀,谁会有事没事带在身上。   所以只能认栽!   王守仁生生在手术台上疼了好几个小时。   王守礼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不停地抹额头上的汗。   他真是没用!工作这么久,连可以借钱的朋友都没交到。   想到他娘孤身一人就可以在县城建立那么多的人脉,别说借钱这种小事,就连工作都能找到,这一瞬间他挫败得不得了。   手术进行了将近三个多小时。   等孙大琴走到医院,已经是腿软脚软了。   她走了一大半的路,剩下的一小半是坐着人家的驴车来的。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王守仁已经从手术室出来,转到重症监护病房了。   孙大琴根本进不去里面,王守礼就带着她到病房外面,这边有玻璃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   王守仁上半身裹着绷带,就像个木乃伊,他露出来的皮肤煞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王守礼捏着眉心,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声音很是沉重,“医生说大哥伤得太严重了,如果今天他还不能醒来,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话让孙大琴的脚直接软了下来,她跌坐在地上,眼泪唰唰流下来,哭得歇斯底里,一个劲儿地问,“我的老天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王守礼坐在长椅上,摸着脑袋,没空理她。任由她哭了一个多小时。末了孙大琴再也哭不动了,一个劲儿地打嗝,她抽泣着问,“四弟,到底是咋回事呀?为什么你大哥会伤的这么重?早知道就不让他出来工作了。待在生产队老老实实挣工分多好。”   王守礼抓了抓脑袋,心里十分懊恼,“具体怎么回事要到派出所才能知道了。我也是被派出所的民警叫过来的。”   孙大琴听到这话,有些不安!怎么还跟民警扯上关系了?她双眼无神,直直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走廊尽头走过来几个民警,听到动静的王守礼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王守礼跟领头的民警握了手,然后问,“砍伤我大哥的歹徒抓到了吗?”   民警点了下头,“抓到了”他看了一眼病房门口,“你大哥怎么样了?”   王守礼带他们到窗口处,让他们自己看,然后把医生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民警听了重重叹了一口气,拍拍王守礼的肩膀。   王守礼苦着脸问,“民警同志,我能问下那人为什么会砍伤我大哥吗?我大哥这人非常老实,他肯定不会得罪别人的。”   民警点了下头,“我知道,你大哥也是被那司机连累了!”   王守礼皱紧眉头,“怎么说?”   “那司机在陈余县跟一个大姑娘不清不楚的。那小姑娘后来自杀了,大姑娘的哥哥从部队回来探亲,很快察觉妹妹死因不明,经过一翻侦查得知事情有蹊跷。他就把继母和父亲捆起来审问,得知他们合伙用妹妹的身子换馒头,愤怒至极的他把两人全杀了。然后逃到刘关县,他从继母那边得知那司机的车牌号和姓名,埋伏在司机和你大哥必经之路。装成过路人,在那条路上设了个卡,司机下车之后,他问过司机的姓名,然后直接砍了对方十几刀。那司机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死了。”   王守礼一脸愤愤,“他杀司机是为了给他妹妹报仇,他砍我大哥干什么?我大哥又没跟他妹妹那啥!”   民警叹了口气,“他说你大哥能眼睁睁见着他妹妹遭侮辱,也不是个好人。”   王守礼张了张嘴,替他大哥澄清事实,“我大哥一直以为他们是自愿的,如果他知道那姑娘不愿意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怎么说也会帮着劝劝。”   灾荒时候,人为了口吃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民警也知道怪不了他大哥,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哥也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可能他听说了,你大哥把自己吃不完的馒头都送给村里的小孩,所以他才没有杀死你大哥吧。要不然你大哥早就没命了。”   既然是当兵的,当然知道哪些是致命要害。王守仁之所以伤得这么重,一是因为得到求助的时间有点晚,二是王守礼拿钱有点晚了。   王守礼顿时没话说了。   孙大琴突然开口,直不愣登地问了一句,“那人是不是会死?”   民警愣了一下,很肯定地点头,“对!他杀了三个人,肯定得枪毙!”   孙大琴阴森森地拍手叫好,“死得好!像他这样滥杀无辜的人就该死!”   民警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有亲说王守仁不去工作就不会出事了?可他前世并不是因为饥荒死的,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第173章   快到厂门口的时候,钱淑兰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给正国拿。   “你现在是工人了,如果别人看到你手里没东西,我却拎了那么多,大家会说你是资本家的小少爷呢。影响不好,你自己拿着吧。”   正国笑着道,“早说我自己拿,你偏不让!”   钱淑兰瞅着他的身板,虽然比正康健壮一些,可到底还是有点太瘦了,嗔了他一眼,“我还不是怕你累坏了!”   正国嘿嘿笑。   钱淑兰陪着正国办理入职手续,然后跟着他一起到宿舍。   因为正国是学徒工,自然不可能分到单身宿舍。   只能住进大通铺,一间大概十八平米的房间摆了七张上下床,住了十四个人。   他们两个进来刚好是饭点。   工人们都从食堂打了饭回来吃。多数人吃得都是红薯。   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依旧是干旱,即使是工人也只能吃这些。   钱淑兰两人走进来的时候,众人皆抬头去看。   钱淑兰推了下正国的后背,正国忙朝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是王正国,是刘关县职业中专毕业的,刚分配到这边。”   其中一个靠边上的男人长得很老实,黑黑的皮肤,嘴巴上长着一圈胡子,像毛毛虫似的。   他放下手里正吃了一半的红薯,赶紧站起来跟正国握手,“你好,我叫胡广志,是咱们宿舍的舍长,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正国伸手过去,笑着在屋里打量了下,“这里面空的床铺我都可以选吗?”   胡广志点了点头,“只要是床上没有东西的你都可以选。”   正国又笑着给他介绍,“这是我奶奶,不放心我一个人过来。”   钱淑兰向他点了下头。   胡广志忙点头叫声,“王奶奶好。”   正国选了个靠窗户的上铺。   这张床铺跟其他不一样,它是横着摆的,坐在上面可以看清其他床铺的动静。   钱淑兰看着正国把东西放到床上,笑着道,“咱们也去食堂吃饭吧。这边跟咱家一样吃得都是红薯!”   听到这话,大家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正国点了点头,从自己包里拿出几个红薯。   钱淑兰诧异地看着他,她就说嘛!这包袱装得只是衣服,咋这么重,原来是因为有红薯!   “你娘不是让你别带的吗?”   正国摸着头,“我娘不知道,在城里换粮食特别麻烦。再说我带得也不多,就够一个星期的。”   钱淑兰搂着他的肩膀,没说话。   两人向胡广志问了下食堂的位置,就出了宿舍。   到了食堂,正国就把手里拿的红薯交给厨房里的厨子,请他帮忙蒸熟了。   厨子只接给他称重,然后等重换成熟的。   “奶,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钱淑兰抹把额头上的汗,“这么热的天,吃凉得才舒坦。”   钱淑兰只吃一个就饱了。   她看正国吃两个红薯吃得这么津津有味,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小声道,“奶之前在你包里塞了十个咸鸡蛋,你别忘了吃。天气这么热,很容易就坏了。”   正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是摇头,“奶,你不用给我的。鸡蛋多贵呀。”   钱淑兰摆摆手,“奶是养鸡厂的厂长,工分多着呢。吃点鸡蛋算啥!”   正国吃着红薯,心里暖得不得了。   吃完饭后,钱淑兰便带着正国去百货大楼找黄牛买粮票。   刘关县的粮票在这边根本不能用,如果换全国粮票又有点不划算。   正国只换了二十斤粮票。离下个月还有二十天,他这标准就是一天一斤。   钱淑兰不同意,自己又掏了钱出来,跟黄牛换了十斤。   “你要好好补身体,别亏着自己。”   “奶,不用,我那还有红薯呢。够吃一个星期的。”   “那你可以再要个鸡蛋!身体要紧!”   正国见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买好粮票之后,钱淑兰也要回去了,正国送她到汽车站。   因为出发时间还不到,钱淑兰就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次不是王守义的车,这个司机是个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正站在汽车前面跟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女人嘀咕着什么。   钱淑兰在心里暗自猜想,这两人应该就是王守义说得那对小婆和司机吧?两人年龄相差十来岁呢。   她一时好奇,就瞅了两人好长时间。   那女人长得很是漂亮,眼睛大大的,左眼下面有颗泪痣,此时她正压低声音跟司机说着话。   因为司机是背对着钱淑兰,那个女人站在他对面,一抬眼就看见钱淑兰盯着他们瞧。   钱淑兰有些心虚地移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其他地方。   等她再次转过头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走了。   只剩下司机垂头丧气地扶着车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汽车陆陆续续上满了人,司机瞅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刚刚好。   上车之后,车快速地出发了。   到了刘关县城,钱淑兰原本想直接回家的,可她一想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丹娜。   怎么说方永林也给她送了那么多次菜,她没一点表示也不好。   于是就到县百货大楼的门前,找黄牛换票。   这个黄牛已经换人了。原先的那个黄牛专门捣腾古董去了。   钱淑兰决定买些饼干和酒去看他们。   可她买完东西,却发现方永林居然去省城做报告了。   她只好拿着东西去找王丹娜。   只所以不直接去他们家,是因为他们家的房子有点远。   县城超过五十平米的大房子都是要国家经租的。   太小的房子根本就不够这一家子住,所以只能到偏远一点的地方买大一点的民房。   因为地方偏远,一时之间倒也没人过来强制他们进行国家经租。   钱淑兰到了纺织厂,发现王丹娜居然也不在。   她只能叫小梅,想让她帮忙转交一下。   然后她就知道了王守仁被人砍伤住院的消息。   钱淑兰赶紧把东西塞给小梅,赶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重症病房门口,看到王守礼坐在椅子上焦急不已。孙大琴却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钱淑兰跑起来,“咋回事呀?人咋还进医院了呢?”   看到亲娘过来,王守礼和孙大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王守礼从椅子上站起来,孙大琴却是因为坐得时间太久了,腿都麻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看着她哭得干裂的脸,“你赶紧去洗洗。老大有我呢。”   一直慌乱不安的孙大琴听到这话才终于放松下来,她刚才一直在想,如果她男人没了,她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现在听到婆婆这么说,她整个人都精神了,抹了把脸上的泪,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婆婆,自己跑到洗水池洗手。   王守礼拉着钱淑兰到窗边看王守仁,顺便把情况跟她讲了一遍。   钱淑兰听了医生说的话,心里暗自纳闷,“这不就是成了植物人了吗?”   她转过身,想拉开门把走进去。   就在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护士,她带着护士帽,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和钱淑兰对了个照脸,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道,“病人家属不能进去。这里面是经过消毒的,你们身上都有细菌,对病人病情有影响的。”   王守礼吓了一大跳,忙保证,“护士你放心,我娘肯定不会进去的。”   听到这话,护士才放了心,把门重新关上,转身走了。   钱淑兰见人没影了,立刻拉开门把就要进去,王守礼忙伸手阻止。   钱淑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长时间你大哥都没醒来,说不定你大哥听到我的声音,就能醒来了呢。他最听我的话了。”   王守礼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发现他娘早就已经推门进去了。   他也想进去,可又想到医生和护士的叮嘱,忙站在门口,帮着守门。   钱淑兰从床头柜上的搪瓷盆里拿出毛巾给他擦汗。   这么热的天,他裹成这副密不透风的样子,绷带都被他流下来的汗水浸湿了。   借着给他擦汗的功夫,钱淑兰原本想给他喂药,可想到他现在未必能咽得下去。   只好拿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把药化进水里,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倒。   王守礼从玻璃窗那边看到他娘居然在给大哥喂水喝,吓得不轻,担心他娘把事情搞杂了。   急得不得了,可又没办法大声嚷嚷。   只能安慰自己,希望喝点水能有用。   喂好之后,钱淑兰就把病房里,她动过的东西全都放回原位,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很快护士又过来检查了,只是看到上面的数字,眉头皱得死紧。   钱淑兰不懂这些仪器,所以她刚刚进去的时候,连瞄都没瞄一下。   她突然想到前世那些电视剧上放的,好像心电图成为一条直线,就是没心跳。没心跳就代表一个人死了。   那这一直不怎么动的线,是不是也代表王守仁要死了?   钱淑兰心跳得飞快,当她看着护士想要给王守仁盖上白布的时候,差点站不住,她抖着嗓子问,“老四啊,你看看,你大哥是不是。。。”   她指着那心电图好半天也没说出那个字来。   王守礼也察觉到不妙了,那护士的神情明显不对劲儿啊。   突然他又看到护士愣了一下,然后倒退一步,显然像是看到了怪物。   钱淑兰也回过神来,那条直线变成弯的了,而且还上上下下起浮个不停。   她一把推开王守礼,直接把门打开。   把盖在王守仁头上的白布,直接掀开,看到王守仁睁得眼睛滴溜溜地转。   王守礼也跟着进来,看到护士捂着嘴,眼睛睁得死紧,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你。。。你。。。”   钱淑兰摸了下王守仁的头,柔声问道,“老大,你怎么样?”   王守仁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被裹成粽子,连动也动不了,只能小幅度的张嘴,“嗯,嗯”   钱淑兰见他醒了,忙抬眼去看护士,“护士,我儿子醒了,是不是能把这些绷带给去了呀,他肚子肯定饿了。你们裹得这么紧,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护士两眼放空,听到钱淑兰的话,立刻回过神来。   她咽了咽唾沫,拍了拍胸口,有些怕怕地看着王守仁,她挪动僵硬的脚步出了病房门,“你等着,我去喊医生。”   然后护士转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拿着听诊器给王守仁做检查,发现他的心脏没问题。   钱淑兰突然想到那个神仙药太神奇,忙阻止了他要检查的步伐。   大步上前,站在医生和床铺中间,“医生,我想问下我儿子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嗯,命是保住了,但是。。。”   医生说话的时候就想绕过她,给病人拆绷带检查。   钱淑兰忙伸手拦住了医生,语出惊人,“医生,既然我儿子已经好了,那你给我们开出院单吧。”   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脑袋被缠住的王守仁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孙大琴推门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钱淑兰一跺脚,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这医院太黑了。缝条线居然要五百块钱,咱家可是贫民,哪住得起这么贵的医院呀。老大还到处欠着债呢。再住下去,家里就要砸锅卖铁了。”   王守礼觉得他娘要疯了,大哥受这么重的伤,怎么能现在就出院呢。   钱淑兰朝他挤了挤眼睛,王守礼有些摸不着头脑。   医生被钱淑兰这声吼吓得不轻,铁青着脸,撂下一句话,“你们慢慢商量吧。”   说完转身就走,护士也紧随其后出了病房。看他们的眼神是浓浓的鄙视。   王守礼只觉得脸臊得慌。   钱淑兰赶紧把站在门口的孙大琴拉进来,把门关上。   不等王守礼问话,钱淑兰赶紧道,“我这还不是怕露馅吗?我刚刚给你大哥吃了你大舅的高档补品,那玩意可是苏联货,现在中苏交恶,咱们要是被查到,可是会没命的。”   现在的苏联已经不是老大哥了,甚至有人说要批判苏联是帝国主义。只不过这种想法暂时还没有形成气候。   听到这话,王守礼顿时愣住了,“娘,你刚才在那水里喂了补品?”   钱淑兰有些得意,“那可不!要不然老大能好得这么快!你那双胞胎儿子可就是吃了补品才保住的。这东西有多神奇,你又不是不知道。”   提起两个儿子,王守礼顿时没了怀疑,就连孙大琴也是如此。   钱淑兰怕两人不信,还特地从自己挎包里拿出一把小剪刀,给王守礼的伤口处剪开一个小口子,上面已经结了痂,“你看看,是不是很有效果?这伤口好得这么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你说说咱能让他们看到吗?”   王守礼顿时喜笑颜开,“娘,还是你机灵!”说完他长舒一口气,这要是被医生看到,麻烦可就大了。   孙大琴也是吓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74章   “娘,这东西这么好,你也给我吃点吧!”孙大琴早就想吃到这好的东西了,可惜每次都张不开嘴,这次就借此机会提出来了。   钱淑兰眼皮一跳,把挎包往旁边一挪,“这东西只剩下最后一点了,估计也就能救一个人的,现在中苏交恶,你大舅也弄不来了,咱们最后这一点点得要花在刀刃上,没有重大疾病能不用就不用吧。”   孙大琴一听,虽然有点失望,可也没说什么。   既然已经没事了,钱淑兰就准备出院。   她朝王守礼道,“老大伤成这样,应该算是工伤吧?你去给他请下假,顺便再把老三喊来,让他跟人借辆车开一下,把我们都送回去。”   王守礼赶紧点头,“我一大早被民警从宿舍叫出来,还没跟领导请假呢。我去跟领导请几天假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   王守礼火急火燎地走出了病房。   钱淑兰又让孙大琴在这边照顾王守仁,“我去会计室办理出院手续。”   孙大琴点头应了,王守仁嗯了两声。   等人走了,一直处于崩溃状态的孙大琴才回过神来,眼圈红了,对着王守仁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王守仁脸被包着,热汗顺着眼睛流到身上,孙大琴赶紧拿起床头柜上的毛巾给他擦汗。   但是天气实在太热,他就像化身成了自来水似的,不停地流汗,她只能拿起蒲扇给他扇。   两人一个不能说,一个因为打扇子热得不得了,根本不想说话,空气里特别安静。   过了一会儿,孙大琴肚子叫唤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下午三点了。   她捂着肚子饿得不行,打扇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她肚子饿,又没东西吃,于是就想喝杯水,好歹能缓解一下,谁知她拎起暖瓶,却发现倒出来的全是渣滓。   “我去打点热水过来。”   王守仁点了下头。   等她出了病房没多久,突然从外面冲进一群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长得倒三角眼,皮肤挺白,身材也有点圆润,在这样的年代,她居然能长成这副白胖样,实在是稀奇。她耷拉着眼皮,刚进来就站在王守仁的床前问他,“你是跟我儿子一起出车的人?”   王守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粮油局的?我儿子叫赵大强,跟你一起出车的。”   王守仁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谁知他刚点头,赵老太就抓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扇他耳光,边打边骂,“你个天杀的,为什么你好好活着,我儿子却死了。”   王守仁行动不便,又坐在床上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打了个正着。   赵老太身后的三个儿子一把将王守仁从床上拽下来,“你赔我大哥的命!”   王守仁想张嘴解释,可他的头因为绑得太紧根本说不清楚。而且这四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像疯狗似的对他拳打脚踢,好像要把丧失儿子的痛全都发泄到他的身上。   孙大琴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直接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原本想把暖瓶往他们身上扔,可又怕热水浇到她男人。   她只好把暖瓶放到门外面,然后拿起走廊拐角处的扫把,冲进屋里就开始打。   边打边喊,“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我男人!”   虽然孙大琴是个农村妇女,也干惯了农活,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哪里是这一群人的对手。   没一会儿就被人摁到地上一起打。   护士这边很快就听到动静过来人了。   看到他们在打病人,护士立刻上前制止。   赵老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她解释,“我儿子跟他一起出车,我儿子死了,他却活得好好的。这天杀的,都是他害了我儿子,他就是个丧门星!”   护士哪里知道这个!王守仁被送来的时候,是一大清早,然后在手术室躺了好几个小时,后来看到派出所的民警过来问情况,应该是牵扯进人命案子里去了。护士看到这老太太脏兮兮的样子,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孙大琴见护士被缠住了,顿时放声大叫起来。   她的声音叫得特别响亮,又似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几乎把满医院的病人都招过来了。看热闹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把这间重症监护病房围得那是水泄不通。   钱淑兰结完账过来,发现自己怎么都挤不进去。   她听见里面孙大琴不停地求救声,立刻急了。   她一手一力拉开外围的人,像挤腊肠似的挤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王守仁被打得渗出血来,孙大琴更是被这三个壮劳力打得嗷嗷直叫。   而护士却被赵老太缠得根本走不开身。   钱淑兰气得半死,一脚踹了过去。   那原本正在打人的大男人应声倒地,她的力气大,一脚踹过之后,那男人捂着胸口疼得差点撅过去,爬了半天都爬不起来。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钱淑兰咬牙切齿地看着这群人,“你们是什么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打人!”   她话还没说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朝钱淑兰扑了过来。   虽然钱淑兰没练过武,可她从小就和孤儿没什么两样,村里的小孩子欺负她,哪怕打不过人家,她也要打完去。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能认怂!时间长了,她也知道一些打架的经验。   除了打架经验,她最大的优势就是比他们力气大,也许跟那些专业练武的人来说,可能不是啥了不起的优点,可跟这些乡下汗打,那就是天大的优势了。   两人没两下就被钱淑兰打得躺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   钱淑兰把孙大琴和王守仁拉起来。   刚才还和护士纠缠的赵老太看到三个儿子被打成这样,气成猪肝色,脸上的肌肉更是一抖一抖的,指着钱淑兰就开始骂,“我的老天爷呀,我的儿子被你儿子害死了!你们居然还敢打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钱淑兰这才知道这人居然是那个司机他娘。要不是因为他色迷心窍,王守仁怎么会差点死了!   钱淑兰大步上前,一巴掌扇到赵老太的脸上,这股大力扇得赵老太差点没站住脚跟。脸瞬间肿起来了。   钱淑兰冲着对方大骂起来,“你还要不要脸!你家儿子上了人家姑娘,被人家哥哥砍死了。还连累我儿子一起被砍伤,差点连命也没了。我没去找你算账,你反倒来找我!你个臭不要脸的!活该你儿子早死!一家子全是胡搅蛮缠的贱货。外面人人都饿成皮包骨头,就你吃得膘肥体壮,说不定你儿子还偷公家的粮食了。。。”   钱淑兰越说嘴越顺,把赵老太挤兑得差点晕过去。   在她快要晕倒的时候,钱淑兰又适时补上一句,“你是不是想装晕,我就猜到你会用这一招。你说说你活这么大的岁数脑子是被狗给吃了吗?自己儿子不教教好,不仅祸害人家小姑娘,还连累我儿子。。。”   众人于是听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杀人事件。   这毕竟是和平年代,除了之前枪毙的那些,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赶犯这么大的人命案了。   大家伙全冲着赵家人指指点点。   也不知是谁帮着报了警,派出所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四人,眉头皱得死紧,“老太太,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那犯人很快就会枪毙了。你来找人家干吗?人家也是受害者,而且还是受你家大儿子连累的。”   这老太因为儿子死了,大闹派出所好几个小时,让他们立刻枪毙犯人。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后来被上面的队长轰出派出所,没想到他们居然跑来医院闹了。   钱淑兰把民警拽到孙大琴和王守仁面前,指着两人身上的伤给他看,“民警同志,你看看,他们把我儿子儿媳打的,我要告他们无故殴打贫民。”   听到这话,赵老太也急了,让民警也看他三个儿子的伤还有自己的脸上,“民警同志,你看看我这三个儿子,他们的胸口都被踹青了。还有我的脸也肿起来了!”   钱淑兰委屈地直抹眼泪,“我刚刚从外面挤进来,看到他们对着儿儿子儿媳打,我哪还顾得什么,当然是找他们算账了,再说了我一个老太太能有啥力气,这么点青紫,说不定是以前受得伤,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人当场就能把人踢紫的,你少来讹我。”   赵老太在村子里胡搅蛮缠是出了名的,谁成想居然有一天会栽在钱淑兰身上。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钱淑兰,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这里面伤得最重的是王守仁,他本来就受着重伤,又被打了一次,原本结痂的地方重新裂开了。显得格外明显,其他人多少只是带些青紫的痕迹,毕竟没有流血。   民警大吼一声,让几人停止争吵,“你们故意过来找事是毫无道理的。现在把人家打成这样,你们必须赔偿人家五十块钱营养费。”   听说赔偿五十块钱,两家人都不满意。   赵家人自然是嫌多,王家人自然是嫌少。   赵老太因为最出息的儿子死了,原本还想让粮油局赔偿,可粮油局说她儿子是作为风问题才被人家杀了,不仅不会赔偿,而且连工作都不能找人接替。直接被撸了名字。赵老太就是想让其他儿子接替都不行了。   可她又听说跟儿子一起出车的人居然活了下来,而且领导还奖励他,不仅医药费全免,甚至还要提拔他当司机。顶替的还是她儿子的名额!   赵老太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她当即就带着三个儿子赶到了医院。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钱淑兰也知道五十块钱很多了,虽然她刚才已经把那三人打得不轻,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不顺。   民警只能帮着劝和。   拿着五十块钱,钱淑兰气恼得不行。突然她眼珠子转了转,“你刚才说的那家人是哪里的?”   “是靠近咱们县城最近的小王庄,之前被扒了之后,又重新盖的房子。”   钱淑兰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把人给送走了。   没过多久,王守礼和王守义也赶过来了。   王守义仔细观察大哥惨白的脸色,心里也很难过,“娘,我向汽车站里借了车,咱们赶紧走吧。一直停在门口有些碍事。”   钱淑兰点了下头。   王守礼看着大哥大嫂脸上带伤,觉得事有蹊跷,可这医院太吵,到底是不好说。   到了车上,一家人上了车,孙大琴才把发生的事情跟王守礼讲了一遍。   王守礼气恼得不行,“怎么会有这种人!”   钱淑兰哼了一声,“这家子不是啥好人!咱们经过小王庄的时候好心帮他们宣传一下她儿子的光辉事迹吧!”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呢!她突然看了一眼王守仁,想到他的劣迹心中有了个想法。   “娘,我听领导说大哥这次能有机会当司机呢!”王守礼把他从领导那边打听来的消息立刻告诉他娘。   钱淑兰愣了一下,“这算是因祸得福吗?”工资涨得这么快,还怎么体会生活的艰难,这领导专门给她拖后腿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哎! 第175章   到了小王庄的时候,钱淑兰直接让孙大琴去传八卦,她天生长着一张说人是非的嘴。   回到家里,大家才终于吃了顿红薯饭,饭后钱淑兰再次召开家庭会议。   他们是在东屋开会的。没办法王守仁伤得太重,只能躺在炕上。   原本钱淑兰还想让他回来就装病的,被打了一顿之后,也不用装了,直接本色出演。   “老大,你先给大家说说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王守仁脸上的绷带已经全部去除了,他脸上原先有许多小伤口,但是吃了那个药之后,小伤口都好了,只剩下一条比较大的疤痕,从左眼尾斜着划到右嘴角,鼻子都差点被削掉了。   到了家之后,孙大琴就把医生开的药给他抹上。   现在的他只能正面说话,脑袋只要稍微歪一点,脸上的药粉就会洒下来。   那药粉涂上之后,火辣辣地疼。   王守仁苦着脸,听她娘提起这事,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前段日子我跟赵大强一起出车,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村子,赵大强就说去那村子歇息一晚,明天再走。”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他去跟人家商量借房子,我待在车里看车。没一会儿,赵大强就喜滋滋的跑过来跟我说村里有家人卖黄花大闺女的身子,只要几个馒头就行。我跟着出车那么多次,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我以为那姑娘也跟其他人一样是自愿的,就没细问。他拿着干粮走了,后来有许多村里人围过来,我就把自己的馒头分给那些小孩子吃,让他们回家。   今天早上,大概三点多钟,我们刚到刘关县,路上就被人放了一堆石块,我和赵大强只能从车上下车,那个男人冲过来就问赵大强的名字,等赵大强说了之后,他跳进旁边的沟里拿出一把刀对着赵大强就砍,大概砍了三四十刀,赵大强连那玩意也被他割下来了。我当时吓傻了,反应过来赶紧往回跑。他的速度特别快,三两步就追上了我。   我想起娘的话就跟他求饶,我说我做过许多好事,我从来没害过人。他砍了我十几刀之后,突然就不砍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其他人听了事情的开始。   然后钱淑兰又详细地把事情的结尾也说了一遍,甚至连王守仁二次受伤的也说了。当然用神仙药的事情她略去没说。   听完之后,周雪梅忍不住感慨一句,“大哥,你这运气也太背了!”   钱淑兰可不是让他们过来听故事的。   她在大家脸上扫了一圈,沉声道,“你们都给我好好想想,这件事给你们什么样的启发?如果你是老大会怎么做?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慢慢思考,然后告诉我答案。”   钱淑兰走出东屋,看着堂屋里几个孩子正抱着小宝宝逗她玩。   小宝宝现在特别爱笑,小孩子们做鬼脸逗她,她笑得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瞅见她的笑容,钱淑兰觉得特别暖心。这一世还是不一样的,她奶奶每天都像是泡在蜜罐里。她坐在旁边问他们上学乖不乖。   几个小孩子争先恐后地回答,钱淑兰注意到柱子是一脸的羡慕,钱淑兰揉揉他的小脑袋,“你今年也可以上学了!”   柱子的眼睛顿时变成星星,显然很是期待。   钱淑兰陪了一会儿小孩子们,再次回到东屋。   坐回炕上,钱淑兰开始点名,“老大,你先说,这事给你什么样的启发?”   王守仁没想到他娘会第一次点他的名字,他老老实实说了,“不能想当然”   钱淑兰又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做?为什么。”   “我可能会去确认一下,那个姑娘是不是自愿的。如果她不是自愿的,我肯定会劝说赵大强别干那事。他要不听,我就威胁他要跟领导汇报。”   “哦?为什么?”   “那姑娘太可怜了!”   钱淑兰转头问王守义:“你呢?”   王守义:“我跟大哥差不多。”   钱淑兰又问了孙大琴和李春花得到的答案也是差不多的。   倒是问到王守礼,他的答案略微有些不同。   “我觉得通过这事,让我们知道一个道理,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家庭,如果赵大强不是色迷心窍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命搭上。”   听到这话,王守义愣了一下。   周雪梅也笑着道,“娘,我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钱淑兰叹了一口气,“你们说得都有一定的道理。老大你刚刚说得好,咱们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一定要帮助别人。如果帮助别人会得罪别人,我们就采用稍微迂回一点的法子,明着不能来,暗着也行。比如说如果赵大强不听你的,你是不是可以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姑娘偷偷放跑。当然如果帮助别人会把自己搭上,那还是算了,保全自己要紧。”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赵大强的死,就像老四说的,他是自己作死的。他明明有妻有子,可就因为色迷心窍把好好的家庭给毁了,他这一死,他的媳妇一定会带着儿子改嫁,你们想想看别的男人搂着他的媳妇,他的儿子还要受着后爹的虐待,你看看他的损失得有多大!”   听到他娘的分析,王守义脸色黑得吓人。   钱淑兰装作没看到,继续说,“咱就说赵大强这家人吧!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上梁不上下梁歪。你儿子被杀了,你伤心,你愤怒!都可以!谁都能理解你,可你也得讲讲道理吧!明明是你的孩子把人家给连累了,你却怪到人家头上,脸咋这么大呢!老大,你说娘说得有道理吗?”   王守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娘,你说得很有道理。”   钱淑兰点了下头,话锋一转,“老大,这里我就要批评你了。这赵家人有的毛病,你身上也有啊。咱就说正康做得那些事吧。你的表现是不是也跟赵家人一样胡搅蛮缠。你想想你被赵家人拽着胳膊扇耳光的时候,你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当初正康打了人家的孩子,你却找上门算账,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别人口中的混不吝呢?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可你再心疼你也得讲道理吧!”   王守仁呆怔半天,眼睑低垂似乎是在想这事。   钱淑兰没有继续说。王守仁想到医院时赵家人的蛮横,想到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真的没什么两样,他猛然间醒悟过来,原来他也是个混人,顿时五味杂陈,嘴里酸涩得不行,“娘,你说得对!以前是我太不讲道理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咱们为人处事就是一个理字!你若是逃开这个字,那你就会受人排挤,成为别人口中的另类。你的人脉就会越来越少,当你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根本没人愿意伸手帮你,即使那件事对别人来说就是伸伸手这么简单,可能大家也会吝啬帮你。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皆是沉思。   “咱就来说老四吧?因为在县城借不到钱,就骑着自行车跑到乡下来拿钱,要不是你舅妈在家,你连500也借不到。老大伤的都不是致命伤,生生疼了好几个小时,不太严重的病弄得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工作好几年了,却连个知心朋友都没交到,你说说你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王守礼低下了头。这也是他一直反思的问题。他自认他性格不算孤僻,可谁成想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借他钱的朋友。   “你有没有反思你的问题?”   王守礼摇摇头,“我反思了,可我就是想不通。”   钱淑兰替他点出来,“因为你太独来独往了,交朋友,要么是工作的时候,要么是吃饭的时候,要么走路的时候。你想想,当别人向你求助的时候,你有没有帮助过别人?”   王守礼摇摇头,“我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做的,我觉得只要自己多看报纸就能会了,为什么要问别人!”   钱淑兰有些无语,王守礼这人性子没什么问题,他脑子聪明,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来做,轻意不会问别人,情商也不低,可他却交不到知心朋友。她笑着道,“是!你琢磨一下就会了,可我觉得问一下别人会更快!如果事情紧急的时候,问下别人三秒钟就知道了,你自己琢磨就得要一个小时,你觉得哪个效率会更快?”   听了这话的王守礼顿时恍然大悟。   “你帮助别人的时候,说不定下次别人也会帮助你。交朋友就是这样,先从帮助开始。当然咱们也得要交好朋友,知心的朋友,像那种点头之交,咱们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那我先问问你们,什么才是知心朋友,好朋友?”   王守礼第一个回答,他可能受这次借钱的影响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能借你钱的就是好朋友。”   孙大琴想了想,“能说到一起就是好朋友”   其他人没说话。   钱淑兰觉得这两人的想法不一样,是因为他们所要求的不一样。   “你们说得都是自己希望的朋友。如果是我,我可能会珍惜能借我钱的朋友。能说到一起的朋友太多了,只要不是太奇葩的性子,能交到好多个这样的朋友。可能借你钱的朋友太难交。咱们更要珍惜这样的朋友。还有饭桌上的酒肉朋友,能不交就不交,言多必有失,尤其是喝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你想想你们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嘛!”   六个人都沉默不语。   “我刚才说的问题你们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这里我还要表扬一下。老大这次出事了,老四连班也顾不上,为了救老大,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地奔波,这就是兄弟的情谊,娘为你们高兴!老四这点做得不错,非常好!娘为你骄傲!”   王守礼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周雪梅看着自家男人很是高兴。   王守仁忙道,“四弟,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孙大琴也想到自己的表现,顿时羞愧难当,也赶紧道,“四弟,多谢你了!”   王守礼忙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大哥大嫂,你们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钱淑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了,都回去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钱淑兰:散会! 第176章   第二天一大早,王守义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开着汽车回了县城。   他这一天都是心神不宁的,想到昨天大哥经历的事情,以及他娘说的话,折磨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强打起精神出了三趟车,累得半死。到了省城汽车站,他拎着从家里带的布袋子跑到汽车站棚子下的长椅上坐着。   从布袋里翻出李春花一大早起来帮他煮的红薯。   他正吃得喷香,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守义,你吃啥呢?”   王守义回头一看,见是同事林宝贵,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红薯挪给他看。   林宝贵嗤笑起来,“你说说你,一个月拿几十块钱,你就这么亏待自己呀。”   王守义嘴里吃着红薯,含糊不清得说,“家里有个闺女上初中。”   上初中可是个大消费,一学期的学费都要五块钱,再加上每个月还要上交31斤的细粮以及三两豆油。   以前一大家子供正康和正国两个人,都有些捉襟见肘。现在他一个人要养活小荷一个初中生,困难可想而知。   林宝贵撇撇嘴,“一个小丫头片子,供完了也是别人家的,我看你是傻透了。”   王守义没说话,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不行了,他又没有亲生儿子。   对于养子和亲生女儿之间选,他的天秤本就摇摆不定。如果养子不孝,将来他还指着闺女呢。   如果闺女没出息,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还怎么照顾他?   所以就像他娘说的,还是把闺女也培养成材吧。也算是给自己加了双重保障!   林宝贵见王守义闷不吭声也不反驳,觉得对方有点奇怪,以往他说的时候,王守义都会附和他,现在是怎么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挤眉弄眼道,“我上回跟你说的,也弄个小的,生个儿子,这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王守义就想到赵大强的惨死,被人砍了三四十刀,连那玩意都跺了,他昨天听说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因为天气热,家里人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热的,还是被吓得。   王守义立刻摇头,“我不生儿子了。”   林宝贵脸色一僵,想到自己那个小婆,脸上又重新挤出一抹笑容,“咋的啦!真成了耙耳朵啦!”   耙耳朵是四川话,林宝贵祖籍四川,跟他接触久了,王守义也知道这个词了。   被人嘲笑耙耳朵,王守义恼火不已,腾地从长椅上站起来,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样,大着嗓子朝他吼,“你说谁是耙耳朵!”   林宝贵见他生气了,忙嬉笑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架式,“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激动啥!”   见他认错,王守义也没揪着不放,又坐回长椅上了。   “别吃红薯啦!跟我去我那小家,我让素萍给你炒两个下酒菜,给你赔个罪,行不?”   王守义摇摇头,“不用!我都快吃完了!”   林宝贵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红薯,塞到他那布兜里,拽他起来,“别介!跟我去吧。我给你赔罪!”   王守义不想去那个地方,看到那个女人,他就觉得膈应,忙撸下他的手,“不用!我真没生气,你自己去吧,再说了我去了也打扰你们办事!”   林宝贵脸一僵!办个屁事!   他重新挤出笑脸,强拖硬拽硬是把王守义拽起来了。   这是一条非常拥挤的小巷子,中间的过道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两边到处搭着岌岌可危的茅草房子,里面住满了人。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光线特别昏暗。   王守义跟着林宝贵走进来的时候,好几处门口都站着人瞅着两人看。   有老人,有妇人,也有孩子,全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王守义。   王守义有些不自在,强自镇定跟着林宝贵走了进去。   林宝贵的小家,要比刚才经过的那些人家好多了,房间大概有四十平米。   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一个女人住,倒也宽敞。   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进门的地方有个鞋柜,上面摆得整整齐齐。   墙上挂着m主席的头像画,客厅里摆着沙发,茶几,饭桌以及椅子,显得特别齐整。   沙发是木制沙发,铺着白色的蕾丝,长方形的饭桌上也铺着这种白色蕾丝桌布,上面摆着一个非常新的收音机。   穿着黄色格子布拉吉的黄素萍从灶房里端出一盘土豆丝,看到王守义还站在门口,忙招呼道,“王同志,快请进来坐吧!”   林宝贵见他拘谨,笑话道,“又不是没来过,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   王守义有些不自在。他现在看林宝贵就觉得对方正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着。   可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住,所以他没有张嘴。   只是打定主意,吃完这顿赔罪饭之后一定要离林宝贵远一点。   他坐下沙发之后,门突然被人拍响。   黄素萍在灶房喊了一声,“宝贵,你帮我开下门。”   林宝贵拍拍王守义的肩膀,起身去开门,然后冲着灶房喊了一声,“素萍,妹妹回来了。”   穿着一身粉衣的黄素芝有着窈窕的身材,进来之后冲着林宝贵笑道,“姐夫,我昨天就回来了。”   黄素萍从灶房里走出来,笑着附和。然后招呼王守义过来坐下,“快点过来吃吧!”   林宝贵拉着王守义起来,给他介绍,“这是我小姨子,刚刚高中毕业,正在找工作,如果你有什么好门路,记得给她牵线搭桥啊。”   听了这话,黄素芝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我叫黄素芝!今年18岁。”   照理说黄素芝长得比姐姐还漂亮,尤其是那皮肤洁白如玉,嘴唇更是粉嫩好看。她这么甜甜一笑,简直能酥到男人心坎里。   只可惜她对上的是王守义,本就没几分色心的男人,哪里会吃她这一套,他不为所动地摇摇头,“我哪里来的门路,林哥说笑了!”   黄素芝小脸一僵,这小鹿般的眼神有些无措地看着林宝贵,他顿时被她勾得有些口干舌燥。   只是想到她毕竟是黄素萍的妹妹,他也就打消那点旖旎,拳头捶了一下王守义的肩膀,“我刚刚只是跟你说笑的,你当什么真!”   他朝黄素芝道,“别理他!他就是乡下来的,小家子气!”   听到这话,王守义握紧拳头,到底没有发火。   四人落坐,林宝贵看着这么丰盛的菜,给王守义斟了一下酒道,“今天这顿就当我给你赔罪了,你大人有大量。”   王守义忙推辞,“我跟我娘发过誓以后都不沾酒了,林哥,你别给我倒了吧,你自己喝就行!”   听到这话,林宝贵顿时不高兴了,把洒瓶往桌上重重一搁,“我说兄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我都这么扶小作低了,你还端着,也太不给兄弟面子了吧?”   王守义急得脸都红了,“真不是!我没看不起你!也没生你的气!我真的跟我娘发过誓了。”   林宝贵摆摆手,“你可拉倒吧!都什么时候了,早就破四旧了,你还跟我扯发誓那一套,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不喝这酒,咱俩就是仇人!以后在汽车站,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看着办!”   见他来真格的,王守义顿时脸色一僵。   黄素萍忙道,“王同志,你就跟宝贵喝一杯吧。他这人已经好久没喝酒了,得要有人陪着才行。”   黄素芝在旁边撇嘴,“不就一杯酒嘛,矫情个什么劲儿!你又不是不能喝!”   一番轮着劝,王守义最终还是招架不住了。   “那我就喝这一杯!”   林宝贵顿时喜笑颜开,“一杯哪行,起码要三杯!谁让你刚才那么不痛快的!”   王守义不好推辞,只能陪他喝。   一杯下肚,林宝贵又给他满上。   许久没喝过酒的王守义似乎是找到了久违的感觉,跟着林宝贵东拉西扯了半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喝到最后王守义的眼睛都迷离起来了,头一歪,倒在饭桌上。   林宝贵见他醉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可累死老子了。”   黄素萍赶紧拿帽子给他擦汗,“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咋办!当然是弄到素芝的房间了。”   黄素芝头一歪,“咱们可是说好的,我要给分一半。”   林宝贵忙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肯定能办到。”   黄素芝抿嘴笑了。   林宝贵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王守义架到黄素芝的房间。   然后把黄素芝一起锁进去。   关上门之后,林宝贵到了黄素萍的房间,看到她正躺在床上休息。   他坐到床的另一边,伸手摸着她的肚子。   黄素萍侧身问,“你说这事能成吗?”   林宝贵撇撇嘴,“不成也得成!没钱怎么生孩子,你的开销那么大,咱们不想办法弄点钱也不行啊。”   黄素萍摸着自己的肚子,没再说了。   而林宝贵也在这时睡着了。   想到那酒里下了点药,黄素萍也就释然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守义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赤身裸体搂着一个姑娘躺在一张小床上。   王守义吓得从床上翻下来。   就在这时黄素芝也从迷蒙中醒过来,然后就是一阵刺耳的尖叫。   把还在熟睡中的林宝贵和黄素萍吵醒,然后破门而入。   “守义,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脸部都扭曲的黄素萍抄起枕头就砸了过来,“你个畜生,你赔我妹妹的清白!”   黄素芝裹着床单埋头痛哭。   王守义的脑子还是懵得,他只记得自己昨天喝了好多的酒,然后就再也记不清了,他眨了眨。好半天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扭头看到床上有一滩血迹,脸顿时僵硬起来。   “我。。。”   黄素萍立刻开口了:“你娶我妹妹!”   王守义吓得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不行!我娘不会同意的。”   黄素芝哭的更加响亮了。   黄素萍气得半死,朝林宝贵瞪了一眼,“你跟他谈!”   林宝贵拉着王守义出去到沙发上坐下,“守义,你咋能干这种事呢?”   王守义也觉得冤枉,他扒拉着头发,“我也不知道,我根本记不得了。”   “你打算怎么办?强奸可是要判刑的。”   王守义脸色一僵,“不行不行!我不能去劳改,你说怎么办!林哥你救救我!”   “既然你不想娶她,不如你就给她点钱,让她离开吧。”   王守义一怔,有些发怔,“多少钱?”   “一千!”   王守义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就反对,“我哪来这么多的钱!”   林宝贵凉凉地看着他,王守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不拿出来,他就得被劳改!一千块钱?他拿不出来啊!   王守义眼圈一红,“林哥,我真拿不出来这么多!少点吧!我工作也没几年,家里老人孩子全靠着我养!你就是让我把家底全拿出来,我也攒不到这么多钱!”   林宝贵想了想,“你说得也是!我去问问。”然后装模作样地去里面,回来后说,“八百块钱!一分不能少!”   王守义扒拉着脑袋,“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   “行!这事你得抓紧!”   作者有话要说:仙人跳呀。。。 第177章   碧蓝的天空,绿草如茵的田野,一条悠长的小道,路边野花盛开,一直延伸到王家村。   钱淑兰推着宝宝慢慢往村口走,原先那棵古树砍掉之后,又重新栽了新的杨树。   几年之后也长成枝繁叶茂,倒是这炎炎夏日村里人纳凉的好去处。   到了地方,钱淑兰从婴儿车的车把子上拿下正弯挂着的小板凳,冲着大伙儿打招呼。   “婶子,又带孙女出来溜达呀。”   “是啊。”   “婶子,你这孙女长得可真好看。”   钱淑兰笑呵呵的,不是她自夸,她把宝宝养得特别好。每天定时定量吃奶,再配上葡萄和香蕉(153号买来的),宝宝长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就像藕节似的,那皮肤白白嫩嫩的,好像嫩豆腐似的。   再配上她自己做的花背心,花裤衩,好看得不得了。   她把小宝宝头上戴的小草帽摘下来。   小宝宝咿咿呀呀地追着那草帽,想要夺似的。   钱淑兰拿出蒲扇给她扇风,小宝宝便又咧嘴笑了。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瞧着这小宝宝。   周雪梅也带着双胞胎过来了。   两个小家伙就像炮弹似的往前冲,周雪梅跟在后面不停地追。   “奶奶,我想吃果果!”   钱淑兰愣了一下,知道上次送给他们的葡萄已经吃完了。   钱淑兰从婴儿车的手柄处取下一个布袋子,里面放着洗好的葡萄,有青有紫。   有那村民们就冲着钱淑兰笑,“哟,婶子,这可是稀罕玩意,哪来的呀?”   钱淑兰笑笑,“女婿从县城帮我带回来的,只有几串,留给孩子吃的。”   其他小朋友们一脸羡慕地看着这对双胞胎。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给几个孩子每人一颗,小孩子们瞅见那还带着水渍的葡萄,下意识就把手往身上擦了擦,伸手接了过来。   尝了一颗之后,甜得不得了。   钱淑兰抓了一把让周雪梅看着两个孩子吃,“这里面有核的,可别让他们吞下去了。”   周雪梅赶紧接了过来。   钱淑兰单独喂给小宝宝吃,七个月大的婴儿也能吃水果了,只是因为嗓子眼细再加上没有牙齿需要弄得碎一点。   钱淑兰拿着小勺子挖给她吃。   小宝宝特别喜欢吃葡萄,每吃一口就手舞足蹈地蹦跶起来。   正在这时,又有人过来了,钱淑兰抬眼去看,原来是陈月娥,她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钱淑兰旁边,煞有介事地问,“哎,你们听说了吗?王立贵家干仗了。齐大花和龚素珍干起来了。”   钱淑兰摇摇头,有些好笑,“因为啥呀?”   “还不是因陈菊红想要分家,齐大花不肯,就和龚素珍干起来了呗?”   钱淑兰愣了好半天,也没弄清楚里面的逻辑。   齐大花是王立贵的媳妇,和钱淑兰差不多年纪。   龚素珍是齐大花的小儿媳妇,就是教过正康的小学老师。   陈菊红是齐大花的大儿媳妇。   “大儿媳妇要闹分家,为啥齐大花跟小儿媳妇干起来了?”   陈月娥用一副你傻子吧的表情看着钱淑兰,“你还不知道陈菊红为啥要闹分家吗?还不是因为龚素珍整天不干活。搁谁谁乐意呀。”   自从龚素珍的民办老师被王丹娜替过之后,就再也没了工作。因为身体原因,挣不了几个工分。   陈菊红就非常有意见,自然不愿意自家吃这个闷亏,就闹着要分家。   “已经折腾过好几回了,原先齐大花还能震得住脚,现在就连大儿子都不站在她这一头了。这不就跟龚素珍干起来了。命令她必须下地。”   两人正说着话,话题人物之一,陈菊红领着两个泥猴似的孩子走了过来。   看到她,陈月娥就不嫌事大,“菊红呀,听说你家早上吵起了,是真的吗?”   陈菊红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丢人的意思,在她看来,她这是合理要求,明明老三已经结婚七八年了,早就该分家了,可死老太婆硬是不肯分。不就是舍不得那点权力吗?   陈菊红偏要在外面给她没脸,“是啊,我婆婆跟三弟妹闹起来了。”   陈月娥神神秘秘地小声问,“听说是因为分家的事,是真的吗?”   钱淑兰有些好笑地看着陈月娥,没想到她的八卦因子一点也不比孙大琴差。   “是真的!”陈菊红便开始说婆婆跟龚素珍吵架的对骂场景。   其实也不是非常精彩,主要是龚素珍这人自诩是老师,拉不开身份,但人家会哭呀,只要她一哭,小儿子就心疼,于是跟亲娘吵起来了。   齐大花见小儿子被小儿媳妇勾了魂,气得够呛。于是就开始骂龚素珍,说她怎么不要脸云云。   这一吵话题就歪了,倒是把分家的事情给忘了个彻底。   可把陈菊红气得够呛。   她现在想想就窝火,说完之后,大家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的。   老人说,龚素珍不该挑拨男人跟娘的关系。   妇人说,齐大花管得够宽,人家小夫妻关系好,她也嫉妒。   身份不同,说的话自然也不同。   于是最后有人来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来作结尾。   听到这话,陈菊红不乐意了。   她撇撇嘴,朝一旁给孩子喂葡萄的钱淑兰道,“我看三婶子家就很好。早早就分了家。一点也没闹过矛盾。”   钱淑兰没说话。   陈菊红凑过来,向她请教,“三婶子,你给我说说呗,怎么才能让我婆婆分家?当初你分家是咋想的呀?”   说起来,老王家分家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许多人都闹不懂钱淑兰的脑回路,好不容易把几个儿子都弄成工人了,却飞快分了家。而且谁也没跟,就自己出来单过,那叫一个洒脱。   村里的老人都说钱淑兰傻。   可现在瞧着人家带带小孙女,当个养鸡厂的厂长,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钱淑兰才不想掺和人家的家事,她敷衍道,“我的想法跟你婆婆又不一样,你知道也没用啊。”   陈菊红有些不死心,还想再问。   周雪梅指着小路上的一个男人大声道,“娘,你看看那是不是妹夫呀?”   钱淑兰伸着脖子往那条小道看,别说!还真是!   钱淑兰赶紧把小勺子放回包里,然后把饭盒盖上,站起来。   叮铃叮铃!方永林单腿支地,停到钱淑兰面前,“娘,我来送菜了。”   钱淑兰看他热得满头大汗,皱眉道,“这么热的天,以后就别送菜过来了。你看看你热得。”   方永林擦擦额头上的汗,他身上穿得衬衫已经湿了大半,贴在他后背上特别明显。   周雪梅也走了过来,笑着道,“妹夫,你来了呀。”   方永林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的麻袋,“我送菜来了。”   周雪梅看他晒得黑红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妹夫,这天越来越热了,你往后别送了吧。你留着自己吃,吃不完就送人吧。我们家地里头都种着呢。”   方永林想了想道,“那我以后把菜换成粮食,给大哥他们送过去!”他转头对钱淑兰道,“娘,我先把菜给送到老房那边。”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送完菜就去我那吃,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弄吃的。”   方永林爽快地“哎”了一声。   然后垮上自行车,跐溜一下骑得老远。   钱淑兰也跟其他人挥手告别,推着小宝宝走了。   等人走远了,陈月娥啧啧称奇,“也不知道三弟妹是怎么找到这么孝顺的女婿的。这么热的天还一趟趟送菜过来,简直羡慕死个人。”   想到自家那女婿,除了过年过节就不见人影,心里就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其他人也是纷纷羡慕。   周雪梅也觉得婆婆是个能耐人。不仅儿子儿媳孝顺,女儿女婿更是想着她。不过这也是婆婆应得的。婆婆心好,从来不跟儿子说儿媳的坏话,也从来不挑拨离间,最主要的是婆婆讲理,是个公道人,心没有太偏。她想着等自己两个儿子长大了,她也要当这样的婆婆。   钱淑兰到了家,立刻到厨房给方永林做菜。   这傻小子,这么热的天还送什么菜过来呀,晒坏了可咋整。   钱淑兰炒了一盘鸡蛋炒韭菜,又用油炸了一盘知了猴!   又做了西红柿蛋汤,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   等方永林过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看到岳母正轻手轻脚地端着汤,他赶紧接过来。   钱淑兰笑呵呵地去厨房拿筷子,催促他,“快吃吧!”   看着这饭菜,绝对是贵客的水准了。方永林觉得分外满足。虽然他没有亲娘疼爱,可他还有岳母。   “娘,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钱淑兰笑得脸上褶子一道一道的,不停地给他夹菜,“好吃你就多吃点!”   方永林点了下头,扒了两口饭,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停下筷子,“娘,丹娜怀孕了!”   钱淑兰惊喜万分,“真的呀?”   得到方永林肯定的答复之后,钱淑兰赶紧站起来,“你先吃着哈,我去养鸡厂给你拾掇一篮子鸡蛋,你给丹娜带回去!”   方永林有些哭笑不得,“娘,不用了!”   钱淑兰脸一板,“怎么能不用!她现在一人吃两人的份,得要好好补补!”   “家里的供应够吃的,再说了百货大楼也有鸡蛋供应的。”   钱淑兰撇撇嘴,“你可拉倒吧,你们百货大楼的鸡蛋都是我们生产队供应的,你们一个月也就半斤鸡蛋,你以为我不知道呐。你指不定又去黑市买高价鸡蛋呢。”   方永林有些心虚。   “我跟你说啊,那些乡下人去卖鸡蛋,不知道攒了多少天了,都不新鲜了,说不定里面已经散黄了。我给你拿的肯定都是新鲜的。你信我!”   方永林说不过她,只好任她出了门。   他叹了一口气,扭头瞅了一眼小宝宝,见她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忙朝她笑,“小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宝宝吐着泡泡冲他眨巴着眼睛。方永林简直被她萌番了,他的孩子如果也这么可爱,估计他做梦都能笑醒。   钱淑兰是骑着方永林的自行车的,速度相当快。   不到五分钟,就拎着一篮子鸡蛋过来,车后座的麻袋里似乎还有两个活物。   钱淑兰见方永林皱紧眉头一脸的不解,忙解释道,“我担心拿太多鸡蛋,时间长了会放坏,我就给你拿两只母鸡。你养着下蛋,如果想吃鸡了就把它给杀了。”   方永林抽抽嘴角,“娘,可我家也没地方养鸡呀。”   钱淑兰奇了,“咋没地方?不是有个院子吗?”   方永林想象一下:他爷爷坐在梧桐树下跟警卫员下棋,然后一只母鸡飞到棋盘上,下了一泡鸡屎。   他可以想像得到他爷爷的脸色有多铁青,他抖了个机灵张嘴想推辞。   钱淑兰脸一板,“这又不是给你吃的,这是给我闺女吃的,你推辞个什么劲儿!”   好吧!他不说了!老太太这是来脾气了!   他吃完饭,到水缸旁边把碗筷洗干净,刚想把竹篮绑上后座,突然从门外冲进一个人。   “娘,你救救我!”   两人皆回头去看!是王守义!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前一个情节是有点狗血,可我觉得非常有必要。   女主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单单只是母亲,还充当老师的角色,她要给几个儿子儿媳重塑三观。   这世上的学生,有聪明的如王守礼和周雪梅,有听话的如王守仁和孙大琴,有不聪明的如李春花,自然也有不听话的如王守义。   她自然得要因材施教。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失败,而只有女主能成功呢?   ps:下一章女主的做法可能有点狠,先提前预警一下!!!   至于温馨场景,我这章算吗? 第178章   钱淑兰拍了拍胸口,嗔道,“你鬼叫什么,吓了我们一大跳。”   说到这里,她回头瞅了一眼堂屋门旁的小宝宝,发现她正睁大双眼看着她们,嘴里依旧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王守义扶着墙,捂着肚子直喘气,他刚才跑得太急,差点没气了。   钱淑兰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他,“不对呀,老三,你不是一早就上班去了吗?咋跑回来了?”   王守义苦着脸,膝盖一软跪倒钱淑兰面前,“娘,你要救救我呀!”   钱淑兰现在对这个都忌讳了,一旦这些人跪到她面前,就一定是犯了大事了!这还有完没完!一天到晚竟是给她惹事儿!   她气急败坏地开始四处找棍子,可溜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最后只能跑到堂屋门后找到擀面杖,顺便还把堂屋门关了一半,才跑到王守义面前,“你又犯什么事了?”   王守义看着面前这根粗壮的擀面杖,心里有些发虚,他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娘,我上了一个姑娘,人家问我要800块钱,要不然就去派出所告我!”   钱淑兰黑着脸,担心声音太大吓到宝宝,忙压低声音吼他,“你给我仔细说清楚了!”   王守义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方永林一脸复杂地看着王守义,张嘴想说话。   却突然发现一直好好站在他面前的岳母直直地朝他倒了下来,方永林也顾不上王守义了,赶紧伸手接过岳母。   “娘,娘,你怎么了?”   方永林焦急不已,开始掐钱淑兰人中,可无论他怎么掐愣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急得馒满头大汗,朝还呆愣在那里的王守义大吼一声,“你死人呐!赶紧去喊医生来啊!”   王守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没过一会儿,不仅老杨头来了,孙大琴,李春花,王守礼以及周雪梅全都来了。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孙大琴咋咋呼呼的声音,“娘咋晕了呢?”   王守义一直不敢说话,等老杨头把完脉,又看了一下眼皮之后,立刻对大家道,“你们娘这是气晕了,赶紧送去县医院吧!”   听到这话,王守礼片刻不敢耽搁,立刻骑着方永林的自行车往外冲。   孙大琴急得直跺脚,“妹夫,这咋回事呀?”   方永林看了一眼王守义,“你们问三哥吧。娘就是被他给气得!”   孙大琴和周雪梅全都怒瞪着王守义。   孙大琴指着王守义道,“老三,你啥意思?咱娘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气她?”   周雪梅旁边的李春花一脸复杂地盯着王守义看,似乎猜到了什么,她双手绞着衣摆,眉头紧皱成一团。   王守义被这么多人看着,有鄙夷的,有不赞同的,还有愤怒的,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这事情太大了,他实在没脸说!他担心自己说出来,会被她们揍!   孙大琴见他不愿说,气得牙痒痒,扭头看向方永林,“妹夫,他没脸说!你来吧!”   方永林瞧了一眼老杨头,他立刻会意,“我先走了!”说着,直接走出院门。   方永林这才简短说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李春花两腿一软,抹起了眼泪。   孙大琴却是弯腰捡起刚刚被婆婆扔在地上的擀面杖,直接朝王守义脸上招呼,“我打死你个混蛋!咱娘昨晚才跟你说不要交狐朋狗友,你今天就犯浑!你是不是欠抽呀!”   周雪梅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事情有点不对劲儿呐!老三喝醉了不是会发酒疯吗?怎么还能干那事呢?   王守义伸手抓住擀面仗,“大嫂,咱们已经分家了!你不能……”   “我呸!咱娘前天晚上才说过,分家了也是一家人,我是你大嫂,长嫂如母,你没听说过啊。我代咱娘打你都是应该的,你瞅瞅你把咱娘气成啥样了,你个不孝顺的玩意,咱娘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工作,你却到处惹事生非!”   听她这么一说,王守义有些心虚了,可他也不可能乖乖待在原地任由孙大琴打。   于是两人围着院子跑。   你追我跑,鸡飞狗跳!   好一会儿,钱维汉就过来了,他把拖拉机停到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脸一沉,“闹什么闹!”   正在打斗中的两人赶紧停下来,围了过来。   钱维汉弯腰拍着钱淑兰的脸,“幺妹?幺妹?”   他晃着钱淑兰的身体,发现怎么都叫不醒,赶紧把人抱到拖拉机上,叫上王守义和王守礼上车,就突突突地开走了。   方永林也顾不上拿鸡蛋,赶紧骑着自己那辆自行车追了出去。   满院子只剩下三个女人。   就在这时堂屋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娃哭声,孙大琴一拍大腿,“我的娘呀!小敏还在屋里呢!”   她赶紧把擀面杖往地上一丢,跑到堂屋,推开那扇半开的门。   “哎哟,我的小宝贝,咋哭了呀!”   周雪梅也跟进来看,“是不是饿了呀!”   孙大琴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吓哭的,听到周雪梅的话,赶紧把手指往婴儿的嘴边伸,小宝宝嘴巴立刻挪了过来,“是饿了!”   说着,解开上衣的纽扣就给小宝宝喂奶。   院子里一直在埋头痛哭的李春花在这时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往院门外走。   孙大琴探头朝外面瞅了一眼,朝周雪梅道,“你不追去看看?”   周雪梅皱了皱眉,苦着脸,“我可劝不动她!”   孙大琴哼了一声,“整天一副怨妇脸,当谁欠她的呀!是她生不了儿子,又不是我们拦着不让她生,你瞅瞅她整天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看着就闹心!”   周雪梅没说话。只是显然也很认同她的观点。   到了县城医院,因为天气太过炎热,这几天的病人比以往要多。   排起了老长的队伍,钱维汉排在最后面就有些着急,可他也没有法子,只能不停地跺脚。   王守礼抱着钱淑兰坐在长椅上一直等。   王守义和方永林分别待在两人旁边,不错眼地盯着大厅里的人。   排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们。   医生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病人哪里有问题,只好开单子,“先给病人安排病房吧,需要住院观察。”然后冲着外面喊,“下一个!”   钱维汉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办理入院手续。   很快,他们就分到了病房。   这次因为钱维汉坚持要单人病房,所以倒没有像别的病房那样挤满了人。   钱维汉把钱淑兰放到病床上,开始问老三发生什么事了。   王守义对钱维汉有着本能的畏惧,主要是钱维汉身上有种威严,看着人的时候,似乎能把你所有的小心思和阴暗面看出来。   他结结巴巴地讲了一遍。   钱维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玩意不就是仙人跳嘛!这种低级骗术,老三都能上当,让他说什么好!   王守礼却是直接炸了!揪着王守义的衣领开始质问他,“三哥,你不是答应过咱娘不喝酒的吗?”   王守义被他一拳打过来,脸都青了。他摸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我也不想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毕竟是同事!”   钱维汉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所以具体怎么处理得要看幺妹的。只能等她醒来了。   他朝一直坐在床前看着钱淑兰的方永林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方永林迟疑了,“可是娘还昏迷着。”   “放心吧,有医生呢。再说了,你娘就是受了点刺激,很快就能醒过来,你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天也快黑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要是有空你再过来看吧。”   方永林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了。   等他走了,钱维汉就让王守义去买饭。又让王守礼打点热水过来。   等人全走了,钱维汉才坐在床边,朝钱淑兰道,“人都被我支走了,赶紧起来吧!”   钱淑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朝他笑,“你啥时候知道我醒着的?”   钱维汉揉揉眉心,有些头疼,“半路上看到老杨头,他单独跟我说的。”   “那刚才那个医生也是你安排的?”   钱维汉点了下头。   虽然钱淑兰已经很钱维汉合作过很多次,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还没通气就演上了。他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呀!   “你打算怎么办?”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大哥,你说这种骗术都能把老三骗过去,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没有脑子?”   “也不能这么说!他一个才工作没几年的小伙子哪里经历过那些。”   钱淑兰撇撇嘴,“我前天晚上刚提醒过他,不要跟那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他这么快就给我惹事!你说说看,我还要怎么教?反正我不管,这次我必须让他吃一堑长一智!我都五十六岁了,我还能跟他几年呐!他整天想七想八,不好好过日子,成天就知道瞎折腾,我这条老命迟早会被他折腾没了。”   她反正是受够了!这种不听话的傻子,除了打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偏偏她是慈母人设,把人打得太严重,肯定会被别人怀疑。   钱维汉定定看了她半晌,“你说吧!你想干啥!”   “那两个女人一定是惯犯!至于老三那个同事估计也是同谋,但是对方冒着丢工作的危险干这事,肯定另有隐情。我听老三说,他们同事有个养小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你待会儿仔细问一下。”   钱维汉点了下头,“还有呢?”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人回答,他扭头一看,钱淑兰已经躺在床上了,眼睛紧紧地闭着。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钱维汉这才明白过来。   “大舅!水打好了!”   钱维汉点了下头,朝王守礼道,“天马上快要黑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你再过来换我!”   王守礼听到这话,“不用了,大舅,我就在这边值夜吧,您回去吧,您看您这么大年纪还跟着忙上忙下的。”   钱维汉摆手,“不用不用!我能值夜,你赶紧回去!”   最终拗不过钱维汉的王守礼只好乖乖回去了。   没过一会儿,负责买饭的王守义也回来了。   钱维汉边吃边向王守义打听他那同事的情况。   “是!那人确实养着小婆!他在乡下有媳妇和儿子的。听说有四个孩子呢。他每个月的工资一大半都花在小婆身上。”   钱维汉眉头紧皱,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养小婆?”   王守义有些心虚,“我……”他原本有过这个念头的,可后来被赵大强的死状吓到了。   钱维汉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家是哪个生产队的?”   “好像是王子湾!离县城挺近的。”   钱维汉记下来,又开始套话。   一连三天,钱淑兰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王守礼急得团团转,看到王守义越来越没有好脸!   每每他想跟王守义说他被人家骗了,钱维汉就会过来插话!   一直等到王守礼重新上班了,也没能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他憋得半死,却又不知道大舅为什么非要维护老三。只能恨恨地到粮油局上班了。   眼见着到了约定之日,王守义依旧没能等来他娘的苏醒,医生说快要醒来了,可快是多久呢?   他想开口朝钱维汉借钱,可只有两个字“不借!”。   最后,王守义只能两手空空地回了汽车站。   他刚到到汽车站,林宝贵就凑了过来。   王守义不好当着这么多的面说,只好含糊不清,“等到了那边再说吧!”   林宝贵压下心中的疑惑。   到了省城,王守义才跟着林宝贵到了他那个小家。   进了屋,王守义低着头,求情,“我娘被刺激住院了,钱我没要到,你们宽限我几天吧。”   听到没钱,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没钱!你就等着进劳改农场吧!”   林宝贵脸色也不好看,“守义,你再想想办法呀,难道你真的想去劳改吗?”   王守义扒拉着头发,愁眉苦脸地道,“我也没办法呀,钱都搁我娘身上呢。”   “这。。。”   三人正在挤眉弄眼,突然听到门外有急切的拍门声。   三人脸色一沉。   林宝贵起身去开门,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个干巴瘦的妇女领着几个穿着全身打着补丁的孩子站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她抖着嗓子哭得十分伤心,“你真的在外面安了小家?”   巷子里许多人都勾头往这边看,林宝贵怕被人知道赶紧把人拉进来。   林宝贵低声斥责起来,“你怎么来了?”   妇女抹着眼泪,“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安了小家。”   黄素萍瞅见这几人,捂着鼻子,一脸的嫌恶样,“你们谁呀?”   几个小孩子扑打过来,“都是你这个贱女人,都是你勾引我爹!我打你个臭不要脸的!”   黄素萍被几人推搡,直接倒在沙发上。   林宝贵想到黄素萍怀了孕,忙把小孩子推开,瞪着那个妇女,“你这是干嘛!”   妇女还抹着眼泪,看到他居然这么绝情,一把搂住几个孩子,跪在地上哭。   就在这时,门突然又补人拍响。   黄素芝眉头紧皱在一起,捏着鼻子饶过这几个脏兮兮的人,跑过去开门。   她刚打开,直接傻眼了!   “黄素萍同志和林宝贵同志吗?你们被人举报有生活作风问题,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听到这话,林宝贵和黄素萍都呆住了,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林宝贵更是因为被揭老底而后怕,他一个劲儿地想办法,黄素芝眼睛闪烁不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妇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想到来时那人说的话,她咬紧牙关,指着王守义道,“民警同志,我要检举揭发,他之前强奸了黄素芝同志。”   黄素芝吓得半死,一个劲儿地摆手,“民警同志,她误会了,我没有被他强·奸!”   民警看着这屋里这么多的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大手一挥,“都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一定做不到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监狱改造! 第179章   省城派出所   乌泱泱的一群人走进来,把本就拥挤的大厅挤得人仰马翻。   领头的民警是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面容严峻,是个老警察,看着闹哄哄的,他就把这一群人单独带到一间办公室。   小孩子们全被留在外面。   民警拿着本子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众人,声音非常严厉,“都坐下,等我问你们话时,你们再说!不问就安静闭嘴,不许出声!”   众人都抖着身子坐下,这年头的人对民警都有种本能的畏惧。   民警首先开始问林宝贵和黄素萍,“我们接到举报,你们俩有生活作风问题。我们也走访调查过,你们一直是以夫妻的身份住在一起。你们俩属于通奸。林宝贵,你的胆子很大呀,居然敢公然搞一夫多妻制,你这是封建主义的思想在作祟,必须接受国家的处罚!”   林宝贵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身子一抖一抖的,被民警这一呵斥,吓得直咽口水,他一脸恐惧地看着民警,“民警同志,我不是有意的。”他看了一眼众人,突然看到妇人道,“他是我父母要我娶的,我本来不想娶她的。”   民警阴沉着一张脸,“这不是理由,如果你要反对父母包办婚姻,你为什么不先跟她离婚,反而两头搞?你当这还是民国呐?这是新中国!”民警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吓得众人心都快跳起来了,“咱们国家明确规定,是一夫一妻制!”   他重新坐下来,唰唰唰地在本子上记,“你就等着上面的判决吧,像你这样的情况,没有二十年,你别想出来!”   林宝贵吓得腿一软,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在地。   坐在他旁边的黄素萍突然捂着脸痛哭,“民警同志,我也是受害者呀,我不知道他是结过婚的,我还以为他未婚呢。”   民警冷冷地看着她。   林宝贵呆愣当场,扭头看着她,对方却作了个动作,两只胳膊交叉护在小腹处,林宝贵顿时明白了,他忙不迭地道,“是!是我骗她的,她不知道我在老家有老婆孩子。”   民警嗤笑一声,眉峰紧紧皱在一起,“黄素萍,哦不!庄大妮你当我们民警是傻子呀!由着你糊弄!”他把本子狠狠往桌上一拍。   黄素萍脸色煞白,那原本柔和的眼睛瞬间眯紧,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僵了僵。   坐在她斜对面的黄素芝也是脸色一僵。   是谁?是谁认出了她?她自问没有漏出破绽,怎么会被人认出来?   看到两人当场变脸,民警心情格外地好,“庄大妮,庄二妮已经事发了,你们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连续作案没被抓到,一定没想到到我们临阳省这种小地方不到半年就被逮到吧?”   黄素萍两手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掐着手指,她咬着下嘴唇,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恨。   这是被揭了老底了?林宝贵这下子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骗了,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两人,看着民警的眼睛问,“她们是骗子?”   民警点了点头,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没错!仙人跳二人组,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找准像你这样的冤大头开始骗人。”   王守义也是一脸呆滞,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两人,激动地站起来,“民警同志,你是说她们是骗子?”   “对!”   王守义飞快地问,“民警同志,她们是骗子,是不是代表我没罪了!”   民警眉头紧皱在一起,嗤笑一声,“你犯得是强奸罪,跟她们是骗子有半毛钱关系吗?”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她们是骗子呀!”王守义急了,“她们是骗我的!”他指着黄素芝道,“她一定还是个处女!民警同志,你们一定要还我清白啊。”   民警嗤笑一声,朝外面喊了一声,很快一个年纪轻一点的民警走了进来,“把他先关进八号房。”   小民警愣了一下,“头儿?是八号房吗?”那个骗子集中营?那里面关的都是因为骗得次数太多或太严重很快就要枪毙的犯人。这些人可能因为自己的命快没了,所以脾气都非常暴躁。三天两头就有人从里面抬出来。把这人关进去?岂不成了那些人的人肉沙包。   “没错!”   小民警一脸同情地看着王守义,然后二话不说拉着王守义就走。   许是察觉到小民警脸上的不可置信,出于本能反应,王守义顿时惊慌起来,他扒着门框往屋里喊,“民警同志,我是被骗的,我没有强奸过那个女人。你相信我!”   民警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但是我们也得讲证据呀,我会安排医生过来给她验的,你放心去吧!”   听到这话,王守义顿时松开了紧扒门框的手,由着小民警给他带上手铐。   把门重新关上,民警开始坐下,“刚才那个冤大头已经进去了,你们赶紧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实,要不然!哼!”   三人脸色白的吓人。   林宝贵总算弄明白了,原来自己也是这两人的棋子,为了一个骗子,他把自己的前程给搭了进去。   当下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民警同志,我来说!我跟黄素萍在半年前认识,没到两个月就在小月胡同安了一个小家,我每个月的工资大半花到黄素萍和黄素芝身上,家里的妻儿再花剩下那一小半,只靠着我一个人的工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就在两个月前,黄素萍说自己怀孕了,但是我们两人手里没什么钱。我们就把主义打到王守义身上,因为他只有一个养子,才六七岁大,家里条件很宽松。我一开始是想让王守义也养着黄素芝,这样两个人的工资开销能小一点。可谁知道王守义突然他说不想生儿子了,于是我们就想了个仙人跳的局骗王守义。”   民警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然后抬眼看着黄素萍和黄素芝,“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   民警嗤笑起来,“别装哑巴,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之前干了多少坏事,你们心里没数啊。难道让我一件件抖出来吗?你们逍遥了这么些年,也该知足了,我大半辈子都没过过你们那样的好日子呢。”   听了这话,黄素萍双手瞬间收紧,她扬了扬头,原先的温婉与柔媚一扫而空,眼里只剩下不屑与不甘,“原以为王守义是个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一骗一个准,可谁成想居然会栽在他身上。你能告诉我,是谁认出了我们吗?”   民警笑而不语。   等做好了笔录,几人都签了字,由其他民警送他们去牢房。   出了会议室,民警拿着本子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就看到钱维汉和方中军坐在沙发上下棋。   他进来之后就朝着方中军行了个军礼,“方首长好!”   方中军抬起头来,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不悦地看着钱维汉,“不下了!”   钱维汉无奈地摇头,这臭棋篓子居然还耍赖!   “怎么样?”   “都审好了。两人也招认了!这次多谢方首长的帮忙!”   方中军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我也就是帮着打几个电话,案子调查还是钱老弟的功劳。”   这年代因为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指纹信息,只要换个名字就能拥有新的身份。   方中军听到钱维汉说这两人是骗子,就应他的要求,帮忙向上海和北京的朋友帮着调查。至于广州那边就纯粹是钱淑兰请人帮忙调查的。   之前因为粮食的关系,她跟广州那边的局长很熟。   他们只调查了三个地方,这两个骗子都有劣迹,几乎每半年就换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全国犯了多少起案子,破坏多少个家庭。   民警又朝着钱维汉握了握手,“真是感谢你的帮忙,要不是有你协助,还真抓不到这两个惯犯!他们害了多少家庭不宁呐!”   钱维汉倒是对他的话不怎么认同,“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民警点了点头,也很认同,只是想到被骗的王守义,他有些迟疑了,“真的要关王守义在牢记三个月吗?会不会有点太长了?他毕竟只是受害者,又不是真的罪犯!”   钱维汉很肯定地点头,“你告诉他,那个姑娘不是处子。案子还需要再调查。”   民警愣了一下,这是把他外甥往死里坑呀。   不是处子?那就是说明你还是强奸犯的嫌疑人。你无法证明你没罪!   钱维汉顿了顿又道,“不过还要是看着那些犯人,可别把他弄残弄废了,受点皮肉之苦就行!”   民警应了下来。   方中军抬了抬眼皮,瞧了一眼钱维汉,“你就不怕你妹妹跟你急?”   钱维汉一屁股坐下,拿了一颗棋子,幽幽地道,“你怎么知道这事不是我妹妹首肯的呢?”   方中军愣了一下。他记忆里那个老太太一直爱笑,也是个疼孩子的。   对他孙子那是真心疼爱,每次他孙子下乡回来都是一脸的满足。回来就说他岳母有多好,不仅给他做饭,还送各种东西给他,而且想法特别独特,是个很有意思的老人。   原以为只个慈母,难道她还是严母吗?那他还真是看走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守义他没犯罪,所以只能关进去受教育。   下一章开会! 第180章   王守义跟着民警进了一间牢房。   等他走进之后,发现有几十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哎哟,你这兄弟混得不错呀,居然还能穿着这衣服进来。”一个瘦高男人打着花腔走了过来。看着王守义身上穿的衣服,十分羡慕。   他身子歪斜着,手势动作很滑稽,脸上带着笑,但其他人却自动给他让开了道。   王守义在他的手触到自己衣服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那男子脸一沉,有些不高兴。   其他人脸色也沉了下来,全都围了上来,把王守义围成一个圈。   王守义抖着嗓子,缩着脖子,“你们想干吗?”   瘦高男子手一抬,笑眯眯道,“你瞅瞅你们,别这么粗鲁嘛!”说着一把搂住王守义的肩膀,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副自制的牌,“新来的,你几号呀?”   王守义看着其他人的眼神有些害怕,听到他的话,顿时愣住了,“什么?”   瘦高男子对他的不上道有些看不上眼了,他脸上笑容一收,“你几号呀?我看你那日子吉不吉利?”   王守义有些发懵,弄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瘦高男子没了兴致,手一挥,其他人围了过来。衣服很快被扒掉。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其他人又自动散开,亮出中间的人,王守义正抱着头蹲在地上。   此时的他眼泪鼻涕湖了一脸,瘦高男子倒也没嫌弃。在这种地方,还有什么资格讲卫生。   他穿着王守义刚才的衣服,蹲下来看着他笑着,“我再问你一遍你几号呀?”   王守义脸上青一片紫一片,歪着嘴,“大哥,我真不知道你啥意思?”   瘦高男子怔住了,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不难懂,是他智障!”   瘦高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的确是个智障!”   他挥了挥手,“小泥猴!你来问!”   小泥猴忙点头哈腰的应了,“明哥是问你啥时候?”他的右手化作手·枪,朝着自己的太阳穴作了个被枪毙的手势。   王守义立时明白了,眼睛睁得老大,半天没回过神来,“这里关的是死囚?”   小泥猴被他问懵了,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王守义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然后扭头往门口跑,疯狂地对着外面喊,“民警同志,民警同志,我没有强奸那个姑娘啊,我没有啊!”   其他人都愣住了。   明哥回过头来,第一个嗤笑起来,“哎哟,咱们这里居然来了条真汉子。”   其他小偷那是一脸羡慕地看着王守义。   他上前搂着王守义道,“别喊了,这个地方,只有两种情况会来人,要么是抬人的,要么是送人的。你能跑能跳又能走的,他干啥花那力气来抬你呀。真当自己是大爷啦!”   其他人一阵哄笑!   王守义却面如死灰,一个劲儿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没有强奸那个姑娘。”   小泥猴跑过来问,“哎,你犯了啥事呀?没强奸姑娘咋还要吃枪子呢?”   王守义坐在地上,抹着眼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然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因为太过激动,不停地跺脚,还有人吹口哨的!   亲乖乖!还有人能被这么低级的骗术骗到也是人才呀!哎!他们这些大师级的进来,小偷界的人才也凋零了!不景气呀!不景气!   大家全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王守义。没过一会儿,王守义就弄明白了,这个地方是按照日期来排名的。   比如这个明哥,不是因为他姓明,也不是因为他名字有个明字,所以才叫明哥,而是因为他明天处决!等他没了,离下一个日子最近的就是新的明哥,大家以他马首是瞻。   既然王守义还没定日子,那他就是最低级的。   最低级的就得当其他人的出气筒,当其他人的小奴隶,负责打扫房间里的卫生和洗衣服。   每天的饭菜要分给明哥一大半,剩下的才是他自己的。   王守义在看到自己分到的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红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明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红薯,然后掰了一半,塞到自己嘴里,剩下的一半丢给他。   王守义赶紧手忙脚乱地接过,担心其他人抢,赶紧往嘴里塞。   吃完饭后,就是大家发泄的时间。   这时候这些人就会充分释放自我,然后就是王守义接受摧残的日子。   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任由其他人朝他身上招呼。当他们打累了,他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接下来就是大家吹嘘自己光辉事迹的时间。   这个时候就是展示他们以往的行骗经历。听他们说的时候,王守义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个个是骗中老手,而且他们的行骗技巧可比他经历的这个高明多了,他听了胆战心惊。   许多人都有话可讲,只有王守义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明哥却偏偏点到他了。   “赶紧说!不说可就要挨揍了!”   王守义吓得身子一抖,疼得他呲牙咧嘴的,捂着发紫的嘴角,结结巴巴地说起他们家的日常,他娘是怎么帮他找工作的。   很朴实的语言,却让这群人眼泪鼻涕直流,感动地一塌糊涂。   “如果我也有一个对我这么掏心掏肺的娘,我也不至于会走上这条歪路了。”   “我也是!我娘刚生下我那年,就跟人跑了。我爹娶了后娘之后就看我不顺眼。我饿极了才走上了歪道。”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被土匪抓过,被鬼子扫过,偷了无数次有钱人家的东西,最终栽到了共·产·党手里。”   。。。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成长辛酸史。   通过他们各自的成长轨迹,你会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家庭原因才不得不走上这条道。   有的是因为母亲不慈,有的是因为父亲不负责任,或是双亲不在,早早就丢下了他们,然后这些人就走上小偷小摸的道路。   一开始是为了生存,然后就成为了习惯,次数多了,胆子越来越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于是他们就到了这里。   “你有那么好的娘,有那么好的家人,你却不珍惜!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突然一个男人握着拳头,铁青着脸,腾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朝着王守义一脚踢了过去。   紧接着就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这晚的王守义比白天受得伤更严重。   第二晚,他学乖了,不愿再讲家里的事儿。   可他们却偏要听,“你就讲你家的事,我们喜欢听!要不然我打你!”   其他人也附和,一个个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王守义被逼无奈只能继续讲。   讲完之后,出于对他的嫉妒,王守义又遭受新一轮的挨打。   终于有一晚,王守义讲到自己答应他娘不再喝酒,明哥却恶狠狠地道,“你明明答应过你娘不再喝酒!你却食言!活该你到了这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虽然我是个小偷,可我不偷比我更穷的。这就叫道亦有道!”   “就是!大老爷们说出的话就是板上定钉的事儿,你却当成放屁一样,我看你就是欠抽!”   于是又是一顿打!王守义抱头瑟瑟发抖。眼泪像奔流不息的河流从眼眶中流出。难道这就是食言的下场?早知如此,他为什么要喝那酒,他明明有着幸福的家庭,有让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工作,可却被他自己毁了!他悔不当初!尤其是在听到这些人的心酸过往,他就更加后悔!   王守义每三天就要被抬出一次,给他包扎伤口,然后再继续抬进来。   话说一直装病的钱淑兰躺在病床上,有些无聊。   天色这么热,她除了躺在床上给自己打扇子,再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她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出院子,就听门被人敲响。   钱淑兰赶紧躺回床上继续装。   “娘,你怎么样?”   钱淑兰装作很虚弱的样子,轻轻抬了抬眼皮,声音有气无力地,看到来的人居然是孙大琴,她眼睛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小宝宝呢?”   “小敏由四弟妹看着呢,你怎么样了?”   钱淑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孙大琴看着一直生龙活虎的婆婆变成现在病恹恹的样子,十分不好受,她轻声问道,“娘,您吃饭了吗?”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吃不下!”   她确实吃不下,家里的东西要么是红薯,要么是玉米渣子,她根本吃不下。   “娘,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孙大琴见床头柜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有些急了,她从兜里掏了钱和票,“这是孩子他爹给的,让我带在身上,说给您买肉包子吃。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拿着母鸡,护士不让我进,我就把母鸡放到医院厨房,让他们炖汤了。待会儿就好。”   听到这话,钱淑兰顿时感动得不行。虽然这些人各有各的毛病,可他们对她的孝心却不是假的。   她摆了摆手,“别去买了,我待会儿喝鸡汤就成。家里的事都咋样了?”   “娘,你就放宽心吧,都好着呢。”   钱淑兰点了点头,“春花呢?她怎么没跟过来?”   孙大琴撇撇嘴,“娘,你就别提她了!你生病这么大的事,她都不知道来医院看看你,你说她得没多良心呐!”   钱淑兰叹了口气,没说话,把一个婆婆的无奈与辛酸彻底地流露出来。   孙大琴见婆婆对李春花不满意,心里暗暗高兴,她就是对李春花看不上眼,老是一副苦瓜脸,当谁都欠她的一样,偏偏婆婆总是关心李春花。明明自己才是最孝顺婆婆的。李春花这个没有良心的人凭什么得婆婆这么看重。   成功上过眼药的孙大琴凑到婆婆面前,小声嘀咕着,“娘,我听四弟妹分析,觉得三弟这事可能有问题。”   钱淑兰愣了一下,钱维汉还没从省城回来,他们应该不知道案子的进展,还以为王守义在汽车站好好地上班呢。   “她是怎么分析的?”   “四弟妹说四弟是被人给骗了。说不定那三个人就是一伙的。”孙大琴担心钱淑兰听不懂似的,忙提醒她,“娘,咱三弟不是喝醉了会耍酒疯吗?他哪还有那功夫去搞那个女的呀。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你说呢?”   钱淑兰略显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孙大琴还来不及高兴,又听婆婆突然脸上皱起了眉头,一把抓住孙大琴的胳膊,“这事你跟春花说了吗?”   孙大琴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摇头,“没有啊!”   钱淑兰急了,“怎么能不说呢!她说不定会想不开自杀呀!”   “啊?”孙大琴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   钱淑兰赶紧催促她,“你快点回去!可别真的死了!”   孙大琴也顾不得了,虽然她讨厌李春花不假,可她从来没想过要李春花死呀。她急急忙忙地就往外冲。   刚打开房门走出去没多久,就又折了回来,然后把兜里的钱和票全掏给钱淑兰兰,“娘,这些你留着花。”然后指了指下面,“鸡汤您别忘了盛!”   说完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钱淑兰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可别真的让她料中了。   孙大琴跑出医院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车。   她只好步行回去。大概走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一辆顺路的马车给她搭。   她坐上来之后,急得不得了。   到了王家村生产大队,她老远就看到周雪梅带着双胞胎和小敏在树底下乘凉。   “大嫂,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呢?不是说好了要留在那边值夜吗?”   孙大琴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忙打断她的话,“三弟妹呢?”   周雪梅愣了一下,见她急得脸上全是汗,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今儿还没见过她呢!”   孙大琴便朝其他人看去,“你们见过三弟妹了吗?”   得到的全是摇头否定。   孙大琴脸色越来越沉。   她大步往家跑去,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开始往家跑。   然后推开老三家的房间,入眼就看到李春花悬在房梁上,正踢着腿扭来扭去的。   孙大琴气得半死,跑到厨房找切菜刀,然后站到椅子上把麻绳割断。   而不远处的虚空中,钱淑兰躺在空间里看着这一幕,惊险得不行。   早在孙大琴离开病房,她就使用灵力,催动戒指往这边走。   可谁成想等她走到的时候,就看到李春花在打绳结,她一连好几次把绳结弄断,李春花也摔了无数次。   这么多次的意外却没能阻止她必死的决心。   钱淑兰急得不行,她的灵力越用越少,割绳子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眼见着自己的灵力要没了,她刚想从空间里闪出来,就看到孙大琴一脚把门踹开。   钱淑兰累得差点虚脱。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不是在洗白小偷,大家别误会啊,而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下一章开会吧!这一章没写到! 第181章   孙大琴拍打李春花的脸,见她歪着脖子在那边干咳个不停,显然是已经救过来了。   孙大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缓过劲儿就怒瞪李春花,朝她吼,“我说你够了啊,为了救你,我连婆婆都没顾得上,你给我安生点。”   李春花双手捂脸,痛哭个不停。她的命真的很苦,生不出儿子,每天都要承受别人冷眼。她的男人也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大琴烦燥得直转圈圈,“家里都够乱得了,你添什么乱!你现在日子过得很差吗?再说了,老三也只是被人骗了,又没真的犯事儿,你干啥寻死觅活的。”   正哭得歇斯底里的李春花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了,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朝孙大琴看去,“他真的没把那姑娘怎么样?”   孙大琴重重叹了口气,“当然没啊。老三也是被人家给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那人,他喝醉了酒就打人,他哪里还有功夫干那事!”   李春花被她这么一说,猛地想起来了,对啊,她男人醉酒之后只会打人的。她顿时也不哭了,把脸上的泪全部抹掉,从地上爬起来,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   这变脸速度,孙大琴真是服了!   瞅见她转身就要走,孙大琴急忙喊住她,“你要去哪?”   “我要去县城找婆婆!”她要趁着婆婆住院的时候好好讨好婆婆,只有婆婆才能治得住她男人。   孙大琴顿时气得脑袋差点冒出青烟来,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我救你回来就是跟我争功劳的吗?”   只是她再生气也没用,她还有小宝宝要照顾,不可能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远了。   孙大琴一扭头就看到地上的麻绳,不由得眉头一皱,“上个吊而已,至于切断这么多根嘛!咋连死都要遭禁东西呀。”   空间里的钱淑兰正在给水晶球充灵力。听到她的话,嘴角直抽抽!   钱淑兰很快就到了县城医院。   她到食堂端回那锅鸡汤,吃得正香的时候,李春花来了。   进来的时候,李春花整个人非常拘谨。怀里抱着一个西瓜。   钱淑兰诧异地看着她,“这西瓜哪来的呀?”   见婆婆脸上没有生她的气,李春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是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农民,他是他家种的,他拿着到城里来换东西,我特地跟他买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   见婆婆喝吃完鸡汤,李春花小心翼翼地看着婆婆,“娘,你现在吃西瓜吗?”   好久没吃过西瓜的钱淑兰爽快地应了一声,“行!”   因为没有刀,所以钱淑兰就用铁勺子从中间划开,然后用勺子挖着吃。   这味道虽然没有后世的甜,但味道却是天然的,不像后世的西瓜总有股子甜蜜素的味道。   钱淑兰自己留了一半,把另一半递给李春花,受宠若惊的李春花忙摆手,“不用了,娘,我不渴。”   钱淑兰坚持给她,“这么热的天,吃些吧!”   李春花接过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钱淑兰用自己的勺子给她把西瓜挖好了,然后让她用筷子夹。   两人吃了好一会儿才把各自手里的西瓜都吃完了。   吃完之后,李春花手脚麻利地把西瓜皮扔到外面的垃圾篓里,进来之后,看到婆婆在擦嘴。   李春花鼓足勇气朝着钱淑兰走过来,“娘,你能不能不让孩子他爹跟我离婚呐!”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老三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离婚了?”   李春花愣了愣,他之前提过一次,可婆婆拒绝了,“但是他一直想要个儿子,我知道的。一直没有死心。”她自己的男人她知道的,他谁都不信,不信神佛,不信m主·席,他只信自己。纵使婆婆占卜算卦再厉害,他也不信!   钱淑兰叹了口气,“春花啊,咱能不能别折腾了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天天的很闲呐!”   被婆婆这话说得面红耳赤,她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又笨嘴拙舌的,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娘……”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老三是不听话,李春花就是纯粹蠢了。偏偏她又是个性子特别犟的人,认死理!钱淑兰原本想说,我肯定不会让老三跟你离婚的,你别整天东想西想的。   话到嘴边她又改了口,钱淑兰觉得还是得让李春花做点事,当李春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于是她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表情看着对方,“行啊!既然你想让我给你做主,那你就听我的。”   李春花忙不迭地点头,“行!娘,我肯定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钱淑兰满意地点点头,“你记住你的今天的话!如果你做不到,我可就不管你们的事了!”   这话吓得李春花赶紧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出了院,带着李春花到县城的裁缝铺。   李春花有些拘谨地跟在后面,有点不太明白婆婆的意图。   很快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裁缝走了过来。   “大姐,您这是做衣服?”这个裁缝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头发半白,已经谢了顶。   钱淑兰把她身后的李春花拽了出来,“老弟,我想让她跟您学裁缝,您看成不?”   老裁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他没说自己要收徒弟呀。   许是看出他脸上的不愿意,钱淑兰适时给加了码,“一个月给您十斤粮食外加一斤棉花。”   老裁缝张了张嘴,十分惊讶,“你有办法弄到棉花?”   因为□□的缘故,现在都开始种粮食这种可以饱腹的东西,像经济作物根本就不会种植,今年的棉花产量比以往下降不少。   别看他是个裁缝,可他想给自家小孙子缝件棉袄都凑不到半斤棉花。   “我肯定能弄到,你放心吧!”   见她说得斩钉截铁,老裁缝有些心动了,他看了一眼李春花,“你学过做衣服吗?”   李春花有些紧张地点了下头,“做过。跟着我娘学的。”   老裁缝点了下头,“会用缝纫机吗?”   李春花摇了摇头。   老裁缝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手工做的,线缝得并不如缝纫机的齐整,而且锁边方式也很老旧,他微微皱眉,“这衣服是你的手艺?”   李春花点了点头,“是”   老裁缝迟疑了半刻,才点头答应了,“行!我答应了!”   见他同意,李春花有些拘谨地看着婆婆。   钱淑兰察觉到她的不安,却没有安慰她。钱淑兰发现有人就是贱皮子!你对她好声好气的时候,她只会给你找麻烦。   你对她恶声恶气的时候,她就反过来扒着你,讨好你!   她脸一沉,“想让我帮你,你就必须跟裁缝学会做衣服。不仅是衣服,还有鞋子!要不然。。。”   后面虽没说,李春花却听出来了,忙不迭地应了,“娘,我会学会的!”   “那你要好好学!争取半年之内学完!还有学手艺的东西也得你们自己出!”   “好!”   “你就住在玉瑛家里,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再回生产队。晚上我会让玉瑛过来找你。”   李春花点了下头。钱淑兰转身就走。   三个月眨眼就过。   在监狱里饱受摧残的王守义终于出来了。   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钱维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被放出来了。   他双腿一软,跪到钱维汉面前,感动地一塌糊涂,“大舅!谢谢你!”   钱维汉叹了口气,把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那两个骗子咬死你不放,我也是动用了好大的关系,才终于把你救出来。哎!”   王守礼走上前捶了王守义的肩膀一下,“大舅为了你这事,里里外外花了五百块钱,你可得把钱还给大舅!”   王守义眼泪顿时汹涌而出,“大舅!我欠你的,我肯定还!我回去就把积蓄拿给你!”想到自己攒得钱还不够,他又有些迟疑了,“可是我还差了两百!”   钱维汉摆了摆手,“不急!先回家要紧!”也不知道幺妹为啥要骗亲儿子的钱,可是谁让他是她哥呢!   见大舅如此大度,王守义感动地不行,忍不住又抹了一下眼泪,他四下瞅了瞅,“娘呢?”   王守礼扶着他,“娘因为你的事情病了一个多星期。以后你可别再不懂事了。”   听了这话,王守义鼻头又是一酸,重重地点了下头。   三人坐汽车到了刘关县,又坐马车赶回王家村生产大队。   他们到家的时候,钱淑兰正在屋后给菜地浇水。   老远就听到有人喊她。   钱淑兰抬眼一瞧,我的妈呀!这胡子拉碴,脸上青一片紫一片,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男人是王守义吗?   王守义看到钱淑兰激动得不行。   在监狱里,听过那么多悲惨地家人,他才懂得他娘有多好,他拥有的东西是那些人一辈子也渴望不到的。   “娘,我帮你浇吧!”   钱淑兰瞅了一眼他的腿,微微皱眉,“你的腿怎么了?”   王守义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崴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这要是不能走了,工作可咋整?   作者有话要说:钱淑兰:我就是想开个会!你干嘛断断续续的!   作者:……   另:   老三两口子处理好了,我要写几章轻松一点的,换换心情,么么哒! 第182章   房间里,钱淑兰把自己记录的三观值小本子拿出来看,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这些人的三观值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可这是非值比前两个可难多了,几乎涨到6分就不怎么涨了,“系统,你说为什么他们这些人的是非值涨得那么慢呢?”   系统:“因为孝心值和事业值全部由宿主意愿来定,宿主对这些人的要求低,那你完成就容易,可是非值却是由系统和宿主共同决定的。有些是非值是系统强制执行的。”   “比如说?”   “比如说诚实,守信,团结,友爱!”   钱淑兰抽了抽嘴角,这是要当三好学生吗?   她抚了抚额头,原来难点在这儿。如果说孝心值和事业值要超过百分之六十的人才能完成,那是非值就要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才能完成了。   她看了一眼本子上的是非值。除了老四两口子是八分,小五是七分,其他人都是六分。   她叹了口气,这些必须要改造的对象连一个满分的也没有。   她又翻一页,这页记的是可选改造对象,只有徐丽珍是满分。有了这几十万,她回去怎么也能舒服些了。   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加把劲儿!   好歹她也不是没有收获呀。   她坐在炕沿开始想关于是非的词:遵纪守法、生活作风良好、思想健康、团结友爱、善良、诚实守信、有责任心、有恩必报、拾金不昧、济困扶危。   暂时只想到这些优点。   她首先在遵纪守法上面划勾。如果不遵守这一条,估计这些人全进牢子里了。   生活作风良好?这点以前只有老三敢犯,现在估计他也没那胆子了,可以划勾。   思想健康?这点也没问题,这年代的人还都是朴实的,没那么多淫邪思想。   团结友爱?经过几次的事件来看,这几个兄弟姐妹之间没有问题的。   善良?这些人只能说不善不恶。   诚实守信?这个得好好教教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娘,好了吗?不是说要开会吗?”   钱淑兰合上本子,朝外面应了一声,“马上来!”   她把本子丢进空间,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到了堂屋,这次依旧是由大人来开会。   所以小孩子们都留在老房子那边。   坐到自己位置上,钱淑兰瞅了一眼王守仁,“你没事了吧?”   王守仁拍了拍胸口,“娘,我全好了!”   “好了就早点去上班吧。过段日子正康就要结婚了,你们还要花不少钱呢。”   王守仁点了点头。   “咱们今天开这话,主要是为了前段日子老三发生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老三被骗,差点就要被枪毙了。咱们开这会的目的就是让老三讲一下,他的受骗经过,以及受到的启发,咱们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以后别再犯了。”   一直低着头,惭愧不安的王守义在众人的目光下,才硬着头皮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说完之后,孙大琴也不等王守义发表他的启发,就忙不迭地开损,“老三,你这人就是太老实了。这事儿要是搁你大哥身上,他保管不带犯的。”   王守仁愣了一下,“对!我肯定不会犯!娘不是说了嘛,不准叫损友。”   孙大琴点头,又指着王守礼道,“老四也不会犯,他一准能猜到这事儿有假!再说了究竟上没上那姑娘,你自己感觉不到啊?而且人血和鸡血也不一样呀,咱们都是农村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呀!”   王守义脸膛涨得发紫,原本就如调色板似的脸此时又添了一抹亮彩。   他被打击地差点倒地不起。虽然在监狱的时候,他也被那些骗子老手打击过无数次,可那些人毕竟就是干这个的,他只是觉得那些人厉害。   可现在连大哥,大嫂,老四和四弟妹都能看出问题来,只能说他够蠢了。   孙大琴突然又问,“还有你知道娘为啥晕倒吗?”   众人看了一眼钱淑兰,都有些不解,不是因为被老四气的吗?   孙大琴撇嘴,“都是被你给气的!因为你太笨了!你也不想想当初娘为啥让你戒酒!”   众人一愣,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儿子作为条件才不得不戒的吗?   这次不等孙大琴开口,钱淑兰直直地看着王守义,“那是因为你醉酒之后就会打人!”   “瞧吧!你醉酒就会打人,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还会分身术的,既打人又干那事的。”   王守义愣了半晌,所以他这是笨到家了,才把老娘给气得晕过去了!   他握紧拳头的手背上青筋一鼓一鼓的,显然也是对自己太失望了。   懊悔在心中蔓延,眼眶瞬间红了,红血丝一点一点遍布整个眼球,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他双膝跪在钱淑兰面前,两个拳头捶打在自己的头上,一个劲儿地懊悔,“娘,都是我太笨,我太蠢,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娘,我对不起你!”   钱淑兰摸着他的头发,重重叹了口气,“老三,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娘,希望你能接受这次的教训!而不只是懊悔!你这次是比较幸运的,你大舅帮你找关系救了你,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王守义重重点头,“娘,我一定记得!”   “那你说,你这次都得到了什么启发?”   “我以后再也不交酒肉朋友,再也不能因为抹不开同事的面子硬撑着了,也不再不拿誓言不当回事了!”   见他认识得还算深刻,钱淑兰还算满意。   钱淑兰也在心里检讨过,她一直以为自己算命算得这么准,王守义应该能相信的。可她发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虽然多数人对鬼神之说,抱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可这世上就有一些人是无神论者。他可以随意地发誓。   无论是对着神明,还是对着m主席发誓,都不能让他有所畏惧。   对于这种人,恐怕也就是吃过亏受过教训才能让他改变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会回自己位子上。   “刚才老三总结的非常好。这里我要补充几点。”   她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飘远,“当初给你们几个起名字的时候,是按仁义理智信来排的,虽然小七不在咱家了,可他永远是咱们家的小七。我们就说仁吧。这个字就是仁爱,义就是忠义,礼就是礼和、智就是睿智、信就是诚信。这次老三犯得的最后一个字,信!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这是一个人的品德。老三言而无信。对着m主席发过誓说自己不再喝醉,可他食言了。你看差点被m主席的子弟兵给枪毙了。这就是他言而无信的惩罚。你们要记住这一点。”   老三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咱们就是仁爱吧,就是说要处处与人为善,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人家争论长短高低。”   听到这里,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孙大琴。前些日子,隔壁的人家因为错摘老王家自留地的一根黄瓜,孙大琴就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孙大琴脸上讪讪地,缩着脖子,慢慢伸出手来,怕怕地看着大家,“我以后指定改。”   周雪梅憋着笑,却又怕大嫂看到不高兴,忙捂住嘴。   钱淑兰又接着说,“忠义,这就是对国家忠诚。关于这点,咱们都是小老百姓,估计一辈子也用不上。我这边就补充几点吧,不仅忠于国家,还要忠于家庭,也就是忠于媳妇或丈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修成夫妻,这是多么大的缘分。既然已经是两口子了,就得好好过日子。这里我就要表扬一下老四了,多疼媳妇呀。雪梅做月子的时候,他给洗衣服,给孩子洗尿布。这就是夫妻共同帮助。你想想对方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如果对方早一步走了,只留下你一个多孤单呐。你们就看我吧,要不是因为有小敏陪着我,我一个人多孤单。其实就是现在也是孤单的。到了晚上,我连个给我暖被窝的人都没有。你们这些孩子都大了,有各自的媳妇和孩子,也没法时时刻刻陪着我,你们说我孤单吗?”   撒谎什么的,钱淑兰那是一丁点负担也没有,谁让这些人就吃一套呢。单身快乐什么的,她要是宣扬出来,估计他们还以为她有病!   王守仁愧疚难当,“娘,要不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就过来帮你暖被窝吧!”   别说钱淑兰还挺感动,她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娘也就是随口一说!娘是说你要好好待大琴。虽然她以前毛病不少,又爱说人是非,可她现在不是改了吗?对孩子也好,对你也不错!你要对她好点,将来她才能陪你一起到老。”   听到这话的孙大琴感动地抹了把眼泪,热切地看着婆婆。婆婆真是太好了,怪不得她男人对她越来越好了呢,以前还会大声骂她,现在都没有了,说话也越来越和气。都是婆婆教的好。   周雪梅也是一脸感动,这样好的婆婆到哪去找呀。她就是自己当婆婆,都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钱淑兰看着王守义道,“你不在的时候,春花差点自杀,要不是大琴跑得及时救了她,你就看不到她了。”   王守义惊讶地张了张嘴,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见他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钱淑兰直接了当地点出来,“这就是你作为丈夫的不是。春花事事以你为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她一直愧疚没能给你生儿子。哪怕明明是你的问题(算命时误导的),可她依旧觉得对不起你!你这个丈夫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王守义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给她下了保证,“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琢磨生儿子的事了。就像你说的,我会把儿子女儿一起培养好,让他们成材!”   看着王守义真诚无比的眼睛,钱淑兰很想说服自己相信他,可这种保证他之前也做过一次,她只能给自己泼盆凉水,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下,她皱眉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别再食言了!”   见他娘似乎不相信他的样子,王守义有些受伤,可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才导致他娘对他不信任的。他怪不到他娘身上。   待大家情绪都平复下来,钱淑兰再次开讲,“咱们再来说礼和,就是说咱们平时要礼貌待人,要彬彬有礼,别说脏话,这样显得你们很没素质。”   等她说完之后,大家的目光又齐唰唰地看向孙大琴。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的孙大琴再次尴尬地红着脸保证,“我一定改,一定改!”   “咱们再说智慧,这就是说我们要明白是非曲直,不要太护短,没有原则。”   这下子看的就是王守仁了。他黑红着脸,小声道,“我肯定改!一定改!”   钱淑兰点了点头,“今天的会就讲到这里了,我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老三,娘教过你的东西,你再明知故犯,当心再进牢子。”   王守义吓得身子一抖,重重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会终于开完啦!下一章,走点温馨路线,么么哒! 第183章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钱淑兰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小宝宝缝衣服。小宝宝坐在婴儿车里,在她的歌声中打着拍子。虽然打得七零八落,可并不妨碍小家伙表达她的兴奋劲儿。   因为小宝宝现在正长牙,时不时会流口水。钱淑兰便拿起挂在小宝宝下面的围嘴给她擦嘴。   被关爱的小家伙便咧嘴朝她笑,然后就会露出那才冒尖的两颗小牙。钱淑兰点点她的小鼻子,老脸又重新笑起来。   她手上这布是正康从镇上供销社给她买的。粉色小碎花布,小孩子穿着正合适。   虽然李春花会做衣服,可钱淑兰还是想要自己亲力亲为。   以前都是她奶奶为她做衣服的,她也想为她奶奶做。   只是她的手艺就不如她奶精致了,不仅不会刺绣那种高难度东西,甚至连线这么简单也缝得很差劲儿。好在,她只要做慢一点,还是做得像模像样的。之前帮她做的一身衣服差不多就用了她一个月的时间。   “奶,我回来了!”一声响亮的男声传来。   钱淑兰抬眼去看,穿着一身蓝色衣服的正国从门外大步走进来。   他正满脸带笑,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钱淑兰赶紧招呼他,“赶紧坐下歇歇吧!这次休息放几天呀?”   正国摸了摸脑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有些臭美地显摆,“奶,你看我身上的衣服好不好看?”   钱淑兰很认真地打量,虽然这衣服土得要死,可帅小伙穿什么都好看,愣是把这身蓝穿出名牌的感觉。   而且他脸上的笑容绝对是真诚的,钱淑兰点头称赞,“好看!”   正国嘿嘿笑,弯腰把自己带来的袋子往地上一倒,亮出一堆亮黄的东西!“奶,这是我们厂里发的福利,我特地带回来给您尝尝的。您肯定没吃过,这个叫柚子!”   别说自从来到这里,钱淑兰还真没吃过这玩意!   她把膝盖上的针线笸箩放到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放在膝盖上捏,嗯,这柚子皮还是挺薄的。   “怎么这么多?”她朝地上扫了一眼,大概有六七个。   “我这不是先拿来给您挑,然后再拿回家。”   钱淑兰还挺满意,这小子这么孝顺不枉费她这么疼他。她从地上捡了两个,“你把剩下的装起来吧!”   正国哎了一声!   钱淑兰看着他又长壮实了些,心里满意得不行,突然想到,“你刚回来吃饭了吗?”   “我刚到县城就吃过了!我哪会饿着自己!”   钱淑兰拿了切菜刀切了一个柚子,然后开始扒皮。   “味道还不错!”这柚子味道真是不错,甜滋滋的。   钱淑兰掰了一点给小家伙吃。   小宝宝现在看什么都馋,她的嗓子眼也粗,连煎饼这样的东西也能吃,还有各种水果都是她的最爱。   钱淑兰都是从153号那边买来的水果。她的金币用不完,现在也没了饥荒,她也没必要换成粮食去冒险。   所以她就买各种好吃的,好好犒劳自己以及小宝宝。   当然她也会分给其他人一些不太显眼的水果,比如说他们这边才会产的葡萄,柿子,苹果,樱桃之类的。   热带的水果,她几乎从来不会分给他们。   正国到井边洗完手,跑过来朝钱淑兰道,“奶,我来喂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把手里的柚子递给他。   小家伙一点也不认生,哪怕已经好几个月没见正国了,也不见她哭闹。   钱淑兰回自己屋里,拿出几个石榴和一袋子枣子。   “这袋水果,你拿回家吃吧,就别带工厂招人眼了。”   正国接过来,往袋子里瞅了一眼,眼睛亮得惊人,“奶,你太厉害了。哪来的枣子呀?”   钱淑兰笑笑,“还不是跟你舅老爷一起去割猪草的时候,跟人家换来的。一棵树结了老多了。”说话的时候,她指了指屋后,“我朝他们家买了一棵树,等明年咱们就能自己打了。”   她总得让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合理化,所以她在屋后栽了一棵枣子树。不敢种太多,要不然将来也会“以割资本主义尾巴”为由砍掉!   她还特地在老院那边种了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柿子树。   正国跑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洗了半葫芦瓢的枣子,他尝了一颗,眼睛瞪得老大,“奶,这枣子也太好吃了吧!”   钱淑兰笑笑,“等你走了,奶再给你拿!这枣子能放好几天!”   正国忙推辞,“不用不用!您自己吃吧!”跟奶奶抢嘴头食,已经十六岁的小伙子已经不好意思了。   “没事,奶这里还多着呢,这些就是特地留给你吃的。”   正国心里甜滋滋的。   见正国边吃枣子边喂小宝宝柚子。   钱淑兰便开始继续做衣服。   瞅见她奶吃力的动作,正国咽着枣子,“奶,你要是不会做,让三婶子做得了,何苦难为自己!”   钱淑兰笑道,“那怎么行!每次都让别人做,自己长手干嘛的。”   正国一想也是。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院子里又走进两个人,是曹母和曹父!   钱淑兰赶紧站起来,把针线针脑全放回笸箩,招呼她进来,“曹老师,快进来坐下吧。”   曹母提着一袋东西,摆到桌子上。   这是提亲四礼!香烟,酒,奶糖和一盒饼干。   两人坐下后,曹父像个锯嘴葫芦,曹母开口了,“亲家婶子,我是代我儿子跟您孙女小梅提亲的。亲家都在县城上班不在家,我就想先跟你商量,您看行不?”   钱淑兰点了点头,小梅今年已经十八了,这年纪是能结婚了。   她想到曹传正还在农科院呢,便问道,“小正那孩子呢?啥时候来家呀?”   提到儿子,曹母脸上带了笑容,“我是昨儿接到他的信,说是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家了,想趁着这次回来把婚结了,这事也是跟小梅商量过的。这不我一大早就去供销社买东西了。亲家婶子,您看这?”   钱淑兰摆摆手,“只要两个孩子自己商量好就成!”   她从墙上把那本日历拿下来,往后翻,这年代的日历本上是有测吉凶的。   她翻了翻,“那就十一月十六号,这日子吉利!适合嫁娶!”   曹母见她同意了,忙站起来,“亲家婶子,真是多谢你了!”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不用!”   她想了想道,“至于结婚陪嫁之类的,等老三两口子回来跟你商量吧!”她又想到曹传正以前说的,如果小梅跟他处对象,就会回来的事儿。   她不由问道,“他还是决定回咱们生产队吗?”   曹母摇了摇头,“说是分配到县城了。先在劳动局当个小干事。”   听到这话,钱淑兰更加满意了。两口子在一个地方好呀!两地分居到底不太好!以后连孩子都没法照顾!   这两位在生产队小学当老师,还真不好去县城帮着带宝宝,小孩子恐怕得有小两口自己照顾了。   商量好这事,曹母就提出告辞了。   两人送曹父曹母出去。   重新坐回座位,正国托腮一脸的愁思。   “怎么了这是?”钱淑兰看着他连枣子也顾不上吃,有些奇怪。   “奶,日子过得好快呀!一转眼小梅姐都要结婚了。”正康的日子也定了,就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孙大琴已经忙疯了。小两口因为攒得钱不够,只在县城买了地基,房子就要自己盖。   但是小两口都要上班,根本没法监工,于是孙大琴这个唯一的闲人就顶上去了。   钱淑兰很认同地点头,“下一个就轮到你和小毛驴了,还有小荷。”   说起小荷,今年也考上了中专。她选的专业也是会计。这专业是相当不容易的。   像以前还可以边学边玩就能考第一,可自从上了中专之后,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光看书记各种公式就能累死你。小荷差不多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连粮食都是由王守义送过去的。   可能是真的想要改正,王守义不仅努力培养女儿养子,甚至连李春花都去看过好几次。   倒是让李春花踏实不少,觉得自己按照婆婆说的来做,果然有了收获。等她学会了,她男人一定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的。   有了激励,她学得更加卖力了。   以前死也记不住的东西,她硬是咬牙背了上千次,才把所学的东西记下来了。   钱淑兰还曾经去看过她,问了老裁缝,对方对她的刻苦耐劳还是很赞赏的。钱淑兰也很满意,只要他们都在学好就成,她改造也不至于那么疲惫。   钱淑兰重新拿回针线开始缝。   突然听正国站起身,“奶,我先回去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到房间重新给他装一袋枣子,让他带回去慢慢吃。   正国提着半口袋柚子和一布袋枣子出了院门。   手上的重量还不轻,他就想绕着巷子里的小道走。   正走到前面,突然看到前面的院子里,一个姑娘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   他定睛去看,原来那姑娘是徐丽珍,此时的她正穿着一件暖黄色的布拉吉,编着两个麻花辫子,两边扎着米色的头绳。   那小男孩瘪着嘴,耷拉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的,“姑姑,要不然你自己结婚吧,别管我了!”   徐丽珍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别担心了!姑姑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嫁人呢。”   小男孩眼里蓄满泪水,抬头看着徐丽珍,“可是那个婶子说,有我这个拖油瓶,你嫁不到好人家的。”小男孩松开他姑的手低下了头。   徐丽珍刚想劝他,就听从刚才那院子里走出花媒婆,把徐丽珍叫到旁边说话。   可能是怕小男孩听到,两人离得老远。   小男孩也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他踢着石子想到刚才那个大娘说得话,心里十分伤心,忍不住红了眼眶。   哭到伤心处,他还蹲下了身子,又担心自己哭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忙跑到小巷子来。   然后就跟正国对了个正着。   小男孩脸上挂着泪珠,脸瞬间就红了。   正国从自己布袋里掏出一颗枣子,小男孩看着那嘴红色的枣子馋得直流口水。   “想吃吗?”   小男孩咽了口唾沫,狂点头。   小男孩原以为正国会给自己,可正国却眼睁睁地把枣子往自己嘴里塞。   小男孩顿时哇得一声哭了,指着正国,“你也是个坏人!”   正国正想说话,就见徐丽珍满脸不悦地走了进来,显然是看到他刚才的动作了。   正国脸上不由得讪讪地。   徐丽珍却像是没看到他的不自在,正国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不由得一紧。   徐丽珍转身朝小男孩道,“徐佑林,你是个男子汉,怎么能为口吃的就哭鼻子!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你都忘了吗?”   小男孩羞愧地低下了头。   见他已经认错,徐丽珍也就没有再抓着不放,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巷子里走。   正国跟在他们后面,他想张嘴解释刚刚是她误会了,可又觉得这样很没有说服力,毕竟刚刚他的动作好像真的很有问题。   正国只好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   许久之后,徐丽珍才叹了一口气,“姑姑以后都不嫁人了,就带着咱们佑林好好过日子。姑姑一定能养活佑林的。”   虽然这话说得豪气,可实际上是非常有难度的。   徐丽珍自己一个姑娘家,只靠帮着生产队养鸡,每天赚到的工分根本就不够两个人的。   分粮之后,分到的钱非常有限。   徐佑林将来还要上学,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她一个姑娘家真的很难。   可花媒婆给她介绍的几家,都不同意她带着侄子嫁过来。   一连几次的相亲失败让徐丽珍清醒过来。   虽然以她的样貌只要降低档次还是能嫁出去的。可那些男人要么是家里太穷的,要么是死了媳妇的。   她想嫁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可人家都嫌弃她带着一个孩子。   虽然这孩子不是她生的,可多一张嘴,真心养不起。   徐丽珍不想讲就。她想结婚一是为了不想让人说嘴,招惹事非,二是因为她想让小侄子生活得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文推荐,新文有红包~   电脑戳→【娱乐圈祸害】   《娱乐圈祸害》:爪机戳→   app用户直接搜索书名:娱乐圈祸害   文案一   谈起娱乐圈的钟意,有许多人是不耻的,伴随着难以掩饰的羡慕。   这种羡慕与她的美貌演技无关,娱乐圈不缺好看的女明星。   这种羡慕用某个微博大v吐槽的话来说,钟意这个女人来娱乐圈不是来演戏的,就是来交男朋友的。   ……   文案二   选秀舞台上,长相精致的男孩礼貌的回答着导师的问题。   “我上个月刚满十八。”   “生日那天,我收到了最好的成人礼。”   随后,他腼腆的看了坐在导师席上的钟意一眼。   钟意脸上是得体的笑,笔尖重重的划过了纸张。   她没想到,她被谢谦绿了之后去北欧散心遇到的不懂中文的阳光男孩,竟然是华国人,还来参加她作为导师的选秀节目了。   这又如何,两厢情愿的事情,她是不会负责的。   【使用指南】   1、女主属性渣   2、口味:夏日冰柠檬水,又甜又酸爽。   3、友好看文讨论,请勿人身攻击,么么哒 第184章   两人很快就到了家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生产队批给他们的房子,那房子以前是放东西的,有点小。可足够这两人住的。   正国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家门。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那姑娘眼眶红红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痒得不行。   晚上睡觉时,正国翻来复去睡不着。   正康被他这翻烙饼似的弄得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正国,你能别再折腾了吗?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睡不着的正国索性爬起来,朝正康道,“哥,你陪我唠唠嗑呗!”   这声哥叫得让正康直接抖了个机灵,他浑身上下的瞌睡虫全被这声哥给惊跑了。   他翻身转过来朝正国警惕地道,“你小子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前都是叫他名字,哥都是憋坏的时候才会叫的称呼。   黑暗中的正国虽然看不清他的动作,可听他的声音都变了,立刻嗤笑起来,撇嘴道,“你说我这脑子,我干啥要问你呢。有对象的男人未必懂感情。也许你和小芳姐也是瞎凑和过日子呢。”   啥?他瞎凑和?正国不乐意了,翻身坐起来,“你不用激我,有啥事你就说!”   正国嘿嘿笑,凑过来,“你跟小芳姐咋处上对象的呀?”   正康顿时明白了,“你也要处对象?”   正国点了下头,“当然啊,我都十六了,处个对象怎么了?你十五就定亲了,我还晚了一年呢。”   正康仔细一想,他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没想到一直拽得二五八万的正国居然也会喜欢小姑娘。   一点也不像呀!他这么嘴贱,对自己这个哥都不礼貌,哪个姑娘眼光这么不好,非要找他呀。   “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傻呀!”   一直没被弟弟尊重惯了的正康也没觉得这话有啥不对,他愣了一下,“你刚才说啥了?”   之前正国说的时候还有些扭捏,可第二次说,就顺畅多了,他飞快地重复一遍,“我就是想问你怎么才能和喜欢的姑娘处对象?”   正康挠挠头,想了半天才问,“那姑娘是谁呀?”   “徐丽珍!”   “啥?!!”正康是彻底惊住了。他不由得急了,“那是咱奶特地给小叔介绍的,你咋还喜欢上人家了呢。”   正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跟小叔抢了吗?明明是小叔不喜欢人家,早早就拒绝人家了。凭啥我就不能追了?”   被弟弟这么一说,正康顿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太激动了。只是怎么还是有一丢丢奇怪呢。   正国见他又腹诽起来,忙咳了一声提醒他,“哥,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正康再次被他催促,想了半天才道,“我觉得这事儿很简单,你直接让咱奶跟她说你喜欢她,想跟她处对象。”   正国低着头。想到白天的事情,她好像误会他了。   她会不会不同意呢?   第二天一大早,正国连饭都没吃,就到奶奶家。   钱淑兰正在给小宝宝喂早饭。   听到有人敲门,顿时惊讶起来。   谁啊!这么早就过来!她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正国。   “你吃饭了吗?”   被他奶这么一问,正国这才反应过来,他摸着瘪瘪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   “赶紧去盛粥吧,锅里还有的!”   好在她一直喜欢多弄一些,吃不完就放到空间里。   因为孙大琴到县城监督盖房子,小宝宝现在就跟她一起住了。   她每天早上起来都是先喂小宝宝饭,等小宝宝吃宝了才轮到自己吃。   因此锅里的粥还好好地放在锅里。   听到这话,正国赶紧到灶房去盛饭。   趁着正国到灶房,钱淑兰从空间里拿出五个白面馒头到饭桌上。   这白面馒头是她之前蒸好了放到空间里的,还热着呢。   正国盛完粥过来,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吃着小菜。   等钱淑兰喂完饭,一扭头就看到他一声也不吭,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钱淑兰不由得乐了,这小子居然也有心事了。   她轻拍一下他的手背,“你咋地啦?”   正国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他这一红可不得了,钱淑兰觉得稀奇得不行。   这小子该不会是思春了吧?哦不!是开窍了!   她朝他挤挤眼,笑话他,“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被奶奶打趣,正国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了,他有些心虚地继续埋头吃饭。   钱淑兰却顾不上吃饭,不错眼地盯着他瞧,就等他开口。   终于被亲奶奶这火辣辣的目光瞧得十分不自在的正国败下阵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奶,我看上你之前给小叔介绍的对象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有些纳闷了,“她好像!”她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她好像十九了呀,比你大三岁呢。”   正国有些羞涩地点了下头,似乎担心他奶不同意,忙道,“女大三抱金砖呢。”   钱淑兰无语了,故作无知地转了转脖子,左右望了望,“金砖?搁哪呢?我咋没瞅着呢?”   见他奶这么皮,正国顿时有些羞窘,“奶,你能不能帮我去问呐!”   见他是认真的,钱淑兰也不逗他了。她拿起饭桌上的鸡蛋,在桌上磕了一下开始剥皮,“正国呀,你要想清楚喽。那姑娘还有一个侄子呢。你能接受把那个侄子接到家一起照顾,直到他长大成人吗?”   正国跟王守智不一样,王守智有存款,工资也高,可正国一个实习生,工资连王守智的一半都没有。他现在也就勉强养活他自己,再加一个孩子,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正国眉头一皱,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他突然道,“奶,你帮我约她来,我跟她谈谈吧。”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应了。这么好的姑娘娶回家也不亏!   吃完早饭,钱淑兰让正国帮她照顾小宝宝,她直接到徐丽珍家找她。   现在这个点,徐丽珍应该从养鸡厂回来了。   到了她家,就看到徐佑林正坐在房门前的凳子上发着呆。   “徐佑林小朋友,你姑姑在家吗?”   徐佑林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钱淑兰,忙从凳子上跳起来,欢快地叫人,“钱奶奶?”   因为钱淑兰是养鸡厂的厂长,徐丽珍常常带着侄子一起去养鸡厂,每次都会给他一些吃的。   徐佑林特别喜欢她。   “钱奶奶,我姑在屋里呢。我带你去!”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钱淑兰走了进去。   徐丽珍正在屋里打扫卫生,看到钱淑兰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扫把,走过来招呼她坐下,“钱婶子,您来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并没有坐下来,而是道,“我来找你有点事,你能跟我去我们家一趟吗?”   徐丽珍想也不想就应了,“行啊!”   说着把身上的旧衣服脱下来,换上那件还算干净的衣服。   钱淑兰牵着徐佑林走在前面,徐丽珍跟在后面。   很快三人就到了最后面。   看到正国居然也在,徐丽珍微微有些不自在。   徐佑林看到这个大哥哥,脸上还有些愤愤的神情,显然对昨天正国故意逗他的举动还记在心上呢。   对他的怒目而视,正国也不在意。他现在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徐丽珍身上了。   钱淑兰拍着正国的胳膊笑着说,“这傻小子非要跟你说几句话,我就帮着撮合了,你姑且听一听吧,如果他说得没道理,你不用管他就是!”   听到他奶这话,正国嘴角直抽抽,他奶还知道他是她孙子吗?   不过这话倒让徐丽珍放下了戒心,她不好不给钱淑兰面子,毕竟钱奶奶对她有恩,现在也是她的上级。   她点了下头,看向正国,“你说吧!”   当着他亲奶的面,正国可说不出来,他指了指院子,“我们到外面说吧!”   徐丽珍倒是没有反对,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水缸旁边,这个地方离堂屋有点远,虽然离门近,但是从门外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想到昨天他居然在馋自己的亲侄子,她心里就对他恼火,“行了!你有事就快说吧!”   正国看到她在生气,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他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她看。   徐丽珍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可见他坚持要她看,她只好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上面居然是账本,最早的日期居然是1958年。   “这。。。”   正国笑着道,“这是我从1958年就记的账本。上面的钱全是我赚的。”   徐丽珍惊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看,上面一笔笔记着。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赚这些钱的?”   正国回忆了下,“一开始是下地,后来是找知了猴,找大青虫换钱。”   “这么多钱?”   “对!”他怕她不信,忙道,“这些全是我奶帮我卖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我奶!”   听他这么一说,徐丽珍是彻底信了。   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这么能攒钱。倒是对他的印象好一点点。至少他会挣钱,算是一个不错的优点。   正国咳了一下,开始解释昨天的事情,“昨天我不是在馋你侄子,其实我是想跟他说,如果他想吃枣子,可以自己去抓大青虫。一斤有四毛钱呢。”   徐丽珍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他。   正国硬着头皮继续说,“虽然你是个好姑姑,可你的教育方法不对!你小侄子是个男娃,你应该教会他自立自强,怎么能让他一直活在愧疚当中呢。这样对他的身心发展也不好。”   徐丽珍顿时怔住了,尤其是那句一直活在愧疚当中,彻底惊醒了她。   虽然她一直在牺牲着,可小侄子未必愿意看到她牺牲自己。   正国继续解释,“你这样为他牺牲,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你应该告诉他,他可以自己挣钱,他很棒,而不是像个老妈子似的,为他打算好一切。这样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懦弱。”他顿了顿怕她不信,“你别不信!我就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正国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同班同学父母双亡,他大姐为了养活他,选择不嫁人,可他却觉得他大姐这样的选择让他压力很大。什么事都为他做主,明明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牺牲。   徐丽珍心里顿时涌起惭愧之情。她是个女人家,哪里会懂得男人的心思。   虽然小侄子才五岁,可他毕竟是个男娃,是有自尊心的。怪不得小侄子回去总是发呆。   她捂着嘴,眼眶红红的,眼底的泪水汹涌而出。心里难受极了。   一直盯着外面瞧的徐佑林看到他姑姑居然哭了,像个炮弹似的冲出来,张开双臂护在他姑姑面前,两只大眼睛狠狠地瞪着正国,大声斥责他,“你对我姑姑做了什么?不许你欺负她!”   五岁大的孩子做出这样凶狠的动作就像家猫在学老虎,滑稽极了。   正国却觉得这孩子品性相当不错,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称赞道,“徐佑林真是个男子汉,都知道保护姑姑了。”   被他的动作弄懵了的徐佑林愣了愣,他抬头去看他姑姑,见她抹完眼泪,弯下腰一脸笑意地搂着他,“佑林是个好孩子。”   徐佑林羞涩地放下手臂,两只小手搓在一起,小脸爆红,显然很无措。   徐丽珍重新站起来,看着正国,真诚地跟他道谢,“谢谢你!”   被这么个大美人笑盈盈地盯着瞧,正国脸色爆红,他抿了抿嘴,试探着问,“我听说你在找对象,你看我怎么样?”   徐丽珍愣了一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觉得你很好,我就稀罕你这样的!”正国红着脸再次出声。   听到他表白,徐丽珍才反应过来,而后羞得满脸通红,讷讷地说,“可我比你大那么多。”   正国伸出手指,“只是大三岁而已,女大三抱金砖。”   徐丽珍下意识地看向堂屋的方向,正国赶紧道,“我奶奶不反对的。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徐丽珍顿时心安了。她想了想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正国点了下头,“好!你想想!你要多久?两分钟够不够?”   徐丽珍惊讶地张了张嘴。两分钟?   正国一本正经道,“时间是宝贵的,我们不能虚度光阴!”   被徐丽珍搂着的徐佑林仰头看着他姑姑,正好看到他姑姑轻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正国很认同地点了下头,“我是很霸道。我尤其不喜欢笨人。你越聪明越好。”   徐丽珍张了张嘴,觉得这人还真是直接。她脑子现在乱得一塌糊涂。   王正国跟她之前的那些相亲对象一点也不一样,他虽然年纪小,可他的为人处事一点也不比她小。   而且他似乎是个早慧之人。跟他在一起,她没有必要装笨。   “好!我跟你处对象!”   正国一脸傲娇,“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这句话就是说,如果她不选择他,她就是个傻子?徐丽珍顿时有种哭笑不得地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双胞胎,估计那十年来临会出现,但是是最难改造的对象,让女主轻松一会儿吧!她太累啦!!! 第185章   堂屋里,钱淑兰正拿着铜铃铛逗小敏。   突然徐丽珍从外面走进来,有些局促地说,“钱婶子,我先回去了。”   钱淑兰还没说话,正国却跟在后面进来,轻声道,“以后叫钱奶奶吧,都差辈了。”   徐丽珍红着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人明明比她小,可一点也不像个十六的。   她咬了下嘴唇,脸红得不行,“钱奶奶,我们先走啦!”   钱淑兰点了下头。   看着对方牵着小侄子往外走,同手同脚的,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沉稳大方的劲儿。   钱淑兰转过头,看向正国,却见他还勾着脑袋往外瞧,钱淑兰噗嗤一声乐了,“想多看人家两眼,你就去送人家呀。”   正国红着脸,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约好下午去抓大青虫了,很快就见着了。”   对他的口是心非,钱淑兰切了一声,“她长得这么好看,你看紧点也很正常。干啥不好意思!”   被奶奶这么打趣,正国脸都热了。   钱淑兰坐下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跟你说呀。想要这姑娘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甜言蜜语少不了的。你呀!还有得学呢。”   听奶奶这么说,正国觉得十分新鲜,也跟着坐下来,虚心求教,“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奶,你教教我呗!”   钱淑兰咳了咳,“行啊!但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听听看,你觉得哪个管用,你就用着,如果接受不了,你姑且听听就行。”   正国点头应了,“行!”   钱淑兰轻咳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捏着小敏的下巴,深情款款地说,“小敏,奶奶喜欢你!”然后低下头,飞快地在小敏的脸上啾了一口。   小敏喜得眉开眼笑的。   作为观众的正国却是一脸的羞窘。   钱淑兰看他一脸沉思,又补充一句,“我跟你说,必须得在没人的时候,而且最好她后面要靠着墙,你把她圈在里面,这样效果会更好!”   这是撩妹神技之一的壁咚,当然其他三样地咚、床咚和椅咚,钱淑兰也简单说了一遍。   正国却是越听越稀奇。   钱淑兰想了想“床咚”这点,在这年代好像有点太出格了,忙道,“不过你得视情况而定。像床咚还是等你们结婚之后再做吧。保管让小姑娘对你死心塌地的。”   正国觉得他奶奶可比他大哥靠谱多了,虽然他听着这些脸红心跳,可他还是忍着羞意,追问,“还有呢?”   钱淑兰笑着道,“这是四大技巧,还有甜言蜜语。刚才那个就是最没水准的告白。我给你来个高级一点的。”   她轻咳一声,捏着嗓子,朝正国挥着手,眨着眼睛,“你真是讨厌!”   在正国皱眉不解中,她又补了一句,“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学着小姑娘那种嗲嗲的声音,还说出这种无限撩人的话。别人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正国是风中凌乱了。   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正国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像是有许多东西想要迫切冲出来一样,他弯着腰咳个不停!   这是受得刺激太过!这孩子也太纯情了吧!   钱淑兰赶紧拍拍他的后背,对自家大孙子这不争气的样子,有些看不眼,“这才哪跟哪呀,你就受不了了。”   正国觉得再让他奶教下去,他的肺说不定都要咳出来了,他眨了眨因为生理原因而渗出的眼泪,无力地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奶,你这也太……”   “不愿学拉倒!”钱淑兰转过身,继续逗小敏。   正国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轱辘喝完才把刚才的画面从自己脑子里清除掉。   见他奶在逗小妹,正国便问道,“奶,小妹大名起了吗?”   虽然小妹的小名早就定下来了,可大名却一直没起好,主要是钱淑兰想给她奶起个八字好又好听的名字。   钱淑兰笑呵呵地道,“起啦,叫王思敏,八字很好的。”   对于他奶的迷信,正国已经习惯了,老人嘛,都信这个,反正在村子里,也没人会在意这些。   跟钱淑兰闲聊一会儿之后,正国就拿着背篓出去了。   按照两人约定的时间,到黄豆地找大青虫。   今年的秋收比往年晚一点,主要是因为之前种的是早红薯。   现在的黄豆叶还是青的,大青虫还挺多的。   正国站在奶奶家门口的巷子里,看着徐丽珍带着徐佑林,一大一小都背着小背篓,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咱们去屋后找吧。”   “行!”   徐佑林显得特别兴奋,他姑姑说大青虫可以卖钱的,他也可以挣钱了。   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正国原本想并排跟徐丽珍一起走,可发现这巷子实在太窄了,根本就不行。他不由得有些懊恼。   看着徐丽珍的背影,心里不知怎地竟想到之前他奶教的那些。   他的视线移到两侧的土墙上。   如果在这儿弄壁咚,应该会把她的衣服弄脏吧?   到了地里,徐丽珍遵下来拉着小家伙的手跟他讲,“一定要注意脚下,可别踩到黄豆根!”   小家伙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   正国眼睛溜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一个大青虫,捏到小家伙面前。   把徐佑林吓了一大跳。这青色的虫子比他的手还长,正蠕动着,像条蛇一样。他抖着小身子,瑟瑟发抖。   徐丽珍见他这么害怕,就想说算了。   可正国却蹲下来,一本正经地道,“这个可是钱!你想不想吃枣子!你找一条大青虫可以换两颗枣子。”   徐佑林眼睛一亮,忍着害怕,伸出小手,往那大青虫上摸,但因为太过害怕,他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一只,他的动作很慢,可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直到他终于碰到大青虫了,他眼里也眨出了泪花,他捏着大青虫高高举起来凑给徐丽珍的面前,献宝似的,“姑姑,你看,我敢抓它了。”   徐丽珍摸摸他的小脑袋,“佑林真乖!”   被夸的徐佑林小脸红红的,它把大青虫往正国的背篓里放,奶声奶气道,“我也要抓!”   说着,就低下来在黄豆地里飞快地找着。   正国在他身后补充,“找那叶子被吃了一半的,会更容易找到。”   徐佑林重重点了下头。   正国也弯着腰继续找。   他的动作很快,再加上这年头的地里几乎不怎么打农药,所以大青虫比较多。   捡了半个小时之后,他直起腰,捶了捶后背。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老远。   他赶紧走到徐丽珍那趟黄豆地。   找了大概十来分钟,两人直接碰了个照面。   正国掀开她手里的背篓,发现捡得还挺多,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徐丽珍看了一眼他的,发现他居然是自己的两倍,有些羞窘,“你才厉害!”   “我是老手了,你毕竟是第一回 找!”   徐丽珍点了下头,低着头往旁边走了两垄,看着她白嫩的小脸,粉嘟嘟的嘴唇,正国觉得自己热得不得了。   她长得真漂亮!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他还真不放心她。想到自己好几个月才能回一趟家,他走过来朝徐丽珍道,“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只要她会认字,自己就能给她写信了。三叔经常回村,可以让他带。   徐丽珍侧头看着他,“我识字的呀!”   正国惊喜地看着她,“真的呀?那太好了!那我以后给你写信!”   徐丽珍笑盈盈地看着他没说话。   正国笑着道,“你再多跟我说说你的事,我全部都想知道。”   徐丽珍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她微微低下头。   正国想了想道,“我是奔着结婚跟你处对象的,将来我们要结婚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也是想提前预警一下。如果你有啥困难的地方,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一个姑娘带着一个五岁大的侄儿,一定是有故事的。   徐丽珍呆呆地看着他。   正国瞅了瞅四周,发现也有别人在找大青虫,只是离他们要远一点。   他拉着徐丽珍的手蹲下来。   徐丽珍带着薄茧的手非常白嫩,看来她应该叫是天生晒不黑的那类人。   他看着她的手发呆,徐丽珍觉得自己的掌心都开始冒汗,她轻声道,“以后我肯定会告诉你的。现在……”   她还不信任他!正国有一瞬间的受伤,他打起精神,“没事儿!”   看着他明显有些失望的眼神,徐丽珍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他狠狠揪了一下,想到曾经的过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正国吓了一大跳,伸出手给她擦泪,“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能等的。”   他轻揉的动作像是抚慰了她,她眨了眨眼泪,朝他勾唇一笑,眼里满是凄凉,“我家人都死了。被人害死了。”   她这样哭中带笑的样子,狠狠地刺了一下正国的心,他跪在地上搂着她,十分心疼,“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徐丽珍靠在他怀里,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呢喃,仿佛是把失去亲人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   正国揉着她的头,看了一眼四周,见大家没注意这边,他搂得更紧了,轻轻地在她发顶吻了一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再也不用一个人撑着了。”   他的话像是世上最美好最适合她的糖果,哪怕只是闻到一下就心满意足。   两人正搂着,突然徐佑林从不远处跑过来,边跑边喊,“姑姑,我的小篓子满了。”   两人吓得赶紧松开,徐丽珍低头抹眼泪。   正国站在她前面挡住她的动作。   正国把他的小背篓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满了。   到底是孩子小,身子矮,更方便找,正国摸了摸他的额头,称赞起来,“佑林可真棒!”   正国把徐丽珍的大背篓提过来,把徐佑林的小背篓里的大青虫全部倒进去。重新递给他。   徐佑林又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徐丽珍叹息一声,“以后都会好的。那些害死我一家的人也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正国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话头,重重点头,“会的,肯定会!”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会写感情戏,就憋这一章吧。下章还是走剧情~ 第186章   正国去省城没两天,孙大琴就从县城回来了。   孙大琴看着婆婆又给小敏添了身新衣服,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娘,小敏这衣服真好看。”   碎花裤子,上面配着白色细棉布做的衬衫,好看得不得了。   钱淑兰也很满意,她勾了勾唇角,有些得意,“这是我做的。”   孙大琴惊讶地张了张嘴,“娘,你啥时候学会的呀?”   钱淑兰能说自己以前跟她奶奶学过吗?她朝旁边的李春花看了一眼,随口解释,“以前看老三媳妇做的时候,瞅了几眼。”   这么容易?孙大琴有些发虚,为啥她的脑子就不如婆婆厉害呢。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孙大琴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转了话题,“娘,小芳想在县城和村里各办一次。”   县城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因为砖不够,盖得房子特别小。   未婚小夫妻的存款花得一干二净,就这还问同事借了些才把屋子给盖好了。   “随便吧!”   孙大琴想了想,“娘,这次真的不办宴席吗?”   钱淑兰抬了抬眼皮,“你们还有钱买粮食吗?”   听婆婆这么说就知道她不会帮衬了,孙大琴干笑着,“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现在各地都在闹饥荒,咱们能吃饱已经很不容易了,大琴,你要学会惜福!”   孙大琴重重应了一声。   “娘,孩子他爹正在练车,上面领导说了,只要他能拿到结业证,就安排他当正式司机。”   自从王守仁病好之后,就回去县城粮油局正式上班。不仅医药全部报销,司机的工作还给他留着。   王守仁跟着粮油局的老司机学。他开的车跟老三开的汽车有点不太一样,他这是大卡车,要求更高。   王守仁之前因为学过开拖拉机,学得很快。   钱淑兰自然希望王守仁能好好的,她挑眉朝孙大琴看了一眼,“你也好好学认字,争取年底的时候拿到结业证,说不定将来也能当个工人。”   孙大琴倒是对认字不像李春花那么抵触,听到婆婆说了,也就应了。   随后又说起结婚要添置的家具之类的。   李春花这次也从县城裁缝铺一起回来了,主要是为了帮小梅置办嫁妆。   同样是两百块钱的标准。小梅只需要拿出一百块钱来置办嫁妆,剩下一百作为压箱底的钱就行。   “三十六条肯定是不行了,所以咱们还是只能用藤框替代。剩下的盆,暖瓶之类的东西,咱们都是两家分派的。”想到棉花,孙大琴苦着脸,“娘,这棉花可不好弄。小芳在黑市蹲了好多天,都弄不到。您能不能想想办法?”   李春花也同样一脸期待地看着婆婆。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应了,不用出屋,就能把空间里的棉花换成钱,多好。   “行!你们要几斤?”   “两床四斤的棉被就行!”   李春花就要多一些了,“我再多加两床,八斤就行。”   孙大琴一脸羡慕地看着李春花,在农村乡下,儿子结婚是一大开支,不仅仅是彩礼,还有结婚要负责一些采买东西。   这也就是因为这年代,不需要吹吹打打才能省下些钱,要不然还真不好说。   三人商量一翻之后,就回去各自准备了。   十月底正康结婚,到了十一月十六号就是小梅结婚。   这两个结婚之后,老王家的房间空了不少。   正国和小毛驴因为要上班,时常不在家,他们的房间常常空着,所以就让柱子和正军搬了进去。   这两个都是男孩子,正军倒是比以前懂事了些,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欠揍,大约是过了叛逆阶段吧。   小荷现在和小莲往在一间屋子。   主要是她的年纪也大了,再挤在父母房间不太好。   小梅结完婚之后,李春花又重新回到县城学习做衣裳。   孙大琴就留在队里。   她白天接替李春花的工作去养鸡厂喂鸡。看到徐春丽带着小侄子在那边喂鸡。   她的眼神时不时地就会落到他们身上。   正国回到省城上班没多久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给徐丽珍写信。   徐丽珍通常也会请王守义帮着稍封信回去。   因为两人也没刻意瞒着,所以正国和徐丽珍处对象的事儿,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   老王家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只是孙大琴有些不高兴。   主要是这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在村子里住的时候,许多小伙子都喜欢盯着她看。   太过招蜂引蝶,只是孙大琴见婆婆和儿子都乐意,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实在不放心,总想确定徐丽珍是不是真的水性杨花,背着她儿子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这天晚上,孙大琴见徐丽珍还没走,就磨磨蹭蹭也放慢数鸡蛋的动作。   因为养鸡厂的鸡蛋卖得越来越好,钱淑兰准备明年继续扩建。这事已经得到村干部们的同意。   连新养鸡厂地点都选好了。   所以现在负责养鸡的人还要负责给新人传授经验。   喂鸡这个倒很容易教,主要是关于养蚯蚓的经验。每天要浇多少次水,各种动物粪便的比例为多少才能养出更多的蚯蚓都是有门道的。   因为村里人不断摸索,他们养鸡厂的母鸡普遍都能一两天下一只鸡蛋。一万一千多只鸡,每天都能产将近一万只鸡蛋。   附近几个城镇的供销社都会跑过来定货。   他们养鸡厂忙得不得了。   眼见着徐丽珍已经忙完了,孙大琴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跟她前后脚出了养鸡厂。   这时的天已经黑透了。徐丽珍着急自家小侄子,担心他呆在邻居家会哭闹。   脚步加快不少。孙大琴担心被她发现,远远地跟着。   反正她知道徐丽珍的家住在哪儿,所以她也不担心会跟丢了。   徐丽珍拐进一条巷子,她顺着这条巷子可以直接走到邻居家。   可谁成想,她刚拐进巷子,就看到一个黑影蹿了出来挡在她前面。   徐丽珍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对方,“你谁啊?”   那个黑影没答话却快步上前,想要上前搂她。   徐丽珍刚想大声叫人,对方却飞快地捂住她的嘴。   不远处的孙大琴慢慢地往这边走着,依稀听见那边有动静。   她心下一沉,别真的让自己猜中,那小姑娘脚踩两条船吧?   她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拼了命地往前跑,刚到巷子口就看见靠墙的地方,一个黑影软啪啪地瘫歪倒在墙根。   因为太过漆黑,孙大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可站着的这个,她是认识的。   孙大琴张了张嘴,对眼前的情况有些瞠目结舌,“你怎么?”   一个柔弱的姑娘居然把一个壮男人给撂倒了?她是怎么办到的?   听到是孙大琴的声音,徐丽珍快速把手里的银针放进自己的挎包里,然后理了理头发,朝孙大琴微微一笑,“婶子,这么晚了,你咋到这边来了?”   对于孙大琴时不时会注意她,徐丽珍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原以为对方只是观察自己。毕竟她正在跟正国处对象,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谁成想居然还跟踪上了。   孙大琴被她问住了,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不过孙大琴到底是脸皮够厚,只是不自在了一瞬,就恢复过来,她指了指最后面的房子,“我来婆婆家看看,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跑过来了。”她说完也不等徐丽珍再问,弯下腰朝那黑影看去,“这谁呀?”   徐丽珍摇摇头,声音平静无波,“我也不知道!刚才他居然想欺负我!所以我就……”   她的声音很冷,跟平时的柔弱一点也不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坚定。   这乌漆墨黑的,两人手上也没有手电筒或马灯之类的,孙大琴弯下腰凑到那人的脸上来看,发现居然是个陌生男人。   孙大琴想敲响离得最近人家的门,找绳子之类的把人捆上。   徐丽珍却在这时开口,“婶子,早点回去歇着吧。他没事!”   孙大琴急得直跺脚,回头看她一眼,“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他可是耍流氓呀!必须惩罚他,要不然他以后还会干这种混账事儿!我去喊大队干|部来!”   徐丽珍却上前两步,伸手拦住了她,她声音有些发急,“婶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刚刚出手太狠了,把他给废了,我担心人家以后会找我算账!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在农村出现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女方的名声就毁了。   孙大琴被徐丽珍拽着胳膊,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字“废了”!这两个字在她的脑子里无限循环。   我的娘耶,这姑娘这么狠呐!这以后正国要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岂不是连男人都做不了了!   她吓得浑身一抖,一把推开徐丽珍的手,飞快往前跑。   徐丽珍在身后噗嗤一声乐了,没想到正国他娘还挺有意思的。   钱淑兰洗濑好之后,正想抱着小敏睡觉。   突然听到大门被拍得叮咚作响。   钱淑兰只好把小敏继续放回婴儿车。   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电筒,走了出去。打开大门一看,居然是孙大琴,她不由得眉头一皱,“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孙大琴朝后面扫了一眼,见徐丽珍没有跟过来,赶紧进来把大门给反手关上。   她拍了拍胸口,拉着钱淑兰进了堂屋,等两人坐下之后。   孙大琴紧张地直咽唾沫,哭丧着脸,“我的娘耶,您可要救救正国呀。”   听她提起正国,钱淑兰还以为正国出啥事了,她心里一紧,一把抓住孙大琴的胳膊,着急地问,“正国怎么了?”   婆婆这么紧张正国,孙大琴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要婆婆反对,这两人多半就能分开,于是她声情并茂地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钱淑兰听后却没有孙大琴想像的那般,“我还以为正国出事了,你瞅瞅你把我吓得一身冷汗。”   见婆婆居然不以为然,孙大琴不由得急了,“娘,那姑娘有问题呀,她居然能把一个男人给废了。你想想不可怕吗?”   钱淑兰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她有能力自保不是好事吗?省得正国上班还时刻惦记她的安危。”   被婆婆这么一说,孙大琴不由得一怔。话是这么说,“可她有一天会废了正国呀。”   钱淑兰却毫不在意,摆摆手,“只要正国好好待她,她为啥要废正国?她废了正国,对她有啥好处?你别瞎想了。”   孙大琴脑子懵了,是吗?她不会废了正国?可这事谁能说得准!那个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可谁成想居然是个狠角色。真是没看出来呀。   钱淑兰见她脸都青了,想了想还是安慰她,“正国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他不会对不起徐丽珍的,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你就放宽心吧。”   孙大琴低头想了半天都没法说服自己。   钱淑兰又想起来道,“以后你别再跟着人家了。你一个婆婆做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听婆婆这么说,孙大琴不由得脸一红。她好像把自己给暴露了。   最后,孙大琴也没能劝动婆婆。耷拉着脑袋出了院门。   第二天一大早,孙大琴特地跑到县城去找王守仁。   把这事跟王守仁说了一遍。   王守仁的反应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会不会看错了呀?那姑娘不像是个厉害的呀!”   见自家男人居然不相信自己,孙大琴急了,“怎么会看错了呢。我一直跟着她的。”   王守仁想了想道,“孩子自己乐意,你干着急也没用。”   孙大琴见自家男人也不反对,顿时凉了。   这一家子都不反对,她一个人反对又有啥意思。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自己写了封信,让老三帮着稍给正国。   就算正国选择跟那姑娘在一起,也得让他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接到三叔递过来的信,正国十分高兴。   等看完信之后,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难道他未来的媳妇还是个练家子?   可怎么看怎么不像呀! 第187章   虽然正国有满腹疑问,可他还是没有在信里问出来。   如果徐丽珍愿意跟他说,他自然想听。如果不愿意,他也不逼她。她将来一定有一天会愿意跟他说的。   至于那个被徐丽珍废了的男人是林家村生产大队的。   之前在河渠那边看过徐丽珍的样子,顿时惊为天人。听说她是逃荒过来的,就特地托媒婆过来提亲,可徐丽珍已经不是饥荒过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不肯将就一个二流子。所以立刻就拒绝了他。   后来那人看她居然跟正国处对上对象,心里恨得不行,就想趁着晚上把人给弄上手。只要她没了清白,一定会愿意嫁给他。   可谁成想,居然是个辣椒,更可气的是她竟然还被她给废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敢说出来。   于是只好四处求医。因为家里的钱不够,他只好去偷,没多久就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   这年代对小偷的惩罚那是相当严重的,判了八年,直接进了劳改农场。   时间如梭,很快就进入一九六三年。   这一年刚过没几天,上面就来了新政策。   王守泉宣传会议精神,“咱们要进行上面派给我们的任务:举报一次社会主义性质的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的教育运动。把基层中的腐败干部揪出来。”   这些村干部们听了,脸上苦了脸,一个记分员拍着桌子发泄心中的郁气,“和着我们整天累死累活,还要担惊受怕,咱们什么时候腐败了?我连别人送给我一根烟我都不敢接。这记分员当的忒窝囊。”   众人听了也是哀声叹气,可又怎么办呢?   钱明华看了一眼众人,“你们就算心里憋着火也别乱说话。千万别忘了我以前的教训。上面让咱们搞,咱们就搞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众人一听也是,还能咋办!办吧!   于是第二天就开始在队里宣传,要开教育运动。小孩子连课也不用上了,跟着大人一起去开会。   钱淑兰推着婴儿车坐在打谷场,听着王守泉站在上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底下的社员们听得云里雾里的。   别说这些大字不识的庄稼人不懂这些,就连王守泉自己都搞不清这四清是啥玩意!   钱淑兰微微皱眉,这就是四清运动的序幕吧!   果然,没多久,上面又派了工作组下来,一共是三个人。   领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王守泉,钱明华和王立贵负责接待。   王守泉笑脸迎人,刚想伸手去握,对方却板着脸,看着三人,“你们把你们生产队的账目都拿出来。我们要核算一下。”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这才弄明白了,这是要调查他们了。   想到之前说要把腐败干部揪出来,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王守泉微微一笑,扬着眉道,“那我们去大队仓库那边去看看吧。会计本就在那边。”   见他们十分配合,中年男人脸色好看不少。   “您贵姓呀?”   “我叫高青林,行了,你也别跟我套近乎,我不吃你这一套。”   王守泉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他皱着脸朝钱明华挤了挤眼。   钱明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等到了大队仓库,王立贵把账目全都拿出来。   三人也不嫌多,立刻就开工了。   王守泉见他们这么认真,就让王立贵留下来,“如果他们有不知道的地方,你就负责给他们解释。”   王立贵应了,对这次事情也是胆战心惊的。   如果账目有问题,他可是第一个要倒大霉的,可不就得小心伺候着嘛。   工作组的到来,让王守泉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骑着队里的自行车赶到公社找陈书记。   “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清工分?”   “对啊,这是上面派下来的新指示,谁都不能避免,你们也不行!只要你们账目没有问题,肯定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王守泉想到之前他们似乎违规操作过几次,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查出来。   不只是王守泉一个人睡不着觉,账目如果有问题,会计是第一个倒霉,钱明华是第二个,那他就是第三个。   上面都有他盖得的戳!他忐忑不安好几天,嘴上长了好几个燎泡。   何翠兰看着小儿子这副没精打彩的样子,跟钱淑兰唠嗑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的。   “你说说这些人咋这么能折腾呢?”   “我们明明好着呢,可他们却把账目反反复复地查,我听会计说,只要有一点记不清楚,都要让王立贵交待清楚。会计都……”   正说着话,王立贵的媳妇齐大花耷拉着脑袋走了过来。   他们现在就坐在村口,虽然这个天不是很适合纳凉。可因为工作组的入驻,他们的心里都憋着火呢。哪里还在乎天气凉不凉。   “大花,你家立贵又去仓库了?”   说起这个齐大花的怨气更大,别人好歹还能喘口气儿,他们家老头子连一丁点时间也没有。天亮就得过去候着,稍微有不弄不明白的,就让他交待。   王立贵本身也不算是个十分有文化的人,不过是跟着以前的老掌柜学过,记得账有点乱七八糟的,再上时间又长,他好些地方都记不清了。   于是这些日子绞尽脑汁地在想那些被他遗漏的地方。   齐大花拍着大腿,一个劲儿地抱怨,“就连一分钱的支出也得问个一清二楚。真是够累的。”   村里人也不懂这个,齐大花叹了口气,“你们说几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谁的脑子能有那么好使。”   其他人一想也是,纷纷安慰她,“大花啊,你也别担心,工作组也就是查一查,咱们生产队的账目都清楚着呢,立贵肯定不会有事的。”   齐大花心事重重地点了下头,“但愿如此吧。”   几人正聊着天,突然钱明华跑了过来,他满头大汗,十分急切,“小姑,工作组让你把养鸡厂的账目也拿过去给他们查一查。”   听到这话,钱淑兰立刻站起身,把自己坐的小板凳放到婴儿车的手把上,然后推着就走。   钱明华见她居然往村里走,忙叫住了她,“小姑,你走错道了!”   钱淑兰拍拍身上的挎包,“账目我都随身装着呢。”   钱明华见小姑脸上带着笑,莫名觉得心安。他可真不想再因为这事儿进去了,那地方不是人过得日子。   他边走边跟钱淑兰抱怨,“那高组长把立贵叔骂得狗血淋头。当着那多的人面,立贵叔一大把年纪,臊得脸都红了。我看着都不忍心。”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我的账目记得一清二楚,我可是跟着我们家小毛驴学过怎么记账的。”   前世她学得就是会计专业,为了怕露馅,她穿过来之后就一直避免接触会计方面的工作。不过自从小毛驴学了这专业之后,她就没了顾忌。   她的账目也是按照这年代的习惯来记录的,并不打眼。   到了工作组,看到她递过来的会计本,三人都微微惊了一下。   高组长更是诧异,“你学过啊?”   钱淑兰笑着解释,“我家有两个孩子都是学会计的。咱们村识字的人不多,我就负责养猪厂和养鸡厂这两个厂子的会计工作。”   三人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只要她是清白的,管她是几个厂子的会计呢。   高组长把她递过来的账目翻了好几遍。   供销社,百货大楼的收据全部都用夹子夹好,上面还编了号码,一点也不凌乱。   那些没有收据的支出,她也会在旁边备注用在什么地方了。   高组长微微挑眉,“你这账目记得比那些专业人士都不差呀。”   钱明华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浅。就连严苛到极致的高组长都没能找出破绽来,可见他小姑还是不错的。   高组长看着她记录的账簿,“你们养鸡厂这鸡蛋还真挺多。”   钱淑兰笑着道,“因为我们养鸡厂是用蚯蚓来喂养的。”   高组长来了兴致,便跟她请教这方面的问题。   钱淑兰倒也说得头头是道。她这养鸡厂除了一开始被她喂过药,之后都是没有问题的。也不怕他会查出什么来。   “你们养这么多鸡怎么不会生瘟呐?”高组长似乎是个懂农业的。   钱淑兰笑笑,“咱们选的鸡苗都是有讲究的,一定要当天下的蛋,然后给母鸡抱窝……总之要精养。”   高组长听了若有所思。   钱淑兰紧接道,“这法子因地制宜,并不适用于所有地方。所以还是要看水土的。有的地方适合种苹果,有的地方适合种橘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养鸡也是一样的。得要看水土气候。也许在别的地方这样抱窝,小鸡仔不是很健硕。在我们这边就很好。”   高组长听她越说越有道理。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这本记得乱糟糟的账目,上面还有好几笔记得不清楚的。   因为时间久远,王立贵也想不起来了。   高组长只能把他调查的信息据实以报,顺便还把王家村的养鸡厂表扬了一遍。   账目查完了,他们开始清仓库,清财物,把大队仓库翻了个底朝天。不过他们也没有查出来有问题的。主要是没人会因为那点东西愿意被人戳脊梁骨!   这些都弄完之后,工作组就想要举行教育活动。没办法只能把全体社员集中到打谷场开会。   这种活动都是有步骤的,第一步就是忆苦思甜。   高组长板着脸,站在打谷场上,顶着寒风,看着下面一个个坐着的社员们。   没一个人愿意开口的。于是他开始点名。   第一个居然是何翠兰,她抖着腿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咋……咋说呀?”   高组长担心她不会讲,便开始提醒她,“你就讲讲旧社会的苦和新社会的甜。”   哦!听他这么一说,何翠兰顿时明白了,她双手捏着衣角,爬上四张课桌拼成的台子,壮着胆子,大着嗓门朝底下喊,“建国前呀……”   这声吼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有人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高组长皱眉,“你不用喊得这么大声,大家都能听得见。”   何翠兰立刻放低了声音,苦着脸开始诉苦,“建国前呀,我还记得,那大概是59年吧。那日子是真的苦啊,我们大队食堂只能吃稻糠掺的红薯粉……”   她还没讲完,高组长就大着嗓门喊住了,“哎哎哎,我让你讲旧社会的苦,你耳朵聋啦!”   被他指着,何翠兰吓得半死,身体瑟瑟发抖。   王立威见自家媳妇都吓傻了,赶紧站起来替她解围,朝着高组长点头哈腰,“对不起啊,高组长,她就是个棒槌,根本听不懂人话。我来讲!”   高组长让何翠兰下去,换王立威上来。   王立威硬着头皮开始讲,“我还记得1954年,咱们这边发大水,东西都被大水冲跑了,就连我平时不离手的烟杆也被冲跑了,我就追在后面跑,我的娘耶,一路上我看到许多许多的死人,男女老少都有,我还看到……”   高组长气得直跳脚,“你讲得啥!讲得啥!我说的是建国前的苦,1954年是建国前吗?”   可下面有人小声道,“可1954年是真的苦啊,我们家的娃差点没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这个说说自己家丢了啥,那个说吃得有多苦。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不对,高组长赶紧拍巴掌赶人。   突然他眼一亮,指着一个老奶奶,“你来讲!”这人应该是受过地主压迫的,肯定有许多血泪史。   众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都有些奇怪,这老太太是谁呀?根本不是他们生产队的人呐。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一点都不发怵,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上去,站在台上诉苦:“旧社会的时候,我们穷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啊!公社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搜刮走了。我们只能到食堂里吃,天天清汤寡水,全家人都得了浮肿病,脚肚子一按一个凼凼啊!……”   急得高社长把她直往下拉,可老奶奶兴犹未尽,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哭得声嘶力竭,“我可怜的儿啊,就是在60年饿死的啊!他死的时候连60斤都没有呀!瘦成皮包骨头啦!”其声凄厉,让人不禁泪下!   可这诉的什么苦啊,这是诉的“新社会”的苦啊!   钱淑兰有些纳闷,这人是谁呀?居然大老远跑过来砸场子。她侧头问旁边的人,终于有人认识这人,“这人是离咱们五十里外的青河弯生产队的。那个村子饿死了一半。”   钱淑兰叹息一声,这个生产队离大栓子那个生产队很近,想来情况也差不多。   忆苦思甜进行不下去了,高组长进入下一个主题,“咱们来检举腐败分子!”   底下的人一阵沉默,大家都纷纷低下了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活泛劲儿。   高组长微微皱眉,看着站在边上的几个大队干部,脸上都有些审视,“社员们,m主席说阶级斗争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它是一场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咱们要清除这些有害蛀虫才能让我们的社会主义道路更加光明,社员们,举起你们的手勇敢地揭发吧。”   底下的人又是沉默。   高组长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喊了一次,依旧是没人愿意站出来。   对牛弹琴的高组长有些恼火,他想了想道,“你们放心!这些人不敢对你们打击报复。”   底下的人依旧没动静。高组长见举报干部肯定没戏了,就退而求其次,“互相检举揭发也行!有没有谁铺张浪费的!这也是有问题的,只要你们提出来,我们帮他改正,有错就改依旧是好同志。”   众人张大了嘴。钱淑兰也是一愣。   铺张浪费?这也算?   不过大家都饿着肚子呢,谁有那个能力铺张浪费?浪费得起来吗?这纯粹就是瞎扯淡!   最后高组长这个会开得跟个独角戏似的,草草地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会是搜罗来的资料,并不是作者独创的。看了很是辛酸。   今天只有两更,下一更在20点,么么哒! 第188章   相比王家村生产大队的平静无波,外面已经是惊涛骇浪了。   因为之前许多生产队大队长虚报产量搞浮夸,交的公粮严重不足。账目记得乱七八糟的,许多大队干部落了马!有的是账目有问题,有的是群众举报!   钱淑兰便趁着形势还算清明就写了一封举报信给入驻公社的工作组。   信中指出周三里在当大队长的时候,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按照以往的经验种田,却被乔田宝这个农技员扣了大帽子。   之前的中央会议中,许多领导都为大跃·进和三年饥·荒做了自我批评,更是对之前下达的文件重新做了修改,不再采用“深耕一尺,翻地十遍”这种方式来做了。   工作组把这封举报信上报之后,很快得了批复,周三里也恢复了原先的贫下中农成分。周雪梅得知后,对婆婆更加感激了。之前婆婆跟她说的时候,她其实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周社长的位子还坐的很稳,怎么可能会自打嘴巴!   这些工作组来他们村居然让大家举报大队干部,他们村这大队干部可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好干部。可这些人却想要在他们头上扣帽子,一定不是好人。   可婆婆却说,这些人虽然是一杆子打翻一条船,可也不能说他们就没有打过坏人。落马的人中起码有一半确实是罪有因得的。   钱淑兰记得一开始的四清目的还是好的,想揪出干部队伍里的害群之马,可到后面就被数字帮利用了。以至于后来那十年人人都处于自危之中。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周雪梅。她只想利用一开始的短暂清明时候帮周三里洗刷冤屈!   周雪梅得知这个好消息,心里非常激动!她爹恢复身份了,不用再待在养猪场打扫猪圈了。   周雪梅带着三个孩子亲自去接她爹。周三里看到女儿和外孙,眼圈瞬间红了,没一会儿就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哭。   以前他们都是偷偷见面的,哪里会想到还能有光明正大的一天呢!   “这是我外孙子吧?”周三里蹲下·身子望着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男孩,哭中带笑的问。   虽然离得很近,可周三里没跟两个孩子见过面。主要是养猪场蚊蝇太多,而且小孩子嘴巴没把门的,不知道何时就会嚷嚷来,所以直到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   两个小孩看着跟舅姥爷一样大的老头子有些认生,等他那老树皮一样的手拉着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有些紧张,赶紧挣开躲到周雪梅身后,却又对不是很反感,从周雪梅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瞅着周三里。   周雪梅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扶着她爹的胳膊,“爹,咱先回家吃饭吧!”   周三里摇摇头,“我先去谢谢亲家,这次要不是有她的帮忙,我可能没办法洗清身上的冤屈了!”   周雪梅笑着应好。   钱淑兰正在养鸡场里指挥壮劳力们搭鸡圈。周三里洗清冤屈的事儿,她还不知道呢!   王守泉从公社那里得到第一手消息,回来也只是先告诉周雪梅,毕竟她才是周三里的女儿。   一路上,周雪梅都在跟周三里介绍他们村的养鸡场,明明住在一个村子,可周三里却很少出来,每天打扫猪圈让他顾不上其他。   “这么多鸡蛋,天热的时候会不会坏掉?”哪怕周三里已经好几年没过过正常生活,可养鸡的事情还是没有忘掉。   “不会,我婆婆早就找好供销社了,甚至连省百货大楼都过来订货的。”   周三里一脸的羡慕。   ……   到了养鸡场,两个小家伙老远就看到钱淑兰,她正现在边上看着大伙儿干活,婴儿车就摆在她脚边。   “小敏妹妹,小敏妹妹……”两个孩子还没到跟前,大老远就争先恐后地喊着。   钱淑兰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发现居然是两个小炮弹。   这两个孩子的小名,一个叫泡泡,一个叫蛋蛋!   这名字起出来的时候,钱淑兰挺囧的,可后来一想,等两人长大了,这名字也就不用了。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抱着钱淑兰的腿,仰着脖子,奶声奶气地叫人,“奶奶,我要吃果果!”   “甜果果!”   钱淑兰从自己包里掏出红枣递给他们,两个小孩子喜得眉开眼笑的。钱淑兰看着他们像松鼠一样把红枣收进自己的布兜里,哈哈大笑。   “奶,真好吃!给小敏妹妹一颗吧?”泡泡把手里的红枣塞了一个放进小敏手里。   钱淑兰摸着泡泡的小脑袋,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   “娘,我爹洗清罪名了!”   钱淑兰抬头一看,居然是周三里,赶紧上前握手。   周三里一个劲儿地跟钱淑兰道谢。把钱淑兰都谢得不好意思了。   钱淑兰跟他寒暄了一会儿,看着他干瘦疲惫的身躯,就让周雪梅带她爹回去好好照顾。   周雪梅笑着答应了。拉着两个孩子和她爹一起走了。   钱淑兰待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才回去。她推着婴儿车走在路上,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猛得一回头,发现居然是姜玉瑛。   她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些东西。   钱淑兰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她了,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姜玉瑛推着自行车,缓缓走过来,“干娘!”   钱淑兰想想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呀,她眉头不由得一皱,“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姜玉瑛笑着道,“我碰到点事情想过来找您帮忙出出主意。”   钱淑兰见她脸上带笑,以为是好事儿。现在这个点在路上会招人眼,所以钱淑兰也就没有再追问。   到了家,钱淑兰冲了奶粉喂给小敏喝,然后扭头问玉瑛,“你说的是啥事?”   姜玉瑛自从进屋之后就收了笑脸,让钱淑兰也搞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喜事了!   “干娘,郭正良回来找我了?”姜玉瑛一开口就把钱淑兰震住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看着姜玉瑛问,“他的意思是?”复合吗?   在这个年代生活久了,钱淑兰有时候也搞不懂这些女人们的思维方式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守旧。像王守义那样混账,李春花也能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郭正良要比王守义强几百倍,玉瑛又喜欢他,当初两人之所以离婚也是因为陈萱萱作梗。玉瑛想跟他破镜重圆也很正常吧!   钱淑兰想到陈萱萱,郭正良在这时候回来绝对不是抽空才过来的,她眼睛微微一眯,问道,“他把陈家怎么样了?”   如果只是报复陈萱萱一人,郭正良不可能会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提起陈家,姜玉瑛脸上有些恼怒,她的婚姻被陈萱萱所毁,她对陈萱萱的仇恨不比郭正良的少,她语气很冷,更带着点大仇得报的畅快,“陈家前几天遭了报应!听郭正良的意思应该是他找到了证据,把陈家给扳倒了。上面已经判刑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想到那个龙凤胎,家里好像是陈家的下属,会不会也受了陈家的连累,不过玉瑛应该不知道这些,她可以让钱维汉帮忙打听。   钱淑兰回过神来,看着姜玉瑛一脸苦恼的样子,出声道,“你是想跟他复婚吗?”   姜玉瑛重重叹了口气,“我的同事都劝我,毕竟曾经是两口子,说我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等他吗?其实我没有刻意等过他,我只是很迷茫,到底应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她的同事都说她忘恩负义,毕竟郭正良是因为娶她才会开罪陈萱萱,才会倒了大霉,可干娘却说不是这样。她觉得干娘一定可以给她答案。   钱淑兰叹了口气,这有感情的就是麻烦,没办法用配不配来判断。   玉瑛低下头,有些干巴巴地说,“他娘似乎不反对我们俩的婚事了,而且还跟我道了歉。说当初如果不是她瞎折腾,陈萱萱也不会报复他们家。让我原谅她。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够踏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被抛弃过一次的人都会有这方面的顾虑,只是玉瑛恐怕不单单只是这些。钱淑兰倒也能理解。   玉瑛又叹了口气,“他让我跟他一起去香港,我对那个地方一点也不熟,我拿不定主意。”   钱淑兰眉头紧锁,“他是想带着家人偷渡到香港?”   姜玉瑛点了下头,朝外面瞅了一眼,小声解释,“他父亲在劳改农场受了很大的罪!他看着不忍心,决定铤而走险,已经联系好了船。他特地过来找我一起走的。”   这就是要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的意思了,这样也挺好的,郭县长是个很不错的人,钱淑兰也希望他能过得更好。如果郭县长不离开那十年他可是要遭很大的罪的。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钱淑兰想了想,问,“你对郭正良还有感情吗?换句话说你还喜欢他吗?”   姜玉瑛愣了一下,她喜欢郭正良吗?自然是喜欢的,他长得好,性格好,对她也好,他是她唯一喜欢过的人,可是他曾经为了他爹放弃过她,在自己承受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她心里对他有了疙瘩。所以究竟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她很犹豫,也很彷徨。   再加上她对未知的香港也很陌生,让她放弃现在的生活,她舍不得。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干娘,你说香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钱淑兰想了想,“香港现在是资本主义社会,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言论十分自由的地方。没有批·斗,没有各种运动,也不会给人的出身划分等级,不过隐形的等级却是有的,算是比较自由的地方吧!”香港再怎么乱也比这边好一些,至少在那里不需要担惊受怕。要不然她也不会把大栓子送到那个地方。   姜玉瑛低头沉思,慢慢消化干娘的话,好半天才说道,“这样说来,香港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钱淑兰点了下头,比后面十年的国内好上太多了。她看着玉瑛一脸犹豫的表情,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水化冻就要走了!”   钱淑兰惊呼一声,那岂不是只有半个来月了?   “你要好好想想!”   看着姜玉瑛脸上的愁思越来越多,钱淑兰觉得她应该会去。毕竟她和郭正良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犹豫。   钱淑兰把小敏喝完的奶瓶放到桌子上,起身到自己房间拿出一包东西出来,递给姜玉瑛。   “这是?”姜玉瑛接过东西有些不解。   钱淑兰重新坐下来,看着她,“如果你去香港还是有点钱财在身上吧!那个地方没有什么都不能没有它!”   姜玉瑛打开一看,亮澄澄的小黄鱼,足足有五根!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她反应过来立刻推辞,“干娘,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钱淑兰却非要她收,“我是你干娘,给你还不是应该的。你要是去那个地方,我可能几十年也见不到你了,给你点东西傍身也是好的。”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毕竟她这岁数能不能活到改革开放,还真不好说。   听了这话,姜玉瑛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扑到钱淑兰怀里,为有这样疼爱她的长辈而感到庆幸,“干娘,你对我太好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人对你好不好,你都要对自己好点才行!要不然我会担心的!”   姜玉瑛重重点了下头。   天色已经晚了,钱淑兰不放心姜玉瑛一个人回去,便留她住一晚。   晚上做饭的时候,钱淑兰特地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姜玉瑛很是惊讶,“干娘,这也太奢侈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说不定你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多吃点吧!”   这红烧肉,一半是过年时发下来的家猪肉,一半是空间里的野猪肉,味道中和一下,倒是很不错。   姜玉瑛眼含泪花,心里更加不舍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玉瑛就起来帮干娘一起做饭,小敏还在床上睡得正香。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吃完饭,钱淑兰就送走了姜玉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的支持,么么哒! 第189章   钱淑兰找到钱维汉让他帮忙调查一下,上海邓家的事情。   钱维汉有些诧异,“你调查他们家干什么?”   钱淑兰倒也不瞒他,毕竟她还要改造那个男娃呢!她幽幽叹了口气,“当初我的孩子就是被他们家抱走了。”   提起这事儿,钱维汉也是一脸的内疚。他看着自家妹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认回来?”   钱淑兰愣了一下,她是要改造对方,肯定得要认亲吧?她点头道,“我是要把他们认回来,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钱维汉见妹妹开始抹眼泪,心里也跟着难受,他拍着胸脯保证,“幺妹,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打探好的。”   钱淑兰破涕为笑,朝钱维汉谢了又谢。   钱维汉摆摆手,“都怪我,如果我收养了他们,你也不至于连个面也见不上,如此牵肠挂肚的。”   钱淑兰微微摇头,“这事已经过去了,咱们往后看吧!”   钱维汉点了下头。   钱淑兰推着婴儿车从钱家出来,到了养鸡场继续进行工作。   又过了几天,到了周末,王守智居然带着小蝶回来了。   王守智让小蝶帮着照顾妹妹,拉着钱淑兰到堂屋说话,钱淑兰心里有数了,这是要谈玉瑛的事了。   果然,王守智坐下就急切地开口,“娘,我看到郭正良来找玉瑛了。他们会不会又复合呢?”   钱淑兰叹了口气,他追着玉瑛已经好几年了,玉瑛一直是拒绝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死心。   她斟酌再三还是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她拍了一下王守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五,姻缘不可强求,玉瑛喜欢的类型不是你这样的。你还是放弃吧!她走或者不走都由她自己决定,咱们别逼她了,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姑娘家多不容易呀!”   王守智的肩膀瞬间垮了,他看着钱淑兰,“娘,如果郭正良还欺负玉瑛怎么办?她会再受伤的,她上次差点死了,要不是我碰巧带着小蝶去烈士陵园扫墓,她说不定撞到石碑上了。”   钱淑兰心里一突?这么严重!玉瑛她受得委屈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只是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打着关心她的名义就阻拦她的选择。   她看向王守智,“我知道你担心她,可她已经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你只要接受她的选择就好。你的太多关注说不定会给她带来困扰。”   王守智愣了半天,显然对他娘的话接受不了,不敢相信似的,“娘,你是说我给玉瑛增添麻烦了?”   钱淑兰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重,可她不想再看着王守智这样下去,长久地等待并不一定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有可能是无尽的黑暗。“玉瑛没有说,可娘多少能明白女人的心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长得跟郭正良就不是一个类型的。”   如果说王守智是文弱书生,那郭正良就是俊朗英气,根本不是一类人。两人性格也是不一样的,王守智内敛羞涩,郭正良爽朗大方。   姜玉瑛的喜好不可能变得这么快吧?所以王守智除非开了外挂,否则还真没戏!   王守智大受打击。他耷拉着脑袋,一晚上都没有精神。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小蝶回去了。   钱淑兰微微摇头,希望他能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别再执着了。   她推着婴儿车到老房子这边。   周雪梅的大棚蔬菜已经开始种植了。虽然一开始因为温度控制不好,养死了许多的菜,可她每次都会记录下来,不断地改变,不断地提高,最终现在这一棚芹菜张出来了,十分鲜嫩。   蔬菜养好之后,钱淑兰帮她搭门路,找了省城的百货大楼帮她销售出去。价格比当季的贵了三倍。主要也是因为冬天确实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能种出反季蔬菜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提高。   只是价格虽高,可赚得却不是非常多,这来搭大棚的材料都是要花钱的。二来是因为控制温度,需要在大棚里摆煤炉,这就需要煤炭了。   所以也就是也就只有一点五倍的赚头,不过还是比种地强上许多。   钱淑兰便跟队里商量养大棚蔬菜。只要生产队搞了,以后就不算搞资本主义了。   周雪梅的技术自然也不是白来的,她作为队里的指导,每天都有十五个工分,已经是相当高了。   周雪梅喜得不得了,这工作好啊,不需要她下地,只要时刻提醒其他人,让他们做事就行。   周雪梅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这段时间她先负责给大家授课,等到了冬天再开始搭棚子,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很快天气就会暖和下来,没必要种大棚蔬菜了。   钱淑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家在认真听讲,双胞胎坐在周雪梅特地铺好的麦草上玩的不亦悦乎。   钱淑兰把婴儿车放到一边,把小敏抱出来,一起听课。多学一点总是好的,技多不压身嘛!   等周雪梅讲完课就过来跟婆婆打招呼。   “你爹回去了吗?”   周雪梅笑着点头,“前天就回去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家里。我送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在选大队干部,看到我爹已经恢复身份,他们还想让我爹当大队长,我爹死活不同意。哎!他是怕了!”   钱淑兰也没办法说了,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其实周三里的性子确实也不太适合当大队长,太直了。   这年代的好干部当的都窝囊。不仅要跟大家一起下地,还得承受上面的压力。她不只一次听王守泉抱怨辛苦,想要推辞,可奈何大家就是信任他,一连选了好几次,都是王守泉的票数最高。   王守泉差点都哭了!要不是为了乡亲们,他何至于如此牺牲自己。   “娘,我听说立贵叔被放出来了是真的吗?”   钱淑兰点了点头。虽然王立贵的账目记得乱七八糟,有几处还根本想不出来去处,可他有村干部们和村里人的签字作保,所以还是放回来了。   他被关了好几天,但是并没有攀扯别人,这点倒是让钱淑兰挺意外的。   那些被关小黑屋的人为了减轻身上的罪名就开始攀咬别人。钱淑兰听到的版本不要太多。   “没想到立贵叔居然能扛得住!”周雪梅感叹一下。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他不扛也不行呀!”   两人回头去看,居然是孙大琴,她也不等周雪梅招呼,自己就到墙跟处找了个凳子坐过来,“咱们村这么团结,他要是搞攀咬别人,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家接触呀。”   周雪梅一听,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又过了半个多月,李春花从省城回来了。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她终于学会用缝纫机做衣服了。   钱淑兰把自己手头上的票递给她,“你买台缝纫机吧!以后就帮附近几个生产队做衣服吧!不要收钱,只收东西。”这样只能算换,不能说是投机倒把!   其实,钱淑兰想得完全是多余了,做衣服这种根本就不算投机倒把,只能说这是手艺活。跟大家的需求是息息相关的。   李春花接过婆婆递过来的票一脸惊喜。她马上也要有一台缝纫机了?天呐!她岂不成了全生产队最有钱的人。   李春花把缝纫机票交给王守义,让她到省城的时候帮她买一台。县城的百货大楼根本就没有缝纫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多更点,我的眼皮都睁不开了,抱歉抱歉! 第190章   很快,缝纫机买来了。村里人全都过来凑热闹,把老王家围得水泄不通。当场就有好几个人拿着布料过来,请李春花帮忙做衣服。   这年代因为布票得来不易,所以每家都会到供销社把布买回来囤着,等家里要娶媳妇的时候拿出来。这也是一大习俗,定亲的时候,要给女方买几身衣服。   听到有人要做衣服,李春花喜得不得了,当场就做了起来。她问完尺寸之后就开始裁布,那个利落今儿,钱淑兰看着非常满意。就算以后改革开放了,李春花也能凭借这手艺发展下去。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田野里一片绿意,清新的花草香只需要闻一下就沁人心脾。   钱淑兰以为方永林应该会过来乡下,可谁成想都进了四月了,依旧没有过来。   想着丹娜现在怀孕,也不知道咋样了?   钱淑兰把小敏交给孙大琴照顾,自己拿着一只母鸡和一篮子鸡蛋去了县城。   她是坐着王守泉的自行车一起来的,他正好要到县城来开会。   她是在县城百货大楼下来的,她先去找方永林。   她一个人去他们住的地方太远了,还不如让方永林中午下班的时候,带她回去。   谁知她到了百货大楼才知道方永林已经请假了好几天。   她问旁边的售货员,“他因为什么请假啊?”   “听说他媳妇害喜太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在家照顾着。”   钱淑兰心里一紧,这么严重?   钱淑兰向售货员道谢之后,就到广场那边等公交车。   可当她到广场那边却发现那边人山人海,挤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钱淑兰一开始没想看热闹的。   可当她看到台子上的一个男人时顿时愣住了。   那个是李国成吧?他怎么会在上面?   钱淑兰拿着东西也凑过去看。   广场的台子上,一个四十来岁的谢顶男人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指着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妇女对大家大声嚷嚷起来,“李莲香,犯流氓罪!”   钱淑兰嘴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居然还有女流氓?   这妇女看着瘦弱,也不像是个能强人的呀?   再说了这种事情上,男人不想女人再强也没用吧?   难道是下药?那这女的还真是彪悍!   因为太过吵闹,台子边上一个瘦小男子开始不停地敲锣,嘴里喊着,“安静点,安静点!”   围观的群众渐渐放低了声音。   台中间的谢顶男人才开始读罪名,“李莲香同志在五九年至六一年,三年期间,曾多次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粮食,犯了流氓罪。”   底下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这人有多么不要脸。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举起拳头,大声喊道,“打倒破鞋!”   然后底下呼啦啦的全都举起来声讨这妇女。   批斗会首次出现了高潮。   钱淑兰看着那个妇女,好不容易活到灾荒却依旧没能活下去。她侧头看了一眼跪在末尾的李国成。   与几年前相比,李国成已经是非常狼狈了,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岁。   以前只是两鬓有白发,现在满头都是银丝。脸上沟沟壑壑,说他七十都有人信。   钱淑兰四下瞅了瞅,终于在人流外,看到李彩英的身影。   她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的,以前漂亮的衣服早已不见了踪影。   现在的她穿得又土又脏,她捂着嘴,眼里含着泪花,却又不敢靠近,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李国成。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李国成了。   谢顶男人站在台上抑扬顿挫地说起来,“这个李国成是棉纺厂的科长,不仅不为人民服务,却贪污受贿,侵占国家财产,自己倒是吃得膘肥体壮。你们说这样的人该被打倒吗?”   这一次群众们的喊叫声比之前更加热烈。甚至有许多人从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李国成身上扔去。   没一会儿,他就被砸得头破血流。   很快陈建国被带上台,相比李家父女的落迫,他反而是意气风发,穿着崭新的蓝色衣服,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根钢笔,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这位是李国成的女婿,就是他大义灭亲,检举岳父,才让我们知道李国成的罪行!大家想想,四前年咱们饿死了多少人,都是这些当官的不为老百姓办实事,糊弄我们伟大的m主席,糊弄我们善良纯朴的老百姓,我们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给他们一个教训!这是让他改正错误,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陈建国被他拉到旁边,然后许多人都开始往李建国身上砸。   钱淑兰慢慢从人群中退出去。   还没等她走出人群,就听上面的那个人又喊了,“李彩英同志,这是你的父亲,你是要和你父亲同流合污,还是要改邪归正?”   李彩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认出来,她抖着身子,被一个男人强拖上去。   她赶紧把脸上的泪水擦掉,狠狠地瞪着陈建国。   对方却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看着李彩英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李彩英恨得不行。   谢顶男人却狠狠地推了她一下,冲着她大声叫,“你要不要跟她断绝关系?”   李彩英吓得身子一僵,赶紧大声道,“我断绝关系!”   谢顶男人顿时眉开眼笑,“那你完整的说一遍!”   李彩英闭了闭眼,朝着一直低头的李国成道,“我跟坏分子李国成从今天开始断绝父女关系。”   说完,还冲着李国成的脑袋上吐了口痰。   谢顶男人终于满意了。   李彩英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了,可谢顶男人却非要她陪着一起任人围观。   钱淑兰叹了口气,看着陈建国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心里丝毫没有觉得解气。   她提着东西上了公交车,到了方家。   方永林听到敲门声,赶紧过来开门。   “娘,你咋来了?”   钱淑兰笑着道,“我想丹娜了,就过来看看,本来去百货大楼找你的,可谁成想你居然不在。”   方永林把大门重新插上,然后跟她解释道,“丹娜害喜,家里也没人照顾她,我就请了几天假。”   钱淑兰点了点头。   方永林见钱淑兰居然提着一篮子鸡蛋,忙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母鸡就扔在院子里,鸡蛋提在手里,“咋带这么多东西呀?您养鸡也不容易。”   钱淑兰摆摆手,“又不需要我养,我也就是用工分换的。”   方永林刚才看了一眼外面,根本没人送她过来,不由得担心起来,“您一个人怎么拿来的?”   钱淑兰微微一笑,“我坐人家的自行车,到了县城又坐了公交车,好在顺路,也没走多少路。”   坐下之后,没看到王丹娜。   方永林笑着解释,“她现在渴睡,吃完晌饭后就去睡觉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见屋里寂静无声又问,“你家老爷子和警卫员呢?”   提起爷爷,方永林直叹气,“老爷子的几个老干部落了马,他去北京帮着说合,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钱淑兰愣了一下,该不会是陈家吧?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方永林摇摇头,“不姓陈,好像是姓元。以前是临江省的省长。”   不是姓陈就好,钱淑兰总算是放宽了心。   对于陈家落马,她还是很高兴的,如果方老爷子是陈家那一头的,那她就要憋屈死了。   可是在这时候,人人都忙着当缩头乌龟,方老爷子怎么反而凑上去了,难道他就不怕死?“你爷爷他?”   方永林也很无奈,“那些都是他的老战友,爷爷坐不住。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说自己良心过不去,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看。”   钱淑兰便也不问了,她下巴点了下门外,有些不解,“大白天的,你插门干啥?”   方永林小声坐过来,“娘,你不知道最近城里乱得很。许多厂子都被查了,就连我们供销社都不例外。”   钱淑兰赶紧把刚才她在广场看到的批斗会跟他说了一遍。   方永林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才哪搁哪呀,等那些厂子查完,估计又有许多人落马了。城里现在到处都有民兵把手,只进不出。就是防止有人逃跑。”   钱淑兰想到来时的路上,好像真的只进不出啊。   她顿时坐不住了,急得不行,“那我咋回去?”   她还得回去照顾小敏呢,这搁在县城算是咋回事。钱淑兰顿时欲哭无泪,她居然自己钻进笼子里了。   方永林赶紧安抚她,“等查完账,判决下来之后,就会解禁了,估计五六天就行。娘,你不用担心。在我们家住着吧。我马上就要上班了,丹娜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钱淑兰便问丹娜害喜情况。   提起这个方永林也是愁眉苦脸,“丹娜吃啥吐啥。我自己的厨艺不好,我就特地到国营饭店买,可她还是吃不下。我看着就愁得慌。”   钱淑兰想了想道,“那我去给她做几个菜,让她尝尝看。”   对岳母的手艺,方永林是十分有自信的,顿时喜不自胜,“娘,我帮你烧火。”   钱淑兰把自己带的鸡蛋拿出几个来,看了他们家灶房里的菜,做了一份鸡蛋饼。   看着做得金黄的鸡蛋饼,方永林感觉自己口水都快下来了。   钱淑兰问,“她现在喜欢吃辣的还是酸的?”   “酸的!”   钱淑兰便做了一份酸辣土豆丝和一锅牛肉羹。   牛肉是钱淑兰带来的,她自己卤得,并不多。   一半用来做牛肉羹,一半用来办凉菜。   一直在屋里睡觉的王丹娜闻到香味,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到她娘居然来了,顿时像找到了久别的家人,“娘!”   看着她眼眶红红的,钱淑兰不由得眉头一皱,“孕期哭对孩子非常不好的。可别哭了。”   王丹娜立刻擦眼泪,坐下之后,方永林赶紧把菜端过来。   闻着熟悉的味道,之前就饿得不行的王丹娜立刻有了食欲。   她朝方永林道,“快给我拿双筷子!”   方永林赶紧到灶房拿筷子递给她,坐在她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吃。   钱淑兰觉得方永林这样的男人也不错。多好啊!   王丹娜吃了一口,方永林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   王丹娜点了下头,“真好吃。”   “你不想吐吗?”方永林双眼亮晶晶的。   王丹娜愣了一下,“不会啊,很好吃。”   方永林顿时双手合十,“我的老天,真是太不容易了。”   说完就开始跟钱淑兰一个劲儿地道谢,“娘,真的谢谢你!”   钱淑兰摆摆手,“没啥!”   钱淑兰见王丹娜这肚子已经好几个月了,想了想道,“你一直孕吐没法上班,你的工作咋整?”   提起这个,两口子就有些发愁。   王丹娜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我原先想先找人帮着替几年班,等孩子能上育红班了,我就继续上班。可是听说很快就要精简工人了,我担心自己会被剔除出去。”   方永林赶紧道,“剔除就剔除吧,我能养得起你!”   王丹娜却没理会他的好意,瞪了他一眼,撇嘴道,“我才不想靠你!天天在家当老妈子,我会老得很快的。”   方永林没话说了。   钱淑兰笑着安抚方永林,“她就是不会说话,你一个人挣钱也不容易。将来孩子长大,样样要花钱,而且丹娜这工作得来也不易,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方永林也没真的生气,丹娜的担忧他还是知道的,她就是担心自己会抛弃她,他笑着点头,“娘,我知道的。”   王丹娜突然握着钱淑兰的手,眼冒精光,“娘,不如你帮我吧!”   钱淑兰愣了半晌,没弄明白她的意思,“我咋帮你呀?”   王丹娜却越想越觉得可行,她娘可是个厉害人,学什么都快!“娘,你不是会计吗?我正好刚调到会计室帮忙,你帮帮我呗!我听说你记得账连工作组都查不出毛病,你肯定能帮我保住工作。”   钱淑兰嘴角抽抽,合着她还成了替补队员了。   她嗔了王丹娜一眼,无奈道,“你想得倒挺美,我那么大的养鸡厂,我就撒手不管啦!”   不是她自恋,现在这养鸡厂还真离不开她。帮着卖货,钱维汉行。   可记账呢?钱维汉是真心不行!   他就是个大老粗,写得字歪歪扭扭的,还有许多错别字。让她去接他的烂摊子,可饶了她吧。   听了这话,王丹娜脸上的喜意顿时瘪了下去。   钱淑兰突然想到一个人,一拍大腿乐出声来,“我认识一个人,她能帮你!”   王丹娜眼一亮,追问道,“谁啊?”   “就是正国那对象,她可是个大学生。”   王丹娜啊了一声,“真的假的?”   正国的对象,她也知道的。大年初二,她和方永林一起送年礼回去,在路上碰到那姑娘,孙大琴指给她看的。   那姑娘长得十分漂亮,看起来和正国差不多大。可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大学生。   这年头考大学可不容易,不过她这么厉害,怎么会逃荒呢?   该不会有啥隐情吧?   钱淑兰当初听正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正国居然还能找到大学生当媳妇。   看到王丹娜疑惑的眼神,钱淑兰叹了口气道,“那姑娘一家子都没了,只剩她和小侄子。估计也是一段辛酸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吧。”   王丹娜眉头皱起,“娘,你就不怕她的出身有问题?”   钱淑兰摆摆手,“就算她出身有问题又如何,她是嫁进老王家,又不是老王家的闺女嫁进他们家。有啥关系!”   王丹娜一想也是。   出嫁的闺女就不算徐家人了。连累不着的。   王丹娜笑着道,“那等您回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让她早点过来接我的班!”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啊!”养鸡厂虽然也能挣钱,可到底比不上当工人。   即使只能当几年,手里也能攒下点钱。她想了想,“到时候就让她住在咱们家那出租房里。”   王丹娜点了下头,“你跟她说,工资归她,等我能上班的时候,工作还给我就成。”   “那是自然!”   钱淑兰在这边待了五六天。在这期间,王丹娜的孕吐渐渐好转。   钱淑兰便教方永林一些做法。   方永林以前都是自己摸索做的,路子都比较野。   乍然听到钱淑兰这套方法,还挺新鲜。   教了几天,方永林进步神速,做出来的饭菜比钱淑兰差不了多少。   “我看你做菜倒是挺有天赋。”可惜这年代他也开不了饭馆。   方永林苦着脸,摆摆手,“一天到晚都在厨房待着,我可受不了这味儿。”   钱淑兰噗嗤一声乐了。更多的却是很温暖,明明不喜欢,可还是会为你做,这应该就是好男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91章   钱淑兰临走的时候,方永林想请假送她。   钱淑兰却执意推辞了,“你请了那么多天的假,再请上面领导该有意见了。而且上面不是说要精简吗?现在是关键时期,你更要紧实些。”   方永林有些犹豫,“可您怎么回去?”   钱淑兰笑着道,“你就放心吧,县城有许多马车都会回乡下,我搭车就行了。”   方永林见岳母如此说,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不过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特地带着岳母一起到百货大楼。   “你去上班吧,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方永林点了下头,进去上班了。   钱淑兰想着姜玉瑛说过,郭正良化冻就走的。也不知道人走了没有。   她特地到姜家,却发现姜家大门锁上了。   这就是走了?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   扭头到红旗饭店找杜大海唠嗑。   杜大海看到她过来,赶紧招呼她坐下。   “你啥时候来城里的?”   钱淑兰掂了下手里的空篮子,“小女儿害喜厉害,我来看她。原本想去看玉瑛,却发现她……哎!”   杜大海笑着接口道,“今天又不是周末,她可不就得要上班嘛!”   钱淑兰一怔,飞快地看向他,“玉瑛没走?”   杜大海被她有点懵,“她要去哪呀?”   钱淑兰见他不知道玉瑛要去香港的事,也就没说,想了想道,“我听她说郭正良来找她了,以为她是跟郭正良走了。”   杜大海对郭正良回来的事情倒是知道,那小子来他店里吃过好几回呢。   他摆了摆手,“那应该是吹了吧!玉瑛,这孩子重情,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之前她受过那么多的罪,哪里是郭正良一句悔过就抵消的。”   钱淑兰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虽然有些可惜,但她其实还是很想玉瑛留下来的。   一个人到举目无亲的地方那滋味真的太难熬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辛酸。   钱淑兰从红旗饭店饭店出来,原本想去城北粮店找玉瑛,可想想自己还要回去忙活养鸡厂的事情。   这么些天没回去,也不知道她大哥能不能扛住。   果然,等她到了家,钱维汉就气鼓鼓地找上门来了。   “你说说你去趟县城,居然六天没回来。啥话也不跟我交待。我把养鸡场的办公室翻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账本,我只好自己拿张纸记了,你知道记账有多难嘛!”火气这么大就知道这些日子他忙得够呛。   说起这事儿,钱淑兰就心虚,她的账本都是放在空间里的。那养鸡场的办公室也就是个摆设。   她讨好地朝钱维汉笑,“大哥,你没事吧?”   钱维汉倒也没真的生气,从身上掏出纸来递给她,“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钱淑兰接过来,看着他这歪七扭八的字,抽了抽嘴角。   她这副嫌弃样,钱维汉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虎着脸,“我帮你记账就不错了,你以为我是你家那些高材生呢。”   钱淑兰见大哥生气了,忙把纸塞回自己上衣口袋里,然后苦着脸跟他说起在县城的事,“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啊,这不都是赶上了嘛。”   接着,钱淑兰就把县城这些日子的变化跟钱维汉说了一遍。   钱维汉这铁青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嘴里咕哝一句,“我说你咋这么久也不回来呢。那县城也就那样,不比咱生产队好啥呀。”   对这话,钱淑兰倒是非常认同。这年代的县城确实没有很繁华。   跟钱淑兰唠了一会儿嗑之后,钱维汉就回去了。   钱淑兰便开始把钱维汉记的数据往账本上登记。   虽然钱维汉记得很乱,但好在他们养鸡厂不像生产队那账繁杂,只有进账,没什么出账。而且大多数都是数字,也算是比较好记。   钱淑兰登记好之后,就到养鸡厂。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养鸡厂依旧井然有序。   之前她就设了组长,专门在她不在的时候监督她们的工作。   钱淑兰巡视一圈,到了徐丽珍面前。   见她正在喂鸡,徐佑林也在边上看,时不时就摸着这些小鸡的小脑袋。   “丽珍,你跟我来一下吧。”   徐丽珍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钱婶子,你回来啦?”   钱淑兰点了下头,看了一眼徐佑林,见他没有跟过来,便跟她说起王丹娜的事情。   “丹娜想等孩子四岁再接手工作,算下来,大概不到五年时间。你要不要去?”   徐丽珍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事。   钱淑兰接着道,“她是正式工,工资一个月三十六块钱,都是你领。咱们家有房子在县城,到时候你把你侄子一起带过去就行了。对了,你侄子这年纪能放到育红班。不会耽误你上班的,你看咋样?”   徐丽珍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好!”   虽然这养鸡厂挺大,可这养鸡厂毕竟是属于整个生产队的。赚得钱需要平均分给一千多口人。   再加上最便宜的时候,鸡蛋才两分钱一个,赚得钱非常有限。   去年年底,徐丽珍也只能分到一百多块钱。   虽然这钱跟别的生产队相比已经很多了,可跟工人还是比不上。   “钱婶子,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钱婶子想着她,她不可能轮到这么好的事情。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客气。”   只是看着这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厂子里会不会有人觊觎她呢?   如果真是这样,她岂不是把正国媳妇给弄没了。她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徐丽珍看着钱淑兰的脸色突然变了,试探着问,“钱婶子,你怎么了?”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觉得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你和正国啥时候结婚呐?”   这年代的人都有些害羞,徐丽珍也不例外,她低着头,红着脸,“我都听正国的。”   钱淑兰有些懵!敢情她家这臭孙子还没跟人家姑娘提亲!这孩子是不是傻呀!   这么好看的媳妇当然要早点娶回来了。   她气得想把那小子拽过来揍一顿。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她好像傻了,正国现在好像才十七吧。   离结婚还有三年呢。他再着急好像也没用!   不过她瞅了一眼这姑娘,似乎对正国还挺满意,提起正国的时候,脸上也是甜蜜的。钱淑兰顿时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这姑娘虽有心,可架不住别人使坏心眼,她想了想道,“在厂里一定要多注意,多长几个心眼子。对你有所图谋的,要有防备之心,别跟他们走得太近。小梅也在厂里,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她。”   徐丽珍总觉得钱婶子话里有话,她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她朝钱婶子笑着道,“钱婶子,你放心,我有法子的。”   钱淑兰没弄明白。   徐丽珍不好意思道,“我姥爷教会我一些方子,我到时候把脸遮一下就可以了。”   钱淑兰突然想到她第一次见这姑娘,那脸色很自然,要不是从领口看到皮肤有异样,她也不会认出来。   钱淑兰对那东西还真挺好奇,“你涂得啥玩意?等你做好了,也给我一点呗,需要啥材料我帮你找。”说不定她以后也能有用呢!   徐丽珍愣了一下,顿时笑弯了眼睛,“好啊!”   钱淑兰约定后天就带她去县城。   第二天,钱淑兰陪着小敏在院子外溜达。   小敏已经十六个月了,走路很顺畅,对什么东西都有兴趣。   钱淑兰便陪着她到处走,教她各种动植物的名称,乐得她咯咯直笑。   突然听到身后有自行车铃声响起,钱淑兰回过头来,居然是姜玉瑛来了。   她手里拎着上次钱淑兰给她的包袱。   跟上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神情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一丝迷惘。   “干娘”   钱淑兰牵着小敏的手,带她进门。   到了堂屋,姜玉瑛把那包小黄鱼放到桌子上。   钱淑兰也没在意那东西,赶紧问,“你咋没跟郭正良去香港呢?”   姜玉瑛笑着道,“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钱淑兰眉头一皱,“为啥呀?”   姜玉瑛斟酌了一下,“我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虽然我喜欢他,也能理解他曾经的选择,可他对我的伤害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事实。我是个记仇的人,谁让我不痛快了,我记在心里一辈子。香港是好,可那里没有我熟悉的人,没有待我如亲生女儿般疼的干娘,没有跟我相处很和睦的同事,没有对我很关爱的杜叔叔。跟他走,我就得放弃我的亲情和友情,我不愿意。爱情不值得我如此牺牲。”   钱淑兰惊讶地张了张嘴。乖乖!她终于知道玉瑛为啥一再拒绝王守智了。因为在她心里爱情没那么重要,她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   姜玉瑛抿了抿嘴,笑着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要不是杜叔叔指引我,朋友们关心我,我根本支撑不下来,我珍惜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可以没有郭正良,可我不能没有一直关心我的人。香港是好,可没有关心我的人,我活得不会快乐!”   钱淑兰有些纳闷了,“那你之前怎么还彷徨?”   姜玉瑛叹了口气,“我可能是钻进牛角尖了。大家都劝我嫁人,都说原配好,可是我却觉得独身更自在。我一个人活得有滋有味。我不需要男人!生命这么短暂,我想活得自由一点。”   钱淑兰托了托下巴,双眼冒光,眼里满是钦佩,“你真的超级厉害。”   钱淑兰以前不相信爱情,其实是因为她见识少,根本没见过。她有这样的思想是因为她是个后世之人,虽然后世也会有人对独身主义有不好的异议,可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对别人的事情多嘴的。   这里的人都认为女人就应该结婚嫁人生孩子,这样才是女人完整的一生,她们被这一条线牢牢地束缚着,一辈子都逃不开似的。   在这年代,玉瑛这样的思想可以说是非常叛逆的,她绝对要承受很大的非议。   玉瑛不是不知道这种非议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可她依旧选择这条路。   钱淑兰觉得姜玉瑛这样不随波逐流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心理素质强大到一定程度了。   只是钱淑兰想到方永林和王丹娜,那两个应该是真心相爱的。她想了想还是劝道,“你也别把自己的心门锁死,说不定有一天你就能遇上喜欢的人呢。”   姜玉瑛笑着点头,“我从来没有刻意拒绝过爱情,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我也不想将就。”   好个不想将就!钱淑兰重重点了下头。   “干娘,这小黄鱼还给您吧,我现在不需要它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   玉瑛当天就回去了,她们粮油局也在精简人手,她只休了一天,明天还是要上班。   第二天,钱淑兰就带着徐丽珍和徐佑林到了县城。   这次,钱淑兰是开着拖拉机出来的。   她送完人,还要赶回来,不能在县城耽搁太久。   钱淑兰带着他们到纺织厂帮着徐丽珍办好工作的事情,又把出租屋的钥匙给她。   钱淑兰就赶回了生产队。   作者有话要说:姜玉瑛只是一开始有迷茫,她的成长经历和性子决定了,她不会为了男人抛弃一切。   下面时间线加快啦!双胞胎快要出现啦,但是他们绝对是女主最难改造的对象! 第192章   收完麦子又种黄豆,忙完农活就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钱维汉大中午的,不顾炎热就过来找她。   钱淑兰把人请到堂屋,给他打扇,让他吃点西瓜解暑。   钱维汉把手里的信递给她看。   钱淑兰看着面前的信件,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那家人居然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而且已经三岁了,还是个男娃!那她改造起来岂不是会容易一些?   钱淑兰激动得都有些颤抖了,她压下微微勾起的嘴角,朝钱维汉道,“大哥,你说我能把孩子认回来吗?”   钱维汉自从接到信,立刻拿过来给她看,这应该算是好消息了吧?   他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虽然他也拿明华当亲生孩子,可父母总是会偏心小的,他对家里的小豆丁就耐心许多。   钱淑兰微微一笑,她有了新的主意。她不能长时间在上海逗留,她可以在这两人下乡的时候做点手脚,把人调过来。朝夕相处之下,说不定就能把人给改造好了!   一转眼就到了一九六四年,这一年,老王家的下一批孩子们全都小学毕业了。   因为家长的督促,他们全都考上了中学。   只是成绩有些参差不齐。小莲和小桃成绩要好一些,正军因为比较淘气,就差了一些。   而这一年,正康的媳妇终于怀了孕。   孙大琴知道之后,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孙大琴跟钱淑兰聊天的时候,一脸的庆幸,“终于怀孕了,我还以为她不能生呢。可愁死我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她要生孩子,她的工作咋办?”   孙大琴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她边工作边带孩子啊,小妹就是自己带的。”   钱淑兰嘴角抽抽,王丹娜能一样吗?她是因为没有婆婆。公公又是个腿脚不方便的。   果然,周末的时候,正康从县城回来,就跟孙大琴商量带孩子的事儿。   “娘,你帮着带带吧,我们两口子现在也没什么钱,我挣得钱根本不够养活两个人的。而且小芳那工作多难得呀。”   因为两人在县城买了房子,就把户口迁进房子,结婚没多久,刘芳名就成为了正式工。   听儿子这么一说,孙大琴也有些犹豫,是啊,那工作丢了多可惜。   她儿子的工资也确实不足以养活一家子,最主要的是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孙大琴狠狠心,一咬牙,“行,我答应了。”   钱淑兰听到孙大琴要去县城,不准备在养鸡厂干了,倒是没有惊讶。   那两口子一直分居两地,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当初结婚给的两百块钱,都用来添置东西了。   欠同事们的钱,这一年多也在陆陆续续地还着。听说前阵子好不容易还完了。   两人手里几乎没什么积蓄,老大两口子赚得钱全部还老三了,根本没法支援他们,他们可不就得攒钱嘛。   孙大琴一走,钱淑兰立刻安排村里人过来接手她的活。   只是没想到,孙大琴只在县城待了一个星期,就气鼓鼓地回来了。   到了家,她就直奔钱淑兰这边,坐下之后就一个劲儿地抱怨。   “娘,我不去了!啥人呐!把我儿子当牛使唤,我看着就来气。这还是儿媳妇嘛,分明是祖宗。”   钱淑兰把苹果洗干净,递给小敏,让她自己吃。   又抬头瞅了她一眼,“你当没看到不就行了?”   孙大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怎么可能当看不到,那可是我儿子,我看着儿子被她那么欺负,我能受得了嘛。”   钱淑兰叹了口气,“正康乐意就行,你就别掺和了,到时候再把你自己给气病了。”关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孙大琴一拍大腿,一脸认同,“可不是是嘛!我帮着正康,可正康却不领情,让我不要管他们两人的事!这没良心的玩意,我看着就糟心,我是没法待了。”   钱淑兰挑眉看她,“你不去了?”   孙大琴咬牙,“绝对不去!”   钱淑兰便也没再劝。把儿媳妇当亲闺女这话说得好听,可绝大多数的人根本做不到。   她能做到的根本原因只有一点:她不是任何人的亲妈。   正康很快就从县城回来了,可无论他怎么劝,孙大琴就是咬死不去。   正康拿她娘没办法,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去复命。   刘芳名只能大着肚子去上班。好在上面领导照顾,帮她安排了比较轻省的活计。   可小两口为了孩子给谁带的问题吵了好几回的架。   最后终于决定,等孩子生下来就送回来让孙大琴带。   这一次孙大琴倒是没有拒绝。怎么说也是她孙子。   一九六五年六月,刘芳名生下一个儿子,等她做完月子,孩子就被送来给孙大琴带了。   到了七月的时候,小荷从县城中专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了县城棉纺厂当一名实习会计。   时间眨眼即过,跑步进入了一九六六年。   这一年,老王家的三个孩子还没毕业,全国就停课了,三个孩子直接从中学辍学回来了。   全国的学生像疯了似的,开始闹起了革命。   由干部家庭的孩子组成的红卫兵和红小兵,为了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和“资产阶级保皇派”进行了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   秉持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他们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装、腰间束武装带、左臂佩红袖标,手握红宝书,在街道上和广场上大讲特讲阶级斗争的重要性,甚至还放下豪言壮志:不破坏一个旧世界,就不能建立一个新世界。   不仅如此,他们还到处张贴大字报、搞大批斗、“破四旧”、“抄家”等。把他们认为的黑五类份子又重新洗刷了一遍,那些“走资派”、“牛鬼蛇神”受到他们的肉体打击和精神折磨。   十几年前的土改运动,那些因为年纪小,而逃过一劫的漏网之鱼,在这一次的运动中,被重新打上黑五类的标签。   这一次没有人因为他们年龄小而原谅他们。这些最大才十七八岁的地主家出身的儿子和小姐被这些人批了又批,带着他们在街上到处游行。   不仅仅只是这些遗留份子成为他们的目标,就连普通人也难幸免。   比如说剪着时髦发型,剪小裤脚管、剁尖头皮鞋、描眉画唇、穿着颜色漂亮的布拉吉等全部通通被红卫兵视为奇装异服,要游街批斗的。   甚至这些人还违反党的宗教政策和文物保管法规,到处砸教堂、捣庙宇、挖坟墓、焚烧文化典籍、毁坏文物古迹。   刘关县唯一一处百年古迹被毁得一干二净,墙上到处用红色的字划上叉。   钱淑兰见红卫兵已经闹起来,于是把老王家所有人都召回来开会,包括已经嫁进来的刘芳名。   “咱们家已经好久没有开会了,相信大家也知道县城情况,咱们一定要时刻注意,不要被这些人所左右,踏踏实实做自己的工作。不要加入这些活动小组。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跟着喊几句m主席的口号就行了,千万别搅和进去,知道吗?”   众人都面面相觑,王守礼觉得纳闷,“娘,咱们又不是学生,哪里会让我们加入。”   钱淑兰微微摇头,“你以为这些红卫·兵是从哪冒出来的?”   众人都被问懵了。从哪来的?这些人可是m主席的卫兵啊,还能从哪来?   只是工作这么久了,大家也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这摆明了有问题。只是这又是一起新的运动吗?   众人想到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再想到钱淑兰的话,大家顿时都开始人心惶惶的。   家里的女人们,无论老的还是小的全部都被之前的运动吓怕了,他们就想过安生一点的日子。   王守仁觉得自己怎么都想不通,当他在街上看到一群红卫兵冲击书店把书籍全都搬出来烧的时候,差点没让他吓傻眼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虚汗,满脸的疑惑,“娘,咱们国家这是咋啦?”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也没法跟他解释。她能说这场运动其实是有些人在排除异己吗?   她晃了晃脑袋,一脸的沉痛,“无论别人怎么样,咱们自己小心些,千万别掺和进去。也别作出举报别人的事情。知道吗?”   众人虽然不理解钱淑兰的未尽之语,可还是纷纷点头。   钱淑兰在几个身上溜了一圈,“咱们家日子过得好一些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穿起旧衣服吧。”   她又朝刘芳名那头发上扫了一眼,“小芳,你把红头绳拿下来换成黑的吧。”   刘芳名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发绳,“这……不用了吧?”   钱淑兰没法解释,那些人都是疯子!她揉了揉眉心,“拿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芳名有些犹豫,正康赶紧对她使眼色,刘芳名只好拿了下来。   “以后在路上,你们两口子在路上也别搀扶,当心被人家批评,咱们现在要时刻给自己上发条,别栽到那些人手上。那些人都是疯子!”   见娘(奶)说得一脸凝重,众人都不敢不听。   开完会没多久,钱淑兰很快就发觉,乡下也受了波及。   王守泉再次召开紧急会议,“为了破四旧,咱们村的名字都得改。”   这下子全体哗然了,改名字?   他们的名字有啥不妥吗?   王守泉到县里开会,也是很无语,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上面说了,我们守字辈,就是四旧,必须改!我想着,直接把守字换成光字吧。”   众人有些接受不了。这名字是按照辈份来的,咋还能随意更改呢。   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大家再不情愿也得改。   王守仁变成了王光仁,王守义变成了王光义,王守礼变成了王光礼,王守智变成了王光智。   不仅仅只是守字辈的,村里其他的辈份也跟着变了。   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王家村已经算是非常平静了。   钱淑兰每天的工作除了照顾小敏也没别的事了。   正军,小桃和小莲因为从学校退学回来,所以就到养鸡厂帮忙干活。   很快上面又派民兵下来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这些人一进生产队第一个去的地方居然是养鸡厂,他们这是想冲进养鸡厂逮鸡,被闻讯赶来的钱淑兰带着社员们围住了。   钱淑兰皱眉看着这些民兵,大声呵斥道,“这里的养鸡厂全部都是公家财产,在公社那边落了文件的,我们每年都要交税的。你们要是敢拿一只鸡,就是偷国家财产,我们会去公社举报你们思想有问题!”   那民兵队长见他们这么横,又人多势众只能憋屈地从养鸡厂出来。   但其他人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每家只能养不超过三只鸡,多了就要上交。   前后自留地不能种红薯、花生、玉米等作物,而且还不允许人家养花,美其名曰“只能种社会主义的草,不能养社会主义的苗”。   一旦看到鲜花全部砍除,就连向日葵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文推荐,新文有红包~   电脑戳→【娱乐圈祸害】   《娱乐圈祸害》:爪机戳→   app用户直接搜索书名:娱乐圈祸害   文案一   选秀舞台上,长相精致的男孩礼貌的回答着导师的问题。   “我上个月刚满十八。”   “生日那天,我收到了最好的成人礼。”   随后,他腼腆的看了坐在导师席上的钟意一眼。   钟意脸上是得体的笑,笔尖重重的划过了纸张。   她没想到,她被谢谦绿了之后去北欧散心遇到的不懂中文的阳光男孩,竟然是华国人,还来参加她作为导师的选秀节目了。   这又如何,两厢情愿的事情,她是不会负责的。   文案二   谈起娱乐圈的钟意,有许多人是不耻的,伴随着难以掩饰的羡慕。   这种羡慕与她的美貌演技无关,娱乐圈不缺好看的女明星。   这种羡慕用某个微博大v吐槽的话来说,钟意这个女人来娱乐圈不是来演戏的,就是来交男朋友的。   【使用指南】   1、女主属性渣   2、口味:夏日冰柠檬水,又甜又酸爽。   3、友好看文讨论,请勿人身攻击,么么哒 第193章   跟外面紧张的气氛一致的是这炎热的天气。   盛夏的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烤着大地上的一切。乡间的泥土路被烤得发焦发烫,道路两旁的小草在烈日的照射下垂下了叶子,地面上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了,使人透不过气来。   这天是难得的星期天。   正国一大早就从省城回来了,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提到钱淑兰这边。   钱淑兰给他做了饭,吃完饭后,钱淑兰带着小敏在屋里学习认字儿。   小敏已经四岁了,有句话说得好,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仅仅只是胎教上。四岁正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   她要让小敏赢在起跑线上,说不定小敏还能成为第一届大学生呢。   正国吃完饭,不想打扰她们,就直接去找徐丽珍。   听说她今天也从县城回来了。   虽然徐丽珍在县城接替了王丹娜的工作,粮油关系也暂时转到了县城,可她和侄子的户口还在王家村生产队。小侄子需要在这边补足工分才能分到粮食。   所以徐丽珍一早就到地里锄草。   徐佑林也像个小大人似的帮她一起干活。   他人小不能拿锄头就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地挖。   正国赶到的时候,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干着活,赶紧跑过去。   他手里捧着钱淑兰让他拿过来的西瓜。   站在地头喊他们,“赶紧过来吃点西瓜解解渴吧。”   徐丽珍看到他来了,立刻笑眯了眼。   徐佑林眼睛一亮,赶紧丢下手里的小铲子跑了过来。   三人到了树下。   正国摘了一些树叶铺在地上。然后用勺子把西瓜一分为二,让徐佑林单独吃一半。   另一半他和徐丽珍一起吃。   看着他挖了一勺地递到自己嘴边,徐丽珍有些害羞地瞅了一眼四周。   见大家都离得远,她也就放下了矜持。   等她吃完,正国也挖了一勺给自己。   徐佑林见他们只顾着自己吃,都快哭了,“正国叔叔,我的勺子呢?”   正国一拍脑门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只有一个勺子怎么办?”   徐佑林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这半个西瓜,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勺子,有些傻眼了。   他刚想用手去抓西瓜,徐丽珍一把抓住他的小手,“你脏不脏。”她对着正国使了个眼色,“你把勺子给他吧,咱们等会再吃也行。”   正国却摇头道,“佑林呐,你去钱奶奶家拿一下勺子吧。”   他们现在坐的地方就在钱淑兰家屋后,离得非常近。   徐佑林想了想把怀里的西瓜放在树叶子上,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徐丽珍有些担心他走丢,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正国看她像个老妈子似的,在农村乡下,无论男娃女娃从都是糙养的,哪有她这样护犊子的,“他已经九岁了,都上了小学二年级了,你该试着放手一下了。”   徐丽珍听到他的话,嗔了他一眼,“你一定是故意的。”她才不信他是忘了。明明有三个人,他怎么可能只想起来拿一个。   正国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拉着她重新坐下,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她,“我已经二十岁了,咱们结婚吧。”   听到结婚,徐丽珍脸飞快地红了。她抿着嘴,有些羞涩地接了过来,居然是他的账本。   正国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成为了正式工,后来又陆陆续续升了两级,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有四十八块七毛钱。   这本子上记录着,这四年他已经攒了一千多块钱。   正国笑着道,“等我们结婚了,我们家的钱全由你来管。”   徐丽珍心里很高兴,有些矜持地道,“这可是你说的。”   正国一本正经地点头,“只要你听我的,我的钱都给你。”   徐丽珍眉头一皱,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她刚想问,正国的脸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想到自己身后是棵树,又停下来了。   她很快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气息传来,唇立刻被人堵住了,她的嘴半张开,想说话,却被他的舌趁机钻了进去。   “正国叔叔,你在干啥?”   这声叫让徐丽珍瞬间惊醒,她猛地推开正国,背过身去,正国松开扶在树上的手,脸上带了点咬牙切齿,这臭小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扭头又恢复了风和日丽,“你拿到勺子了吗?”   徐佑林举了举小勺子,也顾不上问刚才的问题,直接拿起地上的半个西瓜。   正国眼睛转了转,“佑林,把西瓜给叔叔吃好不好?”   徐佑林有些肉疼地想了半天,还是递了过来,“你吃吧!”   见他这么上道,正国却并没有满足,反而得寸进尺起来,“都给叔叔吃好不好!”   “不好!”徐佑林一把把西瓜抱了回来。警惕地看着他,正国叔叔实在是太贪心了。   正国用委屈地眼神看着他,“可是这西瓜是我拿来的。”   徐佑林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他看着小姑,却发现她脸色爆红,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似的。   得不到求助的徐佑林只好瘪着小嘴,把西瓜递了过来。   正国见他明明想吃居然还能忍痛割爱,指了离他们足有五十米的树下,“你去那边吃吧,我看着你吃太眼馋了。”   徐佑林愣愣地,把西瓜抱在怀里,似乎不相信似的,“我去那边吃,你就不跟我抢了?”   正国一本正经地点头,“是”。   得了肯定的答复,徐佑林撒腿就往那边跑。像是怕他抢似的,还背对着他们坐下。   徐丽珍见侄子走远了,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你咋这么。。。”   嘴又被堵上了,正国像是在尝世上最好吃的糖果,怎么都吃不够似的。   他一手摸上她的脸颊,滑溜溜的触感让他心生摇曳。   一吻过后,两人脸色都有些红,徐丽珍有些扭捏地瞪了他一眼,“被人看到就糟了。”   正国重新坐下,又恢复了原样。   他轻咳一声,“我在县城有房子,只是那房子有点太旧了,之前奶帮着盖了泥草房,你想不想要砖瓦房?”   徐丽珍想到县城现在乱成这样,忙道,“不用了,泥草房就好,不显眼。”   正国叹了口气,都没跟她说,省城比县城还乱呢。   两人又商量起结婚要买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徐佑林捧着已经被他吃得一干二净的西瓜跑了过来。   看着那半个西瓜瓢,徐丽珍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肚子吃撑了吧?”   徐佑林摇了摇头,“没有,这西瓜可好吃了。”   徐丽珍重重叹了口气。在城里,西瓜这种紧俏产品一个月也就一回,需要一大早去排队,她要上班根本没时间。   徐佑林几乎很少吃到水果。   正国把本子放到自己身上的挎包里,站起来拿起徐丽珍的锄头,“我陪你一起锄吧,咱们能早点回去!”   徐丽珍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也只用补佑林一个人的工分就行。周末干一天就足够了。咱们回去吧,不是还要商量买东西的事嘛。”   正国想了想也觉得结婚这事更重要。徐佑林见不锄草了,赶紧跑回地里把他的小铲子拿回来。   正国跑去找记分员让他们过来记工分。   到了钱家,听到他们说要结婚,钱淑兰自然也跟着一起高兴。   买结婚用的东西,钱淑兰太在行了,正康和小梅的东西,她都帮着参详过。   钱淑兰笑着道,“别的东西,我没办法,但是衣服,鞋子和棉花这些我能弄到。”   这些年,钱淑兰一直跟项红军和刘广吉有联系。之前灾荒的时候,她还特地让钱维汉帮她稍过粮食给他们。   一开始她是换成全国粮票寄过去的,一百斤的粮票,等到了他们手里连两斤也没有。差点没把钱淑兰气死。   只好请人专门稍过去,虽然也要给人家一点好处费,可至少不会那么狠。   她带过去的粮食救了项家和刘家两家的性命,两人时不时就会寄东西给她。   有时候还会寄些质量很好的细棉布,这种好的,她只分给家里的几个小的,甚至连钱维汉的小儿子也有。   至于大人们是没有的。差一点的棉布或劳动布,家里人就能跟着一起粘光了。   “谢谢奶!”   正国对他奶是真的佩服,结婚用的东西,再也没有比布票,鞋票和棉花票更难弄的了。   他的同事为了攒这几样东西,都要四处求人。而他因为有个好奶奶,省了不少麻烦。   除了这三样,其他的东西正国和徐丽珍都有票的。   正国当天就带着徐丽珍去县城买东西,当然徐佑林也跟着一起去了。   比较幸运的是,正国不用像正康那样光秃秃的,连个像样的大件也没有,他完全可以有三十六条腿。   他们王家村生产队的树已经长大了。   之前为了早点成材,他们从长山上挖了四五年的树栽到河渠那边。即使是饥荒时期,钱淑兰也不忘给这些树浇水。   算算差不多有十一二年了,现在生产队许多正当龄的青年,只要结婚都可以批。   正国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钱淑兰让钱维汉把砍下来的树运到家具厂帮忙加工成家具。   这家具厂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重新开业了。   只是业务量比以前少了许多。好处就是不用像以前那样一排就排一两个月。   正国和徐丽珍去县城布置新房,孙大琴听到之后觉得十分失落。   她带着正康的儿子丰产过来,让丰产坐在婴儿车里玩。   她坐下之后就跟钱淑兰抱怨,“正国这孩子主意太大了,结婚这样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钱淑兰看了一眼玩得不亦说乎的丰产,扭头朝她看,“他跟你说,你有时间吗?”   孙大琴脸色一僵,有些不自在,“时间挤挤就有啦。”   钱淑兰看着她的脑门,原本九的事业值,因为这一年没干活,又跌回八分了。   她揉了揉眉心,“那孩子从小就省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皱紧眉头看着丰产,“这孩子难道就一直由你带着?”   孙大琴摆了摆手,“哪能呀,说是四岁就接回去!”说完失落得不得了,十分不舍地看着丰产,“这孩子一直就由我带着,大了一点就带走,我实在舍不得。”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再来三年,这八分事业值岂不是又要跌回六七分了?   她这倒霉催的!咋提高孙大琴的事业值就这么难呢。   李春花和周雪梅都十分了,孙大琴不升反降!   钱淑兰想了想道,“你天天带孩子有点太无聊了,不如也学点手艺吧!”   孙大琴愣了一下,“我能学啥手艺?”   这话把钱淑兰问懵了,对啊,孙大琴能学啥!   前年,孙大琴就已经拿到了结业证书。   可饥荒已经没了,再加上又赶上厂子精简,许多临时工都被辞退了。工厂近几年根本就不可能再招工的。   所以孙大琴注定找不到工作的。   而且她还要给正康带孩子。所以,她要让孙大琴学什么好?   要不也跟周雪梅种大棚蔬菜?可她带着孩子也没法种地呀?   钱淑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你跟我学记账吧。反正你识字!”   孙大琴想到婆婆的严厉,想要打退堂鼓,“娘,我学这玩意干啥呀!”   见她这么不上进,钱淑兰瞪了她一眼,“等你学会了,我就让你当养鸡厂的会计。一天也能拿十个工分,不比你现在一分不挣强啊!”   被婆婆这一眼瞪得,吓得孙大琴身子一抖,缩着脖子,忙不迭地应了。   看她答应下来,钱淑兰立刻就开始教。   课本也是现成的,小毛驴和小荷的书本都能用。   孙大琴每天苦哈哈地过来报道。   钱淑兰教了一段时间发现,孙大琴以前就是不用心,她的脑子比李春花好使多了。许多公式,她教过一遍,孙大琴就能理解。不像李春花死都记不住。   钱淑兰教完之后,就会给孙大琴布置作业。   孙大琴完成得特别好,虽然也有错处,可经她讲解之后,孙大琴领悟之后,就会立刻改正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最后一天,我日万了一个月,很勤奋,有木有? 第194章   话说在县城收拾房子的徐丽珍在布置东西的时候却是心事重重的。   正国把门关上,拉着徐丽珍的手,一脸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徐丽珍咬着唇,想了想道,“我想给姥爷写封信。”   姥爷?正国知道徐丽珍行医的本事都是跟她姥爷学的,也知道她姥爷以前是北京人。可她之前说她的家人都死了,他以为姥爷也包括在内呢。   他惊喜地看着她,“你还有亲人呐,那可以写信给他啊。”   徐丽珍一直没有告诉正国关于她家的事,可他们现在感情已经很牢固,正国待她的心她是知道的,她低下头,娓娓道来,“我家的成份有问题。我爷爷是抗日将军,因为被人污蔑是右派分子,入了监狱没多久就死了。我父亲和母亲因为认识海外华侨,被人污蔑思想有问题,下放到劳改农场没多久就没了,大哥大嫂不愿跟他们断绝关系,却又承受不住那些酷刑,接连自杀身亡。后来全国闹饥荒,我带着小侄子趁乱混在逃荒队伍中逃到了这里。”   正国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可听到原委还是觉得她的身世太惨了。   如果是这样,她现在联系姥爷恐怕会给他带来麻烦啊。   徐丽珍见他脸色凝重,就知道他也想通事情的为难之处了。   她抓着正国的胳膊,柔声道,“不写了吧,我不打扰他,对他才是最好的。”   正国想了想道,“不如我去一趟北京吧,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个亲人都没有怎么行。”   现在这时候,也就去北京不需要开介绍信了。   因为到处都在搞串联,m主席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许多人都往北京涌去。   徐丽珍吓得一个劲儿摇头,“别去!现在外面多乱呐!”   正国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莽撞的。”   徐丽珍却十分担心,揪着他的衣服,“不行不行!我不让你去!你要是出事,让我怎么办!”她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去。   正国知道她是被吓怕了,抱着她的身子轻轻抚摸她的背,“好,好,我不去!你放心!”   要不然还是让舅姥爷帮着问问看吧,他有朋友在北京的。   听到正国的答复,徐丽珍心里踏实下来。   怕正国还在想这事儿,徐丽珍也顾不上伤心,打起精神跟他一起布置新房。   正国回到家里就让钱维汉帮忙。   末了又担心会连累到别人,又补充一句,“如果实在难办就算了。”   钱维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没事儿!不就是上门说句话嘛!不会有麻烦的!”   听到舅姥爷这么说,正国松了一口气。   两人结婚的日子十一国庆节这天。   钱维汉接到朋友的信,大概是在九月份。   他面容沉闷,一脸的难以置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孩子张嘴。于是就拿着信找到钱淑兰这边来。   “你是说徐丽珍的姥爷也被打倒了。”钱淑兰有些不可置信。   钱维汉把信交给钱淑兰,一目十行看了下去,钱淑兰眉头紧皱,觉得十分可笑,气得把信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就因为他是中医?就要下放改造!简直荒唐!”   钱维汉揉了揉眉心,对上面的政策他是越来越弄不懂了。他的老首长现在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就怕也卷入这起事件中。“这事你决定咋整?”   钱淑兰想了半天,问,“大哥,你有没有法子把人弄到乡下来?”   从上到下打通关系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事除了钱维汉能做到,她也想不出别的人。   钱维汉倒是没有一口答应,他想了想道,“现在把人弄下来还不太现实。到处都在批斗游街,这些人都是展示品,哪里能随意往下放。”   听到“展示品”三个字,钱淑兰莫名有些辛酸,她想到上次自己看到的那次批斗场面,真的很恐怖,叹了口气道,“那就等待时机吧。”   钱维汉答应了,钱淑兰回到屋里拿出一些布料和水果递给钱维汉。   给他钱,他肯定不会要的,只能送些东西了。   钱维汉倒是没有拒绝。找人办事也是要花钱的。   正国结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钱淑兰担心徐丽珍心情不好,所以一直瞒着她。   直到他们结完婚,过来她这边,钱淑兰才把那封信递给徐丽珍。   看到这封信的徐丽珍顿时脸色煞白。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已经想办法把你姥爷弄回乡下来了。”   徐丽珍拿着信哭得伤心不已,一个劲儿地跟钱淑兰道谢。   到了十一月,上面下放了四个人。   王守泉去接人的时候,脸色非常臭!   这老的老,小的小,简直要了他的命。虽然他们生产队有养鸡厂,但也不是开慈善堂的呀。   周社长真是会见缝插针,钱淑兰听到他的抱怨有些心虚,对给她背黑锅的周社长默默点了根蜡。   这四人中,年纪最大的老头,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一副行将朽木的样子,他的名字叫谢白英,是从北京那边调来的。钱淑兰注意到他的大拇指和食指腊黄,暗自猜他应该就是徐丽珍的姥爷。   另一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老头子,名叫元怀保,带着一个六岁大的男孩子。这两人是从上海过来的。   钱淑兰一开始还以为上海这两人也是钱维汉的朋友,可见钱维汉一点异常也没有,就知道跟他没关系。   还有一个明显是大学教授,名叫卢民生,年纪在五十上下,不过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能以前习惯戴眼镜,现在没了眼镜,看着人的时候还得要眯起来才能认清。   怎么安排这四人,可把王守泉愁煞了。   按理说都是老人家,他应该照顾着的,可这时候根本就不是他展示同情心的时候。   这些都是牛鬼蛇神,是他们的阶级敌人。如果他敢明目张胆的照顾,估计他会步这些人的后尘一起改造了。   钱淑兰站在边上,手里牵着小敏,此时的小敏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这些人瞧。   她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钱淑兰曾经跟她说过,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不要大声喧哗,只要问奶一个人就好了。   她拉了拉钱淑兰的手,钱淑兰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小敏。   瞅见她充满疑惑的眼神,钱淑兰蹲下身子,轻声问,“怎么了?”   小敏指着那些人,小声趴在钱淑兰耳边,“奶奶,那些爷爷和哥哥好可怜呐。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呀?”   钱淑兰摸摸她的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为了让这孩子长成三观很正的孩子,钱淑兰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尤其是前几天刚讲过关于善良的故事,可现在自己要怎么跟她说呢?   钱淑兰想了想道,“等奶奶回去再跟小敏讲吧。”   小敏很乖巧,纵使没有从奶奶这里得到答案,她也不会哭闹。   王守泉在结合了干部们的意见之后,把这些人安排在了养猪厂。   自从周三里恢复身份之后,养猪厂铲猪粪的工作就交由养猪的几人轮流负责了。   现在有了这些人,正好顶上去。   民兵队长看到他们的安排非常满意。   回到家里,钱淑兰斟酌了半天,才终于把善良与自私说了一遍。   钱淑兰不希望自己的奶奶是个圣母,希望她能自私一点,为自己活。不要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   所以钱淑兰开始谆谆教导她,“如果你做一件好事会损害到自己的生命,那就是不可取的。”   小敏眉头皱得更紧,“那些爷爷和哥哥会危害到我吗?”   “他们本身不会,但是其他人会。”要让小敏跟那些人疏远吗?   可为什么要疏远呢?难道要说那些人是坏人?那小敏会不会跟村里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去扔石头欺负他们。   钱淑兰身子一抖,她怎么能让小敏成为那样的孩子?   所以她应该咋教?   钱淑兰想了半天,揉着小敏的小脑袋,“那些人是好人,只是被人冤枉了。小敏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告诉别人。”   听奶奶这么说,小敏更纳闷了,“知道他们是好人,我们应该告诉大家呀。”   孩子大了问题一个接一个,都成十万个为什么了,所以一般的家长对于孩子的奇思妙想常常会敷衍会觉得不耐烦。钱淑兰却觉得小敏小小年纪就能学会思考,真的很了不起,她笑着道,“你的力量是有限的,你现在太小了,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听。而且冤枉他们是坏人,是非常厉害的人,比舅姥爷还要厉害。所以等小敏长大了,再帮他们吧。”   小敏撅着嘴,有些失望,低着头想了半天才轻声道,“奶,我知道了。等我长大了,我才会帮助他们!”   钱淑兰摸摸她的头,欣慰道,“小敏真乖!”   周末回来的时候,正国特地带着徐丽珍去了养鸡厂,名义上是找钱淑兰的,其实是为了让谢白英看到她的身影。   果然在看到徐丽珍的时候,谢白英明显激动了下。可看到周围有那么多的人,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情绪。   徐丽珍看到姥爷,差点没有认出来。   她姥爷是个十分开朗的老人家,即使中医是门很枯燥的学科,可他依旧能讲得浅显易懂。   可现在的他,脸上的沟沟壑壑都能夹苍蝇了,他疲累到脚步都快挪不动了。   担心别人察觉出异样,钱淑兰快步搂着徐丽珍出了养猪场。   正国牵着徐佑林的手跟在后面,一开始徐丽珍还担心徐佑林会认出谢白英,到时候会失控,可看到他这反应,就知道是多余了。   想想也是,徐佑林当初到这边才四五岁,年纪这么小,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舅姥爷。   出了养鸡场,钱淑兰看着徐丽珍,安抚她,“等过一段时间,我就想法子把你爷爷调到养鸡场,现在上面定时都要派人下来的,可不能大意了。”   徐丽珍捂着嘴,把眼泪擦掉,朝钱淑兰点头道谢,“奶奶,谢谢你!”   钱淑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让她赶紧回去,人来人往的看到会起疑心的。   等人走了,钱淑兰到了养鸡场,看到院子里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敏,心里的惆怅顿时化为动力,纵使再苦再累,她有奶奶陪着就是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月准备日九千,么么哒 第195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计划,钱淑兰单独把谢白英调到了养鸡场。   虽然这些人都可怜,可她根本没办法明目张胆地照顾他们。   谢白英到了之后,钱淑兰偶尔会借着让谢白英干活的空挡给他送点煮鸡蛋吃。   偶尔还会跟他说一两句徐丽珍的事情。每当这时候,钱淑兰都能注意到谢白英脸上露出老怀欣慰的笑容。   钱淑兰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又到了一九六六年的年关。   钱淑兰在二十二号才领到今年发下来的布票,就想着到县城百货大楼买些布。   镇上的供销社布数量太少,又因为发布票的都是同一时间段,供销社的布也就那么多,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是挤得人山人海的,钱淑兰不想去凑热闹。   她临出发前把小敏交给孙大琴照顾。   孙大琴有些不理解婆婆的想法,“娘,你可以让正康帮你买啊,他现在就在供销社上班,多方便呐。”   钱淑兰摇了摇头,“他一个卖糖果的,怎么帮我买布,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布。还是算了吧。”   自己能做的事情,钱淑兰不喜欢假手于人,更何况她要是开了这个口,其他人也会张嘴,那正康也会为难吧。毕竟家里的布票还是很多的。   孙大琴一想也是,于是把自己的布票也拿出来给婆婆,笑着道,“娘,你也帮我买吧,买结实耐穿的就行。颜色您看着买吧。”   钱淑兰一口答应了。   周雪梅在边上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张这个口。   钱淑兰见她这样,有些奇怪,“你要是也想让我帮你买,就把布票给我吧。干什么吞吞吐吐的样子。”   周雪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么远的路,您怎么拿回来啊?”   原来是这样。钱淑兰笑着道,“我向队里借自行车,到时候用麻袋装在后面,不碍事的。”   周雪梅见婆婆有办法拿回来,立刻回屋拿布票。   李春花见两个妯娌都拿了,自己也去拿。   钱淑兰一视同仁,接了过来,又叮嘱孙大琴好好照顾小敏就出了院门。   等婆婆风风火火走出院门,周雪梅回过神来对其他人道,“咱娘身体真好,骑着自行车都没问题。”   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能骑自行车,说出去都没人信!可偏偏婆婆就能。   孙大琴笑着道,“可不是嘛!”   想到都是那高级营养品的功劳,孙大琴有些羡慕地看着周雪梅。她也是吃过补品的人呐!   钱淑兰骑着自行车到了县城百货大楼买好布料。   她把自己带来的一篮子鸡蛋送给方永林,自从王丹娜生了一对龙凤胎,方永林走路都带风。   看到钱淑兰的时候,方永林的眼睛都亮了。   因为要在家照顾孩子,他已经好久没去乡下了。   方永林笑着道,“娘,你等我下班吧,跟我一起去看丹娜,她都想你了。”顿了顿又道,“我爷爷似乎也有事情想找您帮忙呢。”   钱淑兰奇了,“你爷爷能有啥事找我呀?”   她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能帮方中军一个首长什么忙。即使方中军现在已经退休了,可他毕竟是个首长。关系和人脉也都在的。   方永林摇摇头,“我问爷爷,他不肯说,非要亲自跟你说。”   钱淑兰想想也就答应了。方中军之前还帮过她的忙呢,她也确实该还这个人情的。   只是现在才两点钟,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钱淑兰便跟方永林说自己去红旗饭店找杜老板唠嗑。   方永林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等人走远了,才突然想到,那个地方不是已经被砸了吗?   他追出去,发现他娘已经走没影了,只能转身回了柜台。反正他娘找不到人就会回来了。   钱淑兰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看到一个跟往常截然不同的饭店。   这可是百年老店呐!居然被人弄成这样!   只见红旗饭店的墙面上被人泼了乱七八糟的墨汁,上面划满了大红叉。   原先的招牌已经倒了下来,正歪歪扭扭地斜靠在门边。   原先立在门边的两个土灶也不翼而飞。地上只留下被常年累月被火烤过的黑色痕迹。   饭店的门已经被人卸下来,歪倒在旁边,上面明显有被人用斧头砍过的痕迹。   钱淑兰站在门口,朝里面探去,发现里面比外面还不如,用满目狼藉来形容也不为过。   原先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全都成了缺胳膊断腿的。歪倒的桌面上落了一层的灰。上面的房梁上也结起了蜘蛛网。风一吹,上面的蜘蛛网飘了几下,却丝毫没有变化。四周的墙面上贴了一条条横幅标语,仔细一看全是红宝书上面的语录。   钱淑兰眉心一跳,握着拳头,额上青筋凸起。   这时从旁边探出一个人影,朝她鬼鬼祟祟地喊了一声,“喂!”   钱淑兰听到声音,侧头去看,发现居然是张石头。   他现在穿的衣服不是做黄牛时那身邋里邋遢的打扮,整体要干净一些,但是补丁依旧不少。   钱淑兰走过去问,“你知道杜老板去哪了吗?”   张石头缩回脖子,拉着钱淑兰到里面的巷子里,冲她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指了指广场的方向,“不过你可以去广场那边看看,那边每天都有人被批斗。”   钱淑兰刚想转身就走,她想了想又问,“杜老板的店是被谁砸得?”   张石头嗤笑一声,歪了歪嘴,“还能有谁!”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意思就是红袖章的人。   钱淑兰眼神冰冷,握了握拳头,又问,“大概多久了?”   张石头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下,“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杜老板当时就被他们给带走了。”   钱淑兰冲他道完谢之后,就赶紧跑到广场。   到了之后,发现广场比以前更拥挤,人山人海的,许多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标的年轻人站在广场的台子上。   上面跪着好几个人,他们的手都被后面的红卫兵反剪着,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牌子,上面都有他们的名字。   钱淑兰站在最外面,眯着眼睛看到其中一人身上好像挂的是“杜大海”三个字。   纵使不想看这些场面,可她又实在担心杜大海。   自从穿过来这八年多,杜大海帮过她无数次,他们早已是朋友,现在他遭了难,钱淑兰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硬是咬牙从人山人海中挤了进去。   直到她能看到那台子上的人脸时,却发现跪着的人里根本就没有杜大海的身影。   那个人也不叫杜大海,而是杜大梅。这个女人不像其他人低着头,反而是平视着众人的。   她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原先可能是大卷发,被人用剪刀胡乱剪过,所以头发像杂草似的。值得注意的是她的五官非常好看,跟徐丽珍那种纯洁天仙样貌不一样的是,这个女人长得很妖媚,弯弯的柳叶眉,皮肤白如玉,嘴唇如花瓣一样娇艳,这是一个不施粉黛也能美出天际的女人。   钱淑兰不想看批斗场面,刚想退出人群。突然听到台上的红卫兵吹起了口哨。众人都安静下来。   钱淑兰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个长得黑皮肤小眼睛单眼皮的女学生穿着绿色的军装,活像一个煤球刷上一层绿漆,丑出天际了!她板着脸,一手拿着红宝书,另一只手指着台上跪着的杜大梅大声道,“这个人是刘关县第一中学的老师,天天穿得花枝招展,年纪一大把也不结婚。天天跟人家嬉皮笑脸,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我们要批斗她,我们要打倒走资派,重新建设社会主义家园。”   其他人纷纷举起拳头大喊,“打倒走资派!”   杜大梅双手被人反剪着,看着那个女学生,恨得咬牙切齿,“你个无耻的跳梁小丑,你会遭报应的。你的嫉妒,你的懦弱,你无耻的嘴脸都写在你的脸上。为什么你会长得这么丑,因为你心丑,你嫉妒,你卑鄙无耻,即使你手里拿着m主席的红宝书,也掩盖不了你天生的丑恶嘴脸!”她仰望着被风呼啸的天空,眼里划过泪花,“我会在天上看着你遭报应的。”说完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力气,冲破后面制住她的人,一头撞向那个女学生。   那个女学生紧急一闪,杜大梅从她身上擦过从台子上跌了下去,下面就是青砖,她从那么高的台子上跌下来,顿时血溅当场。   钱淑兰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幕,脑袋直接当机。   她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红,奔腾着朝她涌过来。   等她一眨眼,却发现眼前是杜大梅那双因为死不瞑目而睁得大大的眼睛。   台上的女学生看到这些杜大梅的死状,并没有被吓住,反而跑下台,一脚踢了过去,恨恨道,“你个死不悔改的走资派,我呸!”说着一口痰吐到杜大梅的脸上。   钱淑兰看着这些人丑恶的嘴脸,心中的愤怒再难压制。   她从喧闹的人群中挤开,到了巷子里直接闪进空间,然后放出被她养在空间里的黄蜂。   她在空间里指引着这些黄蜂朝着那女学生脸上咬去。人群中看到那么多黄蜂都冲着女学生咬,担心咬到自己,都四下逃窜。   钱淑兰一直指引着黄蜂追着那女学生跑,无论她跑到哪里,都追着她,仿佛就认准她一个人似的。   一直等到一只黄蜂戳瞎了那个女学生的眼睛,她捂着眼睛栽倒在地之后,钱淑兰才指引那些黄蜂飞走了。   钱淑兰从空间里闪出来,气恼地瞪了一眼广场的方向。   她从未如此恨过自己,她就是个懦夫,明明那么愤怒,可她就是做不出杀人的事情。   她远远地看着那些红卫兵把那女学生抬走,似乎是去医院的方向。   钱淑兰看了一眼那杜大梅,她应该没死吧?只是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她只能用灵力牵引着戒指,然后到达杜大梅身边,狂风肆虐,把她卷入漩涡,睁眼一看,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即使杜大梅现在流血,她在空间里也会保持原样。等她到家再把她放出来吧!   她看了眼广场的方向,想不出来杜大海被关在哪里了,就想到找姜玉瑛,也许她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用空间了…… 第196章   钱淑兰趁乱离开广场,不顾广场上惊疑不定的人。   她沿着街道行走,却发现随处可见的红卫兵,他们一只手拿着红宝书,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嘴里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   无非就是斗私批修之类的。   钱淑兰侧着身子站在边上,看着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激进,心里直摇头。   等一群人走过,钱淑兰到了百货大楼门口,把刚才停放在门口的自行车骑走。   这次她没有走比较宽一点的道路,而是选择走巷子。   却发现许多人探头探脑地望着她,当她走过来,他们就会警惕地把头缩回去,把门关上。   钱淑兰到了城北粮店,却发现门口挤满了人。   她暗自纳闷,难道今天是发粮食的日子?   今天不是星期天,照理说应该不发粮食啊。   她瞅了瞅四周,发现自行车停在哪儿都不安全。   立刻又退回巷子,趁着没人的时候,赶紧把车子放进空间。   等她走出来,站在粮店门口,拉着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问,“怎么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那老太太回头瞅了她一眼,神秘兮兮地道,“你还不知道吧!这里面的售货员被人举报了,说是资本主义作风。”   听到这话,钱淑兰带笑的脸一僵,眉头紧紧皱起。   “刚才一队红卫兵进去了,说是要把人抓走呢!”   钱淑兰还在愣神,突然听到一声严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快点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批斗!”   人群自动往后退,让开了一条道。   钱淑兰下意识地退后,一抬头却顿时僵住了。   姜玉瑛?带走的人是姜玉瑛?   此时的姜玉瑛两只手正被两个红卫兵紧紧地抓在,一人一个押着她的背,让她不得不弯着腰,她的脸上居然被人用墨汁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平时编得整整齐齐的麻花辫四散开,乱糟糟的,她脸上的表情愤恨又仇视。   钱淑兰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喊了一声“哎”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救人。   刚刚那个老太太说的是玉瑛犯了资本主义作风问题,那就是说玉瑛跟杜大梅是一样的问题。她该怎么救玉瑛?   用黄蜂只能管一时,可管不了一世啊。她该怎么办呢?!   这时领头的那个红卫兵,她大概十七八岁,梳着齐耳短发,横眉竖眼对着姜玉瑛道,“大家看看!这就是资产阶级的典型代表!年纪一大把还不结婚!天天对着人笑,穿得一点也不朴素!这就是走小资主义的享乐风!是我们的阶级敌人!我们要打倒她!”   这人振臂一呼,其他红卫兵立刻举着拳头开始响应。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让钱淑兰顾不上多想,她不顾一切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大声喊道,“她是我儿媳妇!快要结婚了!你们不能批斗她!”   那个红卫兵看到有人冲出来袒护批斗者,脸上顿时有种难堪,她高高举起一只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钱淑兰,“你说她是你儿媳妇?”   周围火辣辣的目光一直冲着钱淑兰看,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她和我儿子已经订婚了。”她从自己挎包里抓出一把糖塞到红卫兵的手里,想笑又担心会被这些人找理由一起批评忙道,“我请你吃喜糖。”   红卫兵看着自己手里的糖,侧头瞅了一眼姜玉瑛。   她眉头紧皱,声音严苛得吓人,“你说她是你儿媳妇就是吗?她刚刚根本没有张嘴说自己要结婚了,你有证明人吗?”   钱淑兰飞快地在脑子里想,就在这时陈主任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举着手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我知道,我知道!玉瑛跟我说了!”   红卫兵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   她刚想说话,突然从外面又挤进一个红卫兵,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别人听不清,可钱淑兰耳力佳,却听得一清二楚,那人说得是“刚才成文丽在广场那边被黄蜂戳瞎了一只眼睛。”   不等那人说完,突然她眼睛直盯着前面的方向看,又是一群黄蜂冲着这边飞来。刚刚还在说话的红卫兵吓得赶紧往后退。   这红卫兵见她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十分不解地回头,迎面就撞上这一群黄蜂。   “啊!”那红卫兵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围观的人群也顾不上看热闹,立刻抱头逃窜,钱淑兰就在这时趁乱拉着姜玉瑛往巷子里跑。   她趴在巷子里,看着那群红卫兵正在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黄蜂!   钱淑兰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咬吧,咬吧,咬死你们!   她正看得热闹,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哭声,钱淑兰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只见玉瑛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钱淑兰也顾不上看热闹了,她抱着玉瑛,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   姜玉瑛情绪很失控,一个劲儿地抓着钱淑兰的胳膊,不停地哭,钱淑兰只好轻声安抚她,“别哭了,别哭了!”   等她哭够了,钱淑兰从自己挎包里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干娘!”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外面,那些红卫兵已经没影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扶着姜玉瑛站起来,皱眉不解,“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注意打扮,怎么还会被他们这些人盯上呢?”   上回开会的时候,钱淑兰还特地把姜玉瑛也叫回去的。从穿衣打扮到言行举止,她都叮嘱了一遍,玉瑛不可能明知故犯的。   姜玉瑛抹着眼泪,“干娘的话我一直都听的,我穿得并没有很时髦!”   钱淑兰低头看着她的打扮,一身宽大的湛蓝色棉衣。连朵花都没有,而且这衣服只有五六成新。唯一能挑出毛病的也就是干净了些。   钱淑兰也知道不能怪她,更加不解了,“既然你穿的没问题,可为什么那些人还会批斗你呢?”   姜玉瑛捂着脸,眼神愤恨,“现在县城已经乱起来了,这些造反派得了m主席的支持,不仅到学校批斗老师,还开始到处抓我们这些不结婚的女人,说我们思想有问题!干娘,我现在该怎么办?”   钱淑兰也在想这个问题,虽然姜玉瑛长得还算漂亮,可也只是比一般人漂亮一点点而已,并没有到引人嫉妒的地步。就刚刚那个□□姜玉瑛的红卫兵长得就比姜玉瑛还要好看。   恐怕那人对姜玉瑛不是嫉妒,而是真的在批判她的小资主义情调。   这说明在这年代是不允许单身女性活得太光鲜。看来文革的残酷远比钱淑兰在书本里看到的还要荒诞!   可她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只能在这艰难的时代中夹缝生存下去。   套用一句流行语: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下半辈子的苟且。   所以摆在姜玉瑛面前的路只有三条:   第一条:她送玉瑛到香港。   第二条:结婚,找个人嫁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批斗她,玉瑛也不用离乡背井讨生活。   第三条:玉瑛跟她到乡下躲避一阵。可文革要十年呢,玉瑛不能一直待在乡下吧。而且乡下对玉瑛这种离婚妇人并不比城里宽容。这条直接被她排除。   钱淑兰把自己的想法跟姜玉瑛说了一遍。   姜玉瑛低着头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钱淑兰正在想劝她别太犟了,单身是好,可连性命都要没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么。   可还没等她张嘴,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从天而降。声音大到连地面都被震得抖了三下。   这声音把还在低头思考的姜玉瑛吓得差点摔倒。   钱淑兰也是同样的惊恐,吓得赶紧扶墙,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问,“这什么声音?咋这么大声?”   姜玉瑛似乎是见过这种场面的,略一思索就给了她答案,“这是坦克!”   钱淑兰惊讶地张大了嘴。她这是穿到战争时期了吗?咋还有这玩意呀!   她刚想说话,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街道成千上万的人打起来。   是真枪实弹的打!不是棍子,不是镰刀,也不是斧头,是真正的枪。小口径步枪、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和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上演。   钱淑兰趴在墙边看得心惊肉跳,姜玉瑛趴在她头顶帮她讲解各种枪支弹药。   许多许多的人倒在血泊中,钱淑兰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的脑子和耳朵全是轰鸣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么多人,她空间里养的那些黄蜂根本就不顶用。而且她也搞不清楚,谁对谁错。她帮谁都不好。   一直等到外面都停歇了,钱淑兰和姜玉瑛才转身从旁边的小巷子里溜出去。   这是侧面的街道并没有打斗场面,她刚刚还从这边经过的,只是刚才还喧闹无比的街道此时寂静无声。   两人站在这浓烟滚滚的街道上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们只能听到地面上枯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烟雾缭绕间,钱淑兰隐约听到有人在往这边走过来。   钱淑兰和姜玉瑛吓得赶紧闪进对面的小巷子里。   两人模模糊糊间看到这些人抬着担架往前面走去。   看来这些人是过来抢救伤患的。   钱淑兰不想再看,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再打起来。   她带着姜玉瑛往百货大楼走。   为了把空间里的自行车拿出来,钱淑兰对姜玉瑛道,“玉瑛,你先进去,我去上趟厕所。”   姜玉瑛点了下头。   钱淑兰跑到对面的巷子里,把空间里的自行车变出来。   钱淑兰把自行车停靠在百货大楼门口,才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百货大楼已经打烊了,百货大楼各个柜台都已经停止接待客人,售货员正在盘点东西。   钱淑兰到的时候,姜玉瑛正在帮方永林点货。   看到钱淑兰安然无恙地进来,方永林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娘,刚刚我听玉瑛姐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你们居然遇上斗殴了,也太倒霉了。”   斗殴?什么样的斗殴会连人命都能轻意夺去呢。   钱淑兰是满脸的苦涩。   三人盘点了一会儿,方永林就带着钱淑兰和姜玉瑛一起回了方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斗殴场面参照重庆事件写的,不是假的,是真的用枪用炮攻击过。   提前预告:下一章姜玉瑛和小五结婚。之前就说过,姜玉瑛和小五是因为政治催动才结的婚。   两厢情愿的事情,勿喷! 第197章   三人骑着自行车没有沿着大路走,而是走小巷子,刻意避开那些红卫兵。   骑了大约四十分钟到了方家。   王丹娜看到她娘过来立刻喜笑颜开。让两个小宝宝赶紧喊人。   这两个小家伙已经三岁多了,钱淑兰经常会进城看他们。   只是小家伙现在还不记事,每次她过来的时候,都要王丹娜提醒一遍。   钱淑兰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玩意递给他们,喜得两个小的眉开眼笑,奶声奶气地喊姥姥。   钱淑兰逗着俩孩子,又跟王丹娜说了一会儿话。   王丹娜就要起身做饭。   方永林跟着一起去了。   方中军便借此机会让钱淑兰跟他进书房聊天。   方中军现在已经退下来了,原先的警卫员也没了。   钱淑兰推着轮椅跟他进了书房,朝姜玉瑛笑着道,“你帮着看下两个孩子。”   姜玉瑛点头应了。   方家的书房是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书架上摆的书非常少。至少她上一回来的时候,起码还有一大半的书的。   现在只有零星几本了,仔细一看,还是红宝书。   方中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重重叹了口气,“形势所逼啊。”   钱淑兰眉头一皱,“像你已经退休了,那些人也不放过你?”   方中军重重叹了口气,“我一个残废,那些人自然不会花心思在我身上,可还是不能不防。”   他脸上的有着明显的忧愁,原本就黑瘦的脸此时冷硬的吓人。   钱淑兰转了话题,笑着道,“我听永林说你找我有事?”   方中军点了点头,“我有件事请你帮忙。”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招呼她,“快坐下吧。”   钱淑兰从容坐下,“咱们这关系能帮的我一定帮。”   方中军眼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你们生产队下放了几个劳改人员,对吧?”   钱淑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目的,“是啊。”   “我想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他曾经是我的战友,跟我是生死之交。”   钱淑兰倒是一口答应,“行啊。”她想了想,还是先确认名字,“是叫元怀保吗?”   “对!他还带了一个孙子。”他想了想道,“我想把他孙子接过来照顾,可那孩子性子太犟,不愿意离开他爷爷。老元不得不把他带下乡。苦了这个孩子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那孩子的父母?”   方中军声音闷闷得,好半天才回了一句,“都死了。”   钱淑兰没话说了。   出了书房,钱淑兰才想起来问姜玉瑛关于杜大海的事情。   姜玉瑛叹了口气,“造反派把杜叔叔抓起来,非要他交出股权协议。杜叔叔为了自保只能把饭店的股权交了。因为心灰意冷,饭店不打算再做了。”   钱淑兰惊讶地张了张嘴?还带强逼的?   这也太霸道了吧!   提起这事儿,姜玉瑛也替杜大海心痛,“那店是杜叔叔从他太爷爷辈就传下来的,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因为饭店易主,他卧床了好几天。前几天才恢复了点精神气。”   钱淑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突然想到她们生产队的养鸡厂,恐怕那些私人股权也要被逼上交吧?   钱淑兰心里憋屈得要命。   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又问姜玉瑛接下来的打算。   姜玉瑛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任谁差点被批斗都没办法平心静气。   钱淑兰劝道,“虽然我知道单身挺好的,可现在情势这样,你还是找个人嫁了吧。”   她到底没能说出让玉瑛嫁给王守智的话,实在是有点趁人之危。   姜玉瑛低着头,两只手铰在一起,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钱淑兰以为她不愿意结婚就换了个法子,“去香港也挺好的。我在香港有认识的人,可以让他先照顾你一段时间,等你适应了,再搬出去也行。”   虽然她跟李世荣只是合作关系,可好歹也算认识。帮着她照顾玉瑛一段时间应该也不算过份吧?   姜玉瑛却飞快地摇头,“我不去香港。”   钱淑兰怔住了,“为什么呀?”   姜玉瑛眼神幽远,仿佛想到了过去,“我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四处打仗,那些被敌人侵略过的地方,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太压仰!现在香港是英国人的殖民地。华人在那边根本得不到保障。恐怕比在这里也好不了多少。而且我去了香港,我就成为了黑户,成为了无国籍的人。我爹娘要是知道他们拼劲性命守护的土地却没了我的存在,估计会骂我不孝吧!。”   钱淑兰没想到她想得这么深远。   虽然她以前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香港很发达,可这年代的香港是不一样的。   这年代的香港是英国人的殖民地,华人在那边就是次一等的存在。   像玉瑛这样没有户口的华人就是最低等的,遇到事了,不仅不能找警察做主还得瞒着,因为一旦被查出是黑户随时面临被他们驱逐出境的危险。   玉瑛想得倒也没错。   姜玉瑛紧接着道,“遇到一点困难就要逃避,如果我在香港那边也遇到类似的麻烦,我又要往哪里逃呢?”   钱淑兰怔住了,是啊,玉瑛在香港无亲无故的,她跟李世荣的关系也只是泛泛之交。   一旦玉瑛惹上麻烦,李世荣未必肯出手相助。   玉瑛毕竟跟大栓子不一样,大栓子不走就得死,而且他还是孩子,大多数人都会对孩子有怜悯心,也更宽容一些。   可姜玉瑛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落到那个地方,要是被坏人盯上,那结局不会比现在更好。   钱淑兰一想到玉瑛会落到那种地步,浑身一抖,一把握住姜玉瑛的手,“那就别去了!”   姜玉瑛点了下头。   “那你打算结婚?”   姜玉瑛叹了口气,还是点头了。   王丹娜从灶房端出一盘炒好的菜进来,刚好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顺口接道,“你想结婚呐?那就嫁给我五哥吧,他正好也喜欢你!”   可姜玉瑛却飞快摇头拒绝,“不行!我不能嫁给他!”   姜玉瑛反应这么激烈,让钱淑兰和王丹娜都有些愣住了。虽然王守智是个二婚的,可也不至于到了让姜玉瑛唯恐避之不及的程度吧。拒绝得这么快,玉瑛这是有多不喜欢王守智呀!   哎,只要想想,王丹娜就替五哥觉得委屈。五哥可是一直在等玉瑛姐回头呢,她没忍住,一时好奇地问起来,“为什么?”   姜玉瑛脸上有些不自在起来,“我想找个男人假结婚,等这场风波过去,我就跟他离婚!”   钱淑兰张大了嘴巴。还能这么干?她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你找谁呀?”   姜玉瑛想了想道,“暂时还没头绪,但是总能找到人的。”   王丹娜要赶着回去继续烧菜,就没办法再听了,玉瑛姐宁愿假结婚也不愿意嫁给五哥,她默默替五哥委屈。暗自想着还是赶紧催促五哥找别人吧!别再执着玉瑛姐了。   在前世,钱淑兰就听过许多人假结婚假离婚的,最后都被坑得不轻。姜玉瑛单身这么些年,存款估计不少,如果遇上那些贪得无厌的,肯定会被人家欺负,她不由得担心起来,“你个傻姑娘,领了结婚证就是两口子了,能跟你假结婚的能是啥好人!肯定会坑死你。”   姜玉瑛倒是不在乎钱,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她低头道,“我只要过得自由就好了。”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一个人来,“杜大叔跟我说他住的地方好像有个瘫痪在床的男人,他们家应该很缺钱,我就跟他假结婚好了。”   听到这话,钱淑兰气得够呛!王守义被人骗得那么惨,她都没这么生气。   现在却被姜玉瑛这短短几句话气得差点吐血,她实在没忍住拍了姜玉瑛的胳膊一下,骂道,“你气死我了!你就这么作践自己呀!你嫁给小五不比嫁给那种瘫子强!”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啊!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姜玉瑛居然要把大好的时光白白浪费在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身上。   姜玉瑛见干娘生气了,忍不住红了眼眶,“干娘,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五哥对我太好了,我却不能以同等感情对他,我觉得亏欠他。”   这几年,王守智每次都让小蝶送东西给她。可能担心会被人说闲话,他从来没有亲自上过门,轻易也不打扰她。就是偶尔表白心意也是写信让小蝶带给她的。   她对他是感激的,甚至也曾想过要不还是嫁给他算了。能有这样一个时刻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也算是值了。   可婚姻真的是太让人恐惧了,她不想再被人抛弃,她不想再承受那些流言蜚语。   于是,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最后都因为对婚姻的恐惧而退缩。   于是,她下次拒绝他,就会比上一次更加坚决。可他依旧关心她,怎么都不愿意再娶。于是就拖到了现在。   钱淑兰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听到她这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顿时软了下来,语气也恢复正常,“你跟小五假结婚吧!等运动结束,如果你还不能喜欢他,我就让他跟你离婚!你放心,我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他要是敢死拽着你不放,我就打断他的腿!”   听了这话,姜玉瑛吓得赶紧摆手,“别!不用这样!”五哥不是这样的人,她咬着唇有些心动,可是又有些担忧!   钱淑兰轻舒一口气对着姜玉瑛温和地道,“如果你真觉得亏欠小五,不如就给他一次机会!试着真心去接受他!”   姜玉瑛想了想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样会不会对五哥不公平?”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理所当然地道,“玉瑛,这世上哪有绝对公平的事情。他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喜欢他吗?你放心,他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姜玉瑛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了。   钱淑兰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单身狗居然会有一天也会劝人结婚,估计等她回去说给她的好姐妹听,能笑掉她们的大牙,不过世事无常,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钱淑兰叹了口气,“玉瑛,这世上谁都想嫁给志同道合的人,可等你跟这样的人结婚了,未必就会真的幸福。有许多对夫妻最终都会败给柴米油盐。虽然你和小五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可未必不能走到一起。你的性子太要强,小五却软和,刚好可以包容你。你试着敞开心扉接纳他。既然要结婚,总要试一试合不合得来。否则不就白领了那张结婚证吗?”   姜玉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好!干娘,我都听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钱淑兰总算是放松下来。看来这姑娘还是有点喜欢小五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鼓动同意了。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王丹娜喜得眉开眼笑的。   刚才做饭的时候,她心里就替五哥委屈,现在听到玉瑛姐终于同意了。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地给姜玉瑛夹菜。   这年代的人对这种事情都比较腼腆。   姜玉瑛羞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朝她道谢。   王丹娜笑着道,“我五哥要是知道这事儿,估计能乐疯了!”   这些年王守智的心一直跟在姜玉瑛身上,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止钱淑兰会劝他再婚,王丹娜也劝了好多次,可他就是不答应。   钱淑兰和姜玉瑛当晚就住在方家客房。   第二日一大早,吃完饭,钱淑兰就独自去找王守智。   没想到王守智居然还在水利局。   看到他娘过来了,他还有些惊讶。   钱淑兰把姜玉瑛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气得他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看着他这副样子,钱淑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别冲动呀!”   紧接着钱淑兰把自己和姜玉瑛商量假结婚的事情又跟他说了。   王守智惊喜交加,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劲儿地搓着手,“娘,真的吗?玉瑛真的答应嫁给我了?”   钱淑兰白了他一眼,对他选择性忽视先决条件有些无语,但还是提醒他,“你现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她只是答应跟你假结婚。”   王守智却不在意这些,只要玉瑛跟他结婚了,他一定待玉瑛好,肯定会让她离不开他。   看着他傻乐成这样,钱淑兰直皱眉。可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呀。   她想了想还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如果她最终还是没能喜欢你,执意要离婚呢?”   王守智身体僵硬,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能跟她结婚几年我已经很幸福了。我原本打算跟她耗一辈子的。”   钱淑兰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情种!她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王守智。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呆呆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喜欢玉瑛?”   王守智脸涨成猪肝色,重重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喜欢,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198章   因为两人都是再婚,再加上时间紧急,所以只请了些亲朋好友过来祝贺。   结婚地点是姜家院子。   钱淑兰看到杜大海也来了,赶紧走过去跟他招呼。   “你还好吧?”   杜大海摆了摆手,“我好得很!”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饭店方向,眼里满是惆怅。   钱淑兰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安慰道,“人没事就好,那店以后说不定可以让你儿子继承呢。”   杜大海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点了点头。   杜大海笑着问,“玉瑛怎么突然想起结婚了?”   钱淑兰总不能把假结婚的事情说出来,于是笑着道,“小五想照顾她!我在家里也能放心!”   杜大海一脸认同地点了下头,“玉瑛这些年一个人过得太苦了!这孩子太犟,轻易是劝不动的,没想到她居然同意嫁给小五,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钱淑兰对此倒是很赞同。姜玉瑛应该是心智特别坚定的那种人。她能听进别人的意见,却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所以玉瑛应该是有点喜欢王守智的,看来王守智平日对玉瑛的好,她应该记在心上的。   王守智的同事得知他要结婚都震惊了一把。   这小子每次下乡,有许多小姑娘对他献殷勤,他都不搭理人家。大家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婚了。   一个身穿蓝色半旧棉袄的男人进来之后,一拳头砸在王守智肩上,“好啊,你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现在才通知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王守智还没接话,另一个人就附和起来,“就是,这离过年没几天了,你这冷不丁的弄这一出,吓了我们一大跳。”   王守智挠头傻笑。   剩下一个男人没说话,只顾着打量姜家,看到他们家这么宽敞的院子,想到自己十几口子挤在十几平的小房子里,心里的嫉妒再也按捺不住。   “王守智同志,我可真羡慕你,能娶到一个城里媳妇,连房子都不用自己花钱买,不像我们家需要窝在一间屋子里。”   众人皆是一愣。这不就是说王守智是小白脸,吃软饭的嘛!   正准备过来打招呼的姜玉瑛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穿蓝色棉袄的男人见他阴阳怪气的,忙小声拉着他的胳膊道,“你说什么呢!当着人家大喜的日子说这些!”   王守智脸色僵了一瞬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他笑着道,“我是很有福!”   其他人担心两人吵起来,赶紧打圆场。   等新人宣誓之后,宾客领了喜糖,送了红包之后没多久就走了。钱淑兰也离开了,她已经在县城耽搁了两天,也不知道孙大琴这个临时会计能不能顶得住。   姜玉瑛看着王守智躲在阳台抽烟,想到刚刚听到的话,走了过来,“你还好吗?”   王守智回过头来,看到她正捂着鼻子咳个不停,忙把烟掐灭,“我没事啊。”   姜玉瑛担忧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住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男人都要面子。住在女方家的房子跟上门女婿没什么区别了。   王守智眼睛眯起来,“那你呢?”   姜玉瑛愣了一下,“我还住在这里呀!”   王守智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可还是飞快地道,“那我也住在这里。”   “可是你……”   “我不想跟你分开。”   姜玉瑛愣了一下,有些羞涩,但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还是道,“如果你坚持不住,可以随时离开。”   听到这话,王守智心里有些酸涩。纵使他要面子,可也没她重要。因此他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离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在我们还是夫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离开!”说完,他转身走了。   姜玉瑛听他说出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虽然她已经答应给王守智一次机会,可自己的家里突然被另一个男人闯进来,那冲击力真得是太大了。   她想让他等等,可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明明已经答应要假结婚了,怎么能出耳反尔。   她认命地走到灶房,想做饭。   却发现王守智正围着围裙在切菜。   姜玉瑛睁大了眼睛,“你……”   王守智回头冲她笑,“我一会儿就弄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   姜玉瑛呆呆地看着他,男人也会做饭吗?   姜玉瑛有些懵,想到小房间看看。   现在已经是小蝶住进去了。   此时的她正趴在床上,两腿抖啊抖的,显然很兴奋。   看到她进来,小蝶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姑姑”   姜玉瑛坐到床边,笑着摸摸她的头。   小蝶喊完之后,又自打嘴巴,笑眯眯地道,“不对,应该叫娘了!”   娘?姜玉瑛愣了一下,看着小蝶眉眼都弯成月牙,到底没让她改口,罢了,怎么说也是自己照看了好几年的娃。叫娘也不是不行。   小蝶从床上翻起来,挽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娘,谢谢你!因为有你,我也有自己的房间了。”   姜玉瑛愣了下,有些好笑,“你就因为这个高兴?”   小蝶笑呵呵地,“还因为有娘啊。我爹太忙了,陪我的时间太少了。你和爹结婚了,以后家里就不会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自从小蝶十岁之后,王守智就不再让范奶奶接她回家了,主要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走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王守智下乡的时候,小蝶就要自己拿着粮票和钱到水利局的食堂吃饭,晚上一个人住在单身宿舍里。   一个人对于孩子来说太孤单,可对于习惯一个人生活的姜玉瑛却是再正常不过!   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人多了太吵。   可是这样的话,她不好跟小孩子说。   小蝶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自己的房间。姜玉瑛要帮她,她却不让。   “我自己收拾,以后找东西才能知道在哪。我是大人了,娘,你不用帮我的。”   小蝶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早就会收拾自己房间了。   姜玉瑛见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心里很是欣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看到两个大木箱子摆放在床头,顿时有种被人侵占领地的感觉。   她压下心里的不适,把自己的衣柜空出一半。   她正收拾着衣服,突然听到外面,王守智十分兴奋的声音传来,“玉瑛,小蝶,出来吃饭喽!”   姜玉瑛赶紧从房间里走出来。   小蝶也蹦蹦跳跳走了出来。   看到桌子上这么丰盛的饭菜,小蝶手撑桌子惊呼起来,“爹,哪来的肉呀?”   王守智笑着解释,“你奶奶临走的时候给我的。说是从别人那买来的。”   小蝶赶紧跑去洗手,走的时候还不忘夸一句,“奶奶真厉害!”   姜玉瑛也到水缸边洗手。   王守智已经把饭都盛好了。   他解了围裙,招呼两人坐下。   他首先夹了一块辣椒炒牛肉放到玉瑛碗里,“玉瑛,你尝尝,看我烧得好不好吃?我娘说你喜欢吃辣的。”   姜玉瑛有些羞窘地看了一眼小蝶,却发现小蝶根本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吃着,嘴里还嘟哝着,“真好吃!”   她的心稍微安定了点儿,尝了一下,味道真的很不错,香辣可口。她不由自主地称赞一句,“真好吃!”   王守智的五官好似在这声称赞中飞扬起来,他乐呵着,“那你多吃点!”   他又随口问道,“你喜欢吃什么菜?我以后多做给你吃。”   姜玉瑛愣了一下,以后多做?不是这一顿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眼带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她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忙移开了视线,“随便吧!”   王守智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吃完饭,姜玉瑛抢着要去洗碗,王守智倒是没有拒绝,这让姜玉瑛松了一口气。   王守智到房间里,看到已经空出一半的衣柜,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他把自己的箱子打开,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上。   然后又从自己箱子里把那张全家福拿出来,摆在床头柜上。   这张全家福上面有他,小蝶和他娘。等玉瑛和他真的做了夫妻,他们可以重新照一张。   洗完碗筷的玉瑛看到堂屋里没有人,顿时明白,王守智是到自己房间了。她紧张得不行。   在门外挣扎了好半天,她才推门。   一进去,刚好看到王守智那光洁的后背以及挺翘的臀部。   姜玉瑛脸色爆红,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这声响把正在换衣服的王守智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色也涨得通红。他刚刚穿得衣服是他娘送给他的,面料特别好,他平时都舍不得穿,担心弄坏了。所以今天是他第一次穿。刚刚他就是想换衣服才进来的。   玉瑛该不会以为他在耍流氓吧?   他赶紧把衣服套上!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堂屋没有人影,他打开小房间,小蝶正蹲在地上摆放东西,抬头看着她爹,傻傻地问,“爹,你咋啦?”   王守智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忙!”   把门重新关上之后,王守智到了院子,发现姜玉瑛正在洗衣服。   王守智先是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她冻得发红的手,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大步走过去,把她的手从水里拿出来,“你怎么用冷水洗衣服?”   她冰凉的手指被他握在暖暖的手心里,姜玉瑛顿时觉得脸上在冒热气,她有些尴尬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   她急了,“你放开我啊。”   王守智双手揉搓着她的手,边搓边在他嘴边哈热气,听到她的声音,他一改往日的温柔,变得异常严厉,“你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声音里还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的姜玉瑛顿时怔住了,原来他也会发脾气,她还一直以为他是个温和没有脾气的人呢。   王守智一直专心帮她搓手,等她手上重新暖和起来,这才想到她好久没有声音了,他猛地一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她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顿时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冲她发火了呢?可她真得很气人呐!这么冷的天居然用冷水洗衣服。   “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以后出去怎么放心!”他叹了口气!拎着一桶水到了灶房。   姜玉瑛愣住了,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可是咱家的柴不够用的呀。”   王守智从灶房探出头来,“不用担心!三安街那边有专门卖柴的,到时候我去买一些就行了。”   三安街?那么远?   姜玉瑛看了一眼屋檐下的冰柱子。可能是前些年发生旱灾的缘故,这几年的冬天特别冷。   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跑到三安街,来回起码得要两三个小时。估计回来就能把他给冻僵了。   姜玉瑛顿时有种酸涩的感觉。   烧好热水之后,王守智就开始给她洗衣服。   姜玉瑛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让他帮自己洗衣服,她尴尬得脸都红了。   “我们现在是夫妻,你不用不好意思,而且这棉袄太重了,你不好洗!”   虽然这棉袄棉花已经拆掉,可冬天的衣服面料本身就是很厚重的。   姜玉瑛抿了抿嘴,见他侧着头认真地在给她搓衣服,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   王守智低着头,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姜玉瑛猛地干咳了起来。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她的脸顿时红成煮熟的虾子。   她赶紧站起来,往屋里跑。   王守智脸色爆红,看到她脚步紊乱,心里竟有一种很开心的感觉。   洗完衣服,三人各自洗漱完毕。   王守智已经铺好了床。姜玉瑛却有些扭捏。   她真的要和他睡一张床吗?这也太……   许是看出她的犹豫,王守智安抚道,“你放心不经过你的同意,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姜玉瑛心里稍稍放松一点,既然是假结婚肯定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情,只是看到他事事抢着做,她担心他会食言。   “这床不大,咱们盖一床被子吧!”   冬天的被子特别厚实,很占地方,也确实放不了两床被子。只是她有些不自在。总觉得离得这么近有点危险。   “赶紧睡吧!”王守智铺好被子,坐到床边朝她道。   “好!”她磨磨蹭蹭地上了床。却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   王守智看到她如此防备,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着急。   她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早就不会依赖别人!只要自己对她好,她肯定会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工作?”   听到他的声音,姜玉瑛紧绷的身体瞬间僵住,她侧着身子,背对着他,轻声道,“明天就去!我要上到二十八号!你呢?”   “那我要早一点,差不多要二十六号!到时候我们回乡下过年吧!我娘肯定高兴!”   提起干娘,姜玉瑛的身体总算恢复正常了,她弯着嘴角应了一声!   因为临近年关,水利局已经不会安排他们下乡打井了,所以王守智都是按点下班。   早上天不亮就会起来买菜做饭。   因为现在打击投机倒把特别狠,王守智必须一大早去百货大楼排队才能买到新鲜的菜。   在一水的大妈中,他一个大男人特别扎眼。时不时就有人瞅他两眼。   王守智通通装作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99章   话说钱淑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了王家村路口,她想到空间里那个还昏迷不醒的杜大梅。   总不能就这么把她放在里面不管吧。   可是她该怎么跟人家说呢?这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也太扎眼了。   她想了半天,连人带车闪进空间。   她用之前徐丽珍给她的药膏,把杜大梅从脸到脖子,再到胳膊和手,反正是能露出来的地方全抹上。   杜大梅原本白玉一般的皮肤抹了这药膏跟烂菜叶没什么两样了。   这副样子说她三十五岁都有人信。   她仔细看了一眼杜大梅额头上的三观值,还挺诧异的。   这姑娘是个中学老师,事业值有十分不难理解,可她的孝心值却只有两分,更让她惊奇的是这姑娘的是非值却有九分。   钱淑兰暗暗一琢磨,猜想对方的父母应该不怎么样,说不定又是个重男轻女的主。   钱淑兰把杜大梅从空间里抱出来。让她两腿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让她的头趴在自行车的座垫上。   钱淑兰又担心对方会摔下来,又用拿根绳子把她整个上半身都捆了一遍。   捆好之后,钱淑兰担心会滑下来,没有上车骑,而是推着走。   走了一会儿,居然遇到正准备出门开会的王守泉。   看到钱淑兰的时候,王守泉还愣了一下,“三婶子,你这后面咋还捆了个人呢?”   钱淑兰看到他,赶紧招呼他过来,“快快,赶紧过来帮忙。这姑娘晕倒在路边,我把她给带回来了。”   王守泉想上前帮忙,可他毕竟是男的呀,这媳妇跟他年纪差不多大,醒来之后会不会骂他耍流氓呀。   他把自行车调了个方向,两腿跨上去,“三婶子,我先去找老杨头,你把她推回你家老房子那边吧。”   见他一溜烟地跑走了,钱淑兰气得直跺脚。   你倒是帮我弄回去你再走啊。   只是再气也没用了,人都已经跑没影了。   她慢慢推着自行车,看着紧闭的院门,冲着里面喊了两声,“大琴,春花,给我开门!”   没一会儿,院门就被小桃打开了。   她笑着冲里面喊了一嗓子,“是咱奶回来了!”   于是孙大琴,李春花和周雪梅全都迎了出来,其他的小孩子也纷纷跑了出来。   小敏迈着小短腿也从堂屋里冲出来。   小脸挂着泪珠,眼巴巴地瞅着钱淑兰,嘴里委屈地控诉着,“奶奶,你咋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钱淑兰心疼得不得了,把自行车交给周雪梅,忙蹲下身子给她擦眼泪,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她,“奶奶,这不是来了吗。”   担心她又哭,钱淑兰立刻指着自行车前面的车篮,高兴地冲着她道,“奶奶带肉肉回来吃呢,高不高兴?”   小敏破涕为笑,“高兴!”   大一点的孩子虽然不会吃小敏一个小孩子的醋,可听到有肉吃,眼睛都是一亮。   双胞胎从哥哥妹妹的腿间挤过来,一左一右趴到钱淑兰身上,“奶奶,我也想吃肉!”   钱淑兰摸着两个小娃娃脑袋上特地留下的一撮毛,笑着道,“好,好,都吃!”   孙大琴见她娘还在黏糊小孩子,忙把孩子们都拉开,指着后座上的姑娘道,“娘,这是谁呀?”   被她这一打岔,钱淑兰这才想起来,她的后座上还有人呢。   钱淑兰赶紧站起来,“是我在路上遇到的。赶紧把人抬回屋里吧。”   三人纷纷过来帮忙,解完绳子,一人抬着腿,一人托着脑袋,抱着肩膀,另一人就拖着屁股。   抱着肩膀的孙大琴突然惊讶起来,“哎哟,我的娘咧,这姑娘脑袋咋还流着血呢?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其他两人吓了一大跳,纷纷责怪道,“大嫂你别吓我!”   钱淑兰见她们想要停下来查看,忙咳了一声,“赶紧把人放到炕上,人没死。”   三人不敢耽搁,把人放到炕上之后,周雪梅用手去探她的鼻息,虽然有点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三人都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只要还活着就好。   没一会儿,王守泉拉着老杨头跑进来了,“快看看,这媳妇是咋回事。”   老杨头给她把了下脉,看了下她的眼皮,又看了一眼额头上的伤。   从自己拎着的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   又拿出剪刀和绷带。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伤口处的头发剪掉,然后洒上药粉,缠上绷带。   弄好之后,钱淑兰啧啧称赞,“一段时间没见,你手艺进步了不少呀。”   老杨头白了她一眼,十分傲娇地说,“我可是到县城医院学过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多少钱呐?”   “两毛钱。”   钱淑兰把钱递给他,随口问道,“对了,咱们生产队的卫生站啥时候办下来呀?”   正在收拾药箱的老杨头听到这话,抬头瞪了一眼钱淑兰,提着药箱,气哼哼地走了。   钱淑兰被他这套动作弄得有点懵,侧头瞅了一眼王守泉,“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王守泉自然知道老杨头为啥生气,忙解释道,“咱们卫生站办不下来,因为他没拿到结业证。”   钱淑兰眉头皱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考了那么多次还没通过呀?”   提起这事儿,王守泉也是有些头疼,“是啊,没通过,让他去识字班认字,可能因为年纪大了,学过就忘。”   听他这么一说,钱淑兰倒是很认同,老杨头年纪是有些大了,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几个孩子,眼睛一亮,“让他们去县城医院学学,行不行?”   王守泉愣了一下,最大的小桃已经十八岁了,本身就是识字的,如果学些护理方面的知识肯定行!   只是他微微皱眉,“倒不是不行,队里的名额有好几个,可其他人学得还不如老杨头,只是小桃应该很快就嫁人了吧?”   就算她学成了,也会嫁到别的村,他们生产队的卫生站还是开不起来。   王守泉看了一眼正军,想了想道,“让正军去吧,他是个男娃,应该可行!”关键是能一直留在他们生产队。   钱淑兰笑道,“让他们三个都去吧。就算嫁到别的生产队一样也能进卫生站。”   王守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钱淑兰觉得有点对不住老杨头,又建议道,“到时候让老杨头直接进卫生站帮忙吧。他学得还算扎实。”   王守泉也答应了,毕竟以前都是老杨头看诊的。   三个孩子在门边听到奶奶话,面面相觑,眼里都闪过一丝兴奋。   三人除了小桃力气比较大,其他两人的力气都不行。在养鸡厂帮着铲鸡屎,这活又累又脏。虽然他们没有抱怨,可钱淑兰还是觉得文化人就该干点文化人的事儿。   钱淑兰见杜大梅还昏迷着,想着等她醒来肚子该饿了,就让孙大琴去煮大米粥。   孙大琴立刻应了,到水缸边用砂锅淘了点大米,放在煤炉上烧。   周雪梅坐在堂屋,翻看婆婆给她带回来的布。   边笑边跟李春花讲,“小桃已经十八了,这块布给她做身新衣服,剩下的布就给两个小炮弹做身褂子吧。”   李春花回屋拿纸笔,把小桃叫过来量尺寸。   小桃乖乖走过来,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娘,奶奶说会送我们去县城医院学医。”   周雪梅和李春花对视一眼,看向正走进门来的婆婆,“娘,真的呀?”   钱淑兰抱着小敏拉着凳子坐下,“当然是真的。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待在养鸡厂干活。他们手上的力气不行,挣得工分也不如别人,还不如学点技术呢。”   两人顿时喜得眉开眼笑的。   周雪梅捂着嘴儿乐得不行,“娘,还是你想得周到。”   李春花给小桃量好尺寸,小桃立刻拉着小莲去她们的房间了。   正军坐在凳子上听大人说话。   钱淑兰朝周雪梅扫了一眼,“小桃的婚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雪梅笑道,“正好娘回来了,还请您给掌掌眼。有三家过来提亲的。一个是林家村书记家的小儿子,一个是当兵的,一个是县城当工人的。”   钱淑兰分别问了这三人的条件,条件好的,长得不行,长得好的,条件不行,还有一个家里人口太多了。   钱淑兰想了想道,“等小桃学完医再说吧。”她顿了顿又道,“我让丹娜也帮着留意一点。”   如果对方家里有关系,说不定还能把小桃也带进厂里。当不了正式工,临时工也不错。   周雪梅眼一亮,丹娜介绍的一定是城里人,如果小桃也能嫁给城里工人,就不用下地干活了。   三人聊着天,突然听到泡泡趴在门边喊道,“奶,那个婶子醒了。”   钱淑兰让小敏待在堂屋,自己赶紧起身去看。见其他人想跟着一起过来,钱淑兰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众人见婆婆脸色凝重,想到那人的伤也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什么。周雪梅忙把两个孩子抱走,重新回了堂屋。   钱淑兰坐在炕边,笑着问,“姑娘,你还好吧?”   杜大梅脑袋晕晕的,自从她醒来,就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房间,刚才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趴在门边,她还有些惊讶。   自己怎么会到这里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钱淑兰叹了口气,“我也是从路边把你救回来的。”   杜大梅撑起身子,扶着脑袋,“这里是哪?”   “这里是王家村生产大队。”她想了想道,“我之前在县城批斗会上见过你。你可不能再进城了。”   杜大梅听她提起批斗会的事情,脸都僵了,她皱紧眉头看着钱淑兰,十分不解,“既然你知道我是坏分子,为什么还要救我?”   钱淑兰叹了口气,“说起来你不想结婚也没什么错。”   杜大梅眼里涩涩的。她没错?居然会有人说她没错?如果她没错,可为什么那些红卫兵要批斗她?她究竟犯了哪门子的法?   她抹着眼泪开始哭,却发现自己的手背居然成了绿色,见她想要搓手把药膏去除,钱淑兰赶紧制止,“你长得这么漂亮,我只能把她的脸遮住。”   说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块没有镶边的镜子递给她。   杜大梅接过来,看到镜子里这陌生的自己,心里长舒一口气。   满脸苦笑,“我现在长成这样,应该也不会碍人眼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杜大梅摇了摇头,“我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学校已经停课,我也当不成老师了。我该去哪里呢?”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可以投奔的人,最后幽幽叹了一句,“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先好好养伤,实在没办法就先待在我们王家村生产大队吧。就说你是个寡妇。”   钱淑兰猜想她身上应该没有介绍信这玩意,于是叮嘱她,“现在到处都有民兵把守,你注意着点,别乱走,被他们查到可就不得了了。”   杜大梅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00章   钱淑兰让杜大梅继续躺下来休息。她从那么高的台子上栽下来,侥幸没死,可也有点脑震荡。可偏偏她的身份有问题,钱淑兰根本没办法送她去医院。所以只能慢慢养着了。   钱淑兰出了房间,到了堂屋。   孙大琴见婆婆进来,非要拉着钱淑兰到自己房间。   钱淑兰被她这神神秘秘的动作唬了一跳。但还是跟着她去了。   到了东屋,钱淑兰坐到炕上,看着孙大琴探头探脑的对着外面看,直到确定没人了,才把门给上。见她这样郑重,钱淑兰猜想她说得应该是大事了。   孙大琴走过来,在钱淑兰耳边趴着讲了两句话,气得钱淑兰直跳脚,甚至还说了脏话,“你放屁!”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钱淑兰不在,孙大琴作为临时会计就负责查鸡蛋。每一个篮子的鸡蛋,他们之前都是数了好几遍的。   可其中一个篮子偏偏少了一个,而当时其他人都在忙着数鸡蛋,不可能会偷拿的。   恰好孙大琴又从小敏的布兜里找到一个鸡蛋。那小敏就是偷鸡蛋的人。   但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孙大琴没有声张。而是默默把那个鸡蛋放回了篮子里。   回家之后,孙大琴就问小敏,鸡蛋是不是她偷的?小敏也承认了。   偷东西可是坏毛病。她气得想揍孩子,可想到这孩子是婆婆的心肝宝贝肉,担心婆婆回来,小敏会跟婆婆告状。   到时候,婆婆肯定会批评自己,所以孙大琴硬是压着火气,说教了孩子几句,想等婆婆回来的时候,让婆婆管管。   可谁成想,她说过之后,婆婆根本不相信自己,孙大琴急得额头直冒汗,咬咬牙,一跺脚,“真的,娘,你相信我!”   钱淑兰从炕上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声音有点冷,“你亲眼看见她偷鸡蛋了?人赃并获了?”   孙大琴愣了一下,随即反驳起来,“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可她兜里确实装着鸡蛋的呀,而且她也承认了!娘,我真的没有冤枉她,不信你把小敏叫过来问。”   “问就问!”她还就不相信了,她奶奶前世一个心地善良的小白菜在她的教育下不仅没长好,居然还长歪了。   钱淑兰说完就把门打开,快步走到堂屋,冲着正在跟双胞胎玩得热闹的小敏叫道,“小敏,到奶奶这边来”。   “奶~”小敏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瞅见孙大琴的身影忙把小身子往钱淑兰怀里钻。   钱淑兰把小敏抱起来,对着身后的孙大琴使了个眼色。   两人到了东屋,钱淑兰把小敏抱到炕上。   小敏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孙大琴。   钱淑兰心里一突,该不会真的像孙大琴说得那样吧?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钱淑兰摇出脑子,怎么可能呢!她笑着摸摸小敏的头,“小敏乖,告诉奶奶,你昨天是不是到养鸡厂偷鸡蛋了?”   小敏低着头,绞着手指,嘴巴抿得紧紧的。   钱淑兰不死心,继续哄她,“乖啊,告诉奶奶,好不好?”   小敏缓缓抬头瞅了一眼孙大琴,又重新低下了头。   钱淑兰见状,对孙大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先出去。   孙大琴点点头,一声也不吭,拉开东屋的门走了出去。   钱淑兰在后面叮嘱一句,“不许偷听!”   孙大琴尴尬地从门缝中露出一张脸,讨好地朝钱淑兰笑,“娘,我哪会干这种事情。”   钱淑兰挥挥手,都没好意思说,你干这种事还少嘛!   孙大琴有些心虚地把东屋门关上。   东屋里,钱淑兰用手摸摸小敏的柔嫩嫩的小脸,轻声哄她,“小敏,告诉奶吧,咱们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分享的吗?”   小敏慢慢抬起头,“奶,我没有偷鸡蛋。”   钱淑兰点了下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你娘说你当时手里拿着鸡蛋,这是咋回事?”   小敏有些羞涩地看着钱淑兰,“那鸡蛋是熟得,前天我娘晌饭和晚饭都给了我一个,我想留一个给奶奶吃,就装在口袋里。”   虽然钱淑兰在吃的上面对小敏很大方,可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   小敏毕竟已经四岁了,这年代的孩子都有点早熟,再加上小敏被她锻炼得口齿伶俐,什么话都能表达出来。   要是被那些心怀恶意的大人套话,说她在家里很奢侈就糟了。所以钱淑兰一顿饭也只给小敏一个鸡蛋。当然她自己也有一个。   就是肉,一个月也只吃两回,这其中一回还是她从养鸡厂买的公鸡。另一回才是她从空间里捣腾出来的野猪肉。   听到小敏吃饭还想着自己,钱淑兰心里感动得热泪盈眶,小敏真的很贴心。   可她紧接着就发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如果只是孙大琴误会小敏这样简单,小敏为什么不反驳孙大琴的话。   毕竟小敏手里拿的是熟鸡蛋,只要她想证明自己,只要把那鸡蛋剥开,孙大琴就会相信她没偷鸡蛋。   可偏偏小敏没有证明自己,这就有问题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她试着推理了一下,“那偷鸡蛋的人,你是不是认识?你在给别人背黑锅?”   小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奶。   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才小声道,“鸡蛋是那个养猪厂里的小哥哥偷的。他偷的时候,不小心被我看到了。”   养猪厂里的小哥哥?方中军特意让她照顾的那对爷孙?偷鸡蛋就罢了,只是那孩子居然让小敏给她背黑锅,也太有心机了吧?   钱淑兰握着拳头,眼睛眯起,眼里闪过一丝冰冷,“是他威胁你不让你说的吗?”   小敏皱着小脸,一脸好奇地问,“奶奶,什么是威胁?”   钱淑兰愣了一下,给她解释,“就是不让你告诉别人,否则他就揍你之类的。”   听到这么一解释,小敏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他没有威胁我,他偷鸡蛋的时候,根本没发现我躲在角落里。他偷完鸡蛋就跑了。后来大人们过来数鸡蛋,我娘刚好数了那个篮子,就以为是我拿的。”   听她这么一说,钱淑兰总算松了一口气,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照顾那对爷孙了。钱淑兰摸摸小敏的小脑袋,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跟你娘说实话呢?鸡蛋明明不是你偷的呀?”   小敏抿着小嘴儿,小小声道,“那个小哥哥很可怜的,他的手红红得,肿得跟萝卜似的,上面还破了血口子。”她想了想又道,“奶奶不是说他是好人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干了坏事。”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自己到底不是老师,像这种情况,她应该怎么教?   让小敏不要太圣母?那个孩子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可这样直白也太无情了些。再说对孩子的成长也没有好处啊。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决定就事论事来教育吧,“小敏,虽然那个哥哥是个好人,可他不该偷鸡蛋,这是不对的,奶待会儿就去教育他,如果他改正了,还是好孩子,如果他执意再偷东西,就是坏孩子。如果小敏还维护一个坏人也是不对的,这就是包庇他。以后千万别做这样的事了,知道了吗?”   小敏听了若有所思,“好人也会做坏事吗?”   钱淑兰点了下头,“好人有时候也会慢慢变坏的!坏人教育好了也会改正错误变成好人的。”   小敏先是点了下头,而后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问,“那小哥哥会改正吗?”   钱淑兰斩钉截铁地道,“奶奶会让他改正的,他只是一时想岔了才走上歪路的。”   听到这话,小敏兴奋得不行,拍着巴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钱淑兰,“奶奶一定要好好让小哥哥改正错误,他太可怜了!”   钱淑兰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奶奶知道了,你自己去玩吧。”   钱淑兰打开东屋的门,让小敏去玩,又把站在院子里的孙大琴喊过来,“你误会了,小敏那鸡蛋是你给的。熟得!”   孙大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被婆婆这话闹糊涂了,“那她咋不跟我解释呢?这孩子!”   钱淑兰不好把那小孩偷鸡蛋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忙道,“你这么凶,孩子都吓傻了!她哪里还敢跟你解释!”   孙大琴眉头皱紧,她凶吗?没有啊!她根本没冲小敏发火啊?   她怀疑地看着婆婆,婆婆该不会为了给孩子留面子,就编瞎话骗她吧?   瞅着她的眼神,钱淑兰对她翻了个白眼,“你想到哪去了,你以为我是你呀。我会干那种掩耳盗铃的事情嘛!”   见婆婆冷脸了,孙大琴忙讨好地朝婆婆笑,“娘,我没那么想!那应该是我们数错了。”   钱淑兰有些心虚,她摆了摆手,“天天数那么多鸡蛋,少一个两个的也很正常。以后仔细点就是了。”   孙大琴忙不迭地应了。   晚饭是孙大琴和钱淑兰一起烧的。   钱淑兰让李春花把杜大梅叫出来吃饭。给大家重新介绍一遍。   为了担心被人查出来,杜大梅就改了名字叫杜兰秋。   钱淑兰想了想道,“兰秋,你就住在那屋子里吧。吃饭到我那边就行。”   杜兰秋住的房间就是她以前的房间。因为时不时有人从县城回来,所以那间屋子就充作客房了。   周雪梅听到这话,忙道,“娘,不用了,就让兰秋妹子跟我们一起吃就行。不麻烦您了。”   一个寡妇从村头走到村尾还不知道要招多少闲话,兰秋妹子要是惹上那些混不吝的,再想不开就糟了。   周雪梅已经自动脑补出,杜兰秋脑袋上的伤是因为被人调戏,一时想不开才撞伤自己的。   王丹枝也接口道,“是啊,娘,”   钱淑兰听到王丹枝说话还有些发愣,这个二女儿平时几乎不怎么开口。很没存在感的一个人。   可这会子居然会为杜兰秋说话,应该也是同病相怜吧?   杜兰秋从身上掏出几毛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身上所有的家当了。等我病好了,我肯定会挣工分自己养活自己的。”   几人都没有意见。   只要她能自食其力,大家还是愿意照顾一个寡妇的。   吃完晚饭,钱淑兰就带着小敏回到了自己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01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吃完饭就让孙大琴照顾小敏,她要去养猪场找人。   以她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她只要把人专门找过来谈话,绝对不会有人起疑。   虽然她平时基本上不管养猪场的事情,可偶尔也会过来检查工作,看到有人做得不好的地方,她都是私下里找人聊天,并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指责。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她这做法赢得了众人的认可,所以这几年哪怕她不管事,依旧是养猪场的会计和副厂长。   “你还好吗?”钱淑兰微微皱眉,看着面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老头,有些难以置信,也就是几天没见对方怎么成这样子了?   元怀保的脸青一片紫一片,一看就是被东西砸伤的。颧骨突出的地方还破了皮,上面已经结了痂,只是依旧有些瘆人!   元怀保扶着猪圈的矮墙,头有些重。他扯着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可嘴角的伤口让他根本无法完成这么简单的任务。   “你认识方中军吗?”   元怀保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在审视她。可突然想到她的身份,又低下了头。   钱淑兰轻声道,“他让我照顾你!”   元怀保笑得很欣慰,而后喃喃低语,“怪不得我会到这里呢!”   他的身子晃了晃,额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   钱淑兰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病?发烧吗?”   元怀保点了一下头。   钱淑兰从小挎包里(其实是空间)拿出一盒退烧药,取出一颗递给他,“赶紧吃了吧!”   元怀保接过来,也不用水直接咽了下去。   等他吃完药,钱淑兰让他回去休息,不用再干活了。   又单独把元怀保的孙子叫过来。   虽然这个孩子才六岁,但是看他的个头还真不矮,说八岁都有人信。此时的他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劳动布褂子,抱着身子瑟瑟发抖,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旧衣服递给他,“拿着吧!”   这棉袄还是正军小时候的,被她拿过来重新填了棉花进去。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这棉袄,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是给我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   小男孩见她点头,立刻把衣服接过来,然后撒腿就跑。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钱淑兰有些好笑,她还没说话呢!他跑这么快干什么!钱淑兰只好往他们住的地方走。   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养猪厂空着的猪圈。   生产队自然不会为这些劳动改造的人特地盖房子,所以这些人只能住猪圈。   好在钱维汉看他们可怜,特地用泥土加盖了墙,把猪圈围城一个房间。   这房间是三个人住,倒也不是很挤。   钱淑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里面孩子献宝的惊喜声,“爷爷,爷爷,你看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棉袄,你再也不用冻着了!”   元怀保咳了几下,“爷爷不冷,你自己穿吧!”   “我不冷,爷爷,你还病着,你盖吧!”   ……   钱淑兰有些心酸,因为没有门,她直接走了进去,这里没有床,只有一些麦草。此时的元怀保就躺在麦草上,小男孩跪在他旁边,两手压着棉袄不让元怀保拿下来。   “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他说点事儿!”   小男孩站起来,“爷爷,刚才就是这个奶奶给我衣服的。”   钱淑兰走近几步,小声道,“时间急,我就先做孩子的棉衣,等晚上,你的那件应该能好了。”   元怀保想要爬起来道谢,钱淑兰忙阻止了他,“你不用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钱淑兰示意小男孩跟他出来,“你先休息一下吧!我找他有事儿!”   元怀保点了点头。   钱淑兰带着小男孩到后面的猪圈,“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脸上露出微笑,脆生生地回答,“我叫元泽阳。”   看着这孩子这么满足,钱淑兰虽然有些不忍心,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她蹲下身子看着他,“你以后别去养鸡场拿鸡蛋了。那里到处都是人,被人看到会被批·斗的。”   元泽阳愣了一下,而后脸色煞白,抖着嘴唇,有些害怕地问,“奶奶,你会告发我吗?”   钱淑兰摇摇头,“我当然不会告发你!我是你爷爷的朋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过来找我,千万别犯错误,知道吗?”   元泽阳点了下头,而后低着头,眼里很快蓄满泪水,“奶奶,我也不想偷的,可爷爷被人打了,我听卢爷爷说,鸡蛋可以消肿,所以我就去偷了一个。”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一脸欣慰地道,“我知道泽阳是个好孩子,只是那毕竟是公家财产,你私自拿就是不对的。”她笑着道,“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以后改正错误就行!”   元泽阳点了点头。   钱淑兰想到刚刚元怀保脸上的伤,便问道,“你爷爷怎么会受伤呢?”   提起这个,元泽阳也顾不上羞愧,他握着小拳头,五官都狰狞起来了,“被公社领导叫过去批·斗,被人扔了好多土坷垃,都朝脸上砸,爷爷就受伤了,回来就发了高烧,我没办法,只能去求大队干部,可他们说这边没有退烧药,只能到镇上买。我爷爷身上没钱,只能回来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倒也怪不得王守泉。这边还没开卫生站,所以老杨头能拿得药非常有限,退烧药这个自然不包括在内的。   从养猪厂回来,钱淑兰就回家重新填衣服。元怀保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所以才会发高烧,既然她已经答应方中军帮忙照顾这对爷孙,自然就不能大意。   不过她也不能只给他们两个准备,也得把其他人的一起准备了。   钱淑兰找了老大他们几个剩下来的破棉衣,直接打补丁往里塞棉花。   做好之后,钱淑兰便把棉衣拿给他们,让他们穿着。除了穿的,她还特地给他们送了几十斤粗粮。应该足够他们吃一阵子的了。   第二天,钱淑兰就开始忙碌起来,主要是盘账。这次她让家里几个孩子以及孙大琴都过来帮她。   务必帮她把两个场子的账目理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人多力量大的缘故,到了第二天就全部算完了。   “这么多钱,咱们队要发了!”孙大琴两眼放光。   钱淑兰却觉得很少,平均下来一个人也就一百来块钱,比她想得差远了。   只是没想到,小一辈的长起来了,人口也增加不少,1200多口子,比1958年的时候多了200人,这多的就是新媳妇以及新生儿。   在那几年别的生产队少的死个十分之一,多的一半。但只有王家村生产队最低,除了几个年纪大了正常死亡外,没有人饿死。   所以这就导致了人口增多。   人口变多,养鸡场的鸡却跟不上这速度,这怎么行呢?   钱淑兰觉得她作为养鸡场厂长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   在发分红的时候,开始把之前投资的本金也发了下去。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舍不得,毕竟这养鸡厂这么赚,投得太划算了。钱淑兰摇头,跟他们解释清楚,“以后没有私人入股这事了。所以还是拿回去吧!”   她把县城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讲了一遍,听说上面要强制收回店面,众人顿时没了那心思,纷纷把自己的钱拿了回来。   等分完红之后,钱淑兰又召开会议,“咱们养鸡厂要扩建业务!”   众人纷纷议论。   “是不是还要扩大养鸡场的规模呀?这事我同意!”   “我也同意,种粮食哪有养鸡划算!”   也有的反对扩大,“劳力都去养鸡场了,夏收的时候,谁来割麦子!别再扩大了,担心被人举报!”   支持扩建的人不同意了,“咱们光明正大的开养鸡场哪里就能被人举报了!咱们又没违法!再说咱们还交税给公社呢!周社长也是支持的。”   钱淑兰见他们吵起来了,忙上前打断他们,“我不是说要扩大规模,我是说开展业务,比如说孵小鸡,专卖小鸡给别的生产队,带领大家一起干!”   众人纷纷议论。   “谁不会孵小鸡呀?干嘛要花钱买咱们这里的?”   钱淑兰笑着回答,“因为咱们的小鸡不会生病,咱们是用蚯蚓喂的,不用粮食!”   众人都琢磨起来,别说这事还真是可行。他们生产队的养鸡场不要太省心。鸡就没怎么生病。而且买鸡就送养鸡秘诀,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愿意。   于是这项计划被社员们一致通过。   既然要干这样的事,那就要跟其他生产队谈,于是钱维汉,王守泉,钱明华都被她指挥起来。   全部出去找人谈判,让他们去跟人家谈,买他们的小鸡。   效果出奇的好,别的生产队早就对他们的养鸡场羡慕地不得了,现在有这么好的事情全都答应下来。   几乎都要五千只以上,就连最穷的孙家村生产队也要了两千只小鸡。   王守泉是不赊欠的,要钱的都是孙子,他才不干那种掉份儿的事!所以被逼无奈,这些生产队的干部们像是商量好似的,愣是把今年的分红扣下来,全部投进养鸡场。   底下的社员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也发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全投进养鸡场呢!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新文推荐:《神卜妙算》by二恰   文案:   太原孙知府家捡了一个小傻子!   这个小傻子一不会针线女红二不会服侍小姐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发现,这个小傻子上可知天文方术,下可卜吉凶命理。   一时之间求卜问命之人从太原一路追到了京师。   入京之后,世人惊觉这个小傻子竟然和前朝把持朝政的姜皇后长得一毛一样!   瑟瑟发抖的大臣们:该死的女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双眼发光的小皇帝:嘤嘤嘤,想念我皇奶奶。   唯有帝师顾洵看到亭亭玉立的小傻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怎么变也还是我的小姑娘。 第202章   1967年1月29日,国·务院向全国发出了关于1967年春节不放假的通知。   革命化的春节主题是“抓革命、促生产”。不但不休息,还要求大家以 “革命加拼命”的精神,加班加点。很多厂矿都组织春节大会战,开门红献大礼,除夕不回家,初一连轴转。   城市如此,农村也不例外。在“农业学大寨”的口号下,大修水利、大造梯田,工地上红旗招展,人流如潮,成为报纸广播大肆宣传的革命“农家乐”。   王家村生产队今年大丰收,原本几个干部想好好庆祝一下。组织社员开大会,要每家每户都出一个节目。可谁成想来这么一出,大家的打算立刻落了空。大家一时之间都提不起兴致来。   寒冬腊月,狂风呼啸,大树在狂风中摇晃,早就落完叶的枯树枝在大风的摇曳下纷纷落了地。   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吹过纷纷落下,砸到人的脑袋上,让人抖了一个机灵。   河渠上,许多男人裹着厚厚的破旧棉袄挖一会儿泥就会停下来搓手跺脚。   老王家的男人们都留在县城加班没能回来。   钱淑兰一大早就带着小敏到老房子这边,指挥几个儿媳妇和面包饺子。   面引子是昨天晚上就泡好的。在灶上用温水蒸了一晚上,早就泡发了。   饺子馅是猪肉白菜的,这猪肉是队里养的猪杀子之后发给底下的社员的,每人都有两斤,钱淑兰便让她们每人拿出三分之一。剩下的就留给她们平时吃。   钱淑兰自己拿出来的肉是空间里的,味道要好一些。混在一起,倒也不显眼。   堂屋里几个小孩子在打打闹闹地玩,钱淑兰偶尔瞅一眼他们,见他们没有打起来,又继续扭头开始包。   钱淑兰边包边催促她们,“咱们抓紧包,下好了之后,赶紧给他们送去。这可是过年,哪能不吃顿好的呢。”   孙大琴忙应了,“是,娘!”   说着把自己手里包好的饺子往洒了一层面粉的圆簸箕放。   李春花从灶房里出来,端着一个圆簸箕就往灶房走。   没一会儿,饺子就出了锅。   李春花把捞出来的饺子放在竹筛子上凉凉。过个几分钟翻一次,务必不让饺子粘在竹筛子上。   几个人一直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才把饺子包好。   钱淑兰看了一眼被冷风吹得呜呜作响的树梢,“我和雪梅,春花去县城送饺子,大琴你去镇上给正康送吧。”   孙大琴点了点头。   四人开始把饺子用铝制饭盒盛起来,钱淑兰临走之前叮嘱王丹枝,“一定要照顾好几个孩子,千万别让他们打起来。”   王丹枝忙应了。   外面道路上有不少积雪,根本没办法开拖拉机,钱淑兰只能借队里的马车。   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因为积雪的缘故,走了接近四个小时。   到了县城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她们还要赶回来的,乡下也要干活,钱淑兰担心回来天会黑,所以决定兵分三路。   周雪梅去给王守礼和姜玉瑛送饺子,李春花去给王守义和刘芳名送,钱淑兰负责给王守智和小毛驴送。   钱淑兰先去了离得比较近的钢铁厂,小毛驴倒是很清闲。   因为他是个会计,盘账都是年底都算好了,大年三十才是第一天,上面强制加班,可他根本没活可加,只能把旧帐本拿出来重新再算一次。   听门卫说,他姥姥来了,小毛驴直接从屋里冲出来。   他眼睛亮晶晶地,“姥姥,你咋来了?”   钱淑兰还把马车停在外面呢,自然没时间跟他唠嗑,把自己带来的饺子递给他,“回去用热水烫一下再吃。”   小毛驴看着姥姥冒着寒风就为了给他送顿饺子,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拉着钱淑兰的手就要她进来歇息。   钱淑兰忙摆手拒绝,指了指后面的马车,“我得赶紧给你五舅送去,待会儿还要赶回去呢,雪积得太厚,晃眼睛,马未必能认得清回去的路。”   听了这话小毛驴不好再留她,但还是道,“姥姥,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抱着铝制饭盒就往自己住的宿舍跑。   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东西,“这是过年发的一点福利,姥姥,你带回去吃吧。”   钱淑兰看着这小半口袋的东西,“你自己呢?”   小毛驴笑着道,“我留着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行!”   说着把口袋背起来,估计这小半袋子是红薯。   现在农村的自留地不给种红薯,所以大家只能种些黄豆和蔬菜之类的。   小毛驴应该是担心王丹枝不够吃吧,所以才让她带的。   钱淑兰赶着马车到了水利局。   王守智的工作比小毛驴还要轻快。   他是个打井的,这寒冬腊月的,根本钻不了冰窟窿,所以他只能待在办公室里干点文职工作。   比如说统计各个生产队的打井情况。这个活其实都是开春那十天做的。现在提前做了,那就是十天的活要用二十天完成。   所以大家都是干一会儿,就停下来歇一会儿,怎么慢怎么来,总不能现在干完了,之后就闲着吧。   钱淑兰过来的时候,王守智的速度和小毛驴差不多。   他跟其他人打声招呼之后就带着她娘去了姜家院子。   王守智回到家里,听到他娘说是来送饺子的,激动的不行。   虽然今年过年百货大楼不用放假,可他们供应的东西并没有增多,肉依旧是紧俏产品,根本买不到多少。   钱淑兰停好马车,在堂屋里喊了两声都没看到人,她有些奇怪,到了灶房问王守智,“小蝶呢?”   王守智笑着道,“她应该是跟玉瑛去上班了吧?”   钱淑兰靠在门旁,小蝶一直就非常喜欢玉瑛,她倒是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十三四岁的年纪居然不喜欢赖床,反而要跟着一起去卖货。   王守智笑着回头,“她现在又不上学,天天闲着在家也没事。就想跟去城北粮油店玩玩,陈主任的孩子也会去,她刚好可以跟他们一起玩。”   小蝶也是初中生,从去年开始,学校就停课了,所以她一直呆在在家。   钱淑兰点了点头,笑着问,“你和玉瑛处得怎么样啊?”   提起这个王守智脸上的笑容有点淡,他紧紧地抿着嘴,把手里的柴掰成两半,然后往灶肚里塞。   又拿着烧火棍挑了下火,让火烧得更旺,才回头朝钱淑兰道,“娘,你说怎么才能让玉瑛喜欢我呢?”   虽然玉瑛答应试着接受他,可他总感觉玉瑛还是拿他当外人。每次他给玉瑛盛个饭啊,洗个衣服啥的,玉瑛都要跟他道谢。   没接受他才会跟他道谢吧。真正的两口子才不会这么生疏客气呢。   他想表达自己的好,可每次都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提起这事儿,钱淑兰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上次她教了正国撩妹神技,那小子一开始听了还挺上心。可讲到甜言蜜语这块,两句话没说就直呼受不了,还说什么辣眼睛。可把她给郁闷的。   这会子见王守智虚心求教,钱淑兰顿时来了兴致。   她先是跑去把大门关上,才开始跟王守智讲撂妹神技。   哪知道,王守智听了之后,脸色爆红,连灶肚里的柴都忘了填,一脸呆滞地看着钱淑兰,“娘,这不就是耍流氓吗?”   也不知道是他羞得还是被柴火反衬的,王守智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连耳朵都不例外。   钱淑兰撇撇嘴,“你关上门在自己家,怎么就是耍流氓了?”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是你喜欢人家,又不是人家喜欢你,难道你还指望玉瑛先跟表白啊?”   话虽如此,可王守智还是讷讷地,“可这也太不要脸了!”   钱淑兰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要脸还是要媳妇呀?”   这话成功把王守智激起来了,“当然是要媳妇!”   “你要媳妇就听我的!”接着她又讲了甜言蜜语的重要性。   钱淑兰发现这娃居然比正国还要羞涩!好歹他也是个二手男,怎么能这么害羞?   钱淑兰都无语了,最后她居然语出惊人,“最后一点,男人嘴上要讨女人欢心,床上也要讨女人欢心。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王守智差点从板凳上跌下来,“娘,你,你。。。”   钱淑兰见他都结巴了,心里暗笑,“我又没说让你把玉瑛怎么样,你急啥!我的意思是说,等你们真的在一起,你一定要在床上也讨她欢心。要让她从心到身全都舒服了,她才会死心踏地跟着你。”   虽然她这么说了,可她前世就是个单身狗,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传授给他。不过即使她知道,也拉不下脸来教这么大的儿子吧!好羞耻好尴尬!   听到这话,王守智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差点把他吓死。   不经过玉瑛同意就干那事,惹恼了玉瑛,她以后都未必肯理他。他哪里敢!   见他一直低着头想事情,钱淑兰忙提醒他,“赶紧添柴,火要灭了。”   王守智也顾不上多想,又开始烧火。   水开了,王守智却只下了一半饺子。钱淑兰猜想他可能是想分成两顿吃,倒也没有说什么。   没一会儿就把饺子热好了。钱淑兰见他没有盛到碗里,反而往铝制饭盒里装,顿时明白他的心思,他这是想给玉瑛和小蝶送呢。   钱淑兰忙道,“你四嫂已经去送了。你赶紧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王守智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说什么。   等他吃完饺子,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肉拿给他,“我们生产队发的,你也吃些。”   王守智忙推辞,“娘,我们县城每个月都有供应的,你自己吃吧。”   钱淑兰摆手,“不用!我们吃鸡肉也行!”   他们生产队现在不仅卖公鸡也卖母鸡。   一般来说,母鸡到了第四年,下蛋量就会逐年减少。   每隔一段时间钱淑兰就会出一批母鸡。   新旧轮着来,倒是让收益增加不少。   王守智把自己发下来的福利拿给钱淑兰,看他捆得好好的样子。   这应该是他老早就打算带回去的。可惜因为不放假而落空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守智就回去上班了。   钱淑兰就留在姜家继续等周雪梅和李春花。   一直等到四点多钟,两人才赶过来。看着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为了省车费跑过来的。   天色已经非常暗了,看天上飘得厚厚的云,说不定一会儿就要下雨下雪。   所以钱淑兰把姜家大门锁上,就带着两人赶了回去。   走了半个小时,天上飘起了雪,他们的速度又慢了许多,走到一大半的时候,天彻底黑了下来。   钱淑兰只好把手电筒拿出来打着。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他们才到生产队。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的几个儿媳妇就开始贴对联。   别以为对联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也是属于四旧之一,上面就会批斗,其实并不是。   因为这年代的对联是标语,是宣传,可以给大家起警示作用。   所以公社还特地为了贴对联这事,专门把各个生产队书记叫过去开会。   让他们贴得对联要时刻贴合现在的政治氛围,要破旧迎新。   王守泉回来之后,就召开全体队员开会,让大家集思广益,最后倒是让大家想出了好几副对联。   比如:“斗私批修新年新思想;破旧立新大干大革命“,“三十不停战,初一坚持干”,““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脚不歇”,“干到腊月二十九,初一早上再动手”。   跟以往的对联相比,这对联除了用的纸都是红色,钱淑兰真心没觉得这对联有哪一点有辞旧迎新的味道,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苦味儿。   大年初一这天,公社还专门召开万人大会,让他们大年初二就正式干活。   最最让人无语的是:赵家村生产大队为了向上面表达反四旧的决心,别出心裁地要求队员大年初一挑大粪,以显示与旧传统“对着干”。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告:下一章双胞胎出现。   我先科普一下,大规模下乡运动是1969年,但最早的知青下乡是1950年,所以他们是1967年下乡,是符合历史规律的。 第203章   不知不觉中春天到了,路边的小草绿了,树上的枝条发芽了,满山遍野的野花迎春花开的绚烂多姿。   湖边的垂柳已经抽出新芽,在春风中摇曳轻摆,仿佛少女在轻歌曼舞,楚楚动人。   钱淑兰带着小敏在养鸡厂检查大家孵出来的小鸡。   小敏两中小手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乐颠颠地跑过来,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可怜巴巴地看着钱淑兰。   “奶奶,我们也养只小鸡吧。”   钱淑兰正在查数,轻声道,“你先等一下。”   小敏抬头,见奶奶正在忙,便安静地坐在旁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小鸡。   嫩黄的小鸡啄在她的手心痒痒的,逗得她咯咯直笑。   钱淑兰数好小鸡把数字登记下来,又交待旁边的人,去通知林家村的人过来拿。   等人都走了,钱淑兰才转过身看小敏,见她正撅着嘴跟小鸡说话,把她搂在怀里,“你就这么喜欢小鸡?”   小敏眼睛亮亮地,奶声奶气地道,“奶,小鸡多可爱呀。我们也养一只吧。”   虽然钱淑兰是养鸡厂厂长,可她并没有在家里养小鸡。   虽然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可每家每户还是可以养三只的。   只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养鸡厂,没那么多功夫天天打扫院子,所以就没养。   钱淑兰装作很苦恼地样子,指了指这养鸡厂的院子,“养小鸡很脏的,你看看这院子多脏呀。”   鸡粪是非常好的肥料,所以负责养鸡的人每隔一个小时都会用铁掀铲。这院子因为铲鸡屎挖得左一块又一块的,就像得了皮肤病一样。   刚刚才铲过的鸡屎,现在又脏乱无比了。   小敏有些苦恼,突然眼前一亮,“那我来铲。我用小铲子铲。”   小孩子都是三分钟热度,估计她没多久就会厌烦鸡屎了,养鸡的兴趣就会慢慢下降,那她的责任心就会减少,这是非常不好的。钱淑兰想了想,“我听说你大伯娘家的兔子生了,你要不要养?兔子可比小鸡可爱多了,全身都是雪白的。”最主要的是兔子不会到处乱拉,只要给它搭个圈就行。   小敏没见过兔子,但是听奶奶讲过“兔子和乌龟赛跑的故事”,还记得兔子跑起来很快的,听到奶奶的话,顿时眼前一亮,“好啊,我们去看吧。”   说着拉起钱淑兰的手就往外走。   钱淑兰站起来,带她到王守泉家。   何翠兰这会子也在,他们家得到的两只兔子是过年的时候大儿媳妇娘家给的回礼。   他们家送过去的是一只公鸡,直接在队里买的。   收到的是一公一母两只兔子,前阵子刚下了一窝兔子,足足有六只呢。   听钱淑兰说要过来抓只兔子,何翠兰当即就带她去兔圈那边选。   六只小兔子趴在兔圈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家。   小敏顿时就被兔子吸引住了,指着一只全体雪白的小兔子,朝着何翠兰欣喜地叫道,“大伯娘,我想要那只。”   何翠兰摸摸她的小脸,赶紧给她抱。   两只手托着小兔子放到已经放了麦草的小花篮里,又用破布盖住,只露出小脑袋。   然后把小花篮递给小敏。小敏仰着小脸,朝何翠兰脆生生道,“谢谢大伯娘”。   何翠兰摸摸她的头,朝钱淑兰道,“你这孩子教得,可真有礼貌!”   钱淑兰谦虚地笑笑,掏钱给她。   何翠兰眼一瞪,“你这是臊我呢。一只小兔子,我就送给小敏玩了。”   钱淑兰见她不收钱,从挎包里掏出一把红枣塞给她,“这个给你家小孙子吃。”   这个何翠兰倒是没有拒绝。她以为这红枣是钱淑兰家屋后那颗枣树挂的果。   当时打枣的时候,还特地送来过一篮子。   只是都是新鲜的也留不住。所以没见天就吃完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有晒干的,看来应该是特地留给小敏吃的。   她捏了一颗红枣放在嘴里,还是那熟悉的甜滋滋的味道,她笑着跟钱淑兰道,“你呀,全生产队就没见过比你更疼孙女的。”   这年代的人都有点重男轻女。   像钱淑兰这样宁肯带孙女,也不肯带双胞胎孙子,大家都挺不能理解的。   有那喜欢嚼舌根的妇人不嫌事大,就故意臊周雪梅,说她婆婆对她不满意,生了双胞胎都不肯帮着带。   周雪梅从来不当一回事,她婆婆可是养鸡厂厂长,又不是没事干,带一个孩子已经够呛了。   再带她家这两个,哪里吃得消。如果因此把婆婆累出病来,其他几房还不吃了她。   而且孩子谁带跟谁亲。就像大嫂家的孙子,从小都是大嫂带他,小娃娃天天‘奶奶,奶奶’地叫,可亲了,却跟刘芳名这个亲娘很生份。   钱淑兰从来也不跟人解释,人都是有偏好的。   虽然她没有帮着照顾双胞胎,可她平时送给双胞胎的吃食也不少啊。   小敏有的,他们也都有。周雪梅已经很知足了。   钱淑兰跟何翠兰告辞之后,就牵着小敏的手往自家走。   小兔子有了,得要回去给它垒个窝了。   两人刚走到大路上,正想往右拐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小敏就指着村口的方向,小声道,“奶奶,舅姥爷来了!”   钱淑兰回过头就看到钱维汉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路往这边来。   钱维汉人未到声先道,从老远的地方就喊,“幺妹,我这里有上海来的信!”   钱淑兰脚步顿住,等他到了跟前,有些诧异,“你是说上海的信?”   “对!”钱维汉停下自行车,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钱淑兰。   上海来的信?那就是关于双胞胎的呀。钱淑兰急于他们的消息,老早就花钱让钱维汉找人帮忙盯着。   可别还没等她改造,人就没了。   钱淑兰接完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   这信上写着去年年底的时候上海发生了一场暴乱,邓父被造反派的人抓住当了人质,要求赤卫队投降,但他只是一届小小的局长,他的份量不够,赤卫队根本没把他们当一回事,邓父就被造反派活活打死了。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邓兴明完好无损,一点事也没有。   只是上海已经被造反派占领,邓家兄妹的工作也丢了,甚至连生命都有可能保不住,所以两人才不得不下乡插队。   钱淑兰把信合上,问钱维汉,“那他们什么时候能下乡?”   钱维汉算算日子,“应该就这几天了吧。这信是一个月前寄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朝钱维汉道,“你跟钱明华说给他们重新盖房子吧。”   钱维汉有些好笑,无奈地摇头,“咱们生产队哪来的砖给他们盖房子。过了下月就得除草。盖房子也来不及了。我看多半会安排他们到食堂那边住。”   自从大食堂解散之后,王家村生产队的两个食堂,一个专门用来开会或编筐子,另一个就是彻底废了。   如果他们下乡,确实也只能打那边的主意了。   “那就这样吧!”想了想,钱淑兰又交待了一句,“大哥,等人来了,你千万别跟他们说我是他们的亲娘。”   钱维汉诧异了,“为啥呀?你不是想把俩孩子认回来吗?”   钱淑兰有些无奈地摇头,“我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说。现在说了我担心他们会远着我。”   做这个决定是钱淑兰经过深思熟虑才定来的。   她改造老大他们几个算是比较容易的,无论是孝心值还是事业值都能很快提高。可是非值这玩意就不行了。   受社会环境影响,她连教他们助人为乐都做不到。   如果你帮助别人会给自身带来杀身之祸,你会愿意吗?   别说他们不愿意,就是钱淑兰自己也不能同意呀。所以思想教育课,她已经好久没开了。   就想着等这十年结束再来教育他们,好歹等帮人的时候,不至于连命都没有再教。   她第一次见到邓兴明的时候,他的事非值有七分。这个数字属于不高也不低了。   可是一旦她告诉他,自己是他亲娘,他说不定就会心生怨恨。   怎么可能还愿意听她说教?   倒不如让他在王家村生产队吃点苦头,她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触他。对于跟他无亲无故老人释放的善意,大多数人都会感激的。   等她把邓兴明的是非值刷满了,自己再把身份透露,这就容易很多。   她这心思,钱维汉自然不知道。不过对于这个妹妹,钱维汉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没过两天,王守泉就从公社领回了三个人。   这次他的脸色倒是没有以前那么臭。   这三人年纪这么轻,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康,就算干不了重活,也能帮着养养鸡。   不过即使如此,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笑容来。   钱淑兰只要想想就能猜到。这些人是从城里来的,虽然能帮队里养鸡挣工分,可也是要从他们生产队领钱的。   多一个人就得多出一份钱,他能高兴才有鬼呢。   他把人领到食堂,指着那刚搭好的两个泥草房,不咸不淡地道,“那是你们住的地方。有什么需要记得过来找我们。”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直接扭头伸出双臂把看热闹的乡亲们全都往外轰。   可能是第一次看到从大城市过来的人,所以队里许多大人小孩跑过来围观。   其中就有钱淑兰的身影。   她垫着脚尖勾着脖子往里面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王守泉见自家三婶子也像那些爱嚼舌根的妇女一样往里面凑,颇有几分无语,他好言好语地劝解道,“三婶子,别看了吧。城里来的娃脸皮都比较薄。您这样瞅着人家,他们会不好意思的。”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不好意思?可能嘛?!她没有回答王守泉的话,反而一脸呆滞地往回走!   她现在心里直想骂娘!操!这什么情况?   陈萱萱怎么也在这里?陈家不是已经被郭正良斗垮了吗?她不是应该在劳改农场接受改造吗?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钱淑兰想到玉瑛说的,郭正良是把陈家斗垮了。也就是说陈萱萱应该是和李彩英一样是跟父母断绝关系才让自己没事的!不是没有可能呀,毕竟陈   萱萱的年纪摆在那里,不可能接触到那些紧要事。如果陈家父母有心保下这个唯的女儿,未必不会把她摘出去呀!靠!阴魂不散呐!   她气得心肝脾胃肺全都疼了,手上的力道也在不自觉间加重,小敏疼得小脸都皱成一团,嘴里直嚷嚷着,“奶,我手疼!”   这声叫让钱淑兰回过神来,她忙放松手,低下去看小敏的手,见红印已经消失,忙问,“还疼吗?”   小敏摇摇头,“奶,我不疼了!”然后又低着头吃手里的红枣。   钱淑兰摸摸她的头,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等王守泉。   她站在路边,看着社员们看完这些大城市出来的娃之后就全都往家走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王守泉才从食堂里出来,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心疼女主了 第204章   钱淑兰站的地方是村口,左边有棵树,在夏天是纳凉的好地方。   只是现在是春天,还没什么人出来。   钱淑兰叫住王守泉,“那几人什么情况?”   王守泉揉了揉脸,有些无奈,“三婶子,你不去忙养鸡厂的事管他们干吗?”   钱淑兰见他不肯说,眼珠子转了转,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好理由。   她嗤笑一声,“你少唬我!这三个娃都是从城里来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除了安排到养鸡厂,还能有别的安排吗?我先问问,也是提前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省得出了岔子。”   王守泉愣了一下,觉得三婶子说得也有道理。他朝四下望了望,直到确定没人了才开始说,“那三人都是从上海来的。看他们穿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看出他们家境不错。”随即他又纳闷起来,“咱们离上海这么远,他们咋分配到咱们这儿来了呢。真是奇怪!”   听他提起这个,钱淑兰有些心虚,尴尬地咳了一声,“咱们这儿挺好的呀。”   王守泉摇头不语,他们这儿是挺好,可出了刘关县就不够看了,更不用说跟上海比。   他摇头叹息,“最让人郁闷的是居然还来了对夫妻。”   他背着手,刚走了两步,就被钱淑兰扯住袖子。   他回头居然看到三婶子脸色黑沉得吓人,他有点懵,“三婶子,你咋啦?”   钱淑兰紧紧地盯着他,“你说那三人中有一对是夫妻?”   三人分别是邓兴明,邓云萍和陈萱萱,谁跟谁才是夫妻都不用说的。   虽然王守泉有点不解,为什么三婶子对这三个知青的事这么感兴趣,可他还是回答了,“就是那个男知青跟那个个子高高的女同志,喜欢仰着脖子看人的那个。穿蓝衣服的。”   钱淑兰揉了揉额头,天呐!邓兴明居然和陈萱萱结婚了。   难道她也要改造陈萱萱吗?太呕血了!   她仔细回想三人的事非值。发现自己脑子一团糟。刚刚她太过惊讶会在这里看到陈萱萱,她居然忘了看那三人的是非值了。   钱淑兰赶紧把小敏交给王守泉,丢下一句话,“你帮我看下小敏,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急急忙忙往食堂方向跑。   王守泉和小敏面面相觑,显然都没闹明白三婶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钱淑兰一口气跑到食堂,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陈萱萱的抱怨声。   “这是人住得地方吗?猪都住得比这好!”   钱淑兰猛地推开房门。   给知青们加盖的屋子自然是要装门的。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知青和下放改造人员的待遇是有很大差别的。   钱淑兰弄出来的这声响把屋里三人吓了一大跳。   齐齐朝她看去。   这三人自然不记得钱淑兰这个几年前才见过一面的老太太。   陈萱萱皱眉,“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怎么连门也不敲就直接推门呐!”   钱淑兰冷冷地看着她的额头。又回头瞅了一眼后面的两人。   还好还好!邓兴明好歹是正常的。   她扭头就走,再看下去,她估计自己会忍不住发彪了。   只是几年不见,他们的是非值居然变低了。   邓兴明原来是七分,现在只有三分,而邓云萍和陈萱萱却直接就是零分。   也就是说,邓兴明和陈萱萱这对cp她拆定了。否则她根本没办法完成任务。   系统可是说了,只要是零分,哪怕你其他方面很优秀,也涨不了分。   因为零分是心存恶意杀过人。杀人就是死罪。永不翻身。   很显然邓云萍和陈萱萱身上都有人命。   如果邓兴明娶得是别人。而对方可能是出于自卫才不得不杀人,钱淑兰说不定还能放弃这个任务。   可邓兴明娶得是陈萱萱,这个随意破坏别人婚姻的恶毒女人,她虐对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人放弃自己的任务。   所以她要怎么拆散这对夫妻呢?   钱淑兰觉得自己要回去好好想想。   到了村口,钱淑兰谢过王守泉之后,就牵着小敏到养鸡厂了。   林文林带着几个壮劳力拉着板车过来运小鸡。   数好小鸡之后,钱淑兰接过林文林递过来的钱。   钱淑兰又找了负责养鸡的人跟他们回去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养蚯蚓。   把钱入了账之后,钱淑兰就带着小敏回家了。   到了家,钱淑兰先给小敏盖了个兔圈。   然后让小敏负责照顾小兔子,她到灶房烧火做饭。   等吃完饭,钱淑兰一个人坐在堂屋想事情。   她发现强行让两人离婚,难度还真不小。   她对陈萱萱的了解也仅限于,她破坏过姜玉瑛和郭正良的婚事和把郭长荣送进劳改农场。知道陈萱萱是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不过对付这种人,钱淑兰只需要让她吃苦头就行了。   至于邓兴明是不是真的喜欢陈萱萱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她是拆定了。   钱淑兰决定,一定要让陈萱萱干最脏最累的活。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过来养鸡厂这边报道了。   现在村里人全都要干活,他们是下乡支援建设的知青,自然不可能比村里人还要轻闲。   等三人分别介绍自己之后,却发现钱淑兰一点反应也没有。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指着院子里满地的鸡屎,“陈萱萱,你负责扫鸡屎。”   为了杜绝另外两人帮她,钱淑兰让邓云萍去河渠那边扫鸡屎。   让邓兴明去另一区域扫鸡屎。   三人都傻眼了,陈萱萱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捂着鼻子,听到这话直接炸了,狠狠地瞪着钱淑兰,“你让我们扫鸡屎?凭什么?”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凭我是养鸡厂的厂长。你们不想干这个就去编筐子或者打扫猪圈吧。”说着就要撵人。   三人脸色都不好看,编筐子?他们哪里会。   打扫猪圈?不是比鸡屎还要脏?   三人齐声道,“我们要去学编筐子。”   钱淑兰点了点头,让王守泉把人带走,冷冷道,“以后别什么样的人都往我这边塞,我这边不缺人手。”   王守泉摸摸鼻子,不知道为啥三婶子会突然变脸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呢。   只是她到底是他的长辈,他也不敢对她有什么不满。   出了养鸡厂,王守泉立刻就拉下脸子,他对着三婶子可以好脾气,对这三人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咱们编筐子是按个计工分的。可不是混日子的,你们要是编不成,就记不了工分,工分不够,可是要去挖河渠补回来的。”   三人脸色都有些白,按件计工分?那他们岂不是没法混日子了?   虽然有些不满,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于是三人只能跟在王守泉后面到了另一个食堂。   里面有许多手艺好的人正在编筐子。   王守泉让自己亲娘过来教。   何翠兰朝自家儿子瞪了一眼,真是会给她找事儿,她有这功夫都能编好几个了,“你这不是瞎胡闹吗?你三婶子学了那么久还编得歪七扭八的,这三个娃能行吗?”   钱淑兰学了好几年,编的竹筐质量依旧很一般,不过降降价还是能卖给附近人家的,只是跟何翠兰这种顶尖手艺人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王守泉讨好地朝他娘笑,“娘,到底是新来的,你不让他们试,他们还以为咱们故意藏私不肯教呢。您还是受累教教吧!”   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何翠兰见儿子都这么说了,自然不能下他脸子,只好朝三人道,“那你们可要好好学!”   三人都点头,只是脸色有些勉强。   何翠兰教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她自己才是越来越勉强的那个!   这三人实在是太笨了!就穿根竹条居然坏了好几根,可把何翠兰给心疼的,这些全都是钱呐,真是不是自家的东西,他不心疼,她皱眉喝斥起来,“你轻点捏,你用力折能不坏吗?这竹条再柔韧也不能弯这么大的弧度呀。”   邓兴明额头上直冒冷汗,因为手忙脚乱的,也顾不上擦汗,邓云萍也是差不多情况,只是她似乎挺有韧劲,一直紧盯着何翠兰的手,专心致志看着。   陈萱萱却是一脑门浆糊,这饶来绕去的,编得这么紧,怎么她手一松,又露出一个洞来了呢?   三人学了十天,最后何翠兰忍无可忍,除了邓云萍,把另外两人都撵出去了。   王守泉只好又把两人带到养猪场。   陈萱萱刚进猪圈就吐了,邓兴明也是脸色煞白。   最后没办法又重新回到了养鸡厂。   王守泉把两人扁得一无是处,就差说他们除了能在养鸡场干活,其他根本就没有活干了。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望着陈萱萱道,“你把鸡屎打扫干净了。”   这次陈萱萱倒是没有再挑剔,拿起扫把就开始扫。   钱淑兰见陈萱萱拿扫把的姿势不对,就朝旁边喊了一个人过来教她。   在养鸡厂里,除了谢白英就没有别的男人,所以钱淑兰也不担心她会利用美色让人家帮她干活。   钱淑兰见陈萱萱一脸愤愤地扫地,心情大好。   她牵着小敏的手朝旁边的邓兴明道,“跟我去河渠那边吧,你和她的工作是一样的。”   只不过陈萱萱负责的场地是邓兴明的三倍。   钱淑兰还是很照顾自己这个改造对象的。   只是她侧头看了一眼这个小伙子,脸上的笑意没了,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你和陈萱萱是夫妻?”   邓兴明点了点头。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他,“那你知道她和郭正良的事情吗?”   邓兴明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道,“她和郭正良能有什么事情?”   邓兴明自然是认识郭正良的,自然也知道郭正良的爹原先就是这个县的县长。   钱淑兰听他这么一问就猜到这人根本就不了解陈萱萱,否则也不可能娶她,钱淑兰嗤笑一声,“郭正良的娘当初想撮合她和郭正良在一起。郭正良不愿意,陈萱萱就告发郭长荣是右派分子。这事你不知道?”   邓兴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儿,但他还是飞快否定了,“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   钱淑兰撇撇嘴,“郭正良结婚当天,就是郭长荣父亲被捕的日子,陈萱萱亲自带人过来的。当时的我是郭正良的岳母。你觉得我有必要冤枉她吗?”   邓兴明呆愣当场,如遭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会有人说女主自私吗?为了完成任务就强拆人家夫妻? 第205章   钱淑兰觉得要拆散邓兴明和陈萱萱就得学习小三那种挑拨离间的本事。   她冷哼一声,“不仅仅只是这样,她还找人污蔑我干女儿,煽动舆论,让大家对我干女儿指指点点,逼得我干女儿差点自杀。要不是我儿子娶了我干女儿,止不定要遭多大的罪呢。”说着,她扭头头,朝他不屑地撇嘴,“这就是你们上海来的大小姐。心眼毒得跟蛇蝎子差不多了。”   邓兴明本就僵硬的脸更加难看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明显是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钱淑兰见他这样,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往前走。过犹不及,得慢慢来才行。   邓兴明跟在她身后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河渠,钱淑兰也是让他扫鸡屎,“十分钟扫一次,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是吃饭时间。干活期间不许离开,逮到是要扣工分的。”   不让他离开这个地方,是为了怕他跑去帮陈萱萱的忙。   钱淑兰重新到了养鸡厂,她现在要时刻盯着陈萱萱,让对方一刻也不能歇息。   钱淑兰坐在搭建的凉棚下,这边是专门用来出货的地方。   一张桌子,其余的空地摆满了一筐筐的鸡蛋。   其他人都在数鸡蛋,百货大楼新任采购科长许文厚一直在盯着他们数。   原先的采购科长徐前进升职了。据说许文厚是因为家里有关系才上位的。这些都是方永林跟钱淑兰闲聊的时候无意间说起来的。   钱淑兰抬眼去瞧陈萱萱,见她想去歇息,又指了另一块区域,“你去把那边也扫了,这些可都是肥料,可不能浪费了。”   陈萱萱狠狠地瞪着她,那副样子就像要吃人似的。   钱淑兰也不理会,拿了下手里的本子扬了扬,“你所有的工分都是由我来记的,不干今天可就没有工分了。”   陈萱萱气得吐血,狠狠一跺脚,却发现自己刚好踩在一泡鸡屎上,估计这母鸡有点拉稀,绿汁水直接溅到她的裤管上,把她恶心得差点吐了。   她五官狰狞正想发火,突然听到钱淑兰那冷冷的声音传来,“还不赶紧扫,要是客人也踩到了怎么办?”   陈萱萱气得半死,一回头就看到钱淑兰那张皱纹满怖的脸,因为眼里带着冰刀子,让她的五官显得更加吓人。   陈萱萱吓得身子一抖。赶紧弯腰扫地。   钱淑兰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快了些。   许文厚回过头来,见钱淑兰正对着一个面容白皙的姑娘发火,忙打圆场,“老婶子,您好好教就是了。别发这么大的火呀。人家可是上海来的知青。头一回干活可不就得轻快些嘛。”   钱淑兰眉毛一挑,她虽然跟许文厚刚接触没多久,可也知道这人不是个好性子,他居然会为陈萱萱说话,莫不是色迷心窍了吧。   钱淑兰冷哼一声,看着他,“她父亲是上海市长。”   听到这话,许文厚眼睛一亮,随后又皱眉。父亲是上海市长,她怎么还下乡了呢?   钱淑兰恶趣味地补上一句,“可惜因为贪污受贿被人举报了,现在还在劳改农场改造呢。”   听到这话,许文厚忙撇清关系,“那她是要好好干活。”说完,直接转身继续看数鸡蛋。   一直低头扫地的陈萱萱听到钱淑兰的话,眼里寒冰如剑,她那握紧扫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这老太太为什么对她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初为了下乡,她可是特地找关系把她的档案修改了的。   难道是有人泄密?是邓兴明还是邓云萍?   扫了四五个小时鸡屎的陈萱萱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有了点休息时间。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嘴里把钱淑兰那个老虔婆骂得半死。   她揉着腰回到食堂,发现邓云萍已经烧好了饭菜。   看了一眼桌子,陈萱萱冷哼一声,“又是这些东西,这是给猪吃的吧?那些大队干部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可是知识分子,他们却天天让我们扫鸡屎,太糟践人了。再不济也该调我们去当老师呀。”   邓云萍吃着红薯,轻声道,“他们那小学教书的是大学教授。不需要我们这半调子。”   邓云萍也不想编筐,这些天就跟在何翠兰身后打听。   她嘴甜,干活虽然很慢,却很认真,何翠兰对她还挺有好感,见她打听学校的事情,十分自豪地说了他们小学有大学教授。   大学教授?当初邓云萍的反应和现在的陈萱萱是一样的,直接懵了。   邓云萍还特地打听到,王家村小学的民办老师有五个,两个是大学教授,还有三个是教了十几年的老教师。   就算他们一年一选,这五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更改不了。   邓云萍只好老实跟着何翠兰编筐子。   陈萱萱却是不甘心,要不是为了保命,她才不会来这乡下。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是被逼无奈。   可到这里,就受到比死还难受的打击。鸡屎太臭了。而且每隔十分钟就得扫一次。她还没把院子扫完,最初扫过的地方又脏了,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如果让她一辈子都干这种粗活重活,她还不如死了呢。   她低着头开始想以后的路。   突然门被人拍开,只见邓兴明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陈萱萱被他打断思路,皱眉看着他,“你发什么疯?吓人一大跳。”   邓兴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因为吃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他为了赶时间只能跑回来。   他捏着拳头看着陈萱萱,“你是不是害过郭长荣?”   陈萱萱抬头扫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邓兴明见她在装傻,心里更气了。一直以来陈萱萱都是他心里渴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她善良,她大气,她漂亮,她能歌善舞,是大院里的一只花,是学校里许多男同学的爱慕对象,因为她年纪比他大,他只能把对她的爱意压在心底,从未跟她表白过。   后来陈家落败,陈萱萱的父母为了保住她,主动跟她划清界限。   他的养母是陈萱萱的小姨,见陈萱萱独自一人十分可怜,就让他娶她。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欣喜若狂。   哪怕结婚后,她一直冷着他,几乎不怎么跟他亲近,他也因为怜惜她的遭遇处处体谅她。   只是他没想到她根本不是他想得那样美好,她嫉妒心强,仗势欺人,容不得别人的轻视。他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邓兴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难道你不记得郭正良了?”   陈萱萱愣了一下,随口道,“认识又怎么样?他那种人我看一眼就嫌烦!”   听到这话,邓兴明心里好受了一些,只是依旧有些不信,“既然你看不上他,为什么还要害他的未婚妻?在人家结婚当天就把人家父亲带走?”   陈萱萱见他连这都知道,眼睛眯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事?”   邓兴明见她承认了,一颗心顿时凉了,他抖着嘴唇,“你真的这么干了?”   陈萱萱见他脸色大变,哪怕她再不拿邓兴明不当一回事,也知道现在的自己除了邓兴明可以依靠,其他人都没指望不上了。   所以她一改往日的冷清,笑得温柔又和煦,“我干什么了?郭长荣跟彭同志认识,一查就知道,我又没有冤枉他,郭长荣又不是你爹,你生得哪门子气?”最后一句说得委屈极了。   邓兴明尤不死心,“难道不是因为郭正良不肯理你,你才故意陷害郭长荣的?”   陈萱萱气得眼睛都红了,眼眶里蓄满泪水,瞧着楚楚可怜的,她娇呵道,“你胡说什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在外面听人说几句闲言碎语,你就回来冲我发火,质疑我的人品,结婚前你还答应小姨要好好照顾我,你就是这么个照顾法?”   听她提起养母,邓兴明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又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一颗心都化了,忙上前给她擦眼泪,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左右这事都过去了,我不问就是了。”   因为陈萱萱的发飙,邓兴明连姜玉瑛嫁给钱淑兰儿子的事情都没来得及提。   坐在凳子上吃红薯的邓云萍看了个全场,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邓兴明被美色糊了眼,不相信这话,邓云萍却是深信不疑的。   她和陈萱萱一起长大,男人们的目光从来都集中在陈萱萱身上。邓云萍一开始对陈萱萱是羡慕的,后来她越来越没存在感,羡慕就转化为嫉妒,最后竟时刻盯着陈萱萱。   渐渐地,邓云萍发现陈萱萱根本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完美,相反她很虚伪,见不得比她好看的人。   只是邓云萍碍于她市长千金的身份只能装不知道,乖乖做她的小跟班。   陈家落败后,邓云萍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她终于不用再跟陈萱萱演塑料花姐妹了。   谁成想养母居然让她哥娶陈萱萱。   看着他哥那兴奋到无以复加的神情,邓云萍只能把想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她说了他哥也不会相信。她自然不愿浪费口舌,凭白还暴露出自己。   陈萱萱抹完眼泪,嘟着嘴,很生气地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胡言乱语的?”   邓兴明见她不哭了,有心讨好她,忙道,“是那个养鸡厂的婶子。”   陈萱萱抹着眼泪的手一僵!又是她!这人是谁?为什么对她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邓兴明见她一脸懵懂,想了想解释道,“我听她话的意思,她干女儿和郭正良原本是一对。”   他边说边给陈萱萱盛粥。   姜玉瑛?陈萱萱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人。从小到大,哪个男人不为她着迷,不巴着她。偏偏就是这个郭正良从来不正眼瞧她。   原本白丽珠撮合她跟郭正良处对象,她也只当在这边无聊,陪他玩玩罢了,可谁成想,郭正良宁愿喜欢一个长相一般的孤女也不愿多瞧她一眼。   她自然不会让两人好过。   她的五官有些狰狞,眼里冒着熊熊烈火,低头盛饭的邓兴明没看到,端着粥碗正在吃饭的邓云萍却是瞧得一清二楚。原来陈萱萱真的害过别人。   放下手里的粥碗,邓云萍有些担忧地问,“那萱萱姐以后岂不是都要在那老太婆手底下吃苦头了?”   陈萱萱还没回答,邓兴明却是眉头一皱,“叫什么萱萱姐,要叫嫂子。”   邓云萍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又重复一遍,“那嫂子岂不是要吃苦头了?”   邓兴明盛饭的动作顿时也慢了下来,心里也担忧起来,是啊,那婶子对萱萱百般看不上眼,可不就得给萱萱小鞋穿嘛。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陈萱萱,甚至还主动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谁知陈萱萱听到邓云萍的话,却根本没把钱淑兰当一回事,反而安抚两人,“你们放心吧,我有自保能力的。”   来的时候,小姨可是把这两人的亲生父母告诉她了。只要她去找这两人的亲生父母。   他们一定会感激她帮他们找到了亲生儿子,到时候会补偿他们。最起码能让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宽松一点。   只是这生产队几乎全是姓王的,到底谁才是王立勇呢?她下午得要找人打听一下。 第206章   陈萱萱心事重重地吃完饭,然后也不管桌上的碗筷,就直接走了。   邓兴明因为要赶着回河渠,所以也匆匆忙忙地走了。   邓云萍看着两人丢下的碗筷,嗤笑一声,“饭我做,碗还要我洗,还真当我是你们的小奴隶了?”   她阴沉着一张脸,把自己的碗筷往桌上一丢,也转身走了出去。   陈萱萱到了养鸡厂发现钱淑兰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防止有人偷鸡蛋,所以养鸡厂这边都是有人的。陈萱萱没有去扫地,找到正在最前面正在喂鸡的大婶身边。   那大婶身上正穿着打满补丁的罩衫,因为这衣服是常年干活穿的,所以脏兮兮的。   要是以往陈萱萱早就远远躲开了,可这会子她要趁着钱淑兰没来,赶紧问王立勇的事情,自然也就顾不得了。   “这位大婶,我想请问你……”   她话还没说,柳月琴就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她,“你怎么还不扫地?”说着直接用棍子在那盆蚯蚓里拨动。   陈萱萱原本还有些懵,可紧接着就看到许许多多的蚯蚓在蠕动。   这些沾着各种粪便的蚯蚓不仅脏兮兮的,而且还发出一股子臭味。   最要命的是蚯蚓跟蛇一样都是软骨,瞧着特别吓人。   她吓得一个劲儿后退,却因为太过激动,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她突然想到这地上全是鸡屎,顿时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看到自己手心处那那绿黄色的鸡屎,刚刚才吃的饭菜顿时呕了出来。   柳月琴回过头看她一眼,冷冷地道,“赶紧干活。不就是一点鸡屎吗?可把你给矫情的。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啦!你们可是下乡来支援我们建设的知青,可要给我们起带头作用。”   柳月琴的男人是王立德,平时就喜欢讲这些大道理,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说不少。   她三弟妹可是说了,这些知青不能惯着,你要是对他们客气了,他们可是会给你惹出大麻烦来的。   想到现在的初中和高中全都停课,两个孙子连学都不能上了,柳月琴就觉得糟心,一个个全是吃饱了撑的,就应该把他们全都拉到农村来种地,看看他们还折不折腾。   陈萱萱气得半死,她都成这样了,居然还催她干活,一点同情也没有。什么朴实的劳动农民,她怎么就没遇到过。这些农村老太太嘴巴一个比一个毒。心眼一个比一个坏!   她气得直跺脚,可又敢跟这些地头蛇吵,她只好捏着嗓子,讨好地朝柳月琴笑,“婶子,我这手脏了,我想请问一下,这边哪里有水?”   柳月琴头也不回,“咱们这水都是从社员家里一点一点拎过来的,那么老远,你以为很容易啊!你手脏了,用树叶子擦一下不就行了,用什么水呀。要洗手回家去。”   陈萱萱更呕了!刚想再说两句好话,柳月琴却回过头来,她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扫不扫地?”她指了指满院子的鸡屎,“这都成什么样了?你还不扫,当心厂长来了,我告诉她去。”   这话吓得陈萱萱也顾不上洗手的事了。她鸡圈边上的一个灌木上随便撸了几片叶子,把手上和后面全擦了。   在农村乡下,粮食是很难买到的。因为他们每年只能领到360斤口粮,多的全部上交。   再加上前几年的饥荒,所以老百姓都把粮食看得非常重,轻意不会卖给别人的。   哪怕陈萱萱高价去买,也买不到。   至于县城的高价粮,她更是连想都不敢想。来的路上,大大小小的路口都有民兵把守,防止的就是投机倒把。   她想要养活自己,只能靠挣工分。   她也顾不上问王立勇的事情,拿起扫把就开始扫。   等钱淑兰到的时候,陈萱萱已经扫了一大半了。   陈萱萱原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她批评了,可柳月琴却直接过来,“她刚才晚了半个小时才开始扫。”   陈萱萱把手里的扫把往地上狠狠一扔,回头瞪了柳月琴一眼,“你怎么这样?”她都按她说的扫了,她凭什么还要告密?   柳月琴歪了歪嘴,“你谁呀你!这可是我们厂长,是她让我监督你工作的,我不跟她汇报,还能偏袒你呀。我说你这小同事,我看你的心思有问题呀。你自己偷奸耍滑,干活不认真,不检讨自己,怎么还怪起我这个监督人了。”   陈萱萱眼泪都要被她气出来了,指着两人道,“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去找大队干部为我作主。”   她气呼呼地一转身,就听柳月琴拍着大腿,乐呵起来,“哎哟,我说三弟妹,她要去找小泉给她作主呢。也不知道你这三婶子说话好不好使?”   刚走出两步的陈萱萱脚步顿时停下了,她都忘了,这个生产队几乎全姓王。   这些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她去找干部告状,估计也会把她撅回来,说不定还要批评她一顿。   她心里气焰顿时瘪了下去,然后耷拉着脑袋把之前丢在地上的扫把又重新捡了起来。   钱淑兰冷哼一声,“要干活就好好地干,别净给我整那些幺蛾子。咱们这养鸡厂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进来干呢。”   这倒不是吹得。养鸡厂的活多轻松呀。   哪怕是清理鸡屎,虽然看着很脏,可到底也就是弯腰扫地,并不累人,而且轻轻松松就能有十个工分。   可比挖水渠或是下地锄草强上许多。   为了公平公正,钱淑兰几乎每家每户都选一两个人过来。   大多数人都是负责养鸡或是孵小鸡的,剩下的要么是专门运鸡屎,要么是帮忙沤肥养蚯蚓的。   因为养鸡厂的规模变大了,所以钱淑兰专门挑那些沤肥好养出来的蚯蚓好的人,专门给这些人成立了一组。   这些人的工分是比较高的,一天有十五个。要知道钱淑兰这个厂长也才二十个工分。算是高薪一族了。   陈萱萱听到这话,先是有些不以为然。可等钱淑兰走了。   其他负责养鸡的社员们过来了,陈萱萱开始打听养鸡厂的事情。然后发觉,钱淑兰说得还真没错。   这扫鸡屎的活确实很不错。   一个大婶道,“前阵子,我听厂长说要招几个扫地的,我就想把我家闺女好好表现,争取选上,可谁成想,你们这些知青一来,厂长就不选了。”   另一个大婶抢着说,“这事也不能怪三婶子,大队书记硬塞过来,她能咋办!我看她这几天都有些上火。”大婶回头瞅了一眼陈萱萱,不满地撇嘴,“你干活就不能好好干嘛!你瞅瞅你,把三婶子给气得!她脾气多好的一个人呀,愣是被你气得脸都青了!”   “可不是嘛!我也听到了,一大早的,就听她在骂你了!你就不能好好扫啊,这扫个地有啥难的,不想干让我家娃过来干呐!”   陈萱萱:“……”   她赔着笑,“我肯定好好学。”   其他人脸色才好些了。   陈萱萱趁机问关于王立勇的事情。   那大婶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问他干什么?”   陈萱萱觉得自己不能说实话。如果对方家境贫困,冒冒然上门认亲,岂不是还要被他们赖上。她转了转眼珠子,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听人说他媳妇是个母老虎,想问问是不是真的。”   众人纷纷皱眉,哪个大嘴巴居然传出这瞎话?   一个大婶拍着大腿道,“你听谁瞎说的,咱们三婶子脾气多好呀,哪里就是母老虎了。你该不会是因为她骂你两句,就怀恨在心,故意抹黑三婶子吧。”   另一个也开始指责起来,“就是,你的心眼咋这么坏呢。居然败坏我们三婶子的名声。”   陈萱萱越听越皱眉,她刚想说自己说的不是那个三婶子,可随即又想到,这人能有几个三婶子?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眼睛眯起来,“王立勇的媳妇是那个老……厂长?”   大婶点头。   陈萱萱彻底傻眼了。   那老太婆居然是邓兴明的亲娘。如果自己告诉那老太婆邓兴明就是她的儿子,估计她会好好补偿邓兴明。   可以那老太婆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她会不会撺掇邓兴明离婚呢?   不是没有可能呀!陈萱萱想到那老太婆为了姜玉瑛这个干女儿就处处为难她。   看她的时候,那老太婆的眼里全是冰刀子,仿佛就像吃人的魔鬼。   陈萱萱一颗心顿时凉了。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根本不能把这事抖出来。   至于为什么陈萱萱确信邓兴明会听钱淑兰的话。   陈萱萱觉得自从她小姨有了自己的儿子,对邓兴明就不那么好了。小姨常常私底下跟她说,亲生的和养的就是不一样。   邓兴明应该也是察觉到这一点,跟小姨也生份了些。要不是因为小姨从小把他养到大,估计他都能撇下小姨不管了。   如果邓兴明认了亲娘,他还会听小姨的话好好照顾她吗?陈萱萱觉得这得取决于钱淑兰的手段。   虽然她只在这厂里待了大半天,可这厂里的人对钱淑兰都非常恭敬。   这人能当上厂长,她的手段一定非常高。估计渴望母爱的邓兴明被她和糖衣炮弹侵蚀之后一定招架不住。   陈萱萱再拿起扫把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她唯一的希望就这么没了。   她坐在床上等邓兴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个人三观值全满,大家猜猜会是谁? 第207章   直到天黑,母鸡都回笼了,陈萱萱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住的地方。   她推开房门就看到不大的桌子上堆着中午吃完却根本没洗的碗筷。她握紧拳头,脸色铁青,邓云萍这个懒货居然连碗也不洗。   她气得一屁股坐在临时搭的炕上。   半个小时之后,邓兴明也回来了。他进来之后就看到陈萱萱浑身透着低气压。   他以为她干活太累了,便坐在她边上关心地问,“萱萱,你怎么了?”   陈萱萱指着桌子上的碗筷,气得半死,“你看你那小妹连碗也不洗。这么晚了也不回来!指不定去跟谁鬼混去了。”   邓兴明回过头看了眼桌子上,眉头一皱,小妹怎么回事?怎么连碗也不洗?她该不会是赶时间给忘了吧?   只是看外面都黑了,这煤油,队里也只给了一点点,用完了可就没了。邓兴明便也顾不上等妹妹,自己先洗了起来。   等邓兴明自己拿着碗筷到缸边洗好之后,见妹妹还没有回来的迹象,邓兴明就有些担心。   他把碗放到桌子上,对着一直坐在床边思考的陈萱萱说,“我先去找云萍,她这么晚还不回来,可别出了啥事!”   陈萱萱本就气得要死,她原本让人安排到王家村,就是为了让邓兴明的亲生父母照顾他们的。   可谁成想他的亲娘居然是姜玉瑛的干娘。她的好日子全没了,她以后必须要跟鸡屎打交道,想想她就浑身发抖。   现在听邓兴明说,要去找邓云萍,她气得火冒三丈,立刻阻止他,“不许去!她又不是三岁孩子。还要你去接。”   都怪他们!为什么他的亲娘是钱淑兰。如果是别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陈萱萱从小到大,任性妄为惯了,从来不会反醒自己。只会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到别人的头上。   邓兴明见她这么生气,也不好再说去找妹妹这话,他开始自己生火做饭。   邓家以前是局长,家里的饭菜从来都是邓母和小妹做的。邓兴明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生过火。   所以弄了好一个多小时,他才把锅里的红薯煮了。   只是可能火候不够,外面是熟的,里面居然是生的。   本来这两人一连吃了好多天的红薯就够胃疼的了,现在却直接是半生不熟的玩意。   陈萱萱直接把吃了一半的红薯往邓兴明身上砸,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你是个废物吗?连个红薯都煮不熟!”   邓兴明见她这么骂自己,心里也憋着火,他就算喜欢她,也受不了这个,当下气得摔门而出。   只是刚走门口迎面就遇上吃完饭回来的邓云萍。她哼着小曲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   于是邓兴明的所有的火气全对着邓云萍发了,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妹妹,斥责起来,“你跑哪去了?天这么黑,要是出点啥事,咋办?”   听到这话,邓云萍直接嗤笑起来,她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眯起来就这么看着邓兴明,“得了吧。咱们现在又不是在邓家,你不用说这些假腥腥的话。”   这话气得邓兴明浑身发抖,他指着邓云萍的鼻子,十分的痛心,“云萍,你怎么这么说?”   邓云萍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声音很冷,“我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   邓兴明看着自家亲妹妹一改往日的柔顺,有种如遭雷劈的感觉,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猜想,他快步上前,掐着邓云萍的脖子,使劲地晃,“你是谁?你是不是妖怪附身在我妹妹身上!”   他的力度很大掐得邓云萍差点喘不过气来。   邓云萍被掐得直翻白眼,她瞅准机会对着邓兴明下半身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正中目标!邓兴明疼得呲牙咧嘴,夹着腿,两手捂住要害,显然是疼得不得了。   “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对我行凶?!”邓云萍冷哼一声,朝屋里扫了一眼。   陈萱萱的神情有些呆滞,不知道怎么回事,邓云萍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竟有种很奇异的快感,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慢慢走进屋子,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个包裹,然后往背上一扔,就要往外冲。   已经恢复原状的邓兴明见妹妹要走,立刻拉住她的胳膊,“云萍,你去哪里?”   邓云萍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你别叫我的名字!我嫌恶心!”她明天就要把这个名字改掉,太恶心了。   她走了两步,邓兴明又追上去拦住她,“云萍,你怎么了?我是你哥啊,你怎么这么说我?”   邓云萍停下脚步,眼冒寒光,她微微歪着脑袋像是在打量他的脸,嘴角讥讽地看着他,“你是我哥?从小到大都是我在为你牺牲,这也叫哥?你确定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丫环?”   邓兴明被她的话震懵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有个乖巧懂事的好妹妹,原来都是他的错觉?   原来他的妹妹对他这个哥哥很不满?   他大步上前,重新抓住邓云萍的肩膀,急切地问她,“云萍,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过你哥?”   邓云萍原本不想闹得太难看,她的目的也只是想跟他们一刀两断,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无瓜葛的。   可谁成想她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邓云萍也就不想再憋着自己了。   从她把邓父害死之后,她就知道她死后是要下地狱的。那么她为什么不用这剩下来的时间好好为自己活呢。   她再也不委屈自己了,凭什么她必须要委屈自己?那些所谓的亲人就因为收养她,对她极尽剥削,他们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过?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双目带笑,眼里淬着寒光,却紧紧地盯着邓兴明的眼睛,她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不喜不怒,“从小到大,养父养母眼里就只有你。每次都跟我说,你哥你哥怎么样?好像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似的。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   从会走路开始,我就被他们逼着做各种家务,而你却可以跟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你觉得公平吗?我上学考了第一,养父养母从来不夸奖我,而你只要进步一点点,他们就高兴得不行,那时候你为我高兴过吗?长大了,我明明已经考上大学了,可他们却偷偷把我的录取通知书藏起来不让我知道,你明明知道,却还瞒着我,那时候你就不觉得对不起我吗?后来我工作了,他们非逼着我嫁给副省长家的小儿子谋求官位的时候,你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从小到大,我就是你的小奴隶,为你洗衣服做饭,为你打扫房间,为你铺床叠被,你说你是我哥,那你为我这个妹妹做过什么?”   她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一步,每一句就像一把刀往他身上扎,他被逼得节节败退,最后后背抵到墙上,已经无路可退,他才停下来。   邓兴明紧张地直咽唾沫,看着自家妹妹眼眶里那将落未落的眼泪,心里竟有一种很辛酸的感觉。   他苦着脸,眼圈也红了,“云萍,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是害怕,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我怕自己不听话,他们会抛弃我,所以我才没有为你说过话。可我们是孪生子呀。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啊,云萍,我知道是哥哥对不起你,以后哥哥会补偿你,你别离开了好不好?这农村很乱的。你一个人搬出去住太危险了。”他边说边攥住邓云萍的胳膊不让她走。   邓云萍猛地甩开他的手,语气里是满满地不屑,“得了吧!不就是因为养母有了亲生儿子,不像以前那样疼你,也把你当工具,你才想起我这个妹妹吗?现在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妹妹,想到我的好了,晚了。以后咱俩没关系,你别再来找我!”   邓兴明见妹妹居然这么想他,他心痛得不行!虽然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可他真的拿她当妹妹疼的呀。他们原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他妹妹这么想他。   邓云萍走了两步,对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哥哥,到底是心有不忍,她回头凝视着他,“从小到大,你眼就瞎。根本分不清好人和坏人。”她指着站在屋里的陈萱萱冷声道,“像这种虚伪,恶心做作的女人,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拿她当宝。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屋里的陈萱萱也是愣了好半天才终于看明白,原来这个邓云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以前的乖巧懂事全都是她装出来糊弄人的。   她气得直跺脚,她小姨再不好也把你养这么大了,你非旦不感激还嫉恨上了,你还要不要脸呐。   还有小姨好不容易攀上关系把邓云萍嫁给副省长家的公子,就是想联姻而已,小姨又不知道对方是个短命鬼,这能怪小姨嘛!   真是岂有此理。   她气得想上前理论,就听邓云萍指着她的鼻子在骂。   感觉受了欺骗的陈萱萱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大步走到门口,想要狠狠删邓云萍的脸,可谁成想竟被她飞快地躲开了。   “怎么?又想欺负人?”邓云萍看着她,抄起门边的灶台里的铲子当了武器,“你以为你还是陈市长家的千金小姐吗?还敢打我,你也配!”   她举起铲子就想打,陈萱萱吓得躲到邓兴明身后。   邓兴明一把夺过邓云萍手里的铲子扔到地上,木制的铲子掉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他闭了闭眼,“你想走就走吧。”   邓云萍冷哼一声,“我早就想走了,是你们非要拦着我的。”   等人走了,邓兴明才一脸疲惫地走回屋里。   他坐到炕上,捂着半张脸,凝眉深思,今天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妹妹对他有这么多的怨言。   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剥削她的小地主。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哥哥过。   邓兴明觉得自己很疲惫,他歪倒在床上。   陈萱萱坐在床边,恨声道,“我小姨把你们辛辛苦苦养大,居然还不知足。就算联姻又怎么样?难道副省长家的小公子配不上她吗?”   她一直喋喋不休个没完,邓兴明却丝毫听不进去。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   他是八岁那年,无意之中听到自己是抱养的。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妹妹,当时的她跟他一样都很害怕,担心会被他们抛弃。很快,养父母就察觉到他们的异样,倒也没有再瞒着他们,养父母说他的亲生父母是因为养不起,才把他们送人的。   那年月,许多地方的人都吃不饱肚子,他真的很怕自己再被邓父邓母丢掉。   所以他一改往日的调皮捣蛋,开始按照邓父邓母的意思来做事。   他们让他学习他就好好学,他们让他跟人交朋友他就去交,他从来不违背他们的意愿,越来越收敛自己的脾气,他不想再被人抛弃。   对于妹妹,他一直都以为妹妹是安静乖巧的。像他一样都在讨养父养母的欢心。   他知道妹妹学习比他好,他就更加努力。他看到养父养母把妹妹的通知书收起来,可因为怕被他们抛弃,他选择当不知道。而且就算他告诉妹妹又能如何,妹妹是拗不过他们的。而且他也担心妹妹会被他们扔掉。毕竟他们对妹妹根本不重视。   后来他们给妹妹说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将来的他也是要娶他们给他安排的妻子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养母居然会在将近五十岁的高龄时生下一个儿子。   有了这个儿子,他在邓家的地位直线下降。养父开始有意无意命令他让着弟弟,不要跟弟弟争。   甚至有一回,他无意间听两人提起,准备把他分出去单过,为的就是将来怕他把属于他们儿子的东西抢走。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担忧终于成为了事实,他被他们抛弃了。   他浑浑噩噩在街上乱走的时候,遇到同样失魂落魄的妹妹,原来他小妹的丈夫居然死了。可是小妹没有回邓家,而是自己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他觉得有些奇怪,可她怎么都不肯说。   他跟着小妹回来,小妹给他做了一碗面。   那碗滚烫的西红柿鸡蛋面让他顿时有种家的感觉,原来他还是有亲人的。   他开始关注起这个唯一的妹妹。他发现丧夫后的她竟然没有一丝愁绪,反而像个小太阳似的,冲满了斗志。让他也不再彷徨起来。   他以为日子会在这样简简单单中度过,可是谁也没想到,只是短短半年,上海就乱了。   造·反派冲进他们的工厂,大肆破坏,抓了许多工人,连机器设备都给毁了,他和小妹的工作也都没了。   养父也被造·反派打死,到处都是抓他们的人,养母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想去投奔亲戚,却没法带那么多人。于是为了活命他们只能下乡。   一路上,他们很彷徨,可每次只要看到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完好无损地待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分外知足。   可谁成想,一直被他当做小太阳的妹妹,居然对他这么不满。   他的眼眶都红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他做错了吗?   云萍说他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他仔细在脑海里回想,好像真的没有。他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这一瞬间,他心里的委屈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彷徨和无措。云萍对他这么不满,她以后是不是真的不想再理他这个哥哥了?他心里痛得不行。   钱淑兰站在食堂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邓云萍出来。   没错!今天这一场全是她策划的。   早在见到邓云萍第一面的时候,钱淑兰就注意到这姑娘对陈萱萱很不满了。   既然她拆不散两人,就换邓云萍来拆,好歹她是邓兴明的妹妹。感情肯定是有的。   她在邓兴明心中的份量要比自己大多了。只有她发飚了,邓兴明才会怀疑陈萱萱的为人。   不过钱淑兰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仅只是对陈萱萱不满,对邓兴明也同样颇有微词。   钱淑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对着出来的邓云萍道,“走吧。”   为什么要撺掇邓云萍离开这两人,其实是为了让这两人产生矛盾。三人之中做饭的是邓云萍,那两人吃现成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那怎么行!   钱淑兰刚开始在邓兴明面前上眼药,试图挑拨两人关系,发现根本没有成功,邓兴明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陈萱萱。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这两人的婚姻败给生活。无论邓兴明有多喜欢陈萱萱,他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养活不了陈萱萱。   一直当惯了少爷小姐的两人,脱离了优渥的生活环境,他们最终会屈从于现实。无论是白月光或是朱砂痣都不如白米饭实在。邓兴明能不能坚持下去,钱淑兰不知道,但陈萱萱一定坚持不了。她就是自私自利的贱人,哪里会愿意吃糠咽菜。肯定会找准机会攀高枝。到时候被戴绿帽子的邓兴明一定受不了。那两人离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嗯,她顺便还可以把陈萱萱搞破鞋的事情宣扬出去,让陈萱萱再也没有机会逃脱法律的制裁,必须重新接受改造。   钱淑兰把邓云萍直接带回了家。虽然她很喜欢清静,可她把有过杀人历史的邓云萍放哪里,她都不安心。只能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了。   不过她到底不敢让小敏跟她接触太多,所以走哪都把小敏带上。   小敏现在年纪小,平时也就是跟钱淑兰到养鸡场或是在老房子门口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接触到邓云萍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是吃饭的时候。   又过了几天,这天是周末,钱淑兰一大早起来做饭,邓云萍帮她烧火。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钱淑兰发现这姑娘很勤快,一点也不贪便宜,做的饭菜她也吃着,可她坚持要给钱。   钱淑兰有时候都纳闷这姑娘为什么要杀人?难道是有难言之隐?只是很可惜,她现在想查也查不了。上海那边暴乱,根本就没办法查之前的事情。   吃完饭之后,邓云萍就直接去编筐子了,养鸡场今天不需要出货,所以钱淑兰可以晚点再去。她刚好可以给小敏缝个罩衫,可谁成想,她刚才针头线脑拿出来,大门就被人拍响,钱淑兰打开房门一看,居然是王守礼!   他提着东西乐呵呵地进来。   “娘,我今天休息,过来看看你!”   钱淑兰也很高兴,这几个儿子都挺孝顺,每次他们从县城回来都会给她送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她都不缺,可也是他们的心意,钱淑兰还是很满意的。她点了下头,“你这次能在家待几天呐?”   “三天!”   从过年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王守礼才轮到三天时间,真是太不容易了。   钱淑兰站起来,“你吃饭了吗?”   王守礼忙摆手,“娘,我吃过了。从家吃过来的。”   钱淑兰重新坐下,跟他聊工作的事儿。   王守礼说起他要升职加薪的事情,钱淑兰先还挺替他高兴。可他却有些兴致缺缺。   钱淑兰有些纳闷,“升职还不高兴,你该不会有惹啥事了吧?”   这几个儿子最省心的就是王守礼,如果他也开始惹事,钱淑兰估计能吐血。   王守礼见他娘误会了,忙摆手,“不是的,娘,是因为当了采购部门的科长工资不涨反跌,还不如我当采购的时候赚得多呢!”   人家升值加薪,他居然是降薪,要不是他们局长一直看重他,他都以为局长是在故意整他。   钱淑兰愣了半天,这年头领导干部工资还不如工人吗?那还真是挺奇怪的。不过当干部才好啊,接触的人多,学得东西也多,关键是还是管理层的干部。多好呀,她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当干部多好呀!这是上面领导信任你,培养你呢!别总是谈钱,俗不俗呀!有点追求,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能当上局长呢!”   王守礼被他娘的话直接震住了,“局长?娘,你可真敢想!”   瞅着他这没志气的样子,钱淑兰就来气,“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要有点追求!要敢想敢干!娘看好你,我就觉得你将来有大出息!”   被亲娘信任的王守礼顿时豪情万丈,说不定他还真是当局长的料?   王守礼在这边东拉西扯,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等第二天再看到王守礼的时候,钱淑兰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是非值怎么变成十分了?   他昨天走的时候还是八分呢,一晚上就涨到十分,他做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万字分成两章,下一章在20点,么么哒 第208章   钱淑兰诧异之后,便把王守礼拉到旁边,低声问,“你昨晚干啥去了?”   王守礼带笑的脸在听到他娘的问话之后顿时僵住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没什么啊!就是在家睡觉呢!”   钱淑兰眯起眼睛打量他,王守礼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他强撑着笑脸,干巴巴地说,“娘,你还是别问了,我担心会连累你,你就当不知道吧!”说完可能怕他娘揪着这事不放,直接跑走了。气的钱淑兰在后面直跺脚。   这有孝心了也不全是好事,做点坏事都怕连累她这个娘。哎!   问是问不出来了。   不过刚才他说的话确实很有问题。不想连累她?那就说明他做的事很危险?他能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呢?他这人又不缺啥?前年他们两口子也已经把欠她的钱还了,不是缺钱的人呀!钱淑兰左思右想都是无果。   想不通,钱淑兰也就不想了,左右王守礼是她的儿子,只要她施加压力,不怕他不开口。   钱淑兰立刻到养鸡场工作了,就在她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元泽阳突然跑过来,凑到她面前小声说,“钱奶奶,我爷爷让你晚上过去一趟,他有事找你。”   钱淑兰有些诧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找她呢,钱淑兰点头应了。   元泽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又溜走了。   夜晚的村庄格外的宁静,天空幽蓝如墨。   钱淑兰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又用红领巾给自己蒙了面。躲在空间里指引着戒指往养猪场方向走。   到了之后,她从空间里出来,可还没等她凑过去,就听到牛棚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钱淑兰立刻心神合一,紧紧贴在墙面,恨不能与土墙化为一体。   里面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年轻些的,好熟悉。钱淑兰的耳朵从墙面移开,仔细在脑子里回想。   突然她灵光一闪,是王守礼,他怎么跑来养猪场这边来了?难道这就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王守礼居然跟这些人认识!   她继续趴在墙边偷听。   “先生,你还好吗?”养猪场里,王守礼一脸担忧地看着卢民生,他的手忍不住在卢民生面前晃了晃。   他低着头,靠墙坐着,头发蓬松,好像很久没有梳洗过了,发出刺鼻的味道,皱纹满脸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的胡须已经有了一指长,眼神黯淡无光,仿佛像得了老年痴呆似的。   王守礼的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流出,开始抽泣着。泪水滴在卢民生那干瘪瘦弱似的手背上,惊了他一下,他缓缓抬头,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打量面前的人。   “先生,是我,你还认识我吗?”王守礼低声问着,“我叫王守礼,你曾经来我们村教我们识字的。”   卢民生的视线移向门口处,“你不该来的呀,孩子。”他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沧桑,眉目之间流露出的悲伤。   王守礼忍不住再次落泪,他声音哽咽,“先生,你怎么会成这样了?”   卢民生神情恍惚,干涸的眼眶中瞬间湿润,他无声地用手背擦着,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他的声音很低,“你快回去吧,孩子!可别连累了你。”   王守礼摇头,从自己垮包里掏出半块玉米饼,“先生您先吃一点吧。”   看着这玉米饼,卢民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抬头看着王守礼,“昨晚的饼子也是你扔进来的?”   王守礼点了点头,他昨天到养猪场找大舅商量事情的时候突然看到卢民生弯腰在打扫猪圈,当时他就崩溃了,他那么尊敬爱戴的老师居然被打成坏分子。   他想上前询问,可想到卢先生现在的身份,又打退堂鼓了。他回到家里挣扎了半天,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终于趁着天黑,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躲着人群跑到养猪场,原本他是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可谁成想,有人巡逻的时候经过养猪厂,发出声音,差点把他吓死。这也是他不肯告诉他娘的原因。他娘年纪大了,还是别让他为自己担惊受怕了吧!   王守礼叹息一声,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卢先生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就着微弱的油灯,这才注意到,卢民生的嘴皮已经干得不像样了,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喝水的样子。   他把玉米饼塞到卢民生手里,急急忙忙起身,“先生,你等一下,我回家给你端水来。”   卢民生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摆,摇头拒绝,“你先等等。你折腾来折腾去的,要是被别人发现可怎么办?还是别去了,明天我自己会去队里提水的。我暂时还渴不死。”   王守礼有些犹豫。   卢民生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着,“赶紧回去吧。”   王守礼点了下头,“先生,那我明天再来。”说着,弯腰从养猪场里走出来。   钱淑兰立刻闪进空间。   突然她听到元怀保说了一句,“卢兴华,你有个好学生。”   卢兴华?   钱淑兰听到这个名字,额头青筋直跳。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听政治老师说起过这个人。   他是在□□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选择自杀的。他跟那些民主党派不一样的是,他是个爱国商人,也是数学家。   卢兴华出身贫苦家庭,父母均是目不识丁的农民。他小学毕业即辍学,15岁只身赴成都自修。他酷爱数学,自学能力极强,17岁便出版《卢思解数学难题》,开始出任教职。他早年的著作几乎全是关于教育试验的。   后来,他发现要救国必须发展文化教育,要发展文化教育,必须先兴办实业。   于是,他加入了船业。经过与那些外资企业斗智斗勇,他成为了那个时代的船王,把原本亏损的民生船业救活了。因为他的船经常给军队运送物资,所以他在当时非常有名,许多人都知道他的事迹。建国后他又恢复老本行,当一名老师,只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了这里,还成了坏分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时间的话,这人很快就会自杀。   钱淑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英雄会选择这条路。想来,他应该是走投无路了吧?!   看着王守礼的背影远去,钱淑兰刚想走进去。哪知道,卢民生居然从里面出来了。   他走到猪圈旁边,捡起猪圈旁边的一片瓦片,他面无表情地摩擦着,似乎是想削尖瓦片,他这是要割脉自杀?   钱淑兰忍不住从空间里走出来,发出一声叹息。卢民生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侧身看向来人。   “你就这么点胆子?”钱淑兰微微一笑。   卢民生皱眉看着她,仿佛在思索她是谁。   钱淑兰自我介绍,“我是刚才那小子的娘。”   卢民生‘哦’了一声,便没在理会她。   钱淑兰学着他也蹲下身子,她侧头看着对方,“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卢民生摇头叹息,“你不懂!”   钱淑兰对卢民生的了解,不过是听政治老师讲了一耳朵,对内情自然不是很清楚的。不过以他现在的成分,家人肯定受了连累。   主动断绝关系的儿女,说不定还能在单位干点轻闲点的活。没有断绝关系的,估计只能在劳改农场待着了。   卢民生来王家村已经半年了,钱维汉也只让他们每半天清理一次猪粪,连运输都不用管,卢民生应该不至于受不住这份苦,可他却在此时选择自杀,一定是他的儿女出事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卢民生仰头看着天空,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想我卢兴华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可偏偏成了罪人,更是连累了我的家人。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我不服。”他情绪激动,把手里磨了一半的瓦片狠狠地掷到地上。   钱淑兰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心性这么高。也是,如果一个人为了国家兢兢业业,到最后还蒙上不白这冤,是够委屈的。   不过她还是劝慰道,“既然你知道你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洗清你自己身上的冤屈呢?古时候,勾践还能卧薪尝胆,怎么你就不行呢?”   卢民生愣了一下,脸上愤愤之色,变为犹疑。   钱淑兰又安慰他,“其实,你大可以一走了之,我就知道一个方法,能偷渡到香港,你要不要带着你的家人一起离开这里?”   卢民生猛地一回头,面目有些狰狞,声音狠厉,“我一个中国人,怎能丢弃自己的国家。”   这义正言辞的话把钱淑兰震住了。她猛地站起来,“是,你是中国人,可这国家把你给抛弃了。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叛国,你激动个什么劲儿。”香港从自古以来就是属于华国领土,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香港以后也是要回归的。   卢民生脸色涨得通红,弯腰朝她道歉,“对不住,我是想到以前了。实话跟你说吧,我要是到了香港未必会安全。那边有认识我的人,还有民主党那边的地下党曾经游说过我,要让我到台湾那边效力,还许了我高官厚禄。我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钱淑兰没想到这人这么牛。还是块香饽饽,别人都争着抢着要的主。那他到香港,没人保护,还不得被台湾那边掠了去?   哎,这么个英雄人物却没有出头之日,钱淑兰只要想想就觉得心塞。   “既然你选择待在这里,那就好好活着。”见他低着头,钱淑兰所幸耍起赖来,“你要是死了,我儿子肯定会怪到我身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卢民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老太太居然跟个小姑娘似的,没有主意就开始耍赖,这点倒很像他的小女儿。   想到女儿,卢民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钱淑兰也不管他怎么想,从自己垮包里掏出几颗长得红红艳艳的野果,“这可是好东西。你尝尝吧。”这野果是153号送给她的赠品。酸甜多汁,味道很不错。   卢民生接过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的确很好吃。   钱淑兰站起来,“你吃了野果就好好休息吧。咱们王家村生产大队跟别的村不一样,人还是不错的。”   卢民生看着她走了,低头看着手里的野果,心中一片怅然。 第209章   钱淑兰走进他们住的地方的时候,元怀保还没睡,估计也是在等她吧。但是元泽阳睡得很熟。   钱淑兰走进来之后,元怀保立刻起身迎接,“大妹子,我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只是我这也是没法子了。”   钱淑兰早就有心理准备,倒是非常坦然,笑了笑道,“你说吧!”   元怀保等她坐下后才低声说,“我想麻烦大妹子帮我给方老哥带个口信,能不能麻烦他想想办法帮忙把卢兴华的女儿救出来。她在劳改农场快要活不下去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这事找方中军恐怕也没办法吧?他毕竟已经退休了,而且现在是这些老前辈的关键时期,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打倒。钱淑兰记得许多开国功臣都是在这一场运动中被下放的。别人下放还能有个活路,方中军一个瘫子那就是必死无疑。她怎么可能会帮他们把这个消息递过去。那不是害了方中军嘛!   元怀保见她面露难色,心里的希望顿时破灭了。卢兴华一心求死,如果不能把他女儿救出来,卢兴华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卢兴华是民族的英雄,元怀保这辈子除了主席和总理,最佩服的人就是卢兴华。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敬仰的人死,还不如自己先死呢!省得自己每天都要活在愧疚中。   “只要你帮我带个口信,我就可以给你两个小黄鱼!不过你得自己去拿!”见钱淑兰一直没有反应,元怀保连自己的藏宝地点都透露出来了,这些东西可是他特地留给孙子的,当初那些打倒他的人无论怎么逼他,他都没有开口。   钱淑兰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感动,这应该就是士为知己者死吧!她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办法帮你稍这个信!”   听到这话,元怀保直接垮了脸,他摸了把脸,正想再求求她。   钱淑兰却开口了,把现在外面的形式跟元怀保仔细说了一遍。   元怀保越听越心惊。外面的形势已经严峻到如此地步了?照这么说,方中军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了!他低下头,眼里满是悲伤!   钱淑兰叹息一声,“我可以试试让我的朋友帮忙把人弄过来吧!”   元怀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一个农村老太太会有这个本事。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钱淑兰倒也没有充大头,给对方打个保票啥的。她淡淡地道,“我试试看吧!成不成的,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保证。”   元怀保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听到她这么说,也就当试试看,立刻就报了劳改农场的地点以及卢兴华女儿的名字。   钱淑兰默默记下来,而后对元怀保叮嘱起来,“你好好看着卢兴华,可别让他做傻事!人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自杀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他把女儿转过来的!”   元怀保点了点头,赶紧冲她道谢。   钱淑兰见他没有别的事情,也就告辞了。   等人走了没多久,卢民生就回了屋。   元怀保想给他打气,也就把这事告诉了卢民生,他的表情有些怔愣,想到刚才那老太太说的话,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不那么忐忑了,也许她真的能帮他把女儿弄过来也说不定。   钱淑兰可不知道卢民生这么看得起她,她回到老房子这边,直接到老四两口子门口,她是直接跨过土墙过来的,因为不想把其他人给吵醒了。   谁知,她刚进院门,就听到这两口子在吵架。   周雪梅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儿地追问,“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哪去了?你是不是也跟人学坏了?跟别人鬼混去了?,是村东头的李寡妇还是村西头的刘寡妇?”   王守礼见她越说越离谱,居然还扯到寡妇头上了,立刻表明立场,“我没有!”   周雪梅却不信,她摸着眼泪,咄咄逼人起来,“那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哪去了?你可别再撒谎说去尿尿了,我一个半小时之前就醒了。就算大的小的一起来,你也不可能要这么长时间的!”   王守礼见自己刚才找的借口不被她接受,顿时也慌了,怎么办,他要不要说实话?   周雪梅拉着他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守礼,我这么些年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们还有三个孩子,你可不要被狐狸精迷了眼,把好好的家给折腾散了!你要是改了,我就原谅你,不去跟婆婆告状,你可要好好想!”   王守礼见她又哭又闹,后面越说越离谱,好似他真的干了啥缺德事一样,他狠狠心,咬咬牙,一跺脚,只能说了真话,“我没出去跟寡妇鬼混,我是去看我的老师去了!就是以前我们识字班的那个老师。他现在在养猪场里劳改。”   这话把周雪梅吓了一大跳,远比王守礼搞破·鞋还让她接受不了。她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那人是反革·命坏分子,咱可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周雪梅怕王守礼犯错误,一个劲儿地劝他。王守礼正因为卢民生的事烦心呢。见媳妇胆小怕事的样子,心里愈发烦躁。他含糊不清地躺在炕上,想睡觉。   但得不到准话的周雪梅却非要他发誓不许再跟那些坏分子来往。   “那种坏分子,只要粘上一点边,就会被连累,你忘了,前几年,我娘家那个村子有个人因为感念地主救过他儿子的命,给那地主坏分子扔了一个馒头,后来也被批·斗了。家里人也受他连累,被重新划分成份。全家人都恨死他了,纷纷跟他断绝关系。守礼,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王守礼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一个是他最崇拜的先生,一个是他自家的安全。他真的很为难。   钱淑兰就在这时敲门,“老四,娘找你有点事儿。”   被周雪梅闹烦的王守礼立刻爬起来。周雪梅没有得到准信,有些不死心,可婆婆这么晚还过来,一定有事,她也只能把心里的忐忑不安咽回肚子里。   钱淑兰把王守礼叫到大门外。   钱淑兰叹了口气,直接了当地开口,“我刚才去见你那先生了。”   这话把王守礼吓了一大跳,他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娘,你……”   钱淑兰摆摆手,“他什么情况啊?好好的教书先生怎么会成了坏分子呢?”   王守礼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跟钱淑兰知道的差不多。只不过王守礼的记忆里还多了一项卢民生在建国前的某一年曾经给他们王家村送过物资,救过他们全村人的命。   钱淑兰现在弄明白了,她推测道,“我估计卢民生出现在咱们村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安排过来的。”   钱淑兰早就发现了,村里的小孩子居然没有一个拿石子去扔这些坏分子,这点超级怪!要知道元怀保去公社批·斗的时候被扔了许多土坷垃,脸都破相了。可卢民生没有。她怀疑王守泉根本就没把人送到公社,估计找个理由就把人给留下了。所以去公社游·街的人才只有元怀保。   王守礼愣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他秃噜了下脸,有些迟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雪梅不让我接近先生。”   钱淑兰安抚他,“雪梅也是为了你好。以后,还是娘来跟他联系吧。”   王守礼立刻反对,“那怎么行?您可是我娘,哪有让亲娘在前面冒险,儿子躲在后面当孬种呢?”他还要不要脸呐!   钱淑兰略显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哪去了。娘可是养猪场的副厂长。就算真的跟他接触,谁又能怀疑什么?我一个农村老太太,又不可能认识什么卢民生。能受什么连累?”   话虽如此,可王守礼还是不放心。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我们约定时间,给他送点吃的就行。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   王守礼点了下头。   他的情绪似乎很是低落,眉峰一直紧拧着。钱淑兰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突然,王守礼开口了,“娘,你说,先生明明是一个好人,他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批·斗,游·街,王守礼最近几乎天天看,场面远比以前更加震撼。   可那些地主是因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先生呢?他明明是一个好人,曾经救过王家村所有人的性命,可为什么他也没有好下场?   王守礼第一次彷徨了。   钱淑兰想也不想道,“因为,现在咱们国家是百废待兴。虽然上面发布的政策都是出于好心,可未必所有的指令都是对的。有些是错的。你比如说,大·跃·进。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和赶美超英。想法是好的,但有时候现实往往教会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实事求是。而且咱们国家才成立没多久,领导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方式方法可能有误,但是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以后,他说不定会平反。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王守礼细细琢磨他娘的话。也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儿。   突然发觉,他娘说得很有道理。   钱淑兰继续道,“现在都以成份划分好人坏人,其实,无论哪一阶层都有好人和坏人。这点也许将来也会有所改变。不过这话可不能对外人说,会给家里招来祸端的。”   王守礼低着头,思量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非常清明,“娘,你说得对。就像以前的大地主王广福,他就是个好地主。可他的下场……”他说不下去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背,“老四,咱们要在这场暴风雨中顺应风云变幻,保持自己的那颗初心。不要轻意被诱惑,也不要成为攻击别人的利刃。低调一些就好。也别争什么先进,娘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王守礼看着他娘真诚无比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钱淑兰看着他脑门上的三个十,这是她第二个改造成功的人,她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过王守礼的是非值为什么会增加到十呢?原本他和周雪梅都是八分,她和王守礼差别在哪里呢?   钱淑兰突然想到刚才她看到的事,会不会是因为王守礼救助卢民生,而周雪梅却选择保全自己的缘故?不是没有可能呀!助人为乐,扶危救困都是好人好事呀!是非值增加也很正常吧! 第210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写了一封信寄给广州。   走明面肯定是弄不出来的,所以她只能让魏青刚帮忙。   这些年,魏青刚从那些劳改人员那里弄到不少好东西。大多数都到了她手里。   魏青刚认识的人多,他属于八面玲珑的人,肯定能帮她想出办法来。   她写的这封信是经过加密的,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书,可里面有一条信息,是让魏青刚过来一趟。   钱淑兰写好信之后,原本想到队里借自行车,可想到今天周末,正康应该不用上班。   所以她就骑着自行车到镇上邮局寄了。   在寄信的时候,她还顺便买了一份报纸。   只是她越看越心惊。这份报纸从上至下全部都是关于m主席的。要么是他说的话,要么是关于他的事迹。   这要是放在后代用一个词来形容“霸屏”都有些谦虚了。她没想到现在的个人崇拜这么严重。这要是没有人操纵,钱淑兰都不能相信。   其中有一篇报导,文章的标题叫“艰苦奋斗,节约闹革命”,离现在的政策是最贴合的。   中心思想就是要他们继续奋斗,要节约物资,不要铺张浪费,要时刻打击投机倒把。   这上面还有新下来的政策,要求下面的干部们要公开地、全面地、由下而上地发动广大群众,揭露党和国家生活中的阴暗面,把所谓被走资派篡夺了的权力夺回来。   下面就是各种被打倒的走资派名单以及照片。   虽然钱淑兰前世只是个学生,可她也是学过政治和历史的,也曾经被各种战争片轰炸过。   这上面许多名字,她都耳熟能详,关于他们的事迹已经被那些导演拍烂了。   对于这些英雄,钱淑兰是由衷的敬佩。她真的很想救他们。可她却丝毫没有办法。   她只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有那个本事救这些身陷囹圄的大人物。更何况他们得罪的是数字帮那群人,为了打倒他们,数字帮无所不用其及,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   不过虽然她救不出这些人,可至少能给他们一丝希望,让他们觉得他们正处于最灰暗的时期,但光明即将到来。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的金手指除了空间也就是系统商城了。   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两样东西帮帮他们。   钱淑兰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闪进空间,把自己的水晶球全部拿出来。   然后按照153号交她的仙术,开始操纵水晶球。   她空间里是有符纸的,这是她跟153号买的。就是为了练习法术。   这些水晶球的灵力特别足,覆盖面积绝对会比之前大很多,起码华国有一大半的领土能覆盖到。   钱淑兰把所有水晶球都设置好之后。立刻从空间里闪出来,瞅了瞅四下无人。然后她默念咒语,把手里捧着的水晶球全部松开。   水晶球掉到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最终消失殆尽。   慢慢的水晶球里的黄色光点慢慢向四周飞走,然后一张张黄色的符纸缓缓舒展开了,上面八个字“文化运动止于七六”。   为什么只写这八个字,不是她不想叫醒那些红卫兵,而是因为这些人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做为一个棋子是没有话语权的,要不然这些人也不至于在69年的时候,被上面的人利用之后全部被赶到乡下来。   这些人迟早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又何必再提醒他们,更何况这些人即使他们知道自己的形为是错的,为了争先进依旧会错误地走下去。   不过有了这八个字,这些人应该会有所收敛。一旦运动结束。这些牛鬼蛇神就会恢复身份,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找这些人算账呢?   这张符纸也相当于在他们头顶上浇了一盆凉水,让他们别这么冲动。   等钱淑兰骑着走到一半的时候,就遇到王守泉载着钱明华,急急忙忙往镇上赶,看来是要开会的。   钱淑兰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也顾不上说话,叫了人之后就着急忙慌地骑着车子走了。   钱淑兰猜想这两人应该是接到周社长的通知,要收集符纸呢。   之前不就是这么办的吗?   只是这次要难一些了。   钱淑兰回到家里看到村里人已经在到处在找符纸了。不过这次钱淑兰为了让这些东西保存时间久一点,设置的高度是离地面两米五。跳一下能抓到。   但是会比一伸手就抓要困难一点,收集速度相应也会慢一点。   钱淑兰没有管这些,她开始思考昨天晚上的事情。   王守礼的是非值都能十分,是不是只要周雪梅也去做跟他一样的事,也能满分呢?   钱淑兰觉得自己可以先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增加。   她炖了点鸡汤,把周雪梅叫回家来。   小敏和两个小炮弹在堂屋里喝鸡汤。   钱淑兰和周雪梅在屋里说话。   “雪梅,老四已经把昨晚的事情全都跟我说了。”   周雪梅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现在两只眼睛就跟熊猫似的。她昨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婆婆,让婆婆劝劝孩子他爹,让他别犯糊涂。   只是她又担心婆婆会吓倒,愣是不敢说,现在她见婆婆知道了,一点事也没有,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也没了顾虑。   周雪梅一把抓住钱淑兰的手,脸上全是焦急,“娘,你劝劝孩子他爹吧,别跟那些人走得太近了,我知道他尊敬先生,可他不能不为咱们这个家考虑呀。一旦被人知道,咱家可就糟了。”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害怕也越加明显,仿佛她担忧的事情很快就要成为事实似的,“我是拿他没法子了。娘,他最听你的话,你说的他肯定会听的。”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她,“雪梅,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是担心被连累。可咱们活着就得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老四这孩子尊师重道,这是好事。咱们非旦不能拦着,还得帮帮他。”   “啥?”周雪梅傻眼了,声音也拔高几分,脸上全是诧异。   钱淑兰轻轻叹了口气,“你该庆幸,老四是个重情的,你现在逼着他不认先生,将来他未必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家人。自私从来都是潜移默化的。”   这话直接把周雪梅震懵了,是吗?她男人会变得这么坏?   “你别不相信!人心是禁不起考验的。”   周雪梅低下头,思索了半天,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后果。   其实钱淑兰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但周雪梅一直拦着王守礼不去认老师,王守礼的精神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你不让他去,他天天吃不好,睡不着,说不定连工作也会受影响。你想想看划不划得来?”   周雪梅都要哭了。她只是想保全自己的小家,怎么还错了呢。   钱淑兰继续跟她讲关于卢民生的事情,“他的本名叫卢兴华,以前是个数学老师,后来为了解救国人,加入了民生船业,改名卢民生。他是个特别了不起的人。”紧接着她把卢民生的事迹全都跟周雪梅说了一遍,“咱们整个生产队都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告发老四。只是咱们依旧要小心才行。”   周雪梅听到后面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原以为卢民生只是孩子他爹的老师,可谁成想还是救命恩人。   那她现在非要拦着他报恩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婆婆明显也想报恩的。   自己倒是成了错的那一个了,她脑袋乱成一团,可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婆婆和孩子他爹了。   “那就随他去吧。”只是声音里还是有些担忧。   钱淑兰点了点头,语出惊人,“不如你帮老四送东西吧。我帮你望风?”   周雪梅猛地一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婆婆居然让她去?   钱淑兰笑着道,“老四一个人送东西太危险了,我们两人去,会安全许多。”   周雪梅心跳如鼓,她想拒绝,可又想到自家男人一个人去确实很危险。   只是她真的很害怕啊。这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被批斗,游街的。   她,她,她。。。   周雪梅张了半天嘴,想要把拒绝的话说出来,可最后怎么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当她看到婆婆这张带笑的脸,她就更说不出来了。   她想到婆婆曾经帮助过她爹,送过好多次东西。   她一直很感激婆婆,如果她现在拒绝,婆婆一定以为她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周雪梅压抑着心中的害怕,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虽然她的动作很慢,很轻缓,一脸的不情愿,可钱淑兰还是很满意的。   卢民生虽然救过全村的人,可他没救过周雪梅。   周雪梅能为了王守礼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份心真的很难得。   不过瞧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钱淑兰不忘安抚她,“你放心,娘肯定不会让你被人发现的。”   她有空间在手,在发现之前,把周雪梅打晕带走,还是非常容易的。   吃完饭,队里就召开全体会议,让大家全部把空中的符纸扯下来。   全村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一直到晚上天都黑了,符纸才收了一半。   主要是田野上方,洼塘上方也都是符纸,实在太多了,所以大家清理起来十分困难。   在找的时候,大家也是人心惶惶的。   卢民生看着符纸上的字,心情倒是比以前松快许多。   七六年?现在已经六七年了,也就是说还有九年时间。   他等得起。只是也不知道这符纸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元泽阳神秘兮兮地走过来,他凑到卢民生面前小声道,“我听村里人说,以前这边也有过一次符纸,上面写得是‘全民炼钢饥荒现’,后来就真的有饥荒了。卢爷爷,你说这事神不神?”   卢民生诧异地看着他,“以前也发生过?”   元泽阳鼓着小脸,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发生过。听那些大娘大婶们说好像是五八年的时候,那时候还没开始大炼钢呢。”   元怀保在边上听了,同样心惊不已。   这完全就是上天给他们的警示呀。   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卢兴华,咱们不会一辈子都是坏分子的。”   卢民生心里的雾霾终于散去,只要有希望,他一定可以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被锁,修改了半天才改好,昨晚写到一点多钟,眼睛都熬红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我是一只英雄猫”送的两颗深水,心情好得不行。   嗯嗯,可以加更两章。今天多一更,另一更放在明天。时间大概下午五点。   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211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带着周雪梅到养猪场。   负责养猪的人喂完猪之后都被王守泉叫到田里抓符纸了。   这些符纸就跟触摸开关是一样的原理,必须要用人的手抓才能扯下来,要不然就会一直飘在空中。   人都走了,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让周雪梅给卢民生送东西。   周雪梅抱着瓦罐,紧张地直打哆嗦,一个劲儿地朝四处张望,生怕有人会突然出现来。   钱淑兰站在养猪场的门边给她使眼色,不断地催促她,“赶紧去呀。没人在的。”   接到婆婆的指令,周雪梅长吸一口气,咽了口唾沫,才开始抬头往猪圈方向走。   卢民生正在打扫猪圈,跟昨天相比,今天的他明显有了点精神气。   周雪梅刚走到猪圈边上,想喊又不敢喊,只能用嘴发出丝丝的声音。   卢民生回过头来,发现是个妇女,有些诧异,“你是?”   周雪梅急得不得了,生怕有人发现,见他开口问她,她立刻把怀里抱着的瓦罐举起来,“这是我婆婆给你熬得。你们赶紧喝了吧。”   卢民生见她这么害怕,却依旧过来送东西,心中很是感动。   建国前,他是民生船业的负责人,资产无数,但国家飘摇,许多人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他怎么能独自享乐,而不管同胞们的死活呢。所以他赚的钱全部被他用来支援部队。更用来救过许多人。   可当他出事的时候,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全都忘了。一个个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好向上面立功。   卢民生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些人撕成一片一片的。这种肮脏的世界,他待在这里的一分一秒都令他绝望。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的儿女,他根本不想看那些人的心有多丑恶。   可自从来到这王家村,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立刻被这些善良朴实的人治愈了。   虽然几乎没有几个人在他面前出现过。   可他依旧能感觉到有人在照顾他。   比如那个养猪厂的厂长,他宁愿自己担猪屎,也不让他们这些坏分子来干。   比如他住的房屋门前,总会有人扔上两把蔬菜或是几斤红薯。   比如有个喂猪的老婆子会恶声恶气地抬一些水过来,借口是让他把脸洗干净,太影响他们养猪厂的形象了。   其实她自己都没干净多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落人口实。   这让卢民生感觉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并不全是丑陋与恶心。   他接过周雪梅递过来的瓦罐,小声道,“谢谢你!以后你别送来了吧,太危险了。”   周雪梅见他接了,忙道,“喝完之后,这瓦罐就留给你们煮东西吃吧。”   卢民生见她根本没听见他刚刚说的话,正想再说一遍,谁知对方却急急忙忙跑走了,仿佛被狗撵似的。   卢民生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瓦罐。   温热的触感让他眼里的泪水差点流出来,他抹了把眼泪,朝旁边正在打扫的元怀保低声叫了一下,“元老哥。”   元怀保抬头,瞅见他手里的东西,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四下瞅了瞅,赶紧走过来,拉着卢民生一起蹲下。   “咱们赶紧喝了吧。”说着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擦。   钱淑兰之前也送过鸡汤给元怀保的,他也是跟卢民生一起分享,所以这会子也就跟吃自己是一样的。   卢民生打开瓦罐拿了一个鸡腿递给他,然后又左右看,“小阳呢?”   元怀保摆手,“咱们先喝吧。等他回来再热给他喝。”   元泽阳是个小孩子,所以不需干活。他常常在生产队里溜达,虽然没有小孩子愿意跟他玩,可他听着那些人说话也觉得很有意思。   元怀保也不掬着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卢民生把鸡肉留了下来,两人就蹲在臭烘烘的猪圈里喝了起来。   不是他们不想去自己房间,而是担心被人发现偷懒不干活。   虽然卢民生救过全村人的性命,可许多媳妇子都是外村来的。   所以除了极个别的,家里拿人会跟媳妇说,大多数人根本就不认识卢民生。   她们对待卢民生的态度就不那么和缓了。   虽然不至于拿土坷垃扔他们,可只要他们不干活,她们还是会批评的。   这点就连钱维汉都没法明目张胆地叱责她们。   不提这两人,周雪梅送完鸡汤之后,一鼓作气跑到养猪场门口。   看到婆婆正站在边上帮她望风,她心里踏实不少。   “娘,我送完了。”   钱淑兰回过头来就看着周雪梅脑袋上的数字。   这一看可了不得!是非值居然涨了九分!也就是说她这法子没错!   所以她是不是要让家里人全都叫过来送一遍?   周雪梅见婆婆看着她的脑门傻乐,有些渗人,她先是用手摸了一把,没发现有脏东西。   她有些奇怪,忙碰了碰婆婆的胳膊,“娘,你怎么了?”   钱淑兰回过神来,朝她笑道,“我没事!”   说着转身就带着周雪梅一起回去了。   周雪梅这会子还有些慌乱,一直紧盯着周围看,一旦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忙低下了头。   其他人只当她心里有事儿,也就没有追问。   倒是遇到齐大花的时候,她瞅见周雪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故作担忧地问,“雪梅这是咋啦?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钱淑兰碰了一下周雪梅的胳膊,对齐大花笑着道,“没事儿!刚才被我批评了两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齐大花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大仁他娘,你家这儿媳妇多乖呀。不仅给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孙子,对你还那么孝顺,你可别太过了啊。”   这几年来,村里人对钱淑兰的评价越来越高。不仅仅是那些老一辈的人说她有本事,自己是个养鸡厂厂长,还把儿子个个弄成工人。就连媳妇子也说她厉害,几个儿媳妇对她简直千依百顺。平时有点好吃的,都会想着钱淑兰这个婆婆。别人倒也罢了,就连周雪梅都是如此,连婆婆不给带孩子,周雪梅都说她好。   齐大花听见这些夸赞钱淑兰的话就气。什么都不干还个个都说好。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的,为一大家子操碎了心,可却落不到一句好话,大的说他偏心小的,小的说他偏心大的。总之她的心在几个儿子儿媳面前就是歪的。   更可气的是这些儿子儿媳妇个个都说钱淑兰好,还让她跟钱淑兰学,气得她想找上门去骂,可钱淑兰那张嘴,谁能敌得过。别说她没理了,就是她有理也骂不过人家。所以齐大花也只能在心里对钱淑兰有意见。   钱淑兰虽然听出她在挑拨离间,可并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笑着道,“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嘛!我拿雪梅当女儿疼呢。”   说话的时候,她还碰了碰周雪梅的胳膊,倒是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周雪梅回过神来,忙附和起来,“娘说得对!”   这话让齐大花气得呕血!这什么儿媳妇呀,生了双胞胎儿子反而被婆婆捏在手心里。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她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那就好!”   说完也不想再听她们还嘴,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   等人走了老远,钱淑兰从挎包里抓了一把红枣递给周雪梅,“赶紧回家吧。胆子咋这么小呀?”   周雪梅脸一红,慌忙接过婆婆递过来的东西,也顾不上看,捧着就跑了。   钱淑兰看着她这背影直摇头,“这种性子真是不能做一丁点亏心事。别人还没发觉,她自己就先露怯了。”   钱淑兰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到了老房子这边,孙大琴坐在院子里开始算账,这是她临走的时候给孙大琴布置的任务。   孙大琴一页一页地算账,时不时就抬头瞅一眼正在院子里玩过家家的小敏和丰产。   看到钱淑兰过来,小敏拿着小木掀就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地道,“奶奶,我想吃面条了。”说话的时候还跐溜一下。   钱淑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对上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有些好笑,这鬼丫头!“好!奶奶中午弄面条给你吃。”   小敏眼睛一亮,把头靠在钱淑兰身上,“奶奶,你真好!”   钱淑兰摸摸她的脑袋,“你去跟丰产玩吧。我跟你娘还有事儿!”   小敏听话地点点头,然后松开紧抱钱淑兰胳膊的手,又跑到丰产面前,切菜给他。   孙大琴见婆婆走过来,忙忐忑不安地把手里的笔子递过来,“娘,你看看,我有没有记错?”   钱淑兰接过来,从自己挎包里拿出自己之前就算好的账,开始一项项对照。   从上至下对照了一遍,发现没有错,点点头,“很好!”   孙大琴闻言松了一口气,这对账真是太累了!这些数字看得她头晕眼花的。   课程终于学完,她可以松快一段时间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当我们养鸡厂的会计吧。我会跟几个大队干部说这事的。”   她也不可能总是兼任两个厂的会计。   他们这养鸡厂现在养一万五千只鸡。一万三千多是正在下蛋的母鸡。每天都有单位过来拉货。   有的是要鸡蛋的,有的是要鸡的。   她一个人又是负责卖货,又是负责记账,忙得不得了。   更何况她还想开展点别的业务。   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吧。那也太没有追求了。   为了让时间空出来,她的会计工作就必须有人接替。   “你现在记账没问题,而且你还是咱们生产队的人,他们多半会通过的。”   原本觉得解脱的孙大琴听了这话立刻垮了脸,她还要再记?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了嘛。   钱淑兰见她一脸不情愿,顿时冷下脸来,把本子往桌上一摔,“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你才四十来岁,又没七老八十不能动了。算点账能有多难!”   见婆婆生气了,孙大琴忙不迭地应了,“娘,我一定把工作干好。”   钱淑兰点了下头,“那你就好好干!可别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   接着她又朝孙大琴道,“谢白英怎么说也是你亲家,虽说他现在是劳改人员,可你也不能看着人家受苦,不管吧?”   孙大琴惊讶地张大嘴,“娘,你的意思是?”   “你偷偷摸摸给他送点东西。怎么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孙大琴倒是没有像周雪梅那么胆小,听了婆婆这话,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点了点头,“行,我去拿。”   说着风风火火地往屋里冲,很快拿出一包东西,“这是老大的旧衣服,我送给他吧。”   新衣服肯定是没有的,再说送新衣服给谢白英才是害了他。   钱淑兰对她拿的东西很满意,“行,就这些吧!”   说着把堂屋正在坐衣服的李春花叫出来,“你陪大琴一起去吧,给她望望风。”   李春花立刻点头。   等人走了,钱淑兰坐在孙大琴的位置上,开始看两个孩子玩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12章   孙大琴抱着包袱和李春花并排往养鸡厂里走。   孙大琴朝着里面大声喊,“娘,你在吗?”   李春花愣了一下,刚想说咱娘不是在家吗?话还未说出口,她就明白大嫂的意思了。   李春花立刻住了嘴,一开始她还是站在养鸡厂栅栏门边帮着望风,可紧接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   养猪场那边是周社长弄到的砖盖得猪圈,院墙也是土坯,上面一层还倒插了瓦片用来防贼。   这养鸡厂就不如养猪场那么好了,都是用竹子拉的网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密实。   李春花站在栅栏边根本藏不住身,只好跟在孙大琴后面。   孙大琴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有些纳闷,“谢白英跑哪里去了?”   李春花紧张地看着四周,“咱们赶紧找找吧。待会儿那些人该回来了。”   孙大琴一想也是。两人便到处喊人。   只是养鸡厂也就这么大,找了一圈根本没找到。   李春花便出主意道,“我直接把衣服丢到他住的地方吧。”   李春花也同意了。   谢白英住的泥草房子就在养鸡厂的东南角。   孙大琴弯腰朝里面扫了一眼,人也不在。   忙把手里的包裹往角落里一扔,然后对着望风的李春花道,“咱们走吧。”   两人走后,从泥草房子后面走出一人,她的手里正拿着几个鸡蛋。   陈萱萱原本是趁着大家不在的时候,偷几个鸡蛋吃。可谁成想居然会看到这一幕。   她皱紧眉头,仔细回想这两人,她们好像都是钱淑兰的儿媳妇吧?   她唇角勾起,一脸诡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原来这两人跟谢白英认识?   孙大琴和李春花回到自家院子里,钱淑兰朝她们看了一眼,看到两人的是非值都加了一分,心里很满意。   “你们没遇到人吧?”   两人都摇头。钱淑兰松了一口气。   已经到吃饭点了,钱淑兰牵着小敏往自己家走去,刚到路口就看到陈萱萱站在那里。   钱淑兰微微皱眉,“你不在养鸡场扫鸡屎,跑这边干什么?”   陈萱萱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有些得意,“钱厂长,你猜这包东西是谁放到那个坏分子屋里的?”   钱淑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我怎么知道!”   陈萱萱抖了抖手上的包裹,“这衣服是你家大儿媳妇和三儿媳妇送给那个坏分子的。”   钱淑兰朝她打量了几眼,义正言辞地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真的确定这衣服是送给那个坏分子的?”   陈萱萱愣了一下,“当然。我亲眼所见。”   钱淑兰点了点头,似是信了,只是紧接着话峰一转,“这就奇怪了,她们要是送东西给坏分子,怎么会当着你的面呢?”   陈萱萱哼一声,“她们进来的时候,正好我去上茅房了。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   钱淑兰随意地摆摆手,“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想当养鸡厂的会计。”当老师是不可能了,当会计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可是听那些喂鸡的妇女们说了,钱淑兰想要招个会计。   她识字,又是大学生,当个会计还不是小菜一碟。   钱淑兰听了她的话嗤笑起来,下巴朝她一抬,“有本事你就拿着东西去告她们啊!”   陈萱萱见她居然不管两个儿媳的死活,顿时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心狠?她们可是你的儿媳妇?”   钱淑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笑着。   陈萱萱见她不接茬,气得一跺脚,威胁地道,“你等着,我去大队书记那边告你!”   钱淑兰撇了撇嘴,一脸地无所谓,“行!你去吧!”   陈萱萱眉头紧皱在一起,这一段日子接触下来,陈萱萱发现这个老太婆还算是个聪明人,可现在她却不接茬。难道她有后招?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陈萱萱自然不可能收回来,反正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她干脆举报,“好,你等着!”   说着拿着包裹气势汹汹地走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立刻拉着小敏往回走。这两人还真是不小心,送东西居然还被陈萱萱看到了。   她去而复返,把堂屋里的孙大琴和李春花吓了一大跳,“娘,你咋回来了?”   钱淑兰把遇到陈萱萱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孙大琴还好一些,李春花却直接慌了神,脑门都快急出汗来了。   钱淑兰见两人这样,问两人去送东西时的情况。   听到李春花进了养鸡厂喊的人是她,钱淑兰眼里冒了精光,“这事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她又跟两人叮嘱了一番,两人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钱淑兰商量好计策之后,就直接回了家。   钱淑兰和面之后,擀了些面条,煮了两碗牛肉面。她和小敏吃饱之后,就在院子里消食。   王守泉就在这时候上门了。   他把事情原委向钱淑兰解释一遍,而后苦着脸道,“三婶子,这事恐怕要麻烦您走一趟了。我要是不秉公处理,那个知青就要闹到公社去。”   钱淑兰笑着安抚他,“你放心吧!这事我会给她一个结果的。”   王守泉有些呆愣,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这次是召开全体会员大会的。   大家听到陈萱萱居然要举报有人给坏分子送东西。   那些给卢民生送过东西的人心里都开始七上八下的,一个劲儿地搓手指。   待听到陈萱萱举报的居然是孙大琴和李春花,都是一愣。   然后大家都面面相觑起来。   钱淑兰到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点同情。   钱淑兰朝大伙微微一笑,谁都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她居然还能笑出来,纷纷讶异。   就连齐大花都觉得钱淑兰这人心太狠了。儿媳妇都出事了,她居然还能笑,真是蛇血心肠。那些捧她的人都瞎了眼了。   很快,通知大家开会的王守泉也赶了过来。   他刚站到台子上正想讲话,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周社长来了”   王守泉下意识地看向陈萱萱,却见她也是一脸懵逼。   这是谁啊?居然把周社长都请来了。   等他抬眼去看,发现旁边居然跟着钱明华,王守泉顿时搞不懂了。   这什么情况?   周社长看着大伙都搬着小板凳,有些满意,他站到台子上,就开始讲文化大革命的重要性,以及阶级斗争的重要性。   大家伙都听得糊里糊涂,不是举报孙大琴和李春花吗?怎么还开起大会来了?   大家伙全都看向王守泉,他却在跟钱明华聊天,王守泉用眼神点了点台上问,“他怎么来了?”   钱明华眼睛扫过钱淑兰,“是小姑让我去喊人的。”   王守泉有些纳闷,正想再问,就听上面周社长大着嗓门喊,“要破除一切旧思想,旧风俗!王守泉,你们生产队收的那些黄符纸呢?”   正在思考的王守泉听人叫他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地举起手,“在这儿呢!”   众人一阵轰笑,王守泉尴尬地脸都红了,但还是笑着补充,“在仓库里呢!”   周社长大手一挥,“去把它们全都抬过来!”   王守泉立刻应是,朝坐着的人群里点了十几个壮劳力去抬东西了。   没过一会儿,一筐筐的黄符纸就抬过来了,周社长让他们把黄符纸都倒到地上,然后他擦了一根火柴,从地上捡了一张,把它点燃然后往那黄符纸上一扔。   堆成小山一样的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他高举双手,开始高声呐喊,“打倒旧习惯!打倒旧风俗!打倒旧思想!打倒旧文化!”   众人也跟着他一起举起拳头高声呼喊。   一千多口人,无论大人小孩全都喊着这四句口号,那声音震彻洞天,显些等把人耳朵都给震聋了!   跟随周社长一起来的几个人对着正在燃烧的黄符纸一个劲儿地拍照。   当然周社长才是这照片里的主要人物。   拍好之后,周社长一行人刚准备走,就听陈萱萱从凳子上站起来,上前拦住了他,“我要举报!”   周社长一愣,笑眯眯地道,“好!你要举报什么?”   陈萱萱指着孙大琴和李春花大声道,“我要举报他们跟坏分子来往,有思想作风问题!”   然后把手里的包袱还拿给周社长看。   周社长微微皱眉,接过手里的包袱。   孙大琴却气得脸色铁青也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诬赖我!我明明是把衣服送给婆婆的。”   陈萱萱反唇相讥,“你明明是把包袱扔到那坏分子住的屋里,我亲眼所见。”   周社长听了脑壳疼。两方说法都不一臻,可偏偏又都没有证人。于是周社长就把另外两人也喊过来。   谢白英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钱淑兰听到有人叫她,走了过来。周社长看到她,忙打断正在争论的两人,大步上前跟钱淑兰握手,“钱淑兰同志,你那养鸡厂干得还好吧?”   钱淑兰眉眼带笑,“托周社长的福,很顺利!”   周社长眼睛一亮,“那今年工分值能翻倍吗?”   钱淑兰略微思索了下,“努努力应该能行的!”   这话让周社长心情大好,仰着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饥荒的时候,要不是因为王家村那些粮食,周社长的位子恐怕不保。   所以等那之后他就紧抓粮食和副业这块,争取在这方面拨头筹。至于思想教育这块,他全都丢给陈书记了。   本来陈书记就是负责政治思想的,以前因为周社长总是越权,陈书记就对周社长很不满。现在见他改邪归正,两人倒是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陈书记这人很会为人处事。   就比如这次黄符纸的事情,陈书记也给周社长出风头的机会。   让他带人过来烧符纸,然后拍点照片,到时候发在报纸,满足了周社长的虚荣心。   周社长也因此对陈书记心服口服,只要是陈书记负责的事情,周社长就不管。   所以他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事。   这事如果是找陈书记过来处理,说不定他还会立个典型啥的。可偏偏是找的周社长。   再大的事,他都给往小了圆。   陈萱萱看到两人这么熟,整个人都呆住了。   钱淑兰便指着孙大琴笑着道,“我中午让她给我送衣服的。”   周社长脸上笑容一收,指着孙大琴道,“她是你儿媳妇?”   钱淑兰点了下头。   周社长微微皱眉,看着陈萱萱,厉声问,“人家儿媳妇给婆婆送衣服,你掺和什么!”   陈萱萱还没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周社长叱责她。   她张嘴想解释,周社长却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说完这话之后朝王守泉喊了一声,“这事由你负责!”   王守泉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   等人走了,王守泉就开始批评陈萱萱,“下次再敢栽赃陷害,就罚你口粮,这次就扣一百个工分吧。”   陈萱萱气红了眼,“凭什么!”   王守泉哼一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裹,“你下次要栽赃别人,起码也找个证人。当我们都是傻子呢,由着你糊弄!”   然后大步站到讲台上,朝大伙高声喊了一声,“都散会!下次举报别人的时候,必须证据确凿,要不然跟她一样都要扣工分。”   那些心里有鬼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有些发愣。   这事就这么完了?说好的撕逼呢?说好的举报呢?说好的批斗呢?   把一千两百口子全都召集过来,就这么没了!这是拿他们寻开心呢!   大家拿起板凳都朝陈萱萱瞪,“你这个思想才有问题!有这功夫,我们能编多少筐子!”   “就是!我今天连半亩地都没锄完呢!”   “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就这么不靠谱!”   。。。   呼啦啦全走了,每个人临走前都不忘朝陈萱萱瞪一眼。   就连邓兴明都有些不满,“萱萱,你就算再想当会计,也不能凭白无故诬陷人呐。”   陈萱萱气得半死,“我才没有!”   说完,她再也承认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扭头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13章   陈萱萱气得跑回食堂,坐在炕上生闷气,没想到钱淑兰的威望这么大。居然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怪不得她不肯答应自己的条件,也不阻止自己告状呢。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   陈萱萱原先想着如果王守泉不能公平处理,自己就去公社告状,可谁成想她提前把周社长找来了。不就是想告诉自己无论是这生产队还是公社都是她的地盘吗?难道自己真的要一直受她的压制吗?   陈萱萱气的不行,看着桌上这一小篮子的鸡蛋,更是恼火。她连吃个鸡蛋都靠偷,这日子真是过够了。   钱淑兰可不知道陈萱萱的心思,她领着小敏回到家就让小敏自己去玩,她坐在堂屋开始思考。   这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不该这么鲁莽的。等其他儿子回来,她还是亲自望风吧。   今天真的太危险了!如果告密的是村里人,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钱淑兰正在想事,邓云萍走了进来。   钱淑兰立刻回过神来,冲她笑道,“我做了点手擀面,你自己到锅里下吧。”   邓云萍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行动起来,用略显担忧地眼神看着她,“婶子,你还好吧?”   钱淑兰愣了一下,脸上勾起一抹笑意,“我没事。”   邓云萍点了下头,又补充一句,“我了解陈萱萱,这次你让她吃了大苦头,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陈萱萱报复心那么重,钱淑兰自然知道。要不然姜玉瑛和郭正良也不会分开了。   她刚想问邓云萍关于陈萱萱的事情,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钱淑兰想起身,邓云萍却抢先一步,“婶子,我去开吧。”   钱淑兰看着邓云萍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等时机成熟的时候,邓云萍会不会认她这个母亲呢?   “你来干什么?”邓云萍站在门边,十分不满。   钱淑兰抬眼去看,原来是邓兴明站在门口。邓云萍背对着钱淑兰伸手拦住了他。   邓兴明伸手想拉邓云萍的胳膊,却被她狠狠甩开,邓兴明苦着脸哀求着,“云萍,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我们是亲兄妹呀。难道你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邓云萍嗤笑起来,“兄妹?一个只知道剥削我的哥哥,你觉得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邓兴明心一塞,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他真的舍不得,他们原本才是最亲的人。   他无奈之下只好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云萍?”   邓云萍抬眼瞧他,见他眼里充满血丝,眼神写满疲惫,就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舒坦,从小到大她就是讨厌他里外不分。   明明在那个家里,跟他最亲的人是她,可他却跟那些人一样忽视她剥削她。   要不是她一直装乖巧懂事,恐怕到她死了,他都没有发觉出她的异样。   他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只知道享受别人的好,却从来不会思考别人为什么要对他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轻声说,“我只想你离我远一点。哥哥!”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凉意,尤其是最后一声哥哥,透着浓浓的讽刺,让人只要听上一句就头皮发麻。   邓兴明抿了抿嘴,有些难以置信。在她冷咧的目光下,他再也支撑不住。   他刚想转身离开,就听一个年老而又慈祥的声音响起,“云萍啊,快点吃饭吧。”   邓云萍转过身来,见钱淑兰已经下好了面,上面还打了一个荷包蛋和几块肉片。面汤上漂着葱花和油腥。   邓云萍看着这碗热腾腾的面,眼圈忍不住红了,她眨了眨眼眶里的泪水,上前两步,笑着接过来,“婶子,谢谢你!”   钱淑兰搂着她的肩膀,“谢啥!赶紧趁热吃吧。你可别觉得自己年轻就糟践身体。可别像我一样,到老了浑身都是病。”   邓云萍笑着嗯了一声。   邓兴明看着妹妹眼含泪花捧着那碗面,慢慢地往屋里走。   她的动作很小心,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他已经不记得那是哪一年了。   只约莫记得当时他还在上学,那天他打完篮球,回到家朝着屋里喊了一声,“我饿了。”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过了好一会儿,邓云萍才从屋里出来,低着头一声也不吭。既不叫哥,也不答理他,独自走到灶房,给他下了一碗面。   她端饭的动作很粗鲁,直接往饭桌上一扔,也不管溅起的水飞到他的身上,她就回了自己房间。   当时他只以为她在跟人怄气。现在看来她应该是不耐烦吧。   有他这样一个只知道使唤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哥哥真的是一种灾难。   邓兴明一脸苦笑,低着头刚想转身往外走,钱淑兰站在门边笑着问,“你要不要也进来吃一碗面?”   邓兴明诧异地抬头,对上那慈祥的目光,他顿时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忍不住羞红了脸,他的媳妇刚污蔑人家跟坏分子接触。   可人家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份豁达真的是太难得了。   到底还有几分羞耻心的邓兴明飞快地摇头,“婶子,我不饿!”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开始抗议,他捂着肚子,连头也不敢抬,飞快地跑了。   钱淑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还不是无可救药。   突然她手上一暖,钱淑兰低下头去看,只见小敏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指着堂屋的方向,撅着小嘴儿,“奶奶,那个大姐姐哭了。”   钱淑兰心里一紧,拉着小敏的手,往自家院里走。   她刚走到堂屋,就见邓云萍着急忙慌地擦眼泪。   钱淑兰装作没看到她的动作,她让小敏去玩沙包,然后坐在旁边拿起针线开始缝。   邓云萍飞快地吃完了一碗牛肉面,甚至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等她喝完了,就拿着碗筷到缸边洗。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邓云萍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坐到钱淑兰身边,看着她吭哧吭哧地缝东西。   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看到钱淑兰连根锁边也缝不直的时候开口了,“婶子,要不我帮你吧?”   钱淑兰把手里的针线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没怎么做过针线。”   邓云萍笑着道,“人都有长处与短处。婶子的长处在做饭方面。针线不擅长很正常。”   钱淑兰眉眼带笑,揶揄道,“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邓云萍点了点头,“喜欢!婶子做的饭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可能是娘的味道。”   钱淑兰支着下巴看着她,笑着点头,“你的年纪确实能当我女儿了。”   邓云萍笑而不语。   钱淑兰看着她有些好奇,“你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三四了吧?怎么还没结婚呢?”   听到这个问题,邓云萍差点把手指扎破,她抿着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结过婚的,只是他早早就没了。”   钱淑兰自知失言,用充满歉意地眼神看着她,“真是抱歉!年纪大了就喜欢打听事儿!你可别见怪哈!”   邓云萍微笑摇头,“没事儿!我也觉得大婶很亲切。”   钱淑兰开玩笑道,“不如我认你当女儿吧?我之前有个干女儿,后来嫁给我小儿子了。”   邓云萍心下一惊,“还是算了吧。我这样的人哪配当您女儿。”她杀了养父,一旦被人知道,她就会受人唾弃,何苦连累这么好的婶子。   见她这么说,钱淑兰顿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只是到底没有问出来,试探着问,“你跟你哥哥关系不好吗?”   邓云萍点了下头,“我爹娘从小就偏疼他,我就是他的小奴隶,为他做各种事情。这次下乡,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再也不想做谁的奴隶了。”   钱淑兰重重点头,“说得好!凭啥你就要为他付出呀。咱女人也是人。我每次都跟丹娜说,千万别依靠男人,有句老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们女人就该靠自己。”   邓云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调调,当下直接懵了。虽然外面天天在吹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女人先天条件不允许,力气比不上男人,精力也比不上男人。想要跟男人一争高低,就得有所牺牲。她看着那些女人把自己当男人一样去花大力气干活,而男人们却坐在田边看着,她就觉得这话是对女人最大的讽刺。   只是钱婶子好像不一样,她是个厂长,她干起来游刃有余,并没有任何勉强。   邓云萍一时间竟愣住了。   钱淑兰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莫名的伤感,作为一个从小就如杂草般的小人物,钱淑兰还是更喜欢朝气蓬勃的气息,“要我说呀,女人嫁不嫁人都得要有经济基础。说得直白些就得要有钱。只有你自己会挣钱了,才能有话语权,心才不慌。”   邓云萍重重点头,“对,对!婶子说得对!”   钱淑兰笑着问,“你将来是咋打算的呀?我听我大嫂说,你编筐子速度很慢呢。”如果靠编筐子挣工分估计这姑娘连买菜钱都没有。   听她提起这个,邓云萍同样很苦恼,“那编筐真得太难了。”她伸出手给钱淑兰看,“我的手上已经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我感觉我不适合干这个。”   钱淑兰倒是很认同,她学了好几年了,那手艺也没进步多少。一是因为她练得少,二是因为她手上力道有点大,稍微不注意就把竹条给弄断了。次数多了,她就受不了。   她想了想道,“不如我教你孵小鸡吧。喂鸡可比编筐子容易多了。”   邓云萍有些迟疑,“好是好,可是不是说养鸡厂里不招人了吗?”   钱淑兰摆摆手,“怎么不招?咱们养鸡厂还要扩大规模呢。不光要给附近几个生产队孵小鸡,今年光我们自己都要再孵一万两千只小鸡。”   母鸡三年就得卖,今年要卖出一万多只老鸡,那这新的就得跟上。   邓云萍听了眼前一亮,“我可以吗?”   钱淑兰也不知道邓云萍能不能学会,笑着道,“试试看吧。说不定你一学就会了呢。”   其实以她这个学历,当老师当会计都行。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份只是知青,还不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村里人不可能同意选她的。   “好,我试试看!”   说着就把线头咬断,这是缝好了。钱淑兰接过来,把它翻过来。这是书包。   钱淑兰递给邓云萍,“这是给你的,拿着吧!”   邓云萍一脸诧异地看着钱淑兰,见对方很认真,心里顿时有种很温暖的感觉,“谢谢婶子!”   钱淑兰笑着摆摆手,“我看你拎过来的东西太少了,就用家里剩的布缝了一个,你平时可以挎着,这样也能方便一些。”   邓云萍跨上身,小敏跑过来,也拍着自己的小挎包,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你这个垮包跟我的是一样的!”   邓云萍摸着她的小脸,笑眯眯地点头,“我们都有!真好!”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久一点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14章   邓兴明饿得都快走不动了,到了住的地方,见陈萱萱坐在炕上托着腮一动也不动,顿时来了火气,“你今天为什么要污蔑别人?”   陈萱萱眉头紧蹙,抬头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邓兴明气得直跳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有谁会大白天的去送东西。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陈萱萱气得从炕上跳下来,“养鸡厂的人都去抓符纸了,难道这不是大好时机吗?”   邓兴明摆了摆手,“你这是强词夺理!”   见陈萱萱还想跟他争辩,邓兴明决定以退为进,“咱们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你真的看到那两人跟坏分子接触又能怎样?这个生产队几乎全是一个姓。就算你证据确凿,把两人抓个现行都没用。人家才是一伙的。咱们是外来人员,说得话没份量的。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陈萱萱听到前面还有些认同,到最后一句直接炸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说谁没脑子呢。”   邓兴明自觉失言,忙道歉,“是我说错了。我是让你别惹事。”   陈萱萱一屁股坐回炕上,“你说得没错,这些人全是一伙的。”   她去找王守泉告状的时候,他就左一个不可能,右一个她乱咬人。要不是她威胁他如果他不秉公处理,她就去公社告状。他估计连社员大会都不开。   她咬着嘴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邓兴明指着那一小篮子的鸡蛋,纳闷地问,“这些鸡蛋哪来的?”   陈萱萱回过神来,“是我从养鸡厂拿的。”   拿?这不就是偷吗?邓兴明急了,“你跟厂长说了吗?”   陈萱萱有些心虚,“没有。是我偷偷拿的。”   邓兴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他喜欢这么些年的人居然会是小偷。他气得直跺脚,指着她的手都开始有些哆嗦,“你这是偷啊!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当小偷!”他   陈萱萱皱眉,不以为然地道,“不就几个鸡蛋吗?算什么偷!”   邓兴明愣住了,她偷东西还一脸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悔悟的意思,他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他不想跟她理论,他得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赶紧把鸡蛋还回去。   他提着那篮子就想往外走,“我去还!”   陈萱萱见自己好不容易偷来的鸡蛋,他居然要还回去,赶紧上前阻拦,“还什么还!那么多鸡蛋呢,少这几个也不会怎么样,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邓兴明气得不轻,“他们会不会发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当小偷。”   他一把推开陈萱萱,大步往外走,他得赶紧回去!那些人要是发现鸡蛋少了可就遭了。   陈萱萱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要不是抓住门边,她估计能摔下去。   等她站稳身子,就看到邓兴明已经跑远了,她气得直跺脚,“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呐!”   邓兴明提着篮子差点喘不过气来,等他到了养鸡厂,发现那些婶子大娘们正在数鸡蛋。   其中有两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邓兴明心里一紧,陈萱萱拿的鸡蛋该不会是她们的吧?这么多人在这里,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也不可能了。他只好走进来,朝何翠兰道,“这是我刚刚从这边拿的鸡蛋。我想拿钱买一些,可以吗?”   何翠兰见他额头上全是汗,眯着眼睛打量着篮子,然后冲着那两个妇人道,“大壮娘,小草娘,你们过来看看,这一小篮子鸡蛋是不是你们的?”   这话说得!鸡蛋上面又没标记,还能看出来不成。   那两个妇人听到这话,也不找了,直接走过来,接过邓兴明手里的小篮子开始数,“一共九个,咱俩加起来是这么多。”   何翠兰点了点头,“你是新来的知青,我跟你讲一下,咱们养鸡厂的鸡蛋是可以买的,不过不是用钱买,而是用工分。”   邓兴明点了点头,“应该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鸡蛋,试探着问,“一个鸡蛋多少工分呐?”   何翠兰笑着道,“每年的工分值是不一样的,不过换算成钱倒是差不多,一个鸡蛋大概三分钱吧。”   这个价格也不贵,主要是根本不用副食品的票,邓兴明觉得这玩意很划算,这段日子天天吃红薯,他嘴巴都淡得没味儿了,于是便问,“我想多拿几个,行不行?”   何翠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要多拿?可你媳妇的工分刚刚才被扣了一百个,这些天你俩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呢,你们拿什么扣?”   邓兴明顿时愣住了,他羞红了脸,尴尬不已,“那我就要这几个吧。”   何翠兰点了点头,“行!不过你得去跟厂长说,如果不经过厂长签字就拿走鸡蛋这是偷窃,一旦查到,工作就没了。你们是大城市来的知识份子,可别干这种糊涂事!”   邓兴明点了点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臊得慌,他总觉得这大婶是看出来了。   他刚想放下鸡蛋转身就走,钱淑兰却牵着小敏走了进来。   何翠兰便赶紧把这事跟她说了一遍。   钱淑兰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走过来,对邓兴明道,“这次先给你拿,下次就不行了。”   邓兴明忙向她道谢,接过她递过来的本子把名字给签上。   然后提着小篮子就走了。   钱淑兰朝棚子里看一眼,问何翠兰,“鸡蛋都数好了吗?”   “好了!估计车子一会儿就来。”   钱淑兰点了下头。没过一会儿孙大琴就来了。   钱淑兰把大家伙全都招过来,“以后大琴就负责咱们养鸡厂的会计工作。以后大家收完鸡蛋就找她报数吧。”她抬头扫了一眼孙大琴,用略显严厉的声音警告道,“给大伙记账要仔细着点,可别出差子了,鸡蛋要是少记一个,我就扣你工分!”   这话让孙大琴直接垮了脸。平时咋咋呼呼像个公鸡一样的孙大琴此时却像个乖巧的小学生,窘迫得不行。   她这份扭捏的样子把大家伙逗得哈哈大笑,何翠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嗔了一眼钱淑兰,“你这婆婆这么厉害,大琴哪敢不认真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就是!三婶子,你就是太厉害了。”   原本那些想说钱淑兰任人唯亲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虽然孙大琴爱说长道短,也跟人起过口角,可那些都是小事儿,她应该不至于明目张胆给人穿小鞋。   钱淑兰把会计本一一摊开来,指着一个个本子念给孙大琴听,“这一本是记录大家收鸡蛋的记数本,这一本是公鸡母鸡出货本,这一本是鸡蛋出货本,这一本是支出本,这一本是内部认购本。这一本是工分本。”   她从中挑出记数本和工分本,“你先记这两本最简单的吧。剩下四本慢慢来。”   孙大琴接过来,朝大家伙道,“以后大家上工前和下工前都到我这边来签个名,还有收完鸡蛋要到我这边登记。”   大家伙都纷纷点头。   大家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汽车声音。大家回头去看,何翠兰笑着道,“是百货大楼的车子来了。”   卡车上,许文厚从副驾驶的走下来。   他车子停在小路上,大步往这边走。   到了跟前看着大家都已经把鸡蛋装好了,笑得眉开眼笑,“你们效率还真高。”说完扭头朝从后车厢下来的人道,“赶紧把咱们的篮子给他们称一下。”   先称空篮子,然后把鸡蛋往他们带的筐子里放,再连鸡蛋和篮子一起称重,重量减掉之前空篮子的重量,就是鸡蛋的重量。   王家村还没有磅秤,所以钱淑兰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杆称。   钱淑兰称好之后,把数字报给孙大琴,等她记好之后,就换下一组。   等称完空篮子之后,百货大楼的三个员工开始弯腰把鸡蛋往他们的篮子里放。   这个过程需要一个多小时,许文厚嫌时间太长,有点无聊就四处看看。   养鸡厂的其他人早就各自忙活去了,钱淑兰开始教孙大琴怎么记账。   许文厚看着这养鸡场地上到处都是鸡屎,脏得不行,顿时没了逛的兴致。便一个人出了养鸡厂。   他原本想往左拐去生产队里逛逛,可又担心一会儿迷了路找不到人给他带路,于是只好往右拐。   右边是食堂,不过那是以前,现在空着了,里面有两间房子,住的是陈萱萱和邓兴明。   他刚走进食堂,注意到这里更加衰败,空气里还有股难闻的味道,原本想退出来。   就见里面急急忙忙跑出一个男人,后面的女人追了出来,大声朝他吼想要制止他,“邓兴明,你给我站住!”   许文厚原本以为是小两口在吵架,被他撞上担心对方会觉得他偷墙角,就想转身离开。   可还没等他转身,眼尾就扫见后面那个女人扶着墙喘着粗气,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眼里冒火,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地道,“真是气死我了!”   发完火,她又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委屈了!忍不住红了眼眶,眼里全是泪水,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许文厚瞧了心中一紧。   他仔细一看,发现这女人他曾经见过。陈萱萱长得不差,又一直没受过苦,脸蛋还是不错的,哪怕她现在说着狠话,在许文厚的眼里也漂亮得不像话。 第215章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邓兴明拎着一小篮子鸡蛋回到住的地方,就开始做饭。   原本是想炒着吃的,可他们没油,而他也不太会炒菜,所以煮着吃是最省事的。   他想到一直不肯理他的小妹,决定煮三个鸡蛋,把鸡蛋洗干净之后,又同样洗了三个红薯放在砂锅里。   担心又会煮得半生不熟的,他愣是把砂锅给添满了水。   他正在烧火的时候,陈萱萱受不了了。   “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   邓兴明还在生她的气呢,听到她抱怨,立刻不满起来,“嫌我动作慢,你来烧吧。”   陈萱萱被他噎住,“你冲我发什么火!”   邓兴明气得半死,“你就不反思一下吗?你居然当小偷!咱们可是读过书的,你居然干出这种事,你还有理了!”   陈萱萱有些心虚,只是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嘴里咕哝着,“我天天扫鸡屎,累得不得了,我吃几个鸡蛋怎么了?”   邓兴明扇着火低着头,“没人不让你吃。你拿鸡蛋应该跟人家说啊。如果都按你这样,把鸡蛋偷偷拿走,这养鸡厂的鸡蛋还能留得住吗?”   陈萱萱气得跺了跺脚,没再说话。   “刚才我去的时候,她们正在数鸡蛋呢。如果我再晚去一会儿,你就倒大霉了。”   陈萱萱吓了一大跳,干巴巴地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   邓兴明叹了口气,“怎么不可能!我天天在河渠那边待,她们一天都要数七八遍,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   钱淑兰给邓兴明分配到河渠那边,因为那边只有六千只鸡,而养鸡场这边是那边的三倍还多,所以邓兴明打扫过后还能休息一会儿。   陈萱萱就没那么多功夫了。   陈萱萱心里一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差点倒了大霉。   “我刚才去拿鸡蛋的时候,有个婶子说了,如果有人偷鸡蛋,工作就会没了。”   陈萱萱嗤笑一声,扫鸡屎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工作。   只是虽然看不起这份工作,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也只能干这个。   正想着,肚子又饿得咕咕叫。   陈萱萱看那砂锅直冒热气,“熟了吧?”   邓兴明算了算时间摇头,“你昨天不是说里面是生的吗?今天多煮一会儿吧。”   不想吃夹生红薯的陈萱萱强忍着饥饿,愣是捂着肚子又等了十分钟。   等邓兴明终于觉得煮熟了,把锅盖一掀开,扑鼻的红薯香飘了出来。   饿极了的两人都直咽唾沫。   邓兴明用勺子开始捞,却发现刚才被他放进去的鸡蛋居然裂开了两个。   蛋清流出来煮熟之后就成蛋白,但经过红薯水一染居然成了紫红色。   “这咋成这样了?”   邓兴明把勺子里的鸡蛋放到她碗里,安抚她,“好歹是熟得,而且红薯水又没毒,吃吧。”   陈萱萱嫌恶心,朝他那碗里看去,发现有个完好的,忙指着那个鸡蛋,“我要那个!”   说着就想去抓,可刚出锅的鸡蛋实在是太烫了。   她立刻缩回了手,等邓兴明把东西红薯鸡蛋全捞出来,便让他把那鸡蛋捞给她。   谁知邓兴明却没听,反而把那颗鸡蛋往自己兜里一塞,快速地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吃完。   又拿了一个红薯,两只手颠来颠去的吹凉。   陈萱萱眉头紧皱,“你怎么一个人吃两个?”   邓兴明站起来,吃了一口红薯,含糊不清地说,“我给云萍送一个去!”   啥?陈萱萱顿时炸了,“咱们只有这几个,你还给云萍送去,凭啥呀?她在别人家吃好的喝好的,可没想着你!”说着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邓兴明却根本不听她的,理所当然地道,“我是她哥,有好吃的就应该想着她。”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愧疚,以前的他真是太忽视这个小妹了。   今天看到厂长给她下了一碗面,小妹那珍重又感动的样子,深深刺激了他。   他不能失去这个小妹,他一定要补偿她。   他挣脱开陈萱萱一直拽她的胳膊,大步往外走。   听见后面陈萱萱似乎追了出来,他直接撒腿就跑。   迎面就碰上一个男人,一心想要甩开陈萱萱的邓兴明也顾不上看男人的脸,直接擦身跑了。   陈萱萱追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得眼圈都红了。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旁边的男人居然看她看呆了。   陈萱萱一开始还想叱责对方,可当她看到对方居然穿着崭新的蓝色衣服,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这人的家境应该不错吧。   她抹了眼睛,微蹙眉头,声音娇娇软软地斥责起来,“你是谁?”   许文厚指了指养鸡厂的方向,“我是咱们县城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我叫许文厚。我就是随意走走,无意之中走到这里了。”   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虽然这女人长得好看,可她出身不好,而且还结了婚。他还是少沾惹为好。   他刚转身离开,就听陈萱萱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请等一下!”   许文厚眉头微皱,回过头来,发现陈萱萱已经走在他身后了,他这一转身,两人之间连半米都没有。   许文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戒备地看着她,“你还有事吗?”   陈萱萱自然是没事的。她刚才听说许文厚居然是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这可是肥差,工资一个月起码能有五六十块钱。这人长得也不差,如果能嫁给他,那她再也不用干那么辛苦的活计了。   见他要走,她下意识地把人叫住,现在听他这么说,她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了个好理由,“许科长,你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我每天都要挣工分,没时间去买,可以吗?”她眼巴巴地瞅着他。   这小鹿般的眼神,软软的声音,再配上那美丽的脸庞,许文厚立刻就缴械投降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好,你想让我帮你买什么?”   陈萱萱低着头,掩住眼里闪过的精光,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飞过一丝红晕,声音像蚊子似的,“我想买那个东西。”   许文厚还没反应过来,有些不解,反问道,“什么东西?”   陈萱萱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许文厚浑身酥麻,就像被蚂蚁咬过一般。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干又痒。   陈萱萱察觉到他的动作,心里顿时更满意了,小声地道,“就是月事带。可以吗?”   许文厚的喉咙终于咳了起来,他抬眼去看,见她整张脸都红透了,宛如日落之时的朝霞,美得出尘。   “好!你要多少个?”   “两个吧!”说着就要从身上掏钱。   许文厚忙摆手,“不用不用!等我买来了,你再给钱吧。”他不好意思地又扫了一眼她的脸,“你要不要卫生纸?”   陈萱萱一直低着的头听到这话,立刻抬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可以吗?”   这一抬头,整张脸就露了出来,许文厚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她揪住了,满心满眼都是她。   他勾起嘴角,笑着道,“当然可以!”   陈萱萱眉眼弯成月牙,“谢谢你!”   说着又低下了头,快步转身,跑了两步之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   许文厚的目光一直紧追着她不放,直到她消失了才失魂落魄地转了身。   这姑娘长得真漂亮!   只是想到她居然成过亲了,心里又有一种很可惜很酸涩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   等许文厚到了养鸡厂,看到鸡蛋已经捡好了,钱淑兰称好重量,算好钱。   许文厚付了钱,开完收据,便命令三人把鸡蛋抬上车,他自己两手插着口袋,朝那食堂方向看了一眼。   却发现那边有人从里面出来了。许文厚心跳得飞快,紧紧地盯着那个人影。   直到对方越来越靠近,才终于确定是她过来了。   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是重新换过,比刚才的那件更新,她的头发也重新梳过,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更好看了。   许文厚喉头滚动,想移开,却又舍不得。   在别人催促下,许文厚回过神,等他站到车旁,陈萱萱也到了边上。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听到她小声说了一句,“我等你!”   仿佛像颗小火苗要冲破禁忌一般,许文厚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飞了起来。   他喜欢这个女人,想要她!哪怕她是有夫之妇也想要她。   他舔了舔嘴唇上了车,眼神一直紧盯着陈萱萱不放,直到旁边也坐了人,他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只是眼尾一直盯着她。   等看到钱淑兰对着她训斥,而她却委屈地直抹眼泪的时候,他差点冲下去。   只是想到她的身份,他到底还是忍下了。   卡车缓缓行驶。   陈萱萱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钱淑兰对着旁边的孙大琴道,“她旷了两个小时的工,今天只给她记八个工分。”   孙大琴立刻应了。   陈萱萱也没争论。她抬头瞅了一眼那卡车行驶的方向,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更健康! 第216章   邓兴明跑出老远才把手里的红薯吃完,到了编筐子的大食堂,特地把邓云萍叫出来。   邓云萍一开始不想搭理他的,可看着大家伙都在忙碌,担心吵到别人,只能跟着他出来。   “云萍,你放心,哥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说着他把兜里的鸡蛋塞到邓云萍手里。   温热的触感让邓云萍下意识低头去看,发现居然是鸡蛋,她微微诧异,“哪来的?”   “是我用工分换的。”   邓云萍把鸡蛋塞回他手里,“我不要!”   邓兴明急了,忙把鸡蛋塞回去,“别啊,这鸡蛋特别给你留的。”怕她再塞回来忙道,“云萍,咱们是最亲的人,你一定要跟哥生份嘛。”   邓云萍抿着嘴没说话。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当然想有个亲人,可一直剥削她的哥哥,她需要吗?   邓兴明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叹了口气,“云萍,我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你一直乖巧安静,娘让你做的事,你从来不抱怨,我就以为你是乐意的。你说得没得错,我确实眼瞎,连自己亲妹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邓云萍自嘲一笑,“那我是不是应该挺自豪,自己演技高,居然骗过了所有人。”   她乖巧懂事?她怎么不觉得?不过是被生活所逼罢了。如果不按照邓家父母的要求去做,她能活下来吗?   她明明已经按他们的要求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了,可他们依旧不肯放过她。   她不想手上沾血的,可她不得不那么做。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即使现在没有受到惩罚,也会备受煎熬。   当邓父死的时候,她几天几夜没睡着,梦里全是他向她索命的场景。没办法,她只能闭着眼装睡。   时间一长,她的精力都跟不上了。可一直在她身边的哥哥却眼瞎的看不到。   是不是她演得太久了,以致于她连一丁点的存在感都没有。   一直忽视妹妹的邓兴明,脸上满是愧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邓云萍握着鸡蛋,抬头看他,诧异道,“你照顾我?你拿什么照顾?”   别以为她不知道,临走的时候,邓母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他身上的钱还没她多呢。   被亲妹妹鄙视,邓兴明有些不自在,他以前上班挣的工资一部分上交给邓母,一部分全被他花了,他手里根本留不住钱,只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挣得工分肯定比小妹多,于是他郑重其事地道,“我会努力的。”说完转身就走。   邓云萍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鸡蛋,眉头紧拧,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时间眨眼又过了一个月,麦田里的野草疯长起来。   王守泉立刻通知大家伙到地里拔草。   负责养鸡的人不需要一天到晚待在养鸡厂里,所以为了多赚点工分,大家都会下地。   养鸡场里除了钱淑兰和谢白英,其他人全都不在。   就连陈萱萱也不例外。不是她勤快,而是她不得不去拔草。   工分值不够,就分不到360斤口粮,而她之前已经被扣过一百个工分。这一个月来攒得两百个工分,又被换她了好几次鸡蛋。所剩不多。为了不饿死,她也只能下地。   除了陈萱萱,邓兴明和邓云萍也都下地了。   邓云萍之前编筐子因为速度太慢,挣得工分比陈萱萱还少,不过她没有被扣分,所以总工分还是比陈萱萱多的。   后来钱淑兰教她孵小鸡,现在母鸡还在家抱窝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但是为了凑足工分,她还是顶着大太阳下地了。   而邓兴明就不用说了,他一心想要多挣钱好补偿妹妹,不仅要扫养鸡厂的鸡屎,还要下地挣工分。   就在别人干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钱淑兰坐在养鸡场的凉棚下抱着小敏,指着一本小学生课本教她阿拉伯数字。   “来,小敏,跟着我念!1,2,3”   小敏跟着念了一句,她这个年纪最是爱玩的时候,根本不愿长时间坐在一个地方。因此刚念完,就眼巴巴地瞅着钱淑兰,“奶,我想去玩。”   虽然钱淑兰宠小敏,可该有的原则还是不会变的。她奶奶前世不认字吃过多少亏呀,为了让小敏成为一个学霸,她现在就要培养小敏学习能力。   只是一味的强逼也不行,这样会让小敏产生逆反心理,所以她就利诱,“你想不想吃糖果?”   小敏眼前一亮,“是大白兔奶糖吗?”   钱淑兰点了点头,“对!只要你今天跟奶奶把这篇学会了,奶奶就给你两颗大白兔奶糖。”   “好!”说完也不闹着要去玩了,乖乖地看着书本上的字,跟着钱淑兰一起念。   祖孙俩正学得认真的时候,钱维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老远就听他喊,“幺妹,你的信。”   钱淑兰把小敏放到凳子上坐好,让她自己念。   接过钱维汉递过来的信,看了下邮戳是广州的,心里一喜,这是魏青刚寄给她的信。   她打开来一看,见底下的落款确实是魏青刚,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封信上写得很简洁,就说他会在五月一号到刘关县。   让她中午十二点到百货大楼门口等他。   钱淑兰算了下时间,后天就是五月一。看来这信还挺及时的。   钱维汉见她脸上带笑,有些好奇,“这谁啊?”   钱淑兰把信折好,“是广州那边的朋友。”   钱维汉见她不想说,便也不再问了。   钱淑兰打算提前一天到县城,所以就把养鸡厂的事情交给孙大琴。担心她干不好,还手把手教了她一上午。   教好之后,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骑着队里的自行车带着小敏到了县城。   钱淑兰这次是到姜家的。   姜玉瑛看到干娘过来,高兴得不得了。   钱淑兰注意到吃饭的时候,王守智一个劲儿地给姜玉瑛夹菜。   小蝶却有些没精打采的。   钱淑兰微微有些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王守智看了一眼女儿,“她天天闲在家有点无聊了。娘,要不让她回去过几天吧。”   他话音刚落,小蝶就立刻站起来反对,“不行!我不去!”   这尖刺声音把大伙吓了一跳。   姜玉瑛笑着拍了下王守智的手背,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才对小蝶道,“不去就不去!跟我去店里玩也是一样的。”   小蝶这才高兴了,笑着朝姜玉瑛道,“还是娘好!”   钱淑兰总觉得这孩子是有心事。往常也不见她回乡下那么抵触呀,这是咋了?   晚上睡觉,因为小房间有点太小了,根本睡不下三个人。所以等小敏睡着了,钱淑兰就把小敏抱到大房间,让王守智和姜玉瑛两人照看她。   她回到小房间就看到躺在床上歪着脑袋发呆的小蝶。   她走到床边坐下,笑着问她,“小蝶,你怎么了?”   小蝶咬着嘴唇,有些闷闷不乐的。   钱淑兰想了想觉得小蝶可能是因为自己亲爹对后母太好,她有些吃醋了,于是笑着宽慰道,“小蝶,你爹还是很疼你的。你不用担心”他会不疼你。   小蝶眉头一皱,坐直了身体,理所当然地道,“我知道啊。”   小蝶想了想,顿时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忙解释起来,“我没有吃娘的醋。”她撇撇嘴,“我爹一个人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对娘好也很正常。”   这下子轮到钱淑兰不懂了,“那你怎么了?”   小蝶把身子往床上一躺,“我好心烦!”   钱淑兰眉头皱成川字。不是王守智的事情,她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谈恋爱,毕竟她才十四岁。   那就是李彩英或是李国成的事情了。   果然!小蝶先忍不住开口了,语气有点闷闷的,“我听我娘说我姥爷在劳改农场受了不少罪。她让我给她送点钱去。我都不敢跟爹娘张嘴!”   王守智怎么可能会给李彩英钱,想也不可能的!   钱淑兰嗤笑一声,“你娘那种人,她怎么可能会那么有孝心。”   听到这话,小蝶再次翻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奶看,“怎么说?”   钱淑兰摊了摊手,一脸鄙夷,“我亲眼看见你娘批斗你姥爷,跟他断绝关系的,她跟你要钱肯定是为了她自己,才不是为了你姥爷呢。”   小蝶小的时候都是李国成带的,跟李彩英根本就不亲近,离婚之后更是把这个女儿给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李彩英才会利用李国成来欺骗小蝶。   听到奶奶的话,小蝶气得小脸鼓鼓的,“她居然骗我!我可是她女儿!”这什么娘啊!自己亲女儿都骗!本里没有多少母女情分,这下子真的跌到谷底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你想去看你姥爷,等过几天,奶奶带你去看,根本不需要她在中间捣鼓。”   小蝶眼一亮,只是那光芒亮了一瞬再次灭了下去,“会不会影响爹娘的工作?我姥爷毕竟是坏份子。”   李国成出事的时候,小蝶不是没想去看他,可是一想到会连累家人,硬是忍住了。   钱淑兰摇头,“你放心,我有门路的。肯定不会让他们受影响。”   小蝶顿时笑眯了眼,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大房间里,小敏睡在两人中间,打着小呼噜,小肚皮一鼓一鼓的。   姜玉瑛对这么小的孩子最没有抵抗力,轻轻摸着小敏的小脸,十分稀罕,“她真可爱!”   钱淑兰把小敏照顾得非常好。不仅是吃得好穿的好。   就连太阳毒的时候,她都会给小敏带草帽。这小脸养得白白嫩嫩的。   这要是穿上花衣服花裙子,绝对就是花仙子。   不过钱淑兰给她搭配的衣服,也是一枚小淑女。   王守智有些嫉妒地看着小敏。玉瑛还没亲过他呢。   他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笑着道,“是啊,很可爱!”   能不可爱嘛!他娘都把这小丫头疼在骨子里了。啥东西都肯给她买。   他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着问,“小蝶都已经长大了,要不咱俩也生个小闺女出来玩玩?”   姜玉瑛惊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守智重重叹了一口气,歪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太要人命了,差点累虚脱! 第217章   翌日,天晴气爽,淡淡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的。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突然问起两人,“县城现在怎么样?还会时不时打起来吗?”   姜玉瑛笑着摇头,“好久没打了。”她侧头小声对钱淑兰道,“前阵子不是下了许多黄符纸吗?许多人都吓傻了,都把孩子掬在家里,不让他们出去闹腾。”   钱淑兰心下一喜,没想到黄符纸这么有效果。看来她花了那么多的灵力还是值得的。   王守智喝一口粥,给钱淑兰夹了一筷子菜,笑着道,“以前咱们这儿不是有过一次嘛。后来真应验了,现在大家伙都觉得这事肯定也是真的。你说那些家长哪还敢让孩子去折腾呀。以后那些老师恢复工作了,还不给他们小鞋穿呐。”   虽然九年后这些老师才会恢复身份,可这年头家里的孩子多,教完大的,还有小的,等小的上完了,就轮到下一辈了。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栽倒人家手上,所以那些想得比较深远的家长就不让孩子出去闹。   钱淑兰一想也是。   姜玉瑛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批斗和游街。”   王守智支着下巴,接口道,“那是上面下来的硬指标,咱们水利局现在都成立革委会了。你们呢?”   姜玉瑛点了下头,“也成立了,上次江干事还来问我要不要加入呢。我给推了。”   钱淑兰心里一紧,忙道,“推得好!咱们别掺和这事儿。太危险了!”   姜玉瑛笑着点头,“那些人给我们开会,我听着头都大了,让我也去做他们中的一员,我估计我脑子都要僵了。”   王守智摇头苦笑,“你们这还算好的呢。咱们那儿就疯狂多了,前段时间还让我们互相检举揭发。有好几个人都被别人举报了。后来那些人被革委会要求写检查,做思想报告。其中一个比较好笑,居然是因为做了不检点的梦被人给告了。”   姜玉瑛斜着眼扫了他一眼,这意味深长的目光让王守智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钱淑兰听了啧啧称奇,连做梦都管也太邪乎了吧!她叹了口气,只能叮嘱两人小心行事。   两人都应了,只是王守智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总觉得玉瑛刚刚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一家人吃完饭,王守智和姜玉瑛都去上班了。钱淑兰让小蝶帮着带下小敏。   她骑着自行车在县城四处逛。   跟之前相比,县城已经好很多了。没有硝烟也没有打架。甚至连成群接队的红卫兵和红小兵也都消失不见了。   钱淑兰特地绕到县城中学,发现大门锁得紧紧的,里面空空如也。操场上的杂草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   她看了一眼学校院墙上如牛皮癣一样的大字报,看来上面的人依旧没死心呢。   不过没人捧场,这伤害就能降至最低了吧。   只是刘关县没人折腾了,也不知道其它地方怎么样?   是选择相信符纸上面的预言,还是认为有人是在装神弄鬼呢?   钱淑兰无法得知,她尽自己的力量做该做的事心里好歹能安心一些。   她看了一眼天色,开始往百货大楼门前赶。   等了一会儿,发现魏青刚背着个包袱走了过来。   他胡子拉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钱淑兰推着自行车忙迎了上去,“你这是刚回来?”   魏青刚摸了下自己的胡须,笑着点头。   他指了指百货大楼右边的小巷子,“咱们去那里说说话吧。”   钱淑兰应了。   等到了巷子里面,一条十字路口,两人各靠一面墙。可以观察对方的巷子里的情景。   魏青刚揉了揉脸,笑着问,“你有啥事找我?还非要我过来一趟。”   钱淑兰笑着把自己想要拜托他把人转到王家村生产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我找别人都没法子,只能找你帮忙了,你的路子多,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魏青刚略微沉吟了一下,无奈摇头,“这事比较难办。”   钱淑兰忙道,“需要多少钱,你说就是。”   魏青刚摆摆手,“不是钱的事儿!”他解释了下,“北京地区的解放农场我也去过,那边的负责人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这人不贪不腐,以前我跟他打过交道。见他这人油盐不进我就换地方了。”   钱淑兰微微惊了一下,“那咋办?”   如果是个尽职尽责的干部,那魏青刚这个专门走小道的就帮不上忙了。   可走官面上的话,会更难!   魏青刚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到一件事,“我以前听人说,他喜欢老山参,可那玩意太难弄了,我觉得划不来就没弄。”   真正意义上的好干部是极少的。人活在这个社会上讲的就是人脉关系。找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请对方帮忙把这最重要的东西递上去,然后让他帮这么点小忙,大多数的人都是愿意干的。   钱淑兰张了张嘴,老山参呐?这玩意修仙世界应该一抓一大把吧。   她想也没想就应了,“我能弄来,辛苦你帮我跑一趟吧。”   魏青刚有些讶异,“你能弄来老山参?几百年的那种?”   他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显然觉得她是在说大话。   这赤果果的打量让钱淑兰略微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一下,“我哪有一整颗呀,我就是有几片。以前咱们这边地主抄家的时候我也跟过去看的,我就趁乱……”她把五指张开,那意思不言而喻。   魏青刚闻言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你咋可能会有这玩意!你看你这惊了我一身冷汗。”   他自己就算会钻研的了,也自问没有那个本事能弄到几百年的老山参。可她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也太邪乎了。原来是走了狗屎运!   钱淑兰长舒一口气,要不是她机灵,估计等她拿出一整颗出来能把魏青刚吓死。   钱淑兰笑着道,“不过老山参我没带出来,待会儿我回去给你拿。”   魏青刚点了下头。   钱淑兰又问,“你在长风农场有认识的人吗?”   临阳省只有长风农场,像李国成这样的罪名十之八·九都会送到那里。   魏青刚点了下头,“我很熟。你要去吗?”   钱淑兰也不瞒他,“我想去看个老朋友。你帮我牵根线吧!”   魏青刚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纸来,然后又把从包里拿出一个戳往纸上一印。   钱淑兰接过这张纸,看了一下这个戳,扬了扬眉,“有这就行?”   魏青刚点了下头,“对!你去找长风农场的负责人,钱大军队长,私下里把这个交给他就行。”   钱淑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太厉害了!”   魏青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钱淑兰让他在这边等她一下,然后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去一趟。   等她七拐八拐找到没人的巷子闪进空间,打开系统商城之后就向153号买了一颗老山参,让她帮着给切成片。   153号切好之后,直接用几张牛皮纸包好发过来。   钱淑兰抽出一张牛皮纸包了其中五片。然后又从空间里拿出一篓桃子和两百块钱。   从空间里出来,钱淑兰就骑着自行车到刚才那个巷子。   钱淑兰把东西递给他,魏青刚小心翼翼地把牛皮纸打开,发现里面的山参都是好货色,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个!”   他把东西放回自己挎包里,等他直起腰就看到钱淑兰递过来的钱。   “这么多?”   钱淑兰笑着道,“你去一趟不容易,来回火车票还有吃饭住宿的费用,估计只能剩一半了,你可别嫌少。”   魏青刚笑着接过来,“怎么会嫌少。我们现在都歇业了,你让我做这事儿,可容易多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不是最近在查投机倒把的事儿?”   魏青刚点了点头,有些苦恼,“上面查得太严了,上一回我差点就被逮到了,要不是我反应够快,估计这回都见不到你了。”   钱淑兰眉心紧皱,有些担忧地道,“要不还是别做了吧。干这事太危险了。”   魏青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不干,你那些旧物件从哪来?”   听到这话,钱淑兰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其实她真的很需要这些东西。她的水晶球因为用符纸已经全部花光了。   只是她再需要这东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魏青刚把命送了吧。   见老太太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他笑着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小心的。我又不倒卖粮食。只卖这些旧物件,安全多了。”   钱淑兰一想也是,“那你小心些。”   魏青刚点了下头。   钱淑兰又把车篮子里的桃子递给他,推销着,“这桃子特别甜,特地给你留的,你尝尝看。”   魏青刚看着这篓粉嫩好看的桃子,接过来,“成,谢谢你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又问,“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吧?”   魏青刚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正好要去会朋友,到时候跟他一起吃就行。”   说完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钱淑兰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看见小敏正在和小蝶学认字,心里很是欣慰。   等她推门进来,小蝶抬眼一看,见奶奶手里提着一篓子桃子,眼睛一亮,“奶奶,这桃子哪来的?”   钱淑兰笑着把桃子递给她,然后把自行车停好。   “刚刚遇到一位朋友,他送给我的。”   小敏也跑过来,仰着脖子看钱淑兰,用软糯的声音说道,“奶,我也喜欢吃桃子。”   钱淑兰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小孩子身上特有的甜香味扑面而来,“那你多吃一点。”   小敏撅着小嘴,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钱淑兰摸摸她的小脸,真是太可爱了!   小蝶洗了三个桃子,一人一个。   小蝶吃了一口,甜得不像话,眼睛都亮了,“奶,这桃子太好吃了。”   钱淑兰抿嘴笑,一能不好吃嘛,这可是修仙世界的。   小蝶一脸纳闷,“我咋就买不到呢?”   钱淑兰摇了摇头,“你大白天的出去买,哪个不要命的会拿东西出来卖。”这么点的孩子不可能四五点就起来去黑市。   小蝶一想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亲说0分是非值的,我在前面那章加了,特殊工种除外(民警和军人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杀人),自卫杀人也不包括的。总之一句话,没犯法的排除在外。 第218章   钱淑兰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瞅了墙上的时钟一眼,让小蝶看着小敏,她到灶房炒菜。   大概六点多钟的时候,姜玉瑛和王守智一前一后回来了。   钱淑兰招呼两人吃饭。   等人都坐下之后,钱淑兰便和王守智道,“我明天准备带小蝶去长风农场看李国成。”   听到这个名字,王守智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仅仅是恨李彩英入骨,对李国成同样没什么好感。这两人绝对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只是他侧头看了一眼小蝶,见她正眼巴巴地瞅着他,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写满了哀求。王守智想到离婚之前李国成对小蝶确实也很疼爱,到底还是心软了,轻轻应了声,“好!”   小蝶立刻弯起嘴角,笑容满面地冲王守智道,“谢谢爹!”   姜玉瑛想到李国成的身份,有些担忧地道,“娘,要不我陪你去吧?”   钱淑兰摆手拒绝,“不用!我带着小敏和小蝶一起去,反正也没多远。”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有个朋友帮着牵线的。你们不用担心。”   姜玉瑛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长风农场就位于刘关县东南角,钱淑兰今天已经问过人了,坐公交车可以直达的。   吃完饭,王守智去洗碗。   小蝶兴冲冲地去收拾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她一下往麻袋里塞,没一会儿就塞了一大袋。   姜玉瑛在旁边给她出主意。   等王守智洗完碗,看到小蝶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十分心塞。   他冷着脸回到自己房间里。   钱淑兰在边上看着,多少能猜到他的心结。   王守智这人有的地方容忍度非常高,有的地方却异常小气。   比如说对自己喜欢的人,他可以掏心掏肺。什么都肯为对方做。   对自己厌恶的人,他可以说是一毛不拔。花一分钱,他都能呕得要死。   姜玉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笑着对钱淑兰道,“娘,你帮着小蝶参考下吧,我先去睡觉了。”   钱淑兰笑眯眯地点头,她支着下巴暗自想着,玉瑛这是对王守智上心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对方不满。   玉瑛以前可从来没有在意过王守智。要不然王守智跟她表白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惊讶。   大房间里,王守智气得脸色煞白,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发呆。   姜玉瑛推门进来瞅见他的动作,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背,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王守智收回视线,转过身,低头看见她的手,心中一暖,只是面容依旧有些僵硬,“还行吧。”   姜玉瑛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这副别扭的样子还真挺可爱。   王守智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笑,只是看着她笑得这么好看,心里的不高兴到底还是消散了些。   姜玉瑛戳了下他的脸,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放到他面前,揶揄道,“你瞅瞅你这张包公脸,说不生气谁信呐?”   王守智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尴尬得脸都红了,他把镜子夺过来,回头瞅见她这张带笑的脸,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窘迫。   高兴的是自己居然逗她笑了,窘迫的是自己这么尴尬的样子居然被她看见了。   大抵是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好一点,王守智一直都在她面前装作很淡定很坦然的样子。   姜玉瑛抿了抿嘴,歪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你要是不满意就说出来啊,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你不难受吗?”   姜玉瑛的性子要开朗许多,如果她有不解的问题,她就会请教跟她关系亲近的人。   可王守智就会憋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想得通还好,想不通就会钻牛角尖了。   王守智见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如果我说出来,小蝶会很伤心吧。”   站在王守智的立场来说,当然是离李家父女越远越好,无论他们有多落魄,他都不会同情他们。   可站在小蝶的立场就不一样了,他们毕竟是她的血脉至亲,李国成又曾经很疼爱小蝶。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姜玉瑛收敛了笑容,朝他道,“你说得也对!”   他还是很善良的,只是“如果你不高兴可以跟我说,我给你开导开导。”   王守智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他把自己的不满都跟玉瑛说,她应该会觉得他是个小气人吧。   为了这么点事就生气。   可是玉瑛似乎很想了解他,他是不是可以尝试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她听?   要不然一直这样下去,玉瑛啥时候才能真正接受自己呢。   他点头应了声好,想到早上的事又试探着问,“那你早上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   姜玉瑛惊讶地看着他,而后视线落到他的腰腹处,脸顿时红了。   王守智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些不明所以。   等他抬头瞅见她那如晚霞的小脸,突然有股冲动。   他慢慢靠近,想要亲她。她却突然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自己做什么梦你不知道啊,还问我!”   说着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拉开被子躺下了。   偷亲未成功的王守智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随即想到她刚刚说的话,顿时想到自己曾过做过那些想入非非的梦,脸也红了。   他拉开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姜玉瑛面无表情地翻看自己的书。   看着她淡定自苦的样子,王守智刚鼓起的勇气就这么怂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往下一滑,开始睡觉了。   姜玉瑛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憋着笑。   第二日一大早,姜玉瑛和王守智吃完饭都去上班了。   钱淑兰收拾好东西,刚把大门锁上,准备带小蝶小敏离去坐公交车。   就见李彩英从巷子口急急忙忙跑过来。   看到钱淑兰的时候,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又上前一步拉小蝶的手,飞快地道,“我让你拿的钱呢?”   小蝶小脸皱起,一把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鼓着小脸叱责道,“你别骗我了,我奶说了,你才不会去看我姥爷!”   李彩英对钱淑兰这个坏她的事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她到底还记着以前的事,并不敢招惹钱淑兰,她挤出一抹假笑忙道,“我怎么可能会骗你,我是你娘啊。”   小蝶绞着手指,摇了摇头,“我不用你送,我自己。。。”   她话还未说完,钱淑兰猛地站到小蝶面前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钱淑兰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李彩英,声音严厉,“我说你够了啊,你一个大人居然骗自己的孩子,你还要不要脸呐!”   李彩英被她骂得脸都红了,对这个前婆婆,她本能地有些畏惧,被对方拆穿,李彩英所幸换了说辞,苦着脸哀求着,“娘,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快要过不下去了。您行行好吧。”   这声娘可把钱淑兰呕得差点吐血,忙挥手打断,像赶苍蝇似的撵她走,“你别叫我娘啊,我没有你这么个女儿。你赶紧走!你过不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的。”   李彩英见自己都这么惨了,钱淑兰却能如此铁石心肠,气得牙痒痒,只是她现在已经走头无路了。   自从她爹被陈建国举报贪污受贿抄了家。她的日子便一落千丈,陈建国更是跟她离了婚。   她没有工作,手里攒的那点钱越花越少,最近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她爹已经没了指望,她就想到这个唯一的女儿。   面对钱淑兰的冷嘲热讽,李彩英只能硬着头皮装听不到,她歪着身子朝钱淑兰身后的小蝶哀求着,“小蝶,我是你娘啊,你帮帮娘吧,难道你忍心看着娘饿死吗?”   小蝶记忆里的娘从来都是穿着漂亮衣服,身上有股花香的味道,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的时候,会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她从来不抱自己,有一回自己站在门口等着她下班。自己伸出双手想让她抱自己。可她却飞快地擦身而过,那速度很快,也带倒了自己,她却一脸嫌恶地瞪了自己一眼,“作死啊,站在门口干什么?”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飞扬跋扈,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的她却是灰头土脸的,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脏得不像话了,明明年纪不大,却有了白头发,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脊背已经弯曲,此时正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   小蝶微微摇头,甩掉那些久远的记忆,而后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我没钱!”   她一个孩子又没有工作,哪里会有钱。王守智给她的零花钱,小蝶从来都是买书看了。她手里根本留不住钱。   李彩英瞪了一眼小蝶,眼里满是愤恨,声音也锐利起来,“你没钱?我把你生下来,你一天没孝顺过我,现在要你孝顺了,你却跟我说没钱!早知道你这么铁石心肠,当初我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   到底只是十四岁的孩子,听到亲娘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小蝶气得眼眶都红了,眼里满是泪水,让人瞧了一眼都觉得心疼。   钱淑兰搂着小蝶的身子,阴沉着一张脸朝李彩英踢了一脚,直接把她踹翻在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什么东西!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孝顺你,你脸呢!”   想到对李彩英掏心掏肺的李国成,钱淑兰嗤了一声,“我看这句话,你爹来说更恰当。估计他才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恨不得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掐死!”   为什么钱淑兰要去看李国成,她就是想去看看李国成的笑话!对比她刚穿过来时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钱淑兰觉得他的落魄才能让她觉得痛快。   当然她这小心思是不能告诉小蝶的,要不然这小丫头会伤心。   钱淑兰搂着小蝶,牵着小敏直接离开这条巷子。   李彩英揉着发疼的胸口,差点没喘过气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那三人已经不见了。   李彩英气得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狠狠地往刚才的方向扔。   只是好巧不巧的有风吹过,那泥土逆着方向刮了回来,泥土立刻进了她的眼睛里,疼得她嗷嗷直叫。   作者有话要说:先虐一下。。。后续还会更惨的。 第219章   出了巷子,钱淑兰没等多久就带着两个孩子坐上了公交车。   东风农场是在农村乡下,所以道路有些崎岖。哪怕三个人是坐在位子上也被颠得不轻。再加上尘土飞扬之后,透过窗户吹进来,迷了人的眼睛。   钱淑兰让两个小的捂住眼睛。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三人下来后,钱淑兰把包袱往后背一甩,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房子,“应该是那儿了。”   小蝶回头去看,发现那边的房子很齐整,一看就是公家的。   她忙小跑着走在最前头。   钱淑兰牵着小敏的手跟了上去。   到了传达室,钱淑兰笑着跟门卫老头打招呼,“我想找一下钱大军队长,请问怎么走?”   说话的时候,她把自己让王守智去街道办给开的介绍信拿出来。   老头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看,抬头瞅了她一眼,“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亲戚!”   老头见她拖家带口的猜测是走亲戚的,便也没有再问,“进门往右拐第三家就是!”   钱淑兰忙跟他道谢,按照他说的进门往右拐。   这劳改农场很大,临阳省大多数犯事儿的人都会压到这边来改造。   进门右拐这一排房子就是钱淑兰刚才从外面看到的。一排的红砖青瓦瞧着就气派。   钱淑兰找到第三家,却不急着进去,她弯腰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   还是一篓桃子,这个时节这个地方也只有这种水果了。   钱淑兰让两个小的跟在她身后,然后敲门。   院门刚好被打开,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她手里端着一盆水刚要往外泼,看到钱淑兰站在门外急急忙忙把盆往回收。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嗔道,“我说大姐,您这冷不丁得冒出来,差点吓了我一跳。”   钱淑兰忙歉意地说抱歉。   这妇女一看就是个性子爽利的,她摆了摆手,笑着道,“没事儿!”瞅了一眼她手里拎的东西,笑着道,“你这是有事儿?”   钱淑兰点了点头,“对!我找钱大军队长,请问他在家吗?”   妇女大着嗓门道,“在家。这个点他不在家,他能干啥去!”   说着把手里的水往外一泼,然后招呼人进来。   妇女进了院子就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老钱,有人找!”   等钱淑兰进了客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妇女指着钱淑兰道,“这是找你的。我给领进来了。”   说着招呼钱淑兰坐下,然后又去倒水。   钱淑兰把带来的桃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妇女倒了三碗水,钱淑兰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里面居然加了糖。   妇女瞧了一眼这桃子,一拍大腿乐了,“大姐,您这桃子哪来的呀,长得可真好。”   钱淑兰笑着道,“来的时候特地托朋友弄来的。”   妇女笑着点头,然后推了推边上不说话的男人,给他使眼色,“你好好招待人家,我先洗两个桃子给两个孙子吃。”   说着把茶几上的一篓桃子全拎走了。   钱大军对这老婆子有些很无语,人家还没说事儿呢,你就把桃子给吃了,要是一会儿办不成事儿,你拿什么还人家。   只是他心里再不满,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训斥她,年纪大了,总要留点面子的。   钱淑兰见钱大军一直不说话,她轻咳了下,直接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想见一下李国成,能不能麻烦您给个方便?”   说话的时候,她把介绍信和那张纸掏了出来。   钱大军立刻接了过来,看到那封介绍信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看到最后面的那张纸,顿时愣住了。   他指着这张只盖了一个戳的纸,“大姐,你认识他?”   钱淑兰笑眯眯地点头,“是,我和他是朋友。”   钱大军立刻站起来,“那有什么问题,你等着,我给你叫人去!”   钱淑兰忙朝他道谢,“麻烦你啦!”   钱大军冲她摆了摆手,然后冲着屋里喊,“老婆子,我出去一下。”   钱大娘从屋里出来,笑呵呵地道,“行,你去吧,我陪大姐唠唠嗑。”   钱大军大踏步往外走了。   钱大娘刚才洗了两个桃子给孙子吃,两个小家伙全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还非要她也尝一口,她哪舍得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拗不过孩子的好心,只好应景的咬了一下。却发现那味道真是甜!   想到这个劳改农场啥都好,有学校,有卫生室,有临时供销社。   可就是一点不好,供销社里的东西特别少,更是常年不卖水果。   自从搬到这边来,她两个孙子就没吃过水果。   她笑着跟钱淑兰套近乎,“大姐,你这水果多少钱买的呀?”   钱淑兰愣了一下,“有点贵,两毛八一斤呢。”   钱大娘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啥?两毛八?”   钱淑兰点了点头,“不要票,已经算是便宜了,我托朋友弄来的。”   钱大娘一脸的可惜,她总不能为了买点桃子就特地跑趟县城吧?光坐车就得要一个多小时呢。想想还是算了!   钱淑兰笑着道,“以后我再过来的时候,就帮你稍带些吧。我们生产队也种不少水果呢。有柿子枣子之类的。”   钱大娘惊喜不已,“真的吗?那行啊,你下次再过来,我给你钱。肯定不让你搭钱。”   钱淑兰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   就听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钱大娘抬头一看,居然是劳改犯,立刻拉下了脸,冲李国成嚷嚷起来,“不许进屋!可别脏了我们的地儿。”   李国成刚想抬起的脚顿时缩了回去。   钱大军有些歉意地看向钱淑兰,显然他也是这个意思。   钱淑兰忙提着包袱,笑着道,“那我跟他到院子里说会儿话吧。”   钱大军点了下头,“行!你有话尽管说,不急的!”   钱淑兰便让小敏坐在原地,自己带着小蝶出了客厅。   到了院子里,小蝶已经傻眼了。   自从姜玉瑛和李彩英离婚之后。李彩英就再也没有上门看过小蝶。李国成倒是还好一些,平均一个月见上一回。   只是已经几年未见,李国成苍老得不像话,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皮肤黑黝黝的,皱纹满布,眼袋和黑眼圈非常严重,原先的干部派头早已消失不见,更像是个受了一辈子苦的庄稼汉,满满都是辛酸。   他的身材也瘦巴巴的,后背已经佝偻起来,一看就是干活太辛苦导致的。   他犯得是贪污受贿的罪名,就算几年后数字帮倒了,也跟他没关系。   二十年的刑期,他如今只过了四年,这辈子估计都出不了这劳改农场了。   小蝶看着李国成,眼圈立刻就红了,她声音哽咽喊了一声,“姥爷!”   李国成最后一次见小蝶的时候,她才十岁。四年过去,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他看着小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看到自己手上脏得不行,忙缩了回来。   钱淑兰拍着小蝶的背,转移她的注意力,“有啥话赶紧跟你姥爷说吧。别哭了。”   小蝶忙抹了把眼泪,把钱淑兰手上的包袱接了过来,递给李国成,“姥爷,这是我特地带给你的。你一定能用得着。”   李国成看到钱淑兰的时候,尴尬得脸都红了。如果说这世上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头一个就是钱淑兰。   对于这个前亲家,他是畏惧加羞愧的。   大抵是两家孩子离婚时闹出来的不愉快,总有一种攀比的心态。   他想让对方后悔,你儿子跟我女儿离婚一定会越过越差。   可事与愿违,王守智倒是越过越精神,而他女儿却嫁给了一个斯文败类。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甚至被自己的女儿抛弃,当真是失败到了极点。   钱淑兰看他窘迫得不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初我就说了,你养出那么个女儿,迟早会是个祸害,你不教偏要惯。现在成了这样,你怨不了任何人。”   李国成低着头没吭声。事实已经证明了,她今天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看着他这副样子,钱淑兰也没了奚落的兴致,到底还是要给小蝶留面子,她转身往客厅走去,“你和孩子好好聊一会儿吧。可别再教那些有的没的。”   李国成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重重嗯了一声。   等人走了,李国成转头看向殷切看着他的小蝶,笑着问,“你过得还好吗?”   小蝶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应了声,“我很好。”   “你爹对你好吗?”   “很好啊!”她笑着道,“我爹已经娶了新媳妇了。”   李国成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他顿了顿又问,“你后娘对你好吗?”   “很好啊!”似乎怕他不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后娘就是我姑姑,对我可好了。”   姜玉瑛认了钱淑兰当干女儿之后,确实拿小蝶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她这人本来就对小包子没有任何抵抗力。   小蝶软萌萌的喊她姑姑,她啥都答应了。   连小蝶求她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满县城的逛,姜玉瑛都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用小蝶自己的话来说,她真的很知足了。   至于是不是亲娘,小蝶一点也不在意。她是有亲生的娘,可从小到大一直忽视她。   姑姑对她多好呀,陪她玩,陪她写作业,甚至还会跟她讲女孩的知识。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这么快就改口的原因。感情从来都是处出来的,如果小蝶不是先认识姜玉瑛,恐怕也会抵触有个后娘。   李国成倒是知道小蝶有个对她很好的姑姑。   那个姑娘他也见过的,长得很漂亮,又是个工人,父母都是烈士。   只是这么好的姑娘居然嫁给了王守智,当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他干巴巴地搓着双手轻轻道,“那就好,那就好!”   往日已经不堪回首,既然回不去了,只能往前看。   他朝小蝶道,“以后别来了吧。姥爷这什么都不缺!”   这大抵是他对这孩子唯一的善心了。别招惹上他,她才不会受他连累。   小蝶看着他身上破洞的衣服到底还是没有答应。   她张了张嘴,想告诉姥爷关于她娘的事情,可又担心姥爷听了会生气。   她面上的犹豫,李国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仅如此他也猜出来了,只是他已经看淡了,就像钱淑兰说的,他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怪不了别人,全是自己种下的因。   如果他能受得住诱惑,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至于弃他而去的女儿,他管不了了,也不想再管了。横竖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过得好与不好,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当个聋子,再也不听关于她的事情。   两人谈了半个小时,李国成就拎着包袱走了。   小蝶看着他老迈的背影,捂着嘴在后面哭了起来。   钱淑兰从客厅里出来,安抚她。等她平复心情之后才告辞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个小错误,小蝶应该是14岁了,这里做下小反省哈。。。 第220章   等钱淑兰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县城之后,便带着小敏回乡下了。   她骑着自行车回到老房子这边,把小敏交给孙大琴照顾。自己去队里还自行车。   等她回来接小敏,孙大琴忙拉着她说关于三个孩子的事情。   “娘,他们已经拿到结业证了,咱们生产队要有卫生站了。”   钱淑兰有些惊喜,“真的?小桃他们呢?”   孙大琴捂着嘴直乐,“他们三人去监督人盖房子了。卫生站是新盖的房子,就建在打谷场边上,离那口古井非常近。”   钱淑兰想着自己待会儿会经过那儿,就道,“那我去看看!”   孙大琴拉着丰产,“我也一块去。”   小敏走过来拉着丰产走在前头。两个小萝卜头手牵着手有种萌萌达的感觉。   钱淑兰有种想要把这副情景拍下来的冲动,实在是太温馨了。   只是想到自己没有那玩意,顿时泄了气。   孙大琴没有察觉到婆婆的颓丧,反而笑着说,“我听说是盖红砖瓦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红砖瓦房?这几年队里已经有二三十户人家陆陆续续盖了瓦房,只是都是一间两间的盖,实在是没那么多钱。   要是卫生站也用红砖的话,那应该是队里出钱吧。   很快就到了打谷场,正军三个也在边上帮着一起干活。   小桃力气大帮着运砖,小莲帮着和泥,正军跟着大家学垒墙。速度虽然很慢,但是干得还不错,非常认真。   这三个孩子真的是长成进步青年了。   钱淑兰非常满意。   小桃推车的时候,看到奶奶来了,眼睛一亮,甜滋滋地喊了一声,“奶奶!”   钱淑兰笑着走过来,“我听说你们三个都拿到结业证了?”   小桃重重点头,“是!”   钱淑兰拍拍她的背,“好好干!也给咱们老王家争光!”   小桃抿嘴笑,“嗯!”   另外两个也凑过来说话。七嘴八舌地说起在医院学习的事情。钱淑兰听得很稀奇。   不过因为盖房子挺忙,钱淑兰只陪他们聊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第二天,钱淑兰带着小敏到养鸡厂,翻看孙大琴记得账。   她点头微笑,“记得还行,以后再接再厉!”   得到夸奖的孙大琴立刻挺起腰板,大声应了声好。   其他人看到她这样子都齐齐大笑起来。   钱淑兰又鼓励大家好好干,就让大伙各自忙活去了。   等人都走了,孙大琴凑到钱淑兰耳边小声道,“娘,昨晚小荷回来了。”   钱淑兰哦了一声,随即皱眉,“她咋回来了?又不是休息的日子。”   孙大琴小声道,“说是在县城处了个对象,想要结婚,特地回来跟家里说。”   钱淑兰惊了一下?这么突然?   这处对象的时候咋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呢?结婚了才说?   钱淑兰好奇地问,“你知道男方是啥条件不?”   孙大琴是谁啊,就算她现在收敛了脾气,可喜欢说长道短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她一脸自豪地显摆着,“我当然知道,男方和她一个厂子的,都是正式工。”   钱淑兰点了下头,“然后呢?”   孙大琴摆摆手,“我就听到这么多,我是趁着丰产睡觉的时候,趴在门外听偷听的。”   干出这种偷听的事儿,一点也不心虚,也就是孙大琴才能有这么厚的脸皮了。   钱淑兰对此很无语,“你想知道直接问李春花就行了,干什么偷听!”   孙大琴有些无语,何着我告诉您就是让您训我一顿呐,有些委屈。   钱淑兰也有些尴尬,她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地道,她咳了一下摆了摆手,“你先在这边看着吧,我去问春花。”   孙大琴眼一亮,急于知道后续八卦的她,立刻不生婆婆的气了,忙不迭地道,“您快去吧。我肯定看好小敏。”   钱淑兰看了一眼正在棚子下跟丰产玩过家家的小敏,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等她回来再接着教小敏认字儿。   钱淑兰一路溜溜达达到了老房子这边。   小荷早上就已经回县城了。李春花正在堂屋做衣服。   只是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线老是被她崩断,所以就放下了。   钱淑兰进来的时候,李春花正在发呆,她伸手在李春花面前晃了晃。   李春花忙惊醒了,看到是婆婆,她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娘,你咋来了?”   钱淑兰低下头看她只缝了一点点的袖子。   许是被婆婆抓到开小差,李春花有些羞窘,尴尬地解释起来,“娘,我刚刚不是在偷懒,我是在思考。”   钱淑兰找个凳子坐下来,顺着她的思路往下问,“你在思考啥?”   李春花也坐下来,“娘,小荷已经处对象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然后呢?”   这么淡定?李春花急了,“她昨天跟我说她要结婚了,这死丫头谈个对象也不事先跟家里吱一声。这瞒不住了才跟我们说!”   钱淑兰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只要她没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就行,“结就结呗。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年龄也确实到了,对了,她那对象啥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呐?”   李春花有些不太高兴,“说是周末回来。那男的条件挺好,家里是县城的,只是那对象是个无父无母的,家里只有一个哥哥!”   无父无母?有工作,有房。哦,就差个车了,不过那小伙子一个正式工应该能买得起自行车。这个条件简直完美了!   她瞅了一眼李春花,见她气鼓鼓的,有些纳闷,“这小伙子挺好的呀,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李春花叹了口气,“娘,无父无母啊,小荷将来生了孩子谁给她带呀。”   钱淑兰愣了一下,奇异地盯着她看,“你不是人呐!”   李春花惊了一下,“我给她带?我。。。”她想了下,咦?好像是哦,她可以带啊。   栓子才十二岁,原本应该上初一,可是因为中学停课了,所以小学毕业就下来干活了。他离结婚还有好几年呢!   李春花一拍大腿,喜得不得了,“行啊!”可是紧接着她又皱眉,“可是他们家那么小,我去了也没地方住呀。而且他那大哥大嫂会不会有啥意见呢?”   钱淑兰撇了撇嘴,“你就跟大琴一样不就行了,孩子就留在家里。你忙的时候,大琴和雪梅也能帮你照看一下,也不耽误你挣钱。到了县城,哪哪都要开销,你去了也是给他们两口子添乱。”   李春花一想也是,“娘,还是你想得周到。”   过了两天,就是周末。   小荷带着对象,以及对象的哥哥嫂嫂下乡来了。   原本在路上的时候,两人看着乡下土路,路边脏兮兮的孩子,以及随处可见的泥土房很看不上眼。   可等他们进了王家村,看到有好几处人家盖了砖瓦房,脸上的神色又好了些。   到了老王家,除了男人们还在县城没回来。女人们几乎全都在家。   李春花上前招呼他们,“累了一路吧?快进屋!”   这三人推着自行车进来。瞅见老王家也有一辆自行车,微微有些惊讶。   把看热闹的小孩子全都轰出去玩,李春花开始介绍人。   周雪梅和孙大琴都被李春花叫过来掌眼。   男方这边,小荷也帮着做介绍,“这是我对象叫许洪亮,他哥许洪山,他嫂子赵玉珠。”   许洪亮今年二十一岁,和小荷一般大,是个特别帅气的小伙子,是实下最流行的男人长相,四方脸,浓眉大眼,唯一一个缺点的地方大概就是有点矮,只有一米六五。   许洪山大概三十四五的年纪,跟许洪亮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个头比较高,大概一米八。这哥俩要是能平均一下就好了。   赵玉珠的年纪要小一点,大概三十三四,长得挺好看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眼里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城里人特有的优越感,让人瞧上一眼就浑身不自在。   小荷给三人倒开水,孙大琴朝外面瞅了一眼,嘀咕着,“咱娘咋还没来呢?”   钱淑兰正在养鸡厂忙活着呢,也不知道咋回事,明明应该下午过来的,许文厚居然大早上就跑过来了。   钱淑兰不好把人凉着,只能让大家把鸡蛋都拿过来。   等她称完称,收了钱之后,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到了老房这边,看到院子里停的几辆自行车,钱淑兰理了理衣服,走了进来。   看到她进来,大家都站起来。   钱淑兰笑着看向三人,不动声色地在许洪亮脸上扫了一圈,笑着道,“赶紧坐下吧。”   小荷忙给三人介绍,“这是我奶奶。”   钱淑兰坐下之后,便问起许家的情况。   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   小荷虽然长得不如小梅和小莲好看,可她有一条,个子高,有一米七二呢!   钱淑兰对小荷还是有点了解的,这孩子小时候喜欢吃,长大了又添了一个毛病,喜欢长得好看的。   钱淑兰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大毛病,反正这小伙子的其他条件也不差。   估计对方应该也是看中她的个子了吧,就像小荷一定是看中这小伙子的脸,两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双方已经看对眼了,接下来就是谈结婚事宜了。   赵玉珠开门见山地道,“我家小叔子结婚,我们作为哥哥嫂子肯定会出一份力的,只是结了婚之后,我们肯定是要分开的。至于家里的房子,因为是公公婆婆留下来的,我们养着小弟这么些年,所以房子留着自己住。”   王家这边都有些不满,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了一眼许洪亮,“你怎么说?”   许洪亮点了下头,“这些都是咱爹临终前说好的。我哥把我养大,房子归他。”   既然是早就分好的,钱淑兰自然也没意见,“行!”   赵玉珠接着又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小两口结婚之后,可以向厂里申请婚房。虽然不可能立刻批下来,但是过了几年,肯定能轮到的。”   钱淑兰喝了一口水,放下碗之后,语出惊人,“不如直接在县城买吧。别给厂里领导添麻烦了。”   众人都是一脸震惊。   钱淑兰侧头看向小荷,“这几年你手里攒了多少钱?”   小荷愣了一下。自打她工作之后,上交一半给李春花,她自己还能有十九块钱。今年又张到了二十一块钱。   两年时间,再加上之前存的,小荷给了个保守一点的数字,“四百多吧!”   许家人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家人居然会让姑娘家自己存钱。   “这么多钱足够你买套房子了。”总之别以为小荷是乡下姑娘就想压制她。   赵玉珠刚刚还昂起的头顿时低了半截,她家里就算是疼闺女的了,可她结婚的时候,也没有给她很多东西。   钱淑兰又道,“还有两百块是我们长辈给孩子攒的嫁妆钱,到时候做三十六条腿应该还有剩。”   许家人顿时坐不住了,还有两百块钱?   这家人也太牛气了吧,这么疼孩子。   钱淑兰义正严辞道,“虽然我们家是庄户人家,可不是那重男轻女的,要不然也不会给小荷读到中专。小荷工作之后,她的工资也只交了一半。咱们不是那卖女儿的。如果你们亏待我们家小荷,我头一个不答应。”   小荷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许洪亮忙道,“奶奶,你放心,我肯定会对小荷好的。”   钱淑兰朝许洪山和赵玉珠扫了一眼。   许是她的气场太强,两人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我们也会对小荷好的。”   等两人说完都愣了。   钱淑兰像是没有看到两人脸上的尴尬,继续跟两人讨论起结婚双方要买的东西。   男方这边给的彩礼是一百。   这钱在县城也是不低的了,主要是许洪山听到女方陪嫁这么多,怕弟弟会被人说是吃软饭的,才涨到了一百块钱。   钱淑兰也没有揭穿他的小心思。   双方谈好之后,又留三人在这边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三人又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后面我会加快进程 第221章   小荷的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号。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她用自己攒的钱买了一套大概五十平米的房子。   原本许洪亮想出一半的钱,钱淑兰却非要小荷自己全款买。   许家人虽然不太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见老人家执意如此,只能作罢。   落户的时候,房产执照写的是小荷的名字,许家人也没什么意见。   又过了几天,上面统一放了假,几个儿子儿媳都回了乡下,钱淑兰趁此时机让他们送东西给卢民生。   因为担心再出现上回的事情,钱淑兰特地晚上让他们去的,她身上有养猪场的钥匙,倒也方便的很。   等送完东西,钱淑兰就发现他们的是非值也都跟着涨了一分。   只是让钱淑兰比较纳闷的是,为什么只有王守礼涨了两分,而这些人却只能涨一分呢?   难道是因为这些人不如王守礼心诚?是被她逼着去的?   钱淑兰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只能以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了。   现在除了孙大琴和李春花的是非值是七分,王守智,王守仁和王守义都是八分,周雪梅是九分。   钱淑兰翻开小本本,上面记录,下一个课题是拾金不昧。   钱淑兰决定先不讲思想道德课,她先来考验这几人。   填鸭式教育有时候未必有效果,还不如开批评大会能让他们有所反省。   钱淑兰特地找出自己的一件旧衣服,然后把布料裁剪成四四方方的。   邓云萍把自己孵好的小鸡端进来,兴冲冲地跟钱淑兰报喜,“婶子,你看,这是我孵的!”   一共孵了二十个鸡蛋,有十九个出来了,已经很不错了。   这段时间,邓云萍把母鸡照顾得非常好,钱淑兰对这姑娘又多了一层好感。   小敏也抱着小兔子走过来,她伸出一只小手摸着藤筐里的小鸡仔,毛茸茸的,特别可爱。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它们,显然是非常喜欢。   “真不错!”钱淑兰笑着道,“看来你应该能选上了。”   邓云萍喜得眉开眼笑的,和小敏一起给小鸡喂水喝。   喂好之后,邓云萍把小鸡放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敏继续喂她的兔子去了,邓云萍走进来,看到钱淑兰又在缝东西。   便要过来帮忙,钱淑兰笑着让她接手,“麻烦你了!”   邓云萍缝得很快,只是有些纳闷,“婶子,你缝得这是什么?口袋吗?”   钱淑兰摆摆手,“是钱袋!”   邓云萍有些瞠目结舌,“这么多钱袋?”   随后又想到钱婶子有好几个儿子,应该是每人都给一个吧。   钱淑兰便跟她解释,“我想考验几个孩子的人品,看他们能不能禁得起诱惑,能不能做到拾金不昧?”   听了这话,邓云萍直接愣住了,心里竟有一种很羡慕的感觉。   如果有人能对她这么好,哪怕时间很短暂她也知足了。   钱淑兰有些羞窘,“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时刻都担心他们长歪了,所以。。。”她侧头看向邓云萍,“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邓云萍眼眶都红了,钱婶子最大的儿子都四十多了,孙子都有了,可钱婶子还时刻关心他们,担心他们。   钱婶子真的是一个好母亲。不像她从来也没人在意,一直被人忽视,从来不会有人问她喜欢什么。   听到钱婶子的话,邓云萍下意识地摇头,“钱婶子才不是闲,您是位好母亲。”   她这么认真的夸赞,钱淑兰听了却有些心虚。   钱袋缝好之后,钱淑兰分别把是非值不到满分的儿子儿媳叫过来聊天,然后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放一个钱包。   最后得出来的结果让她十分无语。   王守智和周雪梅是全都上交给了王守泉。   其余人全都留着了。   钱淑兰抚额,所以说拾金不昧并不是大多数人都有的品德。   钱淑兰把大家都叫过来开会。   她把小敏叫进来,先给大家唱一首儿歌。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   我高兴的说了声叔叔再见。。。”   她唱得这么欢快,可别人却是云里雾里的。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要开会吗?怎么唱起歌来了?   孙大琴等小敏唱完,还夸张地一个劲儿拍手,“小敏唱得真好!”   其他人见孙大琴这样,也都应景似地拍起了巴掌。   掌声过后,孙大琴眼巴巴地瞅着婆婆等她夸自己,心里腹诽着:娘,我很上道吧,小敏都唱跑调了,我还能厚着脸皮夸。   钱淑兰无视她的目光让小敏先出去,然后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你们觉得刚才这首歌怎么样?”   孙大琴忙道,“小敏唱得挺好的呀。”为了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她还碰了碰旁边的王守仁,“是吧,小敏爹?”   王守仁愣了一下,显然被她的新称呼惊呆了。等他接收到孙大琴使的眼色之后,忙不迭地道,“啊,对,对,对,小敏唱得一点调都没跑。”   只是他到底不会说假话,说完自己的脸都红透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谁让你们评价她唱得怎么样了?我是问歌词。”   姜玉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歌词?也挺好的呀。这歌不是老早就出来了吗?小孩子都喜欢唱!”   其他人也都附和,“对,这歌词挺好的。”   王守智见他娘脸色都青了,转了转眼珠子顿时明白他娘的意思,“娘,这讲得是拾金不昧的故事,挺好的。”   钱淑兰冲他满意地点点头,“对!我说得就是这个!”   孙大琴听了,忙道,“原来是这个呀,娘,您倒是直说呀。您这又是唱歌又是点评的,谁知道你在搞什么?”   钱淑兰还没说话,周雪梅道,“是不是有小孩子捡到东西,自己藏起来了?”不会是她家两个娃吧?   李春花一愣,难道是柱子?   王守仁想到自家几个儿子都大了,自信满满地道,“我家几个孩子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   钱淑兰呵呵笑,“是,你家娃不会,可你会!”   话音刚落,她就从身上把自己从王守泉那边领来的两个钱袋掏出来往桌上狠狠一拍。   这钱袋上面被钱淑兰写了编号的,颜色也一样,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众人脸色顿时就跟调色板似的,青一阵,红一阵。   王守智反应够快,瞠目结舌地看着钱淑兰,“娘,这钱袋是你放在路边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然后在其他人脸上溜了一圈,声音带着点严厉,“都拿出来吧!”   几人纷纷尴尬地从身上掏钱袋出来。   只有李春花没掏,她微微低着头,红着脸,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娘,钱袋我放家里,没装在身上。”   钱淑兰摆摆手,把钱袋摆在桌子上,按照编号依次排好,中间缺了一个数字,就是李春花那个,她指着这些钱袋,声音很是严厉,“瞧瞧,我真是没想到,我的孩子居然会把别人东西拒为己有。你们就是这么为人父母的?”   见他们一个个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钱淑兰叹了口气,“说不定这是人家的救命钱,你们也不想想丢了钱的人,如果没有这钱该有多着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该拒为已有。”   孙大琴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钱淑兰,“娘,我知道错了。”   其他人也纷纷认错,“娘,我也错了!”   钱淑兰挥了挥手,“希望你们不是嘴上说着才好,心里也得认同。”   等人都走了,王守智和姜玉瑛却留下来了。   姜玉瑛坐到钱淑兰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娘,您别生气。哥哥嫂子们肯定都知道错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钱淑兰突然想到小蝶这次没跟过来,有些纳闷,“小蝶人呢?”   姜玉瑛抬头瞅了一眼王守智,笑着道,“我们粮油局在招新一批采购员,小蝶被选上了,正在培训呢。”   钱淑兰喜不自胜,“这是好事呀。”   她转头见姜玉瑛一直看着王守智,回头见王守智脸色有些不好看,有些纳闷,“你俩吵架了?”   姜玉瑛笑着摇头,“没吵!就是小蝶自己去派出所把年龄给改了。”   钱淑兰这才想起来,这边招工最起码得要十五。小蝶才十四,是要小一岁。   “就因为这点事?”钱淑兰拍了一下王守智的手背,“孩子肯上进是好事呀,你拉那么大脸干什么?”   现在已经不是饥荒时期了,采购员根本不需要再跟车。工作还算是比较轻松的。   她以前可是连小饭店服务员都干过,那才是累死人的活。   “娘,不是这个!”王守智有些不自在,“她赚钱是为了给李国成买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个!钱淑兰倒是能理解了。   上次小蝶看到李国成那副样子,觉得可怜,确实也能理解,毕竟对方是她的慈祥和蔼的长辈。   可对于王守智那就不一样了,就是恶梦。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还没孝敬过自己一天,倒是给仇人了。   如果是她,她也得生气。   只是也不能怪小蝶,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   钱淑兰道,“这事你就随小蝶吧。以后你不能动了,小蝶也会孝顺你的,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感恩,多好啊。”   明明李彩英没怎么照顾她,小蝶也没有产生怨恨,钱淑兰觉得这点特别难得。   等她认回双胞胎,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对她产生怨,不肯原谅她。哎,一想到那个场景,钱淑兰就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呐。   王守智听亲娘这么说了,只能闷声点了下头。   很快两人也走了。   邓云萍走了进来。   钱淑兰把钱包聚拢起来,叹了口气,“我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人不合格。”   邓云萍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忙道,“现在还来得及,婶子不是已经跟他们上过课了,想来他们会改正错误的。”   钱淑兰有些无奈地摇头,“但愿如此吧。”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之前你说你养父母重男轻女,如果有一天你亲生父母想认你,你愿意认他们吗?”   邓云萍愣了一下,“没影的事,想也没用。谁知道他们在哪里呢?”   钱淑兰侧头问,“难道你养父母就没告诉过你,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情?”   邓云萍笑着道,“说是农村乡下人,家里孩子多,养活不了,就把我和哥哥送人了。而且当初我是他们的搭头,想来我亲生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不过是离开狼窝又进虎窝,不认也罢。”   钱淑兰笑容一窒,是哦!原身当初根本不想把儿子送人的,只是那家人非要儿子,所以才勉强接受邓云萍的。   钱淑兰低下头,有些不太确定,这姑娘如果知道她是她的亲生娘,会不会认?   毕竟他们家现在的日子过得那么好,而这姑娘在邓家一直在受苦,除了吃得饱有得穿,她过得压抑极了。会心生怨恨也很正常。   钱淑兰笑着道,“咱们这边建国前,日子过得真的苦啊。我的两个儿子差点饿死了。有一天,日本鬼子进村扫荡,我带着两个孩子就躲在草垛里,他们用尖刀刺,我差点被他们刺死。”她比了比手指头,“就差这么点距离,就被刺到了。那凶险的日子我至今还忘不掉。”   可不就是忘不掉嘛,钱淑兰从原身的记忆里翻到最深刻的事情就是这件事了。   邓云萍倒听了津津有味。   钱淑兰见她有兴趣,又把那旧社会说了一遍。   吃不饱不说,还东躲西藏的,一点安全保障也没有。   邓云萍听了唏嘘不已。好半天,她突然道,“我似乎不该怨恨他们了,虽然他们对我不好,可至少有一点,他们把我养活了。”   钱淑兰知道她是在说邓家父母,她笑着道,“恨一个人多累呀。时间那么短暂,不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事就该放到一边,好好为自己活着。”   邓云萍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朝钱淑兰道,“婶子,你说得有理!”   既然那些人还不知道邓父是她害死的,她便忘了这事吧,能活一天都是赚的。自然要开开心心的。 第222章   很快就到了小荷结婚的日子,这次依旧是分两地办。   不过因为上面有规定,所以他们的婚礼依旧是没有准备宴席。   倒是三十六条腿和几床新棉花让别人看了直眼馋。   之前小梅结婚的时候,大家伙都觉得老三两口子这是疯了,给孩子陪嫁那么多。   可等小荷结婚了,依旧也是陪嫁这么多,都感慨还是当工人好啊。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   钱淑兰倒是把许洪亮打量了好几眼。   见他时不时给小荷夹菜,说话也柔声细语的,一点也不像乡下人喜欢大着嗓门说话。   看来小荷和小梅的喜好从这一方面来看,还是有共通点的。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王丹娜,“我交待你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王丹娜笑着看了一眼小桃,笑着道,“都办好了。我亲自帮着把关的。”   孙大琴坐在旁边,听着这话十分好奇,勾着脖子问,“娘,您让小妹办啥事的呀?”   都是一家子,钱淑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小荷已经结婚了,这不就轮到小毛驴和小桃了吗?我让丹娜帮着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帮着介绍介绍。”   正吃着饭的两人直接懵了,小毛驴差点呛到了,坐在他旁边的王丹枝忙给他拍背,边拍边问,“没事吧?”   小毛驴摆了摆手,他的眼里因为被呛而产生了一点雾气,他眨巴了下眼睛,一脸地羞窘。   他这副扭捏的样子把大家伙逗得哈哈大笑。   王丹娜跟旁边的周雪梅道,“小毛驴害羞了。”她打趣地看着小毛驴,“放心,小姨一定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   其他人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小毛驴挠了挠了头,吭哧半天才道,“小姨,不用了。我自己会找的。”   王丹娜还没说话,王丹枝就拍了他一下,“你瞎说什么!有你小姨帮你掌眼,你自己找的又不知根知底的,娘哪能放心?”   小毛驴摸摸头,小声道,“不是的,娘!”   钱淑兰顿时明白了,这哪里是要自己找。这分明是已经有意中人了,她试探着道,“你已经有对象了?”   小毛驴惊了一下,忙摆手,“姥姥,没,我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可还没跟人家告白。钱淑兰想了想,给他来了个激将法,“既然没有,下周末就乖乖去相亲。你小姨都跟人家说好的,哪能说推就推!这样让你小姨多难做人呐!”   王丹娜担心这孩子会有抵触心理,忙打圆场,“没事儿!我也就是帮着跑跑腿。没干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小毛驴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我有喜欢的姑娘,我还没跟人家说呢。”   正国搂着他的脖子追问,“谁哇!长得咋样?”   小毛驴臊得脸都红了。可无论正国怎么追问,他就是不肯说。   男娃那一桌闹哄哄的,王守礼端着酒杯走过来,给王丹娜敬酒,末了用歉意的眼神看着王丹娜,“小妹,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想跟你说呢,我领导想把他家小儿子介绍给小桃,我已经见过那个小伙子了,准备让两个小年青见见面,可能要你白忙一趟了。”   王丹娜倒是不在意这事儿,“那你先让两人见见看,反正小桃离正式工作还有好几天时间呢,如果看不上再跟我这个相看一下。”   虽然卫生站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可刚盖好的房子得要晾个十天八个月才能搬进去。   再加上还有一些家具正在家具厂做。所以家里这三个都闲在家里没事干呢。   王守礼想了想也行,如果不成的话,再让小桃见见也行。   可谁成想,两天后去相看,一眼就看对眼了。   那男孩是个中专生,毕业后就分到县城邮局工作。   这男孩只比小桃大了两岁,长得一般,倒是非常精神,眉宇间的自信和正国如出一辙。   怪不得王守礼对这孩子这么满意呢。   小毛驴这边,因为姥姥发话了,他只能厚着脸皮去跟人家小姑娘表白。   钱淑兰也是在此时才知道为什么小毛驴这么好的条件却不敢跟人家说了,主要是这姑娘条件太好了些。   父亲是县城唯一一家华国银行的行长。母亲是会计。   这姑娘跟小毛驴是一个厂的,还是同一个部门的,一来二话,就喜欢上了。   小毛驴长得斯斯文文,又十分有礼貌,这姑娘见他居然喜欢自己,一颗芳心也就动了起来,两人顺势在一起了。   这两方都成了,可把王丹娜给愁死了。   这推一个还好说,这两方都推。她咋跟人家说呀。   钱淑兰便道,“不能浪费了,横竖你当初说的也是侄子侄女,又没有报名字,就让小莲和正军去相看吧。”   王丹娜有些犹豫了,“小莲还行,毕竟她和小桃的条件差不多。可正军不行啊,小毛驴可是会计,正式工,正军可啥都没有。”   钱淑兰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她想了想道,“要不你先提前把正军的情况跟人家说说。”   说完,她觉得这事可行,立刻回屋给她拿水果。   虽然已经六月,可现在的水果依旧只有桃子。   钱淑兰笑着道,“总归是咱们有错在先,礼多人不怪,只要你诚心道歉,多半还是能谅解的。”   王丹娜接过这篓桃子,只能点头,“行吧!我试试看!”   又过了几天,王丹娜再次回来,进屋就给自己灌了一茶缸凉茶,这天越来越热了。   喝完之后,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重重叹了口气,“我好说歹说,终于让他们消气了。不过人家看不上正军这条件,这相亲就算了。”   钱淑兰倒也能理解,“那小莲呢?”   “那倒是没说什么。一口答应了。”说起来小莲的条件其实是比小桃还好一些。主要是王守义的工资可是比王守礼多了将近三十块钱呢。而且他只有一个养子,不像王守礼有两个儿子不说,还那么小。   钱淑兰等王丹娜吃完饭后,立刻就锁了门,跟王丹娜一起往老房那边走。   “春花,让小莲跟他姑姑去一趟城里吧。”   李春花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去喊!”   说实话,自从小荷小梅都嫁进城里,李春花就琢磨着也把小闺女也弄成城里人,可她没门路啊。至于孩子他爹,是个大老爷们。平时跟那些司机聊天,也张不开这个嘴。   听到婆婆要把小桃嫁到城里,李春花羡慕坏了。   后来见王守礼说已经帮小桃相看了一个对象,李春花就天天祈祷这事能成。这样小莲就能接手原先给小桃的对象了。   现在婆婆终于带着小姑子来了,这还用说嘛。   她的愿望成真了,她喜滋滋地去通知小莲。   小莲听话地收了几件衣服,跟在李春花后面走了出来。   王丹娜看着小莲身上那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服,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没有新衣服吗?”   要相亲肯定要穿好一点,就算再提倡节俭节约也不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去相亲吧,那也太磕碜了。   李春花瞅了一眼小莲身上的衣服,猛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你瞧我这记性。”她朝着钱淑兰和王丹娜道,“你们等我一下哈,我马上就来。”   说着跑到自己屋里,捧着一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出来,“娘,小姑,这是我昨晚赶好的衣服。给小莲相亲穿,刚刚合适。你们瞅瞅咋样?”   这是一身军绿色的衣服,面料也是军绿的。   钱淑兰微微挑了挑眉头,“这衣服哪来的?”   李春花有多少布料,钱淑兰还是知道的。这年头农村乡下,每人就三尺二的布票。   虽然王守义工资挺高,可他是司机,又不是服装厂的工人,每个月能分到的布票也非常有限。他一半要给自己做,另一半拿过来孝敬她。   李春花手里哪里还有多余的布票扯这么好的细布。   被婆婆一眼看穿,李春花尴尬地红了脸,“这是隔壁村拜托我做的。我想着小莲去相亲,我昨晚就给赶出来了。”   钱淑兰双掌相击,都要被她气乐了,她脸色铁青,声音特别严厉,“你个猪脑子啊。这是人家的布,你不经过人家同意就先用了,你这跟贼有什么区别?”   王丹娜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李春花。   被婆婆当着孩子的面骂,李春花唰得一下眼泪就涌出来了,她委屈巴巴地说,“我想着穿一天,等小莲相完亲,就脱下来,我再给她烫好了,绝对不会起皱的。”   钱淑兰眉头紧皱。怪不得她的是非值只有七分呢。何着她到现在还没觉得自己有错。   王丹娜见她娘要发火了,忙抢先一步道,“三嫂,人家让你做衣服就是信任你,你这样做就是辜负人家的信任,既然已经答应帮人家做衣服,你就该完完整整地给人家,咋还能自己穿呢?搁你你乐意啊,新做的衣服自己还没上身,就被别人先穿了。”   什么事情就怕换位思考,搁到自己身上就会发现问题所在了!凭啥呀?你凭什么穿我新做的衣服。   李春花细细琢磨了一下,这才明白是自己太想当然了。她忙道,“娘,我错了,我不拿了。”   她想转身,可是又瞅了一眼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小莲,“娘,小莲就穿这身去吗?”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你这衣服是谁家让你做的?”   “就是林家村生产大队家,他家侄女跟小莲差不多年纪。”   钱淑兰点了下巴,“你现在就去送衣服。然后顺便问一下,他们这衣服租不租?”   李春花眼睛一亮,“好,我现在就去问!”   钱淑兰又补充一句,“如果人家不租,你也别干那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太丢份了!”   不是她多想,就像孙大琴改不掉喜欢说长道短的毛病,李春花同样也改不掉胡搅蛮缠的毛病。   李春花尴尬地脸都红了,但还是重重地应了声“嗯”。   说着颠颠的回屋,把衣服放进篮子里,然后一脸歉意地看着王丹娜,“小姑子,你这自行车能不能借我骑骑?”   王丹娜反问道,“你会骑吗?”   李春花指着小莲,“我让小莲带我去就行!”   王丹娜瞅了一眼小莲,这孩子性子不错,想也不想就应了,“行!你骑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改造,从未停止过…… 第223章   李春花和小蝶回来的时候,是带着那套衣服回来的。   脸上既有欣喜又有肉疼。   “娘,这衣服穿一回居然要五毛钱呢。”   钱淑兰掀了掀眼皮,“你可不穿呐?”   李春花被堵得一下,不敢再回嘴。   王丹娜瞅了一眼亲娘的脸色,笑着上前打圆场,“三嫂,时候不早了,我得带小莲走了。”   李春花瞅了一眼天气,忙道,“对,对!”说着把衣服塞到小莲包里。   然后催促着两人赶紧走。   钱淑兰也没兴致跟李春花说话了。   她还要去养鸡厂忙活呢。   她到了养鸡厂就看到孙大琴正坐在桌子前端端正正地记着账目。   小敏坐在她身后大概两米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本正经地念着,“1,2,3”   丰产也跟着她一起念,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钱淑兰走到孙大琴身后,看她记的账目。   孙大琴倒是越记越熟了。   钱淑兰满意地点点头。   她刚想跟孙大琴说话,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妇人,她也是在这边负责养鸡的,“三婶子,村口那边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孙大琴猛地抬头,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发生啥事了?是不是上头来人了?”   “不知道是啥人,反正好多人围在那里呢,我要去凑凑热闹。”说完就直接跑走了。   钱淑兰眉头皱了起来,孙大琴却直接跟在那人身后跑走了,等跑了到围栏门口,才想起来回头瞅了一眼钱淑兰,“娘,我去看看哈。”   说完也不等钱淑兰回答,飞快地跑走了。   钱淑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凳子上,开始翻看账目。顺便把每页的总账给算了。   只是没等她算几页,就听孙大琴从老远就喊,“娘咧,我的娘咧,这次上面又来人了。”   小敏和丰产听到她的声音都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她。   孙大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扶着木头,激动得不行,“娘,上面又下放几个人了。”   钱淑兰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当真?有没有女同志?”   孙大琴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一拍大腿,“我的娘咧,你咋知道的,有个小媳妇呢。看起来就跟咱们这的两个知青差不多大。”   钱淑兰刚想站起来去看。   就见王守泉从大路那条拐到这条小路。   这边只有养鸡厂,他一定是来这儿的。   等他们由远及近,钱淑兰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都有些发颤了,魏青钢真的办到了,他居然真的把卢成琳给弄过来了。   等到了跟前,王守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上次送过来两个知青,三婶子已经气得够呛,这次不知道她会不会又会骂得他体无完肤,他用充满歉意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钱淑兰,“三婶子,这次又麻烦你了,这是从上面下放来的劳改份子,一共是三个人,能不能麻烦您给他们安排工作。”   钱淑兰笑得一脸和煦,爽快地应了,“行啊!”   她这么快就答应了,把王守泉惊了一下,原本憋了一肚子的好话,居然一句也没用上,就这么同意了,王守泉喜不自胜,忙忙说好。   似乎怕她反悔,他回头朝后面三人狠狠瞪了一眼,“你们在这养鸡厂要好好工作,一切事情都要听厂长的。”   三人面面相觑,点头应是。   王守泉满意地点头,然后跟钱淑兰和孙大琴说了一声就走了。   等他一走,钱淑兰笑眯眯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戴着眼镜,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身上的衣服简直没法看,脏的不像话,“我叫马万海”   另一个大概二十七八的男子,皮肤黝黑,个子很高,他半低着头,面无表情地道,“我叫赵景丰”   最后的这个,也不知道是小媳妇还是姑娘,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纪,长得秀气,皮肤很糙,身子骨很弱的样子,一看就是吃过很多苦的,她身上有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声音很平静,“我叫卢成琳。”   钱淑兰在这两人脑门扫了一眼,眼睛闪烁了下,朝着三人道,“你们三人暂时先跟着柳月琴同志一起养蚯蚓吧。”   养蚯蚓也是脏活累活。村里人来做,可以得到十五个工分,他们这种劳改份子只有一半。   钱淑兰说完话,就朝在那边养蚯蚓的柳月琴喊了一声。   柳月琴听到她的声音,忙走了过来,“三弟妹,啥事?”   钱淑兰笑着道,“三嫂,他们三人先跟你养蚯蚓吧。”   柳月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这么重要的话让他们三人来干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她担心这些坏分子干活不认真,回头再把蚯蚓给养死了。   钱淑兰笑着跟她解释起来,“我准备扩建养鸡厂。新招的一批都没有喂鸡经验,所以要让老手带新手。这三人从来没养过鸡哪里会,他们三人一看就是识字的,记东西应该会比较快。”   柳月琴想想也是。养蚯蚓是按照一定的比例来的,只要把各种数据记得牢牢的,就能把蚯蚓养好。   可关键是各种粪便和肥料加起来有十几样,每个份量都不一样,村里人记性都不咋地好,所以养出来的蚯蚓质量也是参差不齐的。   于是这三人就跟在柳月琴后面去学着养蚯蚓了。   钱淑兰便让孙大琴继续记账,她转道去了养猪场。   她瞅了瞅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喂猪,钱淑兰把正在打扫猪圈的卢民生叫过来,她站在猪圈外面,卢民生站在猪圈里面。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钱淑兰小声道,“你女儿已经来了!”   卢民生手里的铁锨立刻掉在地上了,他整个都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头来,激动地难以复加,“当真?”   钱淑兰点了下头,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堆猪粪道,“赶紧把那车猪粪给我送到养鸡厂,咱们那里已经没猪粪了。”   卢民生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喜得直搓手,立刻弯腰把铁锨捡起来,然后找了个大藤筐往里铲猪粪。   没一会儿就把一筐子弄满了,他大着嗓门喊了一声,“元怀保!”   正在另一边打扫猪圈的元怀保听到他的声音唬了一大跳,忙转过身,“在这儿呢!”   卢名生招呼他过来,“老元,过来帮我抬一下!”   元怀保赶紧跑过来,等他到了跟前,卢民生小声跟他说道,“我女儿也来了!”   元怀保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是没想到,那老太太真能把人弄过来,他帮着把一藤筐猪粪抬上板车。然后瞅了一眼站在猪圈旁边的钱淑兰,“真的啊?”   他现在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以前他家里也不错,他也是个官,可他知道在底层想要办点事情,真的是很难。要托爷爷告奶奶,四处求人!   元怀保以为钱淑兰也是如此,忍不住红了眼眶,称赞起来,“这人真的很好!”   不是谁都会雪中送炭 ,也不是谁都会感恩图报的。   可这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妇几乎都过来给他们送过东西。足见这老太太的人品,真不是一般人!   钱淑兰如果知道元怀保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有几分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多更些,么么哒 第224章   钱淑兰走在前头,卢民生推着猪粪跟在后头。   原先钱淑兰担心他跟不上,走得很慢,可谁成想,他急于见女儿,速度那叫一个快。   钱淑兰只能加快脚步。   等到了养鸡厂,钱淑兰朝着三个正在学着养蚯蚓的人喊了一声,“卢成琳,过来帮忙卸下猪粪!”   她的语气着实说不上好,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卢成琳下意识地就站起身,一转身就看到她父亲。   顿时如遭雷击,半响也没动一下。   卢民生激动的两手直哆嗦。但现在这时候人多眼杂的,只能按捺心中的雀跃。   钱淑兰瞅了两人一眼,指着东边搭的一排泥草房,“你们去帮着把这车猪粪倒到后头。”   那边是专门用来养蚯蚓的地方。因为蚯蚓喜阴,所以就专门搭建了泥草房子。   卢成琳立刻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微微低下头,抹了把眼里的泪,重重点了下头。   钱淑兰见有人勾头往这边看,忙拍着巴掌,把人聚集过来。   “大家过来,我要开会!”   所有人,无论是养鸡的,还是喂蚯蚓的,亦或是扫鸡屎的,全都围了过来。   除去河渠那边有六十二个人,这边加起来已经有三百多人了。   站在院子里,钱淑兰拿起会计本说起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无非就是老手带新手。老手除了要养一百只老鸡,还要再养五十只小鸡。   而新手就是负责一百只小鸡就好。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下放,以及接下来会有许多知青下乡,所以钱淑兰决定扩大养鸡厂的规模。   除了要喂两万五千只老鸡,还要再养三万只小鸡。   原先她只想再养一万五千只小鸡的,可大家伙投票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要求多养。   这也不怪大家,主要是王家村生产大队人口太多了,以前一千口人,现在是一千两百口人。   分到手的钱真的不多。   现在嫁娶已经水涨船高,之前二三十的彩礼已经是非常高了,现在没有五十都不嫁。   虽然王家村活下来的人很多,可他们的地没有增多啊。   不像别的生产队,因为各种原因,减少了一些人口,可他们的地没变,这就导致他们的收入反而比以前多了。再加上人家也养了鸡,今年的工分值估计和王家村差不了多少了。   王家村要是再不积极进取,迟早就会被摘了第一生产队的帽子。   王守泉去上面开会,周社长就强烈要求他们一定要搞好养鸡厂和养猪场,可别落后。   周社长对他们生产队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因为他们生产队带动其他生产队一起养鸡。   他对王守泉和钱明华倒是没有以前那么针对。   只是被他时刻关怀着,王守泉真的觉得压力很大。   回来一开会之后,就直接拍板要再养小鸡。   那个慷慨激扬的演说词,把大家伙全都说心动了。   好好养鸡,以后天天吃鸡蛋,多多分钱,以后说不定家家户户都能有自行车,都能盖上红砖瓦房。   美好的憧憬鼓舞了大家的士气。于是投票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要求多养。   可钱淑兰却觉得这些人有点脱离实际环境了。   养蚯蚓需要的东西大概是牛粪、马粪、猪粪、人粪、黄豆杆子绞碎、麦秆绞碎、稻杆绞碎、鸡粪、麦麸、稻糠、腐烂的瓜果、菜叶等。   别的还好说,其中稻杆和稻糠这玩意全是钱淑兰弄来的。   剩下的牛粪、马粪和人粪都是有限的,根本就养不了更多的蚯蚓,所以口号喊得再响亮也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三万只小鸡是钱淑兰定下来的数目。   再多的,估计就得用粮食了,那成本就高了。   大家都摇头不同意,养蚯蚓用的几乎不怎么花钱,成本非常低。   养完蚯蚓,这些粪依旧可以用在庄稼上,效果更好不说,还节省了尿素的钱。   可直接用粮食喂鸡,大家就肉疼了。   纷纷说三万就好,于是这数目就拍板了。   这次重新招了两百个新手,邓云萍就被选上了。   钱淑兰给这些新人讲规矩,每天负责的内容,以及奖惩机制。   干得好的有奖励,这也是为了激励大家。   “以前咱们每次只评选十个人,这次因为人数增多了,我也加大力度,老手的就选十个。新人也选十个。这二十个养鸡能手可以得到二十个鸡蛋,大家好好努力!”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养鸡真的好啊,不仅每天能得到十个工分,而且干得好,还有奖励。   最主要的是这活不累啊。只要烧开水给鸡喝,然后用蚯蚓喂就行。   然后就是等鸡大了,每天捡鸡蛋。   钱淑兰正在开会的时候,卢家父女躲在泥草房里。   卢成琳看到父亲,激动地一个劲儿地痛哭,因为担心被那边的人听到,她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卢民生拍了拍她的背,眼里同样闪着泪花,声音哽咽,“好孩子!爹真得很想你!你还好吗?”   要说卢民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了,他儿子性格沉稳又有韧劲儿,是个能驱能伸的。   可这个小女儿不一样,像他!眼里揉不进沙子,性子也刚烈的很,偏偏从来没受过委屈,二十三四的人还很天真。   他被打倒,又火速被下放,甚至连跟小女儿叮嘱一句都没来得及。   他的女儿他知道,听话又孝顺,一定不肯跟他断绝关系。说不定还会四处给他求情。   他最担心的就是连累自己的女儿,后来他辗转得知女儿的消息,听说她被关进解放农场,心疼得不得了。   他不是没在劳改农场待过,那个地方真不是人能待的,尤其是女性。   那里并不全是像他这样蒙冤入狱的,那里更多的罪犯集中营。   他女儿娇娇小小的人到了那种狼窝里该怎么活?他无时无刻不煎熬着,前段时间根本睡不着。   卢成琳看着亲爹担忧的眼神,忙安抚他,“爹,我没事!”   卢民生瞪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严厉,“还没事!你没事你会跑到这里?”声音有着责怪更多的却是心疼。   卢成琳低下了头,眼泪流个不停,她用手背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完。   见她这个样子,卢民生也不好再批评她了,叹了口气问,“你怎么会到这里了呢?”   卢成琳抹了把脸上的泪,强笑着说:“我想救您!去求那些叔叔伯伯,可他们都不肯理我!那些人也就罢了,张长明不仅不帮我,还跟我吵架,他娘更是撺掇他跟我离了婚。他为了跟我撇清关系,先提出了离婚。不仅如此,他还说我思想有问题,妄图替坏份子翻案!”   张长明是卢成琳的丈夫,是卢民生的得意弟子。虽然出身贫寒,可是学习非常刻苦,卢民生见他学习认真就破格收他作弟子,他也一直很尊敬卢民生,他跟卢成琳是大学同学。卢民生早在知道女儿出事的时候,就猜到两人是分开了。   只是他一直不肯相信自己一直信任有加的弟子兼女婿会这么狠。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他悔不当初,一拳头砸在地上,“我真是看走了眼!”   他双目赤红,身体抖个不行,他的背佝偻着,浑身透着低气压。   作为当事人的卢成琳反而要平静许多,自从亲爹被打成了坏份子,她就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原本那些巴着她的朋友,同事和老师,没有一个肯出来帮她,更过份的是还有人出言奚落,说她以前作。活该有如此下场。   而她的丈夫更是跟他的学生走到了一起。原来在她忙着救自己的父亲时,他就已经背叛了她。   她向上面指责他乱搞男女关系,有思想作风问题。可惜上面的人眼瞎,说她是坏份子的女儿,根本没资格告根正苗红的红五类。   阶级成份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一切!   看着昔日恩爱的丈夫在背叛她之后,却依旧不肯放过她,还不断给她泼脏水。   卢成琳由一开始的愤怒,渐渐转为怨恨,直至现在她只想好好的活着。   只有活着,她才能报仇,于是她收敛了性子,渐渐变得很安静。   在劳改农场,面对那些对她动手动脚的人,她一开始是想跟那些人鱼死网破的。   可后来,她想到可以拉帮结派。于是她火速找了一个帮手,也就是赵景丰。   赵景丰比她还要凄惨,他是被自己的妻子出卖的。   为了让他帮她,卢成琳把父亲给她的银元宝都送给他了。   赵景丰有一个儿子,才六岁。他在劳改农场里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的儿子。那样歹毒的母亲把他出卖之后,一定会选择改嫁,他担心自己的儿子会没人养。   虽然他有哥哥,可嫂子不是个善茬,亲娘年纪又大了,性格又软和,哪里能照顾好儿子。   所以看到那个银元宝,他心动了。   他帮卢成琳摆平那些骚扰她的人,也请人帮着把那个银元宝稍给了自己的亲娘,请她帮忙照顾孙子。   不是他不孝,而是他亲娘还有大哥照顾,而他儿子跟个孤儿没什么两样了。   哦,不!他儿子甚至连孤儿也不如,因为有他这个坏份子的爹,他儿子一定会被别的小朋友嘲笑。   卢民生听到女儿平静无波地讲起自己在劳改农场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人的心静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如果原先的善良变成现在的怨恨呢?   纵使他很恨那些陷害他入狱的人,可他依旧相信这世上是有光明存在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下半辈子都活在怨恨当中,再也体会不到世间一丝温暖与情谊,那跟活在地狱沼泽有什么区别?   他微微皱眉,打量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卢成琳愣了一下,显然也发现这事有点太巧了。一般进了劳改农场,只有等刑满才会出去。显然这次是个例外。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难道是爹请人帮忙把我转过来的?”   卢民生没说话,指了指正在棚子下说话的钱淑兰,“是她帮忙把你弄过来的。爹之前都不认识她。”   虽然他是王守礼的老师,可他教过的学生没有成千也有上万,在王家村教识字班撑死也不到一年时间。时间这么短,他对王守礼这个学生几乎没什么印象。就更不用说王守礼的娘了。   卢成琳微微有些诧异,刚刚那个老太太脾气着实不怎么好。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比她态度更恶劣的,她见过不少。   她想了想,给钱淑兰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爹曾经帮过她吗?”   卢民生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   卢成琳微微有些惊讶,“没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在劳改农场待了好几个月,她早已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就帮人的。这几年一直在宣扬雷锋精神,可自从她落难以来,根本就没碰到过一次雷锋,早就不相信人性本善这句话了。   卢民生想了想道,想起钱淑兰的说辞,“建国前爹曾经帮这个生产队运过物资。所以她记得爹!”   他帮王家村生产队运物资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除了老一辈的人还记得,年轻一辈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虽然那时候他卖的物资很便宜,甚至还亏了钱,可毕竟也是银货两讫的事情,所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还是王家人陆续去看他的时候,说起这事的。卢民生平生救人无数,在建国前更是倾尽家资帮助过许多同胞,如果他一件件都记得,估计自己的脑子也要废了。   可没想到这些人全都记得,他真的很感动。   卢成琳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低着头没说话。   卢民生微微一笑,“你看!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你切不可因噎废食,就觉得这世上所有的都是坏人!”   卢成琳一直紧握在一起的手缓缓张开,又重新握紧,但这次的力度却没有之前那么紧了。 第225章   钱淑兰开完会之后,就走到养蚯蚓的地方,看到两人还在嘀嘀咕咕。   她忙咳了一下,声音严厉得吓人,“赶紧跟我到养猪场,那边的活还那么多呢,别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   卢民生赶紧站起来,躬着背一个劲儿地说,“马上!”   说着也顾不上跟卢成琳说话了,赶紧把板车上藤筐往下卸,见亲爹干得这么吃力,卢成琳也站起来帮忙。   父女俩合力才把藤筐里的猪粪倒了下来。   钱淑兰瞅着两人的动作,就觉得心累。   只是她根本不能去帮忙。   等卢民生把藤筐放到板车上,钱淑兰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瞅着四周没人,钱淑兰叮嘱道,“你要好好跟你女儿打听另外三个人,别出了岔子。”   这些下放人员的口粮是非常低的,低到什么程度?他们这些社员每人每年都有360斤口粮,还不包括自留地的,可这些人只有180斤,还全是粗粮。   为什么几年后,会有那么多人死,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钱淑兰经常给这些人送些粗粮吃,如果中间有颗老鼠屎,可是会把自己也给搭上去的。   那她得多冤呐!   卢民生点了下头,虽然女儿说她给赵景丰一个银元宝,答应帮女儿的忙。   可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更多的利益就去检举呢?   还有另一个人也得搞清楚,“你放心!我肯定会问清楚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这几天我先不去送东西了,横竖你们的东西也能吃上好几天的。”   卢民生抿了抿嘴,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转了过去,“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恐怕。。。”   钱淑兰摆摆手,“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也是朋友了!更何况你还是我儿子的老师!”   卢民生点了下头,大恩不言谢!如果有一天,他一定会报答她的。   等到了大路,钱淑兰直接跟卢民生分道扬镳。   她要到河渠这边看看。   到了之后,发现邓兴明工作得还挺认真。   她把邓兴明叫过来,“你和云萍怎么样?”   提起这事儿,邓兴明也有点难以启齿。为了让妹妹原谅他,邓兴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妹妹送好吃的。   可他送,陈萱萱就会跟他吵架,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于是钱婶子这个体贴的大婶出现了,不仅免费帮他送东西,甚至还可以从她这边换东西送给妹妹。   每一次云萍都收下了,只是依旧不肯跟他说话。   听到钱婶子问起,邓兴明就直接颓废了,“钱婶子,你说云萍会不会真的不肯原谅我了?”   钱淑兰抬头瞅了他一眼,“她都给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奴隶,你才坚持几个月,就受不了了?你就这么点毅力?”   邓兴明羞得脸都红了,忙摆手,“不是的!我就是心里难受!”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陈萱萱总是跟他吵架,不理他!他最亲的妹妹也不搭理他,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失败。   钱淑兰拍了拍他的肩膀,“邓兴明同志,你必须正视一个问题,你不是太阳,不可能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你也不是人民币,不可能得到每个人的喜欢。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要妹妹原谅你,你就得努力,好好捂她的心,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人,只要你心诚,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这一翻话,说得邓兴明又抖擞起来,他不自觉地直了直腰板,“钱婶子,你放心,我肯定会努力的。”   钱淑兰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背,“你好好努力!”   说完溜溜达达地走了。   邓兴明其实本性并不坏,他就是已经习惯成为别人的中心了,这种情况通常都反应在重男轻女家庭里,习惯别人为他付出。   如果她现在跟他相认,估计他一定会怨恨她当初抛弃他的事情。   无论她对他有多好,都没用!   所以他其实和李春花某一方面有点像,得反着来!   好言好语是没用的,因为他习惯享受别人的好了。如果你对他不好,他才会反思自己。   又过了两天,小莲从县城回来了。   这次王丹娜没有跟着一起来,想来是走不开吧。   钱淑兰当时正在养鸡厂忙活。   李春花接完小莲,问完相亲时发生的事,就独自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到了钱淑兰跟前,见婆婆还在忙,也不敢打扰。   她迫切想要把这个喜事给宣扬出去,拉着孙大琴嘀咕去了。   等钱淑兰忙好了,李春花忙凑过来,喜滋滋地道,“娘,小莲相亲成了!他们家对小莲非常满意!”   钱淑兰抚了抚额,这个缺心眼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如果小莲这对象将来吹了,岂不是会损坏小莲的名声。   只是见其他人都伸着脖子听,估计李春花不说,等她走了,孙大琴也能全抖落出去。   钱淑兰无奈极了,“你说吧!”都到这份上了,不说也得说了!   李春花有些得意,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娘,那男孩也是工人,父母都是厂里的领导,官职还不小呢,就连爷爷都领着退休金呢。男孩奶奶还送给小莲一个见面礼,对她非常满意,说想在八月八号就给两个孩子结婚,那天日子好!”   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钱淑兰眉头一皱,有些好奇,“他们家怎么会看上小莲了呢?”   虽然钱淑兰让王丹娜帮着找城里对象,可她根本没多大信心,也只是秉持着万一原则,说不定对方家境很好,不强求女方也是工人呢。   李春花有些得意,“这不是有丹娜嘛。她帮着说好话的!”   钱淑兰一副你哄傻子的表情看着她,就算男方家里跟丹娜感情很好,可婚姻大事哪能这么儿戏,这又不是古代,还搞娃娃亲。   孙大琴转了转眼珠子,凑到钱淑兰耳边小声道,“那家几代单传,羡慕小姑子一次得俩!”   钱淑兰蹙了蹙眉。这。。。这完全是拿小莲当生育工具呀!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有心想要说服李春花拒绝这门亲事,可她怎么说?说要找个不拿媳妇当生育工具的?   可能嘛!这年代娶媳妇无非就是为了给家里多一个劳动力外加能生孩子的。如果硬要说多一条好处,那就是想找个伺候一大家子的佣人。   男女平等,这种事情在这里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老旧思想根本就没有革新,也因为计划生育根本就没来,家家户户的墙上自然也不会有“生男生女都一样”这样的口号。   只是钱淑兰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得根据生活环境来,可她还是接受不了。   她板着脸道,“这事你们先别急着定下来,我要亲自相看过那一家才能做决定。”   她不亲自相看,根本不放心。结亲又不是结仇,得慎重点才好!   李春花愣了一下,急得直跺脚,“娘,这家人条件这么好,您还犹豫什么呀。”   这副恨不得立刻把女儿打包送上门的架势更让钱淑兰看不上眼。   钱淑兰一掌拍到桌子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春花,声音也严厉起来,“他们家就算是香饽饽又怎样,你又不缺那口粮!你着什么急!”   李春花被婆婆这一瞪眼,吓得脸色苍白,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孙大琴忙推了她一下,走上前给钱淑兰捏肩膀,讨好地说,“娘,您消消气儿!三弟妹也就是想给小莲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对象。让她以后能过好日子而已!”   李春花忙不迭地附和,“对,对!娘,我就是这样想的!”   钱淑兰脸色稍荠,“想让女儿过得好嫁得好是人之常情,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丹娜办这事了。可你不能上赶着呀。你女儿愁嫁嘛,你女儿才十七岁,花朵一样的年纪,开得正好呢,你着什么急!”她敲了下桌面,往四周正竖着耳朵听她训话的人扫了一眼,“你要知道上赶子的不是买卖!女人就得要有尊严!”   李春花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孙大琴小声道,“娘,您老眼毒,这事哪能由着他们说呀,他们是相看好了,咱们还没看呢。您这要求绝对合理!”   钱淑兰侧头问李春花,“小莲没答应吧?”   李春花摇了摇头,“她说回来问家长!过几天再给他们答复!”   钱淑兰脸色好看不少,“她还算是个聪明的。没遗传你!”   得亏没遗传李春花这么个喜欢巴着男人的德性,要不然她才懒得管这种事呢,费力又不讨好的。   等钱淑兰牵着小敏离开养鸡厂,其他人全都围了上来。   “哎哟,我的乖乖!三婶子发起火来可真厉害!吓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媳妇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另一个也是一脸认同,“我的天!我算是服了我们厂长了,她说得话好有道理啊!怪不得能把儿子们教得那么好呢!”   队里人对老王家的几个儿子儿媳全都是赞誉有加的。   不仅个个孝顺,每次回来都会给亲娘送东西,最主要的是家都分了,钱婶子说话还能好使!但凡她反对的事情,就没一个敢赞成的!要不然就能得挨其他几个儿子的呲!   这个齐心哟!真是羡慕不来的!   队里人都围在一起说八卦,陈萱萱看着钱淑兰离开的背影,却是眉头紧锁,这人越来越难对付了。看来她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第226章   钱淑兰牵着小敏往家走。   路上遇到村里人,钱淑兰笑着跟人家打招呼,等人走了,小敏突然仰着小脸问,“奶奶,什么是尊严呐?”   钱淑兰想了想道,“比如人家骂你特别难听的话,就是在侮辱你,你还无动于衷,这样就是没有尊严。”   紧接着她又讲了刘胡兰的故事。这故事已经家喻户晓了。但小敏却是头一回听,眼睛亮晶晶的,一直哇哇的发出佩服又敬仰的赞叹声。   这副可爱的样子,让钱淑兰心都暖了。   到了家,钱淑兰继续跟她讲道理,“比如说,人家对你不好,你还巴着人家,这就是没尊严,没骨气,就是犯贱。小敏,以后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人哦。咱们要做敢做敢当,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小敏歪着小脑袋问,“什么叫拿得起放得下?”   钱淑兰摸摸她的小脸,“就是别人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人家。喜欢是相互的,不能强求。”   小敏点了下头,刚想再问,就见邓云萍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蛋。   钱淑兰笑着问,“你这是?”   邓云萍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哥给的。”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钱淑兰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说到底邓云萍还是对邓兴明很有感情的,她笑着赞道,“你哥还是不错的。”   邓云萍抿了抿嘴,把脸上的笑意压下,低着头没说话。   又过了一日,烈阳高照,仿佛一夜之间就入了盛夏,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地里的青蛙呱呱地叫着,吵得人心烦。   队里的麦子已经熟了,王守泉和钱明华开始组织人手收麦子。   养鸡厂里,只有钱淑兰带着小敏,丰产,以及双胞胎五人在。   其他人全都下地了。   麦子还是要早点收,后面的天气只会越来越热。   为了多挣工分,周雪梅也把双胞胎交给钱淑兰看着了。   好在这两个娃很乖,并不乱跑。   如果他们想娘了,钱淑兰就领着他们到老王家分配的地里,让他们瞅了两眼就不会再闹了。   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卢成琳弯着腰拉着板车艰难地行走着,她额头上的汗水糊了她的眼睛,她却根本顾不上擦。   她拉着板车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突然一个咯噔,车轱辘被卡住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出来。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缰绳摘掉,弯腰一看,原来是车轮陷到深坑里了。   十几天前,下了一场大雨,泥土地被队里人踩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这个深坑应该就是踩得人多了,所以形成的。   卢成琳只好把缰绳重新挂上,然后弯腰用劲全身的力气拉!   但还没等她用力全部的力气,就感觉后面有人给了一股力,轻轻松松地就把陷进深坑的车轱辘推了上来。   卢成琳走了两步之后,刚想回头对帮她的人道声谢,就听旁边有个尖刺一样的女声传来,“邓兴明!你傻啦!她可是坏份子,你敢帮她!我看你是思想有问题!你该不会被她迷住了眼睛吧?”她侧头打量了一眼卢成琳,“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你这眼光可不行啊!”   邓兴明赶紧松开扶在车架上的手,朝旁边对他呲的陈萱萱瞪了一眼,冷声叱责道,“你乱说什么!”这种罪名能乱扣嘛!她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陈萱萱却不依不饶起来,她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邓兴明,你敢凶我,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邓兴明眉头紧皱,等她到了跟前,猛地推开她,陈萱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   紧急之下,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才没有跌下去。   只是她下一秒却顺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嚎了起来,“邓兴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是怎么答应我小姨的。你居然这么对我!”   邓兴明看着她学着泼妇在地上撒泼,嫌恶地皱了皱眉,陈萱萱真是越来越粗俗了,她好歹也是念过书的,居然学这作派,真是越来越让人瞧不上眼了。   他正想说话,眼前却冲过一个身影,直接扇了她两个耳光,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有什么资格骂别人!你爹娘是什么身份,你忘了是吧?”   虽然陈萱萱已经跟父母脱离关系,可并不代表她的身份就是红五类了,她的成份是“在考察阶段”。   陈萱萱直接懵了,等她反应过来,也不嚎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朝邓云萍狠狠瞪了一眼,拿着镰刀往小道上去了。   等她走了,邓兴明却一脸笑意地看着邓云萍,“小妹,谢谢你!”   邓云萍白了他一眼,板着脸道,“你也就是这点本事了。有本事你把人给怼回去啊。她就是看你好欺负才给你泼脏水,你傻不傻!”   邓兴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看了一眼陈萱萱的方向,想到邓母,他想跟邓云萍说两句好话,一回头却见她早就已经走远了。   邓兴明叹了口气,只是随后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今天也是一大进步,小妹跟他说话了,而且还帮了他。他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而前面的卢成琳却时不时回头瞅了他两眼。只是见他脸上带笑,也就没有再回头跟他道谢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百货大楼的汽车又下来收鸡蛋了。   钱淑兰看着这些人数鸡蛋,称重好之后,一抬眼,却发现许文厚不见了。   这农村乡下有什么好逛的,怎么他一来就没影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好一会儿,许文厚才匆匆赶过来,他额头上全是汗,一直不停地用袖子擦。   后背上的衬衫也皱皱巴巴的。   不过他背对着钱淑兰,所以她并没有看到。   钱淑兰接过钱和收据之后,就让他们把鸡蛋全都搬上车。   自己坐下来把钱入账!   汽车缓缓驶出了王家村。   等到了晚上,周雪梅过来接孩子的时候,她红着脸,双手绞在一起,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钱淑兰瞅着她的样子有些奇了,“你有话就说呗,干什么这副样子?”   周雪梅看了一眼正在玩的双胞胎,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她凑到钱淑兰耳边,小声道“娘,我今天下午看到那个女知青和那个百货大楼的许科长在食堂里那个。。。”   钱淑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而后她整个人都乐起来了,脸上的皱纹仿佛像一颗颗音符一样,全都舞动起来,“当真?”   周雪梅被钱淑兰这副样子弄懵了,婆婆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随后又自己否定了。   她挠了挠头,娘不是跟那邓知青关系很好吗?怎么她嫂子红杏出墙,娘这么高兴?   钱淑兰惊喜过后,回头瞅见周雪梅在发呆,就一个劲儿地催促她,“你发什么呆呀,赶紧跟我说说咋回事?”   这副焦急的样子出现在钱淑兰身上,周雪梅差点都以为面前的这个人是孙大琴了。   不过瞅见婆婆这么焦急,她也顾不得多想,立刻道,“我下午有点口渴,就想到食堂那边找点水喝。可谁成想,我居然看到那两人躲在屋里。。。”说到这里她羞得脸都红了,可见婆婆一直等着下文,她脸红心跳地小声说了一句,“看到他们在亲嘴儿。”   说完,她捂着脸,仿佛做坏事的人是她似的。   钱淑兰有些无语,你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亲娘了,用不用这么害羞呀?   只是她也没心思打趣周雪梅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把这事捅出来?   现在就宣扬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抓奸抓奸就得要抓个现行才行。几句流言蜚语,以陈萱萱那狐媚功夫和嘴功估计很快就能让邓兴明打消疑心,根本就没什么效果。   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钱淑兰想了好一会儿道,兴致勃勃地道,“咱们时刻注意这两人,一定要把这对奸夫□□捉个现场!”   周雪梅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娘,还是算了吧,左右这事跟咱们也没啥关系。躲都来不及呢,还上赶子往上凑。”   这又不是啥好事,多磕碜人呐!婆婆这是咋想的?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的为人呐!   她这一脸不认同的态度让钱淑兰有些头疼,但她也没法说周雪梅不对,毕竟她平时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可这奸必须得捉啊,这是拆散邓兴明和陈萱萱的最好机会,她要是错过,她都对不起自己前面的努力!她笑着道,“云萍那孩子被陈萱萱欺负得特别惨,我听了都可怜那个孩子。我作为她的长辈帮个小忙咋啦!”   好像有点太假了,钱淑兰说得有点脸热!   周雪梅见婆婆执意要干,只好应了,随后又问,“要不要再找两个帮手?”   钱淑兰摇摇头,“不用不用!”找谁都不合适。   李春花?那就是个懦弱不经事的,估计还没捉,她就先吓晕了。   孙大琴?那就更不合适了,还没捉,她就能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邓云萍?也不合适,她对邓兴明还是很有感情的,估计会忍不住。   “就咱俩吧!”   说着就开始布局!   钱淑兰似乎把所有的八卦因子全都调动起来了,这次务必要万无一失。   周雪梅没想到婆婆居然这么认真。按照婆婆这计划,陈萱萱应该会万劫不复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27章   就在王家村干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小莲的相亲对象终于带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来了。   钱淑兰正在养鸡厂忙活,李春花把人领到养鸡厂门口。   看到院子里满地的鸡屎,男方家人一个个全都像得了便秘似的,纠结得不行。   其他人还好,那个男方母亲直接捂着鼻子,挥着手,“我的天,咋这么臭啊。”   钱淑兰扫了一眼地上,这已经很好了,毕竟两分钟前她刚刚扫过。   钱淑兰把凉棚底下正在玩泥巴的小孩子叫起来,“回家喽!”   四个小孩子全都站起来,看到养鸡厂门口的熟悉的亲人,也顾不上玩了,把手里的泥巴往地上一扔,发出砰得一声响,从中间裂出个口子。   这就是赢了的意思,可惜几个孩子谁都没看,纷纷往门口冲。   丰产跑得太快,被稀薄的鸡屎滑了一跤,直接跌倒在地,两只小手上全是鸡屎。   他直接在身上套的罩衣上蹭了几下,等手上没有了才往门口冲。   双胞胎年纪大一点,倒是没有被滑倒,可是脚上也踩了不少鸡屎。   等三个小孩子冲到门外,男方家像看瘟疫病人一样飞快地躲开了。   “哪来的脏孩子!”   “脏死了,臭死了!”   孙大琴抱着丰产,周雪梅一手牵一个孩子,听到这话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只有李春花舔着脸在道歉。   钱淑兰侧身跟何翠兰说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牵着小敏走了出来。   她出了养鸡厂直接走在最前头,根本没理会李春花想要介绍的想法。   孙大琴和周雪梅快步跟上,李春花也只好领着人往家走。   身后的何翠兰勾着脖子瞅着那家人几眼,心里直叹气,这家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何必让孩子嫁进这种人家受苦呢。   钱淑兰走在前面,一声也不吭,只有李春花陪着男主家人聊天。   只是她显然是上赶子讨好的,男方家人却是不屑一顾。   当他们看到穿得脏兮兮拿着工具正要下地的男人女人们纷纷躲开,嘴里还说着嫌弃的话。   等到了老房这边,钱淑兰让小敏到院子里玩,她坐在位子上看着李春花给他们端茶倒水。   男方母亲长得有点富态,她两指捏着碗,也没喝,反问道,“你这水烧开了吧?这碗是用开水烫过的吧?”   李春花愣了一下,忙道,“我洗干净的。”   孙大琴下意识地看向婆婆,见她脸色越来越沉,心里也有些不看好这家了。   周雪梅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看着外面两个儿子,倒没怎么关注这家人。   这时男方奶奶开口了,“我们老张家,三代单传,以后我们这些老的存的钱和房子,全是我孙子的。他们小两口结婚后,你女儿一定要生儿子。因为毕竟我家三代单传,不能在我孙子这里断了香火。”   这副拿腔拿调的样子,不说钱淑兰了,就连孙大琴都有些看不上眼了。什么东西!不就有俩臭钱嘛!居然这么嘚瑟!   李春花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   钱淑兰扫了一眼小莲,见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似乎对这话没什么反应。看来她应该是还没开窍吧?   钱淑兰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个男孩。她抬头扫了一眼,说是十九,可这稚气未脱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十九,秀气的长相,一张脸皮比小莲都要白,他的一只手还被他娘拽在手心里,这是没断奶吧?   钱淑兰收回视线,冲着男方奶奶那边淡淡地道,“生男生女可无法保证。如果真的生了女孩,你们还能掐死不成?”   男方奶奶这才转过头看向钱淑兰,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她眼睛眯起来,把钱淑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这是?”   李春花忙介绍起来,“这是我婆婆。”   男方奶奶笑着道,“原来是亲家,生了女孩肯定不能掐死,怎么说也是条生命,我可做不到那么狠心。丫头片子而已,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等到了岁数,嫁出去就行了。但是一定要生男孩。”   这种把女孩当草,把男孩当宝一样,钱淑兰真的没法接受。虽然这年代的人都想要儿子,可还是有许多人家会善待女孩的。而不是像她们这样,从根子里就轻贱。   钱淑兰扶着下巴,义正言辞地说教他们,“你们家又没有皇位要来继承,生不生儿子有什么要紧?m主席可是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这守旧派的思想可要不得!而且我们家的女娃不是赔钱货,就不贱卖到你们家了。春花,送客!”   说着直接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他们刚坐下连两分钟都没有,众人被她这么一说直接弄懵了。   李春花有些舍不得,她立刻追了出去,拉着钱淑兰的胳膊,讨好地地看着婆婆,“娘,这么好的条件。。。”   钱淑兰冷眼一扫,吓得李春花把嘴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男方家人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男方爷爷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也跟了出去,“亲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不是看不起女娃。而是女娃都是要嫁出去的,到底成了两家人。以后我们这些老人总得要有个儿子留在身边给我们养老吧。”   钱淑兰转身朝着屋里那男孩瞟了一眼,就这副娇宠的样子,还养老?   估计小莲嫁过去也是伺候一大家子的命,她怎么可能让小莲嫁到这样的人家。   她笑着道,“你们的想法是你们的,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长道短的。只是我也没办法跟你们保证我家孙女就一定能生男娃。所以我们就不耽误你们家找能生男娃的孙媳妇了。”   闹翻实在没有必要,左右两家也没什么关系。   男方爷爷脸色有些难看,可到底没说什么。   男方奶奶拍着大腿,也跟了出来,一脸讨好地看着钱淑兰,“这孩子的姑不是就生了对龙凤胎嘛。”她瞅了一眼小莲,“你家孙女这屁股大,跟她姑姑一个样儿,肯定也能生龙凤胎。”   钱淑兰嗤笑一声,摆摆手,“身材一样也不一定准。我看你和你儿媳都长得这么壮不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嘛。可见这些老旧思想得丢,当不得真!”   男方奶奶被她噎住,有心想说几句好话,可对方次次都给你软刀子,就是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这些自持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像乡下泼妇一样,人家不同意,就指着人家的鼻子骂,说你眼睛瞎什么的。   男方父亲见这老太太是铁了心,上前扶着亲娘,“娘,还是算了吧。人家不同意,咱们家条件这么好,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男方奶奶有些可惜!多好的娃啊,可是能生双胎的。   可这家就是个不开窍的。一胎生不了儿子,下一抬再生就是了。   至于这么轴嘛!   李春花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人走了。   她垂头丧气地靠在门边,好半天也没说话。   小莲看着她这样子,走过来,“娘,你别怪奶奶,我不喜欢他们家!”   李春花心里正窝着火嘴,听到这话,以为是她撺掇婆婆这么干的,气得不行,直接一巴掌打到她腿上,“你这个死丫头,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居然还给推了。”   钱淑兰听到这话,直皱眉,“你打孩子干什么?这是我不同意的。有你这种糟心父母,我看着就累!要是让小莲也嫁进这种家庭才是把孩子给毁了。”   听到奶奶这话,小莲像是找到了知音。   她不在乎男方条件好不好,她只想找个看得起她的,而不是说她是个赔钱货,生来就比男人低一等。   明明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可她娘,她爹,甚至许多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她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谁对谁错。   钱淑兰回过头来,“你也别在意,这家不成,再找就是了。总能遇到合适的。”   小莲抹了抹眼泪,轻轻点了下头。   钱淑兰朝李春花道,“小莲的事,你不用插手了。我会和丹娜好好帮她掌眼的。”   李春花急了,“娘,我是小莲的亲娘,难道我还会害她?”   钱淑兰盯着她的眼睛,“你的愚蠢能害她。小莲不是你,她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将来她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强行插一脚,如果她将来过得不好,她才会恨你!”   李春花愣住了,她只是想让女儿嫁进好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不用下地干活,怎么还害了女儿了呢?   钱淑兰见她还争辩,“你不用多说了,以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以后都听我的,你可不要食言,后果你可承受不住。”   这话成功把李春花吓退,纵使再不情愿,她也只能答应了。   小莲见她娘点了头,心里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   李春花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堂屋去了。   钱淑兰拍拍小莲的手背,“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奶会好好帮你找的。你还年轻,还可以再挑挑,不着急。”   小莲低下头,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说,“奶,其实不用找条件太好的,乡下也不错!”   钱淑兰脸上笑容一收。这孩子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觉得爱情才是最重要的,面包不重要吧?   钱淑兰盯着她的眼睛,反问,“你想一辈子都下地干活?那为什么还要到卫生站帮忙呢?”   小莲脸色一白,呐呐不语。   “男方条件好是加分项,什么时候还成了减分项了呢?”   钱淑兰觉得这姑娘可能有点自卑,她捏了下小莲的下巴,让对方平视自己,“看人的时候,不要低着头,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小莲立刻抬头。   钱淑兰微笑着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性子温和,又是个医护人员,还是个初中生,父亲还是工人,嫁到谁家都没高攀。”   小莲听了这话,羞红了脸,下意识想要低头,可想到奶奶刚刚说的话,愣是保持着原样。   钱淑兰用略带警告的话道,“小莲,你可别犯傻!你值得最好的!”   为什么许多长相好看的姑娘都会所嫁非人呢?因为够蠢!被男人三言两语就迷了眼睛,轻意把自己许出去。   这种不自爱的行为,在这年代,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结局无一不是悲剧。   作者有话要说:走得现实流。。。面包是必须品,爱情是调剂品! 第228章   钱淑兰跟小莲说过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孩子似乎是遗传了点李春花的脑子,比不上她两个姐姐聪明。   钱淑兰真的担心她被人骗,毕竟也才十七岁,李春花又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对她关爱不多。   可别真的被男人三言两语就给哄了去。   以小莲的胆子估计不敢私下处对象,但有男孩来勾肯定是有的。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人看着点,孙大琴这人憋不住话,李春花这人又太蠢,她最终只能叮嘱周雪梅多注意着点小莲。   周雪梅自然满口答应。   到了第二日,王丹娜又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钱淑兰正在做好饭,一家人正吃着呢。   王丹娜拎着一篓罐头上门,进来之后,把提的东西放到大桌上。   钱淑兰赶紧让她坐下,小敏蹬蹬蹬地跑过搬板凳给小姑姑坐。   王丹娜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小敏真乖!”   小敏羞涩地脸都红了,而后又继续坐回自己位子上吃饭。   王丹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亲娘给她打扇,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娘,我自己来!”   钱淑兰笑眯眯地问,“怎么今天过来了?”   王丹娜脸一红,“昨天那家人到我们家说了,没想到你居然看不上。”   钱淑兰点了点头,“条件是挺好的,可思想太落后。我也不要求对方能男女平等,可至少不能悬殊太大吧。像他们家这样作践女娃,那我就不能忍了!”   王丹娜愣了一下,她原先也没觉得坚持要生儿子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听娘这么说,顿时明白她娘的意思了。   想到自己可以读初中,工作也是亲娘花费功夫给找的,心里就像被棉花塞满了一样,暖得不得了。   “娘,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问,“娘,还有什么条件吗?”   之前是按照小桃的性子来找的,这孩子因为父母疼爱,主意也大,就算真的嫁进这家,有亲爹撑腰,估计也能打个平手。   可如果换成小莲,那就是完败!   钱淑兰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看法,“小莲的性子软,最好还是找那种脾气好的家庭,别动不动就吵吵,还有你观察一下,看看他们对待女儿有没有很偏心。如果把女儿都不当人看,对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   王丹娜一琢磨也觉得她娘说得有道理。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娘,你还别说,真的有一家很合适。”   钱淑兰很感兴趣,“你说说看!”   最近几年,王丹娜因为带孩子,所以跟周围的邻居关系搞得特别好。要不然钱淑兰也不会找她帮着介绍对象了。   王丹娜想了半天,“是我们邻居家的亲戚,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看到那一家子过来拜年的,性子真的很好,一看就是斯文有礼的。那个小伙子也不错。我邻居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顺嘴说一句让我帮着介绍对象呢。”   钱淑兰想了想,“你把小莲带去吧。”   她叹了口气,把小莲可能受人鼓动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丹娜一听立刻急了,她也是过来人。当初她娘死活不同意她跟方永林在一起的时候,她把她娘恨得牙痒痒。   甚至还曾想过,不要嫁妆也嫁他。要不是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打击了她的自信心,说不定她真的会头脑发热。   王丹娜很担心小莲也会这样,“娘,你就没问小莲吗?”   钱淑兰摇了摇头,“那孩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犟得很,嘴又严。不过她一直没说出来,要么是那男孩条件太差,要么是两人感情还没到。我就装不知道吧。我总不能看着她被人骗了。”   王丹娜一拍大腿,恶意揣测起来,“一定是因为有人听说咱们家给闺女陪嫁多,所以有人专门动歪脑筋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还别说!就这理由最合理。要不然那家为啥不来提亲呢,小莲又不是十四五岁,她可是十七。这个年纪生子的都有。   一直不来提亲,不就是想动歪脑筋吗?   说不定是想破坏小莲的名声,让小莲不得不嫁过去。心思也太恶毒了!   不过这些都是臆测当不得真。至于为什么不把男方揪出来,现在都是农忙,谁有那个闲功夫。   钱淑兰当即立断做了决定,“你待会就把小莲带到县城。给她相看。相看成功也别回来了,就让她待在你家里备嫁吧。”   王丹娜想也不想就应了。   说好事情,钱淑兰忙招呼她吃饭。   可等她扫了一眼饭桌,才发现菜几乎都没了,饼也只有一点点了。不是她不想多做,而是这天气太热了,晌午做的菜,晚上都能馊了。   钱淑兰立刻起身,“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鸡蛋面。”   王丹娜嘴里吃着亲娘摊得单饼,这饼非常薄,吃起来很香。   听到她娘这话,王丹娜忙摆手推辞,嘴里含糊着,“娘,不用!”说话的时候,就要起身。   钱淑兰把她按下,“哪能不吃呢。你骑了好几个小时的自行车,估计都饿坏了。”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小敏见小姑的饼里一点菜也没有,立刻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了一筷子给她,“小姑,你吃!”   王丹娜一脸笑意地摸摸她的头,“小敏真乖!”   夸完之后,她轻咳了一声,跟一直坐在边默默吃饭的邓云萍打招呼,“邓知青,你在生产队住得还习惯吧?”   邓云萍刚才听到钱淑兰说得那番话,把她惊得不行。   她真的从来就没见过会有这么识大体的老太太,待自己的儿子儿媳女儿都能一视同仁。也不轻贱自己的女儿和孙女。   也难怪她的儿子儿媳,甚至女儿都那么孝顺她。   她真的很羡慕王丹娜有这样一个娘。   只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叹了口气开始吃饭,只是没想到王丹娜会主动跟她说话。   想到刚刚自己居然会羡慕她,担心自己的龌龊心思被她发现,她脸色涨红,小声回了一句,“挺好的。”   王丹娜点了下头,“那就好!”   小敏举着小手,朝王丹娜道,“小姑姑,邓姨可好了,她还陪我玩呢。”   王丹娜笑着摸摸她的小脸,“那你要好好招待你邓姨啊,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多陪陪她。”   小敏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小姑姑,我会的。”   说完之后,又埋头吃饭。   王丹娜抬起头,朝邓云萍笑着道,“我娘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小敏又淘,真是多谢你照顾了。”   邓云萍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钱婶子还免费让我住在这里呢。”   虽然钱淑兰收了邓云萍的菜钱,可住宿费却是怎么都不肯收,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在她房间隔了一间,不费啥事。   两人客气地说着话。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   钱淑兰就在这时走过来了,她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上面还有几片卤肉。   “快吃吧!”   王丹娜接过来,把面条夹起来吹气。   邓云萍吃完了,站起身朝两人道,“钱婶子,王同志,我先去上工了。”   两人忙点头。   看着邓云萍把草帽戴上,然后拿着镰刀出了院子。   王丹娜一脸佩服地赞道,“这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敢拼!”   大城市来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吃不了苦,可这姑娘却一点也不骄纵,真得太难得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过这姑娘怎么也没结婚呐?”   “她结过婚的,前一个丈夫身体不好,没了。”   王丹娜哦了一声,又低头吃面了。   等王丹娜吃完饭,就跟钱淑兰告辞了,她骑着自行车到了老房这边。   说要带小莲去县城住。   李春花有些犹豫,现在正是收麦子的时候,小莲也是家里的劳力,就这么走了,也太可惜了。   王丹娜注意到她的犹豫,把她拉到一边说,要带小莲去城里相亲。   李春花立刻就同意了,忙不迭地去催小莲收拾衣服。   小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放弃了。   王丹娜见此,眼里闪了一下,看来还真让她娘说对了,这姑娘跟男娃有情况了。   不过没关系,等小莲到了县城,她一定会让她认清什么叫现实与婚姻。   小莲收拾好东西坐在王丹娜的车后座,没多久就离开了王家村。   李春花也锁门去上工了。   又过了几日,百货大楼的汽车再次下乡。   可这次来的居然不是许文厚,而是别人。   “许科长怎么没来啊?”   中年男人名叫汪先进,笑着道,“我是百货大楼副科长,他有事忙活去了。今天就换我来了。”   钱淑兰微微皱眉,这个当口没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她侧头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扫鸡屎的陈萱萱,见她丝毫没有朝这边看,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偷情的女人会不在意奸夫的出现吗?   可陈萱萱似乎从头到尾都没瞅这边,一直低着头扫地,平时可没见她这么老实过。   等百货大楼的车开走了,钱淑兰也收拾东西出了养鸡厂。   她是到老王家负责的田里,老远就看到双胞胎坐在地头玩泥巴。周雪梅时不时地朝他们瞅两眼。   见两个孩子好好地待在那里玩,又继续弯腰割了。   今天因为有汽车过来运鸡蛋,小孩子在养鸡厂那边有点危险,所以孩子就由她们各自带了。   就连小敏也让孙大琴带到地里了。   钱淑兰走到周雪梅身边,小声问,“你上次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周雪梅听到婆婆的这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才弄明白这是说陈萱萱和许文厚的事情,紧接着就僵住了。   她好像因为太激动,发出了点声音。   她脸上充满了歉意,而后又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娘,我好像发出过一点声音。”   钱淑兰有些无语,想批评吧,好像又不应该。毕竟周雪梅也不知道这事对她很重要。   钱淑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无奈地揉了揉脸,她就说嘛!今天这两人整这一出也太奇怪了!   看来这两人是有所防备了。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次机会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不过以陈萱萱的性子,她应该不至于会改邪归正吧?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哈,陈萱萱的结局很惨的。。。大概三五章就能写到,不过中间有个过程。 第229章   一连十几天,生产队上下全都夜以继日的干活,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大家都更愿意早晚干活。反正都是按量计工分,时间都由社员自己安排。   老王家,除了钱淑兰需要看着养鸡厂,其他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那脸被太阳烤过又黑了好几个色度。就这样在七月上旬,终于把麦子全都收上来了。   收完粮食,就开始种下一季,这次依旧是种黄豆和红薯更一半。   种黄豆是因为养蚯蚓需要,种红薯是因为产量大,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钱淑兰看着邓云萍累得都脱相了,她既无奈又心疼。   多么好的姑娘呀,为了多得一些工分,居然肯吃这种苦。种地的辛苦真的是难以想象的。   她把邓云萍按回床上,重重叹了口气,“你这么拼干什么?身体是自己的,你得要爱惜才行呀。”   邓云萍一手捂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   女人的经期最痛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钱淑兰嗔了她一眼,“你今天哪也不许去,黄豆有人种,不缺你一个。你现在需要休息,别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要是留下病根,以后连孩子都未必能生的。你等着,我去给你煮红糖水。”   听了这话,邓云萍只好乖乖趴在床上,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小敏趴在床边,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皱着小脸,“邓姨,你还疼吗?”   邓云萍忍着疼痛,缓缓吐出三个字,“不疼了!”   小敏仰着小脸指着她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想也不想就戳穿了她,“你在撒谎。”   邓云萍:“。。。”   小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走到床头柜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个铁盒子。   她抱到邓云萍床前,有些肉疼地递给邓云萍,“邓姨,这个给你。吃了这个你就不疼了!”   邓云萍好奇不已,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块大白兔奶糖。   这个糖可不便宜,她挑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舍得给我吃?”   小敏抿了抿嘴,有点不敢看,她侧着身子,挥着小手嘟着小嘴,“你赶快吃吧!我看不到的。”   看不到就不会肉疼了?这娃真可爱!邓云萍显些笑出声了,可紧接着又是一阵痛,她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小敏一直没等到她说话,立刻转过头来,对上的就是邓云萍这张略微变型的脸。   小敏立刻伸出一只小手往铁盒里抓了一下,飞快地把糖衣剥开,把糖块往邓云萍嘴里一塞,不停地催促她,“邓姨,你快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邓云萍疼得已经起雾的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她笑着跟小敏道谢。   小敏有些羞涩却又带着点骄傲点了下头,她伸手又想剥另外一块,邓云萍忙阻止了她,“邓姨只吃一块就好,你吃吧。”   小敏摇了摇头,把铁盒盖上,又蹬蹬蹬地走在床头柜前面,翘起脚尖往上够,好半天才把铁盒放到床头柜上的一摞书最顶端了。   钱淑兰就在这时进来了,她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红糖水。   小敏刚想蹦蹦跳跳地跟奶奶炫耀自己的成果,看到奶奶这动作,顿时愣住了。   钱淑兰坐到床边,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吹凉,“快喝吧!”   邓云萍看着钱淑兰认真的动作,心里别提多暖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这么照顾过她,她眼里闪过泪花,伸手接过去,想要慢慢品尝,却在喝了第一口就差点吐出去。   钱淑兰见她皱着脸,忙道,“别吐!这里面放了姜的,味道可能冲了一点,可效果更好!”   “真的?”   邓母因为不痛经,也从来没煮过这玩意。所以邓云萍自然不知道。   她喝了两口吞下肚子,没一会儿,肚子里就暖暖的。   她眼里闪着泪光,欣喜地不得了,“真的很有效啊!”   “那你多喝一点!”钱淑兰又补充道,“锅里还有呢!这水得喝热得才有效果!”   “好!”   小敏看着她喝过之后就恢复正常,也高兴起来。   到了八月,交完公粮,他们队里就准备分粮食了。   钱淑兰突然想到杜大梅,她可是没户口的。虽然在养鸡厂干活有工分,可她不是生产队的人,是不能分粮食的。   因此她找到杜大梅试探她的想法,“你是怎么打算的?”   杜大梅一直没有户籍,住在老王家这段日子没少人跟她打听,她每次都是含糊地混过去。   队里人好糊弄,可公社呢?没有落户却分口粮,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杜大梅这些日子也在发愁这事,家家户户的口粮都只够自己的,纵使她拿钱买都买不到。现在听钱淑兰问起,她便问,“我能在这边落户吗?”   钱淑兰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想回去了?”   杜大梅满脸苦涩,“我回不去了。”   她已经是坏份子,回去的话也会被批斗!   钱淑兰见她决定也就没有再劝,直接带她去找钱明华。   钱明华听说她是寡妇,在家乡活不下去才过来,直接给她立了个集体户口。   很快,队里分得粮食就下来了。   钱淑兰要了粗粮细粮各一半。   孙大琴和周雪梅两人推着板车帮她把粮食送回去了。   钱淑兰提着三十斤粮食走在后面。   “奶,我想吃饺子!”   钱淑兰想到这个月一直都在忙着干活,好像一顿荤腥都没做过,立刻就答应了,“你想吃什么馅的?”   “我想吃肉馅的。”她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有吗?”   钱淑兰低下头,摸摸她的脑袋,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当然有啊。”   小敏立刻高兴起来,搂着钱淑兰的脖子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奶奶真好!”   钱淑兰笑着起身,往回走,“咱们先去磨面吧!”   等祖孙两个到达磨房的时候,这边已经挤满了人。   看来大家都想犒劳自己一顿呐。   钱淑兰带着小敏在后面排队。   一直等了两个小时才轮到钱淑兰,她磨好面之后,直接带着小敏回了家。   钱淑兰让小敏回屋念课本,她在堂屋饭桌上揉面包饺子。   听着小敏念得似模似样,钱淑兰非常满意。   相比钱淑兰,邓云萍要的大部分都是粗粮,细粮只有二十斤。   她背着粮食进了院子,跟钱淑兰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把粮食重重放到堂屋门边,然后坐下来一声也不吭。   发粮食了还不高兴?钱淑兰一边揉搓沾在手上的面团,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邓云萍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闷闷地,“陈萱萱怀孕了!”   钱淑兰手里刚刚揉好的小面团听到这话直接掉在地上,可她根本顾不上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邓云萍看,“你说什么?”   她脸黑如墨,仔细看的话她的嘴唇还上下颤抖着,发出的声音更是变了调。   邓云萍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拍着钱淑兰的手安抚她,“钱婶子,你怎么了?”   钱淑兰抓着她的手,“你刚刚说什么?”   邓云萍原本不想说的,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很急切,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钱淑兰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陈萱萱怀孕了!   怪不得两人不敢再私会呢,原来是担心孩子会出事!   “我哥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邓云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可我却一丁点也高兴不起来。”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别扭。   邓云萍非常讨厌陈萱萱,因为对方怀孕了,她哥的天平又回到陈萱萱那边了。   还说生下来的孩子会叫她姑姑,她才不稀罕呢!   钱淑兰整个人都晕呼呼的,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陈萱萱怀孕的时候,如果强行把两人分开,岂不是会伤到孩子?她这不是在造孽呀?钱淑兰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可紧接着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个孩子是谁的呀?   她暗自算了算,他们是三月过来的,现在是八月,似乎两人都有可能啊。   不过无论是谁的,她似乎都没有权力决定孩子的生死。等孩子生下来再把人拆散吧!   虽然让一个刚生下来的孤儿没有母亲,可至少比跟在一个心肠歹毒的母亲身边要强!   可惜她这样想,别人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过了两天,邓兴明在河渠干活。老远就听到钱明华喊他。   他回过头来,钱明华便把手里的信塞给他,“这是你的信!”   邓兴明有些发怔,接过信封一看,居然是从北京寄过来的。   这信上的字一看就是养母写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他飞快地把信封撕开,原本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在读过一条条内容之后渐渐消失不见。   这怎么可能?这也太巧了吧?   他瞅了四周一眼,钱明华已经离开了,想来他刚刚也是顺便过来,应该是忙活别的事情了。他又开始找别人。   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婶在喂鸡,邓兴明把手上的扫把一丢,大步流星地跑过去,“婶子,我想问你件事儿。”   这大婶不是别人,正是钱淑兰的二嫂吕秀红,听到他的话,她回过头来点了下头,“你问吧!”   邓兴明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我想请问一下,咱们生产队是不是有叫王立勇的人呐啊?他今年大概六十二岁。”   吕秀红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他就是咱们厂长的男人呐。”   邓兴明的脑子直接懵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厂长的男人?”   吕秀红点了下头,“对啊!她男人就是王立勇,咋啦?你找他有事啊?可他早就已经死了呀。你能找他有啥事呀。”   邓兴明紧张地直咽唾沫,他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吕秀红,再次问道,“那他是不是有过一对双胞胎?在二十五年前就送人了。”   被他一直盯着的吕秀红有点不自在,可这个知青干活还是很认真的,所以她还是回答了,“对!还是一对龙凤胎呢。那一年河南发生大灾,我们这边也受了波及,粮食都被调过去了,我们家家户户手里的粮食都非常少。她们家孩子多,也是没办法了,才把孩子送人了。”   邓兴明只觉得两眼放空,脑子里乱糟糟的,连谢也顾不上说一声,转身就走。   他确定了信的内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钱婶子是他和云萍的亲娘,所以他应该怎么对她?   虽然她很好,对他和云萍也多有照顾,可她毕竟是抛弃他们的人呐!他怎么能再认她?   “喂?你怎么了?”钱淑兰从老远的地方就看到邓兴明两眼无神地往前走,连自己差点掉到河渠里了也不知道。   这河渠可不是干旱那会儿,现在里面全是河水。这要是不会游泳的掉下去,估计会淹死。   她一把把人拉到道路中间,又伸手在邓兴明眼前挥了挥。   回过神来的邓兴明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钱淑兰。   他应该跟她相认吗?可她抛弃了他。   但是她也是被逼无奈的,如果不把他们送走,估计就有人饿死!   “你还好吧?”钱淑兰见他眼神不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回过神来的邓兴明却一把推开她,大步往前冲,那速度就像离弦的箭似的,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钱淑兰被他这动作弄得一头雾水!这是咋了?   就在这时吕秀红提着一篮子鸡蛋走了过来。   当她看到邓兴明居然连鸡屎也不扫,居然跑走了,气得直跺脚,恨声道,“这些城里来的娃专会偷懒不干活。真是太不像话了!”   钱淑兰还一头雾水呢,“他刚刚也不知道咋回事,居然跑走了。”   吕秀红突然想到刚刚的事,“你说这娃好不好笑,他居然问我王立勇是谁?”   钱淑兰浑身一僵,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猜测,邓兴明一个从上海来的知青怎么会知道王立勇一个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钱淑兰眼睛微微眯起来,“他还问你什么了?”   吕秀红想了一下,“哦,还问你是不是送给别人一对双胞胎?”   她话刚说完,突然想到这个知青和妹妹似乎也是双胞胎,而且年纪也是二十五岁上下。   所以。。。   吕秀红突然有了个大胆猜测,她两眼放光,一脸八卦地说,“三弟妹,你说他问这个,是不是代表被抱走的孩子就是他们?”   连吕秀红都能想到的事情,钱淑兰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这秘密被暴露了。   钱淑兰震惊之后,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个秘密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头顶,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吕秀红见她这个反应顿时明白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了,拍着她的胳膊,“恭喜你呀,三弟妹,抱出去的孩子居然还能认回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那个年月的孩子被抱走了几乎就是白生了。   钱淑兰从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恭喜?喜从何来?   刚刚邓兴明看她的眼神怎么都不像要认她的样子呀。   钱淑兰和吕秀红告别之后,转身离开了河渠。   邓兴明找到邓云萍的时候,她正在家里休息。   她刚刚已经去养鸡场喂过小鸡了,只需要下午的时候再去一趟就行。   看到邓兴明,邓云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扭头侧对着他,语气又不好起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现在不应该陪着你那宝贝媳妇吗?还有空来搭理我吗?”   邓兴明也顾不得妹妹的冷脸了,他把手里的信塞到妹妹手里,见她想要挣扎,他飞快道,“这是养母寄来的信。”   听到这话,邓云萍挣扎得更厉害了,她下意识就想扔掉。   邓兴明却一把按住,声音有些发涩,“妹妹,这里面有关于我们亲生父母的消息。”   邓云萍想要扔信的动作一顿,她挣扎了好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信。   然后她的表情跟邓兴明如出一辙,“所以,钱婶子是我们的娘?”   邓云萍先是震惊,而后就是激动,眼圈红了,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全涌了出来。   “她是我们的娘?”邓云萍抓着邓兴明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追问。   直到邓兴明重重点头之后,邓云萍才放开她的手,她像个没送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邓兴明见她这么激动,忙上前搂住了她,“云萍,你还好吧?”   邓云萍抹了一把眼泪,但眼里的泪水实在是太多了,她一连擦了好几次,依旧流个不停。   “我好的很!”   “云萍,你想认她吗?”   邓云萍重重点了下头,声音里夹杂着哽咽,“我要认她,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对我这么好过。”她侧头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邓兴明,“你不想认她?”   邓兴明没说话,看了一眼妹妹,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在晚上20点…… 第230章   钱淑兰像往常一样到家,她想了想,决定加餐。   人吃饱了,心情就会好了。说不定邓云萍真的会认她这个娘。   至于邓兴明,钱淑兰决定先晾着。倒不是说她不想完成任务。   恰恰是因为她想完成任务才要晾着他。谁让邓兴明天生长了个反骨呢,对他好觉得是应该的,对他不好,他才会反思自己。   对付这种人,钱淑兰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钱淑兰在灶房里忙个不停。   待在门边玩石子的小敏突然感觉一股子香味直往鼻子里窜,她四处吸了吸鼻子,终于确定是她家在烧菜。   她忙跑到灶房门口,想到奶奶不让她进去,她只好趴在门边一个劲儿地吸鼻子,“奶奶,好香呀,你弄了啥好吃的呀?”   肉香味把小敏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起来了。   钱淑兰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小敏,笑着道,“你别过来啊,你还太小了,这里正烧着火呢。”   小敏乖乖应了,但仍旧站在门口不肯走,她现在丝毫没了想要玩石子的兴致。   邓云萍一进院门就看到小敏趴在灶房门口,她上前摸了摸小敏的脑袋,好奇地往里瞅,“你看啥呢?”   小敏回头,仰着脑袋看着邓云萍,高兴地咧嘴笑,“邓姨,你回来啦!”   钱淑兰听到这声叫,下意识地看向灶房门口。   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忙活了。   邓云萍推开门,看着钱淑兰,笑着道,“钱婶子,我来帮你吧。”   钱淑兰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两人异常的沉默,直到菜都炒完了,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等饭菜都端上桌,钱淑兰才轻声道,“你哥收到信的事,我也知道了。”   她的异常,邓云萍自然猜到了,虽然钱婶子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有她在的地方绝吃饭不会冷场。她天生就会把控场面,从来不会让人难堪。   今天她太反常了,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忐忑和尴尬。   邓云萍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有些紧张。   钱婶子之前已经把她丢了,她还会认她吗?   钱淑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出生的那一年是1942年,河南发生干旱,咱们临阳省离河南这么近,粮食都被上面的人调过去救灾了。家里孩子太多,原本我想把你送给你大舅养,可谁成想他已经收养明华了。没办法我只能把你们送给邓家。我看他们是军人,我想着你们跟着他们一定不会饿死。但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对你。”   这后面一句话纯粹就是钱淑兰自己说的。原身应该能够看出来邓家老两口是个重男轻女的。   可她本人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在意。   钱淑兰看着邓云萍,轻声问,“你恨我吗?”   邓云萍摇摇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知道的,钱。。。娘一定是因为没办法才把我送人的。”   以钱婶子这么爱孩子的性子,如果不是没办法养活这么多孩子,她怎么可能会舍得把她和哥哥送走。   她一定是没法子了。   之前就听她说那年月有多困难。这个生产队也死了不少人。他们这一家能活下来,一定受了很大的罪。   钱淑兰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邓云萍,忍不住红了眼眶,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   她上前拥住邓云萍,“孩子,你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她现在完全可以确信邓云萍会杀人一定是被逼无奈才做出的选择。   钱淑兰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抚她,“你以后有娘,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你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邓云萍趴在钱淑兰怀里泪眼婆娑地重重点头。   钱淑兰放开她,给她擦眼泪,破涕为笑道,“快点吃菜吧。今天烧得都是你爱吃的。”   邓云萍抹了把眼泪,抬眼一看,桌子上的菜确实都是她爱吃的。   这边是北方,炒的菜都比较重口味,可她自小长在上海,口味偏淡偏甜。   就比如炒青菜,她就喜欢青炒之后,再放点麻油和白糖。   钱淑兰以往炒青菜都是放酱油放辣椒,今天却是破天荒的没放。   邓云萍夹了一筷子,里面果然放了麻油和白糖。   她只觉得这味道甜美无比,她眨了眨眼里的泪花,笑着看钱淑兰,“娘,真好吃!”   钱淑兰忍不住勾起嘴角,给她夹了一筷红烧肉,笑着道,“这是娘的拿手菜,你尝尝。”   因为担心被邓云萍看出破绽,钱淑兰已经很久没用空间里的食材了,红烧肉自然也没做过。   邓云萍尝了一筷子,这块肉肥瘦相间,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甜松软,比她吃过的所有菜都要好吃。   她吃得心满意足,忍不住赞道,“娘,你手艺真好!”   钱淑兰又给她夹了几块,“那你多吃一点。”说话的时候还打量她的脸,“你还是太瘦了。”   邓云萍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一样,分外地满足。   小敏见她奶一个劲儿地给邓姨夹菜,邓姨还叫她奶奶娘,皱着脑袋想了半晌,“奶,你是不是认邓姨为干女儿啦?”   邓云萍和钱淑兰对视一眼,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钱淑兰摸摸她的头,柔声给她解释,“不是,邓姨是娘的女儿,娘以前因为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才不得已把你邓姨送给别人养。你邓姨是娘亲生的女儿,不是干女儿。”   小敏先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后面一句,立刻就明白了,她眼前一亮,“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叫邓姨姑姑啦?”   “嗯,你要喊你小姑姑为二姑姑,喊”她指了指邓云萍,“喊她小姑姑。”   小敏重重点了下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邓云萍,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小姑姑。”   邓云萍满脸笑意地‘嗯’了一声。   钱淑兰这边吃得热热闹闹的,邓兴明却是满腹愁思。   他之前听妹妹要认回亲娘,气得不轻。可到底还是顾忌两人现在的关系,硬生生的忍下了。   只是他心里还是责怪妹妹有点忘恩负义。怎么说养父母也把他们养大成人了,怎么能一找到亲生爹娘,她就把养父母抛弃。这还是人嘛。   难道她忘了钱婶子以前抛弃过他们吗?   他铁青着脸,愤愤不平地回了住的地方。   陈萱萱正坐在炕上等他回来做饭。   当她看到邓兴明面色难看,手里还攥着一封信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她很激动。   陈萱萱拍了拍胸口,压下心里的激动,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你怎么了?”   邓兴明声音有点闷,“没什么!”   陈萱萱见他不高兴,委屈得不得了,眼圈立刻就红了,“还说没什么!你脸拉得那么长,是不是我现在怀孕了?变丑了,你就看不上我了?”   邓兴明见她要哭,担心她伤到孩子,忙道,“没有,没有。”   陈萱萱立刻追问,“那你到底怎么了?”   被逼得毫无办法的邓兴明只好把养母的信拿出来。   陈萱萱展开信纸,当她看到抬头那两句称呼时,心里顿时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还好还好!她小姨真的按照她的吩咐把信寄过来了。   没错!这一出是陈萱萱一手策划的。早在她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就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她想跟邓兴明离婚,跟许文厚在一起,可这并不容易。   她的户口已经落在王家村生产大队。如果她跟邓兴明离婚,那个老太婆一定会搞破坏,不肯让她迁走户口。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那个老太婆一直盯着她,就因为要给姜玉瑛出气,三不五时就给她难堪。   如果那个老太婆知道她攀上许文厚,一定会死死按住她的户口,不肯放她走。   没有户口,她还怎么跟许文厚结婚,怎么农转非,怎么吃城里的商品粮。   所以她只能退一步,先把孩子生下来,再来对付那个老太婆,顺便还要挑拨老太婆跟邓兴明的关系,让对方一辈子都别想跟儿子亲近。   早在她离开上海的时候,小姨就把地址告诉她了,她特地写了一封信让许文厚帮她寄出去。   这封信终于如约而至,陈萱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她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嘴里发出阵阵惊呼,而后两眼放光地盯着邓兴明看,“你打算怎么办?”   邓兴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满是颓丧。   在陈萱萱的一再催促下,他才终于说了实话,“跟亲娘认亲,我觉得对不起娘!”说话的时候,他还烦躁得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挠成一个蜂窝。   陈萱萱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别太看得起自己,小姨都有儿子了,她哪里还会在意你。   只不过陈萱萱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下,并没有说出来,邓兴明越念旧对她越有利。   她斟酌半天,才劝解道,“我觉得小姨不会在意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写这封信。”   听了这话,邓兴明明显愣了一下,面上有些犹豫。   陈萱萱见此,在心里嗤笑起来,原来他也没那么重情嘛,装得还真好!   邓兴明重重叹了口气,十分沮丧,“你让我想想吧!”说完直接倒在炕上,一手挡住胳膊,疲惫得不行。   陈萱萱摸摸肚子,不停地催促他,“你赶紧去做饭吧。我肚子还饿着呢。宝宝也饿着。”   听到宝宝,邓兴明也顾不上纠结亲娘养母的事了,立刻从炕上爬起来,穿上鞋,到那墙边的篓子里拿了两个红薯,想到陈萱萱还怀着小宝宝,他又拿了一个鸡蛋。   等他把红薯和鸡蛋端上桌的时候,陈萱萱一阵反胃。   她扶着桌子,干呕个不停。   这副样子吓得邓兴明一大跳,忙走过来帮她顺背,一迭声地问,“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陈萱萱呕了好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也难怪,这几天她吃的东西除了红薯还是红薯。   以往跟许文厚私会,他每次都会带好吃的给她,可因为上回被人撞见偷情,她已经好久没跟许文厚见面了。   自然也就吃不到好东西。   陈萱萱可怜巴巴地看着邓兴明,眼里满是泪水,“兴明,我想吃肉!”   见她馋成这样,邓兴明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可他到底还有些理智,无奈地道,“哪有啊?”   陈萱萱抹了抹眼泪,转了转眼睛子,抓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你亲娘家里一定有的。她工分多,让她到养鸡厂拿一只鸡根本不算啥事。”   听到这话,邓兴明有些犹豫。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认亲娘呢。   “我想吃肉啊,兴明!”似乎怕筹码不够,陈萱萱还摸了摸肚子,可怜巴巴地瞅着他,软声软语地道,“宝宝也想吃肉!”   看着她平坦的小腹,邓兴明的犹豫立刻没了,忙不迭地道,“好!我认她!”   陈萱萱立刻心满意足的笑了,她摸着邓兴明的脸,十分感激的看着他,“兴明,你对我真好!”   邓兴明又是高兴又是惆怅,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太功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31章   第二日一大早吃完饭后钱淑兰就带着小敏和邓云萍到老房这边,把双胞胎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   孙大琴在婆婆和邓云萍脸上不断流连。   突然她一拍巴掌,笑呵呵地说,“你还别说,邓知青和婆婆还真的挺像的。”   邓云萍一直绞着手指,在孙大琴打量她的时候,她紧张地手心都冒汗了。生怕别人以为她是假冒的。   听到孙大琴这话,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随后又嗔了孙大琴一眼,“净瞎说实话!”   众人:“。。。”   孙大琴愣了一下,而后拍腿大乐,“娘,你可真逗!”   李春花和周雪梅也是捂嘴直乐。   钱淑兰把邓云萍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帮她夹到耳边,叮嘱几个儿媳妇,“你们以后要照顾好这个妹妹,她以前在邓家可吃了不少苦。”   孙大琴忙道,“那有啥。娘,你放心,我以后指定多多照顾她。”   李春花和周雪梅也重重点头。   周雪梅突然想起那个男知青也是小叔子,怪不得娘会这么关心陈萱萱搞破·鞋的事呢!而且还非要抓个现形,原来婆婆早就知道男知青是她的儿子。   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布拿出来让李春花给邓云萍做身衣服。   钱淑兰有些遗憾,“这布是细布,也只能再穿一个多月,我看你带来的冬衣也都旧了,到时候娘再给你做两身新的。”   邓云萍忙摆手,“不用了,娘。我穿旧的就挺好。”她想了想道,“现在外面提倡节俭。咱们还是别被人逮到了。”   钱淑兰还没说话,孙大琴直接噗呲一声乐了,“小妹,你可真实诚。谁穿新衣服会把显摆给人看呐。都在外面套件罩衣呢。”   周雪梅也点头附和,“是啊,冬天的衣服不好洗,咱们乡下人哪天不干活,肯定要在外面套罩衣才能穿的。”   听到是这样,邓云萍忍不住羞红了脸。   钱淑兰却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写信让项红军和刘广吉帮她买身衣服和鞋子呢。他们厂生产出来的衣服和鞋子质量才好呢。   跟三人聊了一会儿天,钱淑兰就带着小敏和邓云萍离开了。   邓云萍是到养鸡厂喂鸡。钱淑兰是到河渠那边看看养鸡厂的情况。   昨天因为信的事情根本没来得及看,今天再不看,就太不应该了。   到了河渠这边,钱淑兰远远就看到邓兴明在忙活。   钱淑兰朝他点了下头,就开始观察鸡的情况。   “现在这鸡的下蛋量怎么样?”钱淑兰问吕秀红。   吕秀红皱了皱脸,“已经慢慢减少了。”她想了想问,“咋啦?你想卖了?”   钱淑兰也不瞒她,“这批鸡已经三年了,肯定要卖的。”   到了冬天,母鸡的产蛋会越来越少,常常十天半月也不下一个。所以这一批母鸡在入冬来临就要陆续卖掉。   吕秀红有些不舍,“还不到四年,还能再下好几年呢。”   钱淑兰笑着道,“如果舍不得,你可以买回家养养啊。多省事,都不用担心会养死,成本也小很多。”   虽然产蛋量减少,可怎么说都比小鸡仔的强吧。到了明年冬天把鸡卖了,再换新的老母鸡。   吕秀红听到她的建议,眼前一亮,“可以吗?”   “现在每家只能养三只鸡,你家没有超过数肯定行的。”   吕秀红忙道,“我家没养鸡。”她放下手里的篓子,“我要回去跟我男人商量一下。”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听风就是雨的,也等我把话问完,你再走啊。   她转过身,刚想去问别人,又见走了几步远的吕秀红又转了回来,“多少钱一斤呐?”   钱淑兰报了价格,“卖给队里也是四毛一斤。和百货大楼一个价儿!”   吕秀红忙点头,“好,我知道了。”说完忙不迭地又走了。   邓兴明一直看着钱淑兰的背影,刚刚看到她过来,他紧张得一个劲儿搓手心。   可谁成想,她居然只是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不可能啊,小妹可是说了,她会认回亲娘的。钱婶子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她为什么这么平静?   邓兴明想问问,可见她一直跟吕秀红讲话,他只好站在原地没动。   见吕秀红跑走了,邓兴明立刻打开栅栏门,想过来问。   他刚走两步,又看到吕秀红跑了回来,他只好停下脚步。   等确定吕秀红跑远了,邓兴明怀揣着紧张不安的心情重新走了过来。   “钱婶子?”   钱淑兰低着头在本子上记录数据,听到有人说话,立刻明白是邓兴明,她头也不抬,淡淡地问,“你有事?”   这冷淡至极的声音让邓兴明直接懵了,难道小妹没说?   邓兴明也不打算去问妹妹,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钱婶子,我昨天接到一封信。”   “哦”   邓兴明硬着头皮道,“信是我养母写来的,她说我的亲爹叫王立勇。”   钱淑兰笔下一顿,抬头看着他,淡淡地点头,“我知道,我男人叫王立勇,你是我儿子。”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事吗?”   邓兴明只觉得自己风中凌乱了?正常人看到阔别多年的亲儿子会是这个反应吗?   他晃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为什么这么冷淡?”   钱淑兰合上本子,轻叹一声,“当初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生下来,为了让你和云萍能过得好,我费了好一翻功夫,才把你们送给家境殷实的邓家。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也是没法子。”   听到这话,邓兴明忙低着头,干巴巴地说了一声,“没,我没怨恨您。”   这话说得有点口不对心,钱淑兰却也不在意,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后好好过吧!左右你也成年人了,能自己赚工分养家,不需要我为你操心了。”   说完继续往前观察母鸡去了,徒留邓兴明一个人待在原地。   所以现在不是他认不认亲娘的事,而是她根本不想认他?邓兴明只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他就这么差劲?连亲娘都不愿认他?他涨红着脸,飞快地跑走了。   邓兴明一口气跑到养鸡厂里。   他四处搜寻终于找到邓云萍,她正在抓蚯蚓喂鸡。   他大步走到她跟前,仔细瞅了瞅她的脸色,“小妹,你还好吧?”   刚才他羞恼之后,就开始担心起小妹。   相比他的愤怒,他更在意小妹的一腔热情会不会也被钱婶子浇灭。   邓云萍脸上还带着笑,听到哥哥的声音,回过头来,“我很好啊。”   邓兴明微微皱眉,“你和钱婶子相认了?”   邓云萍重重点了下头,理所当然地道,“认了呀!”   担心他不信,邓云萍又补充一句,“昨天娘还给我做顿好吃的呢!今天一大早,还带我跟几个嫂子相认。她还给我做新衣服。三嫂说过两天就能做好。”   想到她哥似乎不想认亲娘,邓云萍好心劝他,“大哥,你别犟了,娘多好呀。虽然她把我们送人了,可那年月也是不得已的。那年正在闹饥荒呢。”   邓兴明觉得分外讽刺,他没想到钱婶子不认他,反而认了云萍。   差别对待到了如此地步,让邓兴明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他干巴巴地道,“你好好喂□□。”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难受得不行,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可他刚走没几步,就被陈萱萱叫住了,她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她怎么说?”   邓兴明有些心烦意乱,被亲娘忽视的挫败席卷全身,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致于让亲娘如此看不上眼。   可他当看到陈萱萱这殷切的眼神,视线扫到她的肚子,他强忍着心里的羞耻感,闷声道,“你要吃鸡,我待会儿拿给你。”   他刚才听到了,村里人是可以买鸡的。他身上的钱虽然不多,可买只鸡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萱萱立刻两眼放光,“那你炖鸡汤给我喝。”   邓兴明敷衍地点了下头,而后大步离开。   等他回到河渠的时候,钱淑兰已经看好了,正准备往回走。   邓兴明忍着羞耻赶紧叫住她,“钱婶子,我也想买一只鸡。”   钱淑兰有些难以置信,“你想养鸡?”他们知青分到的粮食特别少,自己都吃不饱,他居然还想养鸡,钱淑兰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脑子抽了。   邓兴明立刻摇头,“不是,我媳妇怀孕了,我想给她补补。”   钱淑兰心里嗤笑一声,她才不会让陈萱萱如愿呢!她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不行!这母鸡必须得是用来养的才能卖。”   邓兴明有些急了,“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钱淑兰摆了摆手,“这是给队里的福利,就是为了补偿那些会把鸡养死的人家才专门制定的。如果你是用来吃的,那只能用工分来换。”   邓兴明想到自己和陈萱萱的工分似乎挺多的,刚想开口。   钱淑兰挑了挑眉,好心提醒他,“你媳妇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到了月份大的时候,难道你还要她上工吗?你现在把工分吃完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邓兴明只好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耷拉着脑袋看着钱淑兰越走越远。 第232章   邓兴明一直到很晚才回来,他之前一个人坐在河渠边上,看着河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钱婶子不认他?难道他真得这么差劲吗?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透。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摸了摸已经饿得打鼓的肚皮,只好泱泱的回来了。   看到他两手空空,陈萱萱直接炸了,“鸡呢?你不是说你娘答应给你了吗?”   邓兴明眉头紧皱,斩钉截铁地道,“她才不是我娘。”她都不认我。   陈萱萱有些懵了,“你还没跟她相认?”   邓兴明顿时脸一僵,尴尬的别开脸侧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天已经黑了,我去给你煮红薯。”   陈萱萱哪还有心思吃红薯,她猛地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冒着火,“你给我说清楚喽。到底咋回事?”   邓兴明有些尴尬地搓着手心,根本不敢抬眼看陈萱萱,在她的一再逼问下,他才破罐子破摔闷声道,“她不肯认我!”   这下轮到陈萱萱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老太婆会这么心狠,居然连儿子也不肯认。   她脸色苍白,连退了好几步,等腿弯处碰到炕沿,她直接一屁股坐在炕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瞧着她有点不对劲儿,邓兴明已经顾不上羞耻了,赶紧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萱萱,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她费劲心思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茬。   那个老太婆为什么会不在意邓兴明呢?   邓兴明忙道,“萱萱,她不认就不认吧。你放心,我能养活你和孩子的。队里发的红薯有很多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红薯,陈萱萱就反胃,她赤红着双眼瞪他,“难道你想让咱们的儿子也吃红薯长大吗?”   邓兴明摇头,“不会的。我听说这个生产队每年分红都会有一百多块钱的。肯定能养活孩子的。”   陈萱萱没想到他会这么天真。生产队是会分红,可怎么会分给他们这些知青呢。   就像这次分粮食,虽然都是180斤,可他们只能分粗粮,其他人却能分到细粮。   这就是差别,在社员们眼里,他们这些知青就是外人。   邓兴明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心情也格外复杂,“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认我,可能是因为她儿子多吧,不稀罕我。”   听到这个猜测,陈萱萱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还有人会闲儿子多的。   “不过好像也不是,她对云萍就特别好。还给云萍做衣服呢。”他闷声,“她可能真的看不上我吧。”   陈萱萱捂着脸的手顿时放下,“那你去找云萍,让她去跟她娘要。”   邓兴明猛的抬头看着她,两只眼睛瞪成铜铃一样大,“你还要不要脸?云萍又不欠咱们的。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萱萱本就窝着火,气得从炕上站起来,劈头盖脸地就朝他打去。   邓兴明反应够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紧紧盯着她,“红薯一样能吃,你不爱吃你就饿着。”说完,直接走到墙根去拿红薯。   这下轮到陈萱萱傻眼了,眼见着他要走出门,情急之下喊了一声,“你就这么苛待你的儿子?”   邓兴明身体僵了僵,却什么话也没说,一头扎进夜色里。   陈萱萱气得半死,心里暗骂,真是窝囊废。   半个小时之后,邓兴明端着煮熟的红薯进来了。   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的陈萱萱,他也没叫她,拿起一个红薯剥了皮就塞进自己嘴里。   一直等着他服软的陈萱萱闭着眼睛竖着耳朵听动静,见他根本不搭理她,心里又气又恨,面上还泛起一股委屈,她猛得从炕上爬起来,睁大眼睛瞪他,“你就这么自私,连吃饭也不知道叫我?”   邓兴明面无表情地吃着红薯,连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你再怎么闹也没用,在这里只能有这个条件。”   听他这么说,陈萱萱那个气哦,你就不能去求你亲娘吗?她就不信了,你跪在她面前,她能不心软?   可惜她也只能想想,邓兴明这人自持是读书人,绝对做不出这种死皮赖脸的事情。   她重重叹了口气,蔫巴巴地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竹篓里的红薯,边吃边气。   邓兴明是死心了,陈萱萱却没有。   她知道钱淑兰有多不待见她,所以她就趁着钱淑兰不在的时候,瞅准机会跟邓云萍套近乎。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看着邓云萍,“小妹啊,你看我这肚子已经大了,你能不能给你的小侄子弄点好吃的?”   邓云萍从来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明知道自己有多不待见她,她还上赶子往自己跟前凑,亏她还是个读书人,脸都不要了。   邓云萍凉凉地盯着她,嗤笑一声,“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弄啊?”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都是我侄子,等它生下来,我一定会尽自己应尽的责任的。”   陈萱萱气得牙痒痒,偏生拿对方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突然听到后面有汽车的声音,她立刻高兴起来。   转身去看,果然看到许文厚从汽车上走了下来,她眼珠子转了转,转身朝邓云萍跺脚,恨声道,“你不给我买,我请人帮我买。”   邓云萍也没搭理她,继续喂鸡去了。   陈萱萱大踏步往许文厚面前凑,“许科长,我想请你帮忙买点东西,你看成吗?”   许文厚看她摸着肚子,心里一阵激荡,他下意识地瞅了瞅四周,陈萱萱背着别人,拼命给他使眼色。   许文厚立刻收敛,大声道,“行啊,你要什么?”   “有肉吗?”   许文厚愣了一下,有些苦恼地摇头,“现在,咱们县城供应的肉越来越少,我没法子弄到。”   自从上面天天下来割资本主义尾巴,社员家里都不能养超过三只以上的鸡,数量变少了,家家户户都留着下蛋,哪会舍得卖。   至于猪,那就更不可能了,任务猪要等到年底才能养够重量,现在才不到九月,哪能杀了来吃。   所以县城现在每人每月只能有二两肉票,就这还有人买不到,到了下个月就作废了。   不过许文厚作为科长,自然不可能买不到肉,肉票一发下来,他就请人帮着换成肉。只是天气这么热,哪里还能留得住。   可惜陈萱萱不知道这个,她现在馋得不行,见许文厚弄不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饼干呢?”   许文厚倒是一口答应了,“行,我下次过来帮你带!”   陈萱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她拿到饼干,当着别人的面付钱时,她心疼得不行,可为了跟许文厚撇清关系,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钱给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邓云萍回家吃饭的时候,把陈萱萱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钱淑兰听了直摇头,这才哪跟哪呀,她就受不了了。   “娘,你为什么不认哥哥?”邓云萍怎么都想不通,以她娘这么疼爱孩子的性子,为什么会不想认她哥呢。   钱淑兰放下筷子,看着她,“你哥这人毛病有点多,如果现在娘认他,估计他会依赖我。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该学着长大了,他又不是太阳,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这话说得太对了!她哥这人就是这样,打小就是家里的太阳,总觉得自己在照射别人,给别人光和热,享受着别人对他的好,却从来没有思考过别人为什么要对他好,说句不好听的,他有点自以为是。对亲娘的做法,邓云萍再也没有了疑惑。   钱淑兰又跟邓云萍讲陈萱萱破坏她干女儿的婚事说了一遍,末了重重叹了口气,“我瞅着你哥眼神也有点不太好,那陈萱萱那么恶毒,他居然还能喜欢上。哎!”   邓云萍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想到陈萱萱居然还干过这么恶毒的事情。毁人姻缘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为了让你哥早点成长起来,我看你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   “娘,你说得对!”原本还想着等小侄子生下来给它买点东西啥的,现在也打消了。   钱淑兰不仅叮嘱邓云萍不要理会邓兴明和陈萱萱,还叮嘱家里人,“我暂时不想认他们,你们也不许凑上前去。”   孙大琴有些诧异,“为啥呀?”   李春花也是一脸不解。   周雪梅脑子要活一点,猜到可能是因为陈萱萱出轨的事情。不过婆婆不让说,她只好乖乖闭嘴听话就是了。   钱淑兰随口扯了个理由,“他以前对云萍不怎么好,老是欺负云萍,我想让他长长记性!”   听到婆婆这么说,大家都点头答应了。   于是在陈萱萱过来跟她们套近乎的时候,一个个全都一脸冷漠得对着她,纵使陈萱萱脸皮够厚也崩不住了。   她回来略微想了想都能猜到一定是那个老太婆搞得鬼,气得陈萱萱差点吐血。   时间眨眼即过,很快进入了一九六八年春天。   陈萱萱的预产期过了七天。   可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没办法,邓兴明只好找王守泉帮忙开介绍信,送陈萱萱到医院生产。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开了一个新坑【七零之穿成配角他爸】,帮助便宜儿女成为人生赢家的故事。   跟现在这个是同一系列的。喜欢的亲们记得多多收藏哦,么么哒! 第233章   钱淑兰听到陈萱萱已经住进了医院,琢磨了半天,决定带邓云萍去县城住一阵子。   理由就是今天过年又没有放假,这都三月了,他的那些儿子连一次假也没放过。   “我琢磨着去县城过一阵子,给他们送点饭。你不是还没见过你几个哥哥吗?”   邓云萍有些犹豫,“我们住哪啊?”   “你三哥在县城有房子的。我有钥匙可以去住。”   公租房肯定是不能住的,房子都已经租出去了。   可王守义那套房子能住人呀。虽然房子是分给老三的,可他不想跑这么远,所以一直就住在汽车站的宿舍里。   她手里也有钥匙不担心没地方住。   邓云萍只好应了。   见她脸上还有些不舍,钱淑兰忙道,“你放心吧,你负责的鸡我让大琴和雪梅帮你喂,肯定不会养死的。”   邓云萍负责的鸡都已经下蛋了,尤其是最近天气暖,鸡蛋越来越多。   邓云萍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有点太麻烦大嫂和四嫂了。”   钱淑兰摆摆手,“麻烦啥呀,你不也经常帮你大嫂看账本,帮你四嫂接送双胞胎吗?”   66年下半年的时候,双胞胎就被周雪梅送去上学了。   周雪梅负责的大棚蔬菜每到冬天都卖得特别好。   虽然有点费煤费炭,可给送到城里还是给大家添了不少菜色。   只是冬天一过,周雪梅就无事可做了。尤其是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大棚里的菜几乎已经卖完了。   让她帮着邓云萍养鸡刚刚好。   钱淑兰打消邓云萍的疑惑之后,就让她换上新衣服。   这衣服是项红军寄过来的,质量非常不错。唯一有点不好的是颜色有点暗沉。不过项红军应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寄这个颜色的。   “你在外面套件罩衣,如果没有人挑刺,你就把外面的罩衣给脱了。”   邓云萍忙不迭地应了。   她衣服里面套了一件雪白的毛衣,套上这件墨绿的呢子大衣倒是挺好看,配上她小家碧玉的长相,显得特别有气质。   只是等邓她再套上那件小碎花的罩衣时,气质小美女直接变成乡村小土妞。   钱淑兰只觉得辣眼睛,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哎,就这么穿着吧。   钱淑兰让邓云萍抱着小敏坐在后头,她来骑自行车。   邓云萍担当她娘这么大年纪骑车再摔了,“娘,要不我来骑吧,这儿离县城应该很远吧?”   钱淑兰摆摆手,“就你这身板,还是我来吧!”   钱淑兰把收的东西放到前台的车篮里,又把麻袋从中间斩断放到前头的单杠上,又提心会掉,又用绳子把袋子扎紧。   骑了两个多小时自行车,她们才到了县城。   钱淑兰到了王守义的家门。用钥匙打开一看,我的天到处都是蜘蛛网。   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的邓云萍也走了过来,然后直接傻眼了,“这多久没住人了?”   钱淑兰瞅了眼天色,“今天太阳好,咱们先把被子拿出来晒吧,要不然晚上没法睡。”   邓云萍赶紧答应了。   她跟着钱淑兰走到卧室抱起藤筐里的棉被。把上面系得被单打开,然后抱着被子到外面晒。   两人拿着扫把开始打扫房间。   钱淑兰担心小孩子吸太多灰尘不好,就让小敏到院子里帮忙打水。   这个小院子有个比较好的地方就是可以压井,不需要像别人家那样,得要水利局送水才行。   三人打扫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房子之前就已经翻修过,灶台上的锅还是钱淑兰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我看咱们还得去供销社买点调料。”   她们带了些新鲜的菜,倒是不用担心没菜可吃。   钱淑兰想了想道,“我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你带着小敏去医院看看你嫂子吧。”   她要找个机会把东西变出来,自然不能带着小敏。   邓云萍点头答应了。   两人分开行动。   钱淑兰到百货大楼,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送点给方永林,然后跟他说自己来县城住一阵子。   方永林便热情邀请,“娘,你们去我家住吧,正好丹娜也想你了。”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了!我在这边还有事呢。”她叹了口气,“最近厂里似乎都挺忙,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老大,老三和老四他们了。”   方永林倒是知道,“上面政策规定,也是没法子,娘,等几个哥哥们休息一定会回去看你的。”   钱淑兰也就是随口找个理由,她笑着点头。   “娘,您住在三弟那房子里应该缺东西吧,我带你买去。”   钱淑兰刚刚到前面的巷子里,发现黄牛居然不见了,想到之前说县城在抓投机倒把,想来那些黄牛也不敢冒出来了,她不由得有些迟疑,“我身上没带票。”   听到她这么一说,方永林忙摆手,“娘,您这不是埋汰我嘛,我这有票的。我家老爷子有津贴,副食品券都吃不完,要不是最近不放假,我老早就给您送去了。”   这话说得还挺窝心,钱淑兰便也没有拒绝,跟他一起走到调料区。   方永林侧头看着钱淑兰,“娘,盐,油,酱油,醋和味精每样都来一份吧。”   钱淑兰点头,“行!”   买完调料,钱淑兰不想耽误他上班,直接回到了家。   到了家,发现两人还没回来。   钱淑兰直接刚才灶房开始炒菜。   当菜炒到一半的时候,邓云萍带着小敏回来了。   只是邓云萍的脸上有些气鼓鼓的,她坐在灶膛前烧火,一个劲儿地数落陈萱萱不懂事,“医生都说了,孩子过了预产期十天以上就会有危险,如果再过几天还没动静,医生建议他们打催产针,可陈萱萱偏不同意。还不准我哥签字。两人在医院吵起来了。娘,你说气不气人?”   钱淑兰炒菜的手一顿,眉头皱在一起,“陈萱萱不同意?”   邓云萍气得牙痒痒,“是啊。孩子待在孕妇肚里久了会缺氧,会把孩子憋死的,可她就是不肯同意,死活不听。还是当妈的呢,心怎么这么狠呢。”   呵呵,钱淑兰现在明白了,那孩子十有八九不是邓兴明的,说不定还不足十月。   孕妇怀孕的日期都是从孕妇最后一次月经算起的,只要陈萱萱有意把时间往后移,还真有可能把许文厚的孩子安到邓兴明头上。像这种时间差,连医生都查不出来的。   陈萱萱只所以不肯打催产针也好理解,因为孩子根本还不足月。   想到这里,钱淑兰长舒一口气。她侧头看了一眼邓云萍,叹了口气问,“你知道我为啥要来县城吗?”   一直在生气的邓云萍愣了一下,傻呼呼地道,“不是说要来看几个哥哥吗?”   钱淑兰摇头,决定把事情说出来,“因为之前你四嫂说她看到陈萱萱跟许文厚在亲嘴儿。”   她来县城就是来抓奸的,在生产队人来人往的,两人私会多不方便呐,在县城就不一样了,几乎没什么熟人。   邓云萍感觉自己耳朵哄了一声,头上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嗡嗡不停,眼前闪烁着五彩的星星,刺激得她头晕眼花。   钱淑兰看她这摇摇欲坠的样子,也顾不上炒菜了,把锅铲一丢,立刻上前扶住她,“你还好吧?”   邓云萍好半天才稳住自己身体,然后整个人就都懵了,她两眼冒火,把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从牙间咬出几个字,“娘,你说真的?”   她这么生气倒是在钱淑兰预料之内,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可现在我听着这孩子有点不太对劲儿,会不会不是你哥的呀?”   邓云萍绝对相信她娘,以陈萱萱那个性子,一定不甘心跟她哥老老实实在乡下过这种苦日子。但是她没想到陈萱萱会这么不要脸,居然想把孩子安到她哥头上,让她哥带绿帽,养贱种。   邓云萍腾得一下,怒火撞上了脑门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充满怒火,“我找她去!”说着就要冲出灶房。   钱淑兰赶紧拉住了她,“云萍,你先别激动!”   邓云萍现在满肚子的火急于找人发泄,她急于找陈萱萱算账,看到她娘拦她,邓云萍立刻急了,想推开她娘,却又担心伤到娘,眼里眨着泪花哀求着,“娘,你让我去吧,我要找那个贱女人算账。”   虽然邓兴明这个哥当得不称职,可她也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哥了,哪能看着他被那个贱女人欺负。   “云萍!你别这么冲动!”钱淑兰抱着邓云萍急于冲出去的身体,忙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去问陈萱萱,她能承认吗?到时候你俩吵起来,你哥是相信你还是相信她?”   这。。。邓云萍有些迟疑了,挣扎的动作也停止下来。她哥对陈萱萱那么在意,未必会相信她的话,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在故意污蔑陈萱萱。   钱淑兰见她眉头皱起,继续跟她讲道理,“既然那个孩子是许文厚的,你觉得他会不去看它吗?”   邓云萍眼睛放光,“娘,你是说要抓他们现行?”   钱淑兰点头,“必须得呀!你哥这人眼神有点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把那对奸夫□□抓个现行,你哥总不能装瞎吧?”   邓云萍一想也是。事情摆在眼前,她哥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背,“你放心吧,只要咱们轮流监视两人,肯定能逮到两人私会。到时候只要嚷嚷开了,你哥想不相信也不行了。”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那么多双眼睛一起看,邓兴明总不能以为所有人都在污蔑陈萱萱吧?   钱淑兰继续道,“就算许文厚为了自己的声誉着想,不敢去看孩子。可你想想预产期都超过七天了,陈萱萱还没个动静,说不定根本就不足月,如果超过十五天还不出生,那孩子还能是你哥的吗?”   邓云萍立刻恍然大悟,“娘,你说得对!”   钱淑兰以前看过一本小说,这年代应该也是能验血型的,也能有一部分概率查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只是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看了。   “娘,我听你的!”邓云萍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心里叹一口气,为了他哥能早点认清陈萱萱,她娘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第234章   县城医院,邓兴明终于拗不过陈萱萱,放弃打催产针了。只是比之前更担心了。   邓兴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萱萱,见她躺在床上,他忙走过来劝道,“既然你不想打针,那你就多运动运动吧,医生说这样孩子才能早点入盆”。   陈萱萱才懒得动弹,她肚子这么大,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她不耐烦地冲他喊,“我不去!”   邓兴明在她旁边继续劝,“医生说。。。”   一直喋喋不休,陈萱萱气得脑门疼,她大吼起来,“是我生孩子还是你生?你一直说个不停,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下。”   邓兴明气得半死,偏偏又拿她没办法。   就这样,一直到了预产期十二天,陈萱萱才终于有了动静。   原先的宫缩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疼一次,这天却是慢慢缩短,直至五分钟疼一次。   到了晚上,终于发动了,陈萱萱疼得一脑门都是汗。   很快,她被护士推进产房,足足折腾了五个小时,到天黑透了,她才生下一个男婴。   邓兴明抱着孩子欣喜得不得了。   刚生下来的孩子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可他却分外满足。   陈萱萱累得很,沉沉地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陈萱萱朝着一直在哄孩子的邓兴明说了一声,“我上次请许科长帮宝宝买块细布,你去百货大楼找他吧。”   邓兴明现在是有子万事足,听到这话,立刻把孩子放下,“好”   陈萱萱看着他的背影,侧头看了一眼孩子,轻声安抚他,“乖乖,小宝宝,你马上就要和爹见面了。你开不开心呐?”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邓兴明就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许文厚。   邓兴明有些无奈地跟陈萱萱解释,“许科长太热情了,非要过来看看孩子。”   陈萱萱眼睛闪了闪,朝许文厚笑着道,“许科长快坐吧。”   许文厚瞅了四周,没发现有凳子,只好道,“不用了,我站着就好。”说着就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   陈萱萱忙催促邓兴明,“快把孩子抱给许科长看呐,人家来一趟就是为了看孩子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邓兴明立刻从婴儿床上抱起孩子。   许文厚眼巴巴地瞅着,等邓兴明抱过来,他有些急切地接着,他也是第一次抱孩子,姿势有点不对,邓兴明教了他好一会儿。   等他终于调整好姿势,许文厚才有空打量怀里的孩子,这孩子长得很白,眼睛大大的,鼻梁也高,脸型像陈萱萱。嘴巴有点像他,只是孩子太小,有点不太明显。   许文厚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奶香味扑鼻,好闻极了。   离这个病房隔着好几米的地方,邓云萍趴在开水间,探头朝这边的病房看,今天的她似乎重新装扮过,穿着五六十岁大妈才穿的衣服,头发披下来,脸上的皮肤非常绿,有点像烂菜叶,她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打水的钱淑兰,想了想问,“娘,我们要不要过去?”   钱淑兰斜睨了她一眼,“你傻了呀,这是正常探视,你冲上去才有问题呢。”   邓云萍有些傻眼了,“那咋办?以后许文厚再来,就算我们抓个现形,他也可以说是正常探视呀。”   钱淑兰摇头,“普通关系过来探视一次就够,多来两次,即使你不说,你哥都会有所怀疑。”   末了她趴在邓云萍耳边说了一声,“我待会儿去找医生给他们三口子验血。说不定也能查出问题。”   邓云萍眼睛一亮,“可以吗?”   钱淑兰摊了摊手,“验血容易,不过这种事情也得撞运气的。”   如果邓兴明和许文厚血型是同一类型的,那验也没用。   就算两人血型不一致,如果陈萱萱是个a型,邓兴明是个b型,孩子就可能是任一类型,验血也得白搭。所以这玩意也得看运气。   邓云萍却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能有一丁点机会,她都愿意尝试。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带着小敏就躲在这里,注意别让她碰热水炉,我出去一下。”   邓云萍立刻点头,她牵着小敏,偶尔侧头朝那间病房瞅上两眼。   钱淑兰去找医生了。   在钱淑兰的疏通之后,医生终于答应给他们验血了。   只是医生赶着去吃饭,“等我吃完饭,我再找他们抽血吧。”   钱淑兰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点头应了。   病房里,哄了好一会儿孩子的许文厚把婴儿交给邓兴明,背对着他朝陈萱萱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道,“我先走了。孩子很可爱。”   陈萱萱笑着点头,客气道,“下次再来哈!”   邓兴明抱着孩子把人送走,陈萱萱侧头看着许文厚提过来的东西。   一套婴儿衣服,雪白的细棉布,真得很漂亮。还有一盒饼干,应该是买给她的。   “还是城里人好啊。”陈萱萱抱着衣服突然感慨一声。   邓兴明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劝道,“萱萱,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好好上工,争取让你和孩子早点过上好日子。”   陈萱萱在心里嗤笑一声,“我饿了,你去给我买份饭。”   邓兴明立刻应了。   没过多久,他就端着两份饭回来了。   他没有票,来得时候带的是红薯,医院食堂这边给换成了粗粮票,他们在这边已经住了六天,他的票已经快要没了。   他吭哧半天,才涨红着脸跟陈萱萱说这事,“萱萱,我们明天就出院吧,粮票已经没有了。”   陈萱萱气得半死,根本不想搭理他。   邓兴明只好闷声吃饭。   就在这时,护士进来了,“产妇跟我到医生那边检查一下。”   陈萱萱把手里还没吃完的红薯放下,跟着护士出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另一护士走进来,“我带宝宝去做下检查。”   邓兴明朝她看了一眼,点了下头,继续吃饭。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萱萱回来了,她一进来就冲邓兴明道,“我刚才特地问了,医生建议我们住满三天,等我没有出现大出血情况才能出院。”   邓兴明见医生这么说了,也只能点头,“那我回去再拿些红薯过来。”   陈萱萱终于满意,侧头看一眼婴儿床,空空如也,“孩子呢?”   邓兴明立刻给她解释,“刚才有护士过来给孩子检查抱走了。”   陈萱萱眉头一皱,语气有点不太好,“什么护士?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邓兴明被她骂得一愣,“就是穿着白衣服的护士啊,你走没多久,她就过来要给孩子检查身体,就给抱走了。”   陈萱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那人呢?孩子呢?”   邓兴明见她这架势,也不跟她争辩,转身出了病房,走到护士站那边,“请问刚刚你们护士把我儿子抱到哪里去了?”   护士站有两个护士在值班,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听到他的话,一脸懵逼,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摇头,“我们没有抱啊。”   邓兴明比她们还懵,立刻急了,“就是刚刚有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姑娘过来抱我儿子,说要带他去检查。”   护士赶紧摆手,“不会的,现在是饭点,大家都去吃饭了,不可能会有人给你家娃检查的。”   邓兴明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被雷劈了似的,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他眼睛瞪大如牛铃,突然眼前一黑,“我的儿子。。。”   然后扑咚一声直直往后倒。   两个护士吓得半死,赶紧从台子后绕了过来,把人扶起来,一个掐人中,一个帮他放平身体。   两个护士正在急救,一直等着人回来的陈萱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邓兴明,她眼睛闪烁个不停。   她面上却是焦急不已,蹲下来,急切地问,“我男人怎么了?”   护士也不知道这人咋回事,突然找她们要儿子,后来还直接晕倒了,她如实回答陈萱萱的问题,“他刚才受刺激晕倒了。”   另一护士却想得要多一点,直接说明原委,“他刚刚说你们儿子被护士抱走了,可其他护士都去吃饭了,只有我们两人轮班的。”   陈萱萱眼睛睁得大大的,抖着嘴唇,“你们是说我的儿子被人抱走了?”   眼见着她也要晕,护士突然急切地大叫一声,“还不一定。”   陈萱萱踉跄几步勉强扶住身体,而后就看到邓兴明被护士弄醒了。   看到两个护士,邓兴明立刻就想起之前的事了,他抓着其中一个护士的袖子问,“我儿子呢?”   两个护士齐齐摇头。   邓兴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朝陈萱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要去报警。”   陈萱萱双手捂脸开始痛哭。   邓兴明听到她的哭声,却也顾不上安慰,飞快地挤开围观的人群,往楼下跑。   没过一会儿,民警就来了。   这事调查得很容易,就是有个姑娘冒充护士把人家刚生下来的孩子抱走了。   民警做完笔录,朝两人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们追回孩子。”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人海茫茫,刘关县县城又这么大,我们总不可能挨家挨户地搜,这孩子能找到的可能性有点低。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会努力的。”   等他走了,邓兴明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呆愣在原地。   一直捂脸痛哭的陈萱萱却直接扑到邓兴明身上,举起拳头就打,尖着嗓子大骂,“邓兴明,你个窝囊废,我要跟你离婚!”   邓兴明却任由她发泄,脸上也是懊悔和痛苦。   另一边的民警出了医院,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钱淑兰牵着小敏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朝民警道,“民警同志,我想跟你反应一点情况。”   民警愣了一下,以为她是看到犯罪嫌疑人了,忙道,“你说!”   “刚才那对丢失孩子的年轻夫妻是我们生产队的知青。我的四儿媳妇之前就看到过那个女人跟百货大楼的许科长搞在一起,今天早上那个许科长也是第一个来看孩子的。他走没多久,那孩子就丢了。”   听到这里,民警脸上满是惊讶,显然没想到一踪简单的婴儿失踪案居然能牵扯这么多,他面容严肃,“你继续说!”   钱淑兰点了下头,“我刚才看到有个护士把孩子抱走了,就让我女儿跟踪去了。”   民警喜得眉开眼笑,简直太棒了,他急切地追问,“那她人呢?”   钱淑兰朝大门外瞅了好几眼,“你先等等,她应该很快就来了。”   民警松了一口气倒也不嫌烦,站在门边跟钱淑兰一起等,时间长有点无聊,他又问一些关于这三人的事情。   钱淑兰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就是关于邓兴明是她亲儿子这事给瞒了。左右跟这事也无关。   民警越听越觉得这事有问题。   很快,邓云萍气喘吁吁地从对面跑了过来,到了钱淑兰跟前,扶着墙,大喘气,当她看到她娘旁边站着个民警,顿时明白她娘的意思了,“民警同志,那孩子被抱走了。你快跟我去找。”   民警也不敢耽搁,立刻跟在邓云萍后面走。一行人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一处民房。   邓云萍指着这家大门,“就是这里了。我亲眼看到那个护士把孩子抱到这家的。”   民警点了下头,让她躲到旁边,他走过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你找谁?”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来,把门打开之后看着面前这个严肃的小伙子皱眉。   民警直接从身上掏出工作证,“我是民警,我怀疑你们家涉嫌贩卖孩子。”   说完不等中年妇女反应,直接错过她往里面冲。   婴儿现在正饿着呢,哇哇直叫,好找得很。   民警直接找了个正着。   他看着面前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年龄,长相都符和,他眯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文厚心一紧,硬着头皮道,“我叫许文厚,请问民警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民警立刻从身上掏出一把枪对着许文厚,“赶紧把婴儿放下!”   这个动作把众人都震懵了,原本还想夺路而逃的护士直接吓得半死,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民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铐扔给许文厚,命令他,“你自己扣上。”   说着又扔了一个给那个护士,“你也是!”   许文厚的爹看着那枪硬着头皮走过来,“民警同志,我儿子女儿犯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民警避而不答,“等我把他们送到派出所,你再过来了解情况吧。”   说完朝外面喊了一声,“婶子,你过来帮着抱下孩子吧。”   钱淑兰立刻走了进来,弯腰抱起还躺在沙发上哭闹不停的孩子。   看到她进来,许文厚顿时慌了,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陈萱萱让他捎得那封信,这个厂长是邓兴明的亲娘。   所以他彻底被曝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我准备设定无金手指的,纯靠智商和情商。 第235章   钱淑兰抱着孩子跟在民警后面,许家父母也忙不迭地把门关上,跟在后头。   老两口一再追问,钱淑兰烦不胜烦,无论他们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两人拿她没办法,就这样一行人到了派出所。   一次逮到两个罪犯,可把这个民警给高兴坏了。   民警向组长申请要用会议室,得到同意之后,立刻把这些人都带到了会议室。   然后他又吩咐同事,去医院帮忙把另外两位也叫过来。   他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这个女同事,“那个女人也是主谋之一,你务必把人带过来。”   虽然这个女民警年轻,可见他说得这么慎重,立刻点头。   邓云萍看了一眼钱淑兰,“娘,我也去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你去吧!”说着把小敏牵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你就待在这里吧。别大声说话,好不好?”   小敏自打一进这派出所,就发现这个地方的气氛有点沉重,听到奶奶这么叮嘱,她立刻点头应好。   钱淑兰摸摸她的头,夸道,“真乖!”   医院里,陈萱萱哭得眼都肿了。   邓兴明挫败地坐在房间地上,一声也不吭。   “我们离婚吧!”   她必须得趁着住院这几天让邓兴明把离婚书写出来,一旦回到王家村生产大队,就会被那个老太婆刁难。   她一定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离婚二字,邓兴明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他声音干涩又沙哑,脸上十分痛苦,“萱萱,我知道这事是我的错,可我们不正找着的嘛。民警说会帮我找的。”   陈萱萱冷着脸,嗤笑起来,“民警也就是哄你玩的,那么小的孩子又不记事,丢了就不可能找回来了。我实在没法跟你过下去了,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会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子。你让我还怎么跟你过下去?天天吃红薯,一年到头不吃菜,我都可以忍耐,可你弄丢了我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儿子。我心得多大,才能当这事没发生过?”   邓兴明的脸上异样地悲戚沉痛,他太难受了,为那个刚生下来就因为他粗心大意而丢的儿子,也为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家而痛苦。   “你快点写!我连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你。”   他脸色暗沉,只好接过她递过来的纸笔开始写。   他的速度很慢,一百来字硬生生让他写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他把名字签上,陈萱萱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来。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邓兴明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儿子丢失后既懊悔又痛苦的情绪猛烈地冲击着他,泪水瞬间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抹着眼泪,刚想蹲下身子,突然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看到自家哥哥被陈萱萱欺负成这样,邓云萍再也忍不住了,瞅着他脸上的泪,气得脸色铁青,怒火冲冲地盯着他,“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邓兴明看到妹妹,像是找到组织,他现在只有妹妹了,他抹了把眼睛。   却在看到妹妹身后的民警时,顿时愣住了。   他破涕为笑,“民警同志,孩子找到了?”   女民警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们先跟我们去派出所立案吧。”   说着直接上前搀扶陈萱萱,准确得说应该是掐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   陈萱萱本能地觉得不妙,她不断挣扎,“邓兴明跟你们去就行了,我才刚生下孩子,还在做月子呢。”   女民警却根本不听,语带威胁,“再挣扎,我打断你的腿!”   陈萱萱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邓兴明听了有些不高兴,这民警怎么这么粗鲁。居然威胁起人来了,只是他到底不敢得罪民警,要不然他们不肯尽心帮他找儿子怎么办。   于是他上前安抚陈萱萱,“萱萱,民警让去就去吧。为了儿子,你就委屈一下。”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陈萱萱眼睛眯起朝邓云萍看去,见她脸上露出一种不怀好意地微笑,她顿时心里一阵发慌,有种事情已经被她看穿的感觉。   女民警哼了一声,“赶紧走吧!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说着直接把人拖出了病房,邓云萍也上前一起帮忙。   两人合力硬是把死皮赖脸要留下来的陈萱萱拖到了派出所,等她进了会议室,看到许文厚和钱淑兰怀里抱的孩子,顿时呆愣住了。   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邓兴明看到钱淑兰还有些发怔,待看到她怀里的孩子立刻高兴起来,朝着身后的陈萱萱道,“萱萱,我们的孩子找到了。”   其他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邓兴明,在这种毛骨悚然的注视下,邓兴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好了,大家都坐下!我提问,你们再回答,不要吵闹!”   站着的人纷纷找座位坐下。   民警言简意赅的把之前录的口供拿出来。   先是孩子丢失的事情,然后就是钱淑兰的口供。   邓兴明听了脑子嗡嗡作响,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扭头去看陈萱萱,见她一直低着头,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显然已经心慌至极了。   他气得脸色铁青,冲着陈萱萱冲过去,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就让陈萱萱从椅子上摔趴下了。   女民警在他踹过之后,才开始训斥,“这是派出所,不许行凶。”   邓兴明狠狠地瞪了一眼陈萱萱,扭头看到许文厚,握着拳头,硬生生忍下了。   等他坐下之后,民警继续说,“孩子我们也从许家找到了。”   说到这里,他指着护士朝邓兴明看了一眼,“你看看抱你孩子的人是不是她?”   邓兴明只觉得窝火!他的孩子?这能是他的种吗?他看了一眼那个护士,“是!”   民警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女民警又道,“刚才我和邓同志去医院找这两人的时候,女方正在逼男方写离婚书,我看这事不简单。”   钱淑兰眯起眼睛,早在孩子被护士抱走的时候,钱淑兰就已经猜到陈萱萱的目的了。   这人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找人把孩子偷走,以看管孩子不利跟邓兴明离婚,再过一段日子,她就跟许文厚结婚。孩子可以说是收养的。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想把邓兴明利用得连渣都不剩呀。   邓兴明这会也猜到陈萱萱的目的了,拳头捏着咯吱作响,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青筋一鼓一鼓的。   女民警为了防止他再次打架,就站在他后面。   民警同情地看了一眼邓兴明,又继续接下来的结束词。   “根据供词,我怀疑你媳妇和许文厚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孩子是两人合伙抱走的。所以不存在孩子丢失问题。这是一桩生活作风问题案件。”   邓兴明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嗯’了一声。   这也就是邓兴明这种心理素质好的,被这么多人知道自己被戴绿帽还能克制。   这要是王守智估计得疯!   “如果你们没有异议,就签字画押吧。”说着把纸笔递给邓兴明,他伸展拳头,僵硬的接过钢笔,他的力度很大,钱淑兰瞧着都担心他能把那钢笔捏断。   邓兴明签完,就轮到陈萱萱了。刚才被邓兴明踹了一脚之后,直接就坐在地上,头一直低垂着。   “我没有!我没有跟人乱搞男女关系,兴明,你相信我,我没有!”她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抱着邓兴明的腿求饶。   民警见她还不承认,就直接让那个护士签字,“只要你签了这个字,你就不属于拐卖儿童。抱自己弟弟家的孩子就不会被判刑。”   护士自然不想进劳改农场,她接过笔,刚想签字。   却被许父拦住,“我儿子会判多少年?”   民警如实回答,“根据这两人所犯的罪行,上面应该会判十年劳改!”   像许文厚和陈萱萱这种情况属于通奸,要是早几年,也就是判个五年。可现在是文革,十年都算少的,最长的要判二十年。更别说还要时不时被拉去批斗。发到内蒙那边,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许父目光沉沉地看着旁边的儿子,眼里满是痛苦,“如果是拐卖人口呢?”   民警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如实回答,“也是十年!”   许父闭了闭眼,催促女儿,“快签吧!”   护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她眼睛闪了一下,签好了字,把笔递给许文厚。   许文厚刚才听到十年已经吓得不轻,他现在懊悔得不行,当初自己怎么就被陈萱萱蒙了心呢,他把钢笔直接往墙上一扔,耍赖似的,“我不签!”   民警脸色一沉,“证据确凿,已经容不得你抵赖了。”   许文厚无法解释孩子为什么会在他家,可他真的不想坐牢,情急之下,他指着钱淑兰和邓云萍飞快地替自己辩解,“那两人是邓兴明的家人,当然说得话都是向着他的。”   民警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钱淑兰。   钱淑兰一脸严肃地跟民警解释,“虽然他是我的儿子,可我二十六年前就把他送人了,之后也没有认他。我说得话全都是基于事实,我可以对着m主席发誓。”   民警惊讶之后,也选择相信钱淑兰,他冷哼一声看着许文厚,“就算邓兴明是她的儿子又怎么样,目击证人又不是她,而是她的四儿媳妇,而且你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要把婴儿抱走。”   许文厚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众人,“那孩子是我姐抱走的,不是我抱的。”   许文厚的姐姐也就是护士,听到这话直接气疯了,指着许文厚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个畜生,我是为了谁!你居然把罪名全推到我身上!”   许父许母自然不想儿子坐牢,眼见事情有转机,立刻对着女儿发难,“你就认了吧。孩子是你抱的,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   护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父母。   两个民警也是一脸呆滞,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在派出所让别人顶罪。真当他们这些民警是吃素的。两个民警都在按搓搓地想,是不是要给这几人上点手段。   不提这边两人在撕,钱淑兰朝那个女民警使了个眼色。   女民警走过来,钱淑兰把孩子交给她,让她帮忙验血。附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女民警一听,不用使用非常手段就能让这些人签字,也就同意了。说到底,她还是喜欢用温和一点的法子来解决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下一章就是判刑! 第236章   女民警把婴儿抱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   一个年轻姑娘提着药箱跟在女民警身后进来,在屋里扫了一圈,“要抽哪几人的血?”   女民警分别指向邓兴明,陈萱萱和许文厚三人。   刚才还吵个不停的几人都停下了动作。   民警也有些发愣,看向女民警,“咋回事?怎么把法医叫来了?”   女民警把孩子交给钱淑兰,让她手指紧紧捏着棉签,等不再流血了再松开。   钱淑兰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着这才初生不到两天的婴儿,心里叹息一声,造孽呀。   女民警在其他人脸上溜了一圈,“他们不是不承认吗?只要给他们验下血就行了。”   民警双掌相击,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咋就没想到呢。”说完立刻朝女民警竖了个大拇指。   女民警有些羞涩,这可不是她的主意,她侧头看了一眼钱淑兰,见对方冲着她摇头,立刻明白了。   许文厚见法医过来,满脸的惊恐,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角落里退,“我不抽!我不抽!”   民警见他这样,舌头顶着腮帮子,嗤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说着朝朝外面喊了一声。   很快又有两个民警进来,民警指着许文厚,“把他摁住。”   两个民警立刻上前把人一左一右困住,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法医采好了血,然后开始采邓兴明的。   陈萱萱跪在地上,面色如土。   挣扎没用,求饶也没用,只能听天由命了。   等采好血,刚进来的两个民警以及法医都退了出去。   民警朝着许文厚扫了一眼,“还不主动交待?”   许文厚刚才抽完血已经跌坐在墙边,十分挫败。   许家父母也顾不上让女儿认罪了,现在关键是看那血型能不能对得上了。   两人闭着眼小声念叨着祈求着。   护士看着两人的动作,脸色阴沉得吓人,任谁差点被父母抛弃,都会受不住的。   钱淑兰看着这护士总觉得她分外不对劲。这对父母却丝毫没有看出她的异常来,也真是醉了。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终于过了半个小时,法医推门进来了,把手里的纸递给女民警,转身离去。   女民警朝纸条上扫了一眼,朝着许文厚道,“你还不承认吗?你,陈萱萱以及你们的孩子都是o型的,邓兴明却是ab型的,你说说,这孩子能是他的吗?”   说完,她猛地一拍桌子,朝许文厚大吼一声,“事实俱在,你还不承认!”   许文厚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心思立刻被这声叫瓦解了。陈萱萱更是彻底瘫倒在地,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声音里夹杂着委屈与痛苦。   亲生儿子要去劳改农场,以后都未必能活着回来,许家父母对陈萱萱这个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冲着陈萱萱就踢,“你个作死的小娼妇,为什么要勾引我的儿子,害得他要去劳改!我打死你!”   陈萱萱瘫在地上像团肉泥,刚刚才生完孩子而虚弱的身体这会子连反抗之力也没有,任由两个老人捶打。   女民警赶紧走上前拦人。   等好不容易把许家父母安抚好了,许文厚和陈萱萱也认命地画了押。   两人歪歪扭扭地签了字,就这几笔似乎耗尽了他们全身的力气,民警只好捏着两人的手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在名字上盖上了指纹。   看到上面的签字画押,民警如释重负,终于完成了。   他冲着外面喊了两声,刚才那两个民警再次进来,“把这两人带到牢房等着上面的判决吧!”   陈萱萱认命地被民警戴上手铐,许家父母一个劲儿地抱着许文厚痛哭流涕,可无奈被女民警拉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拉走了。   老两口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浑身提不起劲儿!   钱淑兰把孩子交给许母,“这是你孙子,好好养着吧。”   许母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孙子,心里五味杂陈。   女民警对着护士道,“刚才要不是这位婶子提醒我,恐怕你就要遭受一场审讯了。”   护士有些复杂地看着钱淑兰,冲着她点头道谢。   女民警看着护士,“你家以后只有你一个了,我觉得你不如趁着你弟弟还没判刑,把他的工作找个人卖了。”   被她这一提醒,护士猛然间也醒悟过来。   女民警补充道,“判刑很快的,明天就下来了,你的时间不多了,抓紧吧!”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手表,“这都下午四点了,还有两个小时下班,我上哪去找人呐。”   女民警指了指钱婶子,“她不是人吗?”   护士有些复杂地看着钱淑兰。   许家父母在后面听到两人的对话,冲着女儿大叫,“你敢!那是你弟弟的工作,你敢卖了,我打死你!”   哪知一向对老两口予取予求的女儿,却一改往日的乖顺,“你们不让我卖,我还偏要卖!”   在两人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她脸色狰狞着,“刚刚,你们差点把我给卖了。你以为我以后还会听你的?”   许父捂着胸口指着女儿半晌没有说话。   许母刚要叱责女儿不懂事,护士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了,“别再给我洗脑了。有本事你们以后别指望我给你们养老,否则我就找个人嫁出去,再也不管你们!”   许母面色苍白,是啊,儿子已经进了劳改农场,起码要十年,他的成分已经是坏分子了,哪里还能再上班。   她的手指立刻指不下去了,扶着许父,“算了吧,她要卖就卖吧。左右咱们儿子也用不到了。”   许父气得干瞪眼,“可她也不能卖给害我们儿子的人呐!”   钱淑兰嗤笑一声,“得了吧,我之前可是好心提醒过你儿子,陈萱萱是坏份子的女儿,可他自己要作死,非要跟她搞在一起,你还怪到我头上。真是极品处处有,今年特别多啊。”   许父被她噎得够呛。   钱淑兰对这护士也没啥好脸色,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这家人估计能把邓兴明坑死,这个护士也是帮凶之一。   “一百块钱,多了不给!”   护士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只能点头同意了。   “你先等我一下,我回家拿户口本。”   说完直接跑了。   许父许母看了钱淑兰一眼,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派出所。   等人都走了,钱淑兰朝女民警道,“真是多谢你了。”   女民警忙摆手,“不用谢!”她侧头看向钱淑兰,双眼亮晶晶的,“婶子,你主意真多,以后教教我怎么破案呗?”   钱淑兰惊了一瞬,顿时有种哭笑不得地感觉,“我哪里会破案,刚才也是胡乱想到的。”她纯粹就是被前世那么多刑侦案刺激的。   可女民警却坚持认为她主意大,她把口袋里的纸条放到钱淑兰手里,“我觉得你不是正常人。”   钱淑兰接过纸条,低头看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她就说嘛!事情哪有那么凑巧!   事实上,邓兴明和许文厚一样都是ab型的,只有陈萱萱是o型,孩子是b型的。   刚才那一出也不过是钱淑兰故意让民警诱导他们的。   如果两人没有干出那事,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证据,一定会据理力争,说他们是清白的。可两人偏偏做了,于是假证据也成了真证据。   邓云萍侧头看了一眼她娘手里的纸条,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了,惊叹不已。   她朝邓兴明扫了一眼,“哥,你还好吧?”   一直低着头的邓兴明今天先是经历过狂喜,再是惊慌,最后竟是晴天霹雳。   说句不好听的,冰雪两重天也不过如此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邓云萍扶着他,小敏也一脸担忧地拉着邓兴明的手。   钱淑兰跟女民警寒暄之后,走过来朝着邓兴明拍了一下,“这种人早认清早好,以后用眼睛看人就是了。”   女民警用一种同情地目光看着邓兴明,自从她上班以来,这应该是她看过最傻逼的苦主了。   邓兴明抬头看了一眼钱淑兰,“婶子,你是因为陈萱萱才不肯认我吗?”   钱淑兰觉得这倒霉孩子今天受得刺激太过,如果她说是因为要改造他才不肯认他,他会不会崩溃啊。   不等钱淑兰回答,邓云萍抢先答了,“是啊,娘为了你,忍了陈萱萱那么久,愣是没有把你被载绿帽的事情说出去。陈萱萱一进医院,我们也来县城了,这几天一直观察你们呢。”   邓兴明满脸复杂。   钱淑兰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你也别怪我瞒着你。以咱俩的关系,我说的话你会听吗?你不仅不会听,还以为我在造谣,在污蔑陈萱萱。”   邓兴明立刻摇头,“我没怪你!”事实上还真怪不到她,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亲娘,他这辈子都会活在懊悔之中,再也走不出来吧。   他望着这个亲娘,心情十分复杂,对她他真的做不到之前那么无动于衷,他对她充满感激,敬佩还有一丝高兴。原来她并不是不想认他。她还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   于是钱淑兰很快就发觉这人的孝心值居然升了五分。   她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五分真是太不容易了。   邓云萍想让她哥早点恢复过来,就跟他说起最近她吃的菜,味道超级好。   把一旁的女民警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在一行人站在门旁聊天,护士大步跑了过来。   “走吧!”   钱淑兰上前牵着小敏跟女民警告别。   女民警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钱淑兰道,“大婶,我明天能去你家拜访吗?”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应了,“行啊!”说着把自己家的地址报上。   女民警记下之后,跟一行人挥手之后就直接进去了。   小敏看着那个小姐姐走了,好奇地问,“奶奶,这个大姐姐为啥要去我们家啊?”   小敏已经六岁了,对民警这个称呼也能了解一些,一般来说都是家里有人犯事或出事才会登门的。   钱淑兰笑着朝邓云萍扫了一眼,“她应该是被你小姑姑馋的。”   邓云萍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一行人到百货大楼的时候,钱淑兰立刻把工作替成邓云萍的名字。   护士有些惊讶,朝邓兴明扫了一眼,那意思是不给儿子给女儿?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就是这个名字!”   邓云萍侧头看了一眼哥哥,“娘,要不给哥哥吧?”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邓兴明反应过来之后,摸摸她的头,“不用了!”他没有小妹讨亲娘欢心,哪有资格要亲娘花钱买到的工作呢。   等换好工作之后,他们一行人出了百货大楼。   钱淑兰拍着邓云萍的胳膊笑着道,“等我把你的户口转过来,你就是城里人了,到时候你就能转正了。”   邓云萍点了点头。   第二天晌午,等钱淑兰做好饭菜之后,女民警上门了。   她一来就告诉他们一个消息,陈萱萱和许文厚都被判了二十年。   女民警觉得大快人心,“他们也是撞上了,上面要求我们派出所必须出两个罪犯立典型。我们领导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把他们两人报上去。上面已经判刑了。”   钱淑兰心里欢呼雀跃的同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邓兴明和邓云萍也是高兴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亲们的投票,   投女主的有六十四票,男主的八十五票,女穿男的47票。   所以定为【七零之穿成配角他爸】,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237章   钱淑兰招呼大家吃饭,朝着女民警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意做了些。”   女民警朝桌上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味道真香,我还没吃就饱了。”   看她开始夹菜,钱淑兰也招呼邓兴明。   昨天因为时间晚了,他们就简单吃了一顿。   她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鸡蛋,“你妹妹说你喜欢吃这个,多吃点。”   邓兴明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低头猛吃的小妹,弯起了嘴角,“谢谢婶子。”   他话音刚落就被邓云萍拍了一下,她嘴里塞得满满的,说不了话,却睁着大眼睛瞪他。   等她三两口把嘴里的东西吃完,责怪道,“要叫娘啊。”   邓兴明下意识地看向钱淑兰,见她正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他抿了抿嘴,轻声喊了一声,“娘!”   钱淑兰轻叹一声,“好!”   说着又给他夹菜,“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娘年纪大了,不可能时刻跟着你,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娘帮你想想法子。”   女民警边吃边含糊地说,“我有困难。”   这个没眼力见的!邓云萍心里腹诽起来,给女民警夹了一筷子菜,没话找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民警一拍脑袋,“你瞅我这记性,我居然还没自我介绍过!”说着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正襟危坐。   等大家都齐唰唰地看向她,她冲着大家伙一本正经道,“我叫蒋胜男,今年19岁,刘关县人士,在派出所当一名普通民警。”   钱淑兰笑着道,“你这名字真不错!”太有女权意识了。   蒋胜男刚刚还笔直的腰背听到这话立刻歪了,颇有几份自得地附和钱淑兰的话,“那是!我这名字可是我娘取得。好听着呢。”   邓云萍也点头称赞。   钱淑兰招呼大家,“快吃吧!”   “婶子,你这菜哪来的呀?”   这桌菜虽然都是素的,可像韭菜,小青菜这些都是难得食材,百货大楼都抢疯了。他们家也是十天半月才吃上一回。   钱淑兰笑着道,“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我四儿媳妇会种大棚蔬菜,我就让她帮我种了两垄。我来的时候带了一些。”   蒋胜男眼前一亮,“咱们百货大楼里的新鲜蔬菜就是你们生产队提供的?”   钱淑兰点头,“对啊!”   蒋胜男立刻有了兴致,“婶子,你们生产队好厉害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参观一下就好了。”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道,“行啊!等你有空去我们生产队找我就行。我带你吃好吃的。”   邓云萍在旁边补充一句,“我娘是养鸡厂的厂长,别的没有,鸡蛋多得是!”   蒋胜男听了眼前一亮,县城现在的供货直线下降,他们每人敏月能分到的鸡蛋也才一斤。八九个鸡蛋,炒两顿就没了。   蒋胜男立刻信誓旦旦地说,“婶子,我一定要去你们生产队参观。”她暗戳戳地想,别的不说,至少能买些鸡蛋带回来!   她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钱淑兰和邓云萍对视一眼,“行啊!你要买鸡蛋也行的。”   “好啊好啊!”   吃完饭后,蒋胜男从兜里掏出粮票放到桌上朝钱淑兰道,“婶子,你做的菜太好吃了!真得太感谢了!”   钱淑兰见她掏出一斤粮票,“一顿饭而已,还这么客气。”   蒋胜男摇头,“那可不行,我可是民警,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钱淑兰见推辞不掉,有些为难了,“我没法找给你啊。要不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拿点红枣回去吧?”   听到有红枣,蒋胜男眼前一亮,“好啊好啊!”   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红枣递给她,“这些都是我们家屋后那棵树结的。我给晒干的。”   蒋胜男捏一颗放到嘴里一尝,甜滋滋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她接过钱淑兰递过来的一小袋枣子,离开了钱家。   等人走了,钱淑兰一行人也要走了。   为了这事儿,他们已经在这边一个星期了。   来时是骑着自行车,回去就有点麻烦了。   自行车带不了那么多人,邓兴明便道,“我边走边搭车吧!”   钱淑兰想了想道,“咱们先走走,说不定刚好碰到有马车回乡下呢。”   于是,邓兴明推着自行车,小敏坐在后面。钱淑兰和邓云萍跟在后面走着。   到了广场那边,原本空旷了大半年的地方再次挤得水泄不通。   一行人只能沿着广场的外围走。   钱淑兰趁乱朝那广场正中央的台子上看。   她的眼神很好,准确得看到两个人被绑在台子上,两人身上都挂着鞋,胸前用个细铁丝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有“流氓罪”三个字样,字上还划了个大大的叉,下面分别是两人的名字。   两人低着头,背弯着。昨天还整齐干净的衣服,一个晚上居然变得又脏又破。   邓云萍好奇地往那边瞅,可因为距离太远,她根本看不清。   她嘴里咕哝一声,“那边在批斗啥呢?”   钱淑兰朝前面的邓兴明扫了一眼,见他也好奇地瞅着台上,于是小声趴到她耳边,“是陈萱萱和许文厚。”   邓云萍下意识地看向邓兴明,见他已经转过头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邓云萍恶声恶气地道,“赶紧走吧!太晦气了!”   钱淑兰最后朝那人山人海似的批斗会上扫了一眼,台子上的男人举着拳头朝底下大喊一声,“打倒破鞋!”   震耳欲聋的呼应声此起彼伏,钱淑兰重重叹息一声,回过头就看到邓兴明的身体僵了一瞬,看来他已经猜到那台子上是谁了。   钱淑兰立刻转移他注意力,走到邓兴明旁边,“你小妹后天就要上班了,到时候我送她来吧。”   邓云萍急了,也走过来,“娘,你不送我吗?”   钱淑兰搂着她的肩膀安抚她,“你几个哥哥那天正好放假回家,我要留在家里等他们。”   邓云萍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娘,你啥时候去看过哥哥了?”   “今天早上,我去看过你五哥了,他说再过两天全国统一放假三天,到时候他们都会回来。”   邓云萍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可惜那天我不在家。”   钱淑兰笑着道,“以后有的是时间。”   等到了明年,上面这根崩紧的弦应该会松快一些了。   钱淑兰一行人最终也没能等来顺路的马车。   最后只能由邓兴明骑着自行车,先带两个骑一段路,再折回来带剩下一个。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到了王家村生产大队。   钱淑兰让他们先回家,她去还自行车。   半道上遇到王守泉,把陈萱萱出事的事情说了一遍,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把这个耿直的乡下汉子给震懵了。   “三婶子,你家娶得媳妇咋一个比一个能啊?”这也太恶毒了!一个塞一个的心狠。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已经无力反驳,她嗔了王守泉一眼,“你还有空吐槽我。你该想想怎么跟上面的人交待吧?生产队出了这种事多丢人呐。”   王守泉秃噜了下自己的脸,他这倒霉催的,明明就是那些外来的知青干的,怎么能算到他们王家村头上。   只是没法子,人已经放到他们生产队了,那自然就得荣辱与共。   王守泉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道,“行吧!我已经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   钱淑兰点了点头,又跟他说要转户口。   王守泉奇了,“您把邓云萍的户口转到县城干啥?她的粮油关系又没有单位可以接收。”   钱淑兰把百货大楼开的工作接收证明拿出来,王守泉接过一看,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三婶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虽然这工作来路很正,可就怕别人瞎猜,以为她揭发陈萱萱和许文厚的事情就是为了这工作,那就太不妙了。   为了不让别人乱想,钱淑兰直接堵死,“这工作是我女婿帮着打听到的。”   王守泉对方永林也是赞不绝口的,那人是真真正正把钱婶子当亲娘一样对待的。过年时送的年礼在全生产队都是独一份的。   原以为他就够有孝心的,谁成想居然能帮着找到工作。这女婿何止抵半子呀,一子都有了。   钱淑兰跟王守泉到了大队仓库,王守泉给开了户口迁出证明。   钱淑兰拿着这证明回到了家。看着邓云萍在炒菜,邓兴明在烧火,钱淑兰觉得非常暖心。   在这边吃完饭后,邓兴明一个人回了住的地方。   钱淑兰托着腮满意得不行,原来邓兴明的孝心还挺好涨,两顿饭下来又涨了两分,现在已经是七分了。   经过这次的变故,他的是非值也张到五分了。   只是事业值嘛。看来还是把他户口落到她们家吧。要不然养鸡厂的分红根本不关他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就把落户的事情跟邓兴明说了一遍。   邓兴明很是惊讶,甚至可以说有点受宠若惊,“娘,怎么会这么突然?”   一旁的邓云萍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傻了呀,入了户,你就能分到养鸡厂的钱了,一年下来能有一百块钱呢。”   去年王家村生产大队,普通成人没有缺过工,都能分到一百二十四块钱。   可邓兴明和陈萱萱是知青,自然没这个待遇。   邓云萍的户口早就转到她这边,所以自然也分到钱了。   邓兴明立刻明白了,对着钱淑兰更加感激起来,“娘,还是你想得周到。”   钱淑兰摆摆手,拿着他的户籍资料走了。   邓云萍拍拍他的肩膀,“哥,你真的要带眼看人了。你不能仅凭别人话说得好听就以为别人对你好,关键是要看对方的做法。”   邓兴明若有所思。   “你瞧瞧咱娘,虽然对你态度一般,可哪件事不是为你好。你想想那陈萱萱,那养母,她们除了嘴上说得好听,为你做啥了?”   邓兴明抿着嘴,眉头紧皱。   陈萱萱对他如何,邓兴明已经不想再回忆了,说多了都是血泪史。   养母对他?邓兴明想到小时候,养母对他还是不错的,可等亲生儿子一生下来,对他防备疏离。   下乡之前,养母只让他好好照顾陈萱萱,说她很难,让他千万别忘了她。可是她一分钱也没有给他,哪怕是借给他的也好啊,可她没有,只会说些有的没的。小妹说得对,他真的是眼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要带宝宝上幼儿园,可能要晚一点更新,先通知一下哈,么么哒…… 第238章   到了后天,邓兴明就带着邓云萍到县城百货大楼报道去了。   钱淑兰跟几个儿媳妇在家里忙活。   过年的时候,这些人都加着班,想来也没吃什么好吃的。   这次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因为人多,钱淑兰特地从养鸡场里拿了两只鸡:一只公鸡红烧,一只母鸡炖汤。   虽然没有猪肉,可过年时发的猪肉,这几个媳妇都灌了腊肠,切成片跟芹菜炒味道相当不错。   主食是各家凑了四斤白面,蒸得白面馒头。   喝得就是白米粥,里面加了点白面疙瘩,弄得很稠。   到了晌午的时候,除了正国和徐丽珍,其他人都回来了。   王守仁现在是司机,经常会去省城送货,他应该是去看过正国,所以跟钱淑兰解释几句,“娘,正国应该下午就到了。”   钱淑兰也知道正国那机械厂很忙,也能理解。   几个儿媳妇把饭菜端上桌,男人一桌,女人带着小孩子一桌,大孩子一桌。   要是以前桌子肯定不够,可自从分家之后,各家都置办了家具,桌子倒是足够了。   钱淑兰带着小敏坐在男人这桌的。主要是她还要跟几个儿子唠嗑,问问他们最近的生活情况。   以及他们为什么是非值都增加了。   一段时间没见,除了王守礼是三个十分,王守智,王守仁和王守义的是非值都已经是九分了。   她天天带着几个儿媳妇在家,三人原来是啥分,现在还是啥,居然没一点变化,想想就心塞。   看来外部环境有时候比她这个老师还要称职。   钱淑兰侧头看向王守仁,“老大,你最近干得咋样?”   王守仁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向亲娘汇报。他现在是司机,工资已经涨到六十了。   原先分家的时候,钱淑兰让几家每个月给她两块钱就好,可他却给她十块钱。钱淑兰不要都不行。   “挺好的!”他因为走南闯北,见识比以前好多了,“走了那么多的地方,我就得出一个道理人得惜福。”   王守义也附和,他虽然跑得路线是固定的,可每次载得客人是不一样的呀,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听那些乘客在嘀咕,像他们家这样吃喝不愁已经是别人几倍子也求不来的福气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感激他娘,要不是他娘给他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他哪里能有这么风光。   他给钱淑兰夹了一块鸡肉,“娘,你吃!”   钱淑兰拗不过他,吃起来,这肉是红烧的,味道相当不错。   王守义瞧着亲娘没一会儿就把一块鸡肉啃干净,乐呵得不行,“娘,你的牙口还是那么好!”   他跟大家说,“我前阵子也带过一个跟咱娘差不多年纪的老人,那牙齿几乎全掉了,说话都漏风。他儿子也是我们刘关县的人,不过工作却是在省城,还是省委的干部,亲娘得了一种病,脸色蜡黄,肚子跟那十月怀胎的孕妇似的。他儿子带她到省城看病,说是肝腹水,已经治不了了。”   说到这里,王守义重重叹了口气,“才六十来岁的人,辛辛苦苦把儿孙都养大,儿子也出息了,孙子也结婚了,一天福没享到,就这么走了。想想都觉得难受。”   说完,他又给钱淑兰夹菜,“娘,您有啥想吃的一定要趁现在就吃。钱不够我给你。”   钱淑兰夹菜的手一顿,她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呢。临行前要饱餐一顿吗?   她才六十二好吧?原身受过那么多苦还能活到八十来岁,没道理她却是早亡的命吧?!   只是看着他真诚关心的眼神,钱淑兰到底没说什么。   王守礼听三哥说得这么伤感,也忙给钱淑兰盛汤,“娘,你辛苦了。”   王守智把剔好的鱼肉放到钱淑兰面前,殷切地道,“娘,你吃!”   钱淑兰看着这剔好鱼刺的鱼肉嘴角抽抽,何着她居然有一天也能有姜玉瑛的待遇!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给钱淑兰夹菜,端茶倒水。   钱淑兰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山一样的东西,无奈又好笑,嗔了大家一眼,“何着我成猪了呀,给我弄这么多。”   王守仁笑着道,“娘,你多吃点!我们几个在外面好着呢,你不用老是操心我们。”   不操心?咋可能不操心呢?你们现在是非值才九分呢。   只是她根本没办法说出口,于是她笑着道,“只要你们别犯错误,我肯定能长命百岁。”   其他人都作保证,“娘,我指定会好好干,不会犯错误。”   小敏把自己剥好的瓜子米递给钱淑兰,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钱淑兰,“奶,你吃!”   钱淑兰低头看她手里已经剥了一盘瓜子米,摸着她的头,笑得合不拢嘴,“小敏,真棒!”   等一顿饭都吃完了,钱淑兰也没弄明白这几个儿子到底为啥是非值涨了?   难道是有孝心了?   可以前他们的孝心就是满的呀?钱淑兰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再想了。   李春花和周雪梅两人负责收拾碗筷和桌子。   其他人在堂屋聊天。   孙大琴哄着一直哭闹不停,嘴里嚷着不要亲娘要奶奶的丰产。   刘芳名看着儿子在他奶奶的安抚下,渐渐恢复正常,心里十分难受。   正康在她旁边安慰她。   钱淑兰接过几个儿子递过来的东西。   王守仁是粮油局发的核桃,“我听人说吃了可以补脑。娘,你多吃点。”   王守义是汽车站发的是毛巾被,“娘,这么好的东西留着你盖。”   王守礼是粮油局发的一袋大米,“娘,这么金贵的大米还是给你吃吧。”   王守智是水利局发的一篓菠萝,“这是我们领导去南方出差给我们带的。娘,您尝尝看,这个又酸又甜。”   钱淑兰笑着道,“其实你们几个媳妇都已经送过年礼给娘了。”   王守仁忙道,“不怕多,娘养我们几个不容易。”   王守义也附和,“大哥说得对!”   钱淑兰总觉得他们今天孝顺得有点过头了。   一开始夹菜还好说,这送的东西越来越贵重,以前也没见他们这么孝顺呐。   她最终于把视线放到王守仁身上,“老大,你跟我说说,你们这到底搞啥鬼?”   几个儿子都有些不自在,何着一顿饭功夫,他们娘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他们来时还商量那么多,都是白搭了。   天生就不会撒谎的王守仁这会子视线直接转向老四,等着他给指示。   王守礼轻咳一声开口,“娘,是这样的。我大哥在省城的时候,看到有许多人批斗自己的父母。”   钱淑兰眉头紧皱。   王守礼叹息一声,“我大哥在边上看都给气疯了。那父母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虽然为了让他们听话,也曾打骂过。可也是为了他们能成材。可那些人听说只要举报自己的父母就能得到奖励,就向上面写举报信了。”   王守仁憋得脸都红了,“都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钱淑兰已经没法说了。之前学生批斗老师,这几个儿子虽然也有些惊讶,可到底没那么大的反应。   可孩子批斗父母,这范围太广了,他们感同身受就察觉到有些不公。   然后就发现其实他们应该孝顺自己的母亲。虽然有点跟上面的政策对着干,可他们心里的天平还是更倾向于老旧思想。   就在钱淑兰愣神的功夫,外面玩闹的孩子喊了一声,“爹,娘,正国回来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多想,朝外面看去。   只见正国扶着已经有四五个月身子的徐丽珍走了进来。   正国背着大包小包,到了堂屋之后,把东西往地上一卸,瞬间轻松起来。   孙大琴让丰产去院子里玩,瞅着徐丽珍的肚子喜得眉开眼笑的,边拍边巴掌边乐呵,“哎呀,我又要添孙子了。”   正国让徐丽珍坐下,“你快歇歇。”然后回头朝孙大琴道,“娘,不一定是孙子,也许是孙女呢。”   孙大琴无所谓道,“我就是顺嘴一说,孙女也成。”   正国立刻满意了。   王守仁推了一下还在傻乐的孙大琴,“赶紧去炒两个菜呀。孩子刚回来。”   虽然刚才那桌菜很丰盛,可因为掌勺得是钱淑兰,几乎就没有剩得。除了钱淑兰特地给两人留了些鸡肉,粥是一丁点都没了。   孙大琴立刻想起这茬,大踏步往灶房走,周雪梅跟过去帮她的忙。   钱淑兰嗔了正国一眼,责怪道,“你这孩子口风好紧啊,居然这么晚了才告诉我们。”   正国嘿嘿直笑,“我这不是一直没放假嘛。”   王守仁瞪了他一眼,“我去看你的时候,你也没说呀。连你老子都瞒着,你可真行!”   听到亲爹这么一说,正国有些心虚,“我这不是担心你重男轻女吗?还想着生下来再告诉你的。”   这下轮到王守仁有些不自在了,在亲娘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忙不迭地道,“男女都行。你看你妹妹多乖呀。”   正国扫了一眼在外面玩疯的小敏,倒是点点头,“长得像小敏好看也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家里人一一打招呼。   最后正国看到站在最后面的小毛驴,瞧他有点没精打采的,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你咋了?放假了,还不高兴?”   小毛驴抿了抿嘴没说话。   王丹枝在旁边替他回答,“他跟对象吹了。”   正国搬着板凳坐下,“咋的啦?你们处着不是挺好的吗?”   王丹枝叹气,没说话。   小毛驴有些蔫蔫的,声音像蚊子哼似的,“她爹觉得我跟她处对象,目的不单纯。”   听他这么一说,正国这才想起来,小毛驴那对象家里条件非常不错。   条件相差太大,是会引起别人怀疑,正国也没法说人家不对,他看向小毛驴,“那你咋打算的呀?”   小毛驴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分开了。她家里人不同意,已经给她介绍对象了。”   那个新对象是个城里人,长得好,工作也好,他哪里还有资格跟人家争。而且她又是个孝女。   正国拍拍他的肩膀,“分开就分开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小毛驴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39章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   突然又听外面有人喊,“奶,咱家来客人了。”   钱淑兰有些惊讶,还能有谁来呀。侧头去看,发现居然是蒋胜男。   她骑着个自行车,累得满头大汗。   钱淑兰赶紧迎出去,让她把自行车停到院子里,又叮嘱几个小孩子不要乱动自行车。   然后拉着蒋胜男问,“咋就你一个人来呀?”   蒋胜男拎着从车上卸下来的东西,摆摆手,“我可是民警,谁会找死打我的主意。”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这民警的身份就这么好用吗?   蒋胜男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是两丈布。   她笑着解释,“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我娘说乡下布票难得,就让我带这东西了。”   钱淑兰有些奇怪,“你来我们家玩,还拿布票?这也太客气了。”   蒋胜男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买点鸡蛋回去,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钱淑兰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行啊!”说完带她到堂屋。   刚进去,蒋胜男就吓得差点退出来,这堂屋里乌泱泱的坐得都是人呐。   钱淑兰给她介绍,“这些都是我儿子,他们在县城工作,这不上面放了三天假回来了,我们聚在一起唠嗑呢。”   听她这么一说,蒋胜男十分不好意思,人家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跟家人聊天,还被她给搅和了。   钱淑兰见她尴尬得脸都红了,忙笑着道,“没事,他们待在家三天呢。”   正在这时,孙大琴和周雪梅端着菜过来了。   钱淑兰便拉着蒋胜男坐下,“你骑了一路,肯定也饿了,跟着一起吃吧。”   孙大琴这才注意到居然来了个年轻姑娘,她眼睛一亮,瞅着这小姑娘,长得好看,一看就是有文化的,眼睛眯成一团,“对,对,也一起吃吧。”   钱淑兰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天有点热情太过了。只是她到底没说什么,也跟着一起招呼蒋胜男吃饭。   正国和徐丽珍也过来一起吃。   王守仁便跟钱淑兰道,“娘,我出去玩玩。”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去吧!”   其他几个儿子也都去了。王守智跟村里人几乎不怎么熟,于是就想带姜玉瑛去逛逛。   姜玉瑛见娘还要招待客人,也就同意了。   李春花还要做衣服,也回屋去了。   周雪梅站在廊檐下看着两个儿子在院子里打闹,顺便问小桃处对象的事儿。   王丹枝和杜大梅去养鸡厂喂鸡了。正康和刘芳名回屋歇息去了。正军和孙大琴回东屋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吃饭的三人,外加钱淑兰和小毛驴。   钱淑兰见小毛驴因为跟对象分手了心情有点不好,便过来宽慰他,“你们既然没缘份,也不必强求,以后肯定要好姑娘等着你呢。”   每个人都这么说,小毛驴才更伤心,他有些闷闷地,“奶奶,难道条件就这么重要吗?我们明明之前处得挺好的,可她父母一反对,她就退缩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这年代的人比后世还要讲究门当户对。   先是政治成份就得要相配!黑五类和红五类是不能通婚的,即使双方心志很坚定也不行,因为大队书记绝对不会给你开介绍信。如果你坚持,他还会批评你思想觉悟有问题。   如果一个家庭一旦有人成为了黑五类,其他的成员就得要跟他划清界限,要不然会连坐,一同被打倒。如果是父母出事,作为子女要跟父母断绝关系。如果是夫妻出事,作为配偶要离婚。   在这年代,黑五类只能跟黑五类结婚,红五类只能跟红五类结婚。   其次,就是外在条件了。这里的外在条件不单单只男方的相貌,身高等等。最主要的是挣钱的能力,是不是工人,收入多少等等。   像小毛驴这种情况,他是个单亲家庭,还是个工人,照理说他的条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可女方的家境比她好太多。这年代的凤凰男其实算是非常少的。因为大多数人还都秉持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哪怕是跟媳妇离婚,重新再娶也得要生儿子。   只有一个女儿的情况是极少极少的。   小毛驴谈对象的这家有两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虽然家人对女儿很好,可应该也是想让女儿去巩固关系的,自然不会让女儿低嫁。当然这些只是她的臆测。   也许人家只是想让女儿过得更好也说不定。   钱淑兰便跟他讲这事已经没有可以盘桓的余地,“你别再想着她了。”   小毛驴听到姥姥这么说,虽然心里很痛,可也知道他再伤心也没用了。   短时间之内,他根本不可能达到对方的要求。   钱淑兰拍拍小毛驴的手,跟蒋胜男说一声,“我先去到东屋。你吃完饭喊我一声。”   蒋胜男立刻应了。   正国端着饭坐到小毛驴身边。   他碗里是面条,上面堆了些土豆丝,芹菜和鸡肉。   正国边吃边说,“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对象?我跟你说我们机械厂的会计长得就挺好看的。”   小毛驴抬头瞅了他一眼,眼尖的他立刻看到徐丽珍有些不高兴。   他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指着徐丽珍的背,无声地说,“你惨了,你媳妇吃醋了。”   正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一回头,就看到徐丽珍正嘟着嘴瞪他。   正国回想他刚才说的话,一琢磨就知道原因了,因此他也顾不上安慰小毛驴,忙舔着脸坐回桌子边,给徐丽珍夹菜,“谁都没有我媳妇好看。”   听到这话,徐丽珍再也装不出生气的表情,撅着嘴道,“算你识相!”   正国抹抹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暗暗吐槽,这女人怀孕遭罪的哪里是女人,分明都是男人嘛。   徐丽珍因为怀孕,补得有点过,不仅脸变胖了,腿还变粗了,更可怕的是脸上还长了班。   本就比正国大三岁,就有点自卑。正国常常要哄着她。   蒋胜男在旁边看着这对小夫妻,心里暗暗称奇。   这小媳妇脸色这么绿,跟烂菜叶子似的哪里好看了。   最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男同志,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还是机械厂的工人,怎么挑的媳妇这么丑呢?   蒋胜男就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她这会子的惊讶全都写在脸上了。   正国也察觉到了,只是到底是客人,他不好说什么。   倒是徐丽珍有些不自在,在正国腿上拍了一下。   正国也轻拍回去,于是笑着跟蒋胜男打招呼,“你怎么独自下乡了,没跟你对象一起来啊。”   蒋胜男愣了一下,“我没对象啊。”   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打量正国,蒋胜男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不配。只是这也不关她的事,她除了腹诽一下,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正国笑道,“那待会儿就让我表弟带你去养鸡厂逛逛吧。”   蒋胜男惊了一下,表弟?那不就是个男同志吗?   她赶紧摆手,“不用啦!我让婶子带我去就行。”   正国笑着给她解释,“我奶要去养鸡厂忙活呢。她可能会照顾不到你。多一个人跟着吧。”   徐丽珍有些无语,这就有点过了吧,一对男女在养鸡厂溜达,那多人看着一定会误会的。   小毛驴也回过神来,感情正国指的表弟是他,他刚想拒绝,就听正国说话了。   正国见蒋胜男想要推辞忙补充一句,“让我妹跟着你们一起去。”   蒋胜男想着有女同志跟着倒是没有再推辞。   正国放下碗筷,到了东屋,发现他奶正在跟他娘闲着唠嗑。   于是他笑着跟钱淑兰道,“奶,待会儿让小毛驴和小桃带蒋胜男同志去养鸡厂。您有事先忙去吧。”   钱淑兰一想也行,于是就让孙大琴现在就跟她到养鸡厂。   到了院子里又让小敏好好待在家里玩,别乱跑。   小敏玩得正疯,忙不迭的答应了。   小桃被正国强拉出去凑对,倒也没有生气。谁让她的好姐妹小莲还在县城姑姑家没回来呢。   她跟她娘说了一会儿话,也正好有点无聊。   她上前拉着蒋胜男的手,热情地道,“你想去哪里逛?”   蒋胜男有些不好意思,“听说你们生产队有养鸡厂和大棚蔬菜,我想去看看。”   小桃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她娘。   周雪梅有些歉意地跟蒋胜男解释,“大棚蔬菜已经没菜了。现在只剩下空架子,等冬天再过来看吧。”   蒋胜男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小桃说,“那就去养鸡厂吧,我们生产队的养鸡厂可大了。母鸡特别多。”   蒋胜男眼睛亮晶晶的,跟着小桃一起往外走。   小毛驴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气愤地瞪了一眼正国,“你想干啥?”   正国斜睨了他一眼,“不就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女同志吗?我瞅着这姑娘挺好,性子多活泼呀。配你一个闷葫芦刚刚好。”   小毛驴气得牙痒痒。   徐丽珍忙打圆场,“燕铭,你别生气,正国也是为你好。就算你俩处不成对象,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好的。咱奶不是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话虽如此,可也没有这么强逼的。   小毛驴瞪了一眼正国,原本还有些义正言辞的正国被徐丽珍推了一下之后,立刻苦着脸认错,“好了,我错了,你就当是给我面子,当一次东道主吧。”   小毛驴见他这么快就肯承认错误,又见他是听了徐丽珍的话就这么怂了,故意笑话他,“既然你都认错了,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正国气得牙痒痒,磨牙道,“还不快去,人家都走远了。”   小毛驴一扭头,那两人早就没影了,他立刻跑出院门。   等小毛驴走了,徐丽珍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正国,“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让小桃和小毛驴一起陪她逛?还偏偏分开来说,当心人家以为你目的不单纯。”   正国有些得意,“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刚才那么一说,明眼人都知道我是在撮合她和小毛驴。她肯定会很好奇,小毛驴是谁?就会不自觉地关注他。”   徐丽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心眼也太多了吧。”   正国谦虚地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是一点小技巧而已。”   徐丽珍脸一沉,“你以后不会对我也使这招吧?”   糟了!引火烧身了!正国欲哭无泪,但还是腆着脸道,“我哪里会。你是我的大功臣,我哪里会跟你耍心眼。”   徐丽珍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吐槽,你跟我使的心眼还少嘛。   正国见家里人不在,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对徐丽珍道,“你先在家歇息吧,我去给咱姥爷送点东西。”   徐丽珍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太早了吧。估计会有人看着呢。”   正国摆摆手,“不用担心,我白天拎着包裹就说是给我奶的。等天黑,养鸡厂的人都走了,我再把包裹拿给姥爷。”   徐丽珍一想也行,叮嘱他,“那你小心点。”   正国点了下头,拎着包裹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的作收快要到八百啦!!!撒花!撒花!撒花! 第240章   小毛驴追上两人的时候,发现两人手挽着手,聊得非常开心。   蒋胜男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瞅了一眼发现是个男同志,想来这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人所说的表弟了吧。   小桃也回过头,看到小毛驴立刻给蒋胜男介绍,“这是我表弟孙燕铭。”   蒋胜男咧嘴一笑,“我叫蒋胜男,是个民警。”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明朗的笑容让小毛驴瞬间红了脸。   瞅着他羞涩的笑容,蒋胜男十分稀奇。   没办法,谁让她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人都是当兵的呢,她还是头一次回看见这么腼腆的男孩子呢。   小桃碰了碰她的胳膊,“你一直盯着我表哥看啥?”   蒋胜男回过神来,笑着道,“你表哥挺可爱的。”   可爱?小桃嘴角抽了抽,侧头瞅了一眼小毛驴,见他脸色僵了僵,立刻哈哈直笑。   蒋胜男说完之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小毛驴有些无奈地跟在两人后面,听着两人喋喋不休的说话,他的心情竟好了不少。   三人到养鸡厂的时候,钱淑兰正在招呼大家装车。   这次来得是省城百货大楼,他们开的是大卡车,一次都是要十万个鸡蛋的。   不过他们只来了两个人,因为鸡蛋数量多,自然就不可能让这两人忙活。   所以钱淑兰就把大家伙全叫过来帮忙。几百人一起干,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等大卡车开走了,小桃三人走了过来。   小桃笑着问,“奶,还有鸡蛋吗?”   钱淑兰看了一眼蒋胜男,“你要多少个鸡蛋啊?”   蒋胜男看着那叠了有半人高的竹娄,这么高,应该不会在里面放鸡蛋吧?她有些犹豫第说,“如果没了,我就下回再来拿吧。”   钱淑兰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看,“这么多只鸡呢,一个小时就能下几百个。你不用担心。”   没啥概念的蒋胜男听到这话惊呼起来,“这么厉害?”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倒是让钱淑兰看得一愣,笑着道,“还行吧,你要多少个?”   蒋胜男笑过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能要一竹篮吗?”她指了指靠在墙边处的中等适中的竹篮。   钱淑兰有些惊讶,“那样一篮子起码有二十斤呢,你确定要这么多?”   “就要这么多!”她很肯定地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行吗?”   “行啊!”   钱淑兰让她们四处逛逛,过一个小时再过来。   心愿达成的蒋胜男走路都带风,她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超呼她的想象。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小毛驴却在走出养鸡厂之后,走到了蒋胜男另一边,“你买这么多鸡蛋,吃不完会坏掉的。”   蒋胜男摆摆手,“没事儿!我家里人多!一家分两斤都未必够。”   小毛驴点了下头,倒没再多说。   小桃听她这么一说,眼睛一亮,“你家是不是也像我们家一样,有许多长辈啊?”   蒋胜男点头,“对!我有三个伯伯,他们都比我爹大,我堂哥连儿子都有了。”   小桃歪着脑袋问,“那你怎么连对象也没有啊?”   蒋胜男摊了摊手,“那是因为我爹说我太傻,等我把全部的心眼都长齐了,再找对象才不会被人骗。”   小桃嘴角直抽抽,被亲爹这么吐槽,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瞅着她一脸的无所谓,小桃称赞起来,“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挺实在,性子开朗。有种自来熟的感觉!”   可不就是自来熟嘛,跟钱淑兰才认识一天,就要去人家吃饭,这第三次就跟到乡下来了。   如果钱淑兰是个坏人,估计这姑娘能被她坑得很惨。   三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那边有许多人围在一起。   蒋胜男职业病发作,立刻飞奔过去看情况。   小桃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表哥,“这还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民警。”   在乡下地头吵架再正常不过。   可看着蒋胜男那着急忙慌的架势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   到了之后,蒋胜男就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嚷嚷开了,“我是民警,我是民警!别打了!不许打人!”   于是原本还在干架的两家人愣是被这声吼给惊住了。   这年代的人都怕民警。即使打得再凶都不会去公安局。因为他们觉得丢人。   王立贵瞅了一眼亲家龚老头,语气有点不善,“是你报的警?”   龚老头见他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气得跳脚,“放屁!我有那个时间嘛!”   王立贵一想也对,那这人咋来的。   小桃已经跑过来了,挤进人群就要拉蒋胜男出去,朝大家伙赔礼道歉,“对不起哈,这是我们家的客人,不懂乡下规矩,你们忙,你们忙!”说着就要退出去!   蒋胜男被小桃弄出包围圈,还有点懵,她一个民警就是负责这事儿的,咋还把她拉出来了?   看到民警来了,齐大花却是眼前一亮,忙把人给叫住,“民警同志,你快来给我们评评理!”   得了!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小桃很绝望。   蒋胜男回过头,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好!我来帮你评理!”   小毛驴眉头皱在一起,赶紧挤进人群。   齐大花操着一口方言把话说了一遍,“是这样的,我早上起来让我小儿媳妇下地干活,她却死活不干。我来气了,就她大吵起来,她回家了,带着她老子一起来我家闹。我们打起来了。你说说我咋这么倒霉,娶个懒婆娘回来。。。”   喋喋不休个没完,蒋胜男越听越头疼,这事咋断?   小毛驴替她开口了,“你这属于家庭纠纷,你们自己协商吧,她管得都是大案子。”说着就喊小桃把人拉出去。   齐大花见民警不想管,突然跺脚道,“我就是想问我儿子能不能跟她离婚?”   这下子吵闹的人群顿时惊了,而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齐大花。   老两口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给儿子娶媳妇,孙子也生了,她居然要让儿子儿媳离婚,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蒋胜男很认真地摇头,“不行!你们两家属于红五类,属于内部矛盾。可以协商离婚,但如果只有一方提出,那就离不掉。”   齐大花急了,“这种懒婆娘,我不要还不行?”   蒋胜男很肯定地告诉她,不是父母包办婚姻,双方又是红五类,一方不同意,是离不掉的。法院也不会判。   齐大花顿时天塌地陷,坐在地上拍着腿痛哭起来。   龚老实在这边跟王立贵商量,“我家女儿从来就没干过那些地里活,当初我女儿嫁进你们家,我可是陪了不少嫁妆,你们两口子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待我女儿的。你家老婆子却这么磋磨她,非要她下地,这不是坑人嘛,要我说你不如把你的工作让出来。左右她也能认字儿。你年纪也不大,编筐子又是一把好手,不照样能挣工分嘛。”   王立贵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又看了眼自己的老婆子只能同意了。   在生产队换工作是要经过大家伙投票的。于是全体社员全被王守泉叫到打谷场开会。   把王立贵的会计职位空出来,让龚素珍担任。   钱淑兰看见龚素珍的时候,她的心情格外复杂,这人当老师的时候坑了不少学生,让她当会计会不会也整出事来呢。   她又一细想,应该不至于吧。毕竟全生产队的人都看着呢。   到最后,六成以上的人同意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钱淑兰趁机让龚素珍以她的记账方法来记。   “你爹那种方法已经不实用了,盘账的时候特别费力,上回你爹就差点被关进去。现在都用这种来记,你学一下吧。”   钱淑兰之前就想让王立贵用新方法来记账,可他却嫌费事,不想改。每次盘账都要拖到最后一天。   龚素珍看着她这账本记得很清晰也就同意了。   开完会之后,钱淑兰就到了养鸡厂,蒋胜男正等在那里呢。   她装好鸡蛋,钱淑兰称重之后,她付了钱。   蒋胜男赞叹不已,“还是在农村买鸡蛋划算。都不用票!”   现在城里几乎没有黄牛了,所以票越来越难弄。不过之前她娘在黑市买过鸡蛋,不要票,价格却贵了不少。   钱淑兰自然不可能收她黑市价格,而是按照卖给百货大楼的价格收的。   送走了蒋胜男之后。正国却拿着包裹过来了。   正国跟钱淑兰解释,“这是给姥爷的,奶,等天黑的时候,我给他送去。”   正国瞅了一眼在院子里干活的谢白英,心情格外复杂,要是他媳妇看到自己姥爷在遭这种罪,估计能哭死。   “行!”钱淑兰答应之后说把包裹接过来,放在桌子旁边。   正国又凑过来问,“奶,你觉得小毛驴跟蒋胜男怎么样?”   钱淑兰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两人怎么扯到一起去了。   “我看小毛驴这么难看,就想帮着两人撮合。”   钱淑兰有些无语,“你也太心急了吧。小毛驴还在伤心期呢,再说你对蒋胜男家里了解吗?你就撮合。”   正国愣了一下,好像是哦,他只问下下对方有没有对象,好像没问家境。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正国聪明归聪明,可他跟大多数男人一样,粗心大意。   钱淑兰对他的做法有些不认同,“我知道你想让小毛驴恢复过来,可如果蒋胜男的家里也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咋办?”她顿了顿,“我觉得蒋胜男的家境可能比小毛驴之前那个对象家里条件还要好。”   “真的?”他看着蒋胜男只戴了个国产手表,那表也就三十来块钱,一点也不奢侈。这个价格应该就是普能工人家庭能买得起的。他看走眼了?   钱淑兰其实也是从之前那个民警的态度猜出来的。   照理说给他们断案的民警年纪四十来岁了,是个老民警了,可他跟蒋胜男讲话却一点也不摆前辈的架子,甚至还不吝夸奖她。通过他几次叫那两个民警进来时的语气不难发现,对方并不是天生好脾气的人。   他对蒋胜男有种上赶子讨好的感觉,当然他也不是出于对女性的照顾,这个时期,女人都被当成男人一样用,真没有几个人有绅士思想。   所以他对蒋胜男的态度,在派出所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是极不正常的。   钱淑兰猜想这姑娘家境应该不错,至少在派出所的上层,应该有她的至亲。   正国发现自己好像帮倒忙了,羞愧得脸都红了。   钱淑兰见他都要哭出来了,忙安慰他,“你放心吧!小毛驴哪里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他还在上一段感情中没走出来呢。”   她摸了摸下巴想,“不过你有一句我倒是挺赞同的。小毛驴确实适合性子爽朗点的姑娘。他性子本来就闷,再找个闷葫芦,估计够呛。”   被夸的正国却还是很自责,“奶,我先去找小毛驴,趁着他还没喜欢人家,我先告诉他。”   钱淑兰想了想也行吧!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省得以后再因为家境问题分了。 第241章   春天的王家村是美丽的,错落有致的房屋,绿草如茵的田野,波光粼粼的小池塘,以及那站在树下闭眼沉思的少年。   正国顺着小桃所指的方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小毛驴睁开眼,摇摇头。   微风浮过,柳枝摇曳,小毛驴感受着头顶温暖的阳光和被母亲抚摸般的轻柔,心情开朗不少。   正国挠了挠头,“你知道吗?我刚刚听我奶说,那个蒋胜男家里条件相当好呢。”   小毛驴愣了一下,“哦!”   正国仔细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毫无反应,心里既失落又高兴。   失落的是小毛驴似乎还没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高兴的是他没喜欢对方,这样就不用担心将来再被岳父一家瞧不起。   小毛驴见正国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略想一想就明白他的想法了,顿时有种哭笑不得地感觉,“你别担心我了。我肯定会忘了她的。”   正国能不担心吗?如果这两人不是同一个厂子的,隔一段时间没见,小毛驴也能慢慢走出来。   可偏偏这两人是同一个厂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处了好几个月的对象,厂里人都知道。   两人这乍一分开,女方重新找了下家,小毛驴估计会被流言蜚语缠身的,如果只是客观议论还好一些,就怕那些恶意揣测的,说小毛驴没攀上高枝,活该他被抛弃之类的。   小毛驴自小就敏感,会不会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非议呢?   原本他只是想帮小毛驴重新找个对象,也好堵住别人的嘴。哪知道对方的家境更好,真是越搞越砸。   小毛驴搭着正国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   到了家里,发现小莲也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王丹娜。   李春花已经从屋里出来正在招待她。   正国眼一亮,蹬蹬蹬地跑过去,双眼亮晶晶地坐到王丹娜面前,“二姑姑,你来啦!”   王丹娜对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咋这么叫我?”   正国笑着道,“咱奶把小叔叔和小姑姑找回来了。”   王丹娜来了兴致,“在哪呢?”   正国歪着脑袋,“小叔叔送小姑姑去百货大楼上班去了。说是下午回来。”   百货大楼?那不就是她男人工作的地方吗?   她正在愣神的时候,李春花有些心急,“她二姑,小莲对象找着了吗?”   小莲已经在县城待好几个月了,相了好几个对象。   王丹娜回过神看了一眼小莲,见她小脸通红,笑眯眯地道,“找到了。”   李春花眼一亮,急不可耐地追问,“男方什么情况?”   王丹娜没直接回答,反问,“我娘呢?”   “娘去养鸡厂了,估计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呢。”   王丹娜哦了一声,见李春花一直紧盯着她看,只好道,“男方家里也是工人,不过父母都是那种比较好相处的人。”   这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李春花满意地点头,“那男方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看看?”   “我们商定是后天!”   李春花喜得牙不见眼的,“那行!”   她侧头瞅了一眼小莲身上穿的衣服,“这衣服是谁的?”   之前那套衣服早就被王丹娜送过来还给人家了。   小莲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挺新,只是有点老旧了,一点也不配她这个年龄段的。   她想到婆婆今天刚得了两丈布,立刻眼睛一亮,回屋拿钱去了。   婆婆应该能卖给她吧?她这急切的动作把众人唬了一跳。   正国看她走了,松了好大一口气,他讨好地看着王丹娜,“二姑,小毛驴跟他对象也吹了,你也给他介绍一个呗?”   王丹娜有些诧异地看向小毛驴。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正国的话,他猛然间回过神来,羞得脸都红了。   “我还不想找!”   正国推了他一下,“让二姑帮着找找,你以为相对象容易嘛。二姑要帮你打探对方人品和家境,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办不成事儿。”   小毛驴挠了挠头,“可我现在真的没心情。”   正国退了一步,“那就让二姑先帮正军打听着,你顺带着,等你啥时候恢复了,再跟女方见面,行了吧?”   小毛驴细想,“那行吧!”   王丹娜还是有些好奇,“你跟你对象为啥分了呀?”   小莲也抬头看小毛驴,眼里满是担忧。   小毛驴抿了抿嘴,“对方家境很好,他父母担心我跟她处对象不单纯。”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证明的,小毛驴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无论他怎么解释,对方都不信。他真的很无奈。   王丹娜也无法相劝,“那是没法子了。”   就在这时,小桃回来了,她一手拉一个泥娃,走到水缸边想给两人洗手。   一见院子就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立刻惊喜地叫出声,“小莲,你回来啦?”   小莲忙从堂屋里走出来。   两个姐妹飞奔着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地像两只小兔子似的。   等两人闹了一阵之后,小桃便关心起她处对象的事儿。   听到小莲说起男方时的扭捏,小桃心里闷笑不已。   看来小莲是真的喜欢对方的。   只是下一秒,小莲就欲言又止了。   小桃有些奇怪,“咋了?”   小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堂屋方向,指了指院外。   小桃立刻心领神会,两姐妹手拉着手出了院门。   “你咋了?处对象了,还不高兴?”   小莲绞着手指,有些苦恼,“我心里很矛盾。”   小桃看着她这样子,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咋了?你跟我说说。”   小莲斟酌了半天,才把事情说出来,“林家村有个男同志之前跟我表示过心意的,我当时说我要想想。”   小桃眉头皱紧,心里虽然很急,可还是示意她继续说。   小莲微微叹了口气,羞得满脸通红,“可我去了县城之后就一直没给他答复。你说他会不会以为我嫌贫爱富呀?”   小桃默默叹了口气,小莲就是心太善,总以为这世上都是好人。   她问了一句关键的问题,“对方家境很不好?”   小莲点点头,红着脸道,“他说他会努力上工,等攒够了钱就来我们家提亲。”   对于好姐妹这么天真,小桃也挺担忧的,之前她在县城待了好多天,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肮脏,她的心智也有了极大的提高。见好姐妹居然相信这种说辞,她立刻嗤笑起来,“你都十八岁了。手里攒得钱也有一百多块?难道他比你还穷?咱们这边的彩礼也就二三十,难道他连这点钱也没有?”   虽然小莲没正式工作过,可她每到夏天都会去抓知了猴和大青虫。这些年还是攒了不少钱的。   经她一提醒,小莲立刻有了疑惑。   小桃一捶定音,“他这是想诓你呢。谁不知道咱们老王家的闺女陪嫁丰厚,他这是想败坏你的名声,然后不劳而获呢。”   小莲吓得脸色煞白,嘴唇抖得不行,“真的?”   小桃拍拍她的肩膀,“真的,你以后别再惦记他了。你又没跟他在一起,选什么人是你的自由。谁不想过好日子,你选个条件好的对象一点问题也没有,没人说你什么。如果他说你嫌贫爱富,只能说他自己没本事。是个怂蛋!自己不努力挣钱,却怪女人现实,真是不知所畏。”   小莲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在听了这席话之后越听越安心,她握着小桃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小桃,你说我是不是傻?”   小桃嗔她一眼,“你不傻,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世上有很多坏人的。”   她把邓云萍兄妹发生的事情跟小莲说了一遍。   这还是她刚刚听她娘说的呢。   周雪梅两口子教女儿跟李春花不同,是把小桃往女汉子方向教的。也一直跟她灌输,一定要学聪明,别依赖男人。   李春花却是截然相反的,小梅和小荷两个比较聪明,对李春花的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小莲就不同了,一来她的年纪小,二来她性子软,于是悲剧了,被李春花的思想蛇毒之后,竟有一种女人卑贱的思想。   不过她也算幸运了,有钱淑兰这个并不重男轻女的奶奶和小桃这个思想很正的好姐妹。   小莲听到陈萱萱做的恶事之后,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她跺着脚,一脸的愤愤然,“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这要不是她奶奶和小姑姑在医院,小叔叔岂不是会难受一辈子。”   小桃摊了摊手,“你看吧,坏人还是很多的。咱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上当。尤其是那些男人,就喜欢说些甜言蜜语。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你信了他的鬼话以后肯定会遭罪。”   小莲细细一琢磨,一脸认同。   心事解决之后,小桃有些好奇,“咦,既然你觉得愧疚那人,为啥还同意跟别人相亲呢?”   小莲咬着嘴唇,苦着脸,“因为我二姑姑说得太可怜了。”   王丹娜为了让小莲能配合她相亲,把自己说得特别伟大,比如她到处打听男方的为人,父母的为人,以及跟邻里关系,拉拉杂杂说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拿眼去瞅小莲,意思就是我为你忙活那么久,你却连亲都不去相,你好意思吗?   于是生性善良软和的小莲就这么被忽悠去了。   王丹娜挑的对象自然都比小莲之前认识那个只会说些甜言蜜语要好多了。   至少男方浑身上下散发的自信是那人没有的。   小莲这种不自信的人最吸引她的偏偏就是这点。   所以稀里糊涂之下,就敲定了一个。跟男方处了一阵,发现对方真的很不错。男方也很尊重她,并不会随便替她拿主意。让小莲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看着小莲这幸福满满的样子,小桃心里腹诽着,果然!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来对付。   像小莲这种天真的性子,如果以嫁妆来威胁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所以她二姑才会根据小莲的性子不断的示弱,慢慢地推动小莲前进,最终找了个不错的对象。   关于这点,小桃绝对是佩服的。   二姑完全是把她奶的做法学了个通透呀。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为啥不建议办公室恋爱了吧?因为分手了巨尴尬! 第242章   钱淑兰在养鸡厂跟孙大琴一起盘账。   在她的教导之下,孙大琴已经掌握了全部记账技巧。   钱淑兰便让她把之前的账都算一遍,然后在旁边看。   钱淑兰担心她粗心大意,又让她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等数字统一之后,才满意了,“咱们这养鸡厂是全生产队的,可不能出现岔子,否则就辜负了社员们对你的信任。”   孙大琴重重点头,“娘,我知道了。”   柳月琴在旁边听到她这话,竖起大拇指,“三弟妹还是你会教孩子。”   孙大琴是啥人呐?喜欢说长道短就不说了,还喜欢占点小便宜。   队里人知道孙大琴当会计,多多少少都犯起了嘀咕。   只是有钱淑兰这个厂长力荐,再加上也确实没有别人会的,所以只能由着孙大琴顶上去。   可这并不妨碍别人对孙大琴的不信任,时刻担心她会贪大家的钱。   每次记账的时候,孙大琴都会反复跟大家确认好几次。倒是让大家伙对她的怀疑不那么紧密了。   只是一次次记对了也没用啊,毕竟谁的记性能那么好,所以还是有点担心的。   现在听到钱淑兰这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踏实不少。   “大家天天上工多累呀。如果大琴因为一点点小失误就给大家记错了,太辜负大家的信任了。”   孙大琴忙不迭地保证,“娘,我肯定会仔细的。”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嗯,你现在做得很好。态度一定要认真,时刻接受大家的审查。”   大家纷纷打趣,“咱们哪里识字呀,也就是婶子你才能帮着检查检查。”   大家人正说着话,李春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娘,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钱淑兰点了下头,担心她又像上次一样不分场合说事儿,立刻拉着她往旁边走。   确保大家听不到了,钱淑兰才问,“啥事?”   “娘,我能不能跟你买块布?”李春花边说边掏钱。   钱淑兰诧异地看着她,“你买布干啥?”   李春花自己不怎么做新衣服,用她的话来说,她天天闷在家里,穿得那么好看给谁看。   上面发下来的布全部都是给柱子和王守义做的。   “小莲回来了,后天她对象就来咱们家了,我想趁着有时间给她做件新衣服。”   钱淑兰问,“小莲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不是,和丹娜一起回来的。”   钱淑兰嗔了她一眼,“你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丹娜回来了,你咋不先跟我说。”   说完,她转身就回到凉棚交待孙大琴好好记账就离开了。   李春花被责怪也不生气,一直跟在钱淑兰身后,“娘,行吗?”   钱淑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行!等我回去拿给你。”   李春花顿时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地跟在钱淑兰后头往家走。   到了老房这边,钱淑兰看到小敏和丰产还在院子里玩,就走到堂屋。   王丹娜正无聊着呢,看到亲娘回来了,立刻起身,“娘,你回来了。”   “咋今天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永林呢?”   “他在家帮忙带孩子呢。我带小莲先回来告诉你们相亲的事情。”   钱淑兰点了下头,瞅了一眼扔旧怵在旁边焦急等待的李春花,忙把放在桌子上的布料拿给她,“你自己看着裁吧,多了给小敏做件衣服。”   李春花忙不迭地应了,把钱往钱淑兰手里一塞,拿着布就往自己屋里走。   王丹娜看着李春花被狗撵得的动作,顿时觉得挺好笑,“三嫂,还真是心急。”   “她还不是怕小莲砸手上了。”   钱淑兰便问起小莲对象的事情,王丹娜简单说了下情况。   男方属于很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都是老实本份的人。   钱淑兰还想再问些别的,王丹娜摊了摊手,“娘,后天人就来了,您自己瞧吧。我说好也没用啊。”   钱淑兰一想也是。   “娘,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弟弟妹妹的?”   王丹娜越想越好奇,都过去二十五年了,居然还能找到,真是太神奇了。   “他们就是邓云萍和邓兴明。”   王丹娜难掩震惊,“什么?怎么是他们?”   钱淑兰简单地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王丹娜眉头紧皱,“娘,你就不担心那信是假的吗?也许他们是打听好的呢,毕竟咱们家的事村里人几乎全都知道。”   钱淑兰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王丹娜会有所怀疑。   还别说!如果没有系统提醒她,以她的性子还真会怀疑。   不过系统不会骗她,毕竟邓兴明可是她的改造对象。   钱淑兰便多解释了一句,“你大舅已经帮我调查过了,绝对是真的。”   听钱淑兰这么一说,王丹娜立刻就信了,她大舅这人本事很大,肯定不会弄错的。   她歪着头问,“娘,那云萍的工作是你帮她找的吗?”   邓云萍一个外乡来的知青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是啊,这事也是凑巧了。”   说着把邓兴明和陈萱萱的事情说了一遍,王丹娜听得那是目瞪口呆。   她自认为心眼已经够多了,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人。   又毒又坏,心眼还不少。她不由得同情起邓兴明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邓兴明推着自行车进来了。   他今天骑得自行车是老王家的。   看到他来了,小敏在院子里喊,“奶奶,小叔叔回来了。”   钱淑兰和王丹娜都探头去看。   邓兴明看到王丹娜还愣了一下。   钱淑兰给他介绍,“这是你六姐王丹娜。”   邓兴明有些拘谨地朝她点头。   邓兴明朝钱淑兰道,“娘,我先回去了。”   钱淑兰忙把他叫住,“你先陪你六姐聊聊天,我去给你做饭。”   邓兴明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娘,我自己回去吃吧。”   钱淑兰嗔了他一眼,“等着吧,娘弄得很快的。”   邓兴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竟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以前有养母和小妹帮他做饭,可谁成想亲娘也会帮她做。   王丹娜见他一直盯着她娘的背影,有些好笑,“是不是觉得咱娘很好呀?”   邓兴明愣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我跟你说啊,我娘这个人对你好的时候能把你宠上天,对你坏的时候能气得你牙痒痒。”   邓兴明微微有些诧异,“她也会对你很坏的时候?”   “怎么没有啊?”虽然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王丹娜还清楚得记得自己当初被亲娘气得心脏都快要裂的感觉。   邓兴明想着钱淑兰在生产队的地位是相当高的,许多人都拿她当楷模,几乎就没人说她不好的,于是他理所当然地道,“那指定是你调皮捣蛋惹她生气了。”   王丹娜嘴角抽抽,还调皮捣蛋?她又不是男孩,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我处对象的时候,因为男方什么都听他娘的,他娘那人又特别坏。咱娘就非逼着我跟他断了,要不然她就不给我陪嫁。”   邓兴明微微有些惊讶,只是他不好评判什么,“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分开了呀。”   邓兴明不太会安慰人,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王丹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他现在是我男人。所以我们还是有缘的。”   邓兴明怔愣了一下,“你们咋又处上了呢?”   看着他娘的样子,也不像跟她闹掰了呀。   王丹娜跟他讲起方永林的身世,算得上是跌宕起伏了,说实话,比他自己经历的还要悲惨。   至少时间上他经历的磨难很少。可方永林可是二十多年呐,时间上就不是一个概念的。   他还在同情方永林,突然听到王丹娜来了个结束语,“所以凡事都要看开些,别太难过,也别认为自己有错,其实并不是你的问题。”   邓兴明愣了一下,何着她讲了这么一通,原来是在宽慰他?他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心里还真是暖暖的,“六姐,你真是贴心。”   王丹娜有些羞窘,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夸她贴心呢。她一高兴就又多说了一句,“以后你再找对象,就让娘帮你掌眼。咱娘眼光可毒了。”   邓兴明有些惊讶,“为啥呀?她之前不是还反对你跟你男人处对象吗?”   王丹娜理所当然地道,“那也是为了我好呀。如果我当时跟他处对象,日子过得一定很辛苦。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   邓兴明低着头,细细品味这句话。   王丹娜也没打扰他。   她起身到灶房帮钱淑兰烧火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碗香气扑鼻的腊肉面出锅了。   钱淑兰把碗放到饭桌上,笑着道,“赶紧吃吧!”   邓兴明立刻坐过来,等吃完饭之后,他就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时间眨眼即过,到了第三天。   小莲的对象终于来了。老王家,小一辈的全部都被轰出去玩了。   只剩下老三两口子,孙大琴,周雪梅,李春花和王守义。   其他人吃完饭就离开家,出去找人聊天了。   主要是人数太多,会让客人不自在。   不过这些人猴精着呢,都待在村口的大树下纳凉。   明明才春天,一点也不热,纳得哪门子凉。   到了晌午的时候,男方终于来了。   这家人骑着两辆自行车,收拾得很整齐。   带来的东西还算重视小莲这个未来媳妇。   最让钱淑兰比较满意的是男方的母亲是个好脾气的。   男方父亲应该是个勤勤恳恳的工人,并不善交际,可看着还挺好。   这个男生叫杨志光,今年二十岁,在日化厂里当名普通工人。   他长得很周正,虽然没小荷男人长得好看,可也不丑。   最主要的是他很自信,说起话来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他父母对小莲也是很满意,一个劲儿地夸小莲多好,像他们家的人。   钱淑兰见双方都满意,就敲定了结婚日期。   “小桃定的是六月,小莲就定到八月吧。”   于是定了个八月八的日子。   至于结婚前的流程,钱淑兰没有再参与,让他们自己协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平淡,下一章我要搞事!!! 第243章   老三两口子和杨家两口子在商量结婚要准备的东西。   钱淑兰见没她什么事儿,就走出门外,待会儿百货大楼的人还要来运货呢。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方永林,钱淑兰又惊又喜,“你咋来了?你居然当上了采购科长,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许文厚的工作是被邓云萍给顶了,可并不代表她就有能力当科长,百货大楼的经理只是安排邓云萍当了普普通通的售货员。   只是没想到方永林居然当上了,太出乎意料了。   方永林摸头傻笑,“我也是暂时被顶上来的,正在实习期呢。”   钱淑兰拍腿直乐,“那你好好干。有啥需要的你就跟我说。”   方永林有些迟疑,“娘,我能当上采购科长,还真跟你有关系。”   钱淑兰愣了一下,“为啥呀?”   方永林抿嘴直乐,“这不是您每次去看我都送给我鸡蛋嘛,我们百货大楼的经理就知道了你是王家村养鸡厂的厂长,他就想让你多多卖鸡给我们百货大楼。”   钱淑兰啧啧两声,“你们经理真是太会物尽其用了。”   方永林被经理任命为采购科长的时候,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后来经理单独把他叫出去,委婉地说出让他多多弄鸡给他们百货大楼。   方永林这才明白,自己是沾了岳母的光,有种很复杂的感觉。   钱淑兰拍了拍手,“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围几个生产队虽然都养了鸡,可他们的鸡都是新的,至少也得下完三年蛋才能卖。哪像他们王家村,每年都能卖。   她翻了下账本,在算盘上拨了两下,然后抬头看方永林,“等会儿你就可以拉走一百只公鸡。”   她卖东西从来都是留有余地的,比如今年明明能卖出一万五千只鸡,她通常会留出两千只以防万一。毕竟他们生产队跟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是签合约的,如果不按照数目来是要罚款的。所以钱淑兰留了个心眼。   多的话,等年底她再挑看得上眼的人多卖给他们。毕竟这年代东西根本不愁卖。   “娘,会不会很为难?”虽然岳母是厂长,可也不是她想干啥就干啥的。   钱淑兰摆摆手,“一点也不为难!娘心理有数呢。”卖谁不是卖,下面的人才不管这些呢。   方永林顿时放心了。   等送完方永林,钱淑兰就拿着账本回家了。   哪知到了老房这边,发现院门口闹哄哄的。   不大的巷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她站在隔壁门前,眉头紧皱。   她朝着人群大声吼了一嗓子,“咋回事?”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大家回头去看,自动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钱淑兰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有同情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担忧的。   钱淑兰背着手走进去,只见一个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正举着手里的东西挑衅地看着王守义。   李春花站在王守义旁边羞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儿地跟杨母解释。   对方却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个男人手里的东西。   小莲捂着脸,靠在小桃怀里身子抖个不停。   “你就是亲家婶子吧?”一个尖嘴猴腮,瘦得跟牙签似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一脸讨好地看着她。   钱淑兰微微皱眉,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一点面子也不给,“你谁啊你?”   中年妇女见她语气不善,却丝毫不生气,舔着脸讨好,“亲家婶子,是这样的,我家兵子和你家小莲处对象呢。今天我们这不是过来提亲嘛。”   钱淑兰抬手打断了她,“这事我咋不知道?”她直直看向李春花和王守义,“你们知道吗?”   王守义皱着眉摇头,李春花头摇成拨浪鼓似的。   中年妇女干巴巴地道,“亲家婶子,现在时兴自由恋爱,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她们小年青处对象肯定是瞒着家里人的。”   钱淑兰脸一沉,“就算两人自由恋爱,结婚总要告诉父母吧。”她朝小莲看去,大声问,“小莲,你来告诉我,你跟他有没有处对象?”   小莲吓得立刻挺直了身体,飞快地摇头,“我没有!”   那个叫兵子的年轻男人立刻不高兴了,扯着嗓子喊,“小莲,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为了娶你,我到地里干了大半年的活。好不容易攒了五十块钱。立刻就过来提亲了。”   他一拍大腿,看向穿得大方得体的杨志光,目光有些不善,“我知道你现在攀上高枝,就嫌贫爱富了,可咱俩是真心的呀。连m主席都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连定情信物都给我了,哪能说反悔就反悔。”说着把手里的发夹往别人眼前晃。   小莲涨得脸色通红,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无耻,她都气哭了,“那发夹明明是你从我头上摘的,什么定情信物,你胡说八道!”   兵子立刻咧嘴笑,“你们看,她承认了吧,如果她不是跟我处对象,咋可能单独跟我出去。”   众人一片哗然。如果之前大家还以为他是信口开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现在小莲的话就是落实了。   小莲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了。大家看她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钱淑兰刚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她也觉得没必要阻止,小莲就是太天真了,就该好好给她上一堂课,让她知道什么叫无耻。   她侧头看了一眼正国,给他打了个手势。正国立刻心领神会挤出了人群。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杨志光,见他正拧眉看着这场闹剧。杨父有些打退堂鼓,看着小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没结婚女方就能惹出这种事,搁谁家都受不了。   杨父想拉杨志光趁乱离开,他却对着父亲摇头,一脸的恳求。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兵子,“你说你来提亲,你拿了什么东西?”   兵子立刻把他腿边立着的包打开,从里面掏出来东西,一斤老白干,两包水果糖,大生产的香烟。   得了,跟以前方永林那前母亲一样都是个抠搜的。   钱淑兰摇头,“不管小莲有没有跟你处对象,总之我不同意。你也别说我嫌贫爱富,我是觉得你俩思想不一致。”   兵子懵了,“怎么不一致了?我家也是三代贫农。也是红五类的出身。”   钱淑兰摇头,“我不是说这个。这里谁不是贫农出身。你这身份到劳改农场还能显摆一二,在咱们生产队你这还真不突出。”   柳月琴忙附和,“就是,我家还是八代贫民呢,你能有我出身好?”   人群中也有人附和,“对,我家也是!”   兵子急得一脑门汗,他梗着脖子道,“就算我不突出,我也是红五类。”   钱淑兰走到小莲旁边,附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小桃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奶奶。   小莲看了一眼杨志光,见他正鼓励般地看着自己,她立刻挺直脊背,走过去,大声道,“我觉得你不如我爱m主席。你连他老人家的语录都不会,思想根本不够进步,我俩说不到一起去。”   众人都愣住了。   虽然外面都闹哄哄的,可王家村除了来些下放的人员,其实本质上变化并不大。   这套说辞,大家听着都很新鲜,可却没有人敢反驳。   小莲走过来,看着兵子义正言辞地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兵子被她从未有过的认真吓了一大跳,他硬着头皮接了一句,“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小莲:“妇女能顶半边天!”   兵子:“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小莲:“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兵子:“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账儿混蛋!”   钱淑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好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其他人都搞不懂弄这一出是啥意思。   等王守泉过来了,钱淑兰立刻指着兵子义正言辞地说,“赶紧把他拉到公社去,这人还在犯大跃进的错误!领党们都在自我批评,他反而一直在落后,必须接受人们群众的再教育。”   兵子娘立刻惊恐地看着钱淑兰,“啥?我儿子哪说得不对了?”   钱淑兰哼了一声,眼睛紧紧地锁着她,“m主·席都说了凡事要实事求是,你儿子还在说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怎么你们还想让我们再经历一次饥荒吗?”   这个罪名太大了,兵子娘吓得两条腿都软了。   兵子同样被吓得脸色煞白,可他还是强撑着,“我,我才没有!”   钱淑兰立刻反驳,“别跟我说没有,刚才你喊得那么响亮,大家都听见了。”   柳月琴大声附和起来,“对!对!我们都听见了!”   周雪梅也跟着一起帮腔,“就应该把他们送到公社去,前几年咱们过得多苦呀。这人居然思想还那么落后。就该打倒她!”   其他人也是一脸愤慨看着这两人。虽然王家村没死人,可那几年大家的日子是真的苦啊。这两个没良心的,还想重蹈覆辙呢,这心咋这么坏呢。   王守泉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捆绳子,喊了两个壮劳力帮忙,“赶紧过来把他捆到公社,正好公社需要立个典型,让大家都长长记性呢。”   兵子娘见他们居然来真格的,吓得赶紧跪倒钱淑兰腿边,“婶子,是我们兵子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抓他呀。他就是想娶你家小莲,没有什么坏心呐。”她吓得后背出了一声冷汗,她不就是想讨个有钱人家的儿媳妇吗?咋还把儿子给连累了?   钱淑兰冷哼一声,“你们都敢往小莲身上泼脏水,这还不叫坏心,那怎样才叫?杀人还是放火?”   兵子娘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一直流个不停,扭头看到他们把兵子捆起来,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给钱淑兰磕头,“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兵子没有跟小莲处过对象。那发夹也是兵子趁着小莲经过的时候抢走的。他们没有私会过。”   钱淑兰狠狠踢了她一脚,咬牙切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捆住的兵子也被彻底吓傻了。钱淑兰又过去补了他两脚,面容不善地看着他,“你和小莲什么关系?”   兵子鼻涕眼泪糊了一眼,此时别说卡油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他被反绳子反绑住,见他们似乎真的要把他送到公社,他忙不迭地道,“没关系,我们没关系。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众人齐齐退后,显然没想到这事居然这么快就反转了。   大家看着钱淑兰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她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三两句就能把一个人定罪。   钱淑兰冷哼一声,朝着大家伙道,“咱们生产队向来都是与人为善,灾荒时也曾帮助过不少人。可哪知道他们非旦不感激,居然还敢向我们生产队的人泼脏水,这是欺负我们生产队没人是吧?”   柳月琴愣了一下,她转了转眼珠子立刻明白钱淑兰的意思。   她一拍巴掌,冲着大家伙道,“是啊,这林家村的人实在太欺负人了,居然给他们的救命恩人泼脏水,咱们一定要让林家村给我们一个说法。如果他们不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我们一定要把两人送到公社去批斗,看他们还敢胡乱坏人家姑娘名节不?”   众人见钱淑兰居然退了一步,没有咄咄逼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农村乡下,大家还是喜欢拉架的,而不是真刀真枪的干,那是对待敌人的做派。   像钱淑兰因为人家要跟她孙女处对象,她要把人拉去批斗,这做法未免太过心狠。大家都接受不了。   没过一会儿,正国终于把林文林叫过来了。   林文林看到生产队的两个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立刻上前了解情况。   听到这两人居然想碰瓷老王家的人,林文林只想骂娘,你他娘的长脑子没?   想讹人,也得打清楚对方是啥人吧。这老太太是你能随便惹的吗?   为了今年能多养一些鸡,他讨好钱淑兰还来不及呢。哪知道底下的社员居然给他拖后腿。   他气得上前踹了两人好几脚,然后一个劲儿地弯腰给钱淑兰赔礼道歉。   钱淑兰看着他,“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们别再祸害别人。既然他们这么闲,还爱惹事生非,你为什么不安排他们打扫鸡屎或者挑粪呢。”   林文林立刻心领神会,拍板保证,“我回去就给他们安排挑粪,肯定让他们没办法再祸害别人。”于是他赶紧把人从地上薅起来,边走边踹,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立刻招呼家人把社员们送走。等无关紧要的人都走了,钱淑兰立刻语带歉然地看着杨家父母,“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莲少不更事,惹了点麻烦,但是请你们放心,她绝对没有跟那人处过对象。”   杨父看了一眼儿子,似乎是让他自己做决定。   杨志光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看的小莲,她双眼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心里一紧,笑着朝钱淑兰道,“奶奶,小莲性子太柔了,才会被人欺负,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李春花顿时喜极而泣。王守义也是松了一口气。   钱淑兰看了一眼杨母,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到底没有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推文时间到   《神卜妙算》by二恰   文案:   太原孙知府家捡了一个小傻子!   这个小傻子一不会针线女红二不会服侍小姐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发现,这个小傻子上可知天文方术,下可卜吉凶命理。   一时之间求卜问命之人从太原一路追到了京师。   入京之后,世人惊觉这个小傻子竟然和前朝把持朝政的姜皇后长得一毛一样!   瑟瑟发抖的大臣们:该死的女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双眼发光的小皇帝:嘤嘤嘤,想念我皇奶奶。   唯有帝师顾洵看到亭亭玉立的小傻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怎么变也还是我的小姑娘。 第244章   有一点不得不说,小莲是有福气的。   至少这次挑选的人家真得算是很好的人家。   虽然杨父杨母有点生气,可还是随了儿子的心意。   钱淑兰瞧着这家人很满意。看样子这家人应该是个疼儿子的,而杨志光本人也是个主意正的人。   做饭的时候,钱淑兰还特地回去把自己罐的香肠拿过来。让他们给炒了一碟。   吃饭的时候,杨志光还特地过来跟钱淑兰敬酒,“奶奶,您真是老当益壮。我听二姑姑说起您的时候,一直很想见见您。”   钱淑兰愣了一下,王丹娜说起她?   杨志光见钱淑兰面有疑惑,就笑着解释起来,“二姑姑说您很不容易,独自把几个儿女拉扯大,还个个成才。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有本事心又善,这样的长辈真的很少见了。   比起他那只会到他们家耍威风的奶奶真得好太多了。   钱淑兰摆摆手,一脸谦虚,“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了。咱们国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这孩子不错,心眼好。”   这个年青人知道上进,钱淑兰还是非常满意的。   杨志光被夸之后,眉眼都弯了,“奶奶,您放心,我肯定会对小莲好的。她性子好,我娘这人面子也软和。她们俩肯定吵不起来。”   杨母看了一眼儿子,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杨父嗔了儿子一眼,“有这么说你娘的嘛。真是不懂事。”   杨志光嘿嘿直笑,钱淑兰顿时了悟了,感情这婆媳俩是同一款的。   杨志光娶小莲其实也是为了他娘吧?担心他娘会受儿媳妇的气。不得不说,他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   小莲这性子不被人欺负都算好的,欺负别人?咋可能。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小莲,见她正在跟小桃说话,便道,“小莲还年轻,如果以后有机会,最好还是让她工作吧。她这个性子,待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越来越闷。”   虽然让她考了护士证,可她一次也没上过班。接触到的人非常有限,她的阅历还是太少了,心眼也不多,还是该历练历练。   杨志光愣了一下,点头同意,“也行!”   钱淑兰又继续道,“不过她毕业证还没拿到,等以后如果恢复上学了,让她好歹把毕业证拿到。”   小莲还差半学期就初中毕业了,这两年多,钱淑兰时刻叮嘱他们几个不能忘了知识。   这几人都算是听话的,应该不至于阳奉阴违。   杨志光立刻点头同意。学习好啊,这样他们才能共同进步。   钱淑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也别担心孩子没人照顾,如果你娘上班没时间,我家儿媳妇在乡下有的是时间。我们王家村养了几万只鸡,天天都能吃鸡蛋,不会亏待孩子的。你们要想孩子,她还可以把孩子送到县城让你们亲近亲近。”   杨母诧异地看着钱淑兰,显然没想到他们家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她的婆婆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对大哥家的女儿一分陪嫁都不肯出。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她以前受了婆婆多少气呀。要不是她家男人帮她在县城找了份工作,她指不定还要受多少窝囊气呢。   钱淑兰笑着道,“还有一点呐,我们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孙子孙女,我给的陪嫁都是一样的。小莲虽然嫁给你们家,可并不代表她以后就不是我们老王家的人了。我们两家是亲戚,我也不是卖孙女。嗯,话虽然有点重,可我这人性子直,喜欢什么话都说在前头,如果因为小莲生了女儿,你们就想把孩子溺死,我肯定要找上门去的。”   杨母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溺死孩子?谁的心这么狠呐,她赶紧摆手,“不会的,不会的,女孩也是我家的孩子。哪能溺死。”   杨父也是涨得脸色通红,“哪能呢!还是人不!”   杨志光张了张嘴,很严肃认真地保证,“婶子,女儿也是我的种。就算女儿不能算儿子一样顶门立户,我也会把她培养成材。”   杨父杨母头像捣蒜一样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女儿也是贴心小棉袄。”   钱淑兰满意地弯了弯嘴角,而后她把附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你们也别觉得我是危言耸听。这种事不只我们这儿有,估计县城也有不少。有些人那心一个赛一个地狠,也不知道心眼咋这么坏呢。明明自己也是女人。”   她注意着杨母的脸色,发现她下意识看向杨父。   钱淑兰又把目光移向杨父,被三人盯着瞧,杨父一脸惭愧,吭哧半天才道,“我母亲有点重男轻女。”他补充一句,“不过她老人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   不住一起,也还行。就像小荷的大嫂也不是个省心的。可因为不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摩擦。说实话,谁还没几个糟心亲戚呢。十全十美的家庭,还真得没有。   钱淑兰点点头,“那就好。”   杨志光摸了摸头,“我们家在县城,我奶奶住在乡下,我们家专门负责出钱。”   钱淑兰笑着点头,“那就好!我看亲家侄女也是个面软的,以前一定受了不少人欺负。如果厉害一些的妯娌能可着劲儿地欺负你。关键是性子这东西一旦形成了,真得很难改变。”   她不是不想改变小莲,可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李春花,性子早就养成了。   就像她不能让李春花变聪明一样,她同意不能让小莲立刻就变得很强硬。性格的转变通常都要遭遇世大的变故。小莲顺风顺水惯的,哪里有这个机会。   杨母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婶子,您真是太懂我了。”   她这性子以前在乡下吃了多少亏呀。不仅仅是婆婆,还有几个妯娌,个个都是滚刀肉。要不是她儿子男人争气,她说不定还在乡下受磋磨呢。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安抚她,“你放心,我家小莲肯定会好好孝顺你的。你俩性子很像,肯定能处到一块去。”   两个面团还能吵起来,那也挺奇葩的了。   钱淑兰又看向杨父,“表达孝心的方式肯定要根据自己的能力,能出力的就出力,能出钱的就出钱,但是咱们的原则还是不能变。要不然家就毁了。”   杨父看着媳妇都哭了,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这里钱淑兰辈份最高,大家边吃边听她说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   这种事情在老王家属于司空见惯的,谁让钱淑兰就爱开思想报告会呢。   杨家三人却是第一回 见,新鲜的很。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么齐心的家庭,老太太讲话的时候,没一个敢大声说话的,吃菜的动作也会放轻,每个人都很听话,这老太太更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不像他家老太太,那性子越老越跋扈,孙子都结婚了,还依旧不肯分家,弄到最后家里人都是面和心不和。   吃顿饭都像打架一样,吵吵个不停。   不像这家,没有一个把好菜往自己碗里扒拉的。都是用筷子夹,吃完了再夹下一筷子。真得很有教养!   吃完饭,杨家三人就要告辞了。   钱淑兰之前已经让最早吃完饭的小桃和小莲,到养鸡场拾了一篮子鸡蛋。   她把竹筐递给他们,“这些都是我们养鸡厂产的,你们带回去吃。”   杨母咽了口唾沫,瞠目结舌,“这也太多了吧?”   钱淑兰话说得很大气,“不多,也就十来斤,咱们都是实在亲戚,等两个孩子结婚了,以后咱们两家就要多走动走动。”   杨母有些羞愧,他们带来的东西是定亲礼,可没有多余的东西。   她生性不喜欢占人便宜,想了想道,“要不我下回给小莲扯两身衣服吧。”   钱淑兰笑眯眯地点头,“那行!左右小莲也快是你们家人了。穿好看的衣服,也能给你们家涨脸。”   杨母重重点头。   杨志光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的小莲,小声道,“奶奶,那我们就告辞了。”   明明是跟她打招呼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小莲,钱淑兰顿时了悟,“小莲,你去送送人家。”   小莲抬头‘嗯’了一声,然后带着他们往村口走。杨志光赶紧跟上。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杨父杨母推着自行车跟在两人后面。   老王家的人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   钱淑兰回头瞅了一眼李春花,“你六妹这事办得相当不错。这家人很讲理。”   李春花也符合,“是!”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迟钝成这样该咋办呀,她侧头看了一眼王守义,所幸挑明了,“你六妹为了你家小莲操了多少心,等小莲结婚的时候,你们要有点表示。别光嘴上说说。行动也要跟上来。”   亲戚关系就得你来我往,一直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哎,这脑子迟钝的。真是头疼!   李春花顿时了悟,感情刚才婆婆是在提醒她要送六妹回礼。她不由得羞红了脸。   王守义重重点头,“好,娘,我肯定会办的。”   李春花凑过来,讨好地问,“娘,我给六妹做身衣服吧。”   钱淑兰挑眉,反问她,“你有布?”   李春花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接下来这几个月,孩子他爹发的布我都攒起来,肯定能够一身的了。”   钱淑兰想了想,“那行吧。”又被充一句,“到时候再拿一只鸡和一篮子鸡蛋。”   李春花应了声好。   到了下午的时候,上班的人全都要回去了。   钱淑兰让每人都带点鸡蛋回去。   这半年没见,一个个全都瘦了。哎,城里的伙食其实也并不比他们王家村的伙食好。   至少钱淑兰是从来不亏待自己的。   不能常常杀鸡,她可以用鸡蛋做菜。   换着花样来弄。什么煮鸡蛋,鸡蛋羹,炒鸡蛋,鸡蛋饼等等。   钱淑兰叮嘱他们,“你们拿点鸡蛋回去吃,如果下班晚了,煮上两个也能给自己补充点营养。”   大家见此纷纷拎着鸡蛋回去了。   钱淑兰看着徐丽珍这肚子,“你还要上班呐?”   徐丽珍笑着跟钱淑兰解释,“等九月份,二姑把孩子送到育红班就能接替我的工作了。”   钱淑兰算了算日子,发现时间刚刚好。   “那行吧,你要小心点。”她想了想又小声道,“你姥爷,我也会照顾好的,你别担心。”   徐丽珍忙握住钱淑兰的手,“奶,多谢你。”   “一家人客气啥。”   送走了徐丽珍和正国,钱淑兰扭头去看最后一对。   “丰产,娘走了!”刘芳名想在临走前跟儿子打声招呼,可丰产却只顾着玩,根本就不搭理她。   刘芳名有些挫败,这几天她一直在反思要不要把儿子带到县城去。可她白天要上班,根本没时间。   最近一直在加班,她连回来看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正康见她面露难过,立刻把儿子抱起来,玩得正尽兴的丰产,立刻不满,在正康怀里撒泼打滚,乱喊乱踢,非要下来玩。   刘芳名想要抱抱儿子,却被丰产挥手打了好几下。正康只能无奈地把儿子放下来。   最终,刘芳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正康看着她沉重的背影,再低头看着脚边玩得有正嗨的儿子,重重叹了口气。   等这些人都走了,钱淑兰开始召集大家开会。   今年的小鸡仔开始孵了,她要安排下面的人到各个生产队去统计情况。   除了林家村要一万只小鸡,其他生产队都纷纷表示,他们要自己孵小鸡。   钱淑兰有些无语,“你没跟他们说吗?我们生产队是有秘方的,我们孵出来的小鸡不会生病。”   柳月琴摊了摊手,“我说了呀,他们说他们孵的小鸡也不会生病。”   钱淑兰微微皱眉,之前我可是问过153号了,这种药并没有遗传作用。只能管自身。   所以钱淑兰每次都要给这些小鸡喂药。   上赶子的不是买卖,等他们吃过一回亏,就知道鸡苗还是他们王家村的好。   钱淑兰想了想道,“既然他们不想养,那我们自己养吧。”   如果没有喂过药的小鸡,能有一半成活率都算高的了。   毕竟这年代可没有什么疫苗。   他们生产队可以跟他们购买肥料。   等养完蚯蚓可以再卖给他们。   钱淑兰想干就干,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伙说了一遍。   她这次要多孵五万只小鸡。除了林家村的一万只,还有四万只,是去年的两倍。   在会上,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不是说没有那么多肥料吗?”   “对啊,用粮食喂,赚得不多吧。”   “我觉得可行,周围几个生产队都是自己孵小鸡的,我就看他们的存活率高不高。如果把鸡都养死了,肥料也用不完,咱们上门去买,他们指定乐意。”   “也行!”   王守泉最后一捶定音,“如果他们不卖我们肥料,大不了就用玉米喂吧。粮食虽然贵,可鸡能吃多少。还是有得赚的。”   于是他们养鸡场再次扩大规模。原原先的基础上又扩大了十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45章   六月份,小桃结了婚,八月份小莲结了婚。   接下来就是正军和小毛驴了。   当然这两个还不是最急的,现在最急的应该是邓兴明。   钱淑兰趁着喂鸡的时候,问起邓兴明关于接下来的打算。   陈萱萱的事情已经过去五个月了,钱淑兰还真担心他会继续想不开。   邓兴明满脸苦笑,“娘,我现在这条件谁肯嫁给我?”   钱淑兰摆了摆手,“结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是一碗水端平的,我给你几个哥哥都娶上媳妇,自然也会给你娶。你就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吧?”   邓兴明摇了摇头,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钱淑兰见他不说话,“那你慢慢想吧。结婚对象一定要好好想。”   邓兴明点了下头。   等钱淑兰离开了,邓兴明很是惆怅。待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能把铁锨借我用用吗?”一个女声传来,邓兴明下意识回头。   见卢成琳正拉着个平板车,上面放了两个大藤筐。   他也顾不上多想,立刻走上前把藤筐拿下来,弯腰开始铲肥料。   卢成琳赶紧上前,一把夺过他的铁锨,“我来吧,要是被别人看到一定会连累你的。”   邓兴明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不用担心,没人看到的。”   卢成琳倔强地看着他,低声道,“小心一点总没错。”   邓兴明看着她瘦弱的身板,想了想还是夺过来,“你看着点人,我来帮你干。”   卢成琳诧异地看着他,这些日子她也听社员们说了这人是钱婶子的儿子。知道他是好心帮她,她心里顿时升起暖暖的感觉。   以前她哪里敢想居然会有人肯帮她。在劳改农场,她听过太多悲剧。也看过许多年轻女人被那些恶人折磨,如果不是有仇恨在支撑着她,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等邓兴明把肥料装好,卢成林压下心思,赶紧跟他一起抬。这藤筐没东西的时候,就有十来斤重。装上一筐肥料,起码有两三百斤。   两人以前都没干过重活,这会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筐子挪到平板车上。   卢成琳低着头,朝他道,“谢谢你!”   邓兴明看着她粗糙瘦弱的手,心里竟产生一种怜惜的感觉,他把手放进口袋,瞅了四周一眼,飞快地摸出一个鸡蛋塞到她口袋里,“趁热吃吧。”   这鸡蛋是钱淑兰带给邓兴明的。   虽然钱淑兰不会喊他回去吃饭,可差不多每天都会给他带个鸡蛋。   卢成琳下意识摸向口袋,知道是鸡蛋,她忍不住惊呼起来,“你?”   邓兴明冲她笑了笑,催促她,“赶紧吃。”   卢成琳上一回吃鸡蛋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虽然钱淑兰时不时会接济卢家父女,可她每回送的都是粗粮和旧衣,像鸡蛋这种易碎的东西从来没送过。   倒是偶尔会煮几个熟鸡蛋,趁着他们干活的时候送给他们补补身体。   卢成琳握着手里的鸡蛋,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抬头看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邓兴明被她问得愣住了,是啊,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可能是同情你吧。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很彷徨。”   卢成琳愣住了,彷徨?关于他媳妇的事情在王家村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这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干活的时候就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尤其是养鸡场里还有个孙大琴。她那张嘴,就是没有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倒。   钱淑兰不是没想过改掉她这个毛病。强烈禁止她把这事往外传,可事与愿违。孙大琴因为要守住这个秘密,她差点把自己给憋坏了。大夏天的,发烧三十九度七。   她心里有秘密,就睡不着觉,一夜夜地熬下去,铁人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她。于是就这么把自己折腾病了。   钱淑兰一问病因,居然是因为没传八卦才生病的,气得差点把孙大琴打一顿,可瞅着她那蜡黄的脸色,到底是下不去手。   于是钱淑兰只能退一步,随她去了。却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有事千万不能让孙大琴知道。   邓兴明重重叹了口气,“我娘之前不肯认我的。我总是在心里反思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让她不肯认我。心里彷徨极了。”   卢成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有苦衷吧?”也许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可钱婶子不是这样的人。看她那么费尽心思地教育孩子,就知道她是个很好的母亲。   邓兴明点了下头,“她是有苦衷!”因为他挑得媳妇太恶毒了。   他顿了顿安慰她,“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会一辈子都是坏份子的。”   卢成琳呆呆地望着他,眼睛不自觉湿润起来,她眨了眨眼睛,眼泪不自觉被她眨了出去。   虽然她有点黑,皮肤也有点粗糙,可她的五官很标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此时眼里浮现泪花,竟像是一颗上好的黑曜石沾上了露珠。   邓兴明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喜欢上了她,这个认知让他的脸像晕染的颜料一样从上到下变成了红色,连耳根都不例外。   卢成林轻声道,“谢谢你!”   邓兴明根本不敢看她,低头说了一声,“没事!”   说着立刻弯腰拿起铁锨继续开始铲肥料。   卢成琳见他开始干活,立刻把缰绳放到肩上,拉着板车慢慢悠悠地走了。   邓兴明看了一眼四周没人,立刻追上去,帮她推。   卢成琳没有回头,小声道,“谢谢你!”   一直下了河渠的坡,邓兴明才松开手。   等第二天,钱淑兰再看到邓兴明的时候,发现他的是非值居然上升到了七分。   什么情况?一夜之间居然涨了四分。   她赶紧敲系统。   “你们系统的计分器是不是出现故障了?”   系统:“绝对没有。”   钱淑兰继续追问,“那为啥他涨了那么多?”   系统:“他以前分值就有七分,只是因为上海发生暴乱,他曾经忙于逃命,见死不救过。那场暴乱距现在已经有一年时间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也算?”   系统:“那当然!”   钱淑兰仔细回忆,刘关县发生打架的时候,她也没救过人。会不会她的是非值也没有十分呢。   系统幽幽地说,“你早就不是十分了。”   钱淑兰叹气,在这年代想要一直保持十分,才是比登天还难吧。   不过邓兴明能涨这么快,钱淑兰简直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了。   嗯,他的事业值一直都是十分,这主要是因为他高中毕业就工作的缘故。   他的孝心值也涨到了七分。只要她再努努力应该也达能到十分的。   钱淑兰笑容满面地看着邓兴明,“你想好了要找什么样的媳妇吗?”   邓兴明低着头半天没说话。他的眉头紧皱成团,似乎在解什么未解的难题。   钱淑兰以为他在晃神,推了推他的身体,“咋了?”   邓兴明斟酌再三才道,“娘,我想娶卢成琳。可我不知道她的想法。”   这句话差点把钱淑兰吓死。卢成琳?他们俩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不是她不看好两人,而是以现在两人的差距,根本走不到一起去。   卢成琳是坏分子,是属于黑五类。邓兴明可是红五类,虽然他养父被造反派杀死,可他和邓云萍却没受连累,依旧属于红五类。阶级这道阶梯在这个年代是跨不过去的。   “那你想等她?”   要等八年呢,他有这么大的毅力吗?   邓兴明想了想,“我想跟她结婚。秘密的。”   这?倒不是不可以,在农村乡下鲜少有去领结婚证的。   钱淑兰有些犹豫,“可一旦被人发现,你可是要被批斗的。”   邓兴明琢磨了半天,“我知道。娘,如果我出事了,你可以跟我划清界限,一定不会连累到你的。”   钱淑兰现在七上八下的,根本理不清,“这事太大了,你让我想想吧。”   说实话,如果这十年过去,邓兴明是绝对配不上卢成琳的。可现在却刚好相反。   钱淑兰想了想还是建议道,“要不你等她恢复身份再跟她在一起吧,这样能安全些。”   邓兴明叹了口气,“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而且我想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帮助。”   邓兴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一看到卢成琳就不自觉地就想帮她。   钱淑兰有些愣神,邓兴明是不是被她和邓云萍教育太过了。   即使这么危险,他也要跟卢成琳在一起。其实说是秘密结婚,两人也只能是柏拉图式婚姻,并不能住在一起,甚至除了双方父母知道,其他人根本就不知情。   可他却坚持要结婚,其实更多的是不想让卢成琳有思想负担。   钱淑兰沿着河渠,不知不觉走到了养鸡场,她径直走向养蚯蚓的地方,看着卢成琳正在浇水。   她走了过去,看着卢成琳脑门上的数字,这人应该是心怀仇恨,所以是非值才只有4分吧。   她约莫听元怀保提过卢成琳的遭遇,丈夫单方面提出跟她离婚,而且还举报了她。   这事在这年代太寻常了,卢成琳心生怨恨也能理解。只是如果卢成琳杀了人,那她岂不是完不成任务了?   这简直就是给她出难题呀。   “钱厂长,你找我有事?”一直在干活的卢成琳感觉有视线一直盯着她瞧,她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钱淑兰。   钱淑兰点了下头,指了指外面,“你跟我来,我找你有点事。”   卢成琳立刻跟上去。   钱淑兰开门见山地陈述一下邓兴明的意思,“是这样的,我小儿子想跟你结婚,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轰!卢成琳只觉得有一道惊雷从她脑袋砸下,轰得她差点站不稳脚跟,她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可我现在的身份不行。”   钱淑兰当然知道这个,他直接把邓兴明的意思说了出来,“你们先可以秘密结婚。等你身份公开了,再宣布。”   卢成琳有些不知所措,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我不知道。”   钱淑兰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可以先跟你父亲商量,我只是帮他问问,绝对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你们千万不用顾虑我的想法。我帮你爹是因为我敬仰他。”   卢成琳自然知道的,她爹是个英雄,曾经还被m主席接见过。许多人敬佩他。   “婶子,我知道的。”   见卢成琳没有多想,钱淑兰放宽了心。只是她也在琢磨是不是要打听一下卢成琳丈夫的情况。   如果那人在这十年自己倒霉了,说不定卢成琳就不会那么恨他了。   没过两天,卢成琳就给她答复了,“婶子,这事我不能同意。”   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她试探着问,“你不喜欢他吗?”   卢成琳苦着脸,“婶子,我不想连累他。如果我现在身份没问题,我肯定不会拒绝他,可现在不行。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害了一个人。”   钱淑兰突然觉得,虽然这姑娘心中有恨,应该也不至于会杀人,说不定只是想报复对方。她的心还是很善良的,要不然也不会拒绝邓兴明了。   见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卢成琳猜想她可能是没办法拒绝邓兴明的请求,于是主动道,“婶子,你放心,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钱淑兰一想也行,感情的事情还是双方面对面谈比较好,她这个传话筒可以光荣下岗了。   等她再见到邓兴明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没有表现得很伤心,他很平静,从内而外透露出一种沉静。   钱淑兰有些纳闷,卢成琳究竟跟他说了什么,竟让他像是重新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邓兴明也就是斯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性子有点自以为是,天真,好骗,还有脑子缺根筋。   但这次他居然想要冒着生命危险跟卢成琳结婚,不得不说,让钱淑兰大跌眼镜。   本来她就够惊讶的了,没想到他还能再变,变成一个彻底沉寂下来的人。   这应该是除了王守礼,最好改造的对象了吧?因为他完全听得进人话,行动力也够快。他所有的缺点都能被他自己抹除。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是七夕,想写个甜的,可发现写到最后居然没法让两人在一起。   嗯嗯嗯,我的错。为了过这个节,我给自己买了个200克的银元宝。祝亲们七夕快乐哦! 第246章   八月的天气非常炙热,像火炉一样闷闷的,养鸡厂里到处都是鸡,齐齐地叫起来,吵得人心烦意乱。   钱淑兰坐在凉棚下拿着蒲扇给小敏扇风。她从早上起来就一直玩,现在累趴下了,正躺在凉席上睡觉。   几个妇女也坐在凉棚下,因为今天县城百货大楼要来运鸡蛋,她们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回家纳凉。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蒲扇扇风,间或说些八卦。   正说着热闹,有人眼尖看到从远处的驶来一辆卡车,惊喜得跳起来,“终于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   这个地方的树是新栽的,几乎没什么遮挡。   根本没风,她们摇了一个多小时的扇子,手都酸了。   钱淑兰放下扇子,也站起来。   那卡车从村口那条小路慢慢往这边走。然后往左拐,驶了进来。   因为再往前走,路太窄没法拐进来,卡车就停在半道上。   从卡车的副驾驶里下来一个人,身高腿长,剪着寸头,小麦色的皮肤,老远就看到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很灿烂。   钱淑兰不自觉地冲他笑,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凉白开,“热了吧?赶紧喝点水吧。”   方永林立刻笑眯眯地叫人,“娘,我不渴。”   钱淑兰点下了头,然后冲着其他人挥手,“赶紧称重装鸡蛋!”   其他人立刻行动起来。   方永林凑到钱淑兰面前小声道,“娘,正国媳妇生了。”   钱淑兰算算日子,不是还有大半个月才生吗?她好奇地问,“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方永林笑着道,“跟我媳妇一样,都是龙凤胎。”   钱淑兰立刻星星眼,心里暗赞这老王家的双胞胎基因也太好了吧?这都是第四对双胞胎了。   一直在记账的孙大琴瞅见两人聊天生怕错过什么消息似的,笑眯眯地凑过来,“娘,刚才你们在说啥呢?”   瞅着她这双八卦眼,钱淑兰斜睨了她一眼,“恭喜你啦,你又添了孙子孙女。”   孙大琴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猛地一拍大腿,乐得不行,“哎呀,我的娘咧,正国居然生了龙凤胎。”   她这声叫把正在捡鸡蛋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纷纷恭喜她,瞅着孙大琴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儿,钱淑兰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正国还在省城上班,丽珍那孩子还在医院,你不赶紧去照顾她,还杵在这里干啥呢?”   孙大琴被婆婆这一提醒,立刻反应过来,朝着方永林道,“他小姑父,你能带我一程吗?”   方永林立刻点头,“行啊!”   孙大琴把账本交给钱淑兰,“娘,今天的账你来记吧。”然后飞快跑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钱淑兰称重之后,又负责记账,然后让大家把鸡蛋装上车。   方永林付完账之后,小敏醒了,“奶,我肚子饿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等孙大琴了,朝方永林道,“我先回家吃饭了。”   方永林马上就要回县城,自然不可能跟她一起回去吃饭。   方永林点头,“娘,你不用管我。”   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开。只留下一个待在这边负责看养鸡场。   到了家,钱淑兰立刻炒菜做饭,和小敏吃饱之后。两人就在屋里午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她正坐在堂屋给小敏重新扎辫子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人,着急忙慌地说,“三婶子,你快去看看吧,你家丰产跟人打起来了?”   钱淑兰愣了一下,丰产?他没被孙大琴带到县城吗?   钱淑兰立刻把手里的辫子随便一扎,拉着小敏的手就往外冲。   丰产是在打谷场跟人打架的。   对方是王立贵的孙子,小名强子,此时他一脸的愤愤然。   丰产人小个子矮,被他戳得节节败退,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钱淑兰走上前把两人拉开问,“你俩咋打起来了?”   强子见到她来了,立刻指着丰产告状,“他抢我东西。”   钱淑兰四下瞅了瞅,发现没有老王家的人,立刻急了,看着丰产问,“你吃饭了吗?”   丰产哭得稀里哗啦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听到钱淑兰的声音,他立刻抹眼睛,飞快地摇头,瘪着嘴嚷嚷起来,“太奶奶,我没吃饭。我肚子饿。”   这可怜见儿的,钱淑兰心这么软哪里受得了这个,她弯腰把他抱起来,“你怎么没跟你奶奶去县城呢?”   丰产搂着钱淑兰的脖子,一个劲儿地抽泣打嗝,眼睛都肿了,“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钱淑兰侧头问,“你肚子饿你就抢人家东西吃吗?”   丰产歪着脑袋没说话,可并不妨碍他粥哭。   钱淑兰掰正他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义正言辞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这是不对的。说你错了!”   丰产抿着小嘴不说话。在钱淑兰的一再逼视之下,他才瘪着嘴道,“我以后再也不抢别人东西吃了。”   钱淑兰终于满意。   丰产指着强子也开始告状,“可他打我。”   钱淑兰微微皱眉,“是你先抢人家的东西。你先给他道个歉吧?”   丰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奶奶,在她的逼视下,走到强子面前,小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抢你东西。”   强子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没……没关系。”   钱淑兰看着强子,“你已经八岁了,不该这么没轻没重就打人,你看你把丰产的脸戳得,都有红印子了。”   强子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你下次小心点儿!快回家去吧!”   强子立刻飞奔着跑走了。   钱淑兰弯腰教丰产,“你饿了可以找奶奶,找太奶奶,找三奶奶,四奶奶,还可以找三叔叔。”   正军应该是在卫生站吧?她侧头去看,发现大门已经锁了,想来应该是回家吃饭去了。只是他怎么没看到丰产在这边呢?   钱淑兰抱着丰产带着小敏往家走。   钱淑兰以为孙大琴是不方便照顾丰产,所以才把他丢在家里。应该请人帮着照顾的,不是李春花就是周雪梅,再不济就是正军了。   可谁成想,她问了一圈,一个个全摇头。敢情她把正军给丢下了。   钱淑兰那个气呀。这要是丰产走丢了,岂不是找不回来了。   原本丰产可是在家里玩的,可谁成想他自己就把院门打开,溜到打谷场这边来了。   到了晚上,正康下班回来,儿子一个劲儿地找他要奶奶。   正康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娘去照顾正国媳妇了。他摸着儿子的小脸心疼不已。   丰产平时都是由孙大琴照顾的,这乍一离开奶奶,哪里受得了,一个晚上都在哭。吵得家里人都没法睡觉。   正康没办法,只能交给钱淑兰带。   周雪梅要负责养鸡,李春花要负责做衣服,哪有功夫哄孩子。   钱淑兰挥手让他去上班,“你赶紧去上班吧,我来带。”真是头疼!   钱淑兰让小敏陪丰产在堂屋玩。   “奶,我能不能不带他啊,他一直在哭啊。”   平时这两孩子也常常一起玩,可他没这么爱哭啊。   丰产一直哭得死去活来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嗝。   钱淑兰摸摸她的脸,“他是你侄子,你是长辈,要好好照顾他啊。”   小敏苦着脸,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他说话。   “丰产,你知道兔子的耳朵为什么那么长吗?”   丰产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双眼带泪看着她。   小敏奶声奶气地道,“因为呀,从前有一个小兔子……”   见丰产被小敏吸引过去,钱淑兰立刻到灶房做吃的。   等她端着香喷喷的鸡蛋饼出来,就发现两个小孩子已经坐在堂屋的凉鞋上玩着你猜我猜的游戏了。   “赶紧过来吃饭喽!”   两个小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钱淑兰一手牵一个,“咱们吃饭前要先洗手。”   等洗好手,钱淑兰一人分一张鸡蛋饼。   香气扑鼻的鸡蛋饼瞬间勾住了丰产的味蕾。   很快到了星期天,刘芳名从县城回来了。   当她得知婆婆居然把丰产丢在家里,气得眼睛都红了。   正康在旁边安慰她,“我娘应该是忘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时有多疼丰产。”   刘芳名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婆婆疼丰产还不是因为丰产是她唯一的孙子。   现在婆婆最喜欢的儿子也给她生了孙子,她哪里还看得到丰产。   她把话跟正康说,正康却坚持认为她多想了。   “咱娘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   谁知下午,孙大琴居然回来了。   风尘仆仆,到家就开始翻箱倒柜,“我以前留下来的细棉布呢?哪去了?”   什么人会动她的柜子呢,自然是没有的。   孙大琴找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记错了地儿。   等她拿着细棉布到了堂屋,让李春花帮着做成婴儿衣服的时候,刘芳名立刻上前,“娘,你差点把丰产弄丢了,这事你知道不?”   孙大琴愣了一下,“丢了?咋丢的?”   “就是你走的那天呐,你都没告诉别人。”   孙大琴猛地想起来,扭头看向李春花,“我走的时候可是告诉三弟妹的,你没帮我照顾丰产吗?”   李春花愣了一下,“你跟我讲过吗?”   孙大琴气得跳脚,“怎么没讲,你还应了我一声呢。”   李春花完全没印象,“那天我正在赶工,可能没听清楚就稀里糊涂应了。”   孙大琴拿李春花没办法,“你们看也不能怪我。我哪知道她当时在赶工呢。”   刘芳名瞅见她手里的细棉布,“娘,这布为什么不给丰产做衣服呢?”   孙大琴冷着脸把布夺回来,“这是我的布,我想给谁就给谁,用得着你来管!”   刘芳名被骂,脸都红了,可她还是强撑着道,“丰产也是你孙子。”   孙大琴哼了一声,“他是我孙子,可又不是我唯一的孙子。”   这句话成功把刘芳名激怒,对着正康道,“你瞧吧,她亲口说了。她最疼的还是正国的儿子。”   孙大琴撇了撇嘴,“我最疼谁,用得着你管嘛。”她斜睨了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嫌弃什么,如果你们不想我带丰产,你们就自己带吧。”   说着把布放到李春花面前,又说了尺寸,就兴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第247章   孙大琴眨眼就跑没影了。   李春花拿着细棉布尴尬不已,她轻咳一声,“芳名啊,那个我确实没听到。你别生我气哈。”   刘芳名从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没事,三婶,您忙着吧。”说完她转身回屋了。   李春花捏着手里的细棉布,有些头疼。   正康追进屋里,看着刘芳名鼓着小脸坐在炕上,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这事你就别我娘了,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忙起来就会丢三落四的。”   刘芳名侧头看他,阴阳怪气地道,“你的脾气可真好啊。你娘可从来没给丰产做过一件衣服,你就不生气?”   正康觉得自己脑袋疼,“我娘又没工作,她一年到头也就只有三尺多的布,连她自己都不够,哪有能力给丰产。”   刘芳名瞪了他一眼,“你睁着眼说瞎话呢,那块细棉布哪来的?她自己都说了那布是压箱底的,起码好几年了。咱们丰产都三岁了,她都没想着给丰产做。偏心到如此地步,你也能忍?”   正康冷着脸,“不能忍又怎样?她是我娘。我还能为了一块布跟她吵起来?再说那布是她的,她想给谁就给谁。”   刘芳名气得跟他对骂起来,“你是丰产的爹,看着他穿得脏兮兮的,你就不心疼?”   正康觉得刘芳名有点小题大做了,“小孩子天天跑出去玩,衣服脏了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丰产又不缺衣服穿,你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刘芳名歪着嘴,“可他的衣服都是你从供销社拿到瑕疵布,不是脏了就是破洞了。他哪里穿过那么好的布。”她捂着脸越想越心疼。   。。。   这两口子说话声音很大,李春花在堂屋做衣服,听得清清楚楚。   想去劝吧,可两人又没打起来,再说刘芳名是对大嫂不满意,她去劝才是引火烧身呢。   她想了想还是赶紧把衣服给做了吧,大嫂等着用呢。   养鸡场里,钱淑兰洗了一串葡萄给两个孩子吃。   孙大琴就在这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老远就听她的声音,“娘,娘,我要只母鸡。”   钱淑兰从凉席上站起来,丰产听到奶奶声音,连葡萄也顾不上吃了,立刻爬起来,飞奔而去,“奶奶,奶奶!”   他就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孙大琴张开双臂一把抱起丰产,搂着他往凉棚下走。   到了凉棚她就把丰产放到凉席上了,朝钱淑兰说,“娘,我要带只母鸡。”   钱淑兰有些诧异,“你咋回来的?”   孙大琴飞快地解释,“方永林到林家村收鸡蛋,我坐他的车来的,我只能停一会儿。马上就得走。”   钱淑兰刚想问她还记不记得把丰产丢了的事情,可谁成想,孙大琴先开口了,“娘,丽珍奶水不够,我回来是想买只老母鸡带过去炖给她喝。”   钱淑兰记得自己以前好像看过一篇报导,老母鸡体内含大量雌激素,不但不能增乳,反而会出现回奶现象。   她想了想道,“还是用公鸡吧,这个更容易下奶。”   孙大琴还是第一回 听说用公鸡下奶的,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娘,要不还是母鸡吧,我只要一只,大不了从我工分里扣。”   钱淑兰见她不信,索性换了个借口,“现在母鸡正在下蛋,我哪能卖给你。我是厂长,绝不可能通融。”   平时卖得都是公鸡,母鸡都要等冬天才能卖的。马上就到秋天,正是母鸡下蛋最多的时候。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都一脸敬佩的看着她。   钱淑兰也没注意到别人的目光,见孙大琴神情有些低落,她想了想道,“我跟你说,最下奶的不是鸡,而是鲫鱼。我以前生小六他们,奶水早就没了,就是因为喝鲫鱼汤才下奶的。”   孙大琴睁大眼睛,“真的?”   钱淑兰翻了个白眼,“我骗你干什么!”   孙大琴见婆婆铁了心不给她母鸡,只能退而求其次要公鸡,而且还多要一只。   把公鸡用红绳拴好之后,她一手提一个,飞快地往外跑了。   两只公鸡被她吊在半空中,吓得一个劲儿地扑腾翅膀。周围的鸡全都吓得往其他地方跑。   丰产眼睁睁看着奶奶走了,哇得一声哭起来了。   这声音响亮无比,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般。   钱淑兰赶紧把他抱起来。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孩子,小敏这孩子打小就乖,小时候她哭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尿了拉了,就是饿了。   丰产这样子,她登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哄他。   小敏见奶奶急得满头大汗,立刻从凉席上爬起来,蹬蹬蹬地跑到小道边上摘了两根喇叭花和两根狗尾巴草。   喇叭花紫红娇艳,这颜色任谁看了都喜欢,小敏为了让他不哭,忍痛割爱地把喇叭花递给他,跟他商量,“我给你花,你别哭了哦。”   丰产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摇头,小手一挥,娇嫩的喇叭花被它拍到地上去了。   原本还柔韧的喇叭花,捡起来之后,再也开不了了,蔫哒哒的,小敏气得瞪了他一眼。   见他又要咧嘴哭,小敏忙把手里的狗尾巴递给他,“这个给你!”   丰产眼里含着泪,看着这两根毛绒绒的东西,怯生生地接过来。   他的手心蹭到毛绒绒的狗尾巴草上痒痒的。他立刻咯咯咯地笑。   见他一会哭一会笑,小敏嫌弃地撇撇嘴,“喇叭花不要,居然要狗尾巴草,啧啧啧”   丰产歪着脑袋靠在钱淑兰的背上,拿着狗尾巴草戳小敏的头发。   狗尾巴草的头部是一颗颗小草籽一样的东西,用点力就会咻咻地往下掉,他往她头上戳,草籽立刻掉到她头上了,小敏抓狂地叫起来,“啊啊啊,你个小混蛋。草籽都掉进我头发里了。”   丰产看着她抓狂的怒吼声,咯咯地笑。   不说小敏的烦躁,且说孙大琴,今天可以说是她最苦逼的一天了。   三十八度的高温天气,她愣是绕着王家村来来回回地跑。   虽然她热得满头大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可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路上遇到人,跟人家打招呼的时候,她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她脚步生风,一手拎着从汪塘里捞出来的两条鲫鱼,另一只手提着两只公鸡,狂奔到了家。   她先跑到杂物房,翻出两个麻袋,把鱼和鸡都装进去。   然后她冲着堂屋喊,“春花,衣服做好了吗?”   李春花冲着外面回了一声,“做好了!”   孙大琴立刻喜滋滋地冲进屋里,却差点跟从堂屋东间走出来的正康撞到一起。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孙大琴拍拍胸口,嗔了他一眼就绕过正康拿衣服。   正康被身后的刘芳名推了一下,只好叫了一声,“娘?”   “啥事?”孙大琴正在检查衣服,这款式做得相当简单,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连体裤。这种衣服有一个好处就是省布料。   没办法谁让她只有这么点布呢。想做一上一下两身衣服根本就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两个孩子做连体的,左右天气这么热,也能穿一两个月。   正康干巴巴地说,“娘,您不能这么偏心吧,这么好的布料,您怎么不给丰产做?”   孙大琴却没有回答他的话,朝李春花道谢,“衣服做得不错,等我回来再给你工钱,我赶着走呢。”   李春花忙摆手,“不用了,就一会儿功夫,哪能收你钱。”   孙大琴笑笑没说话,抬头瞅了一眼正康以及他身后的刘芳名,她脸一沉,歪了歪嘴,“我说过了,我的布料,我想给谁就给谁。平时也没见你给过我一块布,你好意思说我这个娘当得不称职吗?”   正康低着头,尴尬得脸都红了。他每个月发的布料也只够自己的,能买到的瑕疵布也都是给丰产做衣服。   见他这么快就招架不住,刘芳名所幸自己上前,“娘,您是长辈,可也不能这么偏心眼吧。都是孙子,凭什么只给二弟家的孩子做,不给丰产做。”   孙大琴瞪了她一眼,扯着嗓子喊,“我就是偏心,咋啦?我给你们养了三年丰产,没要过你们一分钱,我已经够对得起你们了。我跟你们说,我的心生下来就是歪的,想让我一碗水端平,那是做梦!”   刘芳名还从未见过有人把偏心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她瞪时气得眼都红了,“娘,您就不能跟奶奶学学,她老人家可从来都是公平公正的。”   孙大琴撇嘴,理所当然地道,“我要是有你奶奶那本事,我就不会养出这么个不孝玩意儿。上班这么久,也没见你俩给我买过一样好东西,说过我一句好话。你奶奶多有福啊,哪个儿子不孝顺她。哪像你们只会向我要好处,却从来没有孝敬过我。要我公平公正,等你再生孩子,你自己做到公平公正再跟我掰扯这个问题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两人,拿着衣服就着急忙慌往东屋走。   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又背了个包袱,然后拎起放在院子里的麻袋,大踏步往外走了。   李春花搓着手,给她们解释,“你们也别怪你娘,那块布是几年前,我婆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当初是分给我们几个媳妇做裤头的,你娘舍不得,就留下来了。”   嘴笨的她愣是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至少刘芳名根本没感觉自己被她安慰到。倒是正康听了他娘的话心情很是低落。   周雪梅带着双胞胎,坐在饭桌前监督双胞胎吃饭。   听到三嫂的话,周雪梅颇有几分无语,这人说话都说不到点子上。   她笑着朝正康道,“正康啊,你娘也挺不容易的。你说你娘偏心正国,难道你不知道她为啥偏心吗?”   正康涨得脸色通红,他当然知道。自从那一年正国把自己攒得钱全拿给他娘治病,他娘就最疼正国了。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正国。   周雪梅挑了挑眉,“你看你明明知道原因,那你还有啥不满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许多人都知道的道理,这两人却不知道。周雪梅只能无奈摇头。   正康低着头呐呐不语。刚才他娘说他没孝敬过她,那是因为他娘还年轻啊。家里又不缺啥。等她有需要了,他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周雪梅看向刘芳名,“你也别觉得父母都是应该的。我婆婆是公平,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有几人能做到她那样的?你婆婆虽然比不上我婆婆公平,可她也不错了,帮你们无偿带孩子,连工也不上。你们两口子却从来没感激过她,反而觉得是应该的。丰产是你俩的孩子,是你俩的责任,她心疼你们帮你们带孩子,你们就应该感激。别想着让你婆婆改变,我告诉你们,你婆婆改不了的,她就是偏心,你能拿她咋办?惹急了她,她不给你带孩子,我看你咋整?”   刘芳名又气又委屈。合着婆婆偏心,她还不能说了。   周雪梅摊了摊手,“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便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48章   刘芳名被周雪梅好一顿呲,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   可她又不能跟周雪梅掐,毕竟对方是长辈。   她直接出了院门,正康见她气势汹汹的,赶紧跟了上去。   刘芳名到了养鸡厂,看到丰产安安静静坐在凉席上吃葡萄,看到她来了,连动也未动一下。   小敏先叫了人,“大哥大嫂!”   两人齐齐‘嗯’了一声。   刘芳名凑到丰产面前,压低声音,“丰产,让娘抱抱你,好不好?”   丰产拿了一颗葡萄往嘴里塞,压根没觉得刘芳名是在跟他说话。   钱淑兰在边上打着扇,朝她道,“你把丰产带回家去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好好跟他培养一下感情。”   丰产已经三岁了,这三年,刘芳名除了最初那一年还时不时能回来看看,最近两年,厂里几乎不放假。   这年纪的孩子本来就不记事,今天的事,到了第二天准保得忘。更何况好几个月呢。   “太奶奶,奶奶呢?”丰产吃着葡萄突然问。   钱淑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奶奶去县城给你买好吃的了。”   她能说你奶奶已经顾不上你了,要去照顾你堂弟堂妹了吗?她只能撒点小谎。   丰产歪着脑袋,嘴里咕哝着,“什么好吃的呀?”   钱淑兰手点着脑袋装作忘记的样子,好半天才回他,“应该是那种吃到嘴里甜甜的东西。”   丰产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轱辘爬起来,惊喜得大叫,“是糖吗?”   小敏眼睛也亮了,也从凉席上爬起来,“是糖!”她娘肯定也会给她的。   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好似马上就能得到糖似的。   刘芳名眼里闪过泪花,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这么无视他,却一心只想要婆婆,她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   钱淑兰皱眉看着她,“你以后多带不就行了?小孩子总是亲近母亲的。”   刘芳名苦着脸,她还要上班呢,哪里有时间带孩子。再交给婆婆带,她实在不放心。   婆婆明显偏疼二弟家的孩子,以后对丰产肯定不如以前好了,她怎么办?   她侧头了一眼小敏,长得唇红齿白,小脸肥嘟嘟的,两只胳膊像莲藕似的一段段的。   她突然眼前一亮,双手激动地握起来,“奶奶,你能不能帮我带下丰产?”   钱淑兰没明白她的话,“我不正在带他吗?”   “不是,我是说以后都由你来带。”   钱淑兰挑了挑眉,见她一脸热切,不答反问,“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呐,让我给你带孩子?”   一分钱都不给,也就只有老大那两口子那傻缺才干出来的事。   就像她养着小敏,也是要老大两口子出口粮的。   队里虽然也分给小孩子口粮,可并不是无条件给的,是要按岁数用相应工分抵的。   钱淑兰以前都从孙大琴账上扣工分。   孙大琴带丰产这三年,工分几乎没多少。钱淑兰就让她掏钱出来。   没道理自己的女儿还要她这个老娘帮着养。   再说了有付出才会把孩子记在心上。钱淑兰就是要孙大琴知道,小敏也是她辛辛苦苦用口粮养大的,不能不管她。   所以无论是王守仁还是孙大琴都没有忘记这个女儿。   每次王守仁从县城回来也会想到给这个女儿带东西。   至于孙大琴不跟正康两口子要钱养孩子,按照孙大琴的想法,是他们还没分家,没必要。   钱淑兰当时只想呵呵,没分家,怎么他们每个月的工资从来没给你呢。   见孙大琴一副一家人的样子,钱淑兰懒得再劝。   刘芳名被钱淑兰的话问愣住了,“钱?”   钱淑兰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跟你们已经分家了。难道你想让我这么大年纪,还要从自己口粮抠出来给丰产?”   刘芳名侧头看了一眼小敏。   钱淑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小敏的口粮都是你公公婆婆出的。”   见她还想再说,钱淑兰抬手打断她,“就算由我来带,丰产亲近的也是我,不是你!再说了我也没时间。”   刘芳名低下了头,侧头看了一眼丰产,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日头上来了,钱淑兰便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个孩子开始穿鞋,钱淑兰把席子卷起来往边上靠。   而后钱淑兰牵着小敏的手,刘芳名和正康一手牵着丰产的手往家里走。   钱淑兰想到早上周雪梅说过,等她走时到老房那边拿点菜。   周雪梅在自留地里种了好几种蔬菜,就想着孝敬婆婆一些。   又因为天气热,早上拔得菜,中午就蔫了,所以让钱淑兰自己过来拿。   等钱淑兰到了老房这边,发现隔壁门锁上了,便到了正屋这边。   刘芳名倒了一碗水喂给丰产。   他咕咚咕咚喝了一碗。   周雪梅瞧见婆婆来了,忙迎了上来。   “娘,你在这边等着,我去给你摘菜。”   钱淑兰点了下头,然后坐在堂屋,看着李春花做衣服,只是她越看越不对劲儿儿,“咦,你今天都干啥去了?这衣服早上我走的时候,你不都裁好了吗?怎么现在才做出一条袖子?”   李春花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嘴,“早上大嫂回来的时候,让我帮她做两身婴儿衣服。”   钱淑兰哦了一声,“她倒是不辞辛苦。有布票不在县城百货大楼买成衣,还专门拿回家让你捣腾。”   “娘,大嫂没布票,她是有布,就是以前你分给我们,说是用来做裤头的细棉布。”   时间有点久远,钱淑兰记得不太清楚了,只‘哦’了一声。   刘芳名就在这时凑过来了,“婆婆那块布都藏了好几年了,居然没想过给我们丰产做一件,您说她有多过份。”   钱淑兰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正康,声音有点沉,“你也是这么想的?”   正康莫名觉得心一紧,手心都开始冒汗了。他吓得脸色苍白,半晌没说话。   钱淑兰看着被吓住的正康幽幽地道,“等你婆婆回来,我就让她把你们分出去。省得一天到晚闹腾。”   刘芳名和正康都惊了一下,而后对视一眼,“为什么呀?”   钱淑兰冷着脸,“我看你们就是狼心狗肺。你娘为了给你们带丰产,两年多没下地,口粮都要自己花钱买,你们居然一点也不感激她,我看你们就是惯得!”   正康涨得脸色都红了,他对奶奶有种本能的畏惧,她的眼睛像是可以窥视人心,能照亮人心的丑恶。   每次只要她说话,他都要竖起耳朵听,生怕自己又惹怒了她。   已经好几年没有被她训斥了,现在再次重温,他的脸顿时热了起来,浑身的肌肉都透着一股紧张。   他直接跪到钱淑兰面前,面色惨白,“奶,我错了,我以后肯定会给我娘钱的。我们别分家啊。”   刘芳名愣住了,没想到正康会这么怂。凭什么啊,他们又没分家,凭什么要给钱。   现在不花他们的,等分家的时候,老两口的钱哪还有他们的份。   只是看着钱淑兰一直盯着她看,刘芳名下意识低下了头。   钱淑兰看着这俩玩意就糟心,她不想再管,“这事由你娘来决定。”孙大琴哪里会受刘芳名的气。估计从县城回来就要分家吧。   以为奶奶是被他这一跪弄得心软了,正康立刻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雪梅就在这时回来了,她把手里的手篮递给婆婆。   篮子里面是一把韭菜,一把豆角,几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   看着周雪梅热得满头大汗,钱淑兰笑着道,“你赶紧擦擦汗,我回家了。”   周雪梅点头,拿起放在椅背上的毛巾就擦,看着婆婆牵着小敏往院子里走。   丰产看着太奶奶要走,忙跟了出来。   刘芳名赶紧把他抱住,丰产吓得哇哇地叫,嘴一歪,又哭了起来。   钱淑兰有些头疼,刚想转身接过孩子,却见刘芳名把丰产直接抱进屋里。   这哭声歇斯底里的,钱淑兰有些心疼,朝正康道,“你们俩要是哄不好孩子,就把他送到我那。你娘过几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正康忙答应了。   又过了一周,孙大琴和徐丽珍一起回来了。   钱淑兰特地去看,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头发乌黑,皮肤白得透亮,睫毛很长,好看的眉毛,粉嫩的小嘴。   “这还没长开,就这么漂亮,等长大了还得了。简直专挑父母优点长啊。”   两孩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更像徐丽珍,只有眉毛和鼻子照正国。   孙大琴抱着孩子喜得合不拢嘴。   王守仁今天也从县城回来了。   当然刘芳名和正康也回来了。正康是因为今天是休息日,刘芳名却是请假回来的,因为婆婆说有事要让她回去一趟。   等几家交好的人家看过孩子之后,孙大琴说了分家的事情。   这事是经过钱淑兰允许的,王守仁原本不想分的,可孙大琴却执意如此,再加上他娘又同意了,他也只能认了。   “你们挣得钱自己拿着。现在我们还能干,不用你们养老。等不能干了,你们三人轮流养老。我们手里攒的钱一部分用来给正军娶媳妇以及给小敏出嫁妆,一部分是用来自己养老的。这些年你们自己挣得钱也都是自己收着的,我也没要过你们的钱。”   其实这分家跟以前是一样的。   家里的东西都是属于王守仁两口子的。   “我手里的工作将来是要留给老三的。这点我们要提前说好。”   刘芳名死死咬着唇,心里满是不甘。公公的工资一个月有六十多呢,正康才三十八,只有他的一半。   “爹,您的工作都给老三了,却什么也不给我们,这合适吗?”   众人齐齐看向刘芳名。   王守仁没说话,孙大琴却白了她一眼,“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们都有工作,只有老三没有。可不就得给他嘛。”   刘芳名气得直瞪眼。公公婆婆这么偏心,其他人也都占在他们那边。   正康很是苦恼,怎么家还是分了呢?   “正康,以后你要是在家吃,口粮还是要照就交上来,不过丰产的口粮你得补给我。”   正康点了点头。刘芳名很想说,不用了,我自己养。可想到自己的工作,硬是咬牙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文《重生七十年代之捡了个小媳妇》   文案:出生武将世家的萧启从小的梦想便是像西汉名将霍去病那样大破匃奴,封狼居胥,冠军侯!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本应在一场大战中马革裏尸的自己,一朝醒来变成了一个像探花郎那样的弱鸡小白脸!更要命的是,前世从未娶妻的他现在居然成了一个靠着媳妇吃软饭的弱鸡小白脸!   他还是个下乡知青!知青?这又是个什么鬼?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那么重点问题来了,这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他能当成自个的吗…… 第249章   徐丽珍这次生孩子,时间也算是刚刚好,她刚好把工作还给王丹娜。   只是有些可惜,没有那么多钱了。   她的侄子也从县城回来,转到了县小学来念。   快到九月的时候,钱淑兰在开大会的时候,提了一个建议。   “我觉得咱们教育非常重要。不如上学免费吧,所有的学费都由我们生产队包了。”   这年代的人都重男轻女,钱淑兰想做出一点小改变。让更多的女孩子也能得到上学机会。只有免费,社员们才会愿意送女孩们去上学。   “我们养鸡厂的规模很大,每家都能分到几百块钱。吃的用的我们多多少少改善一些了,可孩子们的教育也是重中之重。最主要的是把孩子都交给老师们看管,咱们也能到放心干活,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干活的时候就担心家里的孩子没人管,到处乱窜,惹事生非。   于是在投票的时候,有七成人同意了这项决定。把王立德喜得眉开眼笑。他一直在呼吁大家要重视教育,可教育成本真得很高。小学一学期要三四块钱,再加上书本费,纸笔等费用。许多人家都舍不得。   没想到这难题居然被钱淑兰给解决了。   王立德立刻道,“大家来报我这报名吧。然后我们根据人数再选几个老师出来。”   于是家长们纷纷到王立德那边报名。   钱淑兰也帮小敏报了。   她仔细算过了,小敏从今年上学,正好可以在1977年的时候参加高考。这样小敏不会忘记知识,有以极大的可能性考上大学,成为第一届大学生。   她好像记得那一届大学生都非常牛,有许多人都成为了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她对小敏的规划从来都不是嫁个金龟婿,而是想把小敏培养成才,不靠男人,一样能活得很精彩。   小敏对上学很是好奇。   每次双胞胎去上学的时候,她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小敏举着小手兴冲冲地道,“奶奶,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钱淑兰一脸憧憬,“好!如果你能考上大学,奶奶做梦都会笑醒。”   “那就考大学。”她歪着脑袋问,“大学是什么意思?”   钱淑兰给她解释,“大学就是学习最好的人才能上学的学校。”   “那我怎么才能考上大学?”   “你要先上小学,然后上初中,再然后上高中,最后就考大学了。你的成绩要一直一直很好才行。”   虽然第一届高考卷子很容易,可考上京都大学还是相当难的。   小敏想到能让奶奶高兴,立刻乐开了花,“我一定要考大学。”   钱淑兰摸摸她的小脑袋,“好!”   统计完报名人数,王立德发现居然有两百多人报名上学,其中更是有不少女孩子。   本着免费,不占白不占的心思,许多人家都给家里的女孩子也报了名。   学费免费,书本可以用旧的,至于纸笔这个就比较便宜了,还是能出得起的。   于是这次就要再选五个老师才行。   柳月琴家的两个孙子都当上了老师。   之前两人都上了高中,可因为学校停课,就回家了。没有拿到高中毕业证,可两人有初中毕业证啊,在生产队也算是高学历了。   比较可惜的是柱子没能当上老师,主要是他才上初一就停课了,只有小学毕业证,根本就不够格。   这次选的五个老师全都是年轻小伙子,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十九岁,最低学历也是个初中生。   等九月开学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尾巴就这么没了,钱淑兰特别不习惯。   有时候算账累了,钱淑兰都要回头瞅上两眼,没看到人,她才猛然想起,小敏上学了。   只是没过几天,钱淑兰就顾不上了。   因为从孙家村那边居然传出了鸡瘟,今年新孵的小鸡都已经长大,开始下蛋了。   可谁成想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于是原本只设在大路上的民兵也开始往小路布控。   王家村的人除非工作需要,一律不许外出,外人也不能进来。   又过了几天,附近的几个生产队,除了家村全都出了鸡瘟。   最严重的一个生产队,今年新养的鸡全都死了。   生了鸡瘟而死的鸡是不能吃的,所以大家只能忍痛烧掉。   后来发现老鸡都没有感染,又得知王家村和林家村的鸡都没有出事,大家伙才知道原来人家真的有秘诀。   几个生产队的大队长肠子都要毁青了。   等瘟疫鸡处理完毕后,小道上的民兵也都撤了,几个生产大队长纷纷找到王家村,请求王家村下半年再帮他们孵小鸡。   最低的都要一万只,最多的要了三万只。要不是因为实在没那么多肥料,他们还想要更多。   不过钱淑兰也提出要求,让他们今年的肥料借给他们生产队用用。   他们都同意了,反正等他们养完蚯蚓就还回来,一点也不耽误肥田。   很快到了年底,王家村居然发生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养鸡厂的账目,钱淑兰已经全部交给了孙大琴。   钱淑兰也反复算了好几遍,等确认无误后,才交了上去。   可等年底分红的时候,每人分到的钱却只比去年多了三十五块八毛钱。   明明今年养的鸡是去年的两倍。怎么可能只多这么点。   虽然今年王家村又增加了人口,可数目根本没增加多少,撑死了只有五十个,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   于是钱淑兰找到王守泉,“我怀疑有人中饱私囊。”   王守泉不太懂算账,可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干出这种事,“不能吧?”   钱淑兰便跟他算了一笔账,“咱们今年新养的鸡,从九月份就开始下蛋了,除了最冷的这两个月,一直下蛋。咱不算老鸡,就按新鸡算吧。4万只鸡,每天也能下三万个鸡蛋。大概有三个月,九十天,一共就是八万一千块钱,咱们生产队不到一千三百人,平均分也得六十二块钱,就算要交给公社30%的税,也有四十三块六毛钱,怎么可能只多了三十五块八毛钱。”   王守泉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立刻慎重起来,“那行,咱们开会投票。”   虽然每个人都有看账本的权利,可并不代表每个人都能看得懂啊,而且那么多本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算出来,所以只能投票着急人手一起查。   王守泉立刻召开大会,这次是一家出一个的会,就在食堂举行。   不到三百人过来开会,倒是让食堂显得不那么拥挤。   王守泉站在最中间,其他人搬着板凳围成一个圈。   “虽然这次咱们生产队的工分值算出来了,可我算账的时候发现有点问题。我在这边跟大家探讨一下,然后由大家来决定,要不要检查账目。”   于是他把钱淑兰跟他算过的账又跟大家学了一遍。   于是大家伙全都盯着王立贵瞧。这队里的会计可是王立贵的小儿媳妇,照王守泉的意思,她应该是贪污了。而且还贪了一万多块钱,简直就是巨贪了。   大家交头接耳讨论起来,王立贵却朝着王守泉看去,那目光中满是复杂。   王守泉在知道自己同意开这会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跟王立贵干上了,他叹了口气,“立贵叔,职责所在,你也别怪我。”   王立贵闭了闭眼,他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心里把龚素珍骂了个半死。   如果她真的贪污了队里的钱,那他们家在王家村生产队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王守泉可不管他的心思,敢做就不要怕被人揭发,他朝大家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咱们先投票要不要重查账目。”   几乎每个人都举了手,即使有那不想折腾的,在别人“反正算算账又不会少什么”的劝说下也纷纷举了手。   最后只剩下王立贵一人,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地喊,“我也同意!”   他眼里含着泪花,为自己的小儿子痛心,为自己的孙子心痛。   最后全票通过,立刻马上盘账。   于是全体老师,以及钱淑兰和孙大琴全都被叫过来盘账。   重新盘算账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像钱淑兰那个养鸡厂才三百多人,都要有六七本账。   更别说这一千三百口的生产队了。光记工分的本子就有一百多个。还有各项收入,支出等等。   十多个人忙了五天,才在腊月二十这天,把账给算出来了。   结果确实如钱淑兰所料,龚素珍贪污了。数目也差不多跟她预测的一样,毕竟全生产队开源的地方只有养鸡场。   但龚素珍贪得有点奇怪,她把自家的工分全都多记了。   比如她婆婆没出工,她却给记了分。她二嫂明明只挣了六个工分,她却记成了十分。   照她这本子,他们家应该是工分值最多的人家。于是她弄这一出,把王立贵家都给拖下水了。   即使齐大花一个劲儿地跟别人解释,他们没有让龚素珍帮着做假账,也没人相信。甚至有人还猜测是齐大花授意的。   在王立贵要求小儿子跟龚素珍离婚的时候,龚素珍直接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说是全家人逼着她做的。   孙大琴还特地学给钱淑兰听,拍着大腿,一个劲儿地撇嘴嫌弃,“我看她就是个傻子,她还有儿子呢,把家里人全都拖下水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儿子岂不是没人养了?”   钱淑兰想了半天才道,“也许她是想鱼死网破吧。”   无论龚素珍怎么挣扎,她的结果已经是板上定钉了。   王守泉把这事往上一汇报。好嘛!把周社长气得差点吐血。   上回陈萱萱的事情已经让周社长丢够了脸。全县唯二的两个生活作风问题,居然有一个出在他们公社。他的脸都绿了。   这次又来了特大贪·污犯,他指着王守泉鼻子的手都有些哆嗦了,“你们这是想上天啊?一万多块钱!全国都没有这么贪的人,你问问别的生产队他们的账面上能不能有这么多。我看你们生产队纯粹就是钱多烧得。”   王守泉腆着脸笑,“那不正说明我们有钱,要不然怎么保住第一生产队的宝座呢。”   钱明华也在边上附和,“就是。咱们至少是全县第一生产队。面子足够了。”   听他们提起这个,周社长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的确哈,这次他们的工分值是四块五毛三分钱,比去年多了一块一分钱。绝对是妥妥的第一。   “这事我就不说你们了,不过你们要加强监管,这么大的生产队怎么能只有一个会计呢。你们多设两个。互相监督着。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你们就等着全国出名吧。”说完直接挥手让两人离开。   等出了房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龚素珍很快就被当成典型犯被拉到各个生产队批斗,甚至是县城批斗。   钱淑兰也是从孙大琴那边听到龚素珍的消息的。   孙大琴不嫌事大,不仅在他们村开批斗会的时候去看,甚至还抱着丰产跑到隔壁生产队看。   回来后,她就跟钱淑兰学,“娘,你可没看到,那龚素珍现在都成啥样了,老了十岁,一脸的麻木。脸上身上都被人泼了冷水,我看她冻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这个秋天。听说开春她就要被枪·诀了。”   李国成贪了几百块钱就被判了二十年,她这个是人家的好几十倍,可不就得死刑嘛!   钱淑兰叹息一声,迎面碰上齐大花,她低着头,远远就避开了。   虽然上面的人没有采纳龚素珍的说辞,王立贵家也没有被批斗,可也不是没有受影响。至少王立贵本人天天都要写思想汇报,无他,因为全家是识字能看得懂账本的。其他人不识字,所以压根不知道那账本上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小孩子们虽然识字,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唯一的王立贵就是十分有嫌疑的同谋犯。但是因为他之前没有过贪污经历,所以王守泉还是把他保下了。上面只让他定时写思想汇报。但即使如此,他们家在王家村也丢够了脸。   “咚咚咚”   王守泉站在村口拿着一个铜锣使劲地敲,边敲边喊,“咱们选举会计啦!大家快到打谷场集合啦!”   于是大人小孩全都出来看。   虽然现在是冰天雪地的,可谁让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呢。再加上大家对选会计这个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兴致还是很高的。   王守泉站在台子上,哈着热气,搓着手,大声喊,“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事情,这次咱们要选三个会计。请大家投票。”   能当会计的人选并不多。   一来是识字的人之前都当了老师。   二来是因为记账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许多事情根本不会记。   “我选钱婶子,她以前就是养鸡场的会计。账目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我选邓知青,他是钱婶子的儿子,也识字,人品绝对信得过。”   邓兴明站在台下,诧异地看着大家,虽然他也被叫过来开会了,可原以为自己只是个听众,可谁成想他居然也能被选上。   虽然理由有点奇怪,因为他是钱淑兰的儿子,可至少大家认可他了呀。他激动地握紧双手,看着钱淑兰,“娘,你觉得我能选上吗?”   钱淑兰侧头,“你想当会计?”   “我想!”天天扫鸡屎哪有什么技术含量,当会计工分多,而且还可以到处走走。   钱淑兰笑眯眯地道,“那你能选上!”   邓兴明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娘哪来的信心。   于是到最后,出现了四个人选,钱淑兰,王正飞,钱月涛以及邓兴明。   王正飞是王守泉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七了。不过他只上到初二下半学期,学习也不太好,选他纯粹是因为他是王守泉的儿子,人品绝对没问题。   钱月涛也是同样的道理,今年已经十八了,他和王正飞的情况很相似,学习不太用功,但他好歹毕业了。比王正飞又多了一重保障。   最后就是这四人角逐。   钱淑兰走到台子上,“我先说说哈,我知道大家信任我,可你们也不能把我累死啊。我好不容易教会大琴记账,你们又让我接生产队的,何着我天生就是劳苦命。”   大家伙全都哄笑起来。   钱淑兰一脸诚恳地道,“我想把我的名额让给邓兴明同志,他是我的儿子,虽然我们已经失散了二十多年,可他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他这人有点傻,我这想让他多多历练一下。大家放心,有我在旁边监督着,他肯定干不出贪污的事情,请大家给他一个机会。”   大家伙都扭头去看邓兴明,他羞红着脸,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婶子说得没错,他可不就是傻嘛。自己媳妇跟别人搞在一起,孩子都有了,他居然还不知道。”   “这种傻子要能干出贪污的事情,那才是奇了怪了。”   最后投票,票数第一的依旧是钱淑兰,第二是邓兴明,第三是钱月涛。   钱淑兰站在台子上,有些纳闷,“我刚才没说清楚吗?我是想把我的机会让给邓兴明同志的。”   有人大声道,“婶子,还得你来监督,那三个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办事哪有你牢靠。”   “对!对!肯定要有大人看着,要不然他们拿着那么多钱我们都不能放心。”   钱淑兰一脸幽怨地看着邓兴明,这个是毛还没长齐吗?他可都二十六了。   不过大家也确实不太信任邓兴明就是了,毕竟他不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村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回城了呢。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于是弄到最后,大家非要钱淑兰当这个领头人。钱淑兰没法推辞,只能当了。只是多少有点对不住王守泉了。   王守泉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我家那浑小子数学从来就没及格过,让他当会计还不够丢人现眼的。三婶子,你不用推辞,安心当好这个会计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周日啦,下一章在20点,么么哒 第250章   很快到了年底,在县城上班的人都回来了。这次他们放假五天,初六这天就正式上班。   老王家过了一个热闹的年。   到了大年初二,除了孙大琴,其余的几个儿媳妇全都回娘家了。   虽然姜玉瑛没有娘家,可她要去杜大海家拜访,所以不在家。   钱淑兰在自己家做好吃的招待王丹娜和方永林。   因为下雪,路上不好走,两口子并没有把孩子带过来。   今年王家村大丰收,钱明华特地留了好几头猪下来犒劳大家。   钱淑兰分到了四十多斤猪肉,这其中还有小敏的十斤,是孙大琴一早就送过来的。   钱淑兰灌了一部分香肠,剩下的弄成腊肉。   不过她还留了五斤新鲜的猪肉招待客人。   邓云萍帮着在灶房里烧火,听她说起当供销员的事情。   “这次过年,经理还特地给我们每人发了几张工业券呢。我之前也攒了三张。娘,你有没有要买的东西?等我上班了,我给你买回来。”   钱淑兰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你自己看着买吧。”   邓云萍点了点头,“那好吧!”   等烧好了饭菜,王丹娜过来帮忙端菜。   小敏站在饭桌前摆筷子。   邓兴明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过年,可他的工作依旧没有停。   “快点过来吃饭吧。你都累了一天了。”   邓兴明的会计工作要等到初八才正式开始。现在依旧要把手里的工作完成。扫鸡屎倒是不怎么辛苦,可从王家村走到河渠那边就非常辛苦了。   在乡下,大家穿得都是手工布鞋,很容易浸湿。   钱淑兰低头去看邓兴明脚上的鞋,果然已经湿透了,鞋面上还有一层积雪。   钱淑兰赶紧到房间里拿鞋,“赶紧换上吧。要不然你那脚非得冻僵不可。”   邓兴明忙伸手接过来,这是一双崭新的胶鞋。这东西可不容易弄到,得要工业券才行。   “你妹妹帮你买到的瑕疵品,没要票,就是里面的鞋垫有点瑕疵,我给你重新换了。”   邓兴明视线移向邓云萍,见她眨巴着眼睛,冲他点头,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   钱淑兰又把手里的袜子递给他。   这是用羊毛线针成的袜子,十分厚实。   邓云萍见他面露疑惑,忙走过来坐下,然后掀起自己的裤脚露给他看,“这是娘亲手织的!”   她话音刚落,屋里其他人全都看着邓云萍,脸上的表情无奈极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地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今天都第八回 了,你这么臭显摆,也就是我脸皮够厚才能看得下去。”   邓云萍放下裤管嘿嘿直笑。这么好的袜子她也是第一回 穿嘛!   王丹娜上前挽着钱淑兰的胳膊,“娘,也就只有你才舍得把这么好的羊毛线用来织袜子。”   钱淑兰拉着她到桌边坐下,“你们知道啥呀,寒打底来。脚是重中之重的地方。我送给你们的袜子一定要穿上,别舍不得穿。”   方永林忙点头,“娘,肯定的。这么好的袜子,我可舍不得送人。”   王丹娜也附和着。   等方永林穿好鞋袜和邓云萍肩并肩一起落坐。   “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你们别舍不得。”   王丹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钱淑兰,“娘,我听大嫂说您今年分红领到了四百多块钱,真得假的?”对孙大琴的话,王丹娜是半信半疑的,所以才特地跟钱淑兰求证。   钱淑兰因为是养鸡场场长,每天都是二十个工分,再加上她偶尔还会下地帮着一起干活,所以她个人的工分值在全生产队是第一。   提起这事儿,钱淑兰脸上的皱纹都飞舞起来,“是啊,我发财啦,你多吃些。”   王丹娜非常激动,眼睛的光芒仿佛最璀璨的星星,“没想到咱们生产队也能分到这么多钱。娘,你真是太厉害了。”   工人虽然每个月都有工资,也有口粮,可这口粮是需要花钱买的,再加上还要无条件加班,哪有钱淑兰这个厂长当得自在。   最主要的是,她娘想吃多少鸡蛋都可以。比城里好太多了。   “来,吃块肉吧。”钱淑兰给王丹娜夹菜,笑着道,“你几个哥哥,哪个工资不比我强。我这还差得远呢。”   方永林却不认同,“那不一样,娘这么大年纪,还这么能干,简直是我们小辈们的楷模。”   王丹凤忙附和,“就是就是!”   说完之后,王丹娜夹起碗里的那块肉,眼前一亮,“娘,这个肉真好吃,这是啥肉呀?”   钱淑兰咳了一声,朝小敏道,“小敏,奶忘了拿勺子了,你去拿过来。”   小敏立刻应了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邓云萍忙道,“娘,我去吧。”   钱淑兰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虽然邓云萍不明就理,可还是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小敏蹬蹬蹬地跑走了。   见小敏被她支走了,钱淑兰才开始回答王丹娜的问题,“这是兔肉,小敏养大的。前阵子积雪压垮了兔窝,把兔子给砸死了。我就给红烧了。我跟她说兔子生病了,我给送到医院去了,她才没闹。”   王丹娜嘴角直抽抽,她揶揄道,“娘,那您准备什么时候还她一只兔子?”   钱淑兰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小孩子的记性都差,过几天她一准就忘。”   小敏很快就拿着勺子回来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一家人正吃得热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钱淑兰愣住了,“谁会在这个点过来啊。”   一般人,很少在吃饭点上门的,多尴尬。而且今年王家村分到的钱都不少,应该不至于上门打秋风吧。   钱淑兰起身去开门,发现居然是钱明华。   钱淑兰赶紧请人进来,“你吃了吗?赶紧进屋吃饭吧。”   钱明华搓着手,一个劲儿地跺脚,哈着热气道,“小姑,我想请你到我家帮着掌掌眼。”   钱淑兰没闹明白,“掌什么眼?”   钱明华脸上有些无奈,但还是透着淡淡的喜色,“这不是花媒婆帮我家月秋介绍对象吗?今儿就带过来了。”   钱淑兰有些无语,大年初二走娘家,谁会在这天帮人介绍对象啊。怎么也得初五吧。   不过钱明华都特地过来请了,钱淑兰也不好拒绝,“行,我马上就去!”   钱明华笑着点头,先走了。   回到堂屋,钱淑兰三两口把粥吃完,又跟其他人说了这件事。   王丹娜看她娘吃得这么快,担心她饿肚子,“娘,要不你吃完再去吧。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钱淑兰摆摆手,“估计很急,要不然也不会初二就上门。不用担心,我拿几颗红枣垫垫肚子。”   说完,她把手里的碗放下,吃完手里最后一点饼,然后叮嘱几人在家好好玩。   她回自己屋里,裹着毛巾,戴上帽子,穿上胶鞋,大步往外走了。   钱淑兰走到大路上,老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路边,她走过去,发现居然是孙大琴。   钱淑兰有些无语,白了她一眼,“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猫着,出来凑什么热闹。 ”   孙大琴嘿嘿直笑,“我想去看看热闹。”   钱淑兰懒得理她,孙大琴忙凑上来,“娘,我听说是给月秋说对象,真的假的?”   “真的!”   孙大琴撇撇嘴,“娘,那丫头仗着自己爹是大队长,可把她给嘚瑟得。这一年就相了好几个对象了,在别人眼里千挑万选的好同志,到她眼里处处都是毛病。你说这姑娘也不瞅瞅自己长那样儿。她咋有脸挑剔别人呢?”   钱淑兰停下脚步,眼睛眯起来看着她,“这话要是被你大舅听到,你信不信他跟你翻脸?”   孙大琴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想到大舅那张黑脸,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钱家。   郑小花出来迎人,看到钱淑兰来了,她有些激动,一个劲儿地搓手,请人进来。   钱淑兰有点闹不明白她啥意思,到了堂屋,发现钱维汉也在。   她在堂屋里扫了一眼,立刻分辨出谁是相亲对象。   说实话这男同志长得真不咋地,马脸,单眼皮,皮肤黝黑,身板非常瘦,年纪也偏大一点,大概有二十五左右。   但是比较奇怪的是一直眼高于顶的钱月秋却双眼冒金星地看着他,仿佛他就是块香饽饽。   难道这小伙子身上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闪光点?   待郑小花帮着互相介绍的时候,钱淑兰才明白,感情对方是县城掏粪工,一个月能拿三十一块钱的工资。   钱淑兰也在此时明白为啥要在初二相亲了,因为初五他就得到县城上班,自然要趁着这几天时间好好相上几回亲。   孙大琴看到这小伙子的时候,脸都要笑歪了,钱淑兰好几次注意到,她差点崩不住乐出声来,她这很想笑却拼命忍住的纠结表情让钱淑兰不忍直视。   钱淑兰担心她出丑,立刻站到她前面,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又闲聊了一会儿,钱淑兰发现这个小伙子的性子也一般,话不多。   不过钱淑兰注意到这小伙子在钱月秋的脸和胸口处停留了好一会儿,把钱月秋看得脸红心跳,就差没对人家抛媚眼了。   等小伙子走了之后,花媒婆开始问起钱家人的意见。   钱维汉有些看不上眼,“他长得太瘦了,跟十天半月没吃饱饭似的。”   钱明华也是同样的想法。   郑小花却是相当满意,“长得瘦咋了,这年头有几个胖的?再说了,他可是县城正式工人。许多人排着队嫁给他呢。”   花媒婆也点头,“虽然这小伙子长得磕碜,可真不愁嫁。之前你们让我挑长得壮,老实本份的。你家月伙死活看不上眼。这个,我可是按照你们提的条件来找的,正式工,绝对没错的。”   钱明华侧头看向钱淑兰,“小姑,你说呢?”他小姑眼睛毒,陈萱萱做的事情那么隐秘,连邓兴明这个枕边人都瞒住了,却偏偏没逃过他小姑的法眼,想想就佩服。   钱淑兰见郑小花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的眼里似乎带着点警告,钱淑兰嗤笑一声,把视线移开,对着钱明华道,“我也没看上。长得丑就不说了。还色眯眯的。你们也不能为了找个正式工,连这种人都接受吧?”   郑小花脸色苍白,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她张嘴想反驳,可又担心自家男人生气,硬是憋住了。   她有这个定力,可钱月秋却没有,她双眼冒火,鼓着腮帮子瞪向钱淑兰,“你说得好听,你给小桃她们几个挑对象,哪个不是冲着对方的条件去的?”   钱淑兰愣了一下,微微皱眉,笑容收起,“挑对象,条件是必不可少的,可人品也很重要。在我们长辈面前,他都敢这么放肆,在私底下,还不知道会怎么耍流氓呢。”   钱月秋气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看她证明她还是有魅力的,不看才没戏好吧?   难道她不想找个好看又能干的对象吗?可她只是大队长的女儿,又没有当工人的爹,哪里能像小桃一样嫁到城里。   就这种条件,还是花婶子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般人家出了个正式工都想在县城也挑个正式工,这样夫妻俩能一起吃商品粮。   钱淑兰说完之后,朝钱明华道,“这事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要慎重对待。”   钱明华点了下头,朝花媒婆道,“让我们想想吧。”   花媒婆笑容满面,“行啊!”   钱淑兰和花媒婆并排往外走,孙大琴跟在后面。   等出了钱家,孙大琴终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的娘咧,长得那么丑,郑小花母女还当成宝一样,真是笑死人了。”   钱淑兰悄悄瞪了她一眼,当着媒婆的面,她居然把实话都说出来了,她的脑子该不会被门给夹了吧?   孙大琴揉着眨出泪花的眼睛,见婆婆瞪她,她缩着脖子,往另一边退,飞快地跑了,只丢下一句,“娘,我先走了!”   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一定是去传八卦了,钱淑兰有些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51章   看着孙大琴的背影,花媒婆假笑夸了一句,“你家大琴跑得真快呀。”   钱淑兰尴尬症都犯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自在,她呵呵一笑,然后转移话题,“我想请你帮我们家正军说个对象。”   花媒婆笑得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行啊,就冲你家这条件,漂亮贤惠的姑娘可着劲儿地挑。”   钱淑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先找人品好的,长得漂亮的介绍一下吧!”   花媒婆点头答应,又问,“你家能出多少彩礼呀?”   钱淑兰斟酌再三决定给个不高也低的价格,“五十块钱吧!”   给的太贵,她担心遇到卖女儿的人家,很有可能会出现重男轻女家庭,谁知道会不会遇到第二个伏地魔。   给的太低了,她担心挑不到好人家,毕竟彩礼钱的多少意味着男方对女方的看重程度。   花媒婆笑眯眯地应了。两人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就分开了。   到了家,钱淑兰发现小毛驴也过来了。   王丹娜正在劝小毛驴,“真的,我给你介绍这个对象非常不错,是我家老爷子老战友家的孙女,为人爽朗大方。长得也好看。你去看看吧!”   经过这几个月的过渡期,小毛驴也状态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你把我的条件说了吗?”   这是担心女方家长会嫌弃他的家境,王丹娜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个老爷子一点也不介意,他自己就是贫苦人家出生的,他还说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小毛驴放心了,“那行,我跟你去。”   王丹娜立刻高兴起来。   钱淑兰拍着小毛驴的肩膀,替他出主意,“长辈们都喜欢男同志稳重,勤快,你只要好好表现,一定没问题的。”   小毛驴的性子是大多数家长都喜欢的。钱淑兰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感情这种事情也要随缘。   到了下午,钱淑兰送王丹娜和方永林回去,顺便到养鸡场拿着鸡蛋和公鸡给他们带回去。   回来的路上,钱淑兰碰到何翠兰,她肩膀上扛着铁锨,胳膊上垮着篮子,里面装着红薯。   钱淑兰猜到她这是到地头去挖红薯了,笑着道,“我说你这红薯埋在地头多不方便呀,埋家里多好。”   冷风嗖嗖得吹着,何翠兰的脸被冻得通红,皮肤也干裂着,嘴上更是起皮了。   何翠兰咧嘴笑,无奈摇头,“谁知道以后上面会不会再把我们的口粮搜走呢,我这也是以防万一。”   钱淑兰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吧,最近不是挺安生的嘛。”   何翠兰却不太看好,她可是听小儿子说了,外面乱得很,成天批这个斗那个,说不准哪天又会遇到前几天的事情。她可不想再饿肚子了。   钱淑兰见何翠兰不听,也就没有再劝。毕竟这样能让她安心。   钱淑兰刚想跟她告别,就听何翠兰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听说,月秋那孩子今儿相亲了,是真的吗?”   钱淑兰呵呵直笑,这才几个小时呀,居然连何翠兰都知道了,孙大琴这八卦传播速度简直了,她敷衍地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担心她再问,于是她转了话题,“你家正飞呢?他也不小了,该说媳妇了吧?”   何翠兰愁得慌,“可不是咋地。挑着呢,花媒婆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姑娘,他不是嫌人家长得丑,就是嫌人家性子闷。你说他咋这么挑呀,想当初,我连男人长啥样都没见过就嫁过来了,日子还不是照过?我瞅着他这三不着落的样子,还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回呢。”   她越说越暴躁,实在是被孙子整怕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胳膊,安抚她,“让他自己挑,以后过得好与不好都得他自己受着。要是你现在给他挑好了,以后要是过得不好,他还得埋怨你。何苦呢。”   这话简直说到何翠兰心坎里去了,想当初,她辛辛苦苦给几个儿子娶媳妇,也算是煞费苦心地选了比较好。可人无完人,总会有点不如意的地方。于是她这个娘就被抱怨了。这其中的苦楚简直不足为外人道,现在听钱淑兰说起,她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拍着大腿就道,“可不是嘛!”   “那你好好选,让正飞多多挑。说起来我家正军也要说媳妇了。咱俩呀,有得操心呢。”   两人又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儿,才分开。   第二天早上,钱淑兰就从孙大琴那里得知钱家应了这门亲,也不知道郑小花母女是怎么说通钱明华的。不过她虽然好奇,却没有跑过去问,她已经劝过,如果钱月秋非要往火坑里跳,那她也没必要非要上前拉。   县城里,王丹娜骑在前面,方永林带着小毛驴跟在后面进了家门。   迎面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从方家走出来。小毛驴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军绿色棉袄,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的蒋胜男还有些惊讶。   还没等他问出来,对方先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   王丹娜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们认识啊?”   小毛驴点头,“她到我们生产队买过鸡蛋。”   王丹娜微微一笑,“那你们还真是有缘。”说着拉起王丹娜的胳膊,“我从娘家带来不少好东西,你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蒋胜男眼一亮刚想答应,可随即想到她娘的嘱托还是拒绝了。不过她还是补充一句,“王姐姐,我明天再来吧!”   王丹点了下头,任由对方离开了。   等她转过头,却发现小毛驴的目光也看着对方,她上前打趣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小毛驴摇了摇头,“没有!”。   王丹娜笑着补充一句,“跟你相亲的人就是她,怎么样?长得还可以吧?”   小毛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他呆愣原地,低头想了好半天,之前正国撮合他跟蒋胜男,他当时也没什么心情,现在细细一想,蒋胜男似乎也挺好的。她为人单纯又勇敢,不会怯懦,也不会退缩。很真实的一个人,也好相处。   王丹娜很快就看到小毛驴弯起了嘴角,他极力压制笑着,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王丹娜看着他因为不好意思而泛红的脸,啧啧两声,“还说没看上人家,那你笑啥?口是心非!跟你二姨还不好意思。”   被拆穿的小毛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奶说她性子单纯,有一说一,好相处。”   蒋胜男的性子说得好听叫天真爽朗,说得难听叫缺心眼,不懂人□□故。   她不会跟你玩心眼,但并不是说她很蠢,她只是被家里人宠成这个性子。智商还是没问题的。   王丹娜听到她娘都这么说了,心里也赞同,她觉得小毛驴这样敏感的性子其实最知道蒋胜男这种性子。   进了堂屋,打了招呼之后,方中军看着小毛驴,满意地点头,“你蒋爷爷就喜欢踏实的男孩子。我看你就不错。”   小毛驴一直紧崩的身体顿时松快了不少。   第二天中午,方家就迎来了客人。   一个年纪大约六十来岁的魁梧老头走在前头,他穿着军大衣,大踏步走进来,声音十分洪亮,“老方啊,我今天要跟你大战三百个回合,你可不许再耍赖了。”   小毛驴赶紧站起来,王丹娜帮忙端茶倒水。   方中军笑着给他介绍,“这是孙燕铭小同志,在钢铁厂当会计。”   又给小毛驴介绍,“这是蒋成武同志。是名革命老将。”   蒋成武打量着小毛驴,走上前在小毛驴的肩膀上猛地一拍,这力度相当地重,差点没把她拍趴下,他强忍着才没有喊出声。   蒋成武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这孩子不错!”   他回头瞅着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妇女道,“三儿媳妇啊,你来看看,这小伙子配胜男咋样?”   蒋胜男一改平时的跳脱,老老实实跟在中年妇女后面,听到爷爷这话羞得脸都红了,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蒋胜男的娘叫陈洁英,以前是个地地道道的军嫂,前几年丈夫从部队转业,到刘关县当县长。   陈洁英的性子要柔和许多,朝着小毛驴点头微笑,“是很不错!”   王丹娜赶紧招呼人坐下,“大家都别站着呀,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们有啥想问的尽管问。”   蒋成武点头坐到方中军旁边的独立沙发上。   方中军坐在轮椅上,两人之间摆了个棋盘,他拿着一盒棋子递给蒋成武,笑着道,“看我有诚意吧,你还没来,我就把棋盘摆好了。”   蒋成武满意地点点头,不死心地又补充一句,“如果你待会能不悔棋就更好了。”   方中军笑容一僵,干巴巴地道,“我要是不悔棋,你下着也没意思不是?”   蒋成武想着,如果他不悔棋,居然不到二十个回合就得结束一盘,杀得太痛快,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陈洁英拉着女儿坐到沙发上,朝着王丹娜道,“我家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我这一天到晚愁得都睡不着觉。你说说,这个性子嫁到哪家我都不放心。”   王丹娜笑着摇头,“方三婶,胜男不错呀,善良又活泼,性格还爽朗大方,多难得呀。”   这世上就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的,听到王丹娜话,她虽然很高兴,可嘴上还是谦虚几句,“她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她就是个缺心眼的。”   蒋胜男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也是今早才知道她今天要相亲的。家里人瞒得死死的。   陈洁英问起小毛驴的工作问题,小毛驴答得有条不紊。   听到小毛驴是自己考上的中专,心里很满意。长得不错,又有上进心,性子还沉稳,的确很配她家女儿。只是想到他娘是个单身的。   紧接着,陈洁英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听说你娘跟你爹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嫁?”   小毛驴愣了一下点头。   陈洁英称赞道,“你娘真得很不容易!你要好好孝顺她!”   小毛驴重重点头,“当然!”   一般人家都不喜欢嫁给寡妇养大的孩子,担心寡妇会把孩子看得太重,会以为儿媳妇是跟自己抢儿子的,陈洁英也担心这个问题,不过她倒是没有明目张胆问出口,而是隐晦地问出来,“你在县城上班,你娘怎么不陪你在县城住呢?”   以小毛驴的工资养活母亲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毛驴笑着解释,“我娘住不惯县城,咱们生产队有许多社员跟她唠嗑,大家一起干活喂鸡,日子过得挺好。到县城无所事事,她不习惯。”   陈洁英问了好一会儿,有点口干舌燥,接过王丹娜递过来的温开水抿了一口,笑着问,“那等你结婚后有孩子呢?你娘也不进城?”   小毛驴挠了挠头,“孩子最好是父母带吧。”她这也是从孙大琴得出来的启发,孩子真是谁带谁亲。丰产压根就不要亲娘。   他不太理解刘芳名的选择。   比起工作,他还是更愿意陪自己的孩子长大。   陈洁英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我家女儿这性子毛手毛脚的,你介不介意由我来带孩子?我时间多得很,你们想孩子了可以随时过来看。”   小毛驴有些不情愿。可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难题,突然他眼睛一亮,“如果我们住得很近,也不是不行。”   蒋胜男理所当然地道,“那为啥不住在我们家呢,我家房子多大呀。”   陈洁英瞪了女儿一眼,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接受上门女婿的?   小毛驴愣了一下,飞快道,“我身上的钱足够买房子的。”   王丹娜倒是很能理解小毛驴,他的性子敏感,住到女方家里,一定会有流言蜚语,他哪里能接受。   这就是变相拒绝了,陈洁英倒也能理解男人的自尊心,只是蒋胜男有些失落。她第一次意识到,嫁人就意味着要从家里搬出去。   “你们俩到后面生产队帮我买块豆腐吧。”   方家住在郊区,离得比较近的生产队有个豆腐房,专门做豆腐送到百货大楼卖。当然附近的人也能拿粮食去换。   蒋胜男经常去,她接过王丹娜递过来的粮食,走在前头。   小毛驴红着脸跟上。   等人走了,陈洁英跟王丹娜道,“你这外甥长得不错,性子也沉稳,跟胜男倒也相配。”   王丹娜笑着谦虚,“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陈洁英问一直在下棋的公公,“老爷子,您觉得呢?”   “我看也不错!”   陈洁英满意了,看着双胞胎一直围着方永林跑来跑去要东西,笑意更深了。   王丹娜瞅了眼时钟,到灶房做菜去了。   方永林想要去帮忙,可看着两个孩子有点不放心。   陈洁英笑着道,“我来帮丹娜吧,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哪能让客人帮着做饭,方永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想了想道,“婶子,要不你帮我看着点孩子,我去帮她。”   陈洁英很喜欢小孩子,尤其这两个孩子还长得一模一样,立刻应了声,“行啊!”   方永林忙道谢,“谢谢婶子!”   陈洁英走到方永林的坐位上跟两个孩子聊天。   方中军这边,却是意兴阑珊,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不下了,次次都输,没意思。”   蒋成武瞪了他一眼,“我都不嫌弃你是臭棋篓子,你还嫌我了。”   瞅着他翘起的嘴角,方中军气得牙痒痒,哼一声,突然眼睛一亮,“要我说,你赢我一个粗人有啥得意的?你要是能赢我那亲家侄女,才算你厉害?”   亲家侄女?   那就是王丹娜的娘了?   他把棋子摆回棋盒,有些好奇,“她怎么厉害了?”   方中军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跟你下棋我至少还能看出一点你的道道,她下棋我都看不懂。”   听他这么一说,蒋成武奇了,“真这么厉害?不是跟我胡吹得?”   见他污蔑自己,方中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骗你有糖吃啊?”突然他眼珠子转了转,拿话激他,“左右你们两家也要结亲了,如果你能赢她一回,我就把我那支珍藏老枪送给你?”   老枪?蒋成武眼睛瞬间睁大,拿着棋子的手都抖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变调,“当真?”   瞅着他这副喜上眉稍的样子,方中军心里暗哼,嘴上却讨价还价起来,“不过如果你输了,你得把你珍藏的那个子弹送给我。”   蒋成武珍藏的那个子弹曾经在战争年代杀过日本一位有名上将,可以说是蒋成武平生最自豪的一件事情,那枚子弹就跟方中军那杆老枪一样,都是有战功的。   “行!”蒋成武早就想要那支老枪了,现在终于有个机会能得到,激动得面皮都抖了起来,一拍桌子大声应了。   方中军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瞅着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蒋成武心里一突,难道那乡下老太太真的那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不好意思,这章多更了点,下章也多更,凑足九千字,么么哒 第252章   许是怕他反悔,方中军飞快转移话题,“我说你家这个条件,怎么给孙女找对象,条件放这么低啊?”   虽然小毛驴也是工人,可他就是地道的农家人,一点背景也没有。   蒋家,蒋老父子就不说了,虽然已经从上面退下来了,可人脉也还在。更何况他几个儿子都在军中担任要职,连最差的小儿子都是县长,怎么也不至于找个条件这么一般的。   蒋成武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有些苦笑,“方老哥你是不知道外面成啥样了。不熟悉的人,我都不敢把人往我孙女面前领。”   她孙女一点心机也没有,跟不知根知底的人处对象,如果对方再有个坏心,估计能把他们家都给卖了。   方中军腿脚不便,这几年几乎不怎么出刘关县,自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景。   蒋成武的老朋友几乎就没一个全身而退的,一部分被批斗下放,另一部分成了数字帮的走狗。   他要不是早早就搬到刘关县来定居,小儿子又是这边的县长,说不定他也要被打倒了。   好像也不对!前两年不就有人专门针对他,他小儿子为了保护他,带人跟那些造反派火拼,差点没命嘛。   给孙女找个相同条件的对象,还是算了吧,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被别人鼓动两句,就干出检举揭发的事来。   男孩子还是人品更重要。左右他们家也不需要更进一步,只需要维稳就行。   方中军朝他点了下头,“还是你想得周全一些。”   他笑着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这亲家侄女养出来的孩子绝对没有人品问题。你瞧丹娜就知道了,特别孝顺我。她亲娘对她也好得不得了,他们家一点也不重男轻女。”   蒋成武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正在跟小孩子聊天的小儿媳妇,凑到方中军耳边小声嘀咕,“这年头想找个不重男轻女的家庭真得是太不容易了。你说说,我也没办法保证我孙女一定生儿子吧。洁英这孩子也是担心胜男随她,将来只能生女儿。毕竟她们家往上三代生得都是女儿,还都是单传。可愁死我了。”   方中军叹息一声,“生儿生女都是老天爷决定的事情,不能强求。你们为了胜男也是煞费苦心了。”   蒋成武摆摆手,“为人长辈的可不就得多方面考虑嘛。”   话说小毛驴跟在蒋胜男一起往生产队走。   到了地方,蒋胜男把粮食递上,那人给称了重,只有一块豆腐。   小毛驴小声问,“我能多买一些吗?用钱?”   那大娘眯着眼睛打量他,蒋胜男好奇地问,“不是说只要一块就行吗?”   小毛驴笑道,“那是因为家里粮食不多,没那么多粮食拿来换。”说完,他掏钱出来,朝那大娘小声道,“行吗?我以两倍的价格买。你放心,别人问起我就说是用粮食换的。现在县城的治安大队都没上班,不会有人来抓你们的。”   那大娘勾着头往外看了好几眼,确保没人,“行吧!我卖给你,不过你可不能告我。”   “放心,肯定不会!”小毛驴飞快把钱塞到她手里。   那大娘把豆腐往他们带来的盆里一放,催促道,“赶紧走吧!”   小毛驴和蒋胜男对视一眼,立刻离开了豆腐房。   路上,蒋胜男看他端着热气腾腾的豆腐,馋得不得了。   每到冬天,她就只能吃些萝卜白菜之类的。胃早就受不了了。   她把视线移开,朝小毛驴赞道,“我每次过来换豆腐都没想过要多换两块。我还以为咱家只需要一块呢。”   小毛驴侧头问,“你家多少人呐?”   “四人。我爷爷,我爹,我娘和我。”   “那应该也差不多了。”他笑着道,“咱们这次不一样,人很多。多换一块,大家能多吃一些。”   冬天的菜种类有点少。虽然四舅妈送了一些蔬菜给二姨,可大棚毕竟不是四舅妈一个人说了算的,数量非常有限。   估计今天招待完蒋家,再吃个两三天也就没了。   他多拿一块豆腐回去,也能给家里加道菜。   蒋胜男点了下头,侧头看他,“你觉得我咋样?”   这么直不楞登的问出来,差点把小毛驴呛到,虽然他姥姥说蒋胜男性子直,但真没想直到这种程度啊,他羞红了脸,小声道,“我觉得还不错!”   蒋胜男呵呵一笑,“我也觉得你不错!我娘说找对象一定不要换那种有花花肠子的。老实本份就行。我觉得你就符合她说的条件。”   小毛驴有些难过,“那你呢?你稀罕啥样的?”   蒋胜男撅着嘴想了好一会儿,老实摇头,“我不知道呢,我娘说啥就是啥呗,她总不会害我。”   小毛驴有一瞬间的愣神。娘不会害女儿?所以这就是她不跟家里反抗的理由?细细一想,似乎也挺有道理。   他娘对他就是掏心掏肺的,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给他攒钱,说是给他念书和娶媳妇用的。   他似乎真的没理由怪罪人家。哪怕对方给他难堪过!   “喂,你在想什么呢?”蒋胜男伸手在小毛驴眼前晃了晃。   小毛驴忙收回心神,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侧头看向蒋胜男,“对不住,我刚才走神了,你有说什么吗?”   对于他的失神,蒋胜男也不生气,她重复了一遍,“我娘让我问你,如果我将来只生一个女儿,你会不会嫌弃?”   小毛驴愣住了,这种还没影的事情,问也没意义吧。   见他似乎不信,蒋胜男忙补充一句,“真的,我太姥姥,我姥姥,我娘,都只生一个女儿。我娘说我有极大的可能也生一个女儿。”   小毛驴想了好一会儿,他个人是无所谓的,只要是他的种就行,可他娘呢?他还不知道,他姥姥呢?他姥姥根本就不介意男孩女孩。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和我姥姥无所谓,但我娘,我不太确定。”   蒋胜男摆了摆手,“那行!等你回去问问你娘。咱们丑话得说在前头,省得以后反悔。”   小毛驴心事重重地应了。   到了方家,方永林和王丹娜已经做好一顿丰盛的菜。   看到他们来了,立刻把盆接了过去。   最后一道菜是鱼头豆腐汤,豆腐是最后放的。   王丹娜低头一看,居然是两块豆腐,朝小毛驴道,“还是你这个小子有办法。”   蒋胜男笑着道,“王姐姐,你怎么就知道是他的主意,兴许是我的呢?”   王丹娜呵呵笑,陈洁英没好气道,“就你这脑子,你能想到嘛。”   蒋胜男吐吐舌头,跑到母亲身边撒娇。   见她们似乎有话要说,王丹娜立刻招呼小毛驴,“你跟我到灶房,把碗筷重新洗一遍吧。”   小毛驴应了。   这边,蒋胜男也把自己问到的信息告诉了母亲,陈洁英还算满意,“行吧!等他回去问问再说!”   话音刚落,方永林端菜上桌,方中军把人叫住,“你去方家一趟,把你伯父也叫过来。怎么能少了他呢。”   陈洁英有些不好意思,“再添一个人会不会不好?”   “没事儿,我家儿媳妇做菜都会多做一点。”   陈洁英还有些犹豫,蒋成武朝方永林道,“去叫吧,正好他也能跟你喝几杯。”   等蒋父过来的时候,饭菜也全部端上来了。   蒋胜男难掩惊讶,“这怎么还有黄瓜啊?”   王丹娜笑着道,“我四嫂在生产队专门负责种植大棚蔬菜的,这些都是她送给我的。你们尝尝吧。”   陈洁英朝王丹娜道,“你还真有福。这大棚蔬菜我也听过,百货大楼就有卖的,可惜每次都很少,许多人一大早就去排队,大冬天,我也起不来,每次都排不上号。”   蒋胜男侧头看向她娘,“娘,你咋不叫我起来去呢?”   陈洁英没好气道,“你不要上班哪!两三点就得起来,你能受得了?”   蒋胜男顿时苦了脸,两三点?这么冷的天?   王丹娜忙招呼人坐下,“今儿不用排队,你们就能吃到了。快点尝尝吧。”   这顿饭每个人吃得都很满足。   蒋胜男直接吃撑了,实在是因为这两口子做得菜太好吃了,手艺比她娘好多了。   等蒋家人走了之后,小毛驴便提出回家一趟。   王丹娜还想留他几天,到上班时间,直接到厂里即可,方中军却道,“是该回去!等你上班,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放假,还是早点把这事落实下来吧,初五这天,就带你娘和你姥姥过来相看相看。”   小毛驴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方永林掏出钥匙递给小毛驴,“那你骑着我的自行车去吧。这么冷的天应该也不容易找到顺路的马车。”   说着又把自己的棉手套递给他。   小毛驴接过钥匙和手套,跟其他人告别。   王丹娜不放心跟出来,一个劲儿地叮嘱他一定要小心,骑慢一点,别滑了之类的。   小毛驴一一应了。   小毛驴骑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王丹枝看到他独自回来,赶紧上前,摸着他的脸,又冰又冷,心疼得不行,“冻坏了吧?”   小毛驴忙道,“娘,我还饿着呢。”   王丹枝一听儿子饿了,也顾不上问冷不冷了,让他去堂屋,自己立刻到灶房给他做饭。   小毛驴把自行车停到堂屋里,又跟家里人寒暄了一阵儿,听大家问起他相亲的事情,小毛驴简单说了一遍。   只是他没有把蒋胜男说的话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来。   等大家都问得差不多了,王丹枝饭菜也做好了。   小毛驴吃饱喝足之后,自己就去把碗筷洗了。   然后拉着他娘到房间里说事儿。   王丹枝跟他进屋,有些奇怪,“你有啥事还不能在堂屋里说,搞得这么神秘?”   小毛驴担心大舅妈在外面偷听,还特地朝外面瞅了好几眼,见大舅妈不在家,才把蒋胜男的话原原本本跟王丹枝说了一遍。   王丹枝瞪时吓得脸色惨白,“这……这……”   王丹枝没了主意,她就是地地道道的旧社会妇女,从小受得教育就是三从四德,要顺从丈夫,顺从儿子,所以她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不是她想要咋样,而是问,“你咋想的呀?”   小毛驴从十二岁开始就被钱淑兰接过来,原本他性子就是个好的,再加上跟正国一样都拿钱淑兰当偶像一样崇拜,他姥姥说什么都是对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道,“我无所谓啊,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嘛。你看我姥姥拿你和几个舅舅都是一样疼。”   王丹枝想说,以前她娘可不是这样的,可自从她娘把她男人送进劳改农场,她就改变了对她娘的看法。   可是从小就产生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比如说家里要有男人顶门立户。   她握着小毛驴的手担忧地问,“可是你将来老了靠谁呀?”   王丹枝才不在乎能不能给孙家留后,那个男人在她心里就没什么份量。   小毛驴不答反问,“娘,你说有儿子就一定会孝顺吗?”   王丹枝没说话。   小毛驴便举了个例子,“你看看大表哥,他对大舅和大舅妈就一点孝心也没有。有这种儿子还不如没有。我看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听他提起正康,王丹枝有些动摇,那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爹娘的白眼儿狼。只是她还是没有吐口答应,“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吧。”   小毛驴也知道自己有点难为他娘,点头应了。   王丹枝自认为不是个聪明人,想不通的事情,她就去问她娘。   在她心里,就没有她娘不会的。   于是她戴上帽子,穿上儿子给她买得胶鞋,出了老王家,直奔村尾。   钱淑兰正在和邓兴明邓云萍两人玩扑克。   在这年代,禁色禁止铺张浪费,却不禁止赌博。   当然他们玩得也不大,一次两分钱。   王丹枝进门的时候,钱淑兰看着她痛得通红的脸,招呼她坐到床上,“快上来暖和暖和。”   王丹枝爬到床上,跟钱淑兰盖一个被窝。   很快一局结束了,钱淑兰趁着邓兴明洗牌的功夫,侧头问王丹枝,“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吗?”   “娘,小毛驴从县城回来了。”王丹枝把蒋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末了让钱淑兰帮她拿主意,“娘,你说要不要同意这门亲呐?”   钱淑兰摆摆手,“你咋这么想不开呀。生儿子生女儿有啥关系。你看看你娘我,现在不好好的。自己手里攒点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靠谁了我?儿子女儿个个都有孩子要养,我能跑能跳的,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王丹枝细细一想,好像也对。她娘还真不是靠儿子女儿才过得这么舒坦的。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笑着道,“小毛驴这么有出息,等他将来老了,他也能像我一样,日子过得很轻松,至于是儿子孝顺,还是女儿孝顺,有什么区别吗?在我们农村乡下,谁家有事不搭把手呀。”   王丹枝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也不再劝,让她自己想。   等他们又玩了四局,王丹枝心里有事就起身走了。 第253章   初五这天,好久未见的阳光终于从云层里透了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小毛驴带着王丹枝,钱淑兰单独骑着自行车到了县城方家。   王丹枝看到她娘来了,忙迎了上来。   把人请进去之后,方永林推着方中军到堂屋门口。   钱淑兰笑着跟老爷子打招呼,“方叔,还好吧?”   方中军大笑两声,“好着呢。快请进!”   等人都落座之后,王丹枝赶紧上茶上水。   钱淑兰喝了一口热茶总算是活了过来了。   虽然今天有阳光,可这个零下好几度的天气真是冻死人。这年代也没有头盔。她戴着棉帽,也有许多冷风吹到脸上,刺得皮肤疼得不行。   王丹枝和方永林到灶房做饭,方中军笑着道,“待会儿,可能要麻烦亲家侄女下盘棋。”   下棋?钱淑兰面色发苦。这老爷子棋艺不仅臭,还爱反悔,跟他下棋简直是她平生遇到的最大灾难。   她面色僵了一下,想着用什么理由来推辞,就听方中军又补充一句,“省得他老以为自己是个棋中圣手。”   钱淑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她下棋的另有其人,“方叔,您说得是谁呀?”   方中军指了指小毛驴,“就是他相亲对象的爷爷,名叫蒋成武,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蒋成武?钱淑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讶地道,“蒋成武?”   方中军没想到她居然会认识蒋成武。   她一个农村老太太,家里也没有电视,广播也没有,报纸更是很少,居然能认识蒋成武,还真是稀奇,突然他想到她有个当过兵的哥哥顿时了悟了。   “看来你是从维汉那边听说的吧。”   钱淑兰呵呵笑,她能说这个人在后世几乎是家喻户晓吗?有许多电视剧都是以他为原型写的。   钱淑兰两眼放光,“他很会下棋吗?”   虽然她听过蒋成武这个名字,可她但凡有时间就要忙着打工,正经电视剧没看过几部。所以她还真不知道那些电视剧情节。偶尔在地铁里看免费报纸,会有介绍电视剧。她也就记住了。   方中军点头,“下得还不赖!”   瞅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儿,这似乎是崇拜啊,这亲家侄女该不会拿那老小子当英雄吧?   那他的子弹岂不是没着落了?方中军一颗心都快凉透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输在这上面。   他转了转眼珠子侧头小声对钱淑兰说,“他跟我打赌了,只要你能赢了他,他就同意把孙女嫁给你外孙。”   钱淑兰皱眉,蒋英雄私下里这么不靠谱吗?   人家比武招亲,他弄个论棋招婿。这也太儿戏了吧?找对象不应该是人品最重要的吗?   见她皱眉思考,方中军急了,“你别不信,他私下里跟我说的,他不挑长相,不挑家世,他就挑智商。”   钱淑兰揉揉额角,“如果他挑智商,不应该让小毛驴跟他下吗?让我跟他下棋算是怎么一回事?”   方中军语塞,他摊了摊手,“谁让他的棋艺高呢。小毛驴能是他对手吗?当然让家里棋艺最精的人来了。”   钱淑兰勉强接受这个说辞。   饭菜还没做好的时候,蒋家人来了。   钱淑兰赶紧站起来,方中军也把正在灶房忙活的方永林叫出来迎客。   蒋成武看到钱淑兰,笑着跟她握手,“我听方老哥说,你很会下棋?”   一见面就问这个?钱淑兰是彻底相信方中军的说辞了,他真的是个棋痴,说不定还真能干出论棋招婿的事情。   钱淑兰笑着刚想问,“我听方叔说……”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方中军打断,“你俩先来一盘吧。唠嗑待会儿有的是时间。”   蒋成武本就是个棋痴,自从退休后,他整天无所事事,就爱上了下棋,也曾跟专业人士请教过。但凡听说谁的棋艺家,他都要上门讨教,所以他的进步是非常显著的。   “行啊,咱们先来杀一盘。让这个臭棋篓子开开眼。”   方中军哼了一声。   钱淑兰呵呵笑,只能先陪蒋成武下棋。   这两人在这边下着,陈洁英跟王丹枝也聊起来了。   王丹枝性子比较内敛,陈洁英问一句,她说一句。   “我听胜男说,你们生产队的养鸡场特别大,是真的吗?”   王丹枝点头,“对。今年我们又扩大了规模。在天气好的时候,每天产蛋量能有四万多个。”   陈洁英惊讶地张了张嘴,四万多个?那是相当多了。她侧头问,“你们养了多少只鸡啊?”   “原先是六万多只。年底老鸡都卖了,现在还有四万多只。”   陈洁英虽然没养过鸡,可还是知道鸡是吃粮食的,在县城粮食都不多,在乡下就更不可能多了,她有些好奇,“你们这么多鸡拿什么喂呀?”   “我们专门养蚯蚓来喂的。”   许是担心她听不懂,又把养蚯蚓所需的材料也说了一遍。   陈洁英越听越感兴趣,“原来鸡不仅吃粮食,还吃蚯蚓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当然,吃蚯蚓的鸡,下的蛋蛋黄会更黄一些,味道也更好。”   。。。   蒋胜男带着小毛驴到外面聊天,冰天雪地的,两个小年青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小毛驴斟酌再三,还是说了,“我跟你坦白一件事。”   蒋胜男笑着点头,“什么事?”   “我以前有过一个对象,我们之前分开了。”   蒋胜男约莫记得这件事,好像她第一回 去买鸡蛋的时候,钱婶子正在安慰他。   “你可能不知道,她和我分开的理由是,她父亲觉得我跟他女儿在一起,心思不纯。”   蒋胜男‘哦’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他说这事跟她有关系吗?   见她还懵懂着,小毛驴所幸道,“咱俩处对象,你父母不会有这个问题吗?”   蒋胜男终于弄明白了,她眉眼带笑,挥了挥手,“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方叔都说了,你是钱婶子的外孙,人品还是不错的。”   小毛驴愣住了,何着他被蒋家人接受是因为他姥姥。不是他的人品值得他们信任?   虽然有点郁闷,可小毛驴还是放心了,怎么说对方也是信任他的,没有认为他另有所图。   “不过我娘说了,如果咱们结婚,我们只能靠自己,不许利用家里的关系往上升。”   小毛驴挠了挠头,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是一名会计,我往哪里升啊?”财务科长吗?那可是个大学生,干了十年了。   他哪有那个本事,把他人家挤下去。   小毛驴坚持认为,有多大碗,就盛多少饭。他没那个本事,即使他利用关系到了那个位置,也干不来。   蒋胜男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且说,钱淑兰这边,蒋成武终于知道方中军为啥会那么说了。   这玩意啥意思啊?怎么跟他以前遇过的套路完全不一样啊?   他用袖子不停地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钱同志,你这手棋跟谁学的呀?”   钱淑兰挪了一下棋子,“我跟大哥学的。”   有时候钱淑兰都替钱维汉倒霉,无形中他已经当了她无数次挡箭牌了。   蒋成武看了好半天棋盘,这挪到哪都是死路一条啊,他不由得抬头,“我这是死了吗?”   钱淑兰挪了挪嘴,“还没呢。”   方中军趴在棋盘上看,两个老头子,脑袋挨在一起,瞧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哪里还有路。   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挫败。   就在这时,方永林端着一盘菜进来,方中军忙把他招过来,“你过来瞅瞅,这棋还有路吗?”   方永林哪里有这个功夫,苦着脸道,“爷爷,我还要帮着烧火呢,你找别人吧。”   方中军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他眼尖地瞧见小毛驴和蒋胜男走进来了,忙招呼两人来看,“你们过来看看,哪还有路?”   小毛驴快步走了过来,在棋盘上扫了一会儿,挪动一个棋子,无奈道,“虽然结局一样是死,不过如果你能把这个马送上去,还是能缓和一阵子的。”   两个老头赶紧去看,蒋成武急了,“这把自己的马送上去让人杀,这跟自断臂膀有什么区别?”他瞪了小毛驴一眼,“你出得这叫啥主意呀。这叫战友,哪能让对方送命呢。”   他夺过棋子摆了回去。   小毛驴耸了耸肩,没说话。   钱淑兰捂着嘴,看着两个老头嘀嘀咕咕。   蒋胜男看不太懂,嬉笑道,“左右都是死,爷爷你就认输得了。”   蒋成武也瞪了她一眼,“还没下完呢,凭啥就说我输了?”   蒋胜男对小毛驴使了个眼色,两人再度到院子里聊天。   最终,蒋成武也没想到法子,无奈地向钱淑兰求救,“我输了,你跟我说说,怎么才能多走几步?”   钱淑兰推动一个对方士往前走一步,“把这个士往前走,你就能缓和一下了。”   “这不还是把自己人送到你嘴里吗?你这要是当抹打仗,哪还有人肯为了卖命,你轻意就能把人舍出去,谁敢跟你呀。”   钱淑兰一脸认同,“这本来就是游戏,当不得真的。”   她笑着看向蒋成武,“你要是把棋盘当成战场,才是大错特错了。人是有感情的动作,会制定规则,也会破坏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   蒋成武朝她竖了大拇指,“你说得对!是我自己想当然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盒子,闭上眼,抿着嘴,狠狠心,把东西递给了方中军。   方中军大乐,打开盒子一看,一颗子弹完好的躺在绒布盒子里,他翘起嘴角,“这是我的了!”   瞅着他这嘚瑟样,蒋成武气得把脖子扭向另一边,装看不到。   钱淑兰这才明白,敢情这两人在打赌。她无奈地摇摇头。   饭菜很快上桌了,陈洁英和王丹枝也谈得差不多了。两人性子虽然相差很大,可都不是脾气大的人,相处起来非常融洽。   也很快敲定两人处对象的事情。   陈洁英笑着跟大家说道,“先让他们谈上半年,等到了六月,我们挑个黄道吉日就让俩孩子结婚吧。”   两个小青年都有些不好意思。   钱淑兰也挺满意。说到底,她还不怎么赞同,刚相亲完就结婚的,总得婚前相处一下吧,彼此了解一下对方的性格再结婚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那年代,结婚真得都是讲条件,相看成功就结婚的,真得很难有谈很长时间的恋爱的。虽然有点尬,可我觉得更符合实际情况。 第254章   吃饭的时候,蒋胜男吃得正热闹。   方中军突然凑到蒋成武耳边,挤眉弄眼起来,“等这俩孩子结婚,你是不是应该随你亲家给也管我叫一声方叔?”   蒋成武面色有些古怪,瞪了他一眼,嚼着花生没说话。   钱淑兰在旁边听到这话,担心蒋成武生气忙打圆场,“咱们还是各论各的吧。”   蒋成武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又瞪了一眼方中军,“还是我这亲家厚道,哪像你赢了我那么贵的东西,还不知足。我跟你说,你这叫卸磨杀驴!”   方中军眼睛睁得老大,啧啧出声,“瞧瞧,你还说我呢。刚跟人家攀上亲家,你就嫌弃我了。亏我们还几十年的交情。”   担心这俩人吵起来,钱淑兰给两人斟酒,“来,来,来,这是我带来的好酒,很难得的。”   现在买酒都要工业券了,钱淑兰这酒还是当初方家去提亲的时候,带的聘礼。   其他东西都吃了用了,只有这酒可以长时间保存,所以留到现在才用。   瞅着是名贵好酒,方中军也顾不上跟蒋成武瞎逼逼,端起酒杯眯了一小口,啧啧称赞,“还是这酒好啊。前阵子我让永林从百货大楼给我带了一瓶酒,里面居然掺了一半的水。你说气不气人!还花了我一张工业券呢,亏死我了。”   蒋成武笑话他,“啥?你买瓶酒就花了一张工业券?我说你也太浪费了吧?前阵子,我们家想给胜男凑工业券买辆自行车。永久牌加重自行车,钱倒不贵,一百六十块就够了,可工业券却要六十张。胜男爸和胜男两个人上班,攒了好几个月才终于给凑齐了。你瞅瞅,你一瓶酒就花掉一张,你券多烧得慌呀。”   方中军摸了摸头,有些无辜,“你们家买自行车,我家又不买。”   “那你的鞋子,毛巾,毛衣,这些不都不用券了?”   方中军眉头皱起来,“这些也要用工业券才能买?”   “那可不!要不然你以为胜男爸每月发五六张工业券,为啥攒不下来吗,还不是因为平时用得也多。”   方中军有些愧疚,看着方永林,“你这孩子咋不跟我说呢。我还以为你们真花不完呢。”   王丹娜笑着给老爷子夹菜,“爷爷,是我不让说的。咱家用工业券还是非常少的。永林在百货大楼上班,能拿到些瑕疵品,工业券也不是那么紧张。”   方中军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   蒋成武一拍脑门,“原来百货大楼这么好。早知道就该让胜男也去。”   蒋胜男鼓着腮帮子,嘴里吃着菜,想说话却根本没法张嘴。等她把千辛万苦把饭菜咽下去之后,才道,“我才不去呢。没意思。”   蒋成武拿她没办法,又问方永林,“我听你爷爷说你升了采购科长了,干得咋样呀?”   提起这事,方永林就想吐血,谁能像他一样,刚上任没多久就能遇上鸡瘟,那些生产队因为鸡生瘟了,赔本了,就想让他们百货大楼涨价,好歹能补贴一点。   方永林自然不能同意。别说只是鸡瘟,就是前几年闹饥荒,他们百货大楼的采购价都没有涨价。   后来那些人除了订单上的鸡蛋,多一个都不卖。   还是他娘出面,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蒋成武叹息一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侧头看一眼儿子,“你咋办事的呀?居然出现鸡瘟了。”   方中军碰了下他的胳膊,“你责怪孩子干啥,这是天灾,跟他有啥关系。”   钱淑兰不太懂鸡瘟,也忙着打圆场,“这鸡瘟也是因为他们平时照顾不周到才导致的。”   空气的流通,气瘟都会滋生病毒。   蒋县长非常无辜,他这人性子有些沉闷,自从把造反派打倒之后,他就一直抓生产,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可上面的政策在上面卡着,家家只能栽一棵果树,自留地里只能种蔬菜,就是门前多栽一棵辣椒都会被那些民兵拔掉。   土地就那些,想靠种地让农民过好日子,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每天都在发愁。   陈洁英刚才也听王丹枝说了一些,“我听亲家说,他们生产队养了六万多只鸡,就没有得鸡瘟,看来确实是那些人不会养。”   蒋县长猛地抬头,侧头看向王丹枝,又看向钱淑兰,“钱婶子,你们生产队是不是就是王家村生产队?那个工分值连续九年都得第一的生产队?”   钱淑兰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蒋胜男心直口快地给她爹介绍,“爹,钱奶奶还是养鸡厂厂长呢。”   蒋县长饭也不吃了,立刻把手里的筷子一丢,走到钱淑兰旁边,朝王丹枝笑着道,“我能跟你换下位置吗?”   蒋成武抚了抚额,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正吃饭呢,你谈公事,待会儿再谈不行吗?”   王丹枝已经站起来,此时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钱淑兰忙安抚他,“老爷子,我们边吃边谈也是行的。真没想到我们刘关县来了这么好的领导,真是刘关县之福啊。”   蒋成武见她都说话了,也就没说什么了。   陈洁英招呼王丹枝到她身边坐,“胜男爸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正好他走了,省得我还要看他那张黑脸,咱俩凑在一起多聊聊,我还想听你讲养鸡的事呢。”   王丹枝笑着应了声,“好”   这边,蒋县长跟钱淑兰请教关于养鸡的事情。   钱淑兰琢磨,他应该是想全县推广的,倒不是不行,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们生产队孵小鸡是有秘诀的,不外传。如果不想生鸡瘟,可以从我们生产队买小鸡仔回去养,我们生产队还可以教大家怎么养蚯蚓。”   蒋县长眼睛一亮,拍掌大乐,“可以?”   “可以!”   蒋胜男笑着问,“婶子,你就不担心全县长都养鸡了,你们生产队的鸡蛋卖不出去啊?”   蒋县长一愣,夏天的鸡蛋根本不好储存,很容易坏掉的。   所以如果真得卖不出去?   钱淑兰摆摆手,“我们的养鸡厂的鸡蛋连省城都供应呢,根本不用担心。”说完她侧头看向蒋县长,“反正生产队养的鸡总要往百货大楼供,我们是有合约的,他们不可能不收。”   蒋县长细细一琢磨,“可以让他们都跟百货大楼签订单,这样也能让大家宽心。”   于是蒋县长又叮嘱钱淑兰,让今年开春多多孵小鸡。钱淑兰倒是一口答应下来。   左右他们生产队有的是人,再过几个月,知青就下乡了。有人就能创造价值。   从方家出来,小毛驴直接回了钢铁厂家属区。   钱淑兰骑着自行车带着王丹枝往生产队走。   “娘,我们不去看下小五吗?”   钱淑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这冬天雪地的,还是早点回去开会商定开春孵小鸡的事情。”   等化了雪,他们生产队就要忙活起来了。   地里,藤筐,养猪厂,养鸡厂都有事情要做。   时间眨眼即过,很快就到了三月,河里的水全都化了冰,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王家村忙得热火朝天。   只要是十三以上的小青年都可以到养鸡厂里学着孵小鸡。   得亏钱淑兰没有把公鸡全都卖了,要不然这会子连种蛋都不够了。   之前的壮劳力已经抽了一半出来,剩下一半就得下地。   所以这次招的人都从小青年里抽。   一来他们干活不是很麻利,二来也是锻炼他们。   这次报名有三百个人,要从中抽两百个。   跟以前一样,都是从孵小鸡开始考验。   孵小鸡的方法都有老人指导。   每个小青年都抱着母鸡和二十个蛋往家走。   李春花今天也带着柱子过来了。他这年纪下地干活只能挣八个工分。   哪有养鸡来得好,最差也能有十二个工分。   县城里,姜玉瑛骑着自行车往家走。小蝶去外地采购了,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回去。   她骑着自行车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侧头找了一会儿,立刻顿住,在靠右边的巷子里,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一身黑,戴着绿色的帽子,冲她招手。   姜玉瑛心下忐忑,望着他熟悉的笑容,她好半天没回过神,“他怎么来了?”   她四下瞅了瞅,发现没人,立刻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姜玉瑛看着已经消失好几年的郭正良问。   郭正良咧着嘴,露出一双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听说大陆乱得很,想过来接你。”   “接我?”姜玉瑛诧异地挑了挑眉,而后摇头拒绝,“不用,我现在很好。”   郭正良直直地看着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真的很好吗?我看你现在老得厉害。你以前喜欢穿着布拉吉,喜欢扎红头绳。喜欢围丝巾。可你现在浑身上下还有点颜色没?”   姜玉瑛下意识打量自己。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头发也是黑头绳扎起来的。她拢了下自己的头发,一脸地无所谓,“我已经不年轻了啊,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爱美了。”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他娘一大把年纪还学着那些年青人烫头发,穿花衣服。郭正良自然不信她的说辞,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玉瑛,你跟我走吧,香港比这里好多了。在那边,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就穿什么样的衣服,根本没人管。”   姜玉瑛摇头,穿什么样的衣服,她根本不在乎,只要她觉得幸福,她觉得快乐,哪怕是衣衫褴褛,哪怕生糠咽菜,她都觉得幸福。她看着他,浅浅一笑,“跟你走?以什么身份?”   她早已不是小年青了,她对郭正良的感情原本就没有多深,即使很深也应该消失在这漫长的时光中。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郭正良会一直等她。   郭正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玉瑛,你跟我走吧,我会娶你的。”   姜玉瑛有时候觉得人还不如不成长的好,因为年纪越大,阅历越丰富,你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对面的人有没有对你撒谎。   早在她彷徨去不去香港的时候,她就听干娘说过,香港实行的是多婚姻状态。这才是她最受不了了的地方,如果她放弃一切,对方却左拥右抱,那她的辛苦舍弃都是笑话,她歪着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我听说香港可以一夫多妻制,你准备娶我当几姨太?”   郭正良脸色发怔,他没想到玉瑛会这么敏感,他下意识低下了头。   突然他上前两步,握着玉瑛的胳膊,“玉瑛,你相信我,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当初到香港,举目无亲,我们连户籍也没有,只能打短工。。。我爹病了,我被逼无奈才娶了。。。你相信我,从头到尾,我心里想得都是你。如果当初你跟我离开,我肯定不会娶她。”   这话姜玉瑛相信,可惜无论她跟不跟郭正良走,生活的磨难都会如影随形。   无处身处哪里都会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人生来就会遇上各种磨难,吃饭,穿衣,生病这些最基本的诉求可以压垮一个人的脊梁骨。   爱情这种高层次的东西往往都会在这些最基本的访求出现问题的时候让步。   姜玉瑛现在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并没有选错,她留下来是对的。   她朝着郭正良释然一笑,“我已经结婚了。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傍晚时分,蓝蓝的天空化成一片橘红色的晚霞,背光的那一排排房子在霞光的照射下留下一片浓稠的阴影,一个男人站在街对面的阴影中,似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狮子在等待着他的猎物。   王守智今天从乡下回来,到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早早就过来接玉瑛下班。因为想跟玉瑛骑一辆自行车,他是走路过来的。原本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就藏在旁边的巷子里,刚准备冲出来,就听到有人叫她。   他这才发现,原来街对面也有人在等玉瑛,他想喊玉瑛的时候,她却不经思索快步走了过去。   王守智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眼睁睁地看着玉瑛对着那个消失了好几年的男人笑。也是啊,他们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要不是天意弄人,他们早就结婚了。   玉瑛一直不肯接受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她心里一直都有郭正良的存在。   望着两人相视而笑的场景,他嫉妒得发狂!他想冲上去,可他又以何种身份呢?   他只是她假结婚的对象。他们的婚姻是假的,他这个丈夫是假的。他们之前都是假的,这样假的他根本没有资格。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利刃扎得痛不欲生。他身体的血液都好似停止了流动,他的皮肤一点一点地没了血色。   他看着他们,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眼睛泛酸,眼角流出了泪,他才缓缓挪动脚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下一章姜玉瑛和小五在一起啦,不喜的就别定啦。文章标题,我也会加上去的。 第255章   姜玉瑛跟郭正良见面之后,又绕到百货大楼买了双鞋子。   等她回到家里,发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却没发现王守智的身影,等她找了一圈才发现小房间的门紧紧锁着。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却很快消失了。姜玉瑛有些奇怪,又敲了几下,大声道,“王守智,是你吗?”   好半天里面才传来王守智略显疲惫的声音,“是我。”   姜玉瑛正准备转身离开,只听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把姜玉瑛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找钥匙开门。   推开门发现王守智坐在椅子上醉得东倒西歪。   小蝶那张木质书桌上原本放着的书被他全部搬到书架上,随意地堆放着。   书桌上摆了一碟花生米,一碟油炸蚕豆。他的手里正拿着一瓶白酒,里面干了大半。   他脸颊红润,眼睛微微眯起,眉心紧拧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玉瑛赶紧坐到床边看他,“你怎么了?”   王守智却眯起眼睛打量着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认清对面的人是她,“玉瑛?”   这声音温柔中透着几分缠绵,更有几分不可思议。   姜玉瑛心里一紧,有些心慌,“你怎么了?”   王守智摇了摇了头,没说话。他想撑着桌面站起来,却浑身软得不行,再次跌到椅子里。   姜玉瑛担心他待会儿再把碗碟给砸了,立刻先收拾碗筷。   等她收拾好重新回到小房间,见他依旧起来,担心他摔倒立刻过来扶他。   “去卧室睡吧。”   王守智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好在姜玉瑛力气够大,才没有被他压垮。   她不由得嗔了他一眼,“不能喝你就别喝这么多啊,多伤身体啊。”   王守智眯着眼睛,嘿嘿笑,“我心里难受。”   姜玉瑛顺着他的话头问,“为什么难受啊?”   “我看到玉瑛对着姓郭的笑。我心里难受。”他歪倒在床上,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里特别难受!特别难受!”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我喜欢她,我从来没有像喜欢她一样喜欢过别人。只要看着她,我心里就暖洋洋的。”   姜玉瑛抿了抿嘴,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   他有着一双好看的脸型,应该是遗传干娘的,他的皮肤很细腻,哪怕经常下乡被风吹打依旧白皙好看。他的唇薄薄的,鼻子很挺。他整个人的五官都是柔和的,跟郭正良不同,他是斯文的,安静的。就像喜欢她,也都是默默的。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跟她表白心意。   那是一个十分炎热的秋天。她因为被人责骂,坐在烈士公园的石壁旁哭。   她看着石碑上父亲母亲那慈爱的笑容,心里十分羞耻。   他们是烈士,而作为他们的女儿,她却给他们抹黑,她不配当他们的女儿。   郭正良选择抛弃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正当她鼓足勇气往石碑上撞的时候,却被人抱住了。   她抬眼一看是王守智,她干娘的小儿子。   那时的她一心求死,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受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挣扎着想要逃开,“你别救我!让我死了算了,我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你别这样,玉瑛,你是个好姑娘。”他有些犹豫,紧紧地抱住她,“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郭正良不要你,是他有眼无珠,我要你,我一直稀罕你。”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也忘了想要死,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发晕。   她抬眼去看他,刺目的太阳直直地射到她眼睛里,她有些发胀,眼前一晕,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一下去。   恍恍惚惚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   就像这样,他一直是安静的,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仿佛可以灼热她的心。   只是她总是对他有愧,她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对她的好,让她只想逃开。可命运的不公,让她和他绑在了一起。   他日复一日的对她好,让她越来越愧疚。   直到郭正良的出现,仿佛是一种魔咒,让她瞬间就想通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郭正良,他也喜欢自己。陈萱萱把他们分开。那时候她怨恨过陈萱萱。   可直到再次郭正良出现,她才明白,其实就算没有陈萱萱,她和郭正良依旧不可能幸福。他就像一只变色龙,总是会不断地适应环境以及别人。从某一方面,他们的性子是相反的。   反而是王守智,他能长年如一日地待她,喜欢着她,包容她的一切,甚至是她的固执,她的缺点也能当成优点。这样温柔又爱她的男人才是她最需要的。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夫妻都能相伴一生,可他们又有多少是因为互相喜欢而结合的呢。   和王守智在一起,相濡以沫过一辈子,老了有个人陪在你身边,跟你说话。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虽然很简单,却比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传说更动她心魄。   宿醉一夜,王守智发觉自己头疼得厉害。   他抬头一看,却见姜玉瑛正手搭床柱歪坐在床前。   王守智立刻掀开被子把她放倒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担心换衣服吵到她,于是连衣服也不换,直接出了房间,到水缸边洗漱。   等他做完早饭,看了眼时间,担心玉瑛待会上班迟到了,进了大房间,轻轻拍了下玉瑛的肩膀,“玉瑛,快点起来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姜玉瑛睁开眼的一瞬间有些迷蒙,透着点懵懂的可爱,让王守智的心再次熔化。   他故作淡定地垂下眼睛,“快点起来吧,已经七点多钟了。”   他松开手,直起腰刚想起来,就见她伸手拉住了他,“我想跟你说件事。”   王守智猛地一低头,神情有些慌乱。她是不是要跟郭正良走了?可他问不出口,如果问出来,他连这段虚假的婚姻也要维持不住了。他不敢!   他摇头,飞快地转移话题,“玉瑛,水利局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他急急地往外冲。   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姜玉瑛哪里不知道他的情况,每次从乡下回来,他都可以有两天休息时间的,她立刻叫住了他,“王守智,我有话要跟你说!”   王守智猛地回头,坐到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玉瑛,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姜玉瑛直直地看着他,她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被她坚定又带着复杂的神色瞧着,王守智忍不住有些发慌。   纵使他再躲避也没用,玉瑛她从来都是个性格坚韧的人,他不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吗。   他放开一直捂着她嘴的手,微微低头,声音有些苦涩,还在做垂死挣扎,“我知道我没有郭正良好,我是个二婚的,而且还有个女儿,让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我,太委屈你了。可是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可以为你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可以当你结实的后盾。郭正良他太优秀了,他未必会肯为你做这些。他知道你爱吃辣,却不能吃蒜吗?他知道你每个月初是来例假的日子吗?他知道你对蚕豆过敏吗?他知道你喜欢穿蓝色和粉色的衣服吗?你看我都知道,他知道吗?”   姜玉瑛看着他,眨掉眼里流出的泪,他远比她认为的还要喜欢他。她上前抱着他的腰,趴在他怀里轻声说,“你说的对,他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她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所以我们当真正的夫妻吧。”   王守智猛地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透着一股求知的渴望,“你说得是真的?”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声音还有些发抖。   姜玉瑛轻轻点头,王守智死死地抱住她,“玉瑛,我稀罕你。”   姜玉瑛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   从未得到过姜玉瑛回应的王守智听到她这三个字,哪怕不是他最想听的话,可他依旧觉得很甜蜜。他侧过头,轻轻吻住她的耳朵,姜玉瑛顿时有种酥麻的感觉。   许是察觉到她的颤抖,王守智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小心地试探,“玉瑛,你刚才说我们做真正的夫妻,是真的吗?”   姜玉瑛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王守智猛地侧过头,吻住她的唇。他的动作很急切,也很火热。被他吻过的地方仿佛被火烤过一样。   她整个人就像处于云端,他的动作很轻柔,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温柔至极的人。他似乎对她有着用不完的耐性。   但今天的他格外温柔,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吻着她的时候,似乎还有泪水流到她身上。滚烫的,炙热的,似乎燃烧了她的心。   她像是被他带入了一种很空很空的高处,四处都是云彩,她想要攀附云峰,一次又一次地被云海冲击着。   他在下面托着他,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对一件宝物一样对她珍贵万千。让她阅遍天空最美的云彩。   突然这情景像烟花一样炸开,她收回心神,仰着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她。她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地靠近他,轻声叫道“五哥?”   王守智的动作一顿,“你叫我什么?”   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她又换了一个,“阿智?”   他有些激动,一个劲儿地吻她,“我喜欢你这么叫我。玉瑛,我喜欢!”   “好!阿智!”   “再叫一遍!”   “阿智!”   “玉瑛,真好听!再叫,好不好?”   “阿智!”   “阿智!”   “阿智!”   。。。   云雨之后,王守智侧着身子搂住她的腰,吻着她的耳垂轻声问,“还疼吗?”   姜玉瑛脸色一红,想到刚刚的事,忍着羞意回答他的问题,“不疼了。”   他再次将她搂紧,呢喃一声,“玉瑛,我真幸福。”   玉瑛抿抿嘴,“我也是!”   王守智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姜玉瑛想到刚才的舒服,闭了闭眼。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王守智眼睛一亮,掰正她的身子,又附了上去。   他慢慢往下爬,一直停到腰腹处,姜玉瑛忍着尴尬,有些羞恼,“你看什么?”   他却没答,吻了上去。这次他比上一次更加的温柔,滋味更加美妙。他甚至愿意为她放低自己,连那里也肯吃下去。   姜玉瑛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事后,她侧着身子躺在他怀里忍着羞涩问,“你怎么会这么多?”   她话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是二婚啊,肯定知道的多啊。一想到他曾经也那么温柔的地对过他的前妻。   不知怎么地,她心里竟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王守智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我娘说男人不仅嘴上要讨女人欢心,床上也要讨女人欢心。后者更重要。”   姜玉瑛脸色红得要滴血,“干娘怎么这么。。。”   王守智亲了亲她的脸,笑着道,“我娘希望我们能幸福。”   姜玉瑛点了点头。可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她又想到他那前妻,嘴里就冲出来一句,“你和你前妻?”   王守智愣了一下,低头看她,见她粉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现在已经紧张他了,他的心雀跃地想要从胸膛蹦出来。   他贴着她的耳朵,跟她讲,“别提她,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被我娘当场抓到。”   姜玉瑛惊得坐地起来,回头看他,“真的啊?”   王守智重新搂着她,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姜玉瑛顿时心疼起来,“是她不惜福。你其实很好的。”想到之前她一直拒绝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王守智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把她搂得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守智看了一眼墙上的台钟,“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姜玉瑛摇摇头,“我不困。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那你去?之前那本书你不是还没看完吗?”   姜玉瑛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   两人从床上坐起来穿衣起床。   姜玉瑛突然看到床上那瘫红血,顿时脸色爆红。   正在穿裤子的王守智注意到她的沉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   他立刻弯腰把床单一裹,“我去洗!”   然后火急火燎地抱着床单出去了。姜玉瑛捂着脸,一直等到脸上的热度完全消散了才从房间里出来。   刚出来就看到王守智拎着一桶水进来。   他刚刚把那床单放进大木盆里,才发现自己去院子里洗不合适。于是就把水拎进来了。   姜玉瑛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转身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起,应该是从身到心吧。毕竟两人年纪不小了。。。会不会被锁?有点怕! 第256章   王守智洗完床单,进到堂屋,才想起来,今天玉瑛应该上班吧?   他看了下手表的时间,乖乖,已经晚了两个多小时了。王守智赶紧把饭菜热好,朝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姜玉瑛道,“赶紧吃饭吧。我先给你请下假。”   姜玉瑛顿时愣住了,她一拍脑门,“我这猪脑子,居然给忘了,咋办?”   王守智把她拉过来坐下,拿了一双筷子塞到她手里,“左右你也晚了两个小时了,我去给你请假。我休息两天,你陪我两天吧。”   瞅着他一直盯着自己瞧,姜玉瑛笑着点头,“好!”   王守智欣喜若狂,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之后,立刻骑着自行车出了院门。   姜玉瑛低下头,才发现他连饭都没吃呢。   她放下筷子就冲出去喊人,却发现人早就没影了。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王守智才回来。   他火急火燎地把自行车靠到院墙上,飞奔着进屋,看到姜玉瑛正坐在饭桌前,一动也未动,有些纳闷,“你怎么不吃呢?饭菜不合口吗?”   姜玉瑛摇摇头,“我在等你一起吃。”   王守智抿嘴笑,又有些心疼,“以后别等我,饿肚子很伤胃的。”   姜玉瑛笑着点头,“快点坐下吃吧。这饭菜我刚刚又热过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姜玉瑛突然道,“昨晚郭正良来找我了。”   郭正良?王守智的手下意识收紧,低下了头,姜玉瑛注意到他的动作,侧头看着他,“既然咱们是夫妻,就一定要信任对方。我告诉你,也是因为不想你胡思乱想。”   王守智愣了一下,信任?就是要相信她?   “我能做到的,玉瑛。我肯定相信你。”王守智突然道,“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姜玉瑛笑着道,“他想让我跟他到香港。”   王守智愣住了,“他到香港去了?他是偷渡过来的?”   郭正良偷渡到香港这事,姜玉瑛也只告诉了钱淑兰一人。王守智自己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对方在外地。   姜玉瑛点了下头,“是!他父亲是右|派,在劳改农场受了不少罪,他就把人带到香港去了。全家人都走了。”   王守智吓得脸色惨白,握着姜玉瑛的手,“你以后别跟在他见面了,香港虽然以前是咱们国家的地方,可现在还没收复呢,属于外国人的地盘。如果被别人知道你有海外关系,一定会连累到你的。”   见他因为急切脑门都开始冒汗了,姜玉瑛忙安抚他,“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跟他见面了。他在香港已经娶妻了。”   听到她的保证王守智先还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不对劲儿了,“既然他已经娶妻,还来找你干什么?”   姜玉瑛低头面无表情地道,“香港现在是一夫多妻制!”   “什么?”王守智只觉得自己要炸了!他双手紧握成拳,脸崩得紧紧的,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如珠如宝的心上人,居然被这么轻贱,王守智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激动不已,“他什么东西呀。凭什么让你抛弃一切做二房啊。真tm不要脸!”   要是郭正良在这儿,王守智觉得自己一定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见他似乎要跟人干一仗的样子,姜玉瑛忙安抚他,“所以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跟他走的。”   王守智重重点头,“你是对的!这种人满脑子旧思想,就应该拉到台子上批|斗。思想太肮脏了。太自私了。”   以前王守智面对郭正良时还有些自卑,怎么说对方长得比他好,个子比他高,学历也比他高,又是玉瑛真真切切喜欢过的人。   现在看来,他真是一叶障目。   如果对方真得那么好,为什么意志力那么薄弱,轻易被他娘挑拨就跟玉瑛离婚了呢?   明明他爹只是被打成右|派又不是立刻被枪|毙,他后来不也是想到法子把他父亲捞出来,一起走的吗?   看!不到被逼无奈的地步,他根本不想抛弃一切。当初跟玉瑛离婚,也不过是借口,事实上他想通过陈萱萱让父亲官复原职。他根本就不想舍弃县长儿子的身份。真是看错他了!   王守智朝姜玉瑛笑着道,“你是因为被他刺激才跟我在一起吗?”   姜玉瑛想了想,“也是也不是!”   王守智十分好奇,“怎么说?”   姜玉瑛眨巴着眼睛,“应该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王守智眉眼都飞扬起来了,他平时不怎么笑,现在乍一笑,顿时如春风浮面,他握着玉瑛的手,“你放心,我肯定让你过得都像今天这么幸福。”   今天?姜玉瑛想到早上的事,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继续吃饭。   见她难得露出羞涩,王守智心里十分甜蜜,他总觉得玉瑛越来越喜欢自己了。   他弯起嘴角,剥了一个鸡蛋放到姜玉瑛碗里,突然想到,“对了,你刚才给你请假,说你病了,等你后天上班,可别说露嘴了。”   姜玉瑛点头,“好!”   吃完饭,两人也没到别的地方,而是窝在家里。   姜玉瑛靠在王守智怀里看之前没看完的书,王守智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梳头发。   见她看到一半,突然放下了。   “怎么了?”   “没意思了。”明明前面很有意思,后面却千篇一律地歌颂,真得看不下去了。   “那就不看了吧!”   姜玉瑛翻身坐起来,王守智将她搂在怀里,“我们这两天找点事情做吧。”   姜玉瑛有些为难,“可你给我请的是病假呀,要是出去玩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一定会出事的吧?”   王守智挠挠头,突然眼前一亮,“我们可以去乡下。”   姜玉瑛一拍巴掌应了,“好!”   说起来,她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娘了。   她侧头看向王守智警告道,“你想去乡下是不是想把咱们的事告诉咱娘?”   什么都瞒不住她,王守智担心她生气,拉着她手亲了一下,温柔地问,“可以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奶狗,真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姜玉瑛胡乱点头,“行是不行!不过你不许把我们那事说给娘听。”太羞人了。   王守智重重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咱娘不会问的。”   不会问?她咋这么不信呢。   不过她娘好奇心确实不是很重,只要他不告诉,娘肯定也不会问的。   两人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带到乡下,王守智突然道,“我骑车带你吧。”   姜玉瑛摇头,“还是算了吧。现在抓得还是那么紧,我担心我搂着你的时候会被人看到。”   王守智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这个想法。“你一个人骑自行车太累了。还是我带你吧。”   “不用不用!”她飞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王守智眉眼都舒展开了,他弯了弯嘴角,“好!都听你的。”   他娘说得果然没错,男人在床上表现好了,玉瑛会越来越喜欢他的。   两人各自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到了王家村生产队的时候。发现全生产队的人都忙活开了。   路上没一个闲人。到了老房这边,发现家里也没人影,大门锁得紧紧的。   姜玉瑛建议,“到养鸡厂那边吧,咱娘应该在那里。”   王守智点了下头。   两人调转方向,又到了养鸡场。   到了之后,发现这边挤得人山人海,两人根本挤不进去。   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这边的人才一一散去。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一小部分人脸上叹着气。   等人走完了,两人才往养鸡场里走。   今天是公布孵小鸡结果的日子。   钱淑兰正在指导孙大琴登记账目,“这些是新一批的人,专门负责孵小鸡的。按照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给他们排序,这样你给他们记工分的时候就会方便许多。”   王守智和姜玉瑛把自行车停靠到两边,姜玉瑛走进来,叫人,“娘,我们来了!”   钱淑兰抬头,有些发愣,“今天不是星期天呀,你们咋来了?”   姜玉瑛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守智却一把抓住姜玉瑛的手,“娘,我跟玉瑛在一起了。”   钱淑兰一愣,呆呆地看着两人,当她看到姜玉瑛的脸居然红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喜得不行,“真是太好了!”   她朝孙大琴道,“你在这边好好登记。我跟他们回去。”   钱淑兰拉着姜玉瑛的胳膊往外走,“以后小五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娘,我来收拾他。”   姜玉瑛在后面无奈地摇头。   姜玉瑛捂嘴直乐,“好,娘我知道了。”   为了庆祝两人在一起,钱淑兰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家人吃得很热闹。   到了第二天,王守智还特地找个机会,带着姜玉瑛向谢白英请教。   谢白英正在喂蚯蚓,其他人都帮忙数鸡蛋去了。   王守智之所找谢白英,也是因为听他娘说谢白英以前是非常有名的中医大夫。   瞅了瞅四下无人,王守智小声地道,“谢叔,我想问下,我媳妇现在这个年龄,如果怀孕的话,会不会很危险?”   谢白英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姑娘,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这都根据个人体质。”   王守智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都在棚底那边数鸡蛋,他立刻站起来蹲到两人中间。   有他挡着,谢白英给姜玉瑛把脉倒是很方便。   把了一会儿脉,谢白英才道,“你媳妇身体很好。只要她怀孕的时候注意些,多多运动,不要让胎儿过大,应该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说,王守智顿时松了口气,昨晚,两人亲热的时候,他突然想到,玉瑛会不会怀孕呢?   虽然他很想要玉瑛生的孩子,可女人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玉瑛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会不会很危险?   他立刻吓得从姜玉瑛身上爬下来,担心她多想,只说自己累了,可他一晚上都没睡着,想东想西的。   好在,结果是好的,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在王家村过了一天一夜之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县城。 第257章   今天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天上飘着朵朵白云,河边的垂柳恣意摇曳,满眼尽是各种花花草草,正是“春风得意马蹄轻,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么好的天气,王家村养鸡场却是忙得不亦乐乎。   钱淑兰正站在前面给大家分布任务,底下是新任孵小鸡的队伍。   “孵小鸡需要二十多天时间,可我们不能这二十天都无所事事,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每天都安排一只母鸡孵小鸡,这两个月是孵小鸡的最佳时间,我会按照你们孵出来的数目算工分。孵出一只小鸡一个工分。打碎一个鸡蛋罚三分钱。大家要量力而行,别为了多挣工分就多拿母鸡,同时照顾en几十只母鸡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大家需要控制数目,最多照顾十只母鸡,多了不许再拿了。   底下的人全都讨论起来,一个工分一只小鸡,也算非常高了。   正闹哄哄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挤进来一个人,“三婶子,村头开进一辆吉普车。”   吉普车?这玩意居然会开到他们这里,钱淑兰眉头一皱,挥手让大家去选母鸡。等人全都去忙活了,钱淑兰才开始往外走。还没等她走出门口,就看到王守泉正领着一群人往这边来了。   那群人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赫然就是她那亲家侄子。他身材高大,站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浑身上下散发军人的气质。   钱淑兰赶紧上前握手,“蒋县长,你怎么来了?”   王守泉一愣,显然没想到三婶子会认识蒋县长。   蒋县长哈哈大笑,跟她握手,“实不相瞒,我今天是有事过来请你帮忙的。”   钱淑兰以为是小鸡仔的事儿,爽快应了,“行啊!”   蒋县长笑眯了眼,“我就知道亲家婶子会帮我的。我想让我们县所有的大队长和大队书记都过来参观你们的养鸡场,可以吗?”   参观养鸡场?钱淑兰微微皱眉,“难道你宣扬养鸡政策不成功?”   郭县长点头,“去年,附近几个生产队的鸡瘟事件传的沸沸扬扬,有许多生产队的干部们都不肯冒险。我想让大家亲眼看看。”   虽然郭县长是一县领导,可他并不是最大的。这种没有文件的政策只能用鼓励的方式,引导底下人去做。并不能强制执行。   钱淑兰倒也能理解这些人,饥荒过后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一场鸡瘟又回到解放前,是挺痛苦的。她想让大家跟着一起发财,“行啊,你只管带人来看,你也可以多叫些人,比如说会计,我还可以给他们看账本。”   不是她不看好,只是参观养鸡场未必会有效果,实在是因为几年前不就是因为领导参观大丰收才闹出那种事情吗?说不定这些鸡也是从社员家里逮过来凑到一起的。究竟能不能下这么多的蛋,能不能养出蚯蚓,大家未必会信。   “你这主意好!”   “让他们多住些日子吧!”钱淑兰侧头看向王守泉,“安排他们在这边住几天,就住在先进人家。行吗?”   “只要他们交伙食费自然行。”王守泉点头答应。   郭县长朝他握手,“这次真是多谢王守泉同志的支持。”   王守泉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郭县长在养鸡场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了许多关于养鸡的事情,听到养蚯蚓只需要肥料,一点也不需要粮食,这就相当于是无本买卖了,这么赚钱,他一定要大力宣扬。   等他走了之后,钱淑兰开始安排人重新把养鸡场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来得人比较多,大家一定把栅栏检查好,千万别倒了,要不然鸡都跑出来,找的话会很难。”钱淑兰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大家全都开始检查自己所负责的区域。直到确认无误后才过来签字。   然后钱淑兰会安排组长去检查,如果查到有问题的,就要扣工分。   两天后,钱淑兰把一蓝蓝的鸡蛋摆到凉棚底下。这些日子为了多孵小鸡,他们养鸡场除了供给县城的百货大楼,其他地方暂时都停了。   他们倒也能理解,多多孵小鸡,下半年才能多多卖鸡蛋给他们。   郭县长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方永林的汽车先一步来了,主要也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他们真的赚钱。钱淑兰特地选在今天的,方永林自然乐意配合她。   这些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么多的鸡蛋,集体傻眼了,然后狂咽唾沫。   “这得多少钱呐?”   “这有几万个鸡蛋吧?好几千块钱呢!”   “谁知道是不是作假的?!”   ……   等方永林掏出钱,那一沓沓的票子让大家看红了眼。   一直等方永林走了,大家才似乎相信这是真的。钱淑兰在这边指导孙大琴登记账目,然后把钱塞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大家全盯着那袋子瞧。   “我的乖乖!这么多钱,她就这么放在身上,鼓鼓囊囊的,她也不嫌重。”   “重算啥?她也不怕丢了?”   孙大琴抬眼去看,嗤笑一声,“几千块钱而已,至于嘛!再说这可是公款,谁敢偷啊!不怕进劳改农场啊?”   听到这话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几千块钱而已?他们整个生产队都没这么多钱,好不好?   这人说话咋这么大气呢!也不怕闪了舌头。   钱淑兰带领这些人去参观,然后让大家住到社员家里,由着他们去打听。   日子过得好不好,只需要看大家的气色就能知道。这些参加的人都是统筹工,在他们生产队伙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可王家村比就有些不够看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健康的小麦色,红通通的脸蛋。一看就非常健康,甚至他们村还有胖子。这太稀奇了。   于是大家纷纷向别人打听。   王家村的人算是比较低调的了,要不然他们村的富庶也不至于只传了附近几个生产队,离得远一点都听不到了。可奈不住这些人捧啊。   这些农村人基本上没什么心眼,别人奉承两句,有那嘴不严的就说出去了。   更别说孙大琴这种不用别人问,自己就把话全往外倒的主了。   她也就是平时不怎么出村,要是路上没有民兵卡着她,估计一件事,她能闹得方圆百里都知道。   见大家问她,孙大琴自然有问必答。   照钱淑兰来说,孙大琴也就一点好处,她传八卦的时候从来不会夸大,她听到啥样,看到啥样,她就实话实说,绝对不会添油加醋。   有人问她,“你们真能分到这么多钱?”   “骗你有糖吃啊。”孙大琴见她不信,有点恼了,“爱信不信。谁求着你信了。要不是我娘说带领大家一起过好日子,我才不把这么好的养鸡秘诀告诉你们呢。一点好处都没有。也就我娘才能干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来。”   钱淑兰走过来,“你又编排我什么呢?”   孙大琴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朝钱淑兰腆着脸笑,“娘,我没说你呢。我是说他们不识好歹。白得的养蚯蚓方子,他们还不要。这些人该不会是傻子吧?”   其他人脸都绿了。可心里却开始相信她不是说假的了。   钱淑兰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们这是严谨,养鸡不是那么容易的。”   孙大琴瘪瘪嘴没说话。   其他人脸色好看不少,纷纷向钱淑兰打听小鸡苗的事情,“买我们生产队的鸡苗好处有两点:第一不会生鸡瘟,二是可以免费获得养蚯蚓的秘诀。”   “那价格多少?”   钱淑兰笑着道,“两毛钱一只。”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不已,“这么贵?”   钱淑兰呵呵笑,贵吗?这些全是她用金币换的好吧。其实已经算是便宜了。毕竟一只鸡能创造的利润是非常大的。   每只鸡每年都能下两百多个鸡蛋,三分钱一个,养三年卖掉,那就是十八块钱。再加上鸡本身也能卖钱,四毛钱一斤,大概四斤重,那就是一块六毛钱。   加起来是十九块六毛钱,只要两毛钱成本,超级划算了。   大家见她算得有理有据,十分心动。   “我们也定一些吧。养不了这么多的,我们可以先养五百只。”   “我也觉得可以先定一点。厂长,我们生产队想定五百只。”   有那心动的干部们立刻开口了。   钱淑兰指着孙大琴道,“你们找她登记就行。她是会计。”   于是大家全都围着孙大琴登记交钱。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冲着这边喊,“钱厂长,我来拉小鸡苗了。”   是林文林的声音,钱淑兰看着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男人,他头顶上顶着一摞箩筐。后面跟着几个他们生产队的壮小伙,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摞箩筐。   到了钱淑兰跟前,他把手里的藤筐放到脚边,急切地问,“我们要的一万五千只小鸡苗,都孵好了吗?”   林家村前年要的是五千只,去年是一万只,今年定了一万五千只。除了公鸡被卖了,母鸡一直留着下蛋。   钱淑兰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么快。现在只有四千只。你们跟我来。”   正在登记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都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一万五千只小鸡苗?”   正在登记的孙大琴听到她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翻出前一页,指给他们看,“你们看看这还有要三万只的。”   当干部的,不可能不识字,要不然怎么宣读上面发下来的文件呢?   看到真有这么多,其他人也顾不上登记了,纷纷去看真假。   刚孵好的小鸡都要吃过钱淑兰的药才能卖出去的。可她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全都待在这边喂药,所以起码要等三天。   一行人到了拐角处的一处栅栏,里面摆了许多大木桶,木桶里是一只只嫩黄的小鸡苗。木桶里面洒着玉米粉。小鸡仔时不时地啄几下。   钱淑兰打开了栅栏的门,“每个木桶里都是一百只,你们自己往藤筐里放吧。”   林文林喜得眉开眼笑,立刻招呼下面的人装鸡苗。   四千只小鸡苗,一只两毛钱,就是八百块钱。   大家又看到钱淑兰把八百钱直接放进挎包里,然后开了收据给林文林。   林文林指挥着大家赶紧把藤筐往板车上搬,想拉着板车离开的时候却被大家给围住了。   林文林以为他们要抢小鸡苗,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啥意思?”   中年男人上前,舔着脸笑,“我们就是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听到只是问问题,林文林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问吧。”   “你们生产队也养不少鸡?”一个中年男子拦着林文林问。   林文林昨天就已经听说,王家村养鸡场这边来了许多生产队的干部过来参观。   他担心这些人定的鸡苗太多,到时候他那一万五千只就泡汤了。于是不等吃完晌饭,他就招集人手就过来。   林文林虽然有点心眼,可他也不是那种奸猾之徒,还是有着乡下人淳朴的一面的,听到对方的问题,也没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是啊。”   那男人又问,“我能去你们生产队看看吗?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偷东西。”   林文林有些懵,脸上带着几分不解,“我们生产队的鸡没有他们这么多啊。只有一万五千只。规模太小了。”   那男人才不在乎这些,虽然这个生产队都说他们怎么有钱,每到年底能分到好几百块钱,可他还是不信。他想到周边看看,如果他们过得也不差,他才相信。因此他摆摆手,“没事,我们不介意。”   林文林点头应了,“行啊!”   于是又有好几个生产队的干部到林家村那边考察。然后他们发现这边也发展得很好。   在农村乡下,最喜欢的就是跟风,如果王家村生产队真得有钱,那他们应该会带动别的生产队。毕竟总要沾点亲带点故。不帮不好。   如果林家村根本没富,他们就会认为这王家村是上面领导弄出来糊弄大家伙的。可谁成想林家村也发展得很好。   这事不是假的。于是他们真的相信了蒋县长的话,这鸡真是好东西。   于是在别人都定五百只,他们就定了一万只。   参加团一共在王家村住了七天,基本上都学会了养蚯蚓。   他们是最晚一批定小鸡苗的,按照顺序来,自然不可能先分给他们。   所以要等至少一多个月才能轮到他们。   不过大家伙还是非常高兴的。毕竟他们还待回去布置养鸡场,买材料,也搭成王家村生产队一样的网子。   直到这些人都走了,钱淑兰才开始翻看孙大琴记录的定购本子。   一共来了三十二个生产队。最低的生产队定了一百只,估计也是给蒋县长面子。   最高的生产队定了一万只,看来是相信他们生产队能带他们赚钱。   总数一共是六万两千七百只小鸡苗。这项收入就是一万两千五百四十块钱了。   再加上附近几个生产队之前就定了十万只鸡苗,这项收入就是两万块钱。   加起来一共是三万两千五百四十块钱。也是他们养鸡厂的开源项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个车我才知道,那么多人是跳着看的。呜呜呜呜。。。。 第258章   自从去年12月开始,m主席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上山下乡运动大规模展开。   截止在校的初中和高中生(1966、1967、1968年三届学生,后来被称为“老三届”),全部前往农村。   别看刘关县县土地贫瘠,可也要接受五千多个知青。   一大早,钱淑兰送完小敏上学,就被王守泉和钱明华叫过去一起欢迎知青下乡。   他们是开着拖拉机去的,在快到县城的时候,钱淑兰突然把拖拉机停下来了。   “婶子,你怎么停了?是没油了吗?”王守泉急了,可别晚了呀。   钱淑兰侧头看他,“咱们生产队这次来了多少个知青啊?”   王守泉喜滋滋地道,“我们生产队有十五个,是所有生产队里最多的,其他生产队才五六个。”   钱淑兰只听数目都要气炸了,可瞅见王守泉的态度,心里暗暗吐槽这王守泉是不是傻呀,这事儿有啥好高兴的?   她准备跟他掰扯其中的道理。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都是在校学生,在学校的时候惹了多少事啊。他们只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被别人煽动就到处搞破坏,激进又自以为是。   王守泉还以这种热切的态度去迎,这是嫌他们生产队过得□□生,非要闹出点乱子来吗?   钱淑兰从身上掏出一瓜子来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些知青为什么下乡吗?”   王守泉挠了挠头,有些困惑,“不是过来支援我们农村建设的吗?”   钱淑兰翻了个白眼,她就说嘛,这娃肯定是被陈书记和周社长给忽悠的。要不然为啥别的生产队才五六个,他们却是其他人的三倍。   她把瓜子皮往路边草丛里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呲,“支援我们农村建设?咱们哪里需要他们支援?学校,地里,还是养鸡场 ?”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皆皱眉思考。学校肯定是不行,大家教的好好的,凭啥突然给这些知青让路,再说他们的文化程度也就是初高中生。并不比他们现有的老师水平高多少。   钱淑兰拍着手跟他们讲,“这些城里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说说,你能安排到哪?你忘了陈萱萱了?我就让她扫个地,这活轻快吧,咱们队里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干这活,被你安排给她了,可她呢??居然能偷懒跟人搞破鞋,一个知青就能给我们生产队惹出那么大的事?现在要来十五个。你该不会觉得邓兴明不错,其他人也不错呗?你是不是傻了呀?”   自从邓兴明当了会计之后,工作做得相当不错,比钱月涛好不少。王守泉和钱明华对他非常满意。   王守泉一颗火热滚烫的心瞬间被钱淑兰的话淋了个透心凉。   钱淑兰凑到两人身边,小声道,“我实话告诉你们,这些知青为什么下乡?因为他们待在城里太闹腾了。国家没办法给这些人安排工作,他们整天无所事事,不是批斗这个,就是教育那个。他们那些人的m主·席语录背得比我厉害,到时候咱们生产队都要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你想想你拿什么理由来反驳他们?你想想这种人,弄到咱们生产队,如果咱们不把他们的气焰按捺住,以后你们还想怎么管他们?”   这些天之骄子到了乡下一定会受不了,闹事儿是迟早的事。现在不预防着点儿,以后还怎么得了?想想那些人要是天天让大家搞阶级斗争,生产队还能过好日子吗?   王守泉咽了口唾沫,额头上全是汗,他现在知道了,感情上面的人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他了呀。还说什么是奖励他们先进生产队才给他们这么多知青干活的。我去他奶奶个腿儿的,居然拿他开涮!“三婶子,咋办?”   钱明华也是一脸急切,脸都急红了,照小姑这么说,这些知青全都是惹事精啊,别的生产队才五六个,他们是十五啊。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嘛。   他们生产队好不容易才安生些。可他也没法子了,人都定下来了,不要也得要。“小姑,你说咋办?”   “凉拌!”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然后两个大老爷们背着钱淑兰开始猜拳。   王守泉输了,翻了个白眼,舔着脸给钱淑兰捏肩,捏着嗓子,一脸讨好,“三婶子,你就说呗,怎么凉拌?”   被捏得这么舒服,钱淑兰也不拿腔拿调了,招手让两人过来,说了一会儿话。   钱明华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要是陈书记和周书记对咱们有意见咋办?”   钱淑兰估计那两位也跟这俩货一样,还真以为知青下乡是支援建设的,这也就是这样刘关县比较太平,他们才这么天真,等人来了,哎!估计有他们头疼的。   钱淑兰朝两人瞪眼,“有啥意见?他们又没资格把你们给撤了。再说了,咱们生产队每年交给公社那么多税,他们有好事不想着咱们,倒是弄来这么多刺头,不要还不行。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好管理。”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齐齐应了。   原本他们八点就出发的,拖拉机的速度又比马车快,可等其他生产队的马车都走过去了,他们也没动。   林文林赶着驴车走过来,“你们这是咋啦?”   钱淑兰早就打开了拖拉机前面的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苦着脸道,“这不是拖拉机坏了嘛,我们修修。”   林文林有些纳闷,“这么贵的玩意儿,居然还能坏。真是糟蹋钱了。”   钱淑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拖拉机买了十年,才坏这一回,就算糟蹋,那你头驴时不时就拉肚子,是不是该卖给公销社给上面支援建设呀?”   林家村唯一一辆驴车,剩下都是耕地用的牛,比王家村的牛还要多。这驴车轻易是不用的,除非有特别事情才会用它。   看来林文林也挺重视这次知青下乡事件,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来了。   林文林被她噎住,朝她抱拳,“是,是,我不会说话,那您慢慢修吧,我们先走了。”   他鞭子一扬,哒哒哒地走了。   虽然他一再地驱着驴,可那头驴似乎天生就慢性子,任你打任你慢,人家就是不急不慌,这速度也就跟人的速度差不多了。   王守泉在后面噗嗤一声乐出来,“怪不得这老小子去公社开会从来不赶驴车呢。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钱明华也憋出笑来。   太阳很快升到头顶。估摸着应该是十二点钟了。   王守泉急了,“婶子,咱们能走了吗?生产队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急什么!”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   “这是什么?”王守泉勾着鼻子闻,只觉得味道特别香。   钱淑兰把油纸打开,露出里面的油炸蚕豆,“尝尝吧。”   两人也不想着去接人了,你一把我一把地吃了起来。   钱淑兰也放在跟里嚼,一口一个咯嘣脆,吃得喷香。   王守泉吃完一把舔着脸朝钱淑兰要,还没伸爪子,看到钱淑兰的动作,忍不住惊呼连连,“三婶子,你的牙口真好啊,连这玩意都能吃下去。”   钱明华也抬头去看。可不是嘛。六十来岁的人了,居然还能吃蚕豆。   王守泉立刻讨教经验,“三婶子,你咋保养的呀?我娘连土豆丝都嚼不动了,天天只能吃豆腐,泡煎饼。”   关于这个问题,钱淑兰一开始还会有些心虚,次数多了,她自有一套应付之辞,“我天天早晚刷牙,爱惜牙齿。你娘有吗?”   这?王守泉老实摇头,他娘哪舍得买牙膏和牙刷呀,那玩意多贵呀,以前还好,虽然贵可也能买到,可现在呢?这玩意是要工业券的,他上哪弄这玩意,所以不仅他娘不刷,他也停了。   钱淑兰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要想像我一样牙口好,你就得早晚刷,还有不要刚吃完热的就去吃冷的,牙齿很容易损坏的。你要爱惜!”   王守泉连连点头,末了又垂头丧气起来,“我弄不到工业券。”   钱淑兰一想也是,“下回我让云萍帮你带,她有工业券的。”   王守泉想了想,一支牙膏可以用好长时间的,“那行!到时候我给她钱,工业券我也用钱买吧。她也不容易。”   “行啊!”   钱明华倒是不用,主要是钱维汉有门路弄到这玩意。钱维汉每次都会给他一些票据。   三人站在路边把一包油炸蚕豆吃个精光,才重新启动拖拉机。   等三人到了县城广场,才发现其他人全都走了,只剩下他们生产队的十五个知青,或站或坐或蹲,全是垂头丧气的表情。   钱淑兰把拖拉机停在广场边上,再往前就是台阶,上不去。   王守泉和钱明华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钱明华天生黑冷,朝着那群人吼了一声,“王家村生产队的知青在哪里?”   这声吼如钟在鸣,把焉哒哒的一群人吓了老大一跳,条件反射站直了身体。   “这儿!”   “快点过来集合!”   钱明华掏出名单开始点名,倒是没缺一人。 第259章   等点完名之后,钱明华又是一声吼,“赶紧上车集合。到了我们生产队就要服从我们的安排,表现好的,我们会向上面反应,说不定你们还能回去,表现差的,我就把你们全调去挖河渠。”   说完这话,钱明华和王守泉扭头就走,上了拖拉机。   后头的知青却是炸了锅。这人态度怎么这么差?居然这么对待他们,他们可是响应国家号召到这边支援他们工作的。   一行拖啦啦啦往这边跑。其中一人忍不住发火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我们可是m主·席的护卫兵。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钱淑兰微微皱眉,义正严辞地看着他,“既然你是护卫兵为何还不去护卫他老人家的安全,反而跑来我们生产队?我们生产队太小,哪装得下你。你要不要发个电报给他老人家,让他把你调走。”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这人的嘴怎么这么厉害?   “我……”那个男青年涨红了脸。想说话反驳却根本没有时间。   钱淑兰已经招呼大家上车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不上来的,我就走了。”   大家一听这话,也顾不上看热闹了,刚才他们可是问过别人了,王家村生产队很远的。   十五个人,你推我一把,我拽你一下终于上了车。   一路上这些人都在嘀嘀咕咕背语录,王守泉和钱明华这下子是彻底相信了,这些人不是来干活的,而是来给他们拖后腿的。   “我们生产队多长时间搞一次思想教育活动?”一个男知青,大概十八九岁,梳着三七头,穿着蓝色的工作服趁着空隙突然问起钱明华。   钱明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他有印象,名字叫魏建设,从上海来的。   听到对方的问题,钱明华面无表情,也不答话。   王守泉替他说了,“这事要由公社领导安排。我们都是大老粗,哪里能懂这些?”   魏建设顿时化为正义的化身大声地道,“你们这个态度怎么行?太敷衍了,m主·席说了,我们要时刻记得阶级斗争,不要走资本主义道路。”   王守泉嘴角直抽抽,他闭了闭眼,忍住想把对方打死的冲动,扭头看着钱淑兰的后脑勺,大声地问,“三婶子,咱们还有多久才到?”   拖拉机的突突声把他的话盖住了,钱淑兰根本没听到。   王守泉也就所幸装听不到刚才那人的话,开始闭目养神。   魏建设恨恨地瞪了王守泉和钱明华一眼。其他人却都盯着两边看,越看越沉,这些地方好穷啊,怎么连间砖瓦房都没有,一溜全是泥草房。   等拖拉机到了王家村生产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王守泉直接把人安排到之前陈萱萱他们住过的屋子,不过为了迎接他们,王守泉还是加盖了两间。   这次来了十五个知青,八男七女。这数字让钱淑兰非常惊讶。据她观察过,初中和高中的学生里,男女比例接近五比一,可这回来的人数却差不多持平,也太奇怪了。   “这么烂的房子给我们住?”这些知青朝屋里扫了一眼就出来了,他们哪里住过这种地方,一个个全都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一脸嫌恶样。   钱淑兰挑了挑眉,朝王守泉两人看去,挖苦两人,“瞧着没?新盖的你泥草房他们还嫌弃呢!”   被钱淑兰嘲笑,王守泉摸摸鼻子有些羞恼,他自家的房子都还没修呢,免费帮他们盖,这些人居然还挑三拣四的,简直不知所谓。   钱明华黑着脸,硬邦邦地道,“不想住这个房子,你们就站着。”   其他人刚才在村口就瞧见好几家是砖瓦房,“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们盖砖瓦房?”   钱淑兰站到钱明华前面,冷哼一声撇嘴道,“你们能弄来砖瓦,我们当然可以帮你们盖,你们有本事吗?上面是让你们来支援我们建设的,如果我们连你们这些无亲无故的人都能给上盖砖瓦房,你们觉得我们还需要你们吗?别挑这挑那!蒋县长来咱们生产队都是自掏腰包。你们还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呢?一点文化人的风骨都没有!丢死人了!居然伸手向别人要东西。”   这话臊得大家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明华见已经震住了他们,转身就要走。   魏建设也顾不上羞愤,急急地问,“我们的口粮呢?”   钱淑兰凉凉地看着他们,“你们来支援建设不自带口粮?郭县长来的时候都带的,你们……”   “我们自己想办法!你们走吧!”刚才出口的魏建设没等她说完直接挥手催促他们赶紧走。   三人面面相觑,交汇眼神之后,转身离开了。   出了食堂,王守泉彻底垮了脸,他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给他们盖房子呢?明明已经有了两间房子的,不是吗?   管他们住不住得下,左右他们怎样都不会满足的。   钱明华朝钱淑兰道,“我和小泉先回去安排了,可不能让这些人在咱们村胡搞!”   钱淑兰点了下头。她出得主意是先饿他们几顿,让他们知道,有钱也是买不到粮食的,不听话的下场就只能饿死!   钱淑兰开着拖拉机到了仓库,把拖拉机还回去之后,她就到老房这边去了,早上她让孙大琴去接小敏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   孙大琴幽怨地看着钱淑兰,“娘,小敏是我亲女儿,难道我还会饿死她不成。”   钱淑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道,“我还不是怕你忘了!你这一天天的比我还忙!”   孙大琴尴尬不已,呵呵笑。   钱淑兰知道这些人会闹,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吃完晚饭,钱淑兰直接都到养鸡场忙活。刚把一批鸡蛋卖出去,就见外面一群人冲了进来。   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旗子,肩膀上带着红袖巾,嘴里喊着口号,“打倒封建主义坏分子!”   养鸡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呆呆地望着他们。而后察觉不对劲儿,齐齐抬眼去瞧钱淑兰。   此时的她阴沉着一张脸,眉头皱成一团,大步走上前,呵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男知青还是魏建设,这些人可以说都是被他鼓动来的,他梗着脖子,指着这些鸡,义正严辞地道,“你们养这么多鸡,是想走资本主义道路享乐风吗?我跟你说你们是不对的,都该拉出去批·斗。”   钱淑兰额头有青筋跳起,她转了转眼珠子,诡异地勾起唇角,装作很不懂的样子,微微一笑,“我听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我正好想请教你个问题吧?”   魏建设不自觉地挺了挺胸,“你说吧!”   钱淑兰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奇地问,“我听说你们城里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斤鸡蛋,是真的吗?”   男青年不明所以,但还是与有荣焉地点头,“那是,城里人的日子比你们乡下好多人了,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来支援你们了。”   “你看见没?我们是负责养鸡的,你们城里人是专门吃鸡的,你觉得谁是资本主义?谁在剥削我们贫下中农?”钱淑兰的双眼像碎了毒的冰刀子,直直往这些人的脸上割。她步步紧逼,“我严重怀疑你们是那些敌特·分子派过来的内奸,专门负责颠倒黑白,诬赖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社员!”   这十来个人全被她的话吓着了,内奸?敌特·分子?一个个全是面色苍白,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摆手,说不是。   钱淑兰却根本不听这些人辩解,振臂一呼,大声吆喝起来,“同志们,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们的父母是剥削我们的资本主义,他们是资本家的儿子,我们要打倒他们,捍卫我们自己的养鸡场。”   这声落下,养鸡的大娘婶子们纷纷拿东西往这些人身上扔,许多人正在喂鸡,抓着蚯蚓就往这些人身上扔!吓得这些人往后退。还有的直接把鸡屎往他们身上扔。实在是太气人了,他们生产队就指着这些鸡赚钱呢!他们居然想把他们的财路断掉,太可恶了,一个个全朝这些人扔东西,谁要不扔,都会被别人瞧不起,不配当他们养鸡场的人。   这些知青们都是城里来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又臭又脏,有的怕蚯蚓差点晕厥,这十来个人的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王家村所以的社员,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全过来围观,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不止。   王守泉一直等到这些人逃回食堂才从暗处里出来。   他面色忧愁,“三婶子,这些人会不会到公社告状?”   钱淑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你什么事都没做就能想到这点吧?”   王守泉叹息一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些知青们回到住的宿舍,收拾好自己,重新换上新衣服,再次开会。可还没等人集合整齐,大家都饿了。   因为这边没锅没灶,连粮食也没有,所以他们只能吃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原本邓兴明是住在这里的,可队里专门批了一块宅基地给他。开春以后,他就用年底分到的钱盖了间泥草房。这房子就在钱淑兰旁边,非常近。   作者有话要说:斗起来啦…… 第260章   这些知青们吃完自己带来的一点干粮,商讨一番就早早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这些知青们直接往公社跑。   钱淑兰刚把早饭端上桌就听到大门被人拍得叮当响。   小敏跑过去开门,瞅见是王守泉立刻扭头朝屋里喊,“奶奶,是三堂伯。”   钱淑兰探头从屋里出来,“我们正吃早饭呢,你要不要过来吃啊?”   王守泉哪还有心思吃早饭呐,急得一脑子汗,“三婶子,他们真的去公社告状了。”   瞧着他急成这样,钱淑兰拍他的肩膀,一脸嫌弃,“你瞅瞅你这样儿,如果他们来找你,我跟你一起去,行了吧?”   王守泉被她嫌弃也不介意,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他口才算是好的了,可那些人真是太厉害了。   他突然想起来,“三婶子,公社里又新来了一个部门叫‘革委会’,听说是专门负责这些知青的。你可要小心点。别被他们抓住把柄,陈主任跟我说,那些是全是。。。”他手指了指上面,那意思不用说了。   钱淑兰笑着点头,“行,我知道了。”又招呼他进来吃饭。   王守泉忙摆手,“不用了,我们家一大早就做好饭了。待会儿公社来人,我再过来叫您。”   “行!我吃完饭就到养鸡场。”   “好!”   吃完饭,钱淑兰把昨晚整齐好的报纸统统放进垮包里。   小敏睁着大眼睛,好奇极了,“奶奶,您也要上学吗?”   “奶奶不上学,奶奶这是有用。”   小敏‘哦’了一声,背上自己的书包,握着钱淑兰的手往外走。   钱淑兰到养鸡场忙活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王守泉过来找。   他骑着自行车,“三婶子,快来吧,我带你。”   钱淑兰坐到他后座上,两人到了公社。   刚进公社大门,就被门卫叫住,“你们直接叫一楼会议室吧,领导们都在等你们呢。”   王守泉跟他道谢。   王守泉把自行车停到院子里,然后跟在钱淑兰后面进了公议室。   十五个知青分成两队,并排站立在靠墙的地方。   坐下来的有三人。   其是两个是钱淑兰比较熟悉的周社长和陈书记。   另一个男人大概四十来岁,面白无须,有点微胖,体形有点肿,有点啤酒肚。   他的眼睛非常小,眯起来的时候,跟一条线似的。虽然长得一副弥勒佛的脸,可面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不像佛,倒像是地狱来勾人的恶鬼。   他挥退站在他面前的魏建设,眯起眼睛打量钱淑兰和王守泉,“我听知青们说,你们生产队给他们泼粪,是真的吗?”   王守泉刚想回答,钱淑兰却开口道,“是他们先污蔑我们生产队的贫下中农是资本主义坏分子,我们的成份已经定了二十年了,凭什么他们空口白牙就来污蔑我们?”   那男人有点不高兴,视线扫向魏建设。   一排知青全低下了头,魏建设脸皮倒是挺厚,还走过来解释,“雷主任,我们是听说他们生产队养了很多知鸡才想教育他们的。”   钱淑兰据理力争,“你也知道我们是养鸡,而不是吃鸡啊。那你凭什么说我们是资本主义?我看你思想才有问题。怪不得m主席说,要让我们贫下中农教育你们呢。”   雷主任愣住了,皱眉道,“这位女同志,这些知青下乡是为了支援农村建设。不是。。。”   钱淑兰眼睛睁得大大的,“雷主任,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明明去年12月,m主席就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似乎是怕他不信,钱淑兰还从挎包里翻出报纸,指出这行大字给他看,“瞧见没,这还有m主席头像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这些贫下中农好好教育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学生。雷主任,您说是吧?”   雷主任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道,“我当然知道。”   这话是这个意思吗?雷主任也就上过扫盲班,勉强到了识字的程度,对这种政策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的,上面说要他们好好支持上山下乡运动,要不他们就是反革命坏分子。他还以为是要好好招待这些知青。怎么这个老太太说的意思跟他理解的居然是反的,雷主任有些糊涂了。可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问出来。太丢人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魏建设,“可m主席也说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这些知青是过来帮助我们建设农村的。你们得好生照顾啊。”   钱淑兰摊了摊手,“我们给他们盖新房,这不算照顾吗?”   她朝另外两个领导看去,周社长忙道,“算!新房不算咋样才算。”   陈书记也点头,“对,对,不错了,住新房已经很好了。”   雷主任有点懵,抬眼去看魏建设,“新房?”   其他人低下头,魏建设急了,“那是泥土房,里面连张床都没有。”   王守泉紧跟一句,“我们这是北方,都是炕。”   雷主任有点生气了,何着人家给你们盖新屋,盘新坑,就这你们还嫌弃?   有个知青大声嚷嚷起来,“可连口锅也没有。”   这话都不等钱淑兰和王守泉回答,陈书记飞快地道,“别说你们没有,我丈母娘家都没有锅呢。”   想到雷主任是新来了,陈主任好心给他科普,“下面的生产队每年也就发十来张工业券,多数是用来买农具的,底下的社员长年都见不到工业券,哪有能力给这些人买锅。”   雷主任惊讶地张了张嘴,“那他们都用什么炒菜的?”   陈主任笑着道,“以前是十斤粮食换一张锅,这几年就没了。”   王守泉飞快道,“我们给他们准备了砂锅,一样能煮红薯的。”   周社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不很好嘛!”他掰着手指头,一条条说,“新房,新坑,砂呐。衣食住行,也就差食了。很不错了。”   陈主任也站起来,朝那一排排的知青道,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们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可到了咱们这乡下就得入乡随俗。上面让你们下来就是为了让农村这些贫下中农教育你们,你们可不能拖后腿。不要染上那些资本主义的坏毛病,好逸恶劳。”   雷主任气得瞪了这些人一眼,都他娘的不知足。告状居然还藏着掖着,害他这么丢脸。   有人不甘心嚷嚷起来,“可他们连粮食都不给我们。”   钱淑兰:“三位领导,我们乡下口粮都是收下来,交完公粮,才能分给底下社员,他们这些人一来就要分粮食,我们哪里有多余的口粮分给他们。而且他们连地都没下,就想到我们养鸡场捣乱。我觉得应该调他们到工分多的地方,让他们多多为咱们生产队做贡献,到夏收的时候,他们也能多分点口粮,你们觉得呢?”   雷主任下意识点下头,“以后你们要听从生产队的安排,以后不许再没有原由就过来告状。公社不是给你们这些人过家家的。好好回去接受他们的教育吧。”说完直接挥人让这些人离开。   一行人全都蔫头哒脑地出了办公室。   钱淑兰和王守泉也想跟在这些人后头离开。   周社长却叫住了他们,“你们生产队的养鸡场今年准备养多少只鸡啊?”   钱淑兰笑着道,“还跟去年一样,再孵四万只。”   周社长笑眯了眼,一拍巴掌,“那加起来就是八万多只了吧?”   雷主任微微皱眉,声音有点严厉,“你们拿啥养的呀?”   周社长侧头安抚他,“他们是用蚯蚓,不花粮食。”   雷主任点了下头,脸色好看不少。   周社长又问了些问题,钱淑兰都一一回答。   等两人出了办公室,周社长对雷主任道,“咱们公社的工资全靠他们生产队交的税,您要是搞事儿,可千万别到他们生产队,要不然大家没钱吃饭,全都找你。”   雷主任阴沉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愣。   出了公社,那些知青们浑身就像被人抽了精神气似的。   回想去年年底,他们从广播和电视上听到了m主席的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已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最新最高指示一发表,全国上下全都沸腾,两百多万革命的师生连夜上街游行,锣鼓声直响到深夜。不少同学当场写出了决心书、保证书,刷出了大幅标语,有人还咬破手指,写下了血书,纷纷豪情满怀地表达:“m主席挥手我前进,插队落户闹革命!”的雄心壮志。   他们怀踹着支援农村建设的梦想,立志发奋图强,大办农业,为祖国增砖添瓦。   可谁成想,事实让他们这么绝望。他们来这边不是闹革命的,而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这些乡下泥腿子能教会他们什么。   “你们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们?”一行人把钱淑兰两人围住,就在广场上闹起来了。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还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你们城里人吃的粮食,不都是我们农民种出来的?我们别的不能教会你们,倒是可以教会你们,吃苦耐劳的好品德,还有不朝别人伸手的恶习。”   一行人全都朝她怒目而视。   钱淑兰无视他们的黑脸,“我再奉劝你们一句,在我们农村乡下,勤劳干活才有饭吃的。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不信你们就等着瞧!”说完催促王守泉骑车。   王守泉推着自行车作势要朝站在他车头的人身上撞,“赶紧让开,不让我就撞了!”   那人吓得赶紧躲开。   王守泉骑着自行车,钱淑兰跑了两步,跳上后座位。   气得这群人咬牙切齿。   王守泉走了好一段路,突然开口问,“三婶子,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呀?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都不懂吗?”   钱淑兰呵呵笑,他们不懂!他们是冲昏了头脑。   自从革命开始,这两年间,全国各个领域一片大乱,政府机构瘫痪,工厂停工,学校停课,领导成了敌人,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对立,派别之间的分歧发展成了武斗,用上了真枪实弹。   这场革命是从学校发动起来的,学生相对单纯,在被作为发动文革的工具后,无所事事的红卫兵已经成了被利用的破坏力量。当权者必须尽快对红卫兵做出处理。再加上城市已经无法安置连续三届2000来万毕业生就业。如果让他们仍然滞留在城市,又无法继续学业,后果肯定是严重的。   于是上山下乡就是这些人最好的去处。这些无法无天的学生,以为来乡下还可以继续闹革命,简直荒谬。   钱淑兰撇嘴,“他们连m主席的文件都没有好好解读,明明他们才是被教育的一方,还想教育咱们,真是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61章   回到生产队,王守泉就给这些知青们安排下地的活计。   本来嘛,再过两个月就要夏收了,麦地里的野草多如牛毛。大家伙为了多挣工分,喂完鸡都会下地。   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哪里干过这种活。   太阳火辣辣地头顶照着,麦地里的野草像是怎么都拔不完似的。   偏偏他们还不能偷懒,因为人家是按量来计工分的。他们拔了半天,连人家的三分之一也不到。   钱明华特地走过来提醒他们,“你们这个速度不行啊。你们每人都要了十个工分,应该一天拔完的,可照你们这个速度,今天哪里能完成?如果你们完不成,明天就得等你们把今天的都拔完才能重新给你们分任务。”   一个女知青用袖子抹汗,似乎要哭出来似的,委屈巴巴的,“这草也太多了。我们哪里干过这个呀?”   钱明华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黑着脸道,“难道谁天生会种地不成?我们也是从拔草开始干起的。如果你们不干活,就没有工分,工分不够是分不到粮食的。我言尽于此,到夏收分粮的时候,你们可别瞎嚷嚷。”   另一个女知青咬牙道,“刘秀丽,别说了,咱们还是干活吧。”   不干不行啊。革委会的人根本就不给他们做主,还让他们好好听生产队的话。   这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就没粮食吃。这些日子,他们花空心思想跟社员们套交情买粮食。   可无论他们出多少钱买粮食,社员们就是不肯卖。   后来她用话套,才知道。原来这些干部们私下里给社员们下了死命令,不许私下卖粮食给他们知青。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能去公社告状说这些社员们拿粪泼他们。   那买粮食这种事情,连告都不行。因为这是投机倒把,是犯错误,人家拒绝你是正当理由。   刘秀丽有些不甘心,原以为下乡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还说是大有作为,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这是上当受骗了,可他们不敢说出来。因为这是上面的政策。   刘秀丽只能想办法写信给家里,请他们帮忙疏通关系,好让她回城。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知青们已经从刚开始的激进,转变为认命。   虽然干得还是不怎么快,可至少为了不饿肚子,还是咬牙坚持了。   刚开始的两天,他们只能吃自己带的一点干粮。后来到了第三天,村里的干部们终于大发慈悲。   按照他们现在的工分值预支口粮。   十个工分预支一斤,于是大家伙辛辛苦苦干了两天活才攒到的十来个工分,到最后也只能预支一斤红薯。   这一斤红薯只能吃个半饱。为了不饿肚子,大家只能努力去挣下一天的。   倒是没人再抱怨了,全都老老实实下地挣工分。   只是到了晚上,大家伙全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这些也不过才半大孩子,社会经验没有,只凭着一腔热血,哪里能想到什么好法子。   最终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家里,纷纷写信回去,请家里帮忙疏通或是让家里寄些粮票过来。   当然他们要下地挣工分,自然是没时间去镇上邮局的。   有人就托到王守泉这边,请他帮忙送信,他倒是一口答应,甚至还问起其他人要不要帮着一起寄。   他一一接过大家递过来的信,看到他们连邮票都贴好了,封口也封好了。他扬了扬信,笑眯眯地对大家道,“你们放心,我很乐意帮你们捎信回去。你们都回去才好呢。省得你们老嫌这嫌那的,在我们生产队里瞎折腾。”   众知青脸都绿了。   这天中午,钱淑兰到大队仓库这边登记账目,王守泉正在查看邓兴明记的账。   王守泉听到她起知青的事儿,忍不住又重复一遍,“三婶子,你是说要选两个表现好的知青,到养鸡场扫鸡屎?”   钱淑兰点了下头,“这事等他们收到家书之后再宣布吧。”   王守泉有些惊讶,“为啥呀?”   他一直以为三婶对这些知青没好感的,所以才让他们下地。可谁成想,三婶居然肯让他们进养鸡场。   钱淑兰也是没办法。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城里人,哪里会老老实实种地呢,眼前的形势不过是因为被逼无奈。她叹息起来,“上面是不可能让他们回去的。短时间内这些人还能坚持,可时间一长,哪里还有那个毅力,估计会有人开始走歪门邪道了。”   钱明华从外面走进来,听到她的最后一匀话,纳闷起来,“他们能走什么歪门邪道?”   钱淑兰也只是听她奶奶说起过的。插队的时候,有许多男知青在乡下结了婚,等返城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还有些女知青嫁给乡下人,也生了孩子,回城之后连孩子也不要了。   据她奶奶说过,几乎很少有人留下来的。大多都是一去不复返了。   钱淑兰把接下来的情况一说,钱明华和王守泉瞪时变了脸色。   王守泉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他们这些人就不回去了?”   王守泉一直以为他们插个一两年队就回去了。怎么照三婶子的意思是长期扎根了呢。   钱淑兰略想了想,“短时间内应该回不去吧!过个七年八载的说不定能有机会。”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心里都开始打鼓。   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年龄最大的都有二十,最小的有十五。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可不正是结婚的年纪嘛。长得白净又漂亮,比他们这些乡下小伙子,大姑娘长得好看多了。   再加上乡下人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果这些知青们用花言巧语一勾,可不就一勾一个准。   为了不想干活,这些知青就跟乡下人结婚。等回了城,知青们就会把这些乡下人踹了,觉得乡下人磕碜,丢他们的脸。   王守泉略一思索就明白钱淑兰的意思了,“三婶子,您是想让他们先吃过大苦头,再来干扫地的活,就不会觉得日子太难熬了。”   钱淑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扫地也就是脏一点而已,并不需要太弯腰。比下地拔草可要轻快多了。   只要不是太好逸恶劳的人都能干下去的。熬个七八年,就能有高考的机会。   钱明华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让这些人有了点希望,也省得他们动歪脑筋,“我觉得等夏收之后再宣布这个决定比较好。”   王守泉也点头同意。估计等夏收之后,这些人应该能收到家书,就知道他们是回不去了。   在他们最难过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希望,也省得闹腾起来。   钱淑兰在仓库这边登完账,就直接回了养鸡场。   孙大琴正在凉棚下记账,看到她来,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急赤白脸地样子,“娘,你快帮我劝劝丽珍吧。”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咋地啦?”   孙大琴苦着脸,“娘,丽珍要搬到省城去住了。”   钱淑兰‘哦’了一声,随口道,“那不挺好的嘛。这小两口也不能一直分开两地吧。”   这应该是正国做的决定。这小两口非常有意思,别看徐丽珍比正国大三岁,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徐丽珍全听正国的。   过年的时候,正国就跟她说过,省城特别乱,比县城乱多了。   想想也知道,她那符纸并不是特别有效果。   刘关县的百姓们相信,是因为之前有过一次预言,而且还成功了。   可其他地方是第一次,大家只能算是半信半疑。   现在闹事的红卫兵们全被弄到下面来了,省城应该恢复原样。   正国想接丽珍过去,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   孙大琴却受不了,正国是她最喜欢的儿子,他在省城上班,那是没办法。   于是她把一腔热情全都转移到龙凤胎上面了,天天都带着丰产去看小宝宝,时常给小孩子买吃的,做衣服之类的。   现在乍然听说,对方要去省城,她哪里受得了。   她红着眼眶,一个劲儿地哭,“娘,我舍不得俩个孩子。呜呜呜。。。”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你也要为正国考虑啊。自打孩子出生,孩子已经十个月了,他也就见过三回。”   过年一回,期间又请假回来过两回。   钱淑兰叹息一声,“如果孩子一直待在乡下,时间长了,孩子该不认爹了。”   孙大琴抹着眼睛的手一顿,被钱淑兰劝服了。可她还是伤心。   钱淑兰只好带着她回到村里。   徐丽珍正在家里收拾行礼,看到两人进来,忙起身招呼。   两个孩子正在睡觉,等钱淑兰和孙大琴看过孩子之后,徐丽珍就招呼他们到外面坐。   钱淑兰笑着道,“你到了省城有住的地方吗?”   徐丽珍笑着点头,“正国已经在省城买了房子。”   孙大琴立刻急了,“这孩子咋连买房都不跟我说呀。他手里钱够不够啊,不够我这有呢。”   徐丽珍忙摆手,“够的够的,这些年咱们攒了不少钱。娘,你不用担心。”   孙大琴垂头丧气,看着徐丽珍摆放在桌子上的藤筐,里面全是俩孩子的衣服,其中还有几件是她买的。她的眼眶又红了。   徐丽珍还是非常感激婆婆的,她住院的时候,做月子的时候,全是婆婆照顾她的。孩子晚上尿了哭了全是婆婆照顾。   徐丽珍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娘,以后等你们不忙的时候,就过去看我们。就在省城,不远的。”   孙大琴眼睛一亮,可随即又低下了头,“我还要带丰产呢,哪有时间去。”   钱淑兰眉毛一挑,“下半年丰产不就四岁了嘛,这个年纪可以送到育红班了呀。”   虽然乡下没有育红班,可县城有的呀,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小蝶就是上育红班的。   孙大琴一拍大腿,惊喜道,“我咋没想到呢。等正康回家,我就跟他说。给他们带孩子吃力不讨好,要不是心疼丰产,我早就不想带了。”   钱淑兰叹息一声。虽然孙大琴也疼丰产,可她还是最疼正国的孩子,甚至连正国的女儿都比丰产要金贵一些。   过了两天,钱淑兰让正军赶着马车把徐丽珍和她弟弟以及双胞胎送到省城。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一下,知青是分为三个阶段的:   第一阶段是(1969年之前):自愿下乡,这些人有的成为了劳模,有的受不了苦托家里关系回去了,没有关系的就留下来了。   第二阶段是(1969年):怀揣乌托邦理想下乡,就是文中的这些人,他们是第一批大规模的下乡。因为有第一阶段竖立的典型,他们就以为自己也能做到。可下乡之后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了,把生产队搞得乌烟瘴气,整天批这个斗那个。但上面的领导已经不支持这些人闹了,于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人渐渐的也就老实了。   第三阶段是(1969年之后):知道下乡苦,可不得不下乡。所以他们下乡之后是老实的。 第262章   七月的天,即使是早晨,也很燥热。   王家村却丝毫没有感觉,为了地里的庄稼,整个村子都忙起来了。三岁以上的人全都要下地。   大人们领到自己负责的区域之后,带着家里的孩子到地里忙活。大人收麦子,小孩捡麦穗,干得热火朝天。   钱明华一直站在边上指挥大家拿工具,等村里人都走了,他抬头瞅了眼天色,朝旁边的记分员道,“知青过来了吗?”   记分员摇头,“还没来。”   钱明华眉头紧紧皱起,嘴抿得紧紧的,显然是发怒了。他正想大踏步往食堂走,就听记分员指着村口的方向,“那些知青来了。”   钱明华抬眼去看,心沉了片刻。   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那些知青们才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不紧不慢地速度让钱明华十分恼火。   钱明华沉着一张脸,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很诡异的微笑,“我忘了跟你们说件事,我们养鸡场最近要招两个扫鸡屎的,会从你们中选两人。”   知青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到他的话顿时抖了个机灵。   待仔细回想一下,有人不由得嗤笑起来,“扫鸡屎?这么脏的活我才不稀罕。”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伙子问,“扫鸡屎一天能有多少工分?”   “十个!”   十几个人顿时愣住,这么多?   一个个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全都围了过来,“选我!大队长选我吧!”   钱明华无视这些人苛求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选人的规则只有一条,就是工分值最多的两人!一男一女。”   钱明华翻了翻工分本,这些知青们的工分值都差不多。男的普遍比女的高一点,但是也没高多少。   这下子,知青们也不墨迹了,一个劲儿地催记分员要旗子。   记分员一一把旗子发给他们,知青们拿起镰刀就往地里冲。   等人都走了,记分员笑着问,“你说这些人这兴奋劲儿能坚持多久?”   钱明华摇摇头,“谁知道呢!”   这些知青像牛似的,不打不往前走。   要不是担心他们再惹事,他才不管他们挣不挣工分呢,饿肚子又不关他的事,谁让他们自己懒不干活呢!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定,他还是要催一催的。   收麦子是非常辛苦的,尤其天气这么热,太阳这么毒的情况下。   这些知青为了多赚工分,甚至连晚上都在这边割。   不过他们一点也不显眼,因为许多社员都是如此。   王家村生产队的工分特别值钱,大家为了年底多分钱,全都卯足了劲儿干。   早上一大早就起来,晚上很晚才回去。   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回去休息两个小时。   就这样,一直到秋收结束,王家村收上来的粮食入了仓,交了公粮,才开始分粮食。这些知青们听到分粮食,一大早就过来排队。他们实在是不想吃红薯了。这三个月一点油水也没有,大家嘴巴都淡了。   很快就轮到知青们了,魏建设第一个跑上前去领。   魏建设听到自己只能领到这么点粮食直接炸了,“凭什么你们能分到一百八十斤粮食?而我只有一百三十五斤?”   钱淑兰看了一下工分本,“你看看,你这些日子一共有三百六十个工分,咱们生产队是人五劳五,全年是三百六十斤粮食,半年是一百八十斤,人五劳五各一半就是九十斤,你这个工分只有三百六十个,满工分应该是九百个,按照比例,你只能有四十五斤,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十五斤。没错的。”   其实只要不是全要细粮,哪怕是五分细粮五分粗粮,这些粮食也是足够他们吃到秋收的。当然也只是不会饿肚子,自然比不上他们在城里的日子。   魏建设夺过账本,低下头去看,嘴里嘟哝着,“人家都是按人分配,凭什么你们要按工发粮食?”   钱淑兰一把夺回账本,眼神十分不善,“这乡下所有生产队都是按这法子来分粮食的。你不满,你可以去公社告。”   王家村生产队是按照人五劳五,有的生产队是人四劳六。也有的是三七,最多的是二八。相比其他生产队,王家村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魏建设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钱淑兰似乎是才想起来似的提醒他,“不过咱们生产队可以花钱补工分,你要不要?”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声音也非常温和。   魏建设才不信她会这么好心,不过他还是问了,“怎么补?”   钱淑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一个工四块五毛三分钱,你要补多少?”   十个工分算一个工,所以一个工分就是四毛五。   魏建设被这数字惊呆了,照这么算,他岂不是要花两百四十三块钱才能补齐,他不相信,大声反驳道,“不可能!你骗我!工分哪有那么值钱?”   钱淑兰撇撇嘴,摊了摊手,“你爱信不信,不信你可以去公社问问。咱们生产队的工分值一直是全县第一。”她比了个手势,有些得意,“已经九年了。”   魏建设急得发抖。   钱淑兰自然也不可能真让他们饿死,于是就给他真诚地建议,“其实你可以把细粮换成粗粮,咱们生产队还有些余粮的。你要不要换?”   其实别说他们需要粗细搭配,就连社员们自己也得要粗细搭着来。否则就那三百六十斤哪里够。   魏建设想到已经吃了两个月的红薯,胃里就是开始闹腾起来了。   他狠狠心,咬了咬牙,“要!我要五十斤细粮,剩下的全换成粗粮。”   钱淑兰点了下头,朝旁边的钱月涛道,“给他把粮食算好,一斤粮是四斤红薯。”   钱月涛拿着笔在那边写写划划。   瞅着他这笨拙的动作,魏建设一脸嫌弃,“就这水平还当会计。”   钱月涛笔下一顿,涨得脸色通红,说到底还只是半大小伙子最是要面子的时候。   其实这些知青有几个文化水平确实挺高,可惜社员们不会选他们的。   钱淑兰拍拍钱月涛的肩膀,“好好记,算慢一点没关系,一定要确认无误才行。”   钱月涛点了下头。   这些知青们在领完各自的粮食之后没两天,就陆陆续续接到家里的来信了。   这些人最远的是上海,最近的一个还是临阳省的。   结果却是一样的,上面有明确通知,不能回去,让他们好好待在乡下。条件宽裕的,还会寄点东西过来。这些人在知青点(现在不叫食堂了)里抱头痛哭。   第二天一大早,这些人到地里上工,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孙大琴好奇急了,瞪瞪瞪地跑过去问。   她回来后跟钱淑兰说,“这些人得到家书了,说是回不去了。”她撇撇嘴,“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在哪过不是过呀。”   钱淑兰呵呵笑,孙大琴那是因为没过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才会说得这么轻松。   她刚想说话,就听那边正在领旗子的知青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其他社员员全都议议纷纷起来。   有那心善的大婶就凑上去把人拉起来问情况。   得知事情经过,大婶就安慰他们,“只要你们好好干活,乡下日子还是不错的。我们生产队已经相当好了。”   这样的话更让他们绝望,知青们一个个抱头痛哭。   很快,钱淑兰和王守泉过来了,朝着这伙人道,“苏爱国和葛小云,你们这两位的工分值最高,以后可以到养鸡场扫地。就不用下地了。”   正在抱成团的知青们,立刻不哭了。   其中两人脸上都带了点欣喜。这三个多月可把他们累坏了,原本很白的脸,直接晒黑了好几个色度。拿笔的手直接换上镰刀,不仅仅只是重量的问题,还意味着从坐着到躬着,这简单的姿势转变,不是一般的辛苦。   有人羡慕地看着他们,问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到养鸡场里干活?”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能换点轻松一点的活计也是好的。   王守泉笑眯眯地安抚大家,“你们放心,我们生产队每一年都会招新手进去干活。你们来得有点晚,如果早两个月,说不定就能选进去孵小鸡。工分值还会能更高。”   知青们纷纷看向周围求证,有那心善的大娘就点头,“我们大队书记说得没错。孵小鸡比扫地还要多挣工分。”   知青们立刻不哭了。   “不过我们选人的标准依旧是按照你们的工分值来排的,只要谁的工分值高,谁就能进养鸡场。当然选过的人就不在此列了。还有如果你们再去公社闹事或是在村里子搞批斗,我也会扣你们的工分,一次五十个工分。你们要掂量着自己的分,别成天没事找事。”   听到这话,知青们再也不拿乔了,纷纷拿起自己的旗子下地。   粮食收完了,下面是种红薯和玉米。   等收了工之后,附近几个生产队的知青过来找这些人。   “我们准备明天到公社游行示威,你们去不去?”   众知青揉着腰,有些迟疑。   魏建设根本不想在这乡下干活,于是问,“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正在发起组织,有十几个了。”   十几个?也不算少了,魏建设于是朝大家道,“难道你们甘心一直当农民吗?过这种苦日子吗?”   其他人低着头,闷声不说话。   刘秀丽和魏建设同一个心思,她才不想在这犄角旮旯的地儿待一辈子呢,她立刻从炕上站起来响应他,“我跟你们一起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刘秀丽又口若悬河地鼓动两人,“小草,小红,咱们都是同一个城市来的,难道你们就不想回去吗?我们大好的青春就葬送在这种地方,你们忍心吗?”   两人被她说得很心动,原来在学校里,就是刘秀丽的跟班,现在又被她说动了。   于是这四人就跟着那人一起离开了。   苏爱国安抚大家,“你们好好干活吧,争取早点也能进养鸡场,我听说了,只要工分多,还可以到养鸡场换鸡蛋呢。”   “真的啊?”   苏爱国担心大家排斥他,忙道,“等我工分值多了,我就领些鸡蛋回来,给大家改善伙食。”   葛小云也忙道,“我也是!”   大家终于高兴起来。 第263章   这些知青们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单独吃饭,现在是吃大锅饭的,男人一天一斤五两,女人一天一斤一两,四天粗粮,一天细粮,搭配着来。   至于炒菜是不可能的,因为没锅,所以他们只能吃炖菜。油盐酱醋这些他们也从公销社买回来了。钱是大家一起出的。   只是他们也只能跟村里人换些素菜。荤菜是没有的。   现在听说能有鸡蛋,一个个全都在讨论怎么才能进养鸡场。   苏爱国把下午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大家,“我听说他们年底分红,最少的也能分到一百多块钱。”   许多人从来没下过乡,所以听到这个数字并不觉得很多。毕竟这些人的家人,多数都是工人,一个月最起码也有三十多块钱,一年就是三四百,比乡下还是强上不少。   于是苏爱国就跟大家科普,“我打听过了,全公社就属这个生产队工分值最高。最多的能领到四百多块钱呢。就是那天去接我们的大婶,开拖拉机的那个。她的工分值是最多的。”   “她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   苏爱国见大家不信,忙道,“我刚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可后来听那些人说,那人是养鸡场的场长,还会开拖拉机,还是生产队的会计。”   葛小云奇了,“她一个老太太占这么多位置,难道生产队就没人了吗?”   “不是,拖拉机手另有其人,她也是偶尔帮队里开开。这村里几乎没几个人会开的。那辆拖拉机是从外国进口的”说到这里他比了下手指,“要八千块钱。”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其中一个男知青道,“你说咱们能去学开拖拉机吗?”   苏爱国有些不看好,“那拖拉机这么贵,他们怎么可能同意让你们学。而且人家有拖拉机手,不需要人手了。”   其他人都叹气起来,一阵沉默,然后齐齐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牵着小敏的手,一起往地头领旗子。   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知青凑过来,朝着钱淑兰笑,“钱厂长,您也下地啊?”   钱淑兰点了下头,侧头看了眼,嗯,叫不出名字,脸也陌生,应该是知青,“是啊!”   蓝衣女知青碰了碰小敏的小脸,“这是您家孙女吧?长得可真漂亮。”   因为今天要干活,钱淑兰特地给小敏换上了旧衣服。不过小敏生得就好,再加上被她养得白白净净的,即使穿得很朴素,也还是很好看的。   小敏抬头看了一眼这女知青,朝她笑了一下,飞快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给小敏正了正头上的草帽,笑着道,“是我孙女。”   蓝衣女知青奇了,“她也要下地吗?”   钱淑兰点头,“对!m主席都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已经七岁了,不干活哪行。”   蓝衣女知青脚步一顿,差点摔倒。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下地,看来这老太太喜欢勤快能干的。   后面穿着白色衬衫的女知青凑过来,好奇地道,“沈艳红,你刚才打听到啥了?”   沈艳红瘪瘪嘴,“那个老太太让自己的孙女也下地。”   白衬衫的女知青却没在意那个小孩子,在她看来孩子能干啥,她佩服的是钱淑兰,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都是厂长了,还是会计,怎么还要下地啊?”   沈艳红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打量从她旁边走过的村里人,哼了一声,“这村里的人就跟疯子似的。明明在养鸡场干活,还全往地里跑,好像不干活就不能活似的。我要是进了养鸡场,才不下地呢。”   她身后的知青们纷纷附和。   很快,一群人到了地头,跟在社员们后面一起排队。   正在这时,一个小伙子往这边跑,“奶,奶,这是你要的药。”   这声音清脆又洪亮,一听就是个年轻小伙子。大家齐齐去看。   只见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他长得粗眉大眼,个头也高,身上也是粗布衣服,却一点也不粗鲁,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钱淑兰正在领旗子,小敏回头一看,“奶奶,是三哥。”   钱淑兰拿着旗子,给后面的让道,走到旁边,回头一看,可不就是正军嘛。   钱淑兰走上几步,笑着问,“你咋来了?”   正军从袋子里掏出一罐药盒,“我昨天去县城医院拿药,碰到三叔了,这是二嫂托他送给你的药。昨晚回来太晚,我就没送给您。刚才送到养鸡场,他们说你到这边来了。”   钱淑兰略想了下就知道了,这是给杜大梅抹脸的。   钱淑兰接过来,“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他拉扯了下身上的衣服,“这不我换上衣服,也要下地呢。”   钱淑兰满意地点点头,“你是要下地,马上就要成家了,得好好攒点钱。”   在上个月,正军跟林文林家的小女儿相看成功。那姑娘长得非常漂亮。两家商量年底就结婚。   正军羞得脸色通红,挠了挠头,赶紧走到后面排队去了。   钱淑兰把这罐药放到挎包里,想着待会遇到杜大梅再给她。   钱淑兰领着小敏到地里,钱淑兰拿着锄头挖坑,小敏往里丢玉米,再用脚把土盖上。   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钱淑兰却不知道在她走后,那些知青们心思又活动起来了。   一个女知青勾头去瞧队伍后面的正军,心里若有所思。   另一个女知青推了下她的背,小声问,“沈艳红,你看啥呢?”   沈艳红小声凑到她耳边,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心生一个主意,“孔秋云,我想跟他处对象。”   孔秋云愣住了,处对象?她顺着沈艳红手指的方向去看,原来是厂长的孙子,她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你是想。。。”   沈艳红对她使了个眼色。孔秋云忙闭了嘴,只是面上却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这可是耍流氓呀。”后面的三个字没有念出声,只是有个嘴形。   “我可不想一直下地!”沈艳红伸出自己的手,眼眶都红了,“你看看,这才几个月,我的手指都粗了一截。难道你想一辈子下地?”   孔秋云也不想下地,可也不能为了不下地,就对别人耍流氓吧?   沈艳红振振有词,“我也不算耍流氓啊?我好歹也是正经跟他处对象的,只不过不会跟他结婚罢了。”   孔秋云心里腹诽着,这不就是耍流氓吗?   只是她到底不希望好姐妹走向歪路,孔秋云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一套说辞,“沈艳红,还是算了吧。如果这些人心眼小,恐怕会报复你的。咱们知青毕竟人少,在他们生产队底下过活,还是安生点好。”   沈艳红愣住了。报复?对哦!这可是人家的地盘,自然不能像在学校里,不合适就分开。   如果她把人给甩了,即使她进了养鸡场,那个厂长为了给孙子出气,说不定也会把她撵出来。那她折腾一场图什么?   沈艳红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孔秋云忙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我们会好起来的,只要多多挣工分,争取早点进养鸡场,咱们就能享福了。”   她身后的一个女知青抵着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钱明华瞅了一眼后面的生面孔,问前面的沈艳红,“你们知青怎么少了四个?”   沈艳红想到刚才的事还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钱明华朝后面的几个人脸上扫,见他们眼神躲闪,他眉头一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他一把夺过沈艳红手里的旗子,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问,“赶紧说,他们干啥去了?”   这声音十分严厉,吓得沈艳红身子一抖,差点哭出来。   孔秋云大着胆子,上前两步,替她答话,“他们到公社游行示威去了。”   钱明华和记分员气得脸都绿了。昨天才警告过,今天就闹事!这是成心不让他们生产队安宁是吧。   把旗子还给沈艳红,钱明华朝记分员道,“你好好给大家分工,我去找守泉。”   “好!”   钱明华和王守泉到公社的时候,就看到二十来个青年蔫头耷脑地站在公社门前,他们的脑袋贴着白纸,上面写着“我要回城”。   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木板,内容也是大同小异。   钱明华和王守泉也不理他们,走到公社门口,看到大门已经锁上,立刻对门卫室的大爷道,“我们想进去找雷主任。”   门卫自然认得他们,立刻给两人放行。   这些知青们见那两人进去了,一窝疯似地跑过来,往门缝里挤,“我们也是要进去!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却不行。”   门卫才不管他们,直接拿着扫把就把人往外推,“啪嗒!”把门给重重关上。   外面的知青们又饿又困,齐齐坐在门卫室的外面,手里的旗子因为没风软软地趴下。   钱明华和王守泉找到雷主任的时候,他正在和陈主任商量这事儿。   看到两人进来,陈主任忙招手,“你们俩咋整的呀?这些知青们咋过来闹事呢?”   钱明华和王守泉一脸无辜,“我们也不知道啊。其他人都干得好好的,有四个可能受不了,想闹着回乡吧。”   雷主任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面色有些沉,“我看还是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王守泉立刻走出去。   门卫听到他要把人都带进去,点了下头,打开门卫室的门,发现其他大队干部也来了。   王守泉一脸庆幸,“这下不用我去叫你们了。”   林文林揉了揉脸,气得咬牙切齿,“去他奶奶腿儿的!不好好干活,成天就知道给我瞎折腾。前几天这些人居然还想批斗我们家。说我思想不健康,带领大家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他娘的一问,原来是因为我们养了三万只鸡。气得我差点吐血。从前天开始,我就让这些人全都下地,谁也不许留在养鸡场里干活。”   原以为这些半大孩子都是从城里来的,离乡背景的,也是可怜,他就多照顾着点吧。谁知道竟给他惹事。还要批斗他!呵呵,他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还有错了?   “都是惯的,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其他干部脸色也都不好看。互相叹气,倾诉自己的苦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64章   一行人全部进了会议室,把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都坐下来。   所以,只有三个领导是坐着的,其余人全是站着的,知青站左边,大队干部站右边。   雷主任朝那领头闹事的知青们看去,在他们身上,以及他们手里拿的东西上,扫视一眼,脸色越来越吓人,他把搪瓷缸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手指曲起敲击桌面,瞪着死鱼眼,声音严厉又吓人,“你们想干啥?”   知青们一个个全涨得脸色通红,有两个男知青走上前,“我们想回城。”   雷主任哼了一声,“谁想留你们!”他手指指向站在右边一溜的大队干部们,“你问问他们愿意留你们在生产队吗?一个个干活不行,成天只知道惹事生非。他们想留你们吗?我想留你们吗?上面的政策就是如此,你们一个个来时还向m主席宣过誓一定要好好为农村做贡献,在农村扎根。你们这么快就退缩了?你们就是这么建设国家的?”   知青们全都涨红着脸,又有两个女知青上前,“雷主任,不是干活的事儿!是他们太落后了,整天只知道干活,一点也不先进,咱们在城里哪天不开思想大会,他们却一次也没有,成天只知道下地干活。”   我擦!那些大队干部已经在心里骂娘了。不干活,你吃什么!天天开思想大会能让你吃饱饭呐!   雷主任假笑着一张脸,朝旁边的陈主任似乎十分为难地道,“陈主任,他们说道下面的人思想有问题,你看这事?”   陈主任心里冷哼一声,何着这示威是冲着他来的。   他侧头对着周社长扫了一眼,对方略微点了下头。   陈主任才回头朝雷主任道,“雷主任这话严重了,我们天天抓思想。但开会也得等公粮都交上去,地里的庄稼都种下去吧。要不然上面的领导下来催粮食怎么办?还有你我的口粮从哪里出?难道你想像之前几年那样饿肚子?”   雷主任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看假,他打着官腔,“怎么会,既然陈主任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也就不说了。”   陈主任手下意识握紧,心里暗暗思量,这老小子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要不然为什么不趁胜追击了?   雷主任收回视线,在知青们身上扫了一眼,“你们都听到了?这思想大会是要招开,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收粮食,种庄稼。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一样一样地来。你们急啥!都给我回去!至于回城,上面没有这项规定,我做不了这个主,下面的干部们也做不了这个主。你们老实待着吧。”   他从位子上站起来,手指指向这些人,“我跟你们说,你们也别想逃回自己家去,一来你们没有介绍信根本买不到火车票,二来你们户口已经全转过来了,回到城里也没用,你们领不到粮食。而且逃到别的地方一旦被抓住,还要被关进劳改农场的,你们可别犯错误。”   知青们一个个全都面色如土,回不去了?他们只能待在乡下?而且是没有期限的。   雷主任朝其他人道,“赶紧回去,再不回去,我把你们通通关进劳改农场。”   这些人登时吓得身子一抖,把头上的东西都摘了下来。   在他们鱼贯而出的时候,雷主任冲着最后两人道,“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去,我找你们了解下情况。”   听到他的声音,知青们全都回头,最后两个发现是说他们,立刻点头应好。   等这些知青们都走了,周社长朝着几位生产队长了解情况。   听到王家村的粮食都已经收上来了,周社长满意地点点头。   陈主任也让这些人种完庄稼就准备开思想大会,“忆苦思想的大会,破四旧都要举行。”   这些大队干部们都已经习惯要开这种会了,都是点头同意。   陈主任说完之后,笑着问雷主任,“雷主任,你也讲两句?”   雷主任谦虚地摆摆手,“陈主任说得这么好哪里需要我来说。”话虽如此,可他却直直地盯着他们,“我再补充两句。”   陈主任微微低头,脸有些僵硬。   雷主任笑着道,“刚才陈主任说的两个会必须要开,全生产队从上到下,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要到场,革命要从娃娃抓起。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大队干部们纷纷点头。   周社长越过陈主任看向雷主任,眼睛微微眯起。   雷主任继续道,“我要补充的两句是,还要开批斗大会。你们生产队有那思想不好的同志,一定要从人民群众中揪出来,让大家好好教育他。你们不要因为跟这些人沾亲带故,你们就包庇,我告诉你们,这是害他们!”他说到这里显得特别激动,侧头看向陈主任和周社长,“你们说对吗?”   两人连连点头,“对!”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许不悦。   雷主任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出去吧,等你们开会的时候,记得让我们三人都到场去看看,千万别想糊弄我们。”   王守泉和钱明华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出了公社,钱明华骑着自行车带着王守泉走在前头,其他生产队的干部没有自行车,只能步行,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钱明华心里憋得不行,蹬自行车都没力气了,“守泉,你说那雷主任什么意思?”   王守泉叹息一声,忘了忘这晴朗的天空,太阳这么燥热,把他的心弄得更烦躁了,“我看我们这次够呛!”   钱明华幽幽地问,“难道我们还真要交人上去?”   王守泉没说话,他当然不想交,可干部们会下来看,谁知道会不会更糟糕呢。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让他交出几个人出来,他可干不出这事儿。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宁愿跟这些人死磕也绝不把自己人交出去。   且不说这两人的纠结,就说说最关疼的就是周社长和陈主任了。   雷主任来了几个月,大家一直相安无事,原以为对方是个软性子,可今天却对着他们亮出了爪子。   陈主任拍了一下桌子,“我看咱们得反击了。这个雷主任野心不小,说不定想架空我们,他当老大呢。”   这几年,陈主任和周社长可以说是相安无事,一个负责农耕,一个负责思想,两不打扰,各司其职,配合得也算是天衣无缝。   这次雷主任明显是想夺陈主任的权,照理说跟周社长没关系,可……   周社长任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我听我一个朋友说,这老小子心黑到连亲爹亲娘都举报,咱们还是大意了。”   亲爹亲娘都举报?周社长自认不是个好人,也做不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儿来!他不想被赶下台,也不想死,尤其是饥荒之后,他就更惜命了,但他没想到还有人会比他还要黑。   现在雷主任把刀子对向老陈,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对他也下狠招呢。   跟这种人打交道,你得提心吊胆,只能当他的傀儡,要不然他能不动声色就把你给除了。   跟老陈打交道多简单,他这人没什么野心,根本不会跟他抢功劳。   出于这个目的,周社长觉得自己只能站在老陈这边。   雷主任办公室里,他脸上带着笑,十分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   等两人坐下了,他才拿起搪瓷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加了两勺白糖,走到自己位子上,笑着道,“你们两位小同志都辛苦了。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城里人,来乡下不适应。说实话,我也想把你们调走,这不,我前几天还向上面写申请了,向上面反应你们的情况呢。”   听到这话,魏建设坐不住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雷主任,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回去?”   雷主任只笑不答,拿起搪瓷缸往里面吹了吹,喝了一口热水,而后砸吧嘴,“小同志,你们不要急嘛。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表现好,如果有回去的名额,我一定给你们。”   两个男青年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朝他鞠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雷主任!”   雷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忙把人按下去道,“别这么客气嘛。咱们都是从外乡来了,就是要互相帮助的。我能帮你们的,一定帮。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我?”   魏建设忙从位子上站起来,点头哈腰,一副谄媚样儿,“您有事只管吩咐。”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对,对,您只管吩咐。”   雷主任哈哈大笑,瞅着两人紧张的样子,上前拍拍他们的肩膀,“别担心,我也不让你们做什么难事,你们就帮我盯着你们生产队,看看哪家有腐败现象,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倾向,你们报到我这边来。”   两个男青年都低下了头,开始在脑子里回想,可惜什么都想不到。   这两人到生产队这几个月,一直忙着挣工分,还真不知道生产队各家的情况。   见两人这么迟钝,雷主任隐晦地提醒,“就是家里看起来比较有钱的,日子过得太好的,就看不起别人。”   两个男青年顿时明白了,这就是说要挑最有钱的人家。   魏建设略微思考了一番就知道,对方这是想通过抄家发一笔。   说起来这事,他以前也干过,抄来的旧物件都卖给别人,也换了些钱。   只是他知道这种暗箱操作的时机太晚了,所以他换到的钱并不多。   雷主任笑着道,“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魏建设点了点头,目光幽深,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整整那些人。   烈日炎炎,正军抹着额头上的汗,拉着板车往地头走,板车上全是一袋袋玉米种子。   一个穿着蓝色格子衬衫的女知青羞羞答答地走过来,声音有些怯弱,“我来帮你吧。”   正军回头去看,是个年纪大概十七八岁的姑娘,皮肤还算白皙,瘦瘦小小的身板。正军在她的脸上扫了一眼,确定不认识,那应该就是知青了,他的脸色登时就变了,眉头一紧,声音微微有点冷,“不用!我自己能行!”   女知青去撸起袖子走到旁边,嘴里坚持着,“还是我帮你吧,两个人一起推能快一些。”   正军却直接把板车停下了,粗眉紧皱在一起像个倒八字,他那双大眼睛正义凛然地看着她,“你的活干了吗?”   女知青被他盯着瞧,脸都红了,讷讷地道,“还……没”   “那还不快去!”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女知青原本羞红的脸立刻变得煞白,她抿了抿嘴,羞愤难当,捂着脸飞快地跑走了。   孙大琴从地头吭哧吭哧地跑过来,看到前面那个娇俏的身影,立刻急了,“你没上当吧?”   正军有些无语,何着他娘以为他是傻子呢,他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孙大琴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那就好!”   她走上前帮正军推车,“你奶可是说了,你要是敢招惹这些女知青,她就把你腿打断。你爹那人你也是知道的,他最听你奶的话。到时候,娘就是想救你都救不成。”   正军回头看她,神情颇有几分无奈,“娘,我都有玉兰了,咋可能跟这些女知青们搅和到一起。”   “娘当然相信你。”她瞪了一眼刚才那个姑娘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我这不是不放心那些人嘛。我看他们为了找男人帮他们干活,可是什么馊主意都能使出来。虽然也有可能有个把是好的,可这种事情就跟地上捡钱是一样太难了。”   要说十来岁的正军还有点中二病,可自打他长大了之后,当了卫生站的医生之后,他越来越有耐心,脾气也越来越好了。孙大琴这么喋喋不休,正军依旧能好脾气地安抚她,“嗯,娘,你放心,我肯定不招惹他们,我见到他们就远远地躲着,不给他们机会。”   “那就好!娘还盼着你年底结婚呢!”孙大琴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正军也弯起了嘴角,笑得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熬夜太累了,我要把三更转为两更,字数保持在九千字以上。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一更时间为:12点-12点半   第二更时间为:20点-20点半 第265章   等魏建设回到生产队的时候,知青们全都下工回来了。   种玉米跟割麦子不一样,天黑了就不能再种了。知青们坐在炕上聊着天。   看到魏建设从外面进来,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男知青告诉他,“你这次去闹事,被扣了五十个工分。”   魏建设很快捕捉到对方幸灾乐祸的表情,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随便扣。”   知青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不在乎。   有人对魏建设的态度看不上眼,安慰道,“刘秉南,既然他都不乎了,以后你不要再好心提醒他了。”   刘秉南刚才被魏建设的态度弄懵了,现在听到有人说,他腼腆地笑了笑,“我们都是从上海来的。”   魏建设却丝毫不领情,朝他嗤笑一声,转身就出了屋子,他要去找村里人打听。   哪知他刚出了屋子,就听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苏爱国回来了。”   屋里的知青们也顾不上聊八卦了,一个个全都迎了出来。魏建设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苏爱国,你今天干得怎么样?”   苏爱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道,“比收麦子强一些。不过比种玉米还是要累一点的。”   这些知青们因为体力不行,所以队里就没有分给他们耕地的活,而是让他们种玉米。   种玉米和扫地,还真说不上哪个更累。只是以这些知青们的速度,估计种一天玉米也只能六七分。   哪比得上扫地有十个工分呢。只是没人想到这个差别。他们注意的是扫地比种玉米累,心里倒是舒服了些。   “那你啥时候才能领到鸡蛋?我都馋得了,昨晚还梦到鸡蛋了呢。”   苏爱国歉意地道,“我们厂长今天不在,我听人说明天会有百货大楼的汽车过来运鸡蛋,到时候我问问她。”   “行!”   魏建设看着他们围着苏爱国问东问西的,鸡蛋而已?至于嘛!   他大踏步往外走,别人也没在意。   魏建设没想到乡下的夜晚会这么黑,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第二日晌午下工的时候,知青们全都往知青点跑,谁都不想错过吃鸡蛋的机会。   到了知青点,苏爱国和葛小云已经把饭菜都弄好了。   可惜桌上没有鸡蛋,大家都有些失望。   一个知青问,“苏爱国,你问鸡蛋的事了吗?”   苏爱国笑着道,“问了!我们厂长说,只要我干满一个月,就能领鸡蛋。每周最多可以领七个。”   七个?大家伙眼睛都亮了。   “再加上葛小云就是十四个了。”刘秉南眼睛都亮了,“如果咱们都到养鸡场,每天都能吃一个鸡蛋了。”   大家看着苏爱国和葛小云就像看天上的星星似的。   苏爱国紧接着又公布一个好消息,“而且我还听说了,到了年底只要我们工分足够多,还可以买几只母鸡回来养着呢。到时候,我们天天都能有鸡蛋吃。”   “真能这么好?”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这些乡下人可凶了。”   苏爱国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真的,我亲自问厂长的,她真的很好说话。还鼓励我,让我在养鸡场里好好干呢。”他侧头看了一眼葛小云,“是吧?小云。”   葛小云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跟苏爱国是一个样儿的,“今天厂长还欢迎我俩呢,让大家多多照顾我们。让我们以后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她一点也不凶。”   “真的吗?”有人不信,“咱们来的那天,她脸拉得老长,凶巴巴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苏爱国笑着道,“其实她一点也不凶,咱们都误会她了。”他神秘兮兮地地道,“她还说开春的时候,厂里会招人孵小鸡,咱们都有机会的。”   孵小鸡的最佳时间是三月到五月,所以往年的小组都只能干三个月,但是工分值还是相当不错的。   有人急得抓耳挠腮,“可咱们没孵过小鸡啊。”   苏爱国忙安抚大家,“可以跟其他人学,他们会安排人教的。我听说孵小鸡最主要的是要有耐心,并不难的。”   大家都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更有几人搓着手兴奋不已。   说起来,虽然这些知青们年轻,可审时度势的本领还是不差的。那些人去闹,一次扣了五十个工分,结果却什么也没捞到。他们才不干这么蠢的事情。还不如多挣工分,争取早点进养鸡场叫。好歹以后也能过上有鸡蛋吃的日子。   魏建设扛着锄头从外面进来,因为昨天没上工,钱明华把他叫住,扣了他五十个工分。   他跟对方吵了一架,最终却是铩羽而归。   他把锄头放到墙边,刘秉南跑过来,把孵小鸡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魏建设却没在意孵小鸡的事情,“你是说那天接我们进村的老太太是养鸡厂的厂长?”   刘秉南点了下头,“是啊。”   魏建设低头沉思。   就听苏爱国在那边继续说,“我跟你们说,我们厂长真的好厉害。她生了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五个儿子,最没出息的就是在咱们生产队当会计的,其他几个儿子个个都是工人。孙子孙女也都在城里吃商品粮。你们说厉不厉害?”   有人惊呼起来,“真的假的?不是说现在厂里不允许招乡下人吗?他们怎么当上工人的?”   苏爱国挠了挠头,也想不通,“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其他人都说,咱们厂长认识的人特别多,应该是托关系好的人帮着找的吧。”   魏建设大部分过来,眼睛亮得惊人,“照你的意思,他们家应该是这生产队里最有钱的了?”   苏爱国想了想道,“应该是吧。她的儿子孙子孙女都是工人,她自己又是厂长,可不就是最有钱的人家嘛。”   魏建设嘴角勾起一抹笑,瞧,这不就打听到了嘛。   魏建设连饭也不吃了,跑到生产队借自行车,王守泉怎么可能同意借给他,借自行车到镇上,呵呵,还想惹事,是吧?   王守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呲,“昨天你就被扣了五十个工分,今天又请假,你真当我没脾气啊。不准借!”他朝仓库保管员道,“这些知青们借自行车,必须得有我签字才行。”   仓库保管员立刻点头。   魏建设气得直跺脚,却拿他没办法,好话说尽了,他就是不同意。   魏建设只能恨恨地步行往公社走。   之前雷主任可是拜托两个人查访这事儿,他必须要赶在对方前头通知雷主任。   雷主任听到魏建设的汇报,食指敲击着桌面,有些诧异,“家里大部分人都是工人,你没骗我?”   “这事一查就知道,我哪有胆子骗您?”他面露迟疑,“不过我听说他们似乎很有门路。”   雷主任勾起唇角,“有门路?那不更好嘛,把他们家撂翻了,她那些亲戚朋友还能花大价钱来保她。”   魏建设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怕,难道他的后台很大?   雷主任招了招手,魏建设立刻站起来,伸着耳朵去听。   哪知魏建设听完之后,头摇成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拒绝,“这事不行!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在生产队就待不下去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总不能一点顾虑都没有。   雷主任拿起搪瓷缸子,“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事办成,我就可以帮你回城!”   空口承诺就让他干这么危险的事情,魏建设哪里肯,他直直地看着雷主任非要他给个确定日期,“什么时候?”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雷主任嗤笑一声,倒是突然想起一事,“每年都会征兵,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事,我就推荐你去。”   魏建设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雷主任似乎怕他不信,还道,“今年部队到刘关县征兵,一共有五十个名额,王家村生产队一直是先进生产队,名额至少有两个。我让你占一个。”   魏建设立刻喜得眉开眼笑,“好!我干!”   天气很热的时候,用什么样的扇子都是没用的。   钱淑兰只能暗自庆幸,自己让小敏待在老房玩是对的。   钱淑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检查账目,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一看,居然是王守智。   钱淑兰有些惊讶,放下手里的笔,“你咋来了?”   王守智咧嘴直乐,笑容非常灿烂,“娘,玉瑛怀孕了。”   得知玉瑛怀孕的时候,王守智兴奋得一夜不曾合眼,见人就说,玉瑛见他这副痴傻样儿,嫌他丢人,就撵他下乡来了。   钱淑兰乐得合不拢嘴,两只褐色的眼珠子瞬间湿润起来,似乎像上好的琥珀一样,晶莹剔透,“玉瑛还好吧?”   王守智闻言垮了脸,“好是好!就是天气太热,她吃不下饭,有点厌食。”   钱淑兰急了,“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照顾她几天吧?”   王守智忙摆手,“娘,不用了,我会照顾她的。我已经向上面申请暂时调到水车组,负责运水。”   钱淑兰放心了,“那挺好的!”她好像记得王守智说起过,打井大队的工资是水车组的两倍还多,他还真是疼媳妇呀。   王守智紧接着又道,“我想着让玉瑛好好休息,她天天上班,帮人家扛米,要是抻着了,那就太危险了,我想着让别人顶替玉瑛干上几年。”   钱淑兰倒是不反对,“这事玉瑛同意了吗?”   王守智点了下头,“她同意的。她这个年纪生孩子有点危险,医生建议她好好保养。娘,你帮我找人吧,就找咱家里人就行。别人我不放心。”   钱淑兰点了下头,“那当然!”工作这么值钱,顶替了要是不换回来,还真有可能会闹翻。   王守智见他娘放在心上了,忙道,“那行!”说着就要往回走,“娘,我先回去了,玉瑛独自在家我不放心,她现在闻不了油烟味。”   钱淑兰瞪了他一眼,“就算再不放心她,你也得吃完饭再走啊。”   说着不等王守智回答,钱淑兰朝一直在喂鸡的柳月琴走过去,蹲到她身边,小声道,“三嫂子,你家的母鸡能换两只给我吗?”   柳月琴刚才没听到王守智的话,有些诧异,“你要母鸡干啥?咱这养鸡场的公鸡和鸡蛋,你随时都能买啊。”   钱淑兰便把姜玉瑛怀孕的事情说给她听,末了笑道,“公鸡我待会儿拿两只,只是鸡蛋不行,这天气太热了,没几天就散黄了。还不如拿两只母鸡过去,一天下一个也行啊。”   柳月琴拍着大腿站起来,“行!你不是说你那里有棉花吗?我跟你换行不?”   钱淑兰点头应了,“好!回去我就拿给你。”   钱淑兰便让王守智跟柳月琴一起回去,“你待会儿拿着母鸡到我那边,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王守智高声应了。   钱淑兰拿了两只公鸡,又拿了五斤鸡蛋。让别人给签了字之后,就出了养鸡场。   照王守智的意思,孩子至少也得要四岁,姜玉瑛才能去上班。   再加上怀孕,至少得要五年。   只是她该让谁去顶替呢?   邓兴明?他是个会计,生产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他。   正军?他不行,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再说卫生站也离不开他呀。   孙大琴?她还要照顾丰产,就算丰产要送去给刘芳名,她闲下来,就冲她那张嘴,也会给她招祸,还是算了吧。   李春花?她是个裁缝,现在就挺好的。   周雪梅?似乎只有她可行。   两个孩子放到学校,他们家在县城也有房子。虽然只是公租房,可还是能住人的。   钱淑兰打定主意之后,先不准备回家了,先去了老房这边。   看到周雪梅正在堂屋跟两个妯娌唠嗑。   双胞胎和小敏,以及丰产正在院子里玩。   钱淑兰倒也没有避讳其他人,直接把这事说了出来。   这个馅饼有点重,把周雪梅砸得有点猛。   她两手交握在一起,一脸的不可思议,激动而又热切地盯着钱淑兰眼睛瞧,“娘,我真的行吗?”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发现她居然在发抖,有些好笑,“有什么不行的。你能识字也能算账,还有结业证,可以的。”   按道理说,周雪梅的文化程度有点低,可她只是顶替者,正式员工的名字不是她,所以只要打点好,还是可以的。   玉瑛的领导是她的老相识,陈主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所以钱淑兰才能说得这么肯定。   孙大琴一脸艳羡地看着周雪梅,李春花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两人倒是没有怪钱淑兰,一个是因为自己要带孩子不可能有时间去,另一个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个文凭,去不了。   周雪梅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收拾东西。   孙大琴和李春花在旁边帮她。   钱淑兰回了家,发现王守智已经等在门边了。   钱淑兰便把周雪梅顶替姜玉瑛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智也觉得不错,“四嫂性子好,做售货员还真行。”   两人吃完饭后,钱淑兰把四只鸡用麻袋盛了,又拿了些腊肉给他。   鸡蛋就放到前面的车篮子里,送走了王守智。   而周雪梅,因为要收拾的东西太多,直到三点多钟,才终于出发。   要不是担心到县城天黑不方便,估计她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塞进马车里。   见她恋恋不舍地看着院子,钱淑兰笑着道,“缺啥少啥,下次回来再拿吧。”   周雪梅笑着点头,让双胞胎坐到马车上,自己坐在另一边。   正军挥着鞭子,马嗒嗒地往前走了。   后面的人全都跟周雪梅挥手告别。   小敏牵着钱淑兰的手,瞅着两个哥哥,一个劲儿地哭,“奶,为啥哥哥要走啊?”   “你四婶要到县城工作,所以你两个哥哥要到县城念书。”   “我以后还能看到哥哥吗?”   “会啊,过年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王守礼和周雪梅能时常回来,带着两个孩子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第266章   很快玉米和红薯就种完了,社员们总算可以松快两天了。   队里准备开思想大会。   钱淑兰趁机提了个意见,“我看咱们先开了小会吧。关于知青的?”   “知青们怎么了?”   “督促大家尽量不要跟知青们结婚,告诉他们后果。还有告诉一定要告诉知青们,如果他们要跟乡下人结婚,就不能回城。也算是警告这些知青不要动歪脑筋。”   钱明华细细一想,也觉得是个法子。   先开了个户主会议,王守泉把娶知青和嫁给知青的缺点都说出来了,末了又道,“这些人都是大城市来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所以大家对子女的婚事要掂量掂量,要慎重。”   等这些人走了,钱明华和王守泉又给知青们开会,也算是给他们浮躁的心打了一剂强心针,“你们只要好好干活,就能早点进养鸡场,鸡蛋和公鸡都会有的。过年时的猪肉也有你们的份。别再折腾!如果上面有新政策,我们肯定会通知你们的。如果你们跟村里人结了婚,可就彻底回不去了,我先给你们说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有人在庆幸。   在九月初的时候,全生产队的人全都聚在打谷场开思想报告会。   公社的三位领导都过来了,三人的位子是位于会议的右上角,其他社员们都搬着小板凳坐下。   一排民兵拿着枪站在领导后面,似乎是在守卫这三人。   这次王守泉没有站在台子上,而是站在最前面开始讲,“忆苦思甜!咱们就说说旧社会时受的罪吧。”   第一次开这种会的时候大家根本分不清旧社会和新社会。   后来开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能分清楚了。   为了应付这种事情,王守泉通常都是让底下人讲以前鬼子扫荡时的悲惨事迹,演讲者一般都是步履蹒跚的老人。   因为老人年纪大,语速比较慢,而且还啰嗦,一句话能反复讲好几遍,这一讲就能讲三四个小时。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这次却有些例外,忆苦思甜的讲完之后。   社员们都蠢蠢欲动,抖着了抖已经快要坐麻的屁股和腿。小敏听着昏昏欲睡,钱淑兰担心她跌倒,便把她打横抱起。让她睡得舒服些。   周社长忍着打哈欠得冲动,每次都是同一套说辞,他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陈书记双掌相击,“说得好!”   似乎应景似的,底下人在他说完这句话顿时发出雷霆般的掌声,负责演讲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守泉刚想站到最前面,张嘴就要喊,“散~”会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雷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大踏步走到王守泉的旁边,“我来说两句!”   王守泉脸色有些难看,可到底不敢说什么,退到旁边把地方让给了他。   “咱们今天这个会,还得要开始新一个主题,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似乎是担心大家听不懂,他务自解释起来,“m主席说了,阶级斗争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它是一场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咱们千万不要忘了阶级斗争。大家都好好想想,咱们生产队都有哪些人有资产阶级反动现象。”   底下的社员们冲着他接二连三地喊,“咱们生产队没有资本家!都是贫下中农!”   雷主任板着脸,“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资本家都是在慢慢滋生的。”   突然他高举右手,抖了抖手上的信,“看!这是有人写给我的匿名举报信。”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高举起来,“看,这就是举报信!这说明资本阶级还是存在的。”   底下的社员们全都震惊了,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愤怒,而后齐齐看向那些知青们。   知青们因为没有板凳,所以是直接坐在地上的,在队伍的最后面,十五个人全挤在一起。   顺着这两人的视线,社员们也都看向这些知青。   不用说了,肯定是这些人干的。他们生产队一向齐心,互相又都是沾亲带故的,就算有摩擦,也不可能会干出举报的事情。   这些知青们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如坐针毡。   沈艳红推了推身边的孔秋云,“孔秋云,怎么办?那些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好像要把我们吃了一样。”   孔秋云若有所思,“他们怀疑那信是我们这些知青写的。”   沈艳红惊了一下,“怎么可能!我才没写!”   此时,孔秋云的脸色已经是相当难看了,“好不容易社员们能善待我们了,可又有人整这么一出。以后咱们还怎么过下去啊?”   她不自觉地收紧双腿,两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敢再看,她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   沈艳红懵了,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孔秋云?你怎么哭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知青都能猜到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根本不敢看这些社员们的目光。   苏爱国和葛小云齐齐对视一眼,两人都站起来,“雷主任,我想问下那封信是谁写的?”   众知青们纷纷站起来,“对,是谁写的!”   他们绝对不能背这个黑锅,他们必须把坏人揪出来。   雷主任摊开信纸,摇了摇头,“这是封匿名信,没有署名。”   见大家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雷主任伸手压了压,“大家别急,署名是谁不重要,咱们先看信的内容。”   众人只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倾听他读信。   尊敬的革委会领导:   我是王家村一名普通村民,我要举报养鸡厂厂长在担任厂长期间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为了纯洁干部队伍,提高党在人民心中的威望,现将我所了解的关于养鸡厂厂长的犯罪事实,举报如下:   第一:她家中藏有反对m主席的反革命书籍。   第二:她经常买鸡蛋和公鸡回去。   以上材料均是属实,目前王家村很多群众对被举人的行为视若无睹,我殷切的希望雷主任尽快的认真的进行核实、查处。   日期:一九七九年八月二十二日   话音刚落,先是短暂地寂静,而后大家齐齐看向钱淑兰。   刚才还安生坐在钱淑兰怀里的小敏已经不见了踪影。钱淑兰面无表情地看着雷主任手上那封信。   王守泉大踏步走上前,“我还真没看过匿名信,让我开开眼。”   雷主任下意识挪开。   钱明华大步走过来,“我们要看,雷主任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撕毁这项证据。如果有损毁,雷主任大不了把我也抓去。”   雷主任这才把信交给钱明华。   王守泉和钱明华齐齐对视一眼,接过这信,扫了一眼,邓兴明也凑过来看。   雷主任朝着钱淑兰道,“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钱淑兰侧头看了一眼他带过来的一排民兵,“雷主任,这是想去我家搜证据?”   雷主任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镇定。他眉眼带笑,“钱同志,职责所在,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请你带路吧。”   钱淑兰慢慢站起来,指着那封信,“我也要看!”   雷主任想也不想就皱眉反对,“这毕竟是举报你的匿名信,哪能让你看了去?”   钱淑兰笑着道,“这只是一封匿名信,如果我把它撕毁了,才是心虚。雷主任,你说是吗?”   雷主任心一窒,对方说得倒也在理。   钱淑兰走到前面,接过王守泉递过来的信,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   而后,她朝着大家道,“咱们生产队能写出这么标准的匿名举报信不超过三个。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侄子,最后一个就是我!”   儿子,侄子,自己?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写信之人绝不可能是生产队的人,那一定是知青们了!   虽然匿名信说自己是生产队的人,可谁知道不是他故意的呢。   于是大家伙齐齐看向知青们。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担心害怕,也有人烦躁难安。   每个人都像写信人,又都有些不像。   雷主任下意识也看向知青们的方向,心下微微一沉。   魏建设双手攥得紧紧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坐在他旁边的刘秉南自然也察觉到他的异常。   虽然这信的落款日期离现在已经一周多了,可那信未必就是真实日期。   如果雷主任真这么重视工作,就不可能等到今天,肯定在接到信的当日,就来了。   所以一定是前些日子,他去公社的时候,偷偷把信给交上去了。   其他人可都一直没去公社呢。   雷主任心下一沉,只想速站速绝,至于魏建设只要他还想回城,谅他也不敢承认,他一定会咬死不认的,他走到钱淑兰面前,大踏步走,“钱淑兰同志,赶紧带路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下面的人全都搬着板凳一起跟着。   周社长和陈书记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钱淑兰家里,把不大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   钱淑兰站在自家门前,转身朝雷主任道,“虽然我自认清白,可这么多人进去,如果有那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放脏东西进去,却诬赖是我的。那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雷主任额上的青筋直跳,“你想怎么样?”   “让两位民兵进去!”她指了指钱明华和王守泉,“这两人也进去,同时搜。其他人就在这边等!”   雷主任刚想反对,陈书记却先一步答应了,“行!就这么办!”   被抢话,雷主任有些不悦,可瞅着陈书记的黑脸,雷主任到底不敢真得罪了他,只好同意了。   四人进去之后,钱淑兰直接把门锁上。   哪知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喊道,“小鬼,你怎么在家?”   小敏从屋里冲出来,边跑边喊,“奶奶,我们家来坏人了。”   钱淑兰像是才想到似的,冲着院子里喊,“小敏,奶奶在这里。快点出来吧!”   钱淑兰打开院门,把小敏放出来,搂着她的小身子,一下一下地安抚她,“乖!乖!小敏乖!”   小敏趴在钱淑兰的肩膀上,看到这么多的人围在他们家院门外,有点不知所措。   很快,里面的人出来了。这个院子里的书并不多,除了小敏的书就别没有了。   就连现在最流行的红宝书,钱淑兰也没有放在家里,而是藏到空间里,偶尔拿出来翻翻。   这些人找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大家都等碰上饥肠辘辘,里面的人也没发现藏有□□书籍,两个民兵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了。   “雷主任,没找到!”   另一个人也是摇头。   雷主任脸色有些不好看,这魏建设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他心下一沉,“你们都仔仔细细找了吗?是反革命书籍!你们把所有的书都找出来了吗?”   民兵抿了抿嘴,“他们家就没有书!”   雷主任有些急了,“怎么可能没有呢!”他指了指小敏,“这个孩子还在念书,你说没书?”   钱淑兰抱着小敏的手下意识收紧,连这都知道,看来是冲着她来的了。   两个民兵齐齐摇头,“这家确实没书!”   雷主任朝钱淑兰道,“这孩子的书呢?”   钱淑兰微微低下头,而后笑着回他,“我哪知道,中午回家,她跟我说,她把书包弄丢了,我还想等开完会去生产队找找呢。”   雷主任有些不信,怎么这么巧?魏建设明明说他把东西放进这个小孩子的书包里的,也看着她把书包背回家的。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了?难道是她们发现了?没这么快吧!   明明刚吃完晌饭,干部们就召集大家开会的,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藏到哪里去呢?   “这么巧?该不会是你们给偷偷藏起来了吧?”雷主任不死心地逼问。   钱淑兰正想说话,孙大琴却抱着丰产从侧面的小巷子走了进来,急切地喊,“娘啊,小敏的书包在这儿呢。”   雷主任顿时大松一口气,他抹着额头上的汗,眼里又恢复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钱淑兰眼睛眯起看着孙大琴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怀里抱着丰产,他的小手正抱着小敏平时用的书包。   雷主任有些急切,“这是这孩子的书包?”   孙大琴忙不迭地应了,指着书包背面的名字,“看,这是我用圆珠笔写上去的。我女儿的名字王思敏。”   钱淑兰一把夺过书包,手刚伸进去,书包就被雷主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过去,他捏着书包的两个角,迫不及待地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全都掉到地上,大家皆低头去看。   黑色的文具盒,两本书,数学和语文。   雷主任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两本书。   可惜却没有他想要看的内容,雷主任不死心,又朝手指吐了口唾沫,开始一页一页地翻。   他的动作十分急切,似乎十分确信里面有什么似的,钱淑兰眯着眼睛打量他。   等他翻累了,呆愣在原地的时候。   陈主任走上前两本书,分一本给周社长,“我们也来看。”   于是两人把书都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陈主任幸灾乐祸地看着雷主任那难看至及的脸色,朝着周社长笑道,“这匿名信是假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两本书非常新,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雷主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他到底是个能驱能伸的,很快就恢复了笑容,“钱同志,你看这都是误会,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以后一定会加强工作,绝对会审核之后再来。”   钱淑兰皮笑肉不笑的握着他伸过来的手,“好说好说!”她挑了挑眉,“您不查我的经济问题了?”   雷主任愣了一下,摆摆手,“不用了,我相信你!”   呵呵!相信她?这应该是钱淑兰听过最恶心的假话了吧?   周社长凑过来安慰钱淑兰,“钱同志,我看就是有人嫉妒你。看你工分多,所以才这么弄这么一场来恶心你的。”   陈书记也忙附和,“我看也是!”他偏头开始教育雷主任,“老雷啊,你以后可长点心吧。钱同志是王家村生产队最有福气的老太太,她几个儿子孙子都是工人,哪里需要贪污养鸡厂这仨瓜两枣了?”   周社长忙不迭地应承,“对,对!我们每年公社都下来核实账目,根本没有发现有问题的地方。我看你是对我们公社的会计不满吧?”   雷主任见这两人也帮着她,心下有些恼,可面上还是诚恳认错,“是我工作失职,我这也是为了揪出人们群众中的害群之马,所以才会误会一场,请钱同志千万别放在心上,这是党对你的考验,咱们每一个人都在时刻接受党的检验,钱同志应该不会对党有所不满吧?”   钱淑兰摇头,“我对党没有意见,但我对雷主任的工作能力很有意见。如果你没有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至少应该长了一双听进群众意见的耳朵,偏偏这两样,你都没有。我强烈建议你去医院看看眼睛和耳朵,顺便把你的心肝脾胃肺一起检查检查,可别坏了,馊了,臭了!那就太恶心人了。你千万别不当一回事,你瞅瞅你才四十来岁的人,居然比我这个老太太还要老眼昏花。我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过,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如果换成别人,估计能被你吓死吧。”   雷主任有些羞恼,可还是好脾气地笑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王守泉朝着围观的村民们大声吼了一嗓子,“大家都回去吧,虚惊一场!”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小巷子,不到半个小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不用金手指一样能化险为夷。不过女主反击就得用了。。。 第267章   其他人都走了,王守泉和钱明华却留下来了,还有孙大琴,邓兴明和丰产。   李春花原本也想留下来的,可钱淑兰担心她待会儿哭哭啼啼,影响她问事情的情况。所以坚持让她回去。   王守泉没想到他们生产队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太可恶了,“三婶子,你知道是谁告的密吗?”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他们都长着手呢,让他们写字,不就知道了?”   王守泉眼睛一亮,“好,我马上去。”   钱淑兰摇头,“你先留下来吃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王守泉摸摸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这才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笑着道,“我回家去吃就行!”   钱明华一脸担忧地看着钱淑兰,“小姑,您受委屈了。”   钱淑兰故作轻松地道,“你放心,等你爹从北京回来,我一定给你说好话。”   一个月前,钱维汉就带着张招娣和儿子到北京汇老朋友去了。估计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了。   钱明华有些哭笑不得,“小姑,我不是担心我爹责备。”   钱淑兰笑着,“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快回去吧!”   钱明华点了下头,和王守泉一起离开了。两人不想留下来吃饭,非要离开,钱淑兰只好跟他们约定时间。   等人走了,钱淑兰侧头看向孙大琴,“那书包是咋回事?”   孙大琴把丰产放下来,走到侧面的小巷子,朝里喊了一声,“快出来吧!人都走了。”   小敏从钱淑兰身上滑下来,也跑到巷子口喊,“小阳哥哥,你快出来吧。”   元泽阳有些扭捏地从巷子里出来,小脸通红。   孙大琴指着他,“就是他让我拿过来的。”   钱淑兰愣了一下,“书包怎么在你手里啊?”   小敏抓着元泽阳的手走到钱淑兰面前,仰着小脸,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奶,你刚刚让我跑回家把书包里的东西埋到地里。半道上,我碰到小阳哥哥,他就跟我一起回来了。小阳哥哥说他帮我埋,让我在仔细找找家里有没有别的书。奶,你还没告诉我为啥要把书埋起来呢?”   钱淑兰摸摸她的头,“因为那些坏人要把你的书抢走,我们要好好收起来,不让这些人拿走你的书。”   小敏撅着小嘴,小脸上全是愤愤之色,“他们太坏了。”   钱淑兰安抚住了小敏,侧头看向元泽阳,她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厉害,她摸摸他的头,有些好奇,“你怎么想到要把书给换了呢?”   元泽阳绞着手指,“以前我们家被抄家的时候,他们就是到处找书。不找到不罢休的。”   钱淑兰愣了一下,似乎想到元泽阳的父母似乎都是右·派分子,因为发表了不合事宜的言论才会被判刑,没想到却给了他启发。   钱淑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递给他,“这书应该是你的吧?”   元泽阳点了下头。这书是元泽阳的,钱淑兰之前特地让王立德多买一份教材。   方中军让她照顾元家爷孙,这么点的孩子不能一直不启蒙,所以小敏开始上学的时候,元泽阳也开始跟卢民生认字。   只是元泽阳毕竟是坏分子的孙子,所以这教材上不能写名字。   这倒无形中救了她一命,所以好人是有好报的。   钱淑兰摸摸他的头,“小敏那两本书呢?”   元泽阳愣了一下,而后转身往巷子里跑,没过一会儿,又把两本书拿了过来,只是上面有许多泥土,显然刚才是被他埋到地里去的。   钱淑兰也不嫌脏,直接翻开书本,看到其中一页,写着“打倒m主席”,而后好几页都划着叉。   就凭这个,就能定下她反革命的罪。这个家只有她和小敏,小敏年纪这么小,哪里会写这么难的字。   所以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她自认跟雷主任没什么仇怨,对方又是刚到刘关县没多久,他为何要整跨她呢?   钱淑兰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没说话的邓兴明也想不到亲娘得罪了谁?非要跟她过不去,“娘,以后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钱淑兰没有答话,这可不是小心谨慎就行的,对方是想整死她,她缩着脖子只会让对方以为她怕了他,只会更想整她。   孙大琴见婆婆一直不说话,以为婆婆是吓到了,用担忧地语气问,“娘,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拍拍孙大琴的胳膊,赞道,“今天你还算机灵。”   孙大琴摸头傻笑,“没啦,丰产被这小孩引到屋后,我跟了过去,刚开始这孩子让我拿书包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想整娘呢。”她有些心虚,“后来这孩子说他爷爷认识方中军,我这才信了。”   方中军已经好些年没来过乡下了,两人根本没有打照面的机会,所以他把方中军搬出来,孙大琴立刻就信了。   元泽阳抿抿嘴,拽拽得哼了一声,“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都不信我。要不是我机灵想到方爷爷,估计钱奶奶就遭罪了。”   孙大琴挠头傻笑,不敢抬头看钱淑兰。   钱淑兰倒是没有怪孙大琴,如果不是事关她的事,估计孙大琴不会这么谨慎的。钱淑兰摸着元泽阳的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钱奶奶要奖励你们吃肉。”   元泽阳眼睛一亮,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她,“我能带点给爷爷吗?”   钱淑兰捏捏他的脸,心里暖得一塌糊涂,“行啊!”说着带着元泽阳一起进家去。   等吃完晚饭之后,元泽阳揣着做好的肉,躲躲闪闪地往养猪场去了。   邓兴明一直低着头,眉头紧锁。显然今天这事对他刺激不小。   钱淑兰让孙大琴看着小敏,她直奔知青点。   钱淑兰到达村口的时候,王守泉和钱明华正等在那边呢。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事情。   看到钱淑兰来了,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三人到了知青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知青点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是谁写举报信的?赶紧去自首吧,别拖累大家。”   不仅仅是社员们怀疑知青,就连知青们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其他知青们干的。原因非常好猜,因为那举报信太正规了,就算这村里人有识字的,写出来的举报信也会土味十足,哪里会文邹邹的。   “是啊!可别拖累大家!”   可惜问了一圈,一个个都说自己没写,有证明人之类的。   所以等钱淑兰到的时候,知青们已经吵成一锅粥了。   王守泉拍着巴掌让大家肃静,“相信大家也知道了。这事在我们生产队还是头一回。为了让大家安定,我们必须把这个搅屎棍揪出来。为了证明你们自身的清白,你们每个人都过来写一段字。我这边有范例,你们照着写就行。”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立刻站出来,“写就写!反正我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钱淑兰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上看,倒是没有异常。   看来对方是胸有成竹啊,钱淑兰略想了下又道,“左右手都写。”   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写完之后,三人对着这些字一一看去,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今天看到的字体。   沈艳红急了,“你们找出来了吗?快点告诉大家吧,也可不背这黑锅。”   钱淑兰看了她一眼,她是真的想要揪出坏人,还是想表现自己的清白所作的戏呢?钱淑兰分辨不出来,她现在看谁都像坏人,她朝着大家伙道,“你们先睡吧。”   即使大家有满腹的疑问,可瞅着她这难看至极的脸色,到底不敢触她眉头。   等出了养鸡场,三人就拐到去了大队仓库,点亮了油灯。   王守泉想了半天才道,“我估计是那天去公社示威的四人之一。”   钱淑兰把本子递给他,“是哪四个?”   王守泉拿着笔,勾出了四个人。   单看这四种字体,还真分不清男女。因为根本就不像。   钱明华抱着臂膀,“还真是奇了,这人的字体还能差别这么大吗?”   钱淑兰摸着下巴问王守泉,“公社示威那天有多少人?”   王守泉回想了下,“大概有二十个来吧。”   钱淑兰一拍桌子,撑着桌子站起来,嗤笑一声,“看来这些知青们也是有帮手的。”   王守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写信的有可能是别的生产队的知青?”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们觉得呢?”   王守泉朝她竖了个大指指,“还真有可能!”   钱明华也点头赞同。要不然根本就解释不通。还真是狡猾啊!   王守泉立刻道,“那我们明天去跑一趟,让其他生产队的知青们也把字写一遍。”   其他生产队都要在王家村买鸡苗,这种小忙绝对不会推辞。更何况在这些村民们眼里,知青们就是外人,而他们是带他们过好日子的人,所以一点都不难。   钱淑兰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跑腿了。”   “三婶子,太客气了。”   “小姑,都是应该的。”   第二日下午,这两人就从外面回来了。   王守泉满脸笑容,老远就看见他举着本子向她挥手,“我这里有个好消息,周家村生产队的一个男知青,他写的字体就跟昨天我们看到的一模一样。”   钱淑兰接过他递过来的本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很像!”   钱明华也凑过来看,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像!”   钱淑兰点了点正主的名字,石子军!   找到正主,她就不担心了。   钱淑兰特地跑了趟周家村,到了知青点,把人叫出来。   石子军看到钱淑兰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   钱淑兰把人带到僻静之处,“看来你认识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她的目光如刀,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地,看着就吓人,石子军本来心虚,被她这一眼扫过来,吓得腿都软了,浑身打哆嗦。   钱淑兰从跨包里抽出一把军刀,这还是钱维汉给她的,听说是军人吃饭的时候用的,当然也能用来杀人,很是锋利,“如果周家村的人都知道你就是写匿名信的人,你知道你在周家村的下场吗?”   石子军低着头,连头也不敢抬,只是身子一直躲着那刀。   钱淑兰把刀在他面前挥了挥,“说吧!到底是谁让你写那封信的?”   石子军不敢说,一个劲儿地缩脖子,往旁边腿,可他又不敢真的跑了。   钱淑兰摸了摸下巴,“不想说?也行。那我让你们大队长给你安排一个苦差事。你可能不知道,你们生产队的大队长和我也是亲戚。我亲家就是这个村的。”   石子军终于怕了,张了张嘴,想说又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钱淑兰见他这副扭捏的样子,冷冷的视线往他脸上扫了一眼,石子军见她真的要去告状,飞快地拉住她的胳膊,“是魏建设让我写的!我的把柄在他手里,我也是没办法,你饶了我吧!”说完,他撒腿就跑。   钱淑兰也没去追他,魏建设?呵!真是好样的!   钱淑兰回到村里,就特地招开大会。把魏建设写匿名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又整事?这次再扣五十分。”   魏建设还在垂死挣扎,“你们凭什么说是我?”   钱淑兰抬了抬下巴,“石子军你知道吧?想找人代写?你还太嫩了点。”   听她连石子军都知道,魏建设也不挣扎了。   钱淑兰捏着他的下巴,眼里冒着熊熊烈火,阴森而又可怕,“你为什么举报我?我跟你可没仇!”   魏建设倒是非常有骨气,死活不开口,嘴巴闭得紧紧的。   钱淑兰拿他没办法,松开钳制他的手,“你会开口的!只要你还在王家村。”   钱明华上前两步,“罚你以后都去挖河渠!一天只许吃一顿饭。”   说着直接拎起他就走!   魏建设想要挣扎,可却耐不住他的力气。只能由着对方提着自己的衣领,脚尖点地,晃晃悠悠地走了。   知青们一个个恨毒了他,他们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他却闹出这种事,这是给他们知青抹黑呀!他被抓,知青们不但不劝,全是拍手称快。   王守泉在这些知青们的脸上扫了一圈,语带警告,“看到没?以后再敢胡乱写举报信,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知青们全都缩着脖子,不敢造次。   王守泉冷着脸,“下午都给我下地拔草!你们就是干活太少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能折腾。”   知青们立刻跑了。   苏爱国和葛小云凑到钱淑兰身边。   苏爱国尴尬得脸都红了,“厂长,你没事吧?”   钱淑兰摇了摇头,“我没事!”   葛小云见她还敢理自己,没有因为知青里出了个老鼠屎就疏远自己,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厂长,你真的是太好了!”   钱淑兰愣了下,重重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以后,你好好干!咱们生产队的人都很好的。不是小气人。不过你们想过城里人的日子恐怕是不行了。”   葛小云重重点头,“厂长,我会好好干活的。”   钱淑兰冲着两人微微一笑,“好!我等着你们好好表现!”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见钱淑兰脸色有些疲惫了,不敢再打扰她,立刻跟她告辞。   等两人回到知青点,所有的知青都围了上来,“厂长怎么说?她有没有生气?”   葛小云笑着摇头,“厂长没生气,她还是那么温柔。”   苏爱国在边上安抚大家,“是啊,她就像我奶奶一样,一点也不凶。明明这次受委屈的人是她,可她居然没有怪到我们身上。”   刘秀丽哼了一声,“本来就不关我们事。”   其他人听到她说话,纷纷挪开,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刘秀丽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呢,羞得满脸通红,“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沈艳红躲在孔秋云后面小声道,“你之前还跟魏建设一起去公社闹事呢!”   刘秀丽被她噎住,有些不自在地替自己辩解,“我那是受他蛊惑的。”   见其他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刘秀丽跺了跺脚,“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干糊涂事了,行了吧?”   众人脸色这才好些了。   孔秋云在边上道,“这次厂长没有怪罪咱们,咱们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了。以后还是能进养鸡场的。”   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条蜿蜒的马路上,钱淑兰脸上的温柔已经消失殆尽。   写信的已经趴下了,那真正的主谋该怎么整掉呢?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他想要整的对象是她,那她只能把对方拍到泥里,再也翻不了身。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次是她运气好,如果下场对方直接朝她院子里扔本书,然后带人来搜。如果她在家还好,要是不在家,岂不是被搜个正着。   所以对方必须打败。而且是狠狠打败,再也翻不身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嗯……怎么斗坏人,我要好好想想…… 第268章   钱淑兰打定主意之后,就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她得先查姓雷的底细。   她跟姓雷的无仇无怨,他都能把她至于死地,他一定干过不少坏事。   只要把他的底细查清楚,想要把人整进劳改农场不是一件难事。最主要的是如果对方有靠山,再把他给捞出来。如果她留下蛛丝马迹,还有可能被对方反戈一击。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查对方底细才是最关键的。   这事,钱淑兰不想麻烦王守泉和钱明华。   毕竟在其他人看来,雷主任也是秉公处理,也不算有大错。   所以她独自拿着账本,以自证清白为由,进了公社,请求公社会计查账。   周社长见她如此劳师动众,就知道她还是被整怕了,“你放心,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一定让雷主任多多核查,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了似的,她无奈地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别说了,这次我可是差点被吓死。我都六十来岁的人了,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周社长蠕动嘴唇,替她抱不平,“可不是嘛!这事搁谁身上都会被吓死。”   钱淑兰瞅了瞅四周,除了有几名会计正在盘账,她拉着周社长的衣袖小声问,“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没给雷主任送礼,他才故意整我的?”   周社长眼眶立刻放大,“不会吧?”   钱淑兰怕怕的,“你可别不信!以前我小的时候,就遇到许多贪官,你和陈书记都是好的,可不代表别人也是好的呀。要不然前几年为啥国家一直在清账啊?”   周社长眉头紧皱,眼眸幽深,显然也听进去了。别说他还真没想到。他一直以为雷主任是想立功,想在公社争权。   可这老太太说得也有道理啊,对方有可能真是冲着钱去的。   要不然明明之前他们都提醒过他,不要去王家村闹事,为什么他非要去呢?   而且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连民兵都带了二三十个。显然是早有准备。   钱淑兰小声试探着问,“周社长,你知道雷主任是哪里人吗?”   周社长愣了一下,“他从临阳省调过来的。”他瞅了瞅四周,小声凑到钱淑兰耳边,“我听说他是因为举报亲爹亲娘才爬上革委会主任的位子。”   钱淑兰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亲爹亲娘都举报?心这么狠?那他陷害自己岂不是根本不需要理由了?   周社长怕她不信,摊了摊手,“我有亲戚是临阳省的,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这就很难说了。”   钱淑兰点头,“我知道了。”   周社长似乎想到一事,小声道,“我跟你说,他连睡觉,门前门后都有人把守,以前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敢情这老小子是缺德事做多了,担心有人报复他呢。真是太精怪了。”   钱淑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么谨慎?那她想要整倒对方,不是更难了?   许是察觉到她脸色有些难看,周社长只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忙安抚她,“你放心,下次他再找你麻烦,我和老陈都会帮着你的,肯定不会让他瞎胡闹的。”   钱淑兰立刻回神,“谢谢你了!”   周社长摆了摆手,“谢什么!咱们都是老相识了。”   三天之后,钱维汉一家从北京回来了。   “幺妹,你看这都是哥从北京给你带的。你上次不是说想要手表吗?我托北京的朋友帮你买的。上海牌611,这个可是带避震功能的。”   钱维汉掏出手表,讲得那是滔滔不绝,一抬头却瞅见妹妹深思不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把手表放到桌子上,在钱淑兰面前挥了挥手,见对方根本没察觉到,又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钱淑兰抖了个机灵,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表,笑着道,“大哥,谢谢你了。”   钱维汉揉了揉眼角,把帽子脱下来扇风,“说吧,你是不是又遇到事儿了。”   钱淑兰砸吧下嘴,别说,这事儿还真得要钱维汉帮忙。   于是她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钱维汉气得一拍桌子,老脸涨得通红,胡子一抖一抖的,不大的眼珠这会子睁得比牛铃还大,“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写信告发你。”   钱淑兰拉他坐下,“大哥,我是想让你帮我查查这姓雷的底细。”   “你是说那知青是姓雷指使的?”钱维汉眉头紧皱形成几道深深的褶子,“不能吧,他跟你无仇无怨的,为何要害你?”   钱淑兰摊了摊手,“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举报信上根本就没写明我藏有反革命书籍,他是怎么知道是在小敏的书包里的?”   钱维汉愣了一下,“你说得也有道理!”他沉吟片片刻,“那我写信让朋友查一下他的老底。”   钱淑兰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他知晓,“他是临南省人,听说是因为举报亲爹亲娘才当上革委会主任的。”   一般能干出这种缺德事的人,一定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查起来倒是不难。   钱维汉转了转眼珠子,在脑子回想了一遍,“那正巧了,我有个老战友就是临南省的。”   钱淑兰喜不自胜,连忙道谢,“谢谢大哥!”   钱维汉很快就离开了,钱淑兰拨动手上的表带,查对方的底细倒是不难,难得的是怎么找出他犯法的证据?他有法子来整她?可她却没有法子来整对方,实在是太可恶了,即使她有空间也没用。他的门外一直都有人把守呢。   钱淑兰拿起水晶球,里面空空如也。   之前为了弄符纸,水晶球里的灵力已经全部用完了。   她看了眼系统商城,金币也不多了,所以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灵力给填满。   可最近外面一直在抓投机倒把,老四那伙人已经好久没有联系她了。   想来对方也不敢冒险,她该怎么找灵力呢?   这个村子的人以前都是穷苦出身,估计很难有那种旧物件吧。   要是去县城换,实在太危险了,她不敢冒险。   钱淑兰正在思考,突然眼前出现一只小手,把她吓了一跳。   她握着小敏的手,看了一眼桌子,“小敏,你把书收起来干啥?”   小敏的书已经重新擦干净了,乱写乱划的几页,钱淑兰也已经把它撕掉了。   可是她写着写着,突然把书收到书包里,皱着小脸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我要跟小阳哥哥一起学,他会的可多了。”   钱淑兰笑着道,“他年纪比你大,又是名师教导的。。。”   说到一半,钱淑兰突然眼前一亮。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卢民生以前可是大富商,他认识的资本家不知凡已,肯定能帮她找到合适的对象的。   钱淑兰立刻带着小敏一起出了院子。   到了养猪场,其他人都在那边喂猪。小敏跑去找元泽阳玩。   钱淑兰朝着一直在扫院子的卢民生大喊一声,“卢民生,你过来一下,这个猪圈怎么扫得?怎么还有这么多猪粪没有清理干净?”   听到她的声音,卢民生吓得身子一抖,“来了,来了!副厂长,我马上扫。”   他扛着铁锨就往这边跑。   到了猪圈这边,卢民生边扫凑到钱淑兰面前,“我听泽阳说你差点被人举报了?”   钱淑兰摇了摇头,“没事,虚惊一场。”   卢民生叹息起来,当初听到泽阳说的时候,他吓得一身冷汗,如果因为他,才被抓,那他这辈子都难以安心,好在只是有惊无险,她还是挺过去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钱淑兰笑着道,“你还别说,我确实想找你帮忙。”   卢民生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忙不迭地道,“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钱淑兰压低声音,“我想请你帮忙,我想要一批旧物件。”   卢民生低头铲猪粪的动作顿住,他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凑了过来,“你说真的?”   钱淑兰点头,用一种坚定得不能再坚定的声音说道,“真得不能再真。我有用!有大用!”   卢民生抿着嘴,一直低头铲猪粪,好半天才道,“你让我想想。有那种东西的人,恐怕不太好找。我需要回想一下,他们的去处。”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你仔细想想。”   说完,她转身离开。   一直过了两天,卢民生才给她答复。   钱淑兰拿着这张纸,看着他写的密密麻麻的人名,可后面的地址却是各个劳改农场。   看来她得找老四帮忙了。发电报,让他来一趟,似乎有点太慢了。   她想亲自去找他。当初签定契约书的时候,户籍所在地都是写明的。   钱淑兰找了个理由,向王守泉开了介绍信。   她的朋友多,王守泉经常帮她从邮局拿回包裹,得知她要去看朋友,二话没说就开了。   钱淑兰把小敏交给孙大琴照顾。   前几天,丰产就被刘芳名接到县城去了,她现在彻底清闲下来。   钱淑兰是在九月中离开王家村的,无论是老王家的人,还是生产队都有些不习惯。   别的人还好,克服一下也就行了,但是孙大琴就惨多了。   小敏几乎很少离开钱淑兰,夜里也一直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刚开始两天还好,到了第三天,她吵着闹着非要找奶奶。   孙大琴怎么哄都不行,小敏折腾半夜,孙大琴就哄她到半夜,小敏到最后自己哭累了,睡着了。   白天记账的时候,孙大琴一个劲儿地打哈欠。   柳月琴一脸嫌弃地撇了眼她,“瞧瞧,你这没精打彩的样儿,你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孙大琴抹了把脸,都要哭出来了,“小敏实在是太难带了。”   柳月琴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乍离开,肯定会不习惯。你多带带就好了。”   孙大琴还能说啥?这是亲女儿,她们也天天见的,可还是闹腾。   到了周末,刘芳名把丰产带回来了。   丰产一看到孙大琴,整个小身子都扑到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奶奶,我不要离开奶奶。”   刘芳名挂着两只黑眼圈,就像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她苦着脸,“娘,这孩子一直吵着要回来。我实在没辙了。”   孙大琴哄着丰产没说话。   刘芳名也是没法子了,这孩子一直哭闹不休,“娘,要不你跟我到县城住几天吧。让孩子再习惯几天。”   孙大琴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还要带小敏呢,你奶奶不在家。我还管着养鸡场的账。”   “那怎么办?”刘芳名都绝望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打着哈欠,“我这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白天根本没精力上班。已经出错好几回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精简出去的。”   孙大琴凉凉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办?”   刘芳名咬了咬牙,只能求孙大琴,“娘,丰产还由您带吧。”   孙大琴拒绝得相当干脆,“我没时间。”她还想等清闲的时候去带正国家的龙凤胎呢。   要是把丰产一起带过去的话,正国两口子会不会介意啊?   “娘,我再给您加两块钱。”刘芳名咬咬牙。   孙大琴不屑地撇撇嘴,“你爹一个月工资,我一年都花不完。你当我稀罕你这两块钱。”   刘芳名尴尬得脸都红了,央求着,“娘,您帮帮我吧。丰产,他真得离不开您呐。您看看他,都瘦了一圈了。”   孙大琴也心疼孩子,抱着丰产,仔细地看,是瘦了一点,“你请几天假,一直陪着他。别直接把他丢到育红班就不问事了。”   刘芳名有些犹豫,“可我还要上班呢,请不下来假。”   “你找个人替一下不就行了。”   刘芳名咬着嘴唇,只能点头。   孙大琴斜睨了她一眼,好言好语地劝说起来,“孩子现在还小,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你带过去几天,等他熟悉了,也就跟你亲了。如果一直由我带,以后就更离不开我了。”   刘芳名揉揉脸,又有些迟疑了。是这样嘛!那她还是再带带吧。   这日,阳光明媚,天晴气爽。   孙大琴正在记账,小敏在凉棚下玩石子,王守泉媳妇武秀君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大琴?你知道不?”   咦?这是有八卦?孙大琴两眼放光,连账也不记了,“啥事?”   武秀君找个凳子坐下来,倒也没有再卖关子,“我听我家那口子说的,月涛那孩子跟知青处上了。”   孙大琴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真的假的呀?前些日子不是还开了会,让大家伙不要跟知青结婚吗?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呀?”   武秀君性子要豪爽多了,拍着大腿,“可不是嘛!他爹不同意,他还在家撒泼打滚,非要跟知青处对象。”   孙大琴八卦眼再次点亮,“是哪个知青啊?长得好看不?是不是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才把月涛给迷住了。”   武秀君脸都皱起来了,“就那个叫吴丽君的,长得确实好看,只是有点不安份,之前还去公社闹过事呢,被扣了五十个工分,你听听这名儿,跟我名字还有点像。可呕死我了。”   孙大琴嗔了她一眼,“跟你有啥关系,名字像的人那么多呢。”   武秀君也就是随口说说,啧啧起来,“你说这孩子可咋整呀。明华把孩子吊起来打了一顿,依旧不听劝。”   孙大琴撇撇嘴,嫌弃得不得了,“哎哟,我看这孩子是傻到家了。”   武秀君点头附和,“可不是嘛!明华找我们家那口子喝酒,一个劲儿地拍桌子,说后悔死娶郑小花了。早知当初就应该把人给休了。”   孙大琴奇了,“关郑小花啥事?处对象这事儿,如果两人看上眼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是亲爹亲娘呢。”   武秀君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跟你说,月涛这孩子就是被郑小花给教坏的。她想让月涛跟小毛驴一样,都娶城里人。可惜城里姑娘哪看得上月涛一个乡下人,所以知青们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还想学小毛驴?他心气儿还挺高!”孙大琴眼睛都瞪圆了,“他又不像小毛驴是个工人。他要是娶城里人还要低人家一头,哪里好了?还不如像我家正军一样,娶个门当户对的。”   武秀君也是个能说的,孙大琴说上一句,她就能对下一句,“可不是嘛。老话说得好,什么样的锅就得配什么样的盖。弯刀对着瓢切菜。他一个乡下泥腿子,娶个城里知青,也不怕人家跑喽。”   “是啊是啊。”孙大琴突然想到什么,哼了一声,“我看咱们大队长最终还是会妥协。连月秋那孩子的婚事,他百般看不上眼,不还是由着孩子了,月涛肯定也是。”   事情也确实如孙大琴料想的那样。   钱明华把钱月涛打了一顿,屁股都开花了,依旧没能让他回心转意,最终他只能吐口同意两人处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会报复……狠狠地报复…… 第269章   阳光暖暖洒下,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树影,暖洋洋的。树影中,有一个小点,一直在闪闪烁烁。   一个小小的人儿慢慢爬过来,小点照到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用手臂遮挡。她挪了挪身子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调整好坐姿之后,她掏出自己的本子,静静地等待。   突然一个略带严厉的女声传来,“你爹怎么说?”   小敏吓得赶紧捂住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见对方没有听到,她直了直小身体,发现亚麻太高了,她只好跪坐起来,慢慢站起身。   眼前是一大片绿色,根本没有发现人影,她又重新坐下。   只听一个略显迟疑的男声传来,“我爹说他也没法子,部队自己过来选人的,他插不上。”   “你就不能让你爹想法子?你爷爷不是老红军吗?他跟部队的人应该认识的吧?”   又是一阵沉默,那姑娘似乎急了,“你到底有没有帮我问,还是说你之前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哄我玩的?”   “没,我没哄你!”   “钱月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扭捏,你又不是大姑娘,能办就办,不能办就拉倒!”   “丽君,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但是这事儿。。。”   “但是,但是,你除了会说但是,你还会说什么?你能不能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保护我,帮我铺路?”   “丽君,我回去问我爹!你别生气了!”   “那你还不快去!”   紧接着就是亚麻被人趴开的声响,有人急速奔跑远去。   “真是没用!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谁稀罕跟你个愣头青处对象,真是又蠢又呆!”   一直躲在暗处的小敏气得脸都白了,这个大姐姐说话也太毒了。虽然月涛表哥是傻了点,可她也不能这么说他!   她张嘴就想反驳,突然小嘴被人捂住,“嘘!”   是小阳哥哥!小敏被吓得砰砰直跳的心瞬间转化为喜悦。   一直等吴丽君走了,元泽阳才放下一直捂着小敏的手。   “小阳哥哥,你怎么才来?”   “刚才路上人太多了,我担心被别人看到。”   “哦!”小敏撅起小嘴,“你刚刚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那个大姐姐在骂月涛表哥。”   “你太小了,她会打你的。”   小敏惊了一下,“她还会打人?”她捏着小拳头,脸上愤愤的,“我去告诉舅爷爷!”   元泽阳想了一会儿,“那行,你一定要把刚刚她最后一句话说给你舅爷爷听。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   “为什么呀?”   “你表舅妈可能会打你。”   想到郑小花,小敏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小阳哥哥。”   她捡起地上的书包,有些歉意地看着元泽阳,“小阳哥哥,下回我再来找你玩吧。”   “好,你快去吧!”   王家村大队办公室。   钱明华正在统计这次部队招收人选。此次招生人数算是比较多的,全县有五十个名额。   他们王家村生产队这次有两个名额。   凡事十八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政治成份良好的都可以报名。   王守泉凑过来看名单,“这次报名有四十来个,我家孩子要选上还真不容易。”   钱明华摇了摇头,“听天由命吧。”   “你说我能不能托你家老爷子帮着问问。”   钱明华愣住了,收了笔,“也不是不行,只是被别人知道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王守泉揉了揉脑袋,“你说得也对!咱们生产队只有两个名额,要是我还走歪门邪道,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能想得开就好。”   “哎,我家孩子太调皮了,跟他一起上学的,人家要么当老师要么当会计,你瞅瞅他,只能下地。累成那样,我瞅着就心疼。”   “可至少他听你话啊。像我家这个当会计又有什么用?不听话,就知道跟我犟。我这个爹说得话一点威严都没有。”   “孩子慢慢教育,光打也洗,如果这次他能选上,不用你拆两人也能断了。”   “但愿如此吧!”提笔继续写。   “爹,我找你有事儿!”一直趴在门外偷听的钱月涛再也忍不住了跑了进来。   钱明华头也不抬,冷声道,“说吧!”   钱月涛抬头看了一眼王守泉,对方挑了挑眉,朝着钱明华道,“得,我不打扰你们父子说话了,我先回家吃饭去了。下午咱们一起去交名单。”   “好!”   等王守泉走了,钱月涛才期期艾艾地开口,“爹,你能不能想想法子,帮吴丽君被选上啊。”   “滚!”钱明华把笔一撂,抬眼不善地盯着他。   钱月涛瞪时被他吓住,屁股下意识紧了下,“爹,她是你未来儿媳妇,你就帮帮她吧。”   这糟心玩意是想把他气死吗?钱明华指着他的鼻子,“你把她送到部队,你以为她还会跟你处对象吗?”   钱月涛不死心,“我可以先跟她结婚!等结了婚,她就是我媳妇了,跑不了的。”   钱明华恨不得扇得一耳光,这个蠢货,“你才十九,又不到结婚年龄,哪里领得了结婚证。”   钱月涛想到他娘说的,只要破了女人的身子,她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了,心里想得都是你。   钱月涛顿时有了勇气,“爹,我们可以先办酒席。等年龄到了,再补办结婚证。”   钱明华已经被他气得没脾气了。他收起桌上的本子,大踏步往外走。   迎面就遇到钱维汉牵着小敏往这边走。   钱明华满腹愁丝。   “爹,你怎么来了?找我吗?”即使被亲儿子气成这样,在看到亲爹的时候,钱明华也能恢复平静。   钱维汉侧头看了一眼跟出来的钱月涛,脸色沉了几分,“你跟我到养猪场一趟,我跟你说点事。”   “好!”   小敏没有跟去养猪场,而是回了老房这边。   她娘只让她出来一会儿,她该回去了。   到了养猪场,钱维汉跟钱明华聊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有些疲惫。   “爹,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   “明华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现在不把月涛掰正,将来,等你老了可咋整?”   钱明华低着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钱明华回到家的时候,郑小花把饭菜端上桌。   钱明华吃着饭,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一直沉默着。   郑小花有点惴惴不安,可想到儿子,她还是硬着头皮道,“孩子他爹,要不你就帮帮月涛吧,总是自家孩子,儿媳妇混得好了,咱家也有光不是。”   钱明华没说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郑小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额头上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   钱明华继续低头吃饭。   “月涛回来之后,就一直绝食呢。”   自残?好样的,这是逼他在做选择呢。钱明华饭也不吃了,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你去把咱家存款都拿来。”   这是想走关系了?郑小花顿时喜上眉稍,忙不迭地庆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钱明华只觉得糟心。   钱盒子很快拿过来,钱明华数了数,这么多年,存款一共有五百七十三块钱。   钱明华从中拿了一百七十三块钱,剩下的钱给郑小花,“其中一百块钱是月秋置办嫁妆。两百是给月涛娶媳妇。剩下一百你拿着吧。”   郑小花直接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拿这一百七十三块钱,重新起房子,这房子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娘仨的,咱们以后分家吧。”说完他直接回屋收拾东西。   郑小花惊得半晌没说话,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进屋。   她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拉他的手,“孩子他爹,你这是干啥?这是你家,你去哪啊?”   “我家?”钱明华自嘲一笑,他揉了揉眉心,“我现在想通了。趁着我还能走能干,我先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等我老了再走这一遭,得多受罪啊。”   郑小花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年,我忙着生产队的事情,孩子已经被你惯成这样了。左右他们已经长大成人了。我的责任也尽了,以后咱们分开就好。”   不知怎地,郑小花眼泪哗哗流下,怎么都流不尽似的。   她拽,她哭,她跪,可他依旧铁了心,拎着自己的衣服转身就出了房门。   钱月涛站在门边,看傻眼了。他刚刚一直在闹绝食,却迟迟没能等来他爹。   听到主屋里有些不对劲,他赶紧跑过来看,却发现他爹拎着麻袋,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外走。   “爹,你去哪?”   钱明华回头瞅了一眼钱月涛,见他眼神躲闪,“呵,你知道我为啥同意你跟那知青处对象吗?”   钱月涛一愣,显然没明白他爹话题转得这么快。   钱明华丢下一颗炸弹,“因为老子不指望你了。这才哪跟哪你就这么不孝!”   钱月涛吓傻眼了,“爹,你可就我一个儿子。”   钱明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凉凉地道,“儿子?不孝的儿子只会给我添堵,以后你就跟你媳妇和你娘住吧。爹会搬出去住的。宅子我都选好了。就选在你村尾,跟你姑奶奶当邻居。”   这是他跟钱维汉想到的法子。两个孩子都被郑小花教坏了。如果他还继续当他们的后盾,那他们保会越走越偏。   倒不如让他们自利更生,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斤两,离了他这棵大树,看看他们还能不能过得这么轻松。   钱月涛咽了口唾沫,显然不愿相信,“爹,你说假的吧?”   “爱信不信!”钱明华拎起麻袋就往身上扛,“等你啥时候结婚,过来通知我就行。我会参加的。”   钱月涛也顾不上吴丽君的事情了,他现在满脑子只知道一件事:他爹不要他了。   他抖着嘴唇,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爹,你去哪?”   钱明华却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我去你表舅家住,顺便监督盖房子。”说完他扛着麻袋往外走。   钱月涛吓得脸色大变,追出院子,钱明华已经走到巷子口了,他卯足了劲儿想拉住他爹的胳膊,却被他爹狠狠甩开。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爹早就跑远了。   钱月涛揉着腰,立刻调头往家跑。   “娘,娘,我爹走了。”   钱月涛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他娘坐在炕上抹眼泪,她的眼眶红得吓人。   “娘,你怎么了?”   郑小花揉揉眼睛,抹干净脸上的泪珠,“娘没事。”   钱月涛指着外面,“娘,爹搬走了。咱们一起把他劝回来吧。”   郑小花苦着脸,低下了头。   钱明涛不明白,“娘,为什么?爹为什么要搬走?”   郑小花揉着眼眶,“你爹,他早就不满意我了。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他说不定早就跟我离婚了。”   对于男人的心思,郑小花自然也是知道的,前几天他喝醉的时候,一直在嚷嚷不该娶她。郑小花当时听了,只觉得晴天霹雳,可经过这几天缓和,她早就知道,丈夫靠不上,那就靠儿子。所以对钱明华离家,她也算接受得很快。   钱月涛却接受不了,他转了转眼珠子,揣测起来,“爹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郑小花愣住,她仔细回想了下,“没有!你爹,他就是想自己过。”   钱月涛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别的女人就好,他急了,“可他是我爹啊。我不能没爹!”   郑小花摸摸他的头,“月涛,等你出息了,你爹会回来的。”   钱月涛抹了把眼泪,泪眼婆娑,用充满希望的眼睛看着他娘,“会吗?”   “会的!”他还要靠儿子养呢。一个人多寂寞啊。   钱明华把包裹放到邓兴明这边,然后在生产队找交好的壮劳力们一起帮着起房子。   大家伙都对他的决定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有一个儿子还分家?   钱明华只是摇头苦笑,对于月涛跟知青处对象的事儿,全生产队都传遍了。   现在见他如此疲惫,黑眼圈都出来了,大家还是很同情他的。   遇到这种不听话的儿子,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人手很快就找好了。   钱明华安排好之后,就跟王守泉一起往公社走。   在村口的时候,两人被魏建设拦住了,“我也要报名参加征兵。”   钱明华现在对知青已经是相当反感了,尤其是这个魏建设。   钱明华冷着一张脸,眼睛化作最尖利的刀子直往他身上扎,“就你这样陷害别人,干活不认真,还想当兵?你就别费心思了。”   魏建设呆若木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王守泉和钱明华已经骑远了。   公社里,钱明华和王守泉把名单交上去。   负责征兵的军官接过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你们生产队的条件很不错。明天你们带上面的人过来吧。我亲自面试。”   “好!”两人转身就想离开,门却在此时被人打开了。   雷主任端着搪瓷缸走了进来,向两人点了下头,直接走到军官面前,“都有哪些人呀?”   军官抬头瞅了他一眼,经过思量还是把名单递给他看了,雷主任扫了一眼,然后回头看向钱明华和王守泉,“这上面怎么没有魏建设呀?你们不能因为他是知青,不是你们生产队的人,就剥夺他当兵入伍的资格呀?”   钱明华却看也不看他,朝军官解释,“魏建设同志自从插队到我们生产队就一直无故旷工。我们开会讨论过后,一致认为他这样干活不积极的同志,到了部队,也是拖大家的后腿,所以不予推荐,许排长,您看?”   许排长低头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连生产队的活都不能好好干,哪里能吃得消部队那种高强度的训练。”   钱明华朝许排长敬了个礼,转身走出了房门。   雷主任拿着搪瓷缸的手指都发青了,他跟着两人一起出了房门。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阴冷,射在人身上的时候如寒风刺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70章   雷主任现在走廊里思考了好一会儿,想到许排长根本不给他面子,他就回了自己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串,“请帮忙找一下姚书记。”   短暂的交流之后,他放下电话重新拿起搪瓷缸,雷主任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眼神阴狠,哼了一声,“还想跟我斗!”   第二日一早,王守泉和钱明华就带着四十来个男青年到公社报道。   今天不仅要面试王家村的人,还有周家村,林家村以及孙家村。再加上有些家长不放心,也跟过来一起看。   公社门前的广场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有许多穿着绿军装的士兵们正在维持秩序。   好在他们没等多久,因为王家村是第一批面试的。   王守泉和钱明华领着人进去的时候,居然发现魏建设也在这边。   钱明华眉峰紧锁,就要冲上去质问,却被王守泉眼急手快拉住,“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决定。”   面试一直迟续到两个小时才结束。   钱月涛看起来没精打采的,直接被刷下,钱明华就站在旁边,却丝毫没有上前帮着说两句好话。   有那跟着过来的村民们瞅着他这大义凛然的样子,心里无不敬服。   倒是王守泉的儿子王正飞居然通过了第一轮面试。   王守泉秃噜儿子的脑袋,喜得眉开眼笑的,“好小子,好好去训练,争取被选上。”   这次是初选,每个公社只要一百人,然后全部到县城集合,进行下一轮的体能训练,为期一个月。   军训过后,由上面的长官亲自挑选,选上的才是正式兵,选不上直接回来。   王家村这次除了王正飞,还有十个也选上了,其中还包括魏建设。   倒是那些知青们虽然都报名了,可结果跟钱月涛一样,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看到魏建设被选上,都大呼不公平。明明他们这么努力,凭什么对方一直惹事却能选上。   钱明华和王守泉被这些知青们围着要说法。   钱明华比他们还气愤呢,如果这种惹事生非的人都能当上兵,以后这些人还不可着劲儿地作。   纵使王守泉嘴皮子溜,这会子也拿不出好的说辞。   这些知青们一个个失望得无以复加。   吴丽君对钱月涛彻底死心,一点忙都帮不上,跟他处对象还有什么意义。   她对着凑过来的钱月涛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们不合适。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说着跟别的女知青一道走了。   钱月涛一颗心都凉透了,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钱明华走了过来,拽着儿子到广场外围,“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钱月涛抹了抹眼泪,眼睛像兔子似的,“爹,你为什么不帮我?”   钱明华皱眉,“别整天只想着靠我!你自己的本事呢?姑娘不会因为你帮她,她就喜欢你。她只会因为你优秀,而喜欢你。这个摆明了就是在利用你,你好好醒醒吧。”   钱月涛低着脑袋,心里乱糟糟的。   王守泉走过来,让儿子去安抚钱月涛。   他指了指右边的方向,钱明华抬眼去看,发现几个男知青把魏建设围在一起,“瞧,这是在向他取经呢。”   钱明华捏了捏拳头,气得脸都白了。   王守泉拍拍他的肩膀,担心他上去揍人,“别跟他置气,就他这样的体能,进了初选也会被刷下来。咱们且等着。”   钱明华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他身后,一群知青们争先恐后地追着问魏建设问题。   刘秉南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魏建设,你到底是怎么被选上的?跟我们大家透露一二吧?”   魏建设斜睨了一眼钱明华一行人的背影,得意洋洋地说,“你们呐,还是别傻了,在乡下能有什么出息。他们那些人都是泥腿子出身,干了一辈子的活,脑子又轴又不会转弯,脾气又臭又硬。讨好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所以还是另谋出路吧。”   “什么出路?”   “当然是权力大的人喽。”   众人低头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老王家,孙大琴把面试的结果告诉大家,王丹枝倒是没什么感觉。左右这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倒是杜大梅却直接懵了,一直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正在缝衣服,就这么一愣神,手指猛地被扎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   王丹枝朝她看了一眼,“你怎么了?”   杜大梅把手指往嘴里吮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事。”   孙大琴继续绘声绘色地讲面试的事情。   杜大梅突然打断了她,“你说这次是面对全县招兵的?”   孙大琴被她问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点了下头,“是啊。”   杜大梅哦了一声,只是她的神情一直不在状态,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丹枝也只以为她累了。   孙大琴瞅着她这副样子,虽然心里有些好奇。可对方的心事,她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挖出来,所以也就丢在一边,不作他想。   又过了一周,全县的初试工作基本完成,这些过了初试的小伙子们拿着包裹到县城报道。   钱维汉开着拖拉机送这些人去的。   回来时,居然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妹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钱淑兰这次出去,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一个月。   回来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十分惹眼。   钱维汉有些好奇,“你这哪来的?”   钱淑兰嘿嘿笑,“这些都是我朋友送给我的。还有些拿不了,我来时寄了包裹。”   实际上,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小敏渐渐大了,她无缘无故就变出东西,很容易会被她察觉出来的。   小孩子嘴不严,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露出去,还是小心些为好。   “你这次心散得怎么样?”   钱淑兰这次对外的说辞是被吓住了,想到外面散散心,见见朋友。   钱淑兰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她这次收获颇丰,水晶球已经集满了十几个,够她用好长一段日子了。   卢民生的那些朋友们虽然现在日子过得艰难,可以前却是真富啊。   只露那么一丢丢,就让她收获那么多,不得不说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有了这些灵力,她想要探查雷主任的秘密不再是难事。   回到生产队,村口的大树下,有许多村民们正在纳凉,看到她回来,一个个全围过来看。   “我的天,三婶子,您这成了财神爷了呀?”看到这一袋袋的东西,有人惊呼起来。   钱淑兰微微一笑,“没有,我从南边来,那边棉花正丰收,我的朋友们非送我一些棉花。这玩意占地方的很,要不是怕大家伙到了冬天没被子盖,我都不想带。”   那人眼前一亮,“三婶子,你这棉花能均点给大伙儿?”   钱淑兰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这有啥不行的!等晚上你到我家去拿吧。”   “好咧!”   “三婶子,我也要,我要五斤,我家闺女要结婚了,正愁没棉花被呢。”   钱淑兰应付得那叫一个忙,“哎,哎,哎,等晚上到我家去拿,我现在饿得连头牛都吃得下。”   众人一听赶紧催她回去,“那你快去吧!等你吃完饭,我就上门了哈!”   于是这伙人也不纳凉了,纷纷搬凳子走上,回家拿东西跟三婶子换。   知青们远远就看到这群人往村里跑。   葛小云这阵子一直在养鸡场干活,跟部分大婶们也熟了起来,就凑过来问,“这是有啥喜事呀?”   为了尽快融入集体,她现在的口音也越来越接近这边的土话。   柳月琴拍腿大乐,她跟钱淑兰交好,自然不缺棉花,所以是少有几个留在原地没回去的妇女,“你们厂长回来了。她们这是高兴呢。”   “厂长回来了?”葛小云眼睛瞪时就亮了,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无他,因为他们好不容易在养鸡场干了一个月,但是却根本没法换鸡蛋。   因为领鸡蛋必须要厂长签字,谁签都不行。只有厂长拿鸡蛋,别人签字才有用。   所以知青们全都盼着钱淑兰能快点回来。   “那我去找她!”葛小云把扫把交给苏爱国,“我去找厂长,你帮我把扫把放到养鸡场里。”   苏爱国看着她的小身板,“我去吧。你去还扫把。”   葛小云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好着呢。”   她在家里是干惯家务的,所以扫地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难。   苏爱国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影了,心里十分钦佩。   柳月琴看着她的背影,瞠目结舌,“这丫头咋跑这么快,我还想跟她说晚点再去呢。”   葛小云到了钱淑兰家的时候,他们家已经挤满了人。   钱淑兰正在吃饭,孙大琴在边上帮她把棉花换给大家。小敏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瞅着她奶,生怕一不留神人又不见了。   孙大琴忙得焦头烂额,这年代是不能给钱的,所以只能以物易物。   而且乡下人换东西,自然是用蔬菜瓜果之类的,当然用粮食换是最好的。   像这种你主动去跟别人家换东西,一定要比市场价贵那么一点点,这样才符和求人的姿态。   但这无形中增加了麻烦,因为大家都会多拿,但他们又不能多收,所以还是要看量,还些回去。   葛小云看着大家伙拿着棉花出了院门,心痒难耐。   她也想换些棉花,她来时家里只给她准备了细棉被,现在盖都有点冷,到了冬天可想而知。可她没有东西,只有钱,咋办?   一直等其他人都走了,葛小云才凑上来说话,小心翼翼地问,“厂长,我想换点鸡蛋,可以吗?”   钱淑兰已经吃完饭了,指挥孙大琴把放在墙边的菜放到篮子里,“行啊,大琴,你先跟她到养鸡场,我待会儿就去签名。”   孙大琴应了一声,又走过来把剩下的棉花全都整好。   葛小云看了一眼,还剩下小半麻袋棉花,她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厂长,我能跟你买点棉花吗?”   钱淑兰摇了摇头,“不能买。这是投机倒把。”   对于这个知青,钱淑兰还是非常有好感的。性子特别好,干活也麻利,一点也不惹事。   她站起来,拿了个布袋子抓了一袋子棉花,“你先拿着盖吧。等你们明年种了蔬菜,再还给我吧。”   葛小云惊讶地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抬头去看,迎面就看上钱淑兰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她接过布袋子,一个劲儿地鞠躬,“厂长,真是谢谢你。你放心,明年我们一定会把蔬菜种得好好的,到时候,我肯定还给您。”   今天自留地分给知青们了,可这些人根本就不会种,种出来的菜熙熙攘攘的,连自己都不够吃的。   钱淑兰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那你们可要跟村民们好好学。别偷懒,要勤浇水,咱们这儿地势高,水存不住,到了夏天,要一天三遍的浇。”   葛小云眉眼都弯起来了,“是,厂长,我记住了。”   孙大琴提着婆婆送给她的东西跟葛小云一起离开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好吃的拿给小敏。   小敏看着面前的菠萝和梨花,一个劲儿地咽唾沫,“奶奶,这么多水果哪来的呀?”   钱淑兰摸摸她的小脸,“奶奶从朋友家带来的,特地留给你吃的。赶紧吃吧。”   小敏剥开香蕉皮,吃了一口,满足得不得了。   钱淑兰把收上来的蔬菜放到地窖里,准备明天再腌咸菜。   夜晚,繁星点点,寂静得吓人。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外面有青蛙呱呱得叫声。   钱淑兰从床上爬了起来,小敏睡在边上,打着小呼噜。   钱淑兰担心把她吵醒,拿起衣服直接闪进空间。   穿上衣服之后,钱淑兰催动戒指,往公社方向走。   雷主任是独身,一直住在公社后面的家属院里。   他的院子外有一群民兵抗着枪在巡逻。   钱淑兰没有从空间里出来,而是直接透过门缝往里走。   这是一间简单的单身宿舍,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盆架,上面摆着两个搪瓷盆和毛巾。   雷主任还没睡,房间内正亮着灯。他正坐在书桌前写什么东西。   钱淑兰慢慢催动戒指靠近他,却因为离得太远,根本就看不清他写的是什么。   担心他回头看到戒指,钱淑兰直接把戒指往屋里阴影处藏。   这屋里唯一一处阴影处,就是床底。   到了床底,钱淑兰才发现,居然有两口箱子。   靠近床边的是一定是衣服箱子,只是里面这口箱子却有些古怪,外面用木头打得严严实实的,这一定是贵重东西吧。   雷主任写了一个多小时,钱淑兰就在空间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本来就困,白天坐火车的时候,东西太多根本不敢睡,现在坐在空间的小床上,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   突然听到一阵声响,把她的睡意全惊飞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箱子被人拖走了。   紧接着就是她一直垂涎的木头箱子也被对方打了开来。   钱淑兰这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座金佛,大约有一尺高,全身闪闪发光,虽然外面也有点岁月的痕迹,可还是没错的,就是金的。   这几年,她接触到的真品数以万计,哪怕只看不摸,她也能看出来,这就是真金,而且看雷主任拿东西时差点抱不起来的动作来看,一定是实心的。   这个东西应该相当值钱了吧?   他从哪里来的?   钱淑兰满肚子疑惑,可惜没人给她解惑。   等雷主任睡着了,一直到了半夜三点多钟,钱淑兰才催动戒指从床底下出来,然后把他刚刚写的文件拿到空间里阅读一遍。   我的天!她居然钓到了一条大鱼。她这是要发了吗?好激动,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发财发财,女主要发财了…… 第271章   钱淑兰把信照抄了一份,然后把信放回了原位。   回到床底,她把这木箱子搬进空间里,拿出水晶球把上面的灵气全部吸光。   这尊佛应该是年代非常久远的缘故,灵气特别多,足足装了两个水晶球。   做好这一切之后,钱淑兰立刻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送完小敏上学,她就去找钱维汉。   没法子,这种三更半夜去偷窥别人的事情,她也只能跟钱维汉说,谁让她有个鬼仙的娘呢。   钱维汉见她神神秘秘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信扫了一眼。   边看边读,“二十日,晚十点,在刘关县王河渡口相见。届时带上礼物。”   他抖了抖手上的信,“这是啥意思?”没有开头,没有落款。   钱淑兰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人,凑过来,“我之前不是差点被雷主任整倒吗?咱娘估计看着他呢。我一早醒来,这信就在我旁边的。咱娘还说雷主任的礼物是一座一尺高的金佛。大哥,你说这些人为什么相约在渡口见面呀?是不是要出海啊?”   王河渡口也是可以通到大海的。   钱维汉立刻凝重起来,他又把这条信息读了一遍,再抬起来的时候,点头附和道,“我说得有道理。”   钱淑兰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走公家的,“那大哥,咱要不要去举报?”   一听这话,钱维汉立刻摇头拒绝,半点没有犹豫,“不行!先不要举报!”   钱淑兰有些诧异,“为啥?”   钱维汉从身上掏出一封信,这封信他已经收到好几天了,可一直拿不准要不要给幺妹。他原以为妹妹出去散心,不会再想着被雷主任诬陷的事。   可没想到妹妹一直记恨在心,连他娘都请出来了。   钱淑兰把信打开,一目十行看下去,她紧紧地抿着嘴,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呵,他的后台还不小呐。临南省的省委书记居然是他的后台。”原本还想让蒋县长帮忙抓人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钱维汉点了下头,“是很不小。”   钱淑兰有些急了,“那咱们就任由他们把宝物运出国?这雷主任一定是奸细。”   钱维汉想了又想,“我要好好想想。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经过钱维汉的反复思量,他决定向方中军坦白。   “咱娘的事不能说,就说这信是我无意之中偷听到的。”   钱淑兰有些怀疑,“他会信吗?那雷主任可狡猾得很,他的身边一直有人守着。你咋听到的?”   钱维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我为什么不能雷主任身边被我安排了人呢。”   钱淑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她真是一叶障目。那些民兵也都是公社招上去的,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两人商量好之后,想着离二十号也就两三天时间了。   于是立刻出发去县城找方中军。   现在刚好有部队驻扎,方中军和蒋成武在军都有人脉,谁信得过,谁不可信肯定比他们清楚。   钱淑兰到方家的时候,方中军和蒋成武正在下棋。   棋面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形势。   方中军看到人来了,棋子一丢就招呼人坐下,“亲家侄女,亲家侄子,快过来坐。”   蒋成武也坐过来,“亲家,快坐快坐!”   他们现在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亲家了,六月小毛驴和蒋胜男就已经结婚了。   四个寒暄了一会儿,钱维汉把自己的来意以及那封信拿出来。   方中军脸色青得吓人,蒋成武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钱淑兰在边上给两人解释,“我当初差点被雷主任批斗,所以我大哥就在他身边安排了人手,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知道对方居然是个奸细,而且他还有大靠山。”   方中军摩挲棋子,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一省书记居然是个奸细,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蒋成武捏捏眉心,“我先写封信给老伙计吧,等抓到雷主任之后,再来了当堂对峙。不怕找不到证据。”   说完,四人就商量二十日,抓人的事情。   这事由蒋成武出面,他有两个儿子在部队,官职还不小。   这次招兵,他大儿子就是负责人。   只是如何抓到姚书记才是难点。   蒋成武眼神幽远,“他到底是被雷主任贿赂呢?还是本身就是奸细?”   钱淑兰到他的喃喃低语,有些诧异,“这很重要吗?无论他是收受贿赂还是奸细,他的结局都是一个死字。对待一个将死之人,当然是想尽一切从他嘴里吐出有用的东西啊。”   蒋成武愣住了,随即揉了揉脸,“你说得对,是我过份执着了。”   钱维汉想得要多一些,“不如就让我去跟踪姚书记吧?”   蒋成武摇头,“你既不是军方的人,又不是政府的人,跟踪得来的消息也是无用的。这事不如就让我儿子来负责吧?”   钱维汉扫了一眼钱淑兰。   钱淑兰秒懂,积极帮蒋成武劝说,“不说让我大哥一起帮着找证据吧?他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而且这事儿是我俩发现的。也算是参与人了。”   蒋成武想了想,“让你们参与可以,但是你们不能跑去跟踪,要不然会打草惊蛇。”   钱淑兰和钱维汉对视一眼,只能点头答应了。   钱维汉留在县城,钱淑兰回了生产队。   哪知她刚到生产队的村口,就看到一群民兵扛着枪朝她这边走来。   许多社员们追上这些民兵们,跟他们对峙起来,场面非常混乱。   孙大琴也跟在后头看,当她看到婆婆回来了,忙凑过来替她答疑,“他们这是要去挖咱们老王家的祖坟呢。”   钱淑兰惊了半晌没回过神。   所以雷主任的那些东西都是抄家得来的?   王家村的社员们到底不敢跟这些拿着真刀真枪的民兵们对着干。   最后雷主任带领这些民兵们大摇大摆地到了祖坟那边。   只是当这些人撬开棺椁,却是失望透顶。   无他!因为棺材里的陪葬品非常稀少,最值钱的也就几个金锭子。但因为没有什么保养措施,已经全部变成青黑色。   其他的就是些陶陶罐罐,雷主任也没让人打破,而是让人搬到板车上。   孙大琴有些好奇,“这些东西要搬到哪里?”   她旁边的民兵年纪不大,倒是没那么大戾气,拍着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大部分是运到大城市,卖给外国人,给咱们国家赚外汇。”   钱淑兰心里一沉,所以这就是后世有那么多古董都流传到国外的原因吧。   二十日晚,王河渡口,一片漆黑,天上的那轮皎洁无暇的月亮正高高地悬在空中远远的照着水面。   平淡无波的水面也是一片漆黑。   钱淑兰把戒指挂在河边一颗小树上,一直坐在空间的床上看着这边的动静。   在八点半的时候,就有两队人手就过来埋伏,但此时却丝毫没有动静。   钱淑兰不由得对他们竖起一根大拇指,这毅力简直让人惊叹。   离十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水面似乎有水纹在荡漾。   很快一条船从不远的阴影处驶了过来。   他们的动作非常轻,到岸边的时候,拿着一个小小的哨子吹了三长两短的哨声。   很快就有人回了两长三短的虫鸣声。   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林哥,快上来!”   那人跟着对方进了船里,但船却没有开走。   接下来的十分钟,接二连三有人上船。   雷主任也位于其中,一直等他们快要开船了,才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一声,“把人拿下!”   于是埋伏在两边的士兵们一窝蜂地跑上来。   船上的人立刻跳到河里。   士兵们也纷纷下水逮人。   有两个水性好,差点游到对岸了。   钱淑兰用灵力直接把人定住。这是她新学会的术法。   但是因为是新学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三秒左右。   在陆地上,可能没太大作用,但在水里,这三秒就相当有用了。   如果手不划水,脚不踩水,那就会沉下去。于是紧跟不放的十兵们就把两人抓了个正着。   把人全都抓上去的时候,他们开始清点船上的物品。   一尊金佛,三箱大黄鱼,一箱珠宝首饰,还有一箱是名家字画。   基本上还是以金子为主的。   审讯之后,钱淑兰才知道,这些金子才是最值钱的。   因为那些珠宝首饰,名字字画以及陶瓷古董都可以在华侨商店买到。   并不需要他们冒险,而金子这种东西价格太贵,买不划算。   现在华国的货币2.46 元人民币兑换 1美元;黄金的价格是35美元/盎司,一盎司约等于31.10克,   现在华国央行收黄金是每克1.8元,2.46 元人民币兑换1美元;也就是说每克黄金是0.73美元。   一盎司就是22.703美元。国内银行能从中赚取接近13美元/盎司。   三年饥荒之后,国家为了多赚外汇,就开始面向国内民众收集银元和金子。   银元是一块钱一个,金子是一块八一克。   金银这种东西是硬通货,到哪里都能换钱。   所以这些人就趁着破四旧,开始大肆挖人家祖坟,抄家,把得到的东西,一部分运到大城市,好卖给外国人。   一部分烧掉,另一部分就是偷运到国外,给他们真正的主子作贡献。   被抓到的人当中,一部分是革委会骨干,一部分是银行内部人员。   钱淑兰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雷主任要抄她的家了,原来是因为她是全生产队最有钱的人。   像革委会骨干可以做无本买卖,但银行内部人员就不行了,他们把那些老百姓拿过来的大黄鱼偷偷藏起来,可他们必须给老百姓钱,所以雷主任就帮他们筹钱,而她就是雷主任看上的一条大鱼。   钱淑兰曾经偷偷去牢房里看过雷主任,发现他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也因此,他们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比如他们的上线以及下线名单。   虽然这些名单有可能是假的,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奸细,所以部队还是进了秘密调查。   经过查实,这些人攀咬出来的名单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   其中姚书记被关了进去。   而雷主任曾经关照过的魏建设也倒了霉,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对方也是奸细,可他陷害别人的事情让他声名尽毁。   部队是不可能要这样的人的。于是还没军训结束,他就被逼回到王家村生产队,继续当一名插队知青。   钱淑兰在回到家的当晚,就利用自己的灵力到收集证物的地方,把这些东西的灵气全部收走了。   因为数量众多,她剩下的水晶球全部用完了。   她卖了一部分给153号,又积攒了几千个金币。说起来,之前孵了十几万只的小鸡,她的金币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这次倒是让她给重新续上了。她又买了些空的水晶球。   想到雷主任说的,那些古董都是送到大城市去换成外汇。   钱淑兰决定在卖之前先把古董身上的灵气全都吸走。   至于为什么不把古董收进空间。   因为国家有了外汇才能进行科研发展。   现在国内不允许投机倒把,农民们种地也不积极,这些古董字画就国家唯二的经济来源。   如果她把古董收进空间,谁知道会不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倒是她可以请求别人把这些古董帮她全部买下。   到了十月秋交会的时候,钱淑兰还是过来了。   他们生产队的藤筐这次依旧全部卖完。   在结束的时候,钱淑兰特地约了李世荣会面。   几年未见,李世荣越来越沉稳了。   “我有一瓶药想请李先生帮忙出售。”   李世荣有些诧异,接过她递过来的瓷瓶,外面晶莹剔透,焕发着莹莹白光,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一瓶美容养颜的药。虽然不能返老还童,但可以保持大概半年之久的年轻,有冻龄之效。”   这个药效是钱淑兰要求的,不能太逆天,但也要比一般美容化妆品好。   李世荣还以为钱淑兰要见他是想卖猪肉给他,谁成想居然是药,“这个可以量厂吗?”   钱淑兰摇摇头,“所需材料甚多,其中一味药已经绝迹了,只此一瓶。”   听她这么一说,李世荣觉得十分可惜,但捏着瓷瓶的手却紧了一些,“你想要多少钱?”   钱淑兰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想请李先生帮忙把这药拍卖了,然后卖来的钱想请李先生帮忙买咱们国家的古董,并且帮我代为保管。”   李世荣愣住了,有些讶异,“你就不担心我将来把东西扣下不还你?”   钱淑兰摇了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李先生帮我这个忙,拍卖所得的钱,李先生可以得三成。”   钱淑兰自然不可能把空间里的黄金拿给李世荣,这华国对外贸易中心处处都是人,她拿着黄金过来,岂不是把自己送进牢里。   李世荣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答应了。无本就能得到三成利,也算是划得来。   钱淑兰也不怕他会食言。如果他扣下东西不还,到时候,她就利用自己的异能全部把东西偷回来。左右这些东西也是她的。她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算是偷呢。   钱淑兰有些迟疑地道,“我还想请李先生帮个忙。”   既然再次合作,李世荣倒也不小气,“你说。”   钱淑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认识一对兄妹,哥哥叫大栓子,妹妹叫小梨花,一个22岁,一个19岁。如果他们遇到困难,在你力所能及的时候,能否请你帮他们一把?”   之前,她和李世荣已经不合作了,不好再拜托他帮忙,但现在已经合作了,她倒是能张开嘴了。   李世荣点了点头,“行啊。我在报纸上发了通告就行。”   钱淑兰忙不迭地道,“一切费用就从那药拍卖款里出。”   李世荣笑着点头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国家许多古董都是在十年之中流失的,国家专门开设了华桥商店,价格卖得非常便宜。 第272章   钱淑兰没在广州逗留多久,她办完这件事之后,直接回了王家村。   她刚到生产队的中午,王家村生产队就开了一场别开声面的批斗会。   批斗的对象就是魏建设,而她是差点被他陷害的苦主出场的。   军方只所以把魏建设放回来,只因为他不是奸细,但是并不代表他没罪。   他写信污蔑别人,情形非常恶劣。   新上任的革委会马主任为了竖立威信,直接拿他当典型了。   这次开批斗会比上一回开忆苦思甜大会要严厉许多。   一排排拿枪民兵在大会的四个角站着,那严肃的表情让人瞧上一眼就害怕。   马主任一个人站在上面就喊了两个多小时,为了响应他,也为了不让他尴尬,有唱独角戏的嫌疑,社员们时不时就要摇手,拍巴掌,呐喊等等。   一场批斗会下来,大家的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这个马主任比上一任雷主任更会当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些知青们看到魏建设倒了霉,一个个缩成鹧鸪,瞧着十分可怜。   等开完批斗会,大家伙全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看着坏人被斗也挺解气,可给那么点的孩子戴高帽,还不得不像他吐口水,对于这些善良的村民们来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钱淑兰看着魏建设被民兵们架走,继续到下一个生产队挨斗,只能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要不然挨斗的人就是她了。   钱淑兰顺着人群,回到养鸡场,检查孙大琴的工作。   孙大琴记得很不错。虽然为人有点马大哈,可她还算听话,牢牢按自己交待的那样,每一笔账都算三遍以上,反复核查,倒是没有再出错。   检查完养鸡场的账目,钱淑兰又到大队办公室这边。   因为她好长时间不在生产队,她的工作几乎全压到邓兴明身上,再加上钱月涛的算账速度特别慢,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导致他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不过他倒是干得特别起劲。   钱淑兰正在给邓兴明检查账目的时候,老远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听声音似乎是钱月涛。   郑小花在他身后紧追不放,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回拽,“你听娘的,赶紧去跟人家道歉。你好歹是男人,气量要大一点。人家是城里姑娘,你让让她。”   钱月涛涨红了脸,怎么都不肯,硬生生把他娘的手掰开,“我不去!既然她看不上我,我就不跟她处了。”   郑小花急得直跳脚,“哎,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人家是城里姑娘,面子薄,等你们结了娘,娘就不管你了。随便你是撂脸子还是干啥,娘都由着你,现在你们不还没结婚嘛。”   钱月涛到底还年轻,哪里懂得搞两面派,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丢面子,“我就是不去!我和她已经分开了,娘,你要是为我好,就别管我的事了。”   郑小花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儿子跟他爹住几天之后,越来越不听话了,他怎么就不理解她的苦心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你?”   钱月涛扒拉着门框,“我不管,我爹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郑小花担心别人看到,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又没让你流泪,我只是让你认个错。”   钱月涛却是个不嫌事大的,直接朝她大吼一句,“我没错,凭什么让我认!”   眼见着在门口吵起来了,钱淑兰直接把笔一丢,走了过来。   钱淑兰上前一步拽着钱月涛的手腕,朝郑小花叱责起来,“你有没有点组织纪律?现在是他上工时间,你以为是过家家呢。有啥事你等他下工再说!现在,你给我去!”   郑小花眼睁睁看着儿子躲到她平生最讨厌的人身后,气得嘴都歪了,“你个瘪犊子,你就会气我。”   钱月涛有些心虚,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娘。   钱淑兰叉腰站在她面前,脸色有些不好看,“你骂谁呢?”   郑小花见小姑冲着她发火,忙摆手,“小姑,我没骂你!”   钱淑兰收集完水晶球回来后的第一天,就看到她家旁边新盖了一家屋子,好嘛,一问才知居然是钱明华的。   她当即就把钱明华骂了一顿。这年代的人都有些奇怪,觉得男主外女主内。孩子居然全由着女人来教育。除非犯了大错,男人等闲是不插手的。   钱明华就是秉持这一原则。钱淑兰以为钱明华和钱维汉分家能好一些。   谁成想,孩子还是被两人给养废了。   这段时间,钱淑兰跟钱月涛一起办过几回事,虽然这孩子被养得有点废,但是有一点好,那就是他像大多数男孩一样,是崇拜父亲的。   只要钱明华下功夫来教,还是能把人掰正的。   钱淑兰就建议钱明华,多多跟儿子沟通,男孩子其实都不喜欢控制欲强的母亲。他们其实更喜欢亲近能指引他们前进的父亲。   钱明华让儿子跟他住了好几晚,这小子居然就有底气跟郑小花说不了。不得不说,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除了对钱明华这个万事不管的性子有点生气,钱淑兰对着郑小花也是一肚子火气,可她到底是长辈,也不好骂上门去,现在只好借题发挥,“你没骂我,你冲着我喊?!”   郑小花见她眼神凶煞似乎想要吵一架的样子,立刻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小姑,你忙,我走了哈。”   说完,她转身就跑,因为走得太快,还差点摔了一个跤。   钱淑兰回过头,就看到钱月涛灰头土脸的样子,“你这么做就对了。你娘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娶媳妇当然得要找个稀罕自己的。哪能找个处处看不起自己呢。你又不是贱骨头。”   钱月涛幽怨地看了一眼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我娘要是像您这么想,就好了。”   邓兴明抬头看了他一眼,“父母都拗不过孩子的。你再坚持坚持。”   钱月涛朝旁边的钱淑兰扫了一眼,又冲他挤眉弄眼,意思就是说,你娘还在这儿呢,你居然说这话。   邓兴明却没什么感觉,他要娶的媳妇,他娘根本不反对。   等钱月涛坐到自己位子上,笔还没拿呢,就又叹起气来了,“也不知道正飞啥时候才能回来。”   邓兴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应该快了吧。他不是军训一个月吗?还有一个星期就满一个月了。”   钱月涛托着下巴,像个小老头,“正飞从小就喜欢耍棍子,这次应该能被选上吧?”   邓兴明顺着他的意思回了一句,“可能吧!”   钱淑兰见这两人聊得还挺好,还挺欣慰。她查完账,也就回了养鸡厂。   到了养鸡场,葛小云凑过来,“厂长,我能不能再拿些鸡蛋?”   钱淑兰翻了翻她的工分本,已经十天没拿过鸡蛋了,“可以,你这次要多少个?”   葛小云想了想,“还是要七个吧。”   钱淑兰点了下头,然后让她当场付账。   葛小云有些迟疑了,“厂长,我能像别人一样,年底给钱吗?”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你们今年的工分值估计拿完粮食就没多少了,想来也分不到多少钱。所以还是给现钱吧。”   葛小云愣了一下,有些急了,“不是说最穷的人家也能分到一百多块钱吗?”   钱淑兰看向孙大琴,她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好脾气地跟她解释,“养鸡场是我们生产队的,并不是你们知青为我们创造的。分红是不包括你们的。”   养鸡场是属于队里的厂子,所得利益都是分给社员们的,怎么可能会分给这些外来人员呢。   这些知青们得到的工分值也只是队里的工分值。像养鸡场,藤框厂和养猪厂赚得钱跟这些知青一点关系也没有。   葛小云直接懵了,嘴唇都哆嗦起来了,拿着扫把的手都抖了起来,“那怎么办?厂长,是不是等到年底,我们就分不到钱呢?”   看着这姑娘似乎哭出来了,钱淑兰也是万分同情的。   可这是生产队的安排,让社员们把自己的利益分给这些外来人员,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意的。即使她发起投票也是白搭。   钱淑兰想了想,“要不今年年底你们也领些母鸡回去喂吧?”   食堂现在还有一大半地方是空着的。又不住人也不吃饭,为什么不养些鸡自己创收呢?   葛小云眼前一亮,“可以吗?”   钱淑兰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们知青点也算是自食其力。也不算违反规定。而且你们养还不用交税。”   对于社员们来说,上面有规定每户不能养超过三只鸡。可对于这些知青们就要宽容许多了,时刻鼓励他们劳动和自我创收。   就钱淑兰所知,明年,这些知青们就连每月八元的补助都发不下来了。   到时候这些人日子会过得更差。   孙大琴数好鸡蛋走过来,葛小云看着那鸡蛋有些犹豫。   如果年底,她分不到钱,那这些鸡蛋还吃不吃?   她身上的钱支撑不了多久了。来的时候,她家里人就没给她多少钱,她咬着唇一直看着这些鸡蛋。   钱淑兰略一思索就明白她的顾虑了,故意问道,“你一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鸡蛋吗?”   葛小云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吃大锅饭的。”   钱淑兰看了一眼她身上打了好几层补丁的衣服,心里也十分同情,“你把这些鸡蛋拿回去,谁吃让他们交钱上来。把这些鸡蛋煮熟,一个鸡蛋三分钱。然后再把你的难处跟大家说说。你也不可能一直供大家吃鸡蛋啊。钱还是要省点花才好。”钱淑兰早就注意到了,哪怕是城里人,也有条件不好的。像葛小云就是其中之一。   葛小云眼前一亮,“好!”   回到知青点,葛小云把今天打听来的消息跟大家说了。   知青们全都傻眼了,沈艳红眼睛瞪大,声音尖利得吓人,“凭什么不分给我们啊?我们现在也插队到他们生产队了,也是他们一份子。”   孔秋云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吴丽君显然也是惊呆了。自从魏建设被批斗过后,她老实了一阵子。干活也不像以前那么懒散了。   吴丽君眼睛直盯着葛小云,“那我们能分到多少钱?”   “以我们现在赚的工分,大概能分到二三十块钱吧。”葛小云还特地问钱淑兰这个问题的。钱淑兰帮他们预估了下。其他她的原话是荀小云能分到五六十,其他人只能有二三十。她是个会计,她估出来的数字基本上就是差不离了。葛小云还是十分相信的。   吴丽君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么点钱够干什么的?连城里工人一个月都不如。”   葛小云叹了口气,“其他生产队都是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王家村生产队呢。”   知青们全都议论纷纷起来,沈艳红趴在孔秋云身上,已经愁死了,“我们怎么办呐?”   葛小云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把钱淑兰提出的建议给大家伙一起分享,“厂长让我们自己养鸡,而且我们养鸡还不用交税。像他们养鸡场的税是要交三成的。”   知青们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可我没养过呀。”   葛小云立刻鼓励大家,“鸡很好养的,我在养鸡场扫地的时候,看着其他人喂鸡,只要把蚯蚓喂给鸡吃,然后烧开水给鸡喝就行。”   “蚯蚓好脏的。”有个女生皱着鼻子扇风。   葛小云被她噎住,脸上有些讪讪的。   沈艳红倒是来了兴致,“我们自己养鸡,就能天天吃鸡蛋啦,脏就脏吧。”   孔秋云也是点头附和,“对,咱们自己养吧。他们那养鸡厂不也是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吗?好歹我们可以直接向他们请教怎么养鸡。而且我们不需要从小鸡养起。他们也能提供给我们经验,我们都不用摸着石头过河,撞得满头是血。已经好上太多了。”   一入冬,王家村的三年以上的老鸡全要卖掉,大部分都是卖到百货大楼或供销社的,小部分是卖给社员们。当然现在还包括知青们。   其他知青们纵使不情愿,可为了能多得一些钱,还是开始集资准备买母鸡了。   最后经过大家的踊跃发言,孔秋云建议道,“我们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就买一百只鸡吧。”   孔秋云算了一笔账给大家听,“一只母鸡大概四斤,每斤四毛钱就是一块六毛钱。一百只鸡就是一百六十块钱。咱们有十四个人,每人都要上交十一块五毛钱。多的部分,我们就买点网子围起来吧。”   只靠每年分到的二三十块钱是根本养活不了自己的,虽然上面也发给他们一个月八块钱,可最近已经拖了两个多月没发下来了,大家都担心钱发不出来了。   所以哪怕大家嫌弃鸡脏,可还是要把鸡养起来。   相处了半年,这些知青们隐隐都以孔秋云为首。她为人十分谦和。大家伙都喜欢跟她聊天说话。   就在两个月前,选举组长的时候,孔秋云得了八票,当选组长。   交上来的钱,都是由孔秋云保管的,记账的工作是交给葛小云。其他人有查账的权力。   第二日,孔秋云和沈艳红去找钱明华开介绍信。到了供销社买了些网子。   等两人回了知青点,大家伙就开始布置。   钱淑兰听说了,还过来看看,见他们布置得一点也不结实,就叫几个村民们过来帮忙。   钱淑兰指着他们的挖得坑跟他们解释,“我跟你们说,这架子一定要埋得深一些,这样才结实,还要这竹子要选粗一些的,还要选长一些的,这样才能拦得住鸡。还有你们喂鸡的时候,也要注意,千万别忘了把栅栏门关上。要不然鸡跑出去,跟别人家混在一起,都分不清了。”   等村民们帮他们搭好,钱淑兰又送来一些陶陶罐罐。   这些都是他们生产队向窑家村定的一批粗陶,左右也就是给鸡用的,并不需要多好。   知青们倒是对她非常感激。   等钱淑兰走了,葛小云朝大家伙道,“看吧,我们厂长人还是不错的。”   沈艳红撅着嘴,“我看出来了,她喜欢勤快人。”   葛小云愣了一下,咯咯直乐,“是啊,她特别喜欢勤快又不惹事的人。”   养鸡场是搭建起来了,可这些人还不会养蚯蚓呢。   于是这些知青们一大早就起来,到养鸡场跟别人学喂鸡。   对这些知青们来说,哪怕闻着这些臭味儿,也比下地强。   那个劳动量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再加上还经常会有虫子咬什么的。   知青们以前都是城里人,皮肤又嫩,哪里受得了这个。   夏收的时候,每个人都遭了极大的罪。   为了养活自己,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学着养蚯蚓。   钱淑兰看着这些知青们这么努力,也是十分欣慰。   “婶子,我想回趟县城。”一个女声自她耳边响起。   钱淑兰抬头,见是杜大梅,有些发怔。   她反应过来之后,“你要回去见家人?”   好几年了,回去见见也在情理之中。   杜大梅摇了摇头,“我想回去见我未婚夫。”   钱淑兰脸上是难掩掩饰的惊讶,她捏着眉心,仔细回想了下,“你有未婚夫?你不是单身吗?”   难道她记错了吗?当初她不就因为是单身才被那些人批斗的吗?怎么还会有未婚夫呢?钱淑兰都有些糊涂了。   杜大梅低着头,抿了抿嘴没说话。   见她不想说,钱淑兰也不逼她,“我送你去县城吧。”说着就要收拾东西。   杜大梅吓了一跳,飞快地摆手,“不用!不用!婶子,我自己回去就行。”   钱淑兰有些不放心,“可你……”   杜大梅低头,神情十分纠结,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我不跟别人见面,我只见他一面就行,我想问他点事儿!”   钱淑兰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这么坚定,只能当头答应了,“那你小心点。”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你别忘了抹药膏,要不然会被别人认出来的。”   杜大梅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在秋收之前,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终于结束了。   王家村生产队这次有三个人被选上,王正飞也在其中。   王守泉一直掐着指头算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月,他一大早就等在村口,看到儿子回来,还得了这么好的消息,直接欢喜得叫起来。   钱月涛也凑过来,向王正飞道喜。   村民们全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三家人。对于这些乡下人来说,当不成工人,当兵也是极不错的选择。   那些知青们也是一脸羡慕。吴丽君的眼神在三人身上不停打转,心思有些琢磨不透。   第二日一大早,王家村发生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显些让钱淑兰这么多年努力功亏一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73章   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整个王家村,笼罩在晨光之中。   树叶被凉风只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茂密的绿叶与绿油油的小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深深吸了一口,那味道令人神清气爽,飘然欲飞。   这样宁静美好的早晨,钱淑兰和小敏却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娘,娘,快点起来吧,六弟出事了。”   钱淑兰揉着惺忪的睡眼,脑袋还是懵的,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掀被下床。   她这么快的动作把睡得本就迷糊的小敏给吵醒了。   小敏半眯着眼打量钱淑兰的动作,“奶,你去哪?”   钱淑兰穿好衣服,快速回了她一句,“你娘在外面叫门呢。”   小敏‘哦’了一声,又闭眼睡觉了。   钱淑兰打开院门就看到孙大琴正准备用双手当喇叭,朝院里高喊。   “咋了?小六出啥事了?”   孙大琴拉着钱淑兰,“娘,小六把杜兰秋给强奸了。”   钱淑兰直接懵了,下意识就反驳起来,“怎么可能?小六他不是喜欢。。。”卢成琳吗?   孙大琴眼睛紧盯着婆婆不放,似乎是在等她下文。   钱淑兰却及时收了口,急切地追问,“小六在哪?”   “他被王守泉关进大队仓库呢。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俩衣衫不整躺在村口那桥洞里。可能他们昨晚幽会,睡得太死了。”   钱淑兰狠狠拍了她下手背,“你是猪脑子啊,小六就是一个人住,他不会把人带回家嘛。跑什么桥洞底下,他是傻了吧。”   孙大琴被打也不生气,她狠狠地跺着脚,“娘,咋整呀?小六已经被抓了。那么多人瞧着呢。”   钱淑兰也不管她了,让她照顾小敏穿衣,自己跑去大队仓库了。   孙大琴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婆婆飞奔而去,一眨眼就没影了。   “哎哟,我的天,天天看热闹居然有一天看到自家头上了。”说着,她直接冲进去,把小敏给喊醒了。   小敏一开始还有起床气,怎么都不愿起来。   孙大琴急得额头直冒汗,“你再不起来,你奶又跑不见了。”   这威胁十分有效果,小敏身上的瞌睡虫一扫而光,乖乖地穿衣。   钱淑兰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生产队仓库门口。   那里已经挤满了人,许多小年青,平时八点都不起,这会子却早早起来瞧热闹了。   钱淑兰扒开人群,朝里面一看,杜大梅居然坐在地上,她低着头,可她露出来的肌肤可以很明显就看出来,她没化妆。   钱淑兰瞪时就不好了,难道邓兴明见到杜大梅原来的面貌,色迷心窍,真的把人给奸污了?   钱淑兰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犯得可是强奸罪,是被打成坏份子,要发到边远地区的劳改农场待二十年呢。   他怎么敢!钱淑兰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冒着火,那火快要把她给燃烧了。   “三婶子,你来了?”   钱淑兰抬头一看,发现是王守泉,她捏了捏拳头,把自己身上的火气压下。   其他人也发现了钱淑兰,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点怜悯与同情。   杜大梅听到声音也慢慢抬起头来,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发出‘嘶’得一声惊呼。   “天!好美!”有个小男孩指着杜大梅大叫起来,“这姐姐长得真好看。”   许多社员们都是这样想的,可他们哪里敢发出这种声音。   钱淑兰对上杜大梅的视线,有种复杂的感觉。   她收回视线,朝王守泉道,“我能先见见我儿子吗?”   王守泉点头,“行!”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都快让!快让开!”   众人皆回头去看,发现居然是一群拿着枪的民兵。   大家伙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纷纷后退给这些人让道。   马主任背着手走了过来,“我接到群众举报,这边发生了强奸事件。”   王守泉立刻走过来,“这两人是桥洞底发现的,是不是强奸,还不知道呢。”   马主任摆了摆手,“这事就交给我们革委会吧。把人带走!”   从他身后走出两个民兵架着杜大梅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又有两名民兵冲到仓库里面,王守泉赶紧拿着钥匙去开门。   钱淑兰这才看到邓兴明,他一直低着头,浑身像是被人抽了筋似的。   钱淑兰跑过来冲着他大喊,“兴明,你怎么了?你快抬头看看娘啊?”   邓兴明浑然未觉,但马主任却是大踏步走了过来,“这位女同志,你儿子是犯了强奸罪,是坏份子,你想要跟他一起挨批斗吗?”   钱淑兰侧头看了他一眼,她猩红的眼眶骇了马主任一大跳,他下意识退了一步,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稳住了自己。   他挺了挺胸,抬头看她,“我说错了吗?”   钱淑兰定定地看着他,语气里透着让人无法察觉的决绝,“案子如何,还没审呢,你怎么就能断定一定是我儿子犯罪呢?也许他是被人冤枉的。”   马主任愣了一下,“也对!等我查完之后,再说吧!”他挥了挥手朝前面的民兵道,“把人带走!”   邓兴明却在此时抬了头,他干裂起皮的嘴唇蠕动了两下,钱淑兰根本听不见,可她看到了,他额头的是非值没变,依旧是八分。   所以说他真的是冤枉的。   钱淑兰大松一口气。   她整个人都愉悦起来,朝他微微一笑,“你放心,只要你没做,我肯定会救你出来的。”   邓兴明愣住了,闭了闭眼,不敢看她,“娘,是我做的。”   钱淑兰显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是他做的?可明明就不是啊。他为什么要承认?   钱淑兰眼睁睁看着他被马主任拉走,她根本来不及问清楚他承认的原因。   社员们全都围过来,劝慰她,别伤心之类的。   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他可是她的改造对象啊,他承认自己强奸了杜大梅。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证词是什么后果,可他依旧选择撒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是在维护谁?   钱淑兰推开一直围在她周围的人,一直往前走,她需要好好想想。   她必须好好想想。她绝对不能让邓兴明去劳改农场。   以她现在的岁数究竟能不能活到二十年后还是个未知数。她怎么敢赌?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好像有团线要她解开,只要解开这团线,她就能把人救出来。   钱淑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一双青布打着补丁的鞋子出现在她眼前。   钱淑兰下意识侧身,往旁边走,可那双鞋又移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钱淑兰有些恼火,现在是她关键时刻,怎么还有人来打搅她?   钱淑兰抬头去看,却发现是卢成琳,她脑门全是汗,双手攥得紧紧的。   钱淑兰没空应付她,转身就想离开,“我还有事。”   卢成琳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眨红光,神情十分激动,“婶子,他不会□□别人的,我不相信他会□□别人。”   钱淑兰很是欣慰,难得她能相信他,“我知道,他没□□别人。”   卢成琳咬了咬唇,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他昨晚还跟我说,等我恢复身份,我俩就结婚。”   钱淑兰立刻回头,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他昨晚和你在一起?”   卢成琳木着一张脸,“他一直待到夜里一点多钟才回去,他不可能会强奸别人的。”   她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就算别人都说那姑娘长得漂亮,她也不相信,因为他不是那种只看相貌的人。他曾经说过他的前妻就是人美心毒,他差点被对方坑死,所以怕了。   钱淑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说,邓兴明是被真正的强奸犯威胁了?   他必须替对方顶罪,否则对方就把他跟卢成琳私会的事情说出来。   私会坏分子,也是个极大的罪名,邓兴明依旧要被打倒。   但如果他成为强奸犯,至少卢成琳不会有事,她依旧可以待在王家村劳改。   她不会再被拉到批斗台上任人唾弃。   钱淑兰总算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了。   卢成琳握着手,“婶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该跟他在一起的,如果没有跟我在一起,他就不会被人污蔑了。”   钱淑兰没有安抚她,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见过真正的强奸犯吗?”   卢成琳摇了摇头,“我跟他分开的时候,差不多一点多钟。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人影。”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先回去。他一定是被人给威胁了。如果你出来说明情况,只会让他更糟。”   卢成琳当然也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出来替他澄清的原因,“婶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钱淑兰想了想,“我先去公社见见他。问问情况再说。”   至少她得先弄明白,谁是真正的□□犯,才好对症下药。   卢成琳忙不迭地点头,“好,好,那您快点去。”   钱淑兰向队里借了自行车。   等她到公社的时候,却发现马主任喜气洋洋地拿着两人的证词给她看,“你瞧着没?这两份证词已经完全说明,你儿子就是强奸杜兰秋同志的犯人。”   钱淑兰接过他递过来的口供,看了一眼。   邓兴明承认了。杜兰秋却是模模糊糊的,她只记得自己被人从后面迷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桥洞底下。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我能见见邓兴明同志吗?”   马主任愣住了,刚想拒绝,旁边的周社长却把他给拉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马主任立刻点头,“行,你去见吧。”   说着,他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两个民兵走了进来,他指着钱淑兰道,“你把她带到会议室。让她见邓兴明。”   钱淑兰跟着民兵们进了会议室,大概半个小时,邓兴明也被人带了进来。   他的神情一如早上,萎靡又颓废。   民兵把人带进来,却没出去,直接守在门旁。   钱淑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还好吧?”   温暖的触感对上他冰凉的皮肤瞬间刺了他一下,他抬起头,冷冽的身体仿佛被她暖了一样,他看着钱淑兰眼里充满深深的愧疚,“娘,我对不起你。”   钱淑兰揉揉眉心,“她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没犯错。你能告诉我,真正的犯人是谁吗?”   邓兴明红了眼眶,摇了摇头,“娘,我不知道。我看不清对方的脸。”   钱淑兰依旧不肯死心,“声音呢?”   邓兴明白依旧摇头。   也对!伸手不见五指的,哪里能看清对方的脸。就算能记得一点声音,可王家村生产队就有一千三百口子,邓兴明本就跟社员们不怎么熟,哪里记得住?更何况也未必是王家村的人,说不定是别的生产队的。   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脑壳疼,“儿子,你不能承认你没犯过的错!”   邓兴明低下头,“可我。。。”   钱淑兰双眼恳切地看着他,“你只要不承认,让他们去查真正的凶手就好。”   邓兴明愣住了。   站在门边的两名民兵也愣住了。   钱淑兰走出会议室有些颓丧,她根本就没能从邓兴明嘴里得到有效线索。   马主任听到两位民兵向他汇报情况,他让两人退下。   他走过来朝着钱淑兰笑了笑,“钱同志,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儿子犯这么大的错误,但是许多人都看到了,你儿子确实跟杜兰秋同志躺在一起,衣衫不整。而且杜兰秋同志的确有被人侵犯过。无论他承不承认,证据指向的就是他。”   已经在这边生活十一年的钱淑兰早已明白。这年代律法不全,查证也不像后世那样严谨。所以邓兴明就是他们犯人。   她之所以让邓兴明否认,也不过就是求个心理平衡。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能见见杜兰秋同志吗?”   马主任立刻摇头,“不行!你又不是她的亲属怎么能见她?”   钱淑兰这下子是真的急了,“她是我的朋友,我曾经救过她,把她带到王家村的,在王家村,我就是她最亲的人。”   杜大梅说不定真的认为邓兴明是侵犯她的人,可根本就不是啊。她还想让杜大梅相信她说的话呢。   马主任目光灼灼,一直盯着钱淑兰的眼睛,笑着解释,“正因如此,你才更加不能见她,谁知道你会不会携恩图报呢?”   携恩图报?钱淑兰愣住了,好像现在的她除了这个法子,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找不到真正的犯人,只能让杜大梅自己否认,只要对方说犯人不是邓兴明,那他就能得救。   可杜大梅会否认吗?钱淑兰不确定,她张了张嘴,想了好半天才道,“请你帮我带一句话!”   马主任侧头看一眼站在窗边的周社长,无奈点头,“好,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女主自私一次,行不行???? 第274章   钱淑兰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艰涩,“你跟她说,我儿子不是强奸犯。”   马主任愣住了,“钱同志,咱们得讲讲道理,你让我带这句话进去,就是在质疑我的办案水平了。”   他伸手就想跟钱淑兰掰扯道理。周社长走了过来。   听到两人的争执,周社长拍了拍马主任的脊背,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行!行!行!我去说还不行嘛。”他嘴里嘟哝着一声,“何着我一个革委会主任还得听一个乡下老太太的。我当得这叫什么官呐?”   钱淑兰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周社长有些无奈地冲她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新来的,人有点急功近利。”   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他已经烧了一把火了,迟迟没烧上第二把火,心里憋着呢。   钱淑兰倒是没生气,她纯粹就是生自己的气。她刚才让马主任带的那句话其实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在挟恩图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邓兴明是无辜的。可是没办法,她现在根本就见不到杜大梅。只要案子没有结束,杜大梅就不可能会被放回来。   她想让杜大梅放过邓兴明。那犯人肯定接触过杜大梅的衣服,等她拿到衣服,她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了。到时候一定可以帮杜大梅抓到真正伤害她的人。   可杜大梅会不会接受不了?一直以来对她很亲近的婶子,为了自己的儿子,让她放过伤害她的人?   同为女人,她很能理解杜大梅所遭受的苦难,所以她才十分愧疚。   “周社长,你先忙你的事情吧,我在这边等等。”   周社长知道她在等马主任的回复,让她随意些,就坐到自己位子上继续办公了。   钱淑兰等了四五个小时,马主任才进来。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进来就怒瞪钱淑兰,“你是不是对她施了什么咒语?”   周社长见他气成这样,把手上的笔放下,走过来问,“怎么了?”   马主任一掌拍到桌子上,脸都歪了,“怎么了?”他气得团团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发泄,“她让我带那句话进去。”说到这里他伸出了三根手指给周社长看,“她笑了三声,然后跟我说,她想起来了,她曾经醒过来一次,咬过那个男人的手指。”   周社长也被这反转惊呆了。他扭头去看钱淑兰,见她一直低着头,显然也是有些愧疚的。所以,还真的是那句话起了效果?难道她真的是在挟恩图报?   周社长略想了下,其实也挺能理解她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能看着对方被牢改,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枪毙。但凡能救他的法子肯定要试的。   周社长拍拍马主任的胳膊,“你消消气,既然当事人都说不是了,那就不是。”   马主任眼珠子都要惊掉了,表情那是相当得一言难尽,他跺了跺脚,“周社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明明之前,她还说自己是被迷晕了,现在又说中途醒了,这种瞎话,谁会相信?”   周社长打着哈哈,被他的较真逗乐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可当事人说不是,咱们也要采信她的供词不是?女人嘛,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记忆出现错乱也很正常。马主任也要理解受害人的苦楚!”   马主任忍不住爆粗口,“理解,我理解个屁啊”他指着钱淑兰,手都哆嗦起来,“她不就是县长的亲家嘛,就可以黑白颠倒?”他把头上的帽子往桌上一甩,脸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这主任当得真tm窝囊!我迟早会把我自己给呕死。”   他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周社长在他身后笑嘻嘻喊了一句,“那我把人放了啊?”   马主任拉门的手一顿,却很快拉开,关门的时候,动作大到差点把屋子给震翻了。   周社长打开门,朝外面的民兵们喊道,“去!把今早抓的那个男人给放了。还有那个女人也送回去吧。她的口供已经录完了。”   钱淑兰走过来,朝周社长歉意的笑笑。说实话干出这种事情,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周社长摆了摆手,不忘嘱托她,“以后你还是小心为妙,这小子有点记仇的,你可别有什么把柄栽到他手上。”   对他的提点,钱淑兰笑着接纳了,“谢谢你。我肯定会注意的。”   钱淑兰出了公社门口,看到马主任正蹲在墙边吸烟,她斟酌了再三,还是走过去,“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麻烦。”   这要是在现代就是妨碍警察办案了吧?   马主任吐了口烟圈没说话,显然不肯接受她的道歉。   钱淑兰侧头看他,他的年纪并不大,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五官还算硬朗,只是额角有一块疤,显得他整个人有点痞气。   他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革委会主任,应该也是有两把刷子。   只是钱淑兰没法跟他解释,他儿子为什么会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瞎溜达。   事实上,她也有些疑惑。杜大梅为什么这么晚才从县城回来?是谁送杜大梅回来的呢?   而且她明明嘱托杜大梅一定要涂脸,杜大梅为什么不涂?   这些她通通要问,可她没资格跟杜大梅说话,只能等杜大梅出来再问了。   钱淑兰没等多久就看到邓兴明出来了,马主任看到他的身影,闭了闭眼,把嘴里的烟头丢到地上,狠狠踩灭,还用脚尖碾了又碾,而后朝邓兴明狠狠瞪了一眼,“你小子以后可千万别犯到我手上。要不然,哼!”说完他还故意从邓兴明身边经过,重重地擦了下他的肩膀。   邓兴明低着头,身子被他撞歪差点摔倒,钱淑兰赶紧扶住了他,“你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邓兴明低头‘嗯’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他娘,“娘,我为什么被放了?”   钱淑兰有些难以启齿,“是娘挟恩图报。”   邓兴明惊了一下,他来王家村比杜大梅要晚一点,自然不知道杜大梅是钱淑兰所救。   现在见他娘满脸羞愧,邓兴明心里十分自责,“娘,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不小心,也不会惹上这事了。娘,你也不会为了我。。。”   他真的是个惹事精,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娘操心。他娘为了他居然连挟恩图报的事情也做出来了,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他心里懊悔得不行,对他娘既感激又愧疚。   钱淑兰抬头看了一眼邓兴明,尤其是当她看到他额头上孝心值居然到了十分时,泛起了别扭。   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点责怪邓兴明的,他明明知道卢成琳是什么身份,可他偏偏还是去了,而且偏偏还被人给撞见了,她真是怕了,再来几次这种事情,估计她都活不到小敏长大,就会被这些人给吓死。   她看着邓兴明,语重心长地道,“你以后还是少跟她见面吧。等她以后恢复身份了,你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邓兴明点了点头,“娘,我知道的。”   这次真的是太吓人了,他差点就要被劳改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变暖了,这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邓兴明不想一直站在这个地方,“娘,我们走吧。”   钱淑兰站着不动,“再等等!”   邓兴明略一思索就明白他娘是在等谁了。   说实话,邓兴明对杜兰秋几乎没什么印象,生产队那么多人呢,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但今天早上,他醒来看到杜兰秋的第一眼,就糊涂了。   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他怎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对方一直化着妆。   只是他现在看到漂亮女人就怵,先是陈萱萱,再是杜兰秋,个个都挖坑让他跳。   他想躲得远远的,可他总不能独自离开,把他娘扔下吧。所以他站得远远的。   杜大梅是被一个民兵架着出来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钱淑兰总觉得那个民兵似乎趁机摸了下她的手。   杜大梅低着头,快速把手抽了回来。   她摇摇晃晃地出了公社大门,一抬眼就看到钱淑兰。   如果说有谁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那第一个就是邓兴明,第二就是钱淑兰。   一个是强奸犯,另一个是包庇强奸犯。   可有恩就得报,她欠钱淑兰一条命,她得还!   所以当她听到马主任带来的那句话时,她笑过之后,还是按照钱淑兰的意思照办了。   她不欠她什么了。   杜大梅像看不到钱淑兰似的,从她身边走过。   钱淑兰知道杜大梅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她紧跟在她身边,“我跟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儿子真不是犯人。”   杜大梅停下脚步,目光冷淡又疏离,“钱厂长,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照办了,咱俩两清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钱淑兰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人,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所以她跟在杜大梅身后,直到走到小道上,四周没什么人了,她才伸手拦住了杜大梅。   “我说的是真的,我儿子不是犯人。”   杜大梅停下脚步,表情有些无奈。   钱淑兰指了指离她们有一百多米的邓兴明,“我儿子现在根本就不敢看漂亮姑娘。自从他前一个媳妇偷人,他看到漂亮姑娘就发怵,你要是长得丑还好说,你长得这么漂亮,他根本看都不敢看你。”   杜大梅回头瞅了一眼邓兴明。见他一直没有抬头看她们,而是停在路边,用脚踢着土坷垃。   昨晚她被人迷晕,一整夜都是模模糊糊的,所以究竟是谁强奸了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钱淑兰侧头问,“还有,你为什么三更半夜才回来呢?”   杜大梅脸色有些不自在,“我在县城有事耽搁了。”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看,你三更半夜才回来。咱们生产队的人几乎都睡了,谁知道你会今天回来?还有啊,你平时打扮成那样,谁会对你下手?你会不会被人给跟踪了?”   杜大梅飞快摇头,“怎么可能?我未婚夫骑着自行车送我回来的。他是军人,警觉性那么高,谁能跟踪他啊?”   见她这么维护她未婚夫,钱淑兰才觉得有问题。   明明杜大梅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对方偏偏不跟杜大梅结婚,她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问题。   只是杜大梅似乎很信任她未婚夫。所以钱淑兰试探着道,“你未婚夫送你回来,大概几点?”   “十二点半左右。”   时间很接近了。钱淑兰更加确信是对方了。   她半开玩笑地问,“那有没有可能是你未婚夫?毕竟你长得这么漂亮,他想跟你在一起也很正常。”   杜大梅眼睛微微一眯,眼里有一丝冷意飘了过来,“你就算想给你儿子摆脱罪名,也不能这么污蔑别人。”她抿了抿嘴,脸上又有些苦涩,“我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要我?”   钱淑兰摊了摊手,尽量放柔声音,“那他以前为什么不娶你?”   杜大梅抿了抿嘴,面目有些愤慨,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额上的青筋也鼓起了,好半天,她才道,“他要报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全家都被人杀了,所以他要找他的杀父仇人报仇。他没法跟我结婚。担心连累我。”   钱淑兰总觉得她这话有哪里怪怪的。如果真是杜大梅说的这样,那这两人还是苦命鸳鸯了?   可如果真的是灭门之仇,在这年代应该不难吧?   栽赃陷害,写举报信,两步就能搞定了。他有必要等这么久吗?   她总觉得杜大梅是被人骗了。可她又拿不出证据。   所以钱淑兰只好闭嘴不言,只是快到村里的时候,钱淑兰指着她的衣服,“你这件衣服能借我用用吗?”   钱淑兰非常庆幸,她现在灵力足够多,否则还真有可能找不到真正的罪犯。   杜大梅瞅了一眼自己这身衣服,有些为难,“这是我唯一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   “我用新衣服跟你换。”担心她起疑,钱淑兰忙补充,“你这衣服剪裁得挺合身的,我想学学。”   杜大梅没弄明白其中的逻辑,可她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行,我待会儿拿给你。”   钱淑兰送她到老房这边,邓兴明则是单独回了家。   刚进院子,钱淑兰就看到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自行车。   院子里正在玩闹的双胞胎看到她们进来,朝堂屋里大喊一声,“奶奶,回来了!”   钱淑兰抬眼去看,只见堂屋里冲出好几个男人。   王守仁,王守义,王守礼,王守智和方永林全都回来了。   杜大梅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男人回来,吓得躲到钱淑兰身后去了。钱淑兰拍拍她抖得不行的手。看来昨晚的事给她伤害不少。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冲了出来。孙大琴,李春花,周雪梅,王丹枝,邓云萍和大着肚子的姜玉瑛。   在县城上班的,除了小毛驴两口子和刘芳名几乎全都来了。   钱淑兰招呼王丹枝,“你先陪兰秋回屋歇息去吧。”   王丹枝点了下头,上前扶着杜大梅往房间去了。   钱淑兰指了指隔壁,大家全都心领神会,鱼贯而出。   到了隔壁堂屋,王守智扶着姜玉瑛坐下,迫不及待地问,“娘,咋回事呀?那姑娘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姜玉瑛掐了下他的腰,他硬生生给忍住了。   钱淑兰比他们还纳闷呢,“你们今天放假吗?怎么全回来了?”   方永林开口解释,“我早上过来运鸡蛋,大嫂跟我说,七弟出大事了。我把鸡蛋运回县城百货大楼,就通知八妹,然后又通知大哥他们,所以大家全回来了。”   钱淑兰还挺欣慰,“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几个兄弟姐妹还能这么齐心,我心里也算安慰了。”   她话音刚落,王守仁就急切反对,“娘,你说什么呢!”   “对啊,娘,你会长命百岁的。”   。。。   钱淑兰也就是随口一说,见大家脸上全都担心她,她心里暖暖的,虽然在这个年代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平静,可有这些可爱的家人们陪着,她还是很知足的。   钱淑兰担心大家伙为了小七的事情再急出个好歹来,忙笑着解释,“小七已经回来了,他没有强奸杜兰秋。”   王守仁立刻笑得比喝了蜂蜜还要甜,用略微有些得意的神情看着大家伙,“还是我说得对吧?小七可是我们老王家的人,哪里能干出那种事。偏偏你们还在那争执。”   王守礼就是刚才说出对小七不利的因素的人,无奈地道,“大哥,我也没说他会强奸别人,我是说他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村头干什么?他明明住在村尾的。”   王守仁哪里会说什么道道,他就是个护短的人。他吭哧半天也没替邓兴明找出一条合适的理由出来   钱淑兰所幸替他答了,“他梦游了。”   如果邓兴明当时拿着手电筒或是马灯啥的,她还能说是去找东西,可他偷偷私会卢成琳,哪里会拿这种东西。所以她只能拿梦游糊弄大家。   梦游?众人一脸懵逼,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钱淑兰见众人都有些怀疑,“你们别不信!我以前还碰到过王守泉梦游呢。”   孙大琴对钱淑兰的话倒是深信不疑,因为她以前就听何翠兰说起过,王守泉是会梦游,有一回还说自己看到仙女了。她一拍大腿乐了,“哎呀,小七怎么也有这毛病啊。”   众人也都想起来了。   王守仁揉揉脸,“原来是梦游啊!那小七可真够背的。娘,我看你还是看着他点吧。这梦游要是摔河里,还不得淹死啊?”   钱淑兰摆了摆手,“他会游泳。不是旱鸭子。”不过他确实得小心着点。   王守智撑着下巴问,“所以说,这强奸杜兰秋的人究竟是谁啊?”   钱淑兰拍了拍手,从凳子上站起来,“这事先不急。我们先吃饭吧。我快要饿死了。”   都下午四点了,她连早饭都没吃就被孙大琴叫起来的,现在饿得咕咕叫。   其他几个媳妇全都站起来了,“娘,我去烧火。”   “娘,我去后面拔菜。”   “娘,我去打水。”   钱淑兰挥了挥手,让她们自己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骂女主,明明女主没做错啊。她救人怎么算救错了呢。而且这事说起来还是邓兴明自己不小心才会被人威胁。如果女主没救过杜大梅,邓兴明连被救的可能性都没有。   至于杜大梅,她是受害者啊。虽然她也犯了点错,可这错并不是导致她被强奸的根本原因。   至于邓兴明,他刚巧被人撞见了。他本身又不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他选择闭嘴。 第275章   很快,几个儿媳妇就把饭菜烧好了,全都端上了桌。   有荤有素,煮得大米粥外加白面馒头。   钱淑兰也把邓兴明叫过来了。   除了杜大梅,其他人全都坐下来吃饭。   因为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大家伙也没什么精神寒暄。   吃完饭,几个男人开始追问邓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邓兴明把钱淑兰替他找的借口结合了一下,“我昨晚梦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养猪场门口,有个男人威胁我,让我承认强奸了杜大梅,要不然他就把我半夜私会坏份子的事情说出来。我刚想跟他争辩,他就把我打晕了。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和杜大梅躺在桥洞底下,旁边还站着几个村里人。”   钱淑兰愣住了,原来邓兴明并没有傻到家啊。她就说嘛,邓兴明怎么会乖乖待在原地一直不回家呢。   孙大琴有些奇了,“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说你是梦游了呢?而且你还承认自己干了那事儿。”   邓兴明揉了揉脸,看向钱淑兰,“我只是不想让娘为我操心罢了。”他侧头看向方永林,“前些日子,你不还提过一起案子跟我这类似吗?”   其他人全看向方永林,孙大琴双眼冒光,紧盯着方永林,催促道,“什么案子?”   方永林叹了口气,缓缓说来,“就在两个月前,咱们县城也发生过一起强奸案,跟这有点类似。一个妇女被人强奸,一个工人正好下班路过,被民警抓住,工人拒不认罪,法官没有采纳他的证词,判他强奸罪,后来被枪毙了。”   众人‘嘶’了一声,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也太倒霉了吧。   邓兴明低下头,有些无奈,“那人一直不肯认罪才会被枪毙,我认罪了,说不定马主任看在我态度诚恳上,能判轻一点。”   在这年代由于缺乏法律依据,定罪量刑的随意性很大。不同的人定的罪名也会不一样。   他们并不信所谓的证据,认为证据可以伪造的,只要你是唯一有嫌疑的人,那你就是凶手。说起来还真是可笑。   钱淑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所以这次邓兴明能出来,一方面是杜大梅的口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是蒋县长的亲家吧。两者缺一不可。   王守智还是对真正的犯人好奇,“那强奸她的人到底是谁啊?七弟,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邓兴明低头想了半天,“他的声音有点深厚,是个年轻男人,大概三十来岁。有一点点陌生。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威严,也有可能是我自己产生的错觉。”   被人逮住私会坏份子,可不就是差点被吓死吗?他能记得这些已经相当不错了。   王守礼摸了摸下巴,“你这范围也太广了,咱们生产队这样的男人没有三百,也有两百。”   方永林直接放弃了,“这事咱们查不出来,还是算了吧。”   其他人虽然也有心查,可这么点线索,真的查不出来。   钱淑兰朝大家道,“这事也算给大家一个警醒,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可别再沾惹上这事儿了。”后一句纯粹就是期盼了。   只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这种事情摊上也是避无可避。   钱淑兰朝大家伙道,“大家早点睡吧,明天你们还要回县城工作呢。都累了一天了。”   说完,她牵着小敏带着邓兴明一起离开了。   夜晚,群星璀璨,周围一片静谧。   钱淑兰拿出水晶球,顺着灵气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她到了一处驻扎在郊区的军营。   她坐在空间里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粗眉大眼,单眼皮,方脸,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肌肉,显得他的身材特别健壮挺拔。   所以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强奸了杜大梅?   他会不会是杜大梅的未婚夫呢?   钱淑兰原本想离开,可扭头就看到他拿出一个日记本,从封面的皮子里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明显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最左边是他,中间是个六岁大的小男孩,右边是个长相很温柔的女人。所以这人早就结婚了?   他摩挲着这张照片,也不知道看的是照片里的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照片,重新塞回去封皮里。钱淑兰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颗黑色的大痣。就在钱淑兰以为他会上床睡觉的时候,他又从下面抽出一张照片。   上面的人赫然是年轻了十岁的杜大梅,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子,一只手捏着其中一个辫子,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是非常羞涩的笑。她的脖颈处还系着一条丝巾。因为是黑白照,所以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但是看得出来,她应该是个爱美的姑娘。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留恋,钱淑兰不想再看下去,直接催动戒指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钱淑兰送完小敏上学,特地找了钱维汉。   而后又到养鸡场这边,钱淑兰注意到,有许多人都在有意无意打量杜大梅,甚至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等她进来的时候,这些人立刻分开,装成没事人一样。   杜大梅一直低着头在喂鸡。她的旁边凑了两个年龄稍大的鳏夫,似乎是在对她献殷勤。   钱淑兰交待完大家之后,立刻把杜大梅叫到僻静处聊天。   她自然不能对杜大梅说自己是用灵力查到真相的,所以她只能拿钱维汉当借口,“我大哥说他那天晚上见过你未婚夫!就在一点半的时候。”   杜大梅猛地一抬头,眼神有些不信,“他是你大哥,他的话……”   钱淑兰也不担心她会怀疑,“我大哥当时拿着手电筒,所以他知道你未婚夫长什么样子。”   杜大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只透露过他未婚夫是个当兵的,可没透露个姓名,所以还真的有可能是他?   钱淑兰把她未婚夫的长相描述一遍给她听,而后又道,“你未婚夫左手手背上长着一颗大痣,对吗?”   杜大梅整个人都惊住了,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身体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似的,直直地往旁边倒。   钱淑兰眼急手快把人扶住,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杜大梅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泪花,她紧抓着钱淑兰的手不放,“婶子,你说得是假的,对不对?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他说了,等他报完仇就娶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会骗我的,不会的。”   钱淑兰扶着杜大梅没说话。   她都不知道自己告诉杜大梅这个消息是好还是坏了。   “不行!不行!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杜大梅见钱淑兰迟迟不肯回答,忙推开钱淑兰往外走。   她的脚步有些发飘,踉踉跄跄的,连摔了好几下,可她却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钱淑兰在后面跺了跺脚,“他已经结婚了,儿子都六岁了。”   杜大梅急促的脚步声立刻顿住,呆愣当场,而后缓缓回头。   钱淑兰看到她的眼睛从眼尾处弥漫出一颗红色的小点,然后开始往里扩张。   这个样子就好像仙女快要入魔似的,钱淑兰赶紧上前,把人扶住,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你还好吧?”   钱淑兰握着杜大梅的手,这才发现她的皮肤滚烫得吓人。钱淑兰摸了下杜大梅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明显是生病了。   “你这是发烧了!”钱淑兰立刻扶着她往外走。   到了卫生站,正军给她测量了体温,“39度2,你需要挂水才行。”   钱淑兰见杜大梅好似痴傻一般,赶紧让正军给她挂。   等正军把针扎好了,钱淑兰问他,“这两瓶水要挂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陪了她一会儿,孙大琴跑过来找她,“娘,省城的百货大楼来人了,这次想多要一点公鸡。”   钱淑兰看了眼杜大梅,见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床上,一声也不吭,想来她应该是受刺激太过了。   钱淑兰把正军叫出来,“你好好看着她,可别让她做傻事。”   正军惊了一下,忙答应了。   钱淑兰和孙大琴回到养鸡场,一直忙了三个多小时。   钱淑兰边整理账目边对孙大琴道,“大琴,你去卫生站看看大梅怎么还没回来?”   孙大琴有些不高兴,“娘,你管她干什么?她都这么大了。而且她差点害七弟被劳改,你就一点也不恨她?”   钱淑兰没法跟她说出真相,直直地看向她。   孙大琴到底不敢跟婆婆呛,只能无奈地答应,“好,好,我去!”   等人走了,柳月琴凑过来,“你家大琴说得也有道理。那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年纪轻轻的也不结婚,原先扮丑也没人打她主意,可她一恢复原貌,就有许多人惦记她了。我看她就是活该。”   钱淑兰有些干涩,“她也怪可怜的。”被自己最爱的人骗了这么多年。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时间都被渣男耽误了。现在连身子也被人家骗了。   这种时候,如果她还落井下石,她真的办不到。   柳月琴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你这人就是心善。”   钱淑兰没说话,她哪里是个善心人?她救杜大梅纯粹就是意外,再加上对方是非值高,她才救的。   她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只是觉得有些悲哀。   “娘,娘,杜兰秋不见了。”老远就能听到孙大琴的声音。   钱淑兰抬头去看,孙大琴飞快地跑过来,扶着凉棚的柱子大喘气。   钱淑兰眼睛盯着她,“怎么回事?”   “我刚才问了正军,他说杜兰秋点完点滴之后,就离开了卫生站。”孙大琴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钱淑兰把会计本收到自己包里,赶紧道,“那我们去找找吧。”   孙大琴有些无奈,“找她干啥。我才不去。她都是大人了,还能丢了咋地。”   柳月琴在边上问,“她会不会想不开啊?”发生这种事情,面皮薄的姑娘家想不开的话还真有可能会自杀。   孙大琴愣住了,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那还是去找找吧。可别真的自杀了。”   于是其他养鸡的大娘大婶们也都开始找人。   钱淑兰想到之前杜大梅的话,转道去了大队仓库,邓兴明有些不自在,“她刚刚确实来了,想借自行车。”   钱淑兰急了,“你借了吗?”   邓兴明摊了摊手,“我哪有权力借给她。这事得要保管员签字才行的。他今天刚好陪媳妇回娘家了,请假一天。”   钱淑兰点了下头,“那好吧。”   最终也没能找到杜大梅,钱淑兰猜想对方可能真的去找她未婚夫算账了。   只是一直到晚上,钱淑兰也没能等到杜大梅回来。   她实在坐立难安,催动戒指,再次去了军营,却发现那帐篷里根本就没有他的踪影。   一个士兵进来收拾东西,“哎,我们营长真可怜。那个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原来是个疯婆子!”   “我看也未必,说不准两人有什么纠葛呢。只是苦了小军了,这么小就没了爹。”   “可不是嘛!”   。。。   那男人没了?钱淑兰听得一头雾水。他怎么没了?会不会是杜大梅干的?   钱淑兰趁着两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把那个男人最保贵的日记本给收进空间里了。   回到家里,钱淑兰翻开日记本。   里面记录得都是琐碎的小事。   第一页就是,离开大梅,我一夜未睡。为了家人,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并不后悔。   接着就是训练。几乎是一两个月才会记一次。   中间有一页是,我终于把大仇报了。领导很赏识我,我决定留在部队继续当兵。大梅会理解我的。   又过了几页,今天有个女护士,长得很像大梅,她似乎对我很有好感。   又一页,她对我表白了,我选择跟她在一起。大梅,她终究跟我不是一路人。只是如果她知道我已经跟别人结婚了,会不会告我耍流氓?我还是不跟她联系了吧,时间长了,说不定她会以为我牺牲了。   后面几页写的都是婚后的甜蜜,却没有杜大梅的身影。   又翻了一页,收到发小的来信,大梅被批斗了,发小让我回去,可我已经成家了。哪里还能回去。所以我拒绝了。   又一页,收到发小的来信,大梅被人救走了。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干净,肯定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吧。幸好我娶了现在的媳妇。要不然我的头该绿了。   接着就是好几页的家庭日常。   又一页,今天训练,大梅居然来找我了。我没想到,她一直在等着我。她依旧那么漂亮,她比我那只知道带孩子的媳妇长得漂亮多了。赝品终究还是赝品。她长得太漂亮了,我没忍住……   这是最后一页。   钱淑兰合上日记本,心里只剩下两个字“渣男”!   到了第二日,生产队的三个孩子们终于收拾行囊要出发了。   钱淑兰也跟着钱维汉一起去。   到了军营,钱淑兰直奔昨晚那个营地。门口有许多哨兵在看守,里面的人似乎在收拾东西。   钱淑兰朝站在门边的士兵,“我想找一下你们营长,请问能麻烦你通传一下吗?”   士兵把她打量了一下,声音有些冷淡,“你找他干什么?”   钱淑兰把手里的篮子抬了抬,“哦,他之前帮助过我,我特地拿些鸡蛋过来感激他。”   士兵眼圈都红了,抹了一把泪,“我们营长没了。”   钱淑兰难以置信,“他战死了?前天我还看到他的,那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士兵的声音有些艰涩,“不是战死的,他是被一个疯女人拿刀割喉的。”   钱淑兰心里一紧,追问道,“那个女人咋样了?”   士兵愣住了,抬眼看她,那目光里有审视也有怀疑。   钱淑兰面上有些讪讪的,转了转眼珠子,捏了下拳头,气愤地道,“我要去揍她,营长这么好的人,她居然都害。”   年轻士兵咬牙切齿地道,“不用了!她已经自杀了。”   钱淑兰脸上的表情立刻呆住,她手里的篮子差点滑下来,士兵稳稳地接住了,“大婶,你的鸡蛋。”   钱淑兰接过篮子。一点也不愿相信。   自杀?杜大梅真的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了?   “她怎么可能杀得了?”   “我们营长说那人是她的表妹,跟着她一起到外面说话。可那个女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营长一时不甚,被她割喉,没能抢救过来。”   “她……”杜大梅居然……   钱淑兰木然,连招呼也没跟对方打一声,转身就走。   一直到回了家里,钱淑兰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没了。明明是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   杜大梅为了一个渣男,就这样轻易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这一夜,钱淑兰根本睡不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第二日一早,她就病得爬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所说的这个案件是真实发生过的,并非我杜撰。   杜大梅的悲剧在于她是个爱情至上的女人。。。 第276章   钱淑兰觉得自己好累,为了给邓兴明洗清冤屈,她居然那么做了。   小敏守在奶奶身旁,看着奶奶一直咳嗽,她眼睛紧紧地盯着,“奶奶,你怎么了?”   小孩子软懦的声音中透着担忧,钱淑兰却顾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当中。   小敏吓坏了,立刻从床上爬下来,蹬蹬蹬地往外面跑。   她跑到隔壁找七叔,没等多久邓兴明就开门了。   “七叔,我奶奶病了。”   邓兴明惊了一下,娘病了?他立刻跑到隔壁,看到钱淑兰躺在床上,眼皮耷拉着,面色如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整个人没精打彩的。   他心里一紧,一种恐慌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拍了拍他娘的手,担忧又害怕,“娘,你怎么了?”   可惜他娘一点反应也没有。   邓兴明这会子是真的怕了,他娘该不会得了老年痴呆了吧,他握着他娘的肩膀使劲晃了晃,“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依旧没有反应,邓兴明立刻抱起他娘,催促旁边的小敏,“快去叫你表舅!”   小敏立刻跑了出去。   邓兴明抱着钱淑兰出院门的时候,钱明华正好被小敏叫了过来。   两人一起到了卫生站。   这时钱淑兰才反应过来。   正军上前探着她的额头,“奶奶,你生病了。”   钱淑兰已经好多年没生病了,这一病可把大家伙吓了一大跳。   孙大琴听到小敏说娘病了,立刻跑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等她到的时候,卫生站乱成了一锅粥。   外面围了好多人,两边更是有民兵拿着枪守在门口。   马主任略带严苛的声音传来,“钱同志,我是来调查杜兰秋同志失踪案的。”   钱淑兰捂着嘴,不停地咳嗽,她的鼻音特别重,应该是感冒了,“我也想报案呢。前天兰秋不知道怎么回事,挂完水就不见人影了。”   马主任紧盯着她瞧,“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踪?”   钱淑兰摇了摇头,“我看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儿,担心她会自杀,所以就一直让人看着她。可谁成想她居然不见了。”   马主任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挟恩图报,她怎么可能会失踪?”   钱淑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儿子没有杀人,杜兰秋失踪的时候,我儿子正在大队仓库上工呢,有钱月涛同志可以证明。”   马主任看了一眼邓兴明,“别以为我不知道钱月涛和你儿子是什么关系。他们本身就是亲戚。”   钱淑兰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咱们生产队的人跟我家都是亲戚关系。”   邓兴明拍拍她的背,“娘,你这么难受就别说了,我自己来。”他直了直身体,“马主任,杜兰秋失踪跟我真的没有关系。”他走到门口,朝大家伙道,“我是在昨天早上九点左右见过杜兰秋的,请问有谁还见过她?”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其中有个大婶,“我昨天在村口遇到过她。”   邓兴明忙把人请过来,“大婶,请你过来给我证明吧。”   那大婶瞅了瞅四周拿枪的民兵还有些犹豫,但她似乎想到什么,在人群里找了找,指了指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大壮娘,我昨天是和你一起看到的。咱们一起去做证吧。”   大壮娘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硬着头皮跟大婶一起走进来。   马主任听到两人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她朝村外走了?”   “是啊。我们遇到她之后,就直接回家了,后来养鸡场的人到处找她,我才告诉他们,那姑娘早就出村了。”   马主任面色沉了下来,离开了村子?   两位大婶瞅着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赶紧溜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民兵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附手在马主任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主任先是惊了一下,而后又有点欣喜,“真的?”   绿衣民兵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信递给他。   马主任直接把信打开,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我要举报钱淑兰同志,她收留坏分子杜大梅,并为其更名杜兰秋,让其留在王家村生产队。”   马主任拍了拍信,有些得意洋洋地看着钱淑兰,“你收留了杜大梅?”   钱淑兰捂着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她的表情十分无辜,马主任把信拿给她看,点了点上面的名字,“你看到没?她本名叫杜大梅,而且还是个坏份子。”   钱淑兰似乎是受了刺激一般,咳得更加厉害了,皱眉冷斥,“你乱说,她怎么可能是坏份子?她在我们生产队生活了好几年,一直扮丑,什么作风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是坏份子?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我搅了你办案的思路,所以才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来糊弄我。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冤枉人,我都六十多岁了,我只是不想让我儿子成了强奸犯,我有错吗?”她越说越激动,那双布满皱纹如老树皮一样的手捂住了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她呜呜的哭着,仿佛在发泄心中的委屈,“我才不信她会是个坏份子,除非你拿出证据给我看。”   其他人全都怒目而视,马主任觉得非常憋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好,好,好,你不是让我拿证据给你看嘛,我去查。我还不信了,这有名有姓,我会查不到。”   说着他脸色铁青,大步离开了卫生站。   等这些人都走了,钱淑兰靠在床头,抚着胸口,一直舒气。   孙大琴终于有机会从外面挤了进来,看到婆婆上气不接下气,立刻慌了,“娘,你怎么了?”   其他人也全都围了过来。   钱淑兰鼻子有些不透气,头也有点晕,无力地摆了摆手,“我累了,让我睡会儿。”   邓兴明忙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边看着娘。”   孙大琴却摇头,“七弟,你还要上工呢,还是我看着吧。”   邓兴明心里愧疚难安,他娘成了这样全都怪他,别人都以为他是倒霉才碰上这事儿,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他立刻摇头,“大嫂,娘病成这样,我哪里还有精神上工。还是我来吧。你还要照顾小敏呢。咱娘最疼她了,要是她瘦了,咱娘一定会心疼的。”   孙大琴扭头去看小敏,见她正两眼泡着泪花,显然也是担心极了。   正军朝孙大琴道,“娘,你把小敏送到学校吧。她还要上学呢。我和七叔看着奶奶就行。”   孙大琴想了想,朝两人道,“那你们先看着,等我回家做完早饭,送小敏上学,就过来送饭给你们。”   两人都点头答应了。   可小敏却死活都不肯走,拽着床框一个劲儿地哭。   孙大琴小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奶奶需要休息,你这样闹她,她的病情会加重的。”   小敏抹着眼睛的手顿住,“真的吗?”   孙大琴很肯定地点头,“真的。”说着牵起小敏的手往外走。   这次,小敏倒没有挣脱开,乖乖跟着她走了,只是小敏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床上的钱淑兰。   话说马主任离开卫生站,绿衣民兵便凑过来,“姐夫,咱去哪呀?”   回镇上不应该往左走吗?他怎么还往前走了呢?   马主任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眼王家村的方向,“她居然说我污蔑她,我这次一定要她好看。”   “姐夫,你的意思是说,她把杜兰秋给害了?”   马主任拍了他脑袋一下,叱责道,“你猪脑子呀,那两个大婶都说了她是自己出村的,谁会害她?我看八成是她又跑了。”   绿衣民兵有些懵了,“可她不是坏份子吗?真的有人敢收留她?”   马主任不是个爱色的,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色胆包天这个词,他想也不想就道,“那姑娘长得那么漂亮,说不准还真有人会收留。”   绿衣民兵‘哦’了一声,想到那姑娘确实长得很美,心里也痒痒的,“那咱这去哪呀?”   “去县城。”   绿衣民兵觉得他姐夫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姐夫,她是坏份子,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呢?”   马主任摆了摆手,“我已经向上面请求帮忙留意她的踪影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绿衣民兵挠了挠头,对他的做法更不解了,“那咱为啥还要去县城?”   马主任想到那老太婆那么嚣张,哼了一声,“我去给那老太婆找证据去。省得她说我污蔑她!”   绿衣民兵感觉他姐夫有点傻,作为好妻弟他觉得应该给姐夫掰扯道理,“姐夫,你管她一个老太太做什么?就算你能证明那老太太帮过坏份子,顶多也就是让她写份检讨书,她又不是故意收留坏份子的。也算是无心之失。你就为了她一份检讨书,你就这么劳师动众的,值……”得吗?   他话还没讲完,就见前面走得气势汹汹的姐夫停下了脚步,回头瞪他,“你懂什么?这叫不争馒头争口气。她在公社里那么拽,妨碍我办案,而且连犯人都给我整走了。我这第二把火迟迟没烧,以后我还怎么开展工作?谁还能服我?听我指挥?一个个全让我不要得罪她!她不就是蒋县长的亲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绿衣民兵虽然不认同他的话,可到底不敢回嘴,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   这行人到了县城,很快就找到杜大梅的家,主要是举报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杜大梅是位中学老师。   县城总共就只有两所中学,有名有姓,长得还这么漂亮,一问就知道。   马主任到了杜大梅家,先是确认了照片。   像杜大梅这么爱美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没有照片。   只是他的父母算是比较重男轻女的,自从她被打倒之后,家里人就把她的东西全都卖了。照片自然也不可能留下。   马主任有些失望,可到底还是让他弄到了照片,街道办室处那边有各个坏份子的批斗照片。   这些留下来是为了应付革委会的检查。这些都是他们按章办事的证据。   马主任要她的照片,街道办自然不敢不给。   马主任又让对方写了份证明。   等他拿着这封信回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绿衣民兵跟着他忙了一天了,早就累得腿疼脚疼担心他现在就去乡下就劝他,“姐夫,咱明天再去吧。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人看热闹,咱们又不急这一时半刻。”   马主任点了下头,“行!”   第二日一大早,马主任到公社,正准备带领民兵们出发。   却再次接到一份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份日记本。   绿衣民兵翻开日记本惊呼起来,“姐夫,这是杜大梅男人的日记本,你看看第一页,这两人似乎处过对象呢。”   马主任接过来,看到日记本的封皮上居然写着三个字“薛志军”。   他翻开一看,发现里面确实有杜大梅的名字,立刻坐下来仔细看了一遍。   等他全部看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为了不错过全部的细节,他把所有内容都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绿衣民兵站在他身后跟他一起看的。   绿衣民兵有些难以置信,“姐夫,这上面写的,明明是他把杜大梅给强奸了的?”   马主任双手交叉,揉了揉眉心,“何着那人还真不是犯人。”   绿衣民兵侧头看着他,“姐夫,咱还去王家村找老太太算账吗?”   马主任正恼火呢,“找什么找?当然是先找犯人呐!”   他点了点日记本,“这人跟杜大梅是青梅竹马,还是个营长,前阵子,咱们这边训练新兵,他也回来过。”   绿衣民兵想了片刻,苦着脸,“姐夫,这犯人是军人,可不好弄啊?咱们跟他们可不是一个系统的。”   马主任也有些为难。军人强奸坏分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姐夫,你跟那老太太又不对付,干嘛要替她儿子翻案呐?闲得发慌啊?”   马主任瞪了他一眼,他现在要的是威信。尽管别人都知道那老太太挟恩图报,可别人也会说他办事不利,连个案子都查不出来。他的威信已经大大降低了。再不树立起来,他迟早是别人的傀儡。   就在这时,周主任提着一篮子鸡蛋进来,“这是这个月的福利,别客气。”   绿衣民兵忙接了过来,朝他道谢。而后一脸羡慕地看着这篮子鸡蛋,如果他也是主任就好了,就能有这么多鸡蛋吃了。   周社长正准备离开,马主任却在此时回过神来,看到他立刻眼前一亮,把人叫住,“周社长,我正想问问你呢。”   周社长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笑得十分慈祥,“你能有什么事要问我啊?你可是革委会的主任。”   马主任忙摆摆手,“我也是新来的,对这边一点也不熟悉。我想请问下,咱们公社有谁跟军方是认识的呀?”   周社长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就你那天见到的老太太,她亲家,也就是咱们蒋县长,他两个哥哥都是军方的。”   马主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革委会的时候是公安解决,有了革委会,是革委会负责的。。。   女主为什么要写举报信?因为她要给儿子证明,对方迟早会查出来杜大梅的身份。她先自己爆出来。也是为了让对方不要抓住她的错误不放。   女主为什么不让部队查?因为部队为了保护军人的形象,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对外公布出来,只会内部处理。女主的第一任务是洗清儿子身上的冤屈,第二才是让杜未婚夫的名声公之于众! 第277章   马主任在心里思量着,如果由他自己去跟蒋县长说,能不能得到对方的帮助。   比较悲催的是,他只是蒋县长的下属,不是上级,对方原本就不是那么重视革委会。自然也不看中他。尤其他还只是几十个公社中的其中一个下属。   刚上任才一个多月,他一件大事没干出来,却要让上级帮他,他没那个脸,也张不开那个嘴。   周社长见他面容越来越严峻,细细一琢磨就明白他的心思了,拉不下脸来呗。   周社长笑了笑,“那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胸也挺宽的,应该不会记仇的,左右你上次也确实帮到她了,只要你多说两句好话,她应该会帮你的。”   绿衣民兵走了过来,“姐夫,咱去让她帮帮忙吧,这事儿说到底对她也有好处的,她儿子的名声还没洗清呢。外人都以为她是挟恩图报,她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马主任听到‘挟恩图报’眼睛瞬间被点亮,他抬头朝绿衣民兵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我去找她。”   周社长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咱们公社三人每人负责的都不一样,但是也要守望相助才能把下面的生产队管好,你说是不是?”   马主任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脸上渐渐浮起笑容,“你说得对。我会努力的。”   周社长见他答非所问,深深看了他一眼,打着哈哈,冲他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等他走了,绿衣民兵凑过来,小声道,“姐夫,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马主任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而后斜睨了他一眼,“就是让我配合他的工作呗。想让我当他的副手,想得倒美。”   绿衣民兵挠了挠头,“是这个意思吗?”   马主任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还能是什么意思?”   在别的公社,革委会主任是老大,可这个周社长却要他只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行了,他怎么肯。只是他在这边根基尚浅,只能慢慢来。   马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见绿衣民兵还傻站着不动,踢了他一脚,“郭三生,还不快去召集民兵准备出发。”   郭三生被他踢了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桌子一脚,才没让自己摔倒,回过神来,看到姐夫正瞪着自己,立刻手忙脚乱地往外跑,“是,是,姐夫,我马上就去。”   马主任在他身后摇了摇头,“真是个愣小子!”   钱淑兰早在昨天就已经出院了。她穿过来十一年,也就生了这一次小病。   昨晚吃了一包感冒药又喝了一点止咳化痰的药,休息一夜,倒是好了一点。   只是她浑身酸软得厉害,根本不想动弹。尤其是一想到杜大梅这么轻易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心里就堵得慌。   “奶奶,你好点了吗?”小敏温热的小手探到钱淑兰的额头,而后欣喜极了,“奶奶,你好了。”   傻孩子,她又没有发烧,摸额头有什么用?只是当她看到小敏欢喜的样子,她到底没说什么,罢了,就让小敏高兴高兴吧。   钱淑兰摸摸她的手,“奶没事,你快点去上学吧。”   孙大琴端着碗小心翼翼地从外面走进来,“小敏,快让开。”   小敏立刻让出位置。   孙大琴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搅动勺子,又吹了吹,但还是太烫了,小敏也跑过来帮着一起吹。直到她把腮帮子都吹酸了才停下来。   小敏的视线一直紧盯着粥碗不放,看到她娘把碗端到奶奶面前,她立刻笑容灿烂地鼓励起来,“奶,快喝吧。喝了就能彻底好了。”   钱淑兰接过孙大琴递过来的碗,朝小敏笑道,“好,奶会喝完的。”   小敏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看着她的笑脸,钱淑兰心里暖暖的。   一碗粥很快喝完,钱淑兰擦完嘴,朝孙大琴笑道,“你做饭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孙大琴笑得合不拢嘴,接过碗,“娘吃得好就行。”   她站起身刚想把碗拿出去,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喊。   孙大琴透过窗户往外看,而后朝钱淑兰小声道,“娘,是马主任。”她跺了跺脚,有些愤慨,“他该不会是想来抓你的吧?杜兰秋是坏份子,关您啥事呀?咱又不知道。”   钱淑兰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   孙大琴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外冲,“我去把人轰走。”   钱淑兰忙把人叫住,“你让他进来吧。先听听他怎么说。”   孙大琴见婆婆这么说,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外面有了争吵声。孙大琴忙把碗放到床头柜上,走了出去。   大门是敞开的,马主任带着人正站在院门口,毕竟是求人的,作不出硬闯的举动来。只是他一直叫,也没人应一声。   邓兴明从旁边走过来,“你又来干什么?”   马主任看到他有些讪讪的,之前自己还言之凿凿说对方是凶手,可谁成想,居然真的不是。   他强忍着尴尬,“我来找钱婶子有事儿!”   钱婶子?邓兴明用怀疑和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脸瞧,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你该不会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吧?”   之前对他娘一点尊重都没有,现在却叫钱婶子?而且语气也放缓了不少,丝毫没有之前那么严厉,怎么看都不正常。   马主任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为了早点把案子查出来,他才不会受这鸟气呢,他继续舔着脸笑,“我没打歪脑筋,我就是来请钱婶子帮个忙。”   郭三生瞅着姐夫为了查案子居然这么能屈能伸,心里佩服不已。   邓兴明刚想拒绝,只见孙大琴从堂屋里走出来,“你找我娘什么事儿?”   马主任尽量放柔声音,“是关于杜大梅未婚夫的事情。”   孙大琴和邓兴明都懵了,“她有未婚夫?”   马主任看着这两人惊讶的表情心塞不已,看来这家人是真的不知道杜大梅是坏份子。他捏着证明信的手又紧了几分。   孙大琴带着马主任进来,邓兴明不放心也跟在后头。   郭三生原本也想跟着,可马主任却拼命对他使眼色,他也只能留在大门外静静等着了。   房间里,钱淑兰正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小敏乖乖地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看着她。   孙大琴轻轻拍了拍钱淑兰的手,“娘,马主任来了。”   钱淑兰慢慢回神,眼睛睁开,发现是马主任,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没力气,再次跌了回去。   孙大琴心疼得不行,“娘,你起不来就别起了。正军说你现在的身体还虚弱着呢。”   邓兴明也忙道,“娘,你别起来了。马主任想请你帮忙才来的。”   钱淑兰摆了摆手,重新躺了回去,“好,好,你们都坐下吧,人高马大的,怵在这儿,我看着就累。”   两人赶紧找凳子坐下。马主任也坐了下来。   马主任看着她蜡黄的脸色,“钱婶子,你还好吧?”   钱淑兰愣了愣,显然也跟邓兴明一样,对他的新称呼接受不能。   她这副呆傻模样让马主任有些羞窘,他咳了咳,把手里的证明信和照片递了过去,“钱婶子,这是杜大梅的照片和证明信。你看下。”   钱淑兰伸出那双粗糙得像松树皮一样的手,她手抖得不行,马主任又往前送了几分。   钱淑兰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邓兴明忙走过来给她顺气,钱淑兰手里的东西飘了下来,落到床上。   孙大琴接了过来,眼睛瞬间瞪大,惊讶得不得了,“娘咧,杜兰秋还真是坏份子。”   钱淑兰冲着一直给她捶背的邓兴明摆了摆手。   邓兴明便也凑过来一起看,他抬头看了眼马主任,语气有些不善,“你拿着这两样东西,是要过来抓我娘吗?她又不知道杜兰秋是坏份子。”   马主任忙摆摆手,“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来求钱婶子帮帮忙的,只要钱婶子帮我引荐一下军方的人,让我查个人,我就把这两样东西撕毁。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拿这东西说事儿。”   邓兴明有些迟疑,扭头去看他娘,这事他做不了主,得要他娘来定。   钱淑兰没有回答,低头沉思。   孙大琴却很心动,“真的?”   马主任弯起嘴角,很肯定地点头,“真的!”似乎是怕她不同意,他忙补充,“其实我去查的对象,有可能和杜兰秋被强奸之事有关。”   邓兴明和孙大琴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欣喜。   钱淑兰猛地抬头,直视马主任的眼睛,“你怀疑那个军人是强奸杜兰秋的人?”   马主任愣住了,在心里不由得佩服这老太太的敏锐。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指了指第一页和最后一页,“你们看看,这两页足可以证明两人是有关系的。”   邓兴明接过来,把马主任指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读了出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欣喜,“娘,有了这个就能证明我不是犯人。”   孙大琴也很高兴,“是啊,娘,七弟真的是被冤枉的。”   这两天,生产队谣言四起,许多社员都说她婆婆为了替自己儿子洗刷罪名,让杜兰秋说假话,还说杜兰秋是被她婆婆逼走的。。   哪怕她拿七弟梦游之事,也不能糊住这些人的嘴。她真是又急又气。头一回知道,有的八卦是会要人命的。   婆婆这病多半也是被这些谣言给气的。这下好了,七弟可以洗掉身上污点,他们家终于不用被人指指点的了。   钱淑兰抬头看向马主任,义正言辞地道,“马主任,这事不能这么办。我救杜兰秋时,根本不知道她是坏份子,这事我得认。我只是个乡下老婆子,没什么见识,她说自己是个寡妇,又把自己弄得那么丑,我就信了。我确实有错。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救她。我有错,我要承认。”   马主任越听越有种不好的感觉,这老太太该不会这么傻吧?两全其美的事情她居然要拒绝。   他刚想开口,钱淑兰话峰一转,“不过我儿子确实是无辜的,既然有这个证据,你能不能先把我儿子身上的清白给洗清了。明明他是无罪的,可咱们生产队,乃至整个全公社的人都认为他是强奸犯,甚至说我是包庇犯。”   马主任立刻保证,“等案子一审完,我立刻召开全公社大会,证明邓兴明同志的清白。”   钱淑兰看了一眼邓兴明,眼里满是疼惜,“我要现在就召开。明明这证据已经足以证明我儿子是清白的了。”   为什么非要现在就召开?因为那犯人已经死了,估计等案子查清,马主任也不会有兴致开大会。那她儿子的名声依旧洗不清。口口相传的信任度哪有马主任开大会来得要有可信度。   马主任有些迟疑,“可这军人的身份还没得到证实。如果是假的?”   钱淑兰低下头,丢下一颗炸弹,“如果是假的,哪怕你开会说我挟恩图报,威逼杜兰秋作伪证,我都绝无怨言。”   马主任震惊到无以复加。   邓兴明也是同样的难以置信,“娘?”如果这是马主任的阴谋,那他和他娘岂不是成了对方的盘中餐。   孙大琴急得脑门都冒汗了,婆婆是不是病糊涂了?虽然外面的流言是不好听,可到底没有得到证实。如果马主任真的开这种会,那婆婆和七弟的名声可就毁了。   钱淑兰在邓兴明和孙大琴脸上溜了一圈,看向马主任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信赖,“娘相信马主任,他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马主任却是万分纠结,他之前那么冤枉邓兴明,甚至还冲她大吼过,她居然说自己是个好人?马主任感动地眼眶都红了,他把孙大琴手里的一张证明信瞬间撕成了碎片,拍着胸口保证,“钱婶子,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拿这事来威胁你。”   钱淑兰低头掩饰中眼里的情绪,轻声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我就是不能忍受我儿子再被人当强奸犯,哪怕一天都不行。”   马主任立刻站起来,“好,好,我现在就召开大会,给你儿子证明。”   邓兴明看着对方疾步离开的背影,嘴里有些发苦。   钱淑兰拍拍他的手,“儿子,相信娘,娘不会害你的。”   她浑浊的眼里满满都是慈爱,邓兴明看到这样的目光尽管心里很是焦躁不安,也得到了抚慰。   他闭了闭眼,把他娘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声道,“娘,我知道的,娘不会害我的。”   孙大琴抿了抿嘴,眼里依旧有些担忧。   马主任说要召开会议,立刻就行动起来。   他先是在王家村生产队召开,所以三岁以上的人全部都集中到打谷场。   马主任站在台子上,冲着大家伙吼,“经过查证,邓兴明同志确实不是强奸杜兰秋同志的犯人,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我们革委会会继续努力的。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污蔑我们的好同志。”   底下的社员们全都议论纷纷,显然没想到马主任会亲自出面澄清。   “我就说嘛,邓兴明那么老实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会强奸杜兰秋呢。”   “我早就说了,钱婶子才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估计杜兰秋肯定是知道邓兴明不是强奸犯才放了他。”   “就是!”   。。。   话峰一时之间全变了方向。   连跟钱婶子不对付的马主任都出来说明了,那肯定不是邓兴明干的。   只是下面的话题却又变了,“止不定是那女人自己在外面跟男人勾搭上了。”   “有可能啊。她之前不一直扮丑嘛。出去一趟,却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路上到处都是人,有那心思不好的,说不定就跟在她身后回来呢。”   “是啊,深更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她干啥去了。”   见下面的话题越来越歪,马主任直接宣布散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78章   马主任开完会之后,又让下属去通知其他生产队队长,让他们告知底下的社员,关于这事的最新进展。   钱淑兰听到孙大琴的汇报很满意。   所以等马主任再次找上门的时候,钱淑兰一口答应帮他引荐。   马主任立刻喜不自胜,激动地一个劲儿搓手。   钱淑兰这副病怏怏的身体自然不能去县城,所以她就让邓兴明和王丹枝去趟县城。   拿了两只公鸡和一篮子鸡蛋。   原本这些东西,马主任想出钱的,可钱淑兰却摆手拒绝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帮我儿子澄清身份,我帮你引荐。各取所需,你不用太客气。”   事实上,钱淑兰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她把这人利用得彻底。   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结果却大失所望,估计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现在自己出钱,她好歹也能有点心里安慰。   但马主任却十分感动,一脸羞愧,“钱婶子,你这人真是大气。我以前真是误会您了。”   他不是个贪的,就这些东西,估计得花他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如果他媳妇知道,肯定又会叨叨个没完。   现在人家主动帮他办事,却连东西都自己出,真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亏他以前还以为她是个仗势欺人,没什么见识的乡下老婆子。   瞧她这份大气劲儿,比他都强。   钱淑兰默默侧过身,不让对方看到她脸上的心虚。   他们是一行四人,钱维汉开着拖拉机,其他三人坐着车。   王丹枝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同是寡妇,王丹枝和杜兰秋是接触最多的,两人关系也十分亲密。   自从杜兰秋失踪,王丹枝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前几晚还一直做恶梦,梦里全是对方向自己求救的场景。   听到她娘让她找亲家帮忙调查杜兰秋失踪案,王丹枝立刻点头答应了。   等一行人到了县城,钱维汉要去方家送东西,其他三人是去蒋家的。是陈洁英过来开门的,看到他们惊讶得不行。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招呼三人,“哎哟,亲家,快请进,快请进,真是稀客。”   陈洁英把人领了进去,又把蒋成武也从书房喊出来。   王丹枝给马主任介绍身份。陈洁英听到对方是个革委会主任,还微微有些诧异。   蒋成武笑着问,“你娘咋没来呢?我还想跟她来两盘呢?”   王丹枝笑着道,“我娘前天病了,正卧床休息。”   蒋成武脸上的笑容变了,担忧地问,“她怎么病了?”   王丹枝笑着解释,“就是感冒咳嗽。十几年没生过病,这一病还怪吓人的。好在有我大嫂在家里照顾着她。”   蒋成武点点头,“你娘年纪确实也大了,以后可得好好保养。你以后可要好好劝劝你娘,不是小年轻啦,就别骑自行车了,我看着挺渗人的。”   王丹枝有些尴尬地直点头,心里却没多大把握,她娘就不是个能听进劝的。   陈洁英见亲家有些不自在,忙笑着提醒她,“快喝点水吧,从乡下要咱们这儿也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呢,你们应该渴了吧?”   王丹枝‘嗯’了一声,端起碗开始喝水。   等放下碗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蒋成武,“蒋叔,我娘想请您帮个忙,您若是不费事儿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   蒋成武坐直了身体,有些好奇,“你娘还能有事让我帮忙?你说吧。”   王丹枝便看向马主任,“你说吧。”   马主任便把来意说了一遍。   蒋成武听罢之后,又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日记,支起下巴,看向邓兴明直叹气,“你娘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   邓兴明抿了抿嘴,重重点头,“我知道的,蒋叔。”   蒋成武朝马主任道,“你等下,我让我大儿子帮你查下。看看军区有没有这个人。”   马主任立刻喜不自胜,邓兴明也紧张地坐直了身体。   电话就放在客厅的高桌上,蒋成武年纪有些大,屋里的光线有点暗,所以陈洁英走过去,先帮他拨号。   等接通电话之后,陈洁英把电话还给蒋成武,他冲着里面笑着道,“喂,是小刘战士吗?我是蒋成武,麻烦你帮我叫下蒋卫国同志吧。”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蒋成武仰着脖子爽朗大笑,“好,我等着,麻烦你啦。”   说着放下电话。   一直等了十分钟,电话才再次醒起。   蒋成武接起电话,听到里面是儿子的声音,便道,“你帮我查一下,这次到刘关县选新兵的几个团里有没有一位叫薛志军的同志,是个营长。我这边有点事情想找他了解下情况。好,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他走过来坐下,“估计他要查一会儿,这年头名字重得比较厉害。不过薛志军这个名字,应该会好一些。”   其他人立刻点头。   蒋成武又问邓兴明担忧地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呐?居然半夜梦游。”   邓兴明有些羞窘,摸了摸自己的头。   王丹枝笑着道,“这病似乎不好治。我们村的大队书记也有这个毛病呢。半夜说自己遇到小仙女了。不过是十来年前的事了。”   陈洁英有些好奇,“那他还遇到过啥了?”   王丹枝摊了摊手,脸上有些无奈,“就这一次,最后还把自己给吓醒了。”   蒋成武嘴角直抽抽,“幸好他现在不做梦了,要不然那些革委会还不上门找他算账。说他宣传封建迷信呐?”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看着马主任。   马主任被他看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忙打着哈哈,“哪里会呢。”只是多少有些心虚,可不就是在宣传封建迷信嘛。   陈洁英怕气氛尴尬,于是主动问王丹枝,“对了,你们养鸡场咋样了?”   听她提起养鸡场,王丹枝笑着道,“马上快入冬了,鸡蛋会越来越少。养鸡场的公鸡估计要卖掉一大部分。养了三年的老鸡也得全部卖掉。等着明年孵小鸡。”   陈洁英脸都皱起来,“那婶子岂不是要忙起来了?”   王丹枝笑着道,“可不是嘛!”   蒋成武朝两人语重心长地道,“你们有空要多多帮你们娘的忙。她之所以生病,还不是因为太过操劳的缘故吗?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老太太比她更拼的。真当自己是个小年青了。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邓兴明连连点头,“是,是,我一定会帮忙的。”   王丹枝忙笑着解释,“我七弟一直在帮我娘做事。咱们生产队的账目一直都是由七弟在记,我娘只管看。他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也很辛苦。”   听她这么一说,蒋成武还挺满意,“这就对了。你娘这么大岁数了,儿子孙子个个出息,也该到她享福的日子了。子孙不成气才会这么辛苦。你们娘又不是这种情况。”   王丹枝和邓兴明乖乖受教。   陈洁英担心公公说话太直,把人给得罪了,半开玩笑道,“其实我家老爷子就是想跟你们娘下盘棋,可又担心她要忙养鸡场的事根本没空,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呢。”   王丹枝和邓兴明齐齐张大嘴巴,显然没想到老爷子一本正经教训人,原来是出于私心。   蒋成武被儿媳拆穿心思有些羞恼。   陈洁英朝他讨好地笑笑,“爹,估计要等一会儿呢,我先去做饭吧。”   蒋成武点了下头,“好!”   三人忙站起来推辞。   陈洁英把王丹枝按下,“哪能不留下来吃饭呢。肚子得多饿呀。”   没法子,王丹枝便跟她一起到灶房做菜。   邓兴明见气氛有点尴尬,便主动道,“蒋叔,要不我陪您下两局吧。”   蒋成武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你行吗?”   邓兴明挠了挠头,也不太自信,笑着道,“试试看吧。”   蒋成武想着闲着也是无聊,便把棋盘拿过来摆上。   马主任也凑过来一起看。   蒋成武很快就发现,邓兴明的棋艺是中规中矩的,和自己有点类似。跟他一起下,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但邓兴明经验不够老道,所以勉强支撑半个小时,还是输了。   蒋成武抬头看了邓兴明一眼,摇了摇头,“你这技术不行啊,你该回去跟你娘多学学。你娘那手棋才叫新奇。没有固定路子,各种技法眼花缭乱,让人根本招架不住。你的路子都固定死了,很快就能被人看穿了。下棋最怕被人看穿棋艺。”   邓兴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学过一段日子,下得磕磕巴巴的。”   马主任见两人又摆上,笑着自告奋勇,“老爷子,我能陪你下一盘吗?”   蒋成武挑了挑眉,“你也会?”   马主任理了理衣服,谦虚而又骄矜地道,“略懂一二。”   这就是还算精通的意思了,蒋成武来了兴致,“行啊,来吧。”   邓兴明忙给他让位置,坐在中间观看。   马主任的棋峰要锐利许多,咄咄逼人,常常会剑走偏锋。   蒋成武好几次都吃了闷亏,渐渐他琢磨到了对方的习惯,于是不再保守,开始反击。   倒是把马主任打得节节败退。一直纠缠了四十来分钟才结束。   马主任用钦佩的眼神看着他,“甘拜下风。老爷子真得很厉害。”   蒋成武摆了摆手,用谦虚的声音道,“我这才哪跟哪呀,不值一提。”   马主任诚心诚意地赞道,“真的很厉害。我以前在我们部门可是杀遍无敌手的。跟您一比,我就稍逊一筹了。”   蒋成武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被人恭维之后该有的高兴,反而淡淡的,“如果你跟我亲家下过,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我只能算是业余的,她才是专业的。”   马主任愣住了,那个老太太棋艺真的这么厉害吗?他原以为蒋成武一个粗人棋艺应该很差,可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厉害。根本不是个小角色。那老太太也这么厉害,那就更不简单了。马主任顿时有种很复杂的感觉。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蒋成武不紧不慢地起身去接。   蒋成武惊讶地叫出声来,“你是说那人死了?他怎么会死了呢?”   马主任不由得坐直身体,抬眼去看,心里越来越沉。   邓兴明咽了口唾沫,比他还要紧张。   等蒋成武放下电话,走过来坐到椅子上,无奈地摊了摊手,“没法子了,那人已经死了。被一个女人割喉。”他哼了一声,“真是丢人,堂堂一个军人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杀了。看来这人品行败坏不说,连警惕心也没有,真是军队的蛀虫。”   马主任和邓兴明已经听不到后面了,只听到人死了。而且还是被女人杀死的。   那人会不会是杜兰秋?毕竟最恨薛志军的女人除了杜兰秋再无旁人。   马主任立刻把自己带来的照片拿出来,“老爷子,你能不能把这照片交给部队,帮着问问看,是不是这个女人杀死的?”   蒋成武接过照片,看了他一眼,“杀他的女人也当场自杀了,你还要知道吗?”   马主任还没回答,邓兴明却飞快点头,“我想知道。”   蒋成武看他眼神坚定,十分迫切,“行,你们把照片和日记本给我,我让我家大儿子帮你们查查。”   邓兴明忙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蒋叔”。   蒋成武摆摆手,“没事儿。”   他接过马主任递过来的日记本,却发现封皮的地方露出一角。   他抽出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蒋成武又把后背的封皮也打开,从里面露出另一张照片。   他对比了下马主任给他的那张,“瞧,这两张照片一模一样嘛?”   马主任刚才看到老爷子从里面抽出两张照片,还有些惊讶,等看到两张照片里的姑娘真的一样时,立刻惊呆了。   邓兴明脸上欣喜不已,拍着巴掌狂叫起来,“薛志军真的是杜兰秋的未婚夫。我没罪了。”   他立刻站起身跑到灶房告诉王丹枝这个好消息。   蒋成武把日记本朝桌子上狠狠一摔,“下作的东西,居然这么骗人家小姑娘。”   他点了点日记本,“我非得把这事告诉他们领导去。”   说完,起身又拿起了电话拨了起来。   相比其他人的好心情,马主任显然糟糕透了。   犯人没了,受害人也死了,他还怎么开批斗大会?他还怎么抖威风?怎么放第二把火?他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全毁了。   马主任呕死了,烦躁得抓了抓头发。   等回到公社,马主任依旧垂头丧气。忙了一场,啥也没捞着,真是亏大了。   他坐到办公桌上,扶着额头直叹气。   郭三生敲门进来,怀里捧着一张写着“查案英雄”的红色锦旗,喜气洋洋地冲他道,“姐夫,瞧着没?这是那老太太给咱送的锦旗。”   马主任原本还颓丧的心情看到这锦旗立刻大好,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眯眯地道,“她居然给我送锦旗?算她识相。”   他立刻欣喜地跟郭三生商量在哪边挂这锦旗。   郭三生拿着凳子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马主任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不是嫌低了就是嫌高了,郭三生只能认命帮他挂。   等马主任再一次反悔想要调整位置的时候,突然郭三生脚下一滑,从凳子上直直往下摔,好巧不巧正摔在墙边的桌子上,他痛得肠子都要打皱了,等他揉着肚子起来的时候,把桌子上的东西也给带倒了。   马主任刚想走过去看,却发现他的脚边滚了一颗被郭三生扑到地上的棋子。   他望着那个黑色的卒子,弯下腰,捡起它。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乍现,脸上勾起一抹恍然大悟的笑容来,“我的天!她真不愧是棋艺高手!”   郭三生揉着肚子痛得直哼哼,抬头却见姐夫一直在笑,这笑声听着十分渗人。他咽了口唾沫,像看神经病似地看着对方,“姐夫,你怎么了?”   马主任摇了摇头,对自己无语透顶。他居然当了人家的马前卒?白白替人家跑了一回腿。   郭三生小心翼翼地问,“姐夫,咱这锦旗还挂吗?”   马主任把棋子握在手心里,抬眼去看那张因为郭三生不小心而抓歪的锦旗。查案英雄?他笑了笑,冲着郭三生道,“挂,怎么不挂?老子辛苦这一场,就弄到这张锦旗再不挂,我对得起我自己嘛。”   郭三生没有多想,忙笑呵呵地应了。   马主任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旗子,这老太太简直是人老成精啊。怪不得周社长他们都那么忌惮她呢,原来她不仅仅只是蒋县长的亲家。   他正在思量间,突然有人敲门,马主任走过去开门,见邓兴明拎着一篮子鸡蛋进来,“不好意思,我刚刚把鸡蛋给忘了。这是我娘特地让我送给你的。这次多谢你帮忙。请你收下。”   马主任接过这篮沉甸甸的鸡蛋,心里到是好受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今天晚了点。 第279章   郭三生把凳子扶好,重新踩了上去,把挂歪的锦旗扶好,“姐夫,你看这样行吗?”   沉默了好几秒,郭三生又重复了一次。依旧没人回答。   他扭头去看,却发现马主任提着一个篮子,一直看着掌心的棋子,他拍了拍墙面,“姐夫,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帮我看看有没有歪啊?”   马主任立刻回神,把篮子放到办公桌旁,然后看锦旗。   他左看右看,又往后退了几步,挪了挪手,“往左一点,可以了,就这样!”   郭三生拿了根铅笔,作好记号之后,拿起锤子开始敲钉子。等把锦旗挂好之后,他跳下来看,“不错啊,姐夫!”   他扭头寻找姐夫,却发现他已经坐回了办公桌,手心里一直躺着一颗棋子。   郭三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嘴里嘟哝着,“一颗棋子而已,有啥好看的?”   他扶着桌子,突然感觉脚下有东西,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篮子鸡蛋,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指着下面的篮子问,“姐夫,哪来的呀?”   马主任揉了揉脸,没说话。   郭三生转了转眼珠子,抬头看了眼锦旗,恍然大悟起来,“哦,原来她不仅送了锦旗,还送了鸡蛋啊。这老太太真是好人。”   马主任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郭三生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毛,他紧张地直咽唾沫,“咋,咋啦?”   马主任揉了揉脸,他自己都是人家的棋子,他能指望这个傻小子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吗?好人?呵呵,真是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郭三生把鸡蛋提到桌子上,感受到这沉甸甸的重量,他笑得合不拢嘴,拿起一颗鸡蛋在鼻子下闻了闻,还是新鲜的,他凑到马主任面前,“姐夫,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的人了。以前你拼死拼活去办案,案子判了一个又一个,等结案了,那些犯人家属撑死了送你一斤白菜或者一把葱,像这样送一篮子鸡蛋的,还真是少见。”   马主任实在看不惯他的蠢样儿,他托着下巴瞪对方,“你是不是傻啊?”   郭三生有些糊涂了,“咋了?我咋傻了?”   马主任看着他问,“那你说这个案子,谁最得利啊?”   郭三生扁着嘴,想了半天,“应该是邓兴明吧。他洗清了冤屈呀。说起来这人也真够倒霉的,半夜梦游居然被当成了强奸犯,要不是姐夫明察秋毫,他这次估计惨了。”   马主任抬了抬手,“你别再给我戴高帽了,我听着脸红。”而后自嘲一笑,“有那样精明的老太太,邓兴明别说只是冤枉的,就算这事真的是他干的,估计人家也能替他洗清。”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真是越想越渗人。”   如果只是下棋,他好歹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竞争对手,可放到生活中,四周皆是人,对手是谁,你根本就不知道。等案子结束,他才能从结果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真是太失败了。   郭三生越听越糊涂,“姐夫,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人家老太太不仅送锦旗还送了鸡蛋,你这样污蔑人家,我听了都替人家报不平。”   看着小舅子居然把心拐到别人家去了,马主任都要气乐了,“你知道啥呀?你就替人家报不平?一张锦旗和一篮子鸡蛋就把你给收买了。你还能更出息点么?”   郭三生把鸡蛋放回篮子里,委屈地撅嘴,“我给你当民兵队长,不能贪不能赌不能贪杯误事不能跟姑娘走得太近,我就跟和尚没什么两样了,你还想咋地呀?我跟你说,你再这么欺负我,我就告诉我姐去!让她今天炒鸡蛋不给你吃,你就在旁边干看着。”   马主任指着他的鼻子,气得脸都绿了,“你就会拿你姐来压我。咱们都是大老爷们,你向女人告状,你丢不丢人?”   郭三生被嘲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朝他挤挤眼,“看吧,你还是怕我姐!”   马主任被他笑话,有些不自在,忙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是说那个老太太不简单,她不是你想得那样。她心思深着呢。我只是教你看人,哪有欺负你?”   郭三生成功被他带歪,面上有些好奇,“她心思怎么深了?”   马主任反问他,“你就没想过是谁写的举报信,还有那个日记本是哪里来的?”   郭三生低头想了一会儿,依旧猜不透,老实地摇了摇头。   马主任抿了抿嘴,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跟你说,是那个老太太!”   郭三生眼睛瞪得大大的,反应过来之后就是狂摇头,“怎么可能!姐夫,我发现自打你当上了革委会主任,你现在越来越能扯了!”   马主任拿着棋子敲击桌面,“我扯?这事如果从前到后推可能不容易,但是你从后往前推就能看出来,得利的人只有邓兴明和那老太太。那邓兴明你也看出来了,是个本份人。脑子也不怎么聪明。”   郭三生有些不敢相信,“那老太太写信举报自己?她就不怕你真的把她给关起来了?”   马主任有些自嘲,“所以说啊!她之前当着我的面把话说得那么好听,说我是好人,相信我。我一激动之下,居然把证明信给撕了。案子还没审,我就帮人家做证明了。你想想,她为什么不等案子结束再让我给她作证明呢?因为她一早就知道那两人死了。真是好算计!环环相扣,把我的心思都琢磨透了。”   郭三生弄了半天都没弄明白,他掰着指头理了理前后顺序,突然问,“就算检举信和日记本都是老太太寄过来的,那她哪来的日记本?她一个老太太可进不了军营。”   马主任早就想通了,“我估计那日记本是杜兰秋去找薛志军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看到了,一时激愤,她把人给杀了。那老太太估计一早就知道杜大梅的身份,她肯定也知道杜大梅去找薛志军算账的事儿,杜大梅一直没回来,她估计去找人的时候,无意中捡到了那本日记本。为了给儿子洗清冤屈,她就寄给我了。然后我就成为了她的马前卒。”   郭三生一拍巴掌,佩服得竖起大拇指,“姐夫你分析得太对了,全通了,也理顺了。”他挠了挠头,“那照你这么说,这老太太还真挺厉害哈。”   马主任斜睨了他一眼,“不厉害能当上厂长吗?心眼多得跟那筛子似的。怪不得蒋老爷子说她下棋新奇,谁能想到她会写信举报自己呢?”   郭三生对这老太太有些发怵,他小心翼翼地提建议,“姐夫,要不咱还是别争老大了吧?那两人有这老太太撑腰,你连老太太都对付不了,现在以一敌三,你铁定得输啊。”   自家姐夫的心思,郭三生怎么可能不知道,革委会主任照理说应该是公社的老大,可人家是地头蛇,姐夫是外来人,先天上就输了一筹,他一直在努力立威,可现在却不成了,遇到对手了。   他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呐,从来就没服过谁。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马主任双手交叉抵着额头,手肘支在桌面上,作冥思苦想状。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响起,郭三生赶紧走过去开,“大姐,你咋来了?”   从门外走进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女人,她扎着一条麻花辫子,五官明艳,透着几分英气。   马主任撑着桌子站起来,朝她笑,“你怎么来了?我还在办公呢。”   郭明霞没说话,朝门口喊了一声,“还不快进来!犯了错误不承认,你还是男子汉吗?”   从门口进来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他扒着门框,红着脸,飞快地朝屋里看了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   马主任一脸慈爱,“这是咋啦?”   郭明霞上前扭住他的耳朵,把人提了进来,声音严厉得吓人,“你跟人家小朋友打架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装什么怂?”   瞅着儿子吓得身子发抖,马主任心疼极了,忙把自家媳妇拉开,“你这是干啥?好好说呗,干啥动手动脚的?咱们小浩跟人打架一定是有原因的。”   郭明霞掐着腰,哼了一声,“你问问他是什么原因?”   马云浩有些怕怕地往后缩了两步,“我……”   马主任拍拍儿子的脊背,鼓励他,“说吧,你为什么跟人家打架?”   马云浩挺起小胸脯,鼓起勇气,“陈玉良拿了一辆吉普车到班上玩,我朝他借,他不同意,扭头却把吉普车借给别人,我找他理论,就打起来了。”   马主任越听越沉。   郭明霞在边上嘴都气歪了,“你瞧吧,他还有理了。这孩子不打能行吗?那又不是你的东西,人家不借给你,是人家的自由。”   马主任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铁青,“你真的跟人打起来了?你的道理呢?你是个土匪吗?”   马云浩吓了一大跳,却依旧强撑着小身子,瘪着嘴,仰着脖子一脸理所当然,“爹,你不是主任吗?不是想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吗?你帮我去把他家给抄了吧!”   马主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看向郭明霞,难得发了一回脾气,“你教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会这么想?”   郭明霞受到的刺激比他还要大,“我没这么教他啊。”她低下头,双手扣住儿子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瞧,“你从哪里学来的?”   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让马云浩有些害怕,他缩着脖子朗声道,“以前咱们班上的同学于胜利就是这样的呀。他爸是革委会主任,他说的。他爸想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   郭明霞气得直跺脚,“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想抄谁就抄谁。那是犯了错误才会抄的,不是乱抄的。”   马云浩一脸奇怪地看着父亲,“是吗?那为什么莫小飞家被抄了?他家里只有爷爷,还是个上过战场打仗的老红军,他家为什么要抄?”   马主任被儿子问住了。孩子已经大了,不是他想说什么就信什么。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力。   郭明霞觉得自己要疯,她蹲下身子义正言辞地道,“儿子,那于胜利父亲不是个好人,所以才会连好人家也抄,但是你爹,他是好人,所以他只会抄坏人的家。”   马云浩怀疑地眼神看着他爹,“是吗?”   马主任点头,“是!爹只抄坏人的家,不抄好人的。你同学又不是坏人,爹不可能去抄他家。”   马云浩‘哦’了一声,脸上的情绪分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十分纠结。   郭明霞直视他的眼睛,一脸严肃,“所以你抢你同学的东西是不对的。好孩子不会这么做的。”   马云浩低下头,红着脸,想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去给他道歉。”   郭明霞摸了摸他的小脸,“好孩子!”   等郭明霞领着小孩子出去了,马主任重新坐到位子上,“你说这孩子咋会这么想啊?革委会就是专门抄家的。”   郭三生走过来,“应该还负责挖坟吧?”   马主任抬头看他,瞬间愣住了。   郭三生见姐夫有些不太对劲儿,忙问,“怎么了,姐夫?我说错了吗?”   马主任揉了揉脸,“你没错。错的是我啊。”   郭三生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见他眉头蹙的死紧,额间三道竖纹,到底没问出口。   马主任站起来,“咱们去趟乡下吧?”   郭三生点头答应,抬头看他,“姐夫,这次咱要去挖谁的坟?”   不查案子不就得挖坟嘛!   马主任:“……”   老王家,钱淑兰已经能下床了,邓兴明从县城回来把自己探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蒋叔把证据拿给部队之后,薛志军被开除党籍了。原先的荣誉也没了。部队还专门开了一次大会,让大家处对象一定要打恋爱报告,不能脚踩两条船。”   部队虽然不会把这事外扬,可内部还是会处理的,要不是为了给邓兴明洗名声,钱淑兰一定会把日记本交给部队。   钱淑兰挺满意,“那就好。”她又问,“那他的孩子和妻子呢?”   邓兴明想了想,“好像已经改嫁了。娘,你别担心,那人是改嫁到别的部队的,应该没什么妨碍。”   钱淑兰放下心,而后叹了口气,“只是有些可惜,咱们拿不到杜兰秋的骨灰。”   杜兰秋是杀人犯,她的骨灰是由上面找地方安排的,她根本没有资格领。   孙大琴煮好粥,邓兴明忙接过来,“我来喂吧,大嫂,你去吃吧。”   孙大琴忙推辞,“你刚从县城回来,你先吃吧。”   邓兴明摇头,“没事儿,我还不饿。在县城我就吃过饭了。”   孙大琴只好由他去了。   钱淑兰想伸手接碗,“我现在能动了,自己就行。不用人喂的。”   邓兴明把碗挪开,“娘,我来喂您,我看您这脸色还是不大好。要不去县城看看吧?”   钱淑兰没法,只能让他喂饭,笑着摇头,“我就是感冒发烧,哪里就需要到县城看了。”   小敏端着菜碟子过来,“七叔,放点咸菜在里面吧,我奶奶可喜欢吃这个了。”   这是芥菜丝用麻油拌的,吃起来特别清爽。   邓兴明忙夹了一筷子放到粥里,然后舀了一勺子,里面有两根芥菜丝,“娘,你尝尝看。”   钱淑兰喝了一口粥,又尝了芥菜丝,“味道很不错。咱们生产队种出来的菜越来越好了。”   孙大琴在边上附和,“可不是咋地。以前一亩地能种五十斤小麦就算顶好的了,现在最多都能有一百二十斤了。这么些年肥田还是有效果的。”   邓兴明不懂种地,有些好奇,“都是怎么肥田的呀?”   孙大琴给自己卷了一张单饼卷咸菜,笑着回她,“种黄豆,再撒肥料呀。咱们养完蚯蚓的肥料可好了。”   见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钱淑兰立刻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一下哈,我这么写不是在抹黑军人,而是我认为各行各业都有渣男。不能因为他是军人,就认为他是好男人,也不能因为他是开出租车就一定是杀人犯。咱们要根据人品来定。   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在抹黑军人哦。一个渣子也代替不了整个军队,对吧?   ps:我能跟大家求求营养液吗?非常需要它,真的非常需要!有营养液的小天使给我浇灌一点吧,谢谢啦!! 第280章   钱淑兰吃完饭,看着乖巧的小敏,想到杜大梅年纪轻轻就放弃生命。   虽然很可惜,可未偿不是她太过偏执的缘故。   前世,她奶奶是因为爷爷对她不好,所以奶奶对男人才没有期待。   今生呢?会不会也走向杜大梅这条路?   佛说人生有四苦:一是生老病死,二、求不得三、怨憎会四、爱别离。   生老病死,大多数人都是有心理准备的。生命自有定数,谁也强求不得。真的发生这事儿,倒是要好一些,伤心一阵子,慢慢也就好了。   求而不得,如果你一直很喜欢,很想努力,却怎么也得不到,你会怎么办?你要学会放弃。对这一条,那就是挫折教育。   怨憎会,就是输不起。   爱别离就是要人学会放弃,别太执着。   这些太复杂,钱淑兰也不太懂这些禅语。但是女人都要经历感情这一关。如果心灵脆弱的,就像杜大梅这样,想不开,选择结果自己。   钱淑兰不希望小敏是这样的人。   也许别人觉得,不想让小敏也像杜大梅这样所托非人,那就应该给她找个好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小培养,找个青梅竹马的小男孩,从小培养感情。   可钱淑兰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人心易变。她所认为的好也只代表过去和现在,并不一定代表将来。   也许某一天对方禁不起诱惑,到时候,小敏不一样要伤心?   唯有自强自爱对她才是最好的教育。   哪怕她一时眼搓,挑了个渣男,她强大的内心也能让她度过这个劫难。   钱淑兰从凳子上站起来,朝两人道,“你们先去上工吧。小敏陪我就行。”   邓兴明有些迟疑了,“娘,我留下来陪你吧。你身体还没好透呢。”   “我就是感冒咳嗽,又没伤到手脚。”钱淑兰笑着道,“你现在回生产队把账目给记好,才是替我省事了呢。”   一听这话,邓兴明再也不说留下的事了,立刻走出堂屋,他已经好几天没上工了,估计队里有一堆账等他算呢。   孙大琴拿着碗,“娘,那我洗完碗就走。”   钱淑兰点头‘嗯’了一声。   小敏扶着奶奶的手陪她一起到房间。   钱淑兰躺下来,朝小敏道,“你在边上写作业吧,奶陪着你。”   小敏‘嗯’了一声。   等她做完作业,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钱淑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很好,很努力。”   小敏被奶奶夸,羞红了脸,“小阳哥哥才厉害呢。他什么都会。我还差远了呢。”   钱淑兰眉头微皱,她现在才发现小敏似乎有点不自信。   她摸了摸她的的小脸,“不!我不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你更棒。”   小敏红着脸,“可是小阳哥哥连后面都会呢。”   “等老师教到那边,你也会的。奶奶觉得你特别棒。你看你造得句子,别人都想不到,特别工整……”   她夸得越来越多,小敏眼睛立刻亮如繁星,羞涩中透着点自豪。   钱淑兰夸完一阵之后,来了个总结语,“你瞧,你很厉害。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字也不会写呢。”她摸摸小敏的头,“奶奶相信你会越来越好,最终会超过小阳哥哥。”   小敏抿着小嘴,重重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小敏立刻起身。   钱淑兰拿着小敏的作业本,心里暗自思量,是不是应该找些字帖让小敏照着临摹一下呢?   只是有点可惜了卢民生是教数学的,他的字不咋地,也不能作为字帖给小敏练。   “钱婶子,没打扰到您吧?”一个深厚的男声自她脑袋响起。   钱淑兰抬眼去看,见他浑身脏兮兮的,眉心紧拧,嫌恶的样子,“你这是去挖人家祖坟了吗?弄得这么脏?”   郭三生从马主任身后探出头来,用惊讶地声音问,“咦,老太太,您咋知道的呀?”   钱淑兰赶紧下床,穿着鞋子到了堂屋,把这行人打量了下,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今天没有抗枪,身上全是泥点子。这样深秋的天气,后面有两人还挽起裤管,冻得小腿瑟瑟发抖。   昨晚下了点小雨,但今天天气还不错,他们身上弄成这样,还真说不好是干啥坏事去了。   “我们从孙家村那边过来,在那边挖了几个坟。”马主任指了指后面下属抬的两个筐子,“这些都是挖上来的。”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这革委会就不能消停一点嘛。雷主任挖过,马主任又来挖,哎!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马主任哪里会看不出来,无奈解释,“都是职责所在。上面交待的任务,不完成不行。”   破四旧这种事情,每个月都有硬指标,想让上头满意,第一条就得听话。   钱淑兰愣了一下,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她赶紧招呼这几人坐下。   马主任也不客气,找个凳子坐下来了,“我还是头一回当主任,以前我就是专门负责审案子的。上面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来。只是上面满意了,外面人似乎不满意。所以想请您帮忙出出主意。”   听到这话,郭三生立刻侧头去看他姐夫。啥意思?   不仅郭三生愣住了,钱淑兰也有些诧异。她和他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居然让她给他出主意。   马主任把其他民兵都赶出屋子,但东西却留下了。   钱淑兰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蒋老爷子说您智慧超群,想向您讨教一二。”他走到那藤筐前,取出一个精美的瓷器,“这是您的好处费。”   对于别人来说,这东西是烫手的山芋,可对于聪明人来说,这是将来的财路。他留了一些做为传家宝,如果对方也是个目光长远之人,就不可能不收下。   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钱淑兰只觉得渗得慌。不过这东西确实很值钱,好东西谁不想要,“你想两不得罪?”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马主任立刻把瓷器放到钱淑兰面前的桌子上,“对。我不想让我儿子以为我是个专门抄家和挖坟的。外面的人似乎对革委会有误解。”   钱淑兰扣着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   这人政治嗅觉还挺灵敏,数字帮解体之后,这些革委会没多久也随之解体,这些主任自然也没了之前的风光。大多数干部都被迫退休,除了少部分会钻营才能调到清闲岗位。   马主任这人是个有野心的,但他这人很聪明,为人还算良善。刚才他提到蒋老爷子,看来应该是猜到被她利用了。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钱淑兰抬头看他,笑着道,“我觉得两个字可解你的难点,可就怕你不听。”   马主任笑呵呵地道,“你说!”   钱淑兰回以一笑,“中庸!”   马主任默念这两个字。心里腹诽,这老太太是想让他和周社长陈书记三人共同治理王河公社。不要妄图争老大。不张扬,避锋芒,才是他的出路。   对于一个善于进攻的老虎,中庸之道就是让他收起爪子,安安生生当一名看家的猎犬。   不甘吗?肯定是有的,可你又能如何?当一名人人厌恶的抄家挖坟主任?   他能站在这个位置除了上面的领导信任他,群众的支持也是一部分。   二者缺一不可,失去哪一样,他将来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钱淑兰用略带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给他出了个主意,“哪怕多开思想报告会,也不要动折抄家打骂。焉知现在的嚣张放肆不会成为将来别人攻击你的开端呢。人啊,一辈子那么长。目光也要放长远些。你又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媳妇孩子。”   这话简直说到马主任心坎里去了。现在党内斗争厉害,明面上是造反派压制住了保守派,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呢?他被逼着上了造反派的船,可并不意味着他只能有这一条路可走。   钱淑兰笑盈盈地看着他,“只要你不做恶事,即使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你也会有一线生机。周社长和陈主任都是不错的人。你就当他们是你的下属,把你的权力分一点给他们,又能如何?他们一定会敬你的,承认你是真正的主任。”   说起来,自从革委会入住公社,各个公社都开始闹起来了。   原本公社的职责是分配好的,社长负责生产,书记抓思想,可自打去年上面空降下来革委会主任,还是两人的上级。这下子好了。原本抓在手里的权力不想放,新来的想当老大迫不及待想收权,于是双方斗起来了。   钱淑兰听那些来他们生产队定小鸡的干部们全是一脸愤愤,对革委会主任的作法非常不满。   双方捍卫各自的利益与权力,最苦的还是下面的人。   钱淑兰也挺头疼。上一回的雷主任雷厉风行,也想把权力抓到手心里。可他招惹上了她,死了。   没想到这回的马主任野心更大,而且还聪明。如果他想把权力都抓在手心里,谁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结局。   马主任不甘心,“我一个主任怎能被他们架空?”   钱淑兰笑着问,“如果你掌权,你该怎么治理公社?着重点是哪方面?”   马主任在心里早已想得透透的,所以她一问,他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当然是要好好治理王河公社,让下面的生产队早日过上好日子了。”   钱淑兰摊了摊手,“那不就行了?既然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周主任现在又做得很好,你何不就用他呢?好歹他是个老手,又尽职尽责。”   马主任支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儿,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着直接站起身,告辞。   等出了王家村,郭三生好奇极了,“姐夫,咱为啥要问她呀?”   马主任大踏步往外走,笑着道,“我就是想知道她会不会为那两个跟我翻脸。”   郭三生‘哦’了一声,“我看她好像挺支持那两人的。”   “我也看出来了。”马主任回头看了眼王家村,蓝天白云底下的王家村在绿树的围绕中,显得特别有生机,“这老太太是想让我退一步海阔天空。”   郭三生点头,什么中庸他不懂,但她接下来的话,他还是听明白了,“我也听出来了。”   马主任停下脚步,看着郭三生,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她怎么会认为我们派一定会失败呢?”   这老太太就是个养鸡场的厂长,不属于任何一派。就是蒋县长家也是中立派,两不相帮的。所以她为什么会认为造反派会失败呢?也太奇怪了吧?   “啊?”郭三生抓了抓头发,“有吗?”   马主任很肯定地点头,“她丝毫没有犹豫。她看我的时候还带着点怜悯和可惜,似乎我们造反派一定会被保守派打败似的。你说,她哪来的自信?”   现在国内两派已经斗成这样,她居然还能有如此自信,他确实挺好奇的。   不过问她,估计她也不会说。还是算了吧。   他想不通的事情,郭三生就更想不通了,“那姐夫,你确定要跟那两人和睦共处?”   马主任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你刚才没听她话里的意思吗?她的意思是支持我当老大。想来那两人应该也不会拒绝。如果将来这两人做得不够好,我再收拾他们也不迟。”以那两人的脑子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他唯一要顾忌的是这老太太会不会帮他们。谁让对方不仅聪明,还有靠山呢。不顾忌都不行。   郭三生立刻高兴起来。傀儡什么的,多憋屈,姐夫能当老大,他也能跟着一起沾光呀。   马主任走后,钱淑兰有些困了,便回屋躺到床上去。   小敏见奶奶要睡觉,也不敢打扰她。   想到她奶奶病了,小敏就想着也做点饭菜给她吃。   于是她从灶房里拿了两个土豆丝,用瓦片刮干净,切成丝。   她手太小,切一会儿就酸了。等她全部切完,才发现土豆丝被她切成了土豆条,于是又重新返工,把条子切得细细的。   她的速度非常慢,但是她非常小心,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所以也没切到手。切完之后,她把土豆丝放到盆里,然后舀了两舀水。她奶奶说过的,不放水,土豆丝会变黑。   她又拿了两个青椒切成丝。切到一半,感觉眼睛辣辣的。她想伸手挠,又怕眼睛疼,生生忍下了。   只是等切完了,她的眼睛被辣得也快要睁不开了。   这两样切完之后,觉得差了一样东西,她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是葱。   于是她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到屋后去拔葱。   可能担心她奶奶中途醒来会叫她,又一路小跑着回来。   把葱剥皮之后,洗干净。她很快切好。   又到堂屋拎了暖瓶,晃了晃里面还有水,于是把暖瓶抱到灶房。   她拍拍小手,望着面前的三样东西,又望了锅台边上的小板凳,一切准备就绪。   烧火这事儿,她今年就学会了。她喜欢跟奶奶一起在灶房里忙活。   她奶奶做菜可香可香了,而且还会让她尝菜。   每当那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小敏熟练的把火点好,等锅烧开了,她踩着板凳往锅里倒油。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放葱花。炸了一会儿,她开始放土豆丝。   牢记奶奶说的,一定要不停地翻炒,不能粘锅,然后放盐和醋,再放点开水,再放辣椒。   用筷子尝了一下,熟了就出锅!   炒得过程中,因为一个人不习惯做两样事,中途还断了一回火。土豆丝差点炒糊了。   不过幸好她灵机一动往里加了开水。炒熟了尝一下,味道还是不错的。   炒完土豆丝,小敏又开始煮粥。这个只要按比例就好了,她以前听她奶奶说过的。   抓四把米,然后三舀水。她的手太小了,所以要多抓几把。   把米淘好之后,小敏踩着板凳把锅给洗了。   她是个爱干净的,洗了好几遍才算是满意。   洗好之后,把淘好的米放到锅里,然后添了三舀水进去。把锅盖上之后,她开始烧火。这个过程就比较容易了。   一直等她把锅煮开了,钱淑兰都还没醒。   倒是孙大琴,急急忙忙从院子外跑进来了,“娘啊,我来烧就行了,您病还没好呢。”   她老远就看到这边冒起了炊烟,猜想婆婆应该是饿了。于是马不停蹄往这边跑。   等她冲进灶房傻眼了,结结巴巴地问,“小敏,怎么是你呀?你奶呢?”   小敏踩着小板凳正在看锅里的粥有没有煮烂,见她娘来了,立刻把勺子递给她娘,“娘,你来看看,这粥熟了吗?”   孙大琴呆呆地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勺子看了一眼,大米已经全部膨胀起来,很烂了。   她把勺子放到锅里,立刻明白过来,“这粥是你煮的?”   小敏点了点头,献宝似的又指了桌上的土豆丝,“这也是我炒的。”   她的本意是想让她娘夸夸她,可谁知孙大琴直接把她拽出灶房,朝她屁股狠狠打了几下,“你才多大点孩子呀?你就敢摸刀,要是伤着你,怎么办?”   这几下是真心实意的,小敏痛得不行。她眼眶都红了,眼眶里的泪水要掉不掉的,好不可怜,“娘,我想煮饭给奶奶吃。”   别人家的姑娘,像小敏这个年纪早就会做家务了,可小敏却几乎不会。孙大琴不是没有提过意见,可婆婆却说要富养女,女孩一定要富养。   对于婆婆宠小敏,孙大琴当然是高兴的,尤其是婆婆生病这几日,小敏都是由她照顾的,她都不敢让小敏做一丁点事,就怕婆婆会不高兴,以为她虐待小敏。   可谁成想,小敏居然自己下灶房,而且还摸了刀。这要是切到手,还不把婆婆给心疼死。   “你……”   “吵什么呀!”屋里,钱淑兰的声音传来,把孙大琴吓了一大跳。   小敏却推开孙大琴,撒腿就往屋里奔,“奶奶,你醒了吗?”   她哭成个小泪人,眼圈也红红的,倒是把钱淑兰吓了一跳,忙把人搂到怀里,“咋啦?”   孙大琴紧跟着她后面进来,讪讪地,“娘,她趁着你睡觉居然摸刀了。还炒了土豆丝。”   一听这话,钱淑兰立刻惊讶起来,把小敏放开,笑着道,“小敏这么能干哪?连土豆丝都会炒。”   以前是她想差了,如果她继续宠下去,小敏迟早会被她养成一个五体不勤的姑娘。而她又不能一直陪着小敏,还是要教小敏自力更生的好。只会挣钱也不行,还要学会一些生活技能。   小敏脸都红了,“我跟奶奶学的,你炒过很多次,我记得的。”   钱淑兰朝她竖起大拇指,“小敏真棒!”   说着从床上起来,牵着小敏的手,往外面走,兴高采烈地道,“我一定要尝尝咱们家小敏的手艺。”   孙大琴被婆婆这态度弄懵了,她不应该是冲小敏发火吗?怎么还夸上了?   自觉摸不透婆婆的心思,又担心小敏向婆婆告状,刚刚被她打的事,于是忙谄媚地笑,“娘,我去端菜。”   说完,一阵风似地跑到灶房去端菜。   钱淑兰接过孙大琴递过来的筷子尝了一下,而后朝小敏竖了个大拇指,“味道不错啊。小敏好厉害。第一回 就这么棒!”   小敏被夸,脸都红了。   孙大琴也壮着胆子夹了一筷子,味道还真不错。除了有点太面,盐放得也合适。   “娘,她还煮了粥,我给您盛一碗吧?”   钱淑兰点头,“行,我们先简单吃一顿吧,待会儿再蒸馒头。”   “好咧!”   三个人吃着小敏做好的饭菜,都是分外满足。   饭后,孙大琴去洗碗,钱淑兰摸摸小敏的脑袋夸道,“我们小敏越来越厉害了。”末了又补充一句,“拿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别切到手。还有烧火的时候,注意火星子千万别溅到后面的柴上。”   小敏听得十分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太谢谢啦! 第281章   蒸馒头的时候,孙大琴负责烧火,婆婆正在给小敏讲怎么揉面,小敏听的特别认真,她却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还是婆婆吗?一夜之间,婆婆怎么跟个后母似的。   她轻咳一声,“娘,你怎么开始教小敏做这些了?”   钱淑兰让小敏自己先试着揉面,而后才回她,“我就是不想她像杜兰秋一样,禁不住打击。我要从小磨练她!哪怕生活再苦,也是人过出来的。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孙大琴一脸佩服,瞧她婆婆多会说话,明明就是干家务而已,婆婆居然能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不过对于杜兰秋,孙大琴由一开始的气愤到现在的可惜。多么漂亮的姑娘呀,居然为了个男人自杀了。真是太不值得了。现在外面的风口也都变了,都非常同情她。没人再说她不检点了。   人真的很奇怪,之前还那么说人家,现在眨眼就变了。   又过了两天,钱淑兰的病彻底好了,她又恢复了原先的生龙活虎,骑着自行车溜得不行。孙大琴每回看了都是心惊胆战的。   很快就入了冬,王家村迎来了第一次霜降,养鸡场里的母鸡已经大多数不再下蛋了。钱淑兰决定挑个好天气把鸡给卖了。但是在这之前,自然要先由生产队和知青们挑。   钱淑兰在打谷场上朝着底下的社员们大声说,“每户只能挑三只,多了可是不行的,要是上面来割尾巴,鸡就成别人的了。”   自从生产队养了这么多鸡,大家伙再也不养小鸡了,直接从生产队拿大鸡回去养。   这边是三年以上的鸡就得卖。他们就要这种鸡,一年也能下两百个鸡蛋。   到了年底,自家杀掉或者卖掉都行。   不过大多数人家都是给自家改善伙食的。毕竟他们王家村生产队每年都能分到不少钱,好不容易能过个好年,大家都舍不得把鸡给卖了。   于是全生产队的每家每户都在等挑母鸡的日子。   有那负责养鸡的大娘大婶们知道自己负责的鸡下蛋勤不勤,所以许多人都拉着他们打听。   场面好不热闹,大人小孩全都围着栅栏往里看。指上哪个,负责养鸡的人就会把鸡拎过来。昨天晚上,她们就已经把母鸡腿上拴上一根绳子,另一端系的是石头。   社员们很快就选好了,签好了字,各自抱着鸡离开。   只有知青们一个个全是愁眉苦脸的,因为他们完全没有经验,于是他们就选那种活蹦乱跳的。哪个精神就逮哪个。   有那好心的大婶们看不过眼了,“你当是选斗鸡哪,选母鸡一定看冠子,往红的挑。”   孔秋云一脸感激,忙朝对方道谢。   知青们纷纷按照大娘们说得专挑鸡冠很红的。   柳月琴见她们挑个没玩,从自己养的那区域里挑了两只,“这两个下蛋很勤。拿着去吧。”   孔秋云忙笑着接过来。   沈艳红凑过来瞅着这两只鸡嘟哝,“我看这鸡冠也不红啊?”   孔秋云拎着两只母鸡的腿,它们扑腾翅膀实在是太厉害了,孔秋云有些招架不住,忙加快脚步往外走,“也不能全看鸡冠,人家有经验的。咱们快把鸡拿去称重,带回去吧。”   一百只鸡,这些知青们每个人都要挑六七只,又想挑肯下蛋的,所以非常认真,这些人也是不容易啊。   挑了一天,这些人全部挑选完毕。   第二日,县城的百货大楼下来运母鸡了。   作为女婿,钱淑兰自然给方永林大开大开方便之门,给他的数量是最多的。   王家村母鸡出栏,这么大的事情,周县长自然也要过来凑热闹。   一天能有几万块的收入,可不得加紧报道嘛,连报社记者也来了。   这次倒不是周社长弄的,而是蒋县长,因为他要明年全县都养鸡,所以才会在报纸上宣传。   虽然大多数村民们不会买报纸,但是没关系。   他们会发给下面大队干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就行,由他们向底下的社员们宣传这个好消息。   马主任也跟着周社长一起下乡来了。   同来的,还有他的媳妇和儿子,以及他的跟班郭三生。   这么大的养鸡厂,郭明霞和马云浩是前所未见。瞧着什么都觉得稀奇。   因为都是用栅栏隔开的,只要不走进去,还是很干净的。   只是味道有点冲,可他们也不在乎,全被那一筐筐鸡蛋和母鸡惊呆了。   马云浩咽了口唾沫,“娘,我想吃鸡。”哪怕是主任家的儿子一个月也只能吃到五两肉。   这还是马主任和郭明霞把肉全留给儿子吃的缘故。   郭明霞看向自家男人,马主任有些为难,他是主任,哪里能干出这种事情。   郭三生也馋得不行,“姐夫,要不我去问问看,说不定能买到两只呢。”   马主任皱眉沉思。   周社长却笑着道,“可以啊,去问问看,我家孩子也想吃呢。”   郭三生看了一眼他姐夫,见他并未反对,忙笑着道,“好,我去问问。”   凉棚下,两个妇女正提着捆成一团的母鸡撑重,孙大琴在报数,钱淑兰在边上记账。   郭三生凑过来问,“社长和主任想问问能不能买几只鸡回去?”   钱淑兰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道,“生产队的母鸡不能卖给外人的。他们想要就从我账面上划吧。只能买三只。”   她平时只买公鸡,别家都买母鸡回去养,可她嫌家里脏,再加上没时间打扫,所以根本没买回,像她这样的少之又少。   郭三生连连道谢,乐颠颠地跑回来汇报。   周社长笑着道,“这老太太是个有原则的,公是公,私是私。要不然账面不好走。马主任可别见怪哈。”一副自家人的样子。   马主任挑了挑眉,这是显摆和钱婶子亲近了?他不动声色地笑道,“我自然能够理解钱婶子的做法,无规矩不成方圆嘛。就像咱们公社一样,我是主任,您是社长,各司其职。”   周社长像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深意,笑呵呵地点头。   一回头,心里呕死了,臭小子,一天不强调他是社长,他是会死咋地。   马云浩松开他娘的手,往栅栏旁走。   却很快发现自己被人拦住了去路,他抬眼一看,发现是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编着两个麻花辫子,乖巧地垂在两边,梳着齐流海,眼睛大大的,长得特别好看,有点像画报上的小姑娘,他呆呆地看着她,“你是谁啊?”   正在看书的小敏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十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皮肤黝黑,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她抿嘴笑,腮边有颗小酒窝可爱极了,“我叫王思敏,今年七岁了,你叫什么呀?”   马云浩拍着胸脯介绍自己,“我叫马云浩。白云的云,浩然正气的浩。”   小敏眉眼弯弯,“你也是来我们养鸡场挑母鸡的吗?”   马云浩眼睛瞪大,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还可以自己挑吗?”   小敏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你挑回去自己养,明年春天就能下蛋吃了。”   马云浩听到她的话,有些不乐意了,“我想吃鸡肉,不想吃鸡蛋。”   自从马主任得到钱淑兰送的一篮子鸡蛋之后,他们家天天都能吃一顿鸡蛋。已经不新奇了,他更想吃鸡肉。   小敏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把母鸡杀了,一顿就没了。留着它下蛋,天天都能吃鸡蛋,你是不是傻呀?”   马云浩撅着嘴,不高兴了,“你才傻呢。我天天吃鸡蛋,它根本就没鸡肉好吃。”   小敏学着她奶教育七叔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好不好吃很重要吗?一看你就是不会过日子的。将来你还要娶媳妇呢,哪能把钱全给霍霍了。”   噗嗤一声,跟过来的郭明霞被她逗乐了,小敏抬眼去看,见到这么好看的阿姨冲着她笑,瞪时脸就红了。   马云浩扭头看他娘,拉着她的手开始撒娇,“娘,我不要娶媳妇。我要吃鸡肉。”   郭明霞忙安抚他,“好,好,我们不娶媳妇,咱们现在先挑母□□。”   马云浩得到母亲的同意,得意地朝小敏看了一眼,那眼里全是胜利之后的得意。   但他却发现小敏正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而且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哥哥真可怜,他居然要像七叔一样打一辈子光棍。   马云浩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抓了抓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她这眼神是啥意思。   他想不通就邀请她,“你能跟我一起去挑母鸡吗?”   小敏摇了摇头,指了指凉棚下正在忙碌的钱淑兰,“我奶奶让我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马云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对方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他立刻怂恿起来,“你奶奶正忙着呢,根本看不到你。咱们去吧。”   听到他这话,小敏眼睛都瞪大了,她退后几步,“我答应奶奶的,怎么能食言?如果我跟你去玩,我奶奶找不到我,她会很着急很着急的。小哥哥,你一点也不诚实,我才不要跟你玩。”   说着她直接捧起自己的书继续看去了。   马云浩被她这话羞得脸都红了,他抬眼去看他娘,见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敏,忙晃了晃她的胳膊,“娘,她不跟我玩。”   郭明霞低头看着儿子有些受伤的眼神,笑着道,“你跟她道歉。她就会跟你玩了。”   马云浩有些怀疑,“是吗?”   在郭明霞一再鼓励下,他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小敏开口,“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玩而已。”   小敏放下书,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突然觉得他有点像自己以前养的那只兔子,软萌软萌的。   她的心立刻就软了,笑着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我奶说一声。”   马云浩立刻笑弯了嘴,“好!”   小敏也冲着他笑,扭头朝凉棚下跑,然后马云浩就看到那个老奶奶牵着小敏走了过来。   “你们是?”钱淑兰有些好奇。   郭明霞笑着介绍自己,“我叫郭明霞,是马主任的媳妇,这是我们的儿子。”   钱淑兰这才一拍脑袋,想起郭三生过来的事儿,“瞧我这记性,他们人呢?真是招待不周。”   郭明霞摆摆手,笑着道,“他们就是来看看的,你们先忙你们的。”   钱淑兰笑着点点头,然后朝郭明霞道,“这是我孙女小敏,就让她当你们的向导吧。她对养鸡厂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郭明霞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自觉被奶奶托付重大使命的小敏,忙把自己手里的书收进挎包里,然后笑着给两人带路,“你们想参观什么?养蚯蚓有没有兴趣?”   看着三人往养蚯蚓的方向走,钱淑兰回了凉棚下继续忙活起来。   “我跟你说哦,我们养鸡场里的鸡全是吃蚯蚓长大的。一点也不费粮食。你快看!”小敏指着蚯蚓像献宝一样。   马云浩勾头去看,却发现许许多多的蚯蚓正蠕动着,他惊呼连连,“这蚯蚓可真大,我以前跟我爹去河边钓鱼的时候,就逮不到这么大的。”   说完他侧过头看向小敏可怜巴巴地问,“我也喜欢吃鱼。等夏天到了,我爹就会带我去钓鱼的。到时候,我钓到鱼送点给你。我能跟你买点蚯蚓吗?这么粗的蚯蚓一定能钓到大鱼。”   小敏却对他的话一点也不心动,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不是厂长,我做不了主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队里的。我们不可以随便拿走的。”   郭明霞越听越稀奇,这小姑娘好懂事呀,比她家儿子强多了。   “我是不是要向你奶奶买?”马云浩撅着小嘴问。   “对!”小敏很肯定地回答他。   马云浩有些不乐意,那些大人说话可烦了,啰里八嗦的,他每次都要等好久。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皱着小脸一直不回答她,小敏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那些大人太啰嗦了,我不喜欢。”   小敏嘟着嘴,瞪了他一眼,“我奶奶才不啰嗦,你不买拉倒!”说完转身就走。   马云浩有些急了。刚想去追,却见她自己转身走回来了。马云浩忙凑过去,想跟她说话,却见她抬头仰望他娘,“婶子,你们还要参观什么?我带你们去。”   郭明霞愣住了,这小姑娘刚刚还生气呢,却还能记得自己的任务,又走回来。这心性也太强了些。   她侧头去看她家儿子,他正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抓耳挠腮地似乎很苦恼对方为什么不肯理他了。   “我还想挑只母鸡,你带我们去吧!”   “婶子想要母鸡下蛋吗?”小敏想到刚才马云浩的话立刻问起来。   郭明霞刚想说,“我们吃肉的。”就听她儿子说,“对,我们家也要养鸡,你帮我挑吧?”说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小敏回过头来,有些诧异,“你不是说要吃肉吗?”   马云浩苦着一张脸,嘟着嘴,一脸肉疼地道,“鸡蛋也好吃。”   郭明霞笑得肚子都要疼了。小敏短暂的惊讶之后,看着他皱着一团的小脸,有点可怜巴巴地样子,立刻噗嗤一声笑了,“你干啥要撒谎呀?不喜欢吃鸡蛋,你就直说啊,我又不会笑话你。”   马云浩的脸已经红透了,有点像晚霞,他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可你都不肯理我了。”   小敏抿着嘴笑,“是你先说我奶奶不好的。我奶奶可好了,她都是为了我好,她才不啰嗦。”   马云浩不敢再惹怒她,反而顺着她的话头,“你说的对,你奶奶不啰嗦,啰嗦的都是我奶奶。”   小敏被他逗笑了,走到前面带路,“走吧,我带你们去挑吧!保证帮你们挑一只又肥又壮的母鸡。”让你吃个够!   “好!”又肥又壮应该能下很多的鸡蛋吧?   挑完母鸡之后,三人到了凉棚底下称重。周社长和郭三生也各自挑好了。付完钱之后,这行人带着记者们离开了。   只是马云浩有些恋恋不舍,总是回头张望,“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的。你可不能忘了我!”   小敏笑着答应,拍着胸脯一个劲儿地保证,“放心吧,我记性很好的,肯定能记得你!”   马云浩这才高兴了,坐到他小舅的自行车后座上。不停地朝她挥手。   后面的郭明霞看见这一幕酸溜溜地,“什么时候,咱儿子也能这么黏我就好了。”   “他是个小男孩,越大越不依赖母亲。你要习惯。”马主任不解风情地给她泼冷水。   郭明霞在他腰上掐了他一把,听到对方嘶得一声才让她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282章   郭明霞想到今天儿子的表现,突然感觉自己的教育有点失败,明明儿子比人家还大三岁,可人家简直完败自家儿子。   “你说我是不是太宠他了呀?”郭明霞拍了下自家男人的脊背。   马主任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咱儿子挺好的呀。”   以前一起住大院里的孩子,哪个不比他儿子顽皮,甚至还仗势欺人,只有他儿子好一点,虽然有时也会不听话,可还是很讲道理的。   郭明霞翻了个白眼,孩子都是自己的最好的。可如果抛开这个因素,再去对比,很容易能区分出来,“刚才那个小女孩,你看见没?小浩想跟她玩,她说她不能随便离开,她奶奶看不到她会着急。你看这姑娘多好呀,听话还诚实,还有责任心。小浩说她奶奶啰嗦,她明明很生气,可依旧回来给我们当向导,多难得呀!这要是我家女儿就好了。也不知道人家父母是怎么教的,实在是太懂事了。咱家这孩子差远了。”   马主任刚才看到那个小姑娘虽然觉得有点眼熟,但真没想起来是谁家的。他去老王家好几次,哪里会在意一个小孩子,所以他对小敏的印象非常模糊,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乡下小姑娘有几个不懂事的?!”   郭明霞愣住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他们结婚已经十年,她对自家男人算是非常了解的,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对方家里重男轻女,逼着孩子成长。   郭明霞觉得自家男人应该多想了,“她奶奶是养鸡场厂长,看起来非常识大体,应该不是那种见识短浅的乡下老太太!那孩子是真的很好,不是被逼的。”   她婆婆和她娘就不是一类人。她娘是乡下老太太,思想比较守旧,信奉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她婆婆就不一样了,接受的是新兴思想,三弟家是女儿,她婆婆也非常喜欢。   马主任听到她的话愣住了,如果是那个老太太的话,倒还真有可能。他来的时候,把雷主任的事情也打听得一清二楚,雷主任就是栽在这个老太太手里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老太太仗势欺人,后来了解之后,他才知道人家是真有本事。   当然这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当初他打听过雷主任之所以要找老太太的麻烦是因为她家最有钱,她的儿子   孙子孙女几乎全是工人。在乡下,一家能有一个当工人就很难得了,可她家全都是。她和县长结亲也不过是今年六月份。所以她根本没有仗县长家的势,她是凭自己的本事办到的。   马主任想到自己的父亲,为了让家族能够延续下去,他父亲把他和三弟推到对立面,他们不得不断绝关系。带着大哥一家坚持守在保守派。虽然他和三弟时常接济他们,可他们的日子依旧过得很艰难。   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父亲,现在他更加佩服这个老太太,都不是一般人。   马主任给她出主意,“小浩喜欢跟她玩,你以后就多带他到乡下来看看。左右你闲在家里也无聊。”   郭明霞眼睛一亮,对这个主意非常心动,“可以吗?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马主任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们公社现在很太平。”那两个已经承认他的身份,他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郭明霞调整了个坐姿,响亮地‘嗯’了一声。   从这天之后,养鸡场陆陆续续往外卖母鸡,孙大琴也在准备正军结婚的事情。   小两口的婚房也要重新盖。钱淑兰跟窑庄村生产队的大队干部也算认识,他们生产队以烧窑为副业,可并不妨碍他们想多赚点钱,所以前些日子就跟她预定了明年春天的鸡苗。一次就要一万只。这财大气粗的样子比当初的林家村都敞亮。   钱淑兰买到了红砖和红瓦,方永林又帮着弄到了水泥和白灰。屋子盖出来的时候,漂亮极了。只是有点可惜的是,房子太小,只有一间堂屋和灶房,杂物间和围墙依旧是泥草砌成的。   孙大琴到林文林家商量结婚的事情,他们家也不像别人家是卖女儿的,对女儿也非常宠。当初钱淑兰和孙大琴就是看上这一点。   钱淑兰没有时间过问这件事,所以正军的事情全是他和孙大琴一手操办的。结婚要买的东西,两人也和林家商量好了。孙大琴拿着列出来的单子到供销社买。没有票的东西,正康就向经理申请买了些瑕疵品,倒是帮上不少忙。   周末的时候,正康也帮着一起布置新房。   两人一起抬家具到新房里,正康看着正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打趣他,“等你结婚了,可要好好对人家。”   正军强忍羞意,重重地‘嗯’了一声。   两人把新打出来的家具全都抬进屋里,然后开始贴红喜字。   两人正在忙活的时候,突然听到孙大琴咋咋呼呼的声音,听这声音应该是人未到声先到。   “正康啊,快点!你媳妇出事了!”   正康脸色煞白,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赶紧跑了出来,迎面差点撞上他娘,孙大琴扶着墙才站稳,她摸着额头,嘴里嚷着疼,“哎哟,疼死我了,你倒是慢着点呀!”   正康赶紧把人扶住,“娘,你没事吧?”   孙大琴揉了一会儿额头,脑袋终于不晕了,才想起来刚才要说的事儿,忙拍拍他的手,“快,快,你快跟你二姑父去县城,你媳妇进医院了。”   正康撒腿就往外跑,孙大琴在后面喊了一声,“别忘了拿钱啊。”   正康跑到一半才想起这事儿,又跑回来了,难为情地看着他娘,“娘,我身上没钱。”   孙大琴瞪了他一眼,也没法说他,这孩子挣得钱全交给小芳了,现在要用钱,居然都拿不出来,她立刻从新房出来,往自家走,到自己房间,拿出一百块钱,“不够你们自己添吧。”   正康‘嗯’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等人走了,孙大琴坐在炕上哀声叹气。正军马上就要结婚了,居然她居然出事儿。真是够添乱的。也不知道人咋样了?可真愁死人了,怎么就赶到年底了呢,家里这么多事儿,明天正军还要结婚呢,她根本走不开。   正康跑到养鸡场,看到大卡车已经装好了母鸡,又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在凉棚下看到二姑父,他忙跑了过来,“二姑父,我媳妇没事吧?”   方永林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孩子说,他斟酌了再三才道,“人是没事儿,可她的胳膊有点问题。”   听到这话,正康差点吓晕过去,他的眼睛紧盯着方永林不放,声音发颤,“她胳膊废了?”   “没有。就是不小心碰到了硫酸。”方永林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一下,“这一面全被腐蚀了。受得伤挺重的。”   正康心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可依旧强忍着没哭,用充满希翼的眼睛一直盯着方永林瞧,“能治好不?”   看着他这副样子,方永林真的很想说能治好,可事实上就是根本不可能的。方永林避开他的视线含糊不清地道,“等到了医院,你问医生吧。”   没有得到肯定答复的正康心里彻底凉了,他抹了把眼泪,一个劲儿地哭。   方永林跟钱淑兰道别,“娘,我们先走了。”   钱淑兰点头‘嗯’了一声,正康呆呆地跟在方永林身后。他似乎受得打击挺大,好几次都没能爬上卡车,还是方永林看不过眼,下车推了他一把,才把人给送上去了。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有事,这一更很少,还有一更大概12点钟。 第283章   到了医院,正康才发现,刘芳名的一条胳膊差不多废了。   他进来的时候,刘芳名正躺在床上,医生正在给她换药,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差点让正康昏厥过去。   他额头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看着刘芳名面无半点血色,心都揪起来了,“小芳,你怎么样了?”   刘芳名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呆呆地看着前面。   正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   正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刘芳名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正康,我的胳膊废了。”   正康也看到了,眼圈再次红了。   两人抱头痛哭,倒是让站在门口的方永林听着十分不忍,他侧头看向护士,“请问护士,她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护士被他问愣住了。好?她这又不是断了,哪里还能好,“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端着药品往外走,身后的刘芳名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听着就渗人。护士根本不敢回头,加快步子向前走。   “小芳,你别再哭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正康看着她抓狂,乱喊乱叫,心中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没话找话。   “我才不要你照顾呢!我想要我的胳膊好好的。”刘芳名发疯似的推开他的手。   正康只能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发泄。   方永林站在边上也跟着一起劝,“小芳,你这胳膊只要好好保养,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这已经很幸运了。可惜刘芳名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胳膊受伤了,而且这伤实在太丑了,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她看着就发怵。   为什么她会成这样?她想到发生事故时的场景,她就崩溃,她真的太累了,昨晚丰产一直闹到半夜,她陪到他半夜。   第二天,她恍恍惚惚爬起来连饭都来不及做,只能到国营饭店买了点吃的,就把丰产送到育红班,然后往厂里赶。   她实在是太困了,走路的时候脚踩滑了,直接撞到抬硫酸的两个人。后面那个人眼疾手快躲开了,前面那个好像没来得及……   就在刘芳名陷入回忆的时候,外面有个妇女带着一伙人冲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就是这人,孩子他爹就是被这个女同志撞的。后背全是伤。医生说根本就治不好了,他受的伤那么严重,班也没法上了。呜呜呜”妇女边哭边骂,其他人全是一脸愤慨,看着房内的三个人。   妇女走到刘芳名面前,抓着她的衣领晃个不停,“你个天杀的小贱人,好好的路,你不走,居然往硫酸桶上撞。你嫌命长,你找别地去死呀,没人拦着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男人呀!”   正康被这场面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上前把人拉开,奈何他的力气太小,根本扯不下来,反而被对方一把推倒在地。   方永林见这势头不对,立刻出了病房。他还是找民警把,这么多的人,他可打不过。   等民警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打得鼻青眼肿,正康还好一些,刘芳名的脸直接被人删肿了。   方永林只觉得自己脸疼。   “我是民警,赶紧放开!再动手,把你们抓进派出所!”方永林自然找的是蒋胜男,她到了以后,立刻亮出自己的身份,制止他们的行为。   那家人见民警来了,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可想到自己也是事出有因,所以也不怕了,拉着蒋胜男的手就开始哭诉。   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左右就是两个字,赔偿!像这种人为的意外已经不能算工伤了。刘芳名要赔对方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在商量价钱的时候,双方起了争执。   对方要一千块钱,刘芳名打死也不肯给,“我们以后还要生活呢,哪里能把钱全给他们。”   正康也不愿意,他们辛辛苦苦挣了好几年才攒下来这么多,要是全给别人,他们以后吃什么?他苦着脸,挣扎了半天,还是求蒋胜男,“表弟妹,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跟对方商量商量,这钱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啊。”   蒋胜男张了张嘴,她其实很想说,一千块钱已经很低了,你把人家害成那样。至少一年多不能上工,而且这种伤可是会有后遗症的。   可看着两人的神色,蒋胜男只能尽力斡旋,最后谈下来的价钱是九百块。刘芳名一下子花掉这么多的钱,心疼得不行。   等两人重新回到医院,刘芳名脾气暴躁,把正康骂得狗血淋头,而后又开始责怪蒋胜男,“你那什么表弟妹居然只谈下来一百块钱。”   正康歪着低着头,任她骂。听到她骂蒋胜男也不敢还嘴。   她的声音特别大,这年代的房屋质量也不太好,根本就不隔音,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人都冲着刘芳名指指点点,“这小媳妇真厉害!把男人管的服服帖帖的。”   “如果是我把人弄伤了,赔别人家这么多钱,我家那口子估计能把我打个半死!”   “可不是嘛!”   ……   这话被过来探望的钱淑兰听个正着。本来明天是正军的正日子,孙大琴忙得焦头烂额,她就负责记录养鸡场的账目。等到下午全部完成,她就先过来看看,哪知道在门口遇到正要回家的方永林,听他提起整件事,钱淑兰差点没气死。   等她到了病房门口,又听到刘芳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怪到正康头上,她直接把门踹开。   屋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看到是奶奶来了,刘芳名浑身上下的气一下子就瘪了。心虚不已,直接躲到正康后面连头也不敢抬。   “奶,你怎么来了?”正康微微有些惊讶,而后就是尴尬。   钱淑兰看着他,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小芳,你是不是对正康有什么意见?”   被点名了,刘芳名再也不能装鹧鸪了,忙摇头,“没有,我对他没什么意见!”   “是嘛!可我刚才在外面听你说他是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既然他这么没用,那你就把他还给他娘吧!”钱淑兰的脸色非常平静,但是她的话无端让人觉得恐惧。   刘芳名直接傻眼了,她抓着自己的衣摆,飞快地摇头,“奶,我没有,我只是太疼了。”   钱淑兰却丝毫不为所动,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的伤是你自己作的,如果你真的累了,你就该请假。没人逼着你非要上班。你自己搞不清自己的状况,自食恶果,却怪到正康头上,你这么欺负他,你是不是当我们老王家的人是死人呐?”   刘芳名羞愧难当,脸色涨成猪肝色。   正康抿嘴没说话,说到底,他心里也是责怪刘芳名的,只是碍于她的伤才没能开口。   钱淑兰抬眼去看正康,语重心长地说,“正康,小芳这孩子已经变了,她不再是以前你认识的那个受父母虐待,依赖你信赖你的小白菜了,她想过上好日子,可你的能力有限,你给不了她,要不你放了人家吧?关在笼子的大雁,只要主人忘记锁一回门,它就会飞走,你在镇上上班,又不能时时看着人家。何苦提心吊胆过日子呢?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趴在门边偷听的大娘大婶们齐齐对视一眼,“啥意思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好像在劝离?”一个大婶不是很确定地开口。   “奶?你是说让我和小芳离婚?”正康是彻底弄明白了。   “我只是不想你耽误人家。你就是个乡下供销社的售货员,哪里能让人家穿金戴银,过上资本主义的好日子呢!”钱淑兰勾起唇角,语气里是浓浓的讽刺。   刘芳名是彻底吓傻了,离婚?她从来没想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棉纺厂是有硫酸的,因为要漂染上色。   我把时间给设错了,抱歉抱歉! 第284章   刘芳名不傻,相反她算是个比较有心机的姑娘。当她还是工人的时候,正康只是个乡下刨食吃的农家小伙子。可她依旧选择正康,一方面是因为她很感激正康对她的照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正康的性子。有谁能像正康一样事事都听她的呢!   她侧头去看正康,却见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刘芳名心里一紧,他以前可是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却在犹豫。难道他也想离婚?   刘芳名和正康一直分隔两地。结婚后,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变淡。再加上两人已经有了孩子,生活如此艰难,压在两人身上的负担又很重。只是一个丰产,就把两人搞得焦头烂额。再深的感情最终都会败给琐碎的生活。   刘芳名对丰产的事事不问已经让正康很不满。后来见她把丰产接到县城来,他才放下心中的芥蒂。   只是这才几个月呀,她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想想以前他娘把丰产带得那么好,小芳却一直责怪她娘。正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人家都说,当了父母之后,子女就能体会到父母的苦心,这句话绝不是妄言。   正康一直沉默不语,刘芳名在边上看着十分惊慌,她几步走上前跪到钱淑兰面前,“奶,我错了,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想攒点钱好好过日子,把丰产培养成才。我不是为自己。奶,你别让正康和我离婚。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骂正康了。”   钱淑兰抬头去看正康,见他低头不语,微微摇头,“还有呢?”   刘芳名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钱淑兰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她,语气十分冰冷,“小芳,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你想专心工作,就没法带孩子。你就必须得接受孩子跟你不亲。你想带孩子,让他全身心信赖你,你就得放弃你的工作,总要有选择。丰产跟你一直不亲近,这几个月,你只把他往育红班里扔,他怎么可能亲近你呢?原先他怎么排斥你,现在还怎么排斥,你一点都没有努力。我想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芳名低着头,对丰产十分挫败。事实上,不是从小就带的孩子,真的亲近不起来。这几个月,她不仅要上班,还要照顾丰产,真的非常累了。   钱淑兰看了眼她的胳膊,上面已经渗出血来,心中微微有些怜悯,“你也不用埋怨你娘。原本她还想去省城看看正国家的孩子,可惜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前阵子我又病了一场。她根本走不开。”   刘芳名瞬间崩溃,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奶,丰产真的是太难带了。我受不了了。”   正康心中有些气愤,上个星期,他到县城看孩子,丰产这孩子瘦了好多。也没以前那种活泼劲儿。可为了能让孩子跟小芳亲近,他硬是咬牙忍了。   现在听她这么说,正康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娘带的时候,你说丰产跟你不亲近。你自己带了,又说孩子难搞。这日子你还要不要过?”   刘芳名也爆发了,谁都可以说她,就是正康不能说。如果他和她住在一起,她也不至于这么累了,她泪眼婆娑,恨恨地看着他,“你还说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我每天上班累得要死,给丰产做饭,他却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三更半夜,也不睡觉,只知道哭。一个劲儿问我要奶奶,我根本就睡不好。所以才会出事的。”   钱淑兰一巴掌拍到床头柜上,“吵什么吵!能不能好好说话?吵架能解决问题吗?”   刘芳名气得把头埋到被子里呜呜地哭。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你累了,请假就好了。你逞什么能?现在还怪到丰产头上了。你就只会怨别人吗?还有胜男帮你谈了一百块钱,你不说感谢,居然还埋怨她。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说完之后,见刘芳名没反应,又抬头瞅了一眼正康,见他一直低着头。真是越看越头疼,这副窝囊样,要是让他离婚再娶一个,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后爹,到时候苦得还不是丰产?真是糟心玩意,一个比一个难搞。   得!就让这两人继续凑和过吧。她哪有那么多精力管这两人。   “小芳,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赶紧把工作找人接手了。回家给我老老实实带孩子。要么我把丰产带到乡下,让你婆婆照顾,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孩子不跟你亲这种话。你现在就给我选。”钱淑兰顿了顿又抬头看了眼把头扭向一边的正康,“要么你就跟正康离婚,过你自己的日子去。”   刘芳名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一会儿,直到钱淑兰不耐烦,再次提醒她时,她才抬起头,红着眼眶,小声回答,“我先回去养伤,等伤口养好了,我再回来工作。”   钱淑兰敷衍地点点头,“行。这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别再给我整幺蛾子。”   正康对她的选择有些生气,“你就不能回乡下,好好带丰产吗?他才是我们的儿子呀。”   刘芳名抿着嘴不肯改口。正康气得半死,却拿她没办法。   钱淑兰也不劝,直接朝正康道,“赶紧带我去找丰产,这都几点了,他该放学了。”   正康这才想起来,抬头看了眼外面,天都要黑了。育红班早就放学了。   两人急急忙忙往外走,拉开房门一看,许多人正趴在门边偷听。   钱淑兰眉头紧皱在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人,“热闹挺好看的吧?”   大娘大婶们瞅着她这张带笑的老脸,吓得浑身一哆嗦,一窝蜂似的全跑了。   两人到了育红班,发现丰产蹲在门边拿着狗尾巴草晃来晃去,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老师,边跟他说话边注意周遭的环境,突然她眼前一亮,指着前面的人,“丰产小朋友,你快看看,那人是不是你爹?”   丰产立刻顺着老师的视线去看,只见他爹跟在一个老太太身边,正往这边跑,等两人走近了,他把手里的狗尾巴草一扔,张开双臂就往这边冲,“太奶奶,太奶奶。”   他边跑边哭,一头撞进钱淑兰的怀里。   比起正康,显然这个见了四年的太奶奶更让他有安全感。   正康见儿子没有扑向自己有些失落,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转头朝女老师走去,“老师,谢谢您帮我们照顾孩子。”   女老师脸色十分难看,语气也有些硬,“我都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要早点来接孩子。你们怎么答应得好好的,可下一次依旧我行我素呢?你说我要是把孩子丢在门边不管,他要是被那心思坏的人骗走了,你们找谁算账去?次次都晚一个多小时,你们真的有那么忙吗?以前我就不说了,这次居然晚了两个多小时。太没有时间观念了。”   正康面上有些讪讪的,一个劲儿地给女老师赔礼道歉。   然后又把正康母亲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女老师一听差点吓坏了,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家出事了。”   这老师还是十分尽责的,正康摆了摆手,“没事儿,老师说得也对。我们是该按时接孩子。”   女老师见他听进去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钱淑兰轻拍丰产的脊背,朝正康道,“我先带丰产回去,你自己留在这边陪小芳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儿。”   总是教训刘芳名也没用,正康得自己立起来。   正康看了眼一直安静趴在他奶背上的儿子,心里揪得厉害。这儿子跟他也不是很亲近呢。   他重重叹了口气,“奶,我知道的。”   钱淑兰带着丰产离开,从自己挎包里拿出一个鸡蛋给他吃。   都到这个点了,国营饭店早就关门了,丰产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吃完一个鸡蛋,钱淑兰便站在边上等。   她算是比较幸运的。刚好有个人赶着马车往乡下去。   钱淑兰带着丰产坐到车上。   看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钱淑兰笑着跟车上的人打招呼,“您这是到县城采办年货的吧?”   坐在车上的是个大约五十来的岁的中年妇女,因为天气干冷的缘故,她用粗布裹着自己的头,两手插在衣兜里,说话的时候呼出热气,“是啊,我们家儿子还有两天就从部队回来了。这次好不容易请到一个月的探亲假。”   钱淑兰把丰产搂得严严实实的,笑着回他,“那可真不错。”   中年妇女面上嫌弃地得不行,“哎,不错啥呀。好几年没见,不声不响连媳妇都娶了,娃都生了,我们还没见过,真是糟心。”   钱淑兰瞅着她这副言不由衷的样子还挺逗,“如果他不娶媳妇,估计你更操心。”   中年妇女一想也是,“你还别说,真是这个理儿。好歹我家这个还知道娶媳妇。有的忙起来,连媳妇都顾不上娶,回来之后就四处托人相亲。”   钱淑兰笑着夸了两句,无非是对方有孝心,不让父母操心之类的。   中年妇女越听越美,还间或夸了几句丰产。   丰产歪着小脑袋,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你家这娃真乖呀。”   钱淑兰无奈摇头,“昨晚上闹了一宿没睡。可皮了。”   “孩子都这样。”中年妇女探头看向钱淑兰,突然想到什么,惊呼起来,“大姐,你刚才说你家住在王家村生产大队?”   这一惊一乍得,差点让钱淑兰吓死,她低头去看丰产,却发现他睡得喷香,丝毫没有被对方惊醒。   中年妇女讪讪地,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大姐,我刚才就是突然想起来问您,你们生产队今年的工分真的是五块三毛钱吗?”   钱淑兰微微有些诧异,她刚才问路的时候,听说这两人可是要到长风公社的,离他们生产队相当远,差不多有八九十里呢。   也就是前几年干旱的时候,她和钱维汉去那边运水去过几回。真的是相当远。   可他们居然知道他们生产队的工分值,太奇怪了吧?   见她一直不答话,反而呆呆地看着她,中年妇女笑着解释,“我们生产队大队干部到县城开会,上面的领导说你们生产队工分值是五块三毛钱,是真的吗?还说你们养了十万只鸡,是真的吗?”   钱淑兰心里要把蒋县长给打败了。不仅上报纸,还开会宣传。把他们生产队当明星一样到处捧。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重重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当然是真的,咱们生产队工分值已经连续十年都是第一。养鸡场现在养了五万只鸡。之前的老鸡卖了一部分。明年再孵五万只小鸡。”   中年妇女有些不信,“真的假的?你们有那么多粮食吗?”   钱淑兰又跟她讲养蚯蚓。   中年妇女大着嗓门朝在前面赶车的老头嚷起来,“老头子,你听到了吧,这是真的。人家真的养了十万只鸡。”   老头回头瞅了一眼钱淑兰,眼里有些怀疑,可到底没说什么。   钱淑兰看了眼天色,“要不你们到我们生产队住一晚吧。明天我带你们去我们生产队看看。实地参观,再回去宣传宣传。让大家伙全都过上好日子。”   中年妇女十分心动。只是她下意识看了眼车上的东西。   钱淑兰秒懂,这是担心她是抢劫的。   她原本也只是想帮蒋县长,老是开会有啥用,得让群众亲自来看。   见对方有所怀疑,钱淑兰也不生气,改口道,“要不等下你记住我们生产队的位置,回去多找几个人一起过来参观参观。养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是要谨慎的好。鸡苗也要选好了,一定要选我们王家村生产队的,保管不生鸡瘟。”   她也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吧?   中年妇女眼睛亮得惊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呀?”   钱淑兰笑笑,“也不算秘诀,谁都能孵小鸡,可只有我们王家村孵出来的小鸡不会生病,估计跟我们生产队的水有关系吧。我们生产队有口老井,里面的水特别好喝。别的地方都没有。”   钱淑兰对外的说辞就是他们生产队的老井很不凡。如果真有那坏心眼的人让她贡献秘方,她哪里拿得出来,所以只能用这老井当借口。毕竟鸡也是需要喝水的。   中年妇女听了十分遗憾。   到了目的地,钱淑兰抱着丰产下来。原想跟两人道谢之后就告辞。   谁成想对方居然说留下来,明天参观参观。   钱淑兰立刻邀请两人到老房这边。   孙大琴看到已经熟睡的丰产,忙把孩子放到自己炕上。然后又给这两人安排房间。   天色已经很晚了,钱淑兰抱着小敏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85章   翌日,阳光明媚,刮了几天的北风也在今天停歇了。   正军结婚的好日子,钱淑兰是长辈自然不能不出席。她让柳月琴带昨晚的两人去养鸡场参观。   钱维汉开着拖拉机带着正军,正国,小毛驴,钱月涛和王守礼到林家村接新娘。   这些在县城工作的家人,昨天下午全都从县城请假回来了。   正军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中山装,坐在凳子上,他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王守礼作为长辈,专门负责发喜糖。   到了林家村,林文林和他媳妇穿着一身新衣站在堂屋门口招待来客。   跟老王家不同的是,林家并没有摆宴席。   来客上门都是送喜糖和发香烟的。   到了吉时点鞭炮,新郎和新娘上了拖拉机,车上的小伙子们全都要步行回去。   林家村的社员们全都一脸羡慕地看着拖拉机上的两人。   能嫁到王家村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情。   他们生产队已经蝉联了十届先进生产队,工分值更是碾压别的生产队的。   听说工分值最少的人家都能分到三四百块钱,最多的能有上千。   许多生产队都想把闺女嫁进王家村,纷纷找媒人上门说亲。   王家村的小伙子应该是这十里八乡最不愁娶媳妇的了。   到了老王家,一行人踩着点进门。然后由王守泉主持结婚流程,宣誓结束之后,就是吃酒席。   今年的收成不错,王家村接连好几户人家娶媳妇都办起了酒席。   钱淑兰也就随大流办了酒席。   宴席的水准也是综合前几户人家的,并没有太奢侈。   现在还是特殊时期,他们好好过日子都有可能招坏人,如果办得太出格,更加会成为别人攻击他们的把柄。   每桌准备了十六样菜,八凉八热。   荤菜是就地取材的,红烧鱼,红烧公鸡和小鸡炖蘑菇。   其他的素菜,多数都是干货,毕竟冬天的素菜还是相当不便宜的。   有凉拌萝卜条,醋溜大白菜,大白菜炖粉丝,小炒外婆菜,酸辣土豆丝,红薯丸子,凉拌菠菜之类的。   主食就是杂粮馒头,里面掺了玉米面和高粱面。   虽然王家村都是同一个姓,可也有亲疏远近。   像近亲,钱维汉,柳月琴,许翠兰和吕秀红这几家,都是全家过来。   其他人家都是只能来一个的。   但即使只来一个,要准备五百多口人的饭菜,也是不容易的。   好在,老王家有钱淑兰这个作弊器。   前几天,她特地到县城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车厢菜和粮食。   这次不仅仅是生产队的人过来凑热闹,就连知青们也一起来了。   年底分钱的时候,除了葛小云和苏爱国分到了七十三块,其他人只分到三十多块钱。   粮食倒是跟大家一样多的,可他们不如乡下人勤俭节约,日子过得磕磕巴巴,经常暴饮暴食。   这次听到老王家要办喜事,最高兴的不是老王家的人,而是他们。   因为他们能吃顿丰盛的饭菜了。   他们没粮票,所以即使手里有点钱,他们也买不到东西。   可吃酒席就一样了,只要出一份礼,就能吃一顿好的。   农村的礼并不重,普通关系只要出五毛钱就行。但却能吃上一顿有鱼有肉的晌饭,真是再好也不过如此了。   除了魏建设依旧在公社劳改,其他知青们都来了。   进来之后,全部都跑去登账,就怕其他人以为他们是来吃独食的。   孙大琴看到这一伙人居然也来了,靠近婆婆,“他们怎么也来了?”   钱淑兰摆摆手,“来就来吧。左右他们也不是吃独食的。”   孙大琴一想也是,也就没有说什么。   等上了酒席,村里人夸他们宴席办得好。这次钱淑兰没有负责做饭,而是在附近生产队找了一家专门接喜宴的人家帮着做菜。   这些知青们见村里人并没有对他们的到来有什么意见都松了一口气。   沈艳红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可见大家伙都没什么反应,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我们先去找厂长吧。”孔秋云原本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不请自来,要是被主家赶出去,脸可就丢大了。   “厂长,恭喜恭喜!”孔秋云笑着给钱淑兰道喜。   钱淑兰笑着点头,“你们也来了?以后你们多跟村里人接触,咱们村人大多数都是勤劳朴实的农民。你们也别怕!”   孔秋云重重‘嗯’了一声。   “等这排席地结束,你们就赶紧进去吧。”   “好!”   说着又有人过来道喜,钱淑兰便跟那人搭话去了。   沈艳红搂着孔秋云走远了,小声凑到她耳边说,“厂长没怪我们呢。”语气里全是庆幸。   孔秋云回头看了一眼,见厂长正满脸带笑跟那人说话,她嗯了一声。   正在说笑间,突然跑进来一人,“奶,奶,马主任来了。”   众人全都一脸惊讶,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该不会是来抓他们的吧?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把头探向门口。   马主任带着媳妇和儿子刚进院门,就迎上一双双或打量或气愤或忐忑的眼神。   他在众人脸上溜了一圈,终于锁定钱淑兰,大笑道,“钱婶子,你孙子结婚这么大的喜事,都没通知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钱淑兰笑着把人招呼进来,“我这还是怕你贵人事忙,没空过来嘛。快请进。”   说着把人招呼到屋里。   见他满脸带笑跟钱淑兰寒暄,众人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开。   沈艳红收回惊讶的神色,推了推旁边的孔秋云,“我的天,革委会主任居然也来给他们道喜了。”   孔秋云也是一脸地难以置信。   堂屋里,钱淑兰让孙大琴给三人倒水。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又进来一人,“娘,蒋县长一家也来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跟马主任说话了,忙迎了出来。   方永林带着王丹娜和两个孩子走在前面,后面是蒋家一家子。   这下子,知青们全体惊讶。   小毛驴结婚的时候,这些知青们跟村里人也不熟,自然也就没有过来凑热闹。   但这回,他们总算知道了,这老王家是真不简单。   钱淑兰把这些贵客全招呼到堂屋。   钱淑兰被蒋成武拉到旁边说话,“你还真是闲不住。”   钱淑兰被他逗笑了,“我孙子结婚,我能闲得住嘛。”   蒋成武涨红着脸,“我本来想跟你下盘棋,哎,看来是不成了。”   钱淑兰哈哈大笑,“陪你下棋的功夫还是有的,左右也用不了一个小时。”   蒋成武老脸一呆,嘴里嘟哝着,“你可真不谦虚,我这次说什么也得撑上六十一分钟。”   蒋县长在边上,无奈摇头。   蒋成武瞅见他这动作,脸上立刻不高兴了,“你啥意思?”   蒋县长被亲爹抓包,有些难为情,“爹,您的志气就是多一分钟啊。也太……”   蒋成武哼了一声,瞪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能撑半个小时,就算你厉害。”   蒋县长还没说话,陈洁英推了推他,让他住嘴。   见他一脸无辜地看过来,陈洁英小声凑到他耳边,“你没见过就别乱说!”   钱淑兰叫来王守礼,让他继续主持工作。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象棋摆到桌子上,“亲家,我要是赢了,你可有什么奖励?”   蒋成武斜睨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道,“你赢我还不是很正常嘛。如果我赢你,你才要给我奖励。”   钱淑兰无语了,“还没开始,你就这么不自信,看来从气势上,你就输定了。”   蒋成武重重叹了口气没说话。   钱维汉,蒋县长以及马主任全凑过来看热闹。   马云浩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跟他娘说,“娘,我想去找小妹妹玩。”   郭明霞刚才也在注意,却没发现小敏的踪影。   又担心自己儿子去找,再丢了,于是就牵着儿子的手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郭明霞就发现,小敏正在跟两个小伙伴一起玩沙包。   “小敏!”马云浩双眼亮晶晶地,挣脱他娘的手跑了过来。   小敏回头去看,发现是马云浩,忙笑迎迎地道,“小哥哥,你来啦!”   马云浩看她正单脚支地,似乎快要支撑不住,忙上前扶住她。   炮炮忙大声指责她,“你们犯规了。”   弹弹也跟在哥哥后面一起附和,“对,对,小敏,你犯归了。”   小敏立刻沮丧地把脚放下,“好啦,我输了,你们来!”   说着,把马云浩往旁边拉,让出位置。   马云浩在炮炮和弹弹两人脸上观察了好一会儿,小声问,“小敏,你知道谁是谁吗?”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呀。   小敏指着正在玩沙包的炮炮,“这是炮炮。”又指着一直站在场外看的弹弹,“这是弹弹,他是弟弟。”   马云浩挠了挠头,傻傻分不清。   小敏怕他无聊,便顺嘴邀请他,“你要不要也一起玩?”   马云浩撇嘴,一脸嫌弃,“我才不要,这是女孩子玩的。”   正在蹦格子的炮炮听到这话,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立刻扑了过来,“你说什么?谁是女孩子?”   小敏赶紧把人拉开,“炮炮哥,他说着玩的。”   马云浩被炮炮差点撞倒,心里也有些慌,可他从来就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梗着脖子,“我说错什么了?哪有男孩子玩沙包的。”   炮炮气得半死又要冲过来凑,小敏赶紧把人拦住,然后朝马云浩瞪了一眼,“你不爱玩就不玩,干什么说我哥哥,你不是个好人,我才不要跟你玩。”   说着又拉着炮炮继续玩,“炮炮哥,咱们不用理他。”   被冷落的马云浩委屈极了,一个人站在边上,可怜又无助。   小敏说到做到,当真没有再理他。   马云浩委屈地想哭,又担心被人看到,说他不像个男子汉,生生忍下了。   等一局结束了,小敏让两个哥哥继续玩,“我把他送到他娘那边。”   炮炮也不气了,大方地摆摆手。   小敏走过来,拉着马云浩到家里,找了僻静处,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说话这么直啊?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说话很讨人厌吗?”   马云浩低头看了眼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似乎还有点粗糙。   他的脸立刻就红了,小声道,“我又没有说错,那本来就是女孩子玩的。”   小敏板着脸看他,马云浩委屈地红了眼眶,“你别走,我不说了成不成?”   小敏看着他,一脸坚持,“玩东西而已,哪有男女之分。”   马云浩担心惹急了她,只好改口,“是,是,你说的都对。”   他双眼泡着泪花,被逼无奈说出这话之后,委屈巴巴地瞅着她,小敏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笑完之后,小敏揉着肚子,义正言辞地教育他,“我跟你说,你这样口无遮拦很容易被人打的。我炮炮哥比你高比你壮,他能把你打得嗷嗷直叫。”   马云浩才不信,撅着嘴,“我爷爷是将军,我将来也要当将军,怎么可能会被他打倒。”   “真的吗?可你现在又不是。”小敏朝他这副小身板打量了一圈,“你太瘦了。”   马云浩被她嫌弃,脸色涨得通红,他跺了跺脚,“我以后一定会长高长壮的。”   小敏却依旧不信,继续给他讲道理,“可你爹和你娘都不高呀。身高是遗传父母的。”   马云浩这下子是真的被她气哭了,“我不信,你是骗我的。”   他气得跑回堂屋,却没发现他娘的踪影,倒是他爹看下棋看得正精彩。   小敏跟过来,小声凑到他耳边道,“大人们正在忙呢,你先别说话。”   见她说得这么郑重,马云浩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烦躁,静静地等待。   屋里十分寂静,明明有七八个人,可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突然一道男声打破沉默,“爹,你没路了!”   蒋成武回头斜睨了儿子一眼,而后无奈地道,“是,我输了。”   钱淑兰担心两人吵起来,“亲家,咱们吃饭吧。”   蒋成武这才想过来,他们是来参加婚礼的。   收完棋盘,钱淑兰开始叫人朝这桌上菜。   他们这桌是最后一桌了,其他桌的菜已经全部上完了。   就连几个儿媳妇都带着孩子在东屋吃饭呢。   这桌上坐着马家三口子,蒋家三人,钱淑兰和小敏,方永林和王丹娜,陪客的有钱维汉和王守礼。   吃饭的时候,马云浩拉着他娘的手问,“娘,我以后是不是长不高啊?”   郭明霞笑着摇头,“只要你不挑食,将来一定能长得很高的。”说完给他夹了一筷子他最不爱吃的菠菜。   以前她就是用这个办法,让儿子不挑食的。   马云浩指着小敏,“可她说,我的身高是遗传你们的。将来长不高的。”   小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想了想又抬起来,“婶子,我说得不对吗?”   郭明霞哪里懂这个。   钱淑兰看到她面上有些为难,忙道,“遗传只占一部分,更大一部分是要吃得饱饱的,不能挑食。”   小敏羞得小脸通红朝旁边的马云浩道,“我说错了,你以后一定要多吃饭就能长高了。”   马云浩终于不再纠结,拍着小胸脯,“我以后一定会长高,当上将军,也一定会把你哥哥打败。”   这话小敏没法接了。你打败我哥哥,我应该夸你吗?我应该会很伤心的吧。   吃完饭,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马云浩拉着小敏的手依依不舍,“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玩的。我还会再长高的。”   小敏笑着点头。   钱淑兰把人送到村口,拉着小敏就要往回走。   钱淑兰准备到养鸡场看看,小敏却眼尖地看到元泽阳正站在树底下。   她眼睛一亮,指着他,“奶,我去找小阳哥哥玩。”   钱淑兰摸摸她的脑袋,“好!别忘了回家。”   “好!”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往树底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之所以让刘芳名二选一,是因为她根本不能兼顾,这次把自己弄伤了,下次说不定能把孩子弄丢了。她的处境没法两全其美。 第286章   钱淑兰到养鸡场的时候,长河公社的这对老夫妻俩正在跟柳月琴取经。   怎么养蚯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短时间内绝对是学不会的。   钱淑兰走过来,笑着道,“你们也不用太着急,等年后,可以孵小鸡的时候,你们再过来学习怎么养蚯蚓。”   中年妇女名叫张大红,有些遗憾地站起身,“就怕我们学不会,太复杂了。”   钱淑兰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们是包教包会的。”   听到这话两人倒是放心了,然后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的养鸡场。如果他们生产队也能有这么多鸡,一定也可以过上好日子吧?   参观完毕之后,两人向钱淑兰提出告辞,钱淑兰把人送到大道上,又给他们指路,才重新回到养鸡场。   话说小敏跑到村口树下。元泽阳低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等小敏跑过来的时候,他飞快地把地上的东西给划花了。   小敏蹲下来,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看出来他到底在划什么。她有些遗憾地撅起了嘴。   见对方一直不肯抬头,她笑着问,“小阳哥哥,你怎么没去我们家吃饭呀?我三哥今天结婚呢。”   元泽阳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稚气的脸庞,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呢。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我爷爷不让我去的。”   小敏用同情地目光注视着他,突然她想到什么,弯腰把自己挎包里的糖果全都拿出来,塞到他手里,“小阳哥哥,这些都给你吃。”   元泽阳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的甜。纵使他过得很艰难,可他身边依旧有个小天使一直陪着他,他抿了抿嘴,“你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小敏笑眯了眼,然后冲他狡黠地眨眨眼,“待会儿我再去恭喜三哥,他还会给我的。”   正军今天是新郎,属于见人就给几块糖的主儿。小敏每次去恭喜他,他都会塞给她糖果。   元泽阳看着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脸上忍不住浮起浅浅的笑容。   他只收了几颗糖,“我留几颗沾沾你三哥的喜气,其他的,你留着自己慢慢吃。”   小敏却嫌他拿的太少,又抓了一把给他,“你帮我带给你爷爷和卢爷爷吧!”她奶奶不让她单独和劳改农场里的大人们见面。她要乖乖听话。   元泽阳也能理解,小敏虽然机灵,可她根本不懂人心险恶。他点点头,笑着应了,“我带他们谢谢你!”   小敏有些羞涩地笑着,眉眼弯弯,让人瞧上一眼都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元泽阳把糖收进自己的衣兜里,在脑海里挣扎半天,还是决定问出来了,“刚才那个男孩子是谁啊?”   作为唯一一个好伙伴,元泽阳其实很想让小敏也只有他一个好朋友,可惜哪怕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她生活在最幸福的家庭里,周围的环境保护着她,她拥有无懈可击的出身,所以有很多同学跟她一起玩。他只不过是她其中一个朋友。原以为,他要做她心目中最特别的那一个,可看到刚刚那一幕,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最特别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很失落,也很不舒服,可他却没法怪她。她从来都是最温暖的小天使,有许多小朋友都愿意靠近她,跟她玩。他该为她高兴。   相比他的忐忑不安,小敏的心思要简单多了,马云浩在她心中就是一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小屁孩,“他爹和我奶奶认识。虽然他嘴巴欠扁,人还是不错的。下次我介绍你跟他认识吧!”   元泽阳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和她告辞。小敏总觉得小阳哥哥有些不对劲儿。可她琢磨不出来,所以还是放弃了。   钱淑兰回到老房这边找小敏,发现正康两口子已经回来了。   孙大琴听说两人赔了人家九百块,脸色相当难看。可到底他们已经分家了,她只是冷淡地瞅了刘芳名的胳膊一眼。一整条胳膊都被纱布包裹,一看就非常严重。   孙大琴满腹牢骚在看到这样的惨状时,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嗔怪地看着她,“你要是带不了孩子,你就送回来呀,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可真行!”   刘芳名脸色异常难看,尤其是看到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就越发堵得慌。   孙大琴怀里的丰产瞅见刘芳名,伸出双手想要她抱,嘴里喊着,“娘,娘,抱!”   孙大琴摸摸他的小脑袋,朝刘芳名笑笑,“看吧,你带这几个月还是有效果的,他记得你了。”   孙大琴原本是想让丰产和刘芳名亲近亲近,怎么说也是亲母子,可刘芳名却无视丰产伸出来的手,躲得远远的。   正康看着儿子错愕之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忙把他抱过来哄,“你娘胳膊受伤了,不能抱你,丰产是个乖孩子,对不对?”   丰产立刻不哭了,从他爹的怀里滑下来,三两步跑到刘芳名腿边,拉着他娘的胳膊,奶声奶气地问,“娘,疼吗?”   小孩子圆滚滚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与不安,刘芳名只觉得心如刀割,她抱着丰产的小身子一个劲儿地哭,她只不过是想要她的儿子最喜欢她,可她却为此差点失了一条手臂。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她哭得肝肠寸断,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多少都有些感触。孙大琴原本酸溜溜的心也被他感动。到底是血缘至亲,丰产能够亲近他娘真的很难得。   丰产被刘芳名抱了好一会儿,直到累了,才挣扎着要奶奶,孙大琴赶紧上前把他抱起来。   等回了自己房间,刘芳名坐在炕沿一言不发。正康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说到底他们谁都不想两地分居。丰产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那么小,没有父母陪伴真的太孤独了。   “我不想跟丰产分开,他要我,你瞧着没,他已经接受我了。我不想离开他,我要一直陪着他,把他养大。”刘芳名显得特别激动。以前她儿子的眼里哪里有她的存在,可她跟儿子相处几个月,即使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待在育红班,他依旧记得她了。如果她以后多一些时间陪他,他说不定会更依赖她。   “可你的工作怎么办?”正康知道她想两全齐美,可她一个人真的不可能兼顾。所以还是要回到最开始的阶段。   刘芳名捂着眼睛,抹掉眼泪,挣扎了好久才道,“我回来带他,我可以和别人一样,边养鸡边带丰产。”   正康仿佛不认识她似的,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有说谎之后,他立刻把她搂住,“小芳,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们一家子在一起多好啊!”   刘芳名却丝毫没有喜色,她哭的更厉害了。   正康把刘芳名的决定向孙大琴和钱淑兰说了。孙大琴有些忐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钱淑兰微微皱眉,不是她看不好刘芳名,而是因为对方的性子太过多变,昨天还要工作,今天就要儿子了,刘芳名的心根本就没有定下来。   孙大琴见婆婆一直低头没说话,忙问,“娘,你怎么了?”   钱淑兰看了眼正康,“你们也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小芳在家里怎么可能待得惯呢。咱们生产队的活也不轻松,更加没有工人那么高的工资。长此以往,她哪里受得了。”   正康原本火热的心瞬间被他奶浇了一身冷水。是啊,小芳心气儿高,喜欢跟别人比较。他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可她依旧不满足,还是跟别人比。   一旦他们再生孩子,压力会更大,她说不定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孙大琴拍着桌子,有些傻眼了。她对婆婆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钱淑兰带着小敏离开了。邓云萍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她之所以没走,是因为她明天可以坐方永林的顺风车一起回去。   方永林每天都要下乡的。像母鸡这类活物,百货大楼根本没有那么多空间放,所以都是现买现卖,不留存货。   邓云萍和他都是百货大楼的,自然可以一起走。   “娘,其实小芳也不一定会后悔呢!咱们生产队也挺好的呀。”邓云萍见她娘一直眉头紧锁,出口安慰她。   钱淑兰无奈摇头,“你大嫂和小芳性格不合,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迟早会吵起来。”   刘芳名那么使唤正康,孙大琴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她才忍不了,两人迟早会干起来。   邓云萍细细一想,她娘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   “娘,要不我和正康换一下工作吧!”见她娘一直没精打采的,邓云萍给她出了个主意。   钱淑兰愣了一下,“你在县城干的不好吗?”   邓云萍抿了抿嘴,十分失落,“我一个人住在县城,也没人说话,太孤单了,我想每天回家陪您。”   钱淑兰微微有些动容,她怎么就忘了,邓云萍其实没多大事业心,她这人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她心里,母亲和哥哥才是第一位的。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这事儿,你先别说,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邓云萍挽着她娘的胳膊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钱淑兰所料不差,第二天早上,孙大琴就和刘芳名吵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刘芳名让正康炖鸡汤给她喝。   正康哪里会炖鸡汤,当然是让孙大琴炖了。   孙大琴憋着气,两手一翻,“钱呢?你给我钱,我就把我养的母鸡卖一只给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时间待定哦,不好意思,宝宝生病,时间有点不固定…… 第287章   正康没想到他娘会问他要钱。   孙大琴瞅见他这幅呆样就来气,哪有一点男子汉气概,窝囊死他算了。   正康被亲娘鄙视的眼神看着又羞又窘。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进了房间,他吭哧半天才把鸡钱说出来。   刘芳名气的半死,“我吃自己家的鸡还要花钱?哪家父母这么狠心?”   正康涨红了脸,可还是替他娘说了一句,“咱们已经分家了。队里只允许养三只鸡,那鸡是咱娘的命根子。留着明年下蛋呢!”   刘芳名哪里听得进去,她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想吃点好的都不行。   她从屋里出来就冲着孙大琴发火,“我都成这样了,您作为老人怎么还要钱呢!”   孙大琴也不高兴,“你受伤是你自己作的,又不是我害的,我还倒贴了一百块钱呢,我都没朝你们要回来。你还想要鸡吃,凭啥?你又不是断胳膊断腿的,还需要喝鸡汤补补。”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否则以后他们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分家就要有分家的样子。   刘芳名吵不过她,气的半死,连饭也没吃,直接躺到炕上去了。   吃饭的时候,正康喊她,她怎么都不愿意出来。他愁眉苦脸出了房间。他漫无目的地在生产队里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养鸡场。   看着许多人都在忙碌,他也凑过去帮忙。邓云萍抱着丰产正站在凉棚底下看着他们忙。   等鸡笼全部抬上卡车的时候,邓云萍回头看了眼正康。见他正面无表情地冲着他们招手,又看了眼满脸带笑的亲娘,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   等卡车开走了,钱淑兰侧头看向正康,“你不在家照顾小芳,过来这里干什么?”   正康脸色讪讪,没说话。孙大琴瞪了他一眼,损他,“还能因为啥,不就是想过来拿免费母鸡吗?”   钱淑兰眉头皱起,假意嗔了孙大琴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话,正康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正康羞得满脸通红,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他吭哧半天才小声开口,“奶,我能买一只母鸡吗?”   钱淑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康被她看得越来越抬不起头。眼见着他脸被热红,头都快低到胸口处,孙大琴却煞风景地问了一句,“你带钱了吗?”   正康尴尬症都要犯了。   钱淑兰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摇头拒绝,“我们生产队每户人家都可以领到三只母鸡,你的粮油关系又不在县城。没法买的。”   正康低头嗯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钱淑兰却把人给叫住,“等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正康回头,有些傻气,“奶,什么事?”   钱淑兰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不是想到城里吗?我给你个机会。”   正康惊得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眼巴巴地看着他奶,紧张地直咽唾沫,“什么机会?”   孙大琴也紧盯着她瞧。   钱淑兰坐到椅子上,在本子上写了几笔,“你小姑和你一样都是销售员,我让她和你换。”   虽然都是售货员,可城里的工资要比乡下要多三块钱。所以她应该要多少钱才合适呢?   正康显然没想到还会有这个好消息,他真的很想一家团聚,没想到真的有机会,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真的?小姑同意吗?”   钱淑兰摆了摆手,“你小姑年纪大了,需要点钱榜身,如果你能给她一百块钱补偿,她就跟你换。她的工资比你多三块。你自己掂量掂量到底划不划算?”   正康只用了三秒就回她,“我要换!”   孙大琴在旁边给他泼冷水,“你还是去问小芳吧!一百块钱呢,你做得了主吗?”   被亲娘看不起,正康已经窘得不行,“好吧,我回去问问。”   说着跟丰产挥了挥手,脚底抹油般地跑了。   孙大琴气的直跺脚,“我养的哪里是儿子,分明就是个姑娘,窝囊死算了。”   钱淑兰微微摇头,“把他放到县城,眼不见心不烦。”她可不想天天跑过来拉架,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分开来的好。   孙大琴气过之后,才有些犹豫,“娘,这事不好吧,云萍还要找对象呢!”   城里工作和镇上工作找的对象肯定是不一样的。   孙大琴可不想婆婆为了那个不孝子委屈小姑子,实在是不值得。   钱淑兰当然不会把邓云萍的想法跟孙大琴说,她挑眉看着孙大琴,语重心长地道,“你呀,和小芳性格不合,我要是不把你们分开,迟早能把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还要不要上工?”   孙大琴被婆婆说得哑口无言,显然没想到婆婆居然是为了她。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尴尬。   正康一口气跑到家里,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小芳正趴在炕上假睡,看到他进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呲,“我的饭呢?你想饿死我吗?”   正康扶着门框喘粗!气,“我待会儿就给你盛饭,我跟你说件好事。”   刘芳名收起那张冷脸,来了兴致,“什么好事?”   正康坐到炕沿把钱淑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刘芳名一听居然要一百块钱,心疼得不得了,可想到以后一家人都可以在一起,丰产再也不会离开她,她挣扎半天还是决定换了。   正康见她同意了,立刻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刘芳名收起笑脸,严肃地看着他,“咱们一家到了县城,你每天都要负责接丰产,我那厂里老是加班不好请假的。”   正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是销售员,几乎很少加班的。   等小芳胳膊的伤全部结痂了,邓云萍和正康的工作也全部交接完毕,他们交换的过程非常顺利。方永林和县城百货大楼的经理关系不错,正康又给镇上的领导送了点鸡蛋,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到了二十号这天,知青点为谁回去休年假起了争执。因为是第一年,这次可以有三个名额回去。   谁都想回家,可名额就这些。老远就听他们在吵。有的心思多的,就去讨好王守泉和钱明华,给他们送礼。这些知青们也没别的贵重物品,只能送钱。可他们的钱又非常有限,送出去的也非常少。   许翠兰和钱淑兰唠嗑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抱怨,“你说他们有没有脑子呀?就算真的要行贿,也该打听一下,咱们家能不能看上这点钱吧?三毛钱,亏他们送得出手。”   钱淑兰也有些好笑。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羡慕地表情,“还是当大队干部好啊,一个名额居然能得三毛钱。”   许翠兰嗔了她一眼,“你要是真羡慕,怎么不见你把养鸡场的名额拿出去卖呢!估计能卖更多,五毛总有的。”   钱淑兰哈哈大笑,“我要是卖了这个,估计以后再难见人了。你家守泉不错,还能禁得起诱惑,是个好干部。”   许翠兰谦虚地摆摆手,“别这么夸他,他就是不想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钱淑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无论知青们怎么贿赂,到最后的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次依旧是按照工分值高低来排。除了苏爱国和葛小云,另一个名额是个男同志。这下子再也没人闹了。其他人都一脸羡慕地看着这三人。沈艳红嫉妒地眼都红了。孔秋云安抚她,“明年咱们只要多挣工分,下次就能轮到咱们了。”   沈艳红重重地嗯了一声。   葛小云自从拿到名额,心里就非常难受,她根本不想回去,她家离得非常远,来回的火车票差不多都要十多块钱,她何苦回去。   斟酌再三,她决定把名额让给别人。当然不可能免费。为了这个名额,其他人都争相讨好她   到最后,是平时最没存在感的郝小青得到了名额。葛小云得到了五块钱。其他人都猜想葛小云是拿了郝小青的好处,但是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葛小云自己都还是懵的。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此了。   到了二十六的时候,布票全部发下来了。知青们没想到布票居然这么少,齐齐叹气,“这三尺步够干啥的?连件褂子也做不了啊?”   “会不会是有人把咱们的布票给昧下来了?”沈艳红开始恶意揣测起来。   葛小云飞快摇头,“我跟养鸡场的大婶们打听过了,以前都是这么多。”   沈艳红更加绝望了,如果是大队干部贪污还好了,他们去公社闹一场说不定就能物归原主。可现在好了,根本就是这么多,太绝望了。   “我们互相凑一下吧。两个人做一件衣服,明年换另一个人。”孔秋云给大家出主意。   沈艳红垂头丧气,把自己的布票给孔秋云,“我的给你,做出来的衣服咱们一起穿。”   孔秋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赞道,“你这主意更好。”   葛小云也跟别人一起拼衣服了。和她拼衣服的人正是刘秀丽,别人都有人了,她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布票发下来之后,大家结伴去供销社买布。真的是人山人海,非常不容易。   钱淑兰没有去,她的布票早就给邓云萍帮她带回来了。钱淑兰给小敏做了身衣服,剩下的布头给元泽阳缝了个书包,把他高兴坏了,连连向她道谢。   买完布以后,李春花忙得焦头烂额。这几年大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也愿意给家里人花钱,她的生意已经排到三月份了。   她把大家的名单记录下来,然后把最近七天的人的尺寸量好。她记性不好,每次都会把量好的尺寸记下来。然后埋头开始做。七天一轮回,倒是非常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心与支持,谢谢大家! 第288章   大年三十这一天,老王家的人全都从县城回来了。   钱淑兰和几个儿媳妇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一家人吃着丰盛的年夜饭,钱淑兰也收到了来自儿子孙子们的孝敬。   东西太多,邓云萍和邓兴明帮钱淑兰拿着。   钱淑兰看着一直沉默不言的邓兴明,朝邓云萍道,“你先带小敏回去,我和你哥有点事要谈。”   邓云萍点头答应,牵着小敏的手继续往前走。   邓兴明终于回神,侧头看向他娘,诧异地挑眉,“娘,你有话要说,怎么不回家啊?”在外面冰天雪地冷得人直打哆嗦,说个话都能把鼻子冻得通红,实在不是唠嗑的好场所。   钱淑兰带着他拐向另一条小路,邓兴明紧跟其后,当他发现居然到了养猪场时,立刻急了,拉着他娘的衣袖低声提醒她,“娘,要是被别人发现可就糟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抖得厉害,“你放心,娘自有安排,肯定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邓兴明还要再劝,可钱淑兰却是铁了心地要进去,他只好跟在她身后。   钱淑兰见他像做贼似的,心里很难受,看来他是被上回吓住,都留下阴影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脚上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钱淑兰到的时候,卢民生几人也在过年。他们的食材有限,所以就弄了一锅乱炖,热气缭绕了大半间屋子。   看到钱淑兰和邓兴明过来,四人忍不住瞪大眼睛。   “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卢民生只要想起上回的事情就心有余悸,催促他们离开。   钱淑兰摆了摆手,“放心吧,我刚才把门反锁上了。”她指着邓兴明道,“他想跟成琳说说话,我过来给他们望风。”   卢成琳羞红了脸,卢民生看了眼女儿又侧头看了一眼一直紧盯着女儿瞧的邓兴明心中一软,摆了摆手,“你们去隔壁说说话。注意点动静。”   邓兴明欢喜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有明显的颤音,一听就能知道他很激动。   等两人离开了,钱淑兰指着热气腾腾的沙锅,笑着道,“你们赶紧吃吧。我来陪你们说说话。”   三人也不再推辞。   他们这沙锅里什么都有,大白菜,粉丝,豆腐,豆芽,土豆片。   “哎呀,我居然捞到了一片肉。我明天肯定能有好运气。”元怀保吸吸鼻子,夸张地笑着。   元泽阳诧异地看向沙锅,“哪来的肉呀?”   卢民生笑着道,“你钱奶奶送过来的。”   元怀保把肉放到小孙子碗里,“快吃吧。”   元泽阳摇了摇头,把肉片又夹回爷爷碗里,“爷爷,你吃,你要补补。”   元怀保满脸欣慰。   钱淑兰侧头看了眼元泽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这孩子实在是太有孝心了。   “你俩让啥呢,这沙锅里还有好几片呢。”卢民生笑着给元泽阳夹了一块肉片。   “你们多吃点,过个好年。”钱淑兰有些无聊,看到他们放在地上的粗瓷大碗里有几个煮熟的鸡蛋,拿起一个,剥了起来。   元泽阳拿起勺子盛了一碗,“钱奶奶,你也吃一碗吧?”   钱淑兰抬头,看着元泽阳居然给她盛了一碗,她笑着捏捏他的小脸,硬邦邦的,一点多余的赘肉也没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家里吃过了。”   她很快剥好一个,放到元泽阳碗里。   元泽阳把刚盛好的那碗放到旁边,“那这碗就留给姑姑吃。”   钱淑兰摸摸他的脑袋,“真乖!”   卢民生也过来捏了下他的小脸,然后侧头看向钱淑兰,“我干活的时候听说你们生产队这回的工分值又得了第一,真的假的?”   钱淑兰重重嗯了一声,“是真的。”   卢民生喝了一口热汤,笑着问她,“明年队里有什么打算吗?”   钱淑兰也不瞒他,“估计明年我们生产队要孵的小鸡会更多。”拜蒋县长所赐,他们生产队在全县打响了名声。上次长风公社那么远都听到他们的名声。想来开春之后,要孵的小鸡会比去年多上好几倍。她要买的药丸也更多。   她商城的金币主要是卖灵气所得,像钟表之类的,已经完全卖不动了。人就那么多,饱和了也很正常。   卢民生见她面露纠结,“怎么了?卖出的小鸡更多,你们赚到的钱也多,怎么你反而不高兴了呢?”   钱淑兰打起精神,随便找了个话题,“我想给小敏寻个字帖,可却不知道谁的字好。”   因为文化大革命的缘故,从上至下的知识分子都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古人的字帖不用说了,早就不准卖了。当代大家的字帖,她也不认识。   卢民生笑道,“你应该早点说呀,我有两个朋友,写字特别好。”想到这里,他有些遗憾地摸摸脑袋,“可惜不能让他寄过来。他也被劳改了。”   钱淑兰侧头问他,“你知道他的地址吗?我想法子把他们调过来。”字帖虽好,可是名师易难寻。而且写字这种东西得要人教才行的。依葫芦化瓢总归差了点韵味。   “会不会不太好?”卢民生微微皱眉,到底还是不想她沾惹上麻烦。   钱淑兰想做,自然也是有原因,马主任和她关系不错,既然他有心交好,那她就递梯子给他,他才能顺着梯子爬上来,否则空口白话有什么用。   “没事,我有分寸的。”她想让小敏拜得良师,将来也能给她多一分人脉。   人这一辈子,可以缺钱缺脑子,就是不能缺朋友。   卢民生见她胸有成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的汤碗放下,立刻把地址写给她。   看着他这副猴急样,元怀保哈哈大笑,“瞧你这样儿,那人该不会是你相好的吧?”   元怀保是个粗人,说话也是直来直往的。卢民生瞪了他一眼,“你可什么都敢讲,你孙子还坐在边上呢,当心带坏小孩子。”   元泽阳从汤碗里抬头,看看卢爷爷又看看他爷爷,而后砸吧下嘴,“爷爷,什么叫相好的?”   元怀保被问懵了,卢民生一脸的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那意思是说“我看你怎么跟他解释。”   元怀保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喜欢的人。”   元泽阳先是哦了一声,然后朝元怀保道,“爷爷我也是你相好的吗?”   卢民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钱淑兰抬头看向元怀保,见他那张黑脸涨成紫红色,捂嘴噗嗤一声乐了。   她笑了一会儿,才侧头看向元泽阳,“别听你爷爷瞎说。相好的意思就是喜欢对方,但是并没有结婚。一般是指异性。”   元泽阳立刻睁大眼睛,看向卢民生,“卢爷爷,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还可以有相好的吗?”   卢民生瞪了元怀保一眼,扭头看向元泽阳的时候,笑得十分慈爱,“你爷爷瞎猜的。对方不是我相好,而是我以前的同事。我教数字,她教中文。”   元泽阳恍然大悟。而后继续低头吃饭。   有孙子在场,元怀保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钱淑兰低头看眼名单,上面居然多了一个名单。   “多的那个是个考古学家。”钱淑兰之前朝他要那些大资本家的名单,卢民生就猜到对方是想买古董。从古至今,价值连城的古物件,几乎都有数以万计的仿品在市面上以真乱假。如果没有好的眼力,很容易买到赝品。他特地写这个名字,目的自然是想给钱淑兰找个好老师。   钱淑兰朝他感激一笑,扬了扬名单,“我尽量把人调过来。”   卢民生点了点头,又继续吃菜。   钱淑兰见一碗汤很快见底,忙从自己挎包里拿出一块卤肉,“给你们加餐。”   这块卤肉是用牛皮纸包起来的,味道并没有散出去。但等牛皮纸全部去掉之后,香味全都散了出来。   三人直咽唾沫。之前拿的那块肉是鲜肉,他们这边油非常少,炖出来的味道很一般,也就是吃个香和热。   可这卤肉就不一样了,味道十分香浓。   “快,快,我们赶紧切了吃。”元怀保吸完鼻子之后,立刻从身后摸出一把钝刀。上面破了好几个口子。   卢民生也是激动地两眼放光,“这味道真香啊。”   元怀保一个劲儿地咽唾沫,像是在附和她说的话。   留了一小半给卢成琳,剩下的全被这几人分了。   本来他们还想分给钱淑兰,她摆手拒绝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三人吃得一脸满足,倒是把隔壁的两人也给招过来了。   因为烟雾很大,大家也看不清两人的神色。   卢成琳进来之后,就找了个空地坐下。   “吃什么呢?香味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勾出来了。”   邓兴明也跟着一起坐下,闻到这香味,他侧头看了眼他娘,“这是我娘卤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今年他们生产队大丰收,除了交任务猪,剩下的猪肉全分给他们这些社员了。   钱淑兰分到了五十多斤,全被她卤了。   香味飘了整个生产队。哪怕住在村头的人家也闻着味道上门。   其他人也让钱淑兰帮他们一起卤,钱淑兰倒是没有拒绝,收了点好处费,帮了好几户人家卤。   大料之类的,钱淑兰自然是让153号帮她弄的。   卤的时候,她把野猪肉也一起放进去。然后野猪肉的灵气也混进去了,味道更加香浓。   只是因为调料多,并不是每家都舍得,所以大部分人家都卤个几斤留着待客,所以钱淑兰也只忙了几天,就闲下来了。   吃完饭后,钱淑兰就和邓兴明一起离开了养猪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89章   路上,邓兴明显得十分高兴,趁着没人的时候,还一再跟钱淑兰道谢。   平时一副老成持重的脸,现在倒是多了几分生动,钱淑兰颇觉好笑,“以后你要是想单独见她,可以来找娘,娘帮你望风。”   哎,她这娘当的,真是不容易啊。   邓兴明听了他娘的建议之后两眼放光,可又有些苦恼,“娘,会不会不太好?”   钱淑兰倒是不在意,“没什么不好的。成琳这孩子太苦了,你要多多开导她,让她心情舒缓一点。”   最主要的是别因为她前夫的恶毒,将来再做出傻事。   邓兴明点头应了,他笑着道,“不会的,成琳不是那样的人。”   钱淑兰挑了挑眉,这孩子是不是傻啊,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正常人都会生恨吧。   钱淑兰再次提醒他别自以为是,“如果是你也许不会生恨,可不代表成琳就不会。毕竟是她受害,不是你。别这么想当然。”   被亲娘教训,邓兴明涨得脸色通红,细细一想,他娘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心里暗暗想着,下回他再跟成琳见面,一定要试探试探。   到了家门口,邓兴明就回自己家了。   钱淑兰进了堂屋才发现小敏正一个人坐在炉火旁边烤花生。   屋子里静悄悄的,钱淑兰坐到炉火旁,把湿了一半的鞋子脱下来,然后换上棉鞋,“你小姑呢?”   小敏抿着嘴,“被人叫出去了。”   钱淑兰有些诧异,“什么人呐?”   就她所知,邓兴萍除了跟老王家的人认识,其他人都不算熟的。大过年的,不待在屋里烤火,居然跑过来找人。   小敏歪着脑袋,细细回想了下,“他戴着帽子,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应该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说着,她站起来,比划了下,“大概有小叔那么高。”   一米七五?钱淑兰在脑子里回想了下,会不会是钱月涛啊?   他找邓云萍能有啥事?钱淑兰想不通。   见小敏在烤花生,她帮着一起烤。   烤好之后,小敏却不吃,反而装起来,钱淑兰这才发现,她的口袋里已经装了大半了,“你装这么多干啥?”   小敏摸着口袋羞涩地笑了,“我想跟秀萍一起吃。”   小敏所说的秀萍是她的同桌。她常常拿一些吃的跟小伙伴一起分享。所以跟她玩的小孩子特别多。   钱淑兰也不在意,她随口问道,“你们是一起分享零嘴吗?”   小敏愣了一下,而后老实地摇摇头,“没有,她家里从来不给她零嘴。”   钱淑兰微微皱眉,这才想起来,秀萍的奶奶似乎是个重男轻女的。他们家的女娃上完小学,都是下来上工,到了年岁之后就嫁出去的。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秀萍怎么可能会有零嘴呢。   钱淑兰一直低头思考。   小敏撅着嘴,“秀萍一直羡慕我,说如果她也能生在我们家就好了。”   羡慕?钱淑兰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总觉得,一个受尽家人宠爱的姑娘和一个重男轻女的姑娘待在一起,很容易会引起对方的嫉妒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羡慕还好,如果是嫉妒,甚至是恨呢?   钱淑兰从来不高估人性,就像她一样,从小没有父母疼,她就特别羡慕那些被父母宠爱着的孩子。   她羡慕着,为了怕自己会嫉妒对方,她小的时候几乎不怎么爱跟这样的孩子接触。   等她年纪大了,心性成熟了,回头想想当初的自己,真的很幼稚也很自卑。   钱淑兰侧头看向小敏,“你和秀萍是好朋友吗?”   小敏双眼好像在放光,很肯定地点头,“当然啊,我们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的。”   钱淑兰支着下巴问她,“如果她也有零食,也会愿意分给你吃吗?”   小敏想也不想就答,“肯定会啊。好朋友有好东西应该要一起分享。”   钱淑兰托着下巴,摸摸小敏的脑袋,很认同地点点头,“小敏说得对,好朋友有好东西应该要一起分享。”   两人正说着话,邓云萍从外面推门进来了,她的动作很轻,猫着腰,蹑手蹑脚的,一副作贼模样。   钱淑兰一回头,看了个正着。   “你这是干啥呢?”   被亲娘逮个正着,邓云萍有些心虚地摸摸额头上的汗,“娘,你回来啦?”   钱淑兰点了下头,“小敏刚刚说你被一个男人叫出去了,是谁啊?”   邓云萍猫着的腰立刻僵住,她侧头去看小敏,脸上有些懊恼,她怎么就忘了提醒小敏了呢。她回想了下,确认天色很黑,小敏应该没认出对方,心中的大石顿时放下了。   她挣扎了一秒,很快就从善如流地直起身,“有个知青想让我帮着带东西。我说没有票,没法带,所以就回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低垂着。   钱淑兰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中立时打了个机灵,这孩子该不会是处对象了吧?   邓云萍没听到她娘的答复,抬起头来,见她娘正发着呆,立刻松了一口气,也坐到煤炉边烤火。   见架子上空着,邓云萍便起身去洗了两个红薯,放在上面烤。   钱淑兰侧头看着她认真的侧颜,细细一想,邓云萍就算找对象应该不至于找知青。毕竟最大也不过才二十。跟她年纪相差太大,也确实不太相配。   她说去见知青,说不定是借口。   钱淑兰想了想便试探着问,“云萍,年后,娘帮你张罗对象吧?你喜欢啥样的,娘帮你寻寻。”   邓云萍立时僵住,处对象?   她满脸苦涩,身在炼狱的她如何能处对象呢?   她勉强一笑,“娘,不用了,我暂时不想找对象。”   钱淑兰有些纳闷了,为什么不处对象啊?难道她也看上了坏份子?   一般来说,像这种情况应该是猜有妇之夫,可钱淑兰了解邓云萍,她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就是对方身份有问题,那除了坏份子,再无他想。   他们生产队的坏份子,老得老,小得小,不太可能。   那就是其他生产队的,可是那些人都是被人严加看管的,哪里能随意乱走的呢。   钱淑兰想不通了。   她试探着劝对方,“为什么不找啊?你年纪这么轻,找个勤快,善良的男人嫁了,将来老了,也能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多好啊。”   邓云萍摇了摇头,“我现在就挺好的呀。找个男人结婚,将来就得要孩子,负担太重了,我不想承担。”   钱淑兰注意到邓云萍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她更不懂了,既然云萍不是去见情人的,为什么要骗自己?   “娘,烤好了,我去找大嫂唠唠嗑。”邓云萍不等钱淑兰答应,抓着那个滚烫的红薯就出了院门。   钱淑兰反应过来立刻叫道,“哎!你等等!这么晚了,明天吧!”   还没等她说完,只听院门被她拉开,人已经跑远了。   钱淑兰更加好奇了,其实她挺想跟踪云萍的。可又觉得这样太下作。   毕竟云萍又不是那些坏人,有自己的隐私也很正常。   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若无其事地把架子拿下来,然后又把铝锅端上,里面是半锅水和一只公鸡。   方中军给了钱,让她好好照顾元怀保和元泽阳。   看他们几个人炖得一锅汤,里面居然只飘了几个油腥,钱淑兰猜想那汤的味道应该很一般。   钱淑兰把之前切好的姜片和大蒜又放了进去。   做好这些之后,钱淑兰刚想叫小敏,却发现她正撑着小脑袋,睡得正熟。   她的一只手还捂着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口袋。   钱淑兰把她的手拿开,然后把她抱到里屋,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把她放到厚厚的棉被当中。   又把炕烧热就出了屋子。   等鸡汤煮开之后,钱淑兰又加了些野猪骨头进去。   把煤炉的火也弄成了小火,见时间还早,钱淑兰就拿起针线筐子,纳起了鞋。   她现在纳鞋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一双千层底的鞋子,她只需一天就能做出来。   等她把鞋子缝了一只,邓云萍终于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眼眶微微有些红,显然是哭过。   钱淑兰微微皱眉,上前摸摸她的小脸,“你怎么哭了?”   邓云萍立刻抹掉眼角的泪水,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没,是外面风太大的缘故。”   看来她还是不想说,钱淑兰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戳穿。   钱淑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轻声道,“那你赶紧进屋歇着吧,我已经把炕烧热了。”   邓云萍颇有几分疲惫,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好的,娘”   钱淑兰重新坐下纳鞋底,没一会儿,屋里又影影绰绰起了一点异动。   等她走向屋里的时候,邓云萍正捂着被子,在被窝里打滚。   钱淑兰把被角掀开一点,有些无语,“你这是咋啦?”   邓云萍揉了揉脸,轻声道,“娘,这新被子太暖和了,我太激动了。”她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小敏,“我担心吵到小敏,所以把头蒙在被子里叫两声。”   真是被她打败了!钱淑兰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别再作妖了,赶紧睡吧。”   邓云萍吐了吐舌头,也发现自己有点神经了,忙躺好。   等钱淑兰走出了房间,邓云萍的笑脸立刻垮了,她坐起身,摸摸身上盖的被子,心中暗自苦恼。   她要怎么才能把棉花弄出来,而不被她娘发现呢?   她仔细去看,发现这被子的针角特别密实,她之前也没见过她娘缝被子,这些应该是三嫂弄的吧。她要是把被子拆了,可没那本事弄回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娘时刻都在家啊,她连时间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90章   邓云萍最终还是找到机会弄棉花了。   她趁着钱淑兰出去送鸡汤的时候,拆了被子的一角,然后把大被尾的一小半全部弄出来。   因为时间紧急,她弄好之后,自己缝了线把那一角缝好。   又担心她娘会回来,忙把拆下来的棉花用布袋装好,重新穿上的自己的棉袄飞快地往知青点跑。   她的速度非常快,路上到处都是冰渣子,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可她丝毫没有在意,反而爬起来继续跑。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窝在家里猫冬,自然不会有人看到这一幕。   知青点屋后,魏建设冷得打起寒噤,他不停地跺脚,缩着脖子,搓着手心。往手里哈热气。   可因为身上穿的太少,猛烈的阴云不散般的向他扑去,他阴沉着一张脸。想到之前被马主任批斗的场景,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他是腊月初才从公社回来,因为一直没怎么挣工分,所以他几乎没有分到粮食。更不用说钱。   甚至连柴禾都没有,他从家带的都是单衣,这么冷的天自然受不了。   好在,他居然碰到邓云萍,这个可以任他予取予求的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发现时间居然过了两分钟,他紧紧地抿了抿嘴,不让自己的牙齿打颤,心里却恼恨起了邓云萍。没想到她有把柄在他手上,居然还敢不来,他气恼地捏紧拳闲,正想离开。   刚走出屋后,他顿时感觉到阴风阵阵,冷得颤抖起来。   他抬头一看,发现他面前居然站了一个姑娘。   邓云萍扶着墙大喘气,“对不住,我来晚了。”   魏建设心情非常糟糕,也不管她根本就没平复,直接把她拉到屋后,低斥,“你怎么才来?”   邓云萍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回他,“我娘一直在家,我根本没找到时机。”   魏建设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布袋,却发现外面沾了一点泥,“你怎么拿脏的给我?”   邓云萍急得额头直冒汗,“我还不是为了早点过来,路上滑了一跤。”担心他再为难她,她飞快地道,“这袋子很厚的,里面应该没脏。”   魏建设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确实没问题。   邓云萍也凑过去看,“好了吧。那我走了。”   担心被人看到,邓云萍送完棉花就想走。   魏建设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站住!”   邓云萍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你还有事?”   魏建设唇角露出一抹恶毒的冷笑,“你该不会以为这几斤棉花就能换一条人命吧?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傻?”   邓云萍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不放过她,她心里一个咯噔,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想怎么样?”   魏建设把棉花藏到自己身后,然后绕着邓云萍转圈圈,“我要娶你。”   邓云萍睁大眼睛,想也不想就反对,“你想得美!”   这副嫌弃样把魏建设也惹火了,他嫌弃地撇撇嘴,“你放心,我就是再没眼光,也不会看上比我大七岁的老女人。”   被羞辱的邓云萍只觉得难堪至极,她气得七窍生烟,低垂着头,双手情不自禁地握紧。   她这副羞愤至极的模样,魏建设自然也发现了,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幽深,眸中尽是算计与警告,“如果你敢像对你养父那样对付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的秘密不仅只有我知道,我还告诉了另一个人。如果我出事,他一定站出来揭发你的恶行。如果你亲娘和亲哥知道你居然是个蛇蝎女人,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你?如果这些社员们知道你是个连养父都杀的人,他们会怎么看你?”   邓云萍心中一沉。她没想到对方连后路都想好了。   邓云萍看着他,试探着问,“那你什么时候和我离婚?”   魏建设不怀好意思地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只要你说服你娘帮我回城,我立刻跟你离婚。”   邓云萍愣了一下,“没听说有回城政策啊。”   魏建设自然也知道这点,他一脸无所谓地道,“我没回城之前,你得养着我。左右我是干不了那种脏活的。”   邓云萍都要被他的无耻气笑了。她闭了闭了眼,真是悔不当初。   如果她当初能狠心一点,不借助那些魏建设和造反派的手,而是选择自己结果了养父,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一茬了?   只是这世上不卖后悔药,那时的她也干不出杀人放火的事情。邓云萍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让我想想,正如你所说,我现在不只一个人,我还有我娘和我哥。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根本结不了婚。毕竟结婚可是要大队干部开介绍信的。”   魏建设自然能看出来,她在拖延时间,可结婚这种事情并不能操之过及。正如她所说,如果她娘不同意,还真结不成。   魏建设一想到那个让他跌了一个跟头的老太太,他心里就恨不得把对方踹死。   如果不是她,他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魏建设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对方恼羞至极的脸色了。他轻蔑地笑了,朝邓云萍挥了挥手,“你快回去跟你娘说吧!三天后,你必须给我答复,否则我就把你作做的丑事抖出来。”   邓云萍咬着下唇,捏着双手,她真的很想上去抓花他的脸,把他脸上的嚣张和肆意全都打到泥里。   可她知道不行。她有把柄在他手里,她不能赌。   邓云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发现院门没有上锁,看来她娘已经回来了。   她强打起精神走到堂屋,发现她娘正在包饺子,小敏站在旁边,帮着擀皮子。   钱淑兰一抬头就看到她冻得发紫的脸,“云萍,快点进来,外面这么冷你咋还出去了呢?”   邓云萍从煤炉上面倒了点热水在搪瓷盆里,然后洗了把脸。   滚烫的热水敷到她的脸上,让她冰冷的血管瞬间恢复了工作。   她洗好手脸,坐到桌前,拿起一张面皮包起来,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娘,你之前说要让我相对象,还算吗?”   钱淑兰包饺子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你真的处对象了?”   邓云萍不敢看她娘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低低嗯了一声。   处对象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吧,应该浑身上下都冒着粉红泡泡吧?怎么她没从邓云萍身上看到过呢。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对方是谁啊?我认识吗?”   邓云萍点了下头,“嗯,娘认识的。”   她认识?钱淑兰真的糊涂了,“是谁啊?”   邓云萍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娘,闭了闭眼,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是,魏建设。”   钱淑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建设?却云萍居然喜欢的是魏建设?   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要疯,她连饺子也不包了,抓着邓云萍的手,语重心常地劝她,“云萍啊,你知不知道他干了啥缺德事呀?”   邓云萍自然知道的。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钱淑兰都要被气死了,知道?“你知道还跟他处对象?你傻了呀?”   邓云萍也是恋爱脑吗?钱淑兰觉得自己要疯,爱情真的能让人冲昏头脑吗?连对方的人品都不顾了。   她侧头看向邓云萍,这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啊。难道她又看走眼了?   还是说,她是被魏建设逼的?不知怎地,钱淑兰似乎更倾向于后者。   邓云萍低下了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娘。   她实在没办法,她根本不敢赌。如果她娘真的知道她是杀害养父的真正凶手,会怎么看她?   她娘一直以为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可她其实非常丑陋,是个蛇蝎毒妇,她娘会不会接受不了,而后再也不会疼她?   还有她哥,养父对她哥那么好,即使后来有了亲生儿子,可前面的二十多年,拿她哥当亲生儿子看待,如果他知道是她杀了养父。他会不会恨她?   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如果都不在意她,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钱淑兰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冷着脸,“这事我不可能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她直接走出了堂屋,而后就是走路声,以及开院门的声音。   小敏见她奶被小姑气走了,还有点懵。   她转了转眼珠子,把手里的小擀面杖放到桌子上,走到邓云萍面前,奶声奶气地道,“小姑,你就听我奶的吧。我奶很聪明的。她看不上的人一定都是坏人。你那个对象肯定不好。”   邓云萍眼泪瞬间流下,她何尝不知道对方不好呢?可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院子里再次有脚步声传来,这次更加急促。   小敏回头一看,惊喜地叫出声,“小叔!”   邓云萍的身体瞬间僵住,直到对方坐到她身边,她也不敢抬头。   “我听娘说你要跟魏建设结婚,你是认真的吗?”邓兴明也不拐弯抹角,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出来。   邓云萍嗯了一声。   亲口得到她的承认,邓兴明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云萍,你傻了吧?你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你还要跳入火坑。你咋想的呀?”   他的手劲特别大,邓云萍忍不住皱起眉头,惊呼一声。   邓兴明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还是把手松开了,“你咋想的呀?”   邓云萍沉默了。   邓兴明气得半死,“你这是要跟我死磕?”   邓云萍抿了抿嘴,默认了。   邓兴明哼了一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和娘都不可能同意的!你这就是瞎胡闹嘛!”   作者有话要说:魏建设很快倒霉。 第291章   钱淑兰和邓兴明的态度非常坚持,邓云萍一方面高兴,他们是真的很疼她,所以才会极力劝阻她。更一方面又很难过,因为她不得不受魏建设的胁迫。   这三天里,邓云萍过得非常不好。   她在脑子里想了许久,依旧没能让她找到两权其美的法子。   按照约定时间,邓云萍直接到了当开口,“我娘和我哥都反对,我拿他们没办法。如果你真的想去告发我,就去告吧,左右我和你结婚,处境也不会更好。”   魏建设被她噎住,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很差劲儿吗?   明明他才是吃亏的那一个好吧?   只是他到底不敢相逼。斟酌了半天才道,“要不你以后还是给我送东西吧。一个月二十斤细粮和五斤鸡蛋。”   反正跟她结婚纯粹是为了恶心那个老太婆,说到底还是他吃亏了呢。   邓云萍瞪大眼睛,“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月才二十九斤粮食,少了二十斤,我怎么跟我娘说?”   魏建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说你拿给相好的呗?”   邓云萍眯着眼睛,语带警告,“我之前跟我娘说要跟你结婚,你猜她会认为我的相好是谁?她会不会找你算账?”   魏建设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以为我怕她一个老太婆?”   邓云萍见他死鸭子嘴硬,也不说话,只凉凉地看着他。   魏建设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太笃定了,阴测测地道,“如果我被你娘打了,我就找你算账。”   瞧着魏建设笑得不怀好意思,邓云萍攒了一肚子的气,心中越发苦涩,难道她以后都要受这人胁迫吗?   她垂头搭脸地往家走。   钱淑兰正在家里招待村里人。   今天是初三,是村里人互相串门的日子。   他们来找钱淑兰,无非是问今年开春孵小鸡的事情。   虽然孵小鸡时间也就两个多月,可赚得工分多呀。所以大家伙都是卯足了劲儿想挤进去。   邓云萍进来的时候,大家伙纷纷夸赞,“婶子,还是你会养闺女,瞧瞧云萍这孩子养得多好呀。刚来的时候,面黄肌瘦的,一点也不像个城里人。现在被你养得白白胖胖,别说是县城,说是省城人都有人信。”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钱淑兰抿了抿嘴,客气地摆摆手,“她哪里当得起你这么夸。”   其他人又恭维几句,见钱淑兰兴致缺缺,就告辞了。   等人走了,钱淑兰侧头看向邓云萍,“你这是去见魏建设了?”   见她娘冷着一张脸,邓云萍心中也不好受,她小心翼翼地道,“娘,我不跟魏建设结婚了。”   钱淑兰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脸色也缓和了些。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屋里暖暖的,小敏撑不住,很快就睡了。   钱淑兰把邓云萍叫到堂屋烤火,一开口差点把邓云萍吓死,“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魏建设结婚。”   邓云萍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木头一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娘的嘴,看着对方开开合合。   邓云萍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娘,你?你?”怎么知道的?   钱淑兰低头翻动红薯,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根本不可能喜欢魏建设。他那种人哪里值得你喜欢。无论从年龄还是从内心,你们都是极不相配的。”   听到这话,邓云萍忍不住红了眼眶,可她的心却更慌了。她娘猜到了,那她是不是也知道她的隐私了?   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钱淑兰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开口,“他应该是威胁你的吧?”   邓云萍闭了闭眼,把眼里的惊慌失措全都遮住。真的猜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钱淑兰捏了捏煤炉上正在烤的红薯,发现软了,立刻取下来,然后重新把铝锅放上。   钱淑兰揭开红薯皮,露出里面烤得橙红的红薯肉,忍不住口齿生津,咬了上去。   邓云萍看着她娘吃得这么香,心里竟产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为什么她娘知道这件事还能如此淡定?难道她就不害怕吗?   不!不对!她娘还不知道她杀人的事情,她不能慌。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铝盖上的锅盖,想看看里面煮的是什么。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钱淑兰略微一思索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看来你的把柄一定非常大。十之八九是人命。”   哐当!邓云萍手里的锅盖立刻调到地上,发生好大一声响。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她娘,她真的猜到了,“娘,你怎么?”   钱淑兰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不容她逃脱似的,声音无悲无喜,非常平静,“是谁的命?你丈夫还是你养父?”   钱淑兰觉得自己将来哪怕她走不动道儿了,也能当个算命先生。她看得出来邓云萍的是非值是0,被她这么一忽悠,对方居然还真信了。   越猜越精准,邓云萍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娘,一时间也忘了作任何反应,她的喉咙发痒,她只好侧过身,咳个不停。   钱淑兰没有帮她顺气,任由她咳。直到她咳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钱淑兰才拿起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邓云萍已经不敢抬头看她娘了,她最隐秘的心思就被她娘这么戳穿,真的是太意外了。   一时间,堂屋里寂静地只能听到她娘在咀嚼红薯的声音。   沉默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邓云萍崩不住了,她娘的态度不对啊,她杀了人,可她娘的语气却这么平淡。   好似她犯得不过是一件小事,就像轻轻拍了人家一样。一点也不值得在意。   她猛地抬头,打破这诡异的寂静,“娘,你怎么知道?”   钱淑兰随口就找了个理由,“我以前请你大舅调查过你在上海的生活,所以猜的。”   邓云萍舔了舔嘴唇,对她娘的反应更加意外,她试探着问,“娘,你不害怕吗?”   钱淑兰侧头有些好笑,“我害怕什么?你又不可能杀我。而且你是个好姑娘,娘知道的。”   邓云萍一呆,而后低低地笑了,直到她眼角再次渗出泪水,她才伸出抹干,她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她娘这么善解人意,她何苦要任由魏建设敲诈勒索。   “确实,我根本不会杀您。”她怎么可能会杀对她这么好的娘呢。那她还是人嘛。   钱淑兰却很想知道她杀人的原因,“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你养父吗?”   邓云萍一愣,有些惊讶,“你刚才不是还猜两个人吗?”   钱淑兰理所当然地道,“我从你刚刚的话里猜得呗。”只有杀过养父,才会问出刚刚那种问题吧。   邓云萍一想也是。她抿了抿嘴,陷入回忆之中,“我男人病死之后,我就搬出了夫家,直接住进厂里的单身宿舍。有一天,我养父来看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我从来没想过,他居然对我有那种心思。他威胁我,如果我不从他,他就会向领导反应我不检点。他是我养父,他说的话,大家不可能不采纳。所以我就跟他虚与委蛇,让他剪个跟m主席一样的头发。然后去找红卫兵告发他,说他对m主席有不敬之心。他被红卫兵们关了三十多天,逼他认罪,他拒不承认。家里人找他都找疯了。我又担心,他回来之后会告诉家里人说剪头发是我的主意。上海大乱的时候,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找到当时的造反派,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他是局长,造反派抓他威逼敌方投降。可养父的职务有点低,根本没什么用,气急之下,造反派的头目就把他杀了。”   钱淑兰看着她一脸钦佩,这套借刀杀人用得不错啊。真是可惜了!   邓云萍苦笑地摊手,“当时的红卫兵就是魏建设。所以他知道我在其中的作用。”   邓云萍现在一回想,这套计策漏洞其实挺多的,要不是上海那会子乱成一锅粥,街道上两派争相斗殴十分频繁,估计她的计谋也成功不了。   钱淑兰倒是不在意,“知道就知道呗!反正他又没有证据证明你养父的头发是你怂恿他剪的。”   邓云萍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看着她的神情,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顾虑,“你担心你哥会恨你?”   邓云萍点了点头,“我哥这人我了解,他有时候天真的让人无语。他一定会怪我。”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我觉得不一定,你哥其实更希望你能过得好。如果你不是把你养父杀了,那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任何一个姑娘被自己的养父侵犯,心中都会留下阴影。   像小说当中,爱上强奸犯的,要么有病,要么傻。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爱上侵犯自己的人。   邓云萍有些不相信,“会吗?”   钱淑兰实话实说,“我觉得我能接受,你只是想保护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但是这样的法子还是不可取的,以后还是别沾人命吧。”   邓云萍望着亲娘的神情并不似作假,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钱淑兰瞅着她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劝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魏建设的威胁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姑娘自己都过不了心里那关。   她觉得杀了人,是不对的。所以一直得过且过,好像没有明天似的。   钱淑兰以前没有琢磨透她的心思,现在了解她全部的过往,这才恍然,原来她的心结这么深。   作者有话要说:那时候真的有人因为剪了跟主席一样的头发被批斗的。   未来几天的更新时间都不能确定。但一定会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92章   屋外的鹅毛大雪早就停了,约莫只能听到冷风呼呼地刮着。屋内烟雾缭绕,温暖如春。   钱淑兰静静地看着邓云萍,她已经停止了哭泣,钱淑兰想了想还是劝她,“你现在就去跟你哥说吧。他早晚都要知道这事的。”   邓云萍有些忐忑不安。她娘能理解她,接受她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养父跟她亲娘根本就不认识。人都是护短的,她娘当然会站在她这一边。   可她大哥就不一样了,她大哥和养父关系十分不错。他大哥这人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她挣扎了半天,握着拳头的手松开又握紧,开开合合折腾了半天,才终于起身,她的脚步很慢,也非常沉重,每迈出一步就好似有千斤重。   钱淑兰一直在她身后鼓励她,在她回头的时候,便冲她笑。在这样的情况下,邓云萍迈出了最艰难的几步。   钱淑兰目送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邓云萍上门的时候,邓兴明这会子还没睡,他正在琢磨怎么做家具呢。   他准备给他的房里添几个新家具,所需的木材队上已经给他批了。   可家具厂的东西都是千篇一律的,他想做一套实用些的家具,只能自己画了。他不是科班出身,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似是而非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拿给木匠看,他也说他画的东西有点异想天开,不符合实际情况。   邓云萍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他哥正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凛。   她踌躇半晌终于叫人,“哥”   邓兴明抬头见是邓云萍,忙笑着道,“小妹,你来啦。”   邓云萍有些不自然地半垂眼眸,两只手绞在一起,手心交汇处已经汗湿一片。她挣扎了半天,才开口打断邓兴明的思绪,“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邓兴明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你说!”   邓云萍有些不敢看她哥的眼睛,闭着眼睛把刚才说给她娘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过程很快,可听的人却是犹如晴天霹雳。   邓兴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眼神半晌无光,似乎已经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他抚了抚额头,哪怕他早已有了亲娘,可对于养父养母的感情也还是有的,但他真的没想到他养父居然对云萍有这个心思。难道他以前是睁眼瞎吗?居然连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就是现在让他想,他都想不出来他养父的异常。他当然不会怀疑云萍的话,只能怪自己太蠢。怪不得他养母对云萍那么冷淡呢,现在看来,他养母早就发觉养父的异常了。他还真是蠢呐。   邓兴明苦着一张脸,十分愧疚地说,“小妹,我发现我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败!”她小妹从小胆子就小,一定是经过极大的痛苦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邓云萍被他哥的反应弄懵了,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他哥会骂她,恨她,甚至是打她,可就是没想到她哥会自责。这事说到底跟她哥其实没什么关系,可他现在却自责,何尝不是因为他把她看得比养父更重要呢!   邓云萍低低的笑了,眼角很快就渗出了泪水,她轻轻抹掉。   她突然觉得其实她和她哥从某一方面还是挺相似的,都一样的自以为是。她忍不住红了双眼,她最亲的两个人都没有怪她,那她何必自我否定,她没必要放弃自己,她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邓兴明见妹妹脸上露出微笑,顿时明白为什么他妹妹明明已经拥有那么多,却依旧不快乐了,原来她的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只希望这件事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邓兴明叮嘱她,“这件事咱们藏在心里就好,反正那个魏建设也只知道你举报过养父,并不知道全部过程。你实在没必要受他胁迫。”邓兴明还是不想他妹妹活得这么窝囊,明明她这么苦,为什么不能活得潇洒自在呢。以前他非常不满国家为什么迟迟不颁布《刑法》,现在却是万分感激。像他妹妹这样,在旧社会可是要判刑的。   邓云萍重重点头。可能其他人知道她举报自己的养父会认为她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可只要最亲的两个亲人还愿意认她,她就无惧任何流言蜚语。   之后的几天无论魏建设怎么找她,邓云萍都没有赴约。   到了初八这天。魏建设终于坐不住了。他亲自写了一封匿名信到县城革委会揭发邓云萍的罪行。   信中他添油加醋了一般,把邓云萍大义灭亲的举动说成是构陷,这是对m主席的藐视云云。   他到底是当过红卫兵,知道那些上面人最在意什么。所以上面极尽夸张之词。   可他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革委会从上至下是有体制的。即使信写到县城革委会,上面也会分到下面,并不会直接往下派人。   最终魏建设的这封举报信还是落到马主任了手上,他骑着自行车亲自来老王家把信交给了钱淑兰。   “钱婶子这信上的内容,我一个字儿也不信,所以我拿来给你。希望你小心一点,可别着了别人的道儿。”马主任语重心长地告诉钱淑兰。   钱淑兰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而后仔细思量马主任的话,原来马主任以为这信上的内容是捏造的,是为了打击她才写的。钱淑兰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她的人品这么差,所有人都想要来踩她一脚吗?不过他这么误会倒是让钱淑兰放心不少。   她斟酌再三还是想请马主任帮个忙,她举起信纸,“写信之人我认识,能不能麻烦你把人调走,离我们生产队最远就行。他若是一直留在咱们生产队,我势必要被他盯着,忒烦人了。”   马主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钱淑兰又趁机请他帮忙寻几个人,末了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他们过来不可。”   马主任接过她递过来的名单,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把名单折起来收到自己口袋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钱婶子,我尽量帮你把人调过来。”他顿了顿,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她,“钱婶子真是深谋远虑,输给你我心服口服,只是以后我能不能让我儿子也过来叨扰您呢?”   钱淑兰一点也不意外马主任这么快就猜到她的目的,但她没想到他居然也想让自己的儿子沾光。既然已经承人家的情,不答应的话有点太不近人情。   她立刻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不觉得危险就行。”   虽然马主任是公社老大,可看中他位置的人不要太多,他还是要小心行事的。   马主任弯起嘴角,用一副我很信任你的表情,“我知道钱婶子一定会让我儿子平安无事的。”   靠!还带捆绑销售的,这个马主任当真是不能吃一点亏!钱淑兰朝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我是不是该高兴你这么信任我?”   马主任瞧着她恼羞至极的样子,哈哈大笑,“放心,我跟上面的关系挺好的。应该没人有胆子来惹我的。”   这话说得还真是自信。感情他之前一直没怎么动作,是忙着打通上面了。   看来她以前说他会当官还真的说对了。   钱淑兰又向他打听之前那些旧物件的出处。   马主任倒也不瞒她,“都运到大城市去了,上面要赚外汇的。咱们国家要购买许多国外机械设备,好让专家门研究。”   钱淑兰哦了一声。   马主任离开的时候,把魏建设带走了,他哭着喊着不想走,可惜未能如愿。   马主任直接让民兵把他的嘴巴堵上,推推搡搡出了王家村。   知青们看到魏建设又离开了,而且听马主任的意思,他应该不会再回来。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对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魏建设回来比较晚,他没有柴禾烧炕,他就拿别人的,连跟别人说一声都不曾,就这么直接用了。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面皮薄,不会骂人。顶多说几句难听一点的话,可惜杀伤力有限,对于魏建设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来说,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他走了,大家就差鼓掌欢送了。   这群知青里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和魏建设来自同一个城市的刘秉南,他的神色十分难看。   魏建设曾经告诉过他关于邓云萍的事情,可魏建设写举报信没多久,就被带走了。实在是太巧合了。   想到魏建设之前的叮嘱,刘秉南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的好。他不敢拿自己的未来赌。他没有魏建设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争取早点回城。   被民兵带走的魏建设还以为刘秉南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跟社员们讲邓云萍的所作所为。魏建设忍不住冷哼一声,谁让你一点也不念旧情,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呢,你活该!   可惜,他无法得知刘秉南的不作为了,要不然他非得气死不可。   要说魏建设为什么不自己传八卦,是因为他在王家村生产队的名声太臭,根本没人信他,所以他只能让刘秉南帮忙,可惜他眼力劲儿不太好,找了个怕事的怂蛋。   邓云萍在知道魏建设被马主任带走之后还着实提心吊胆一些日子,谁成想村里根本就没什么动静。她也就放心了。   冬去春来,老王家迎来了1970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20点,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93章   这个春天,王家村热闹非凡,堪称旅游圣地,许许多多人过来参观。   跟去年不一样的是,这次不仅仅只有大队干部还有社员们。   他们来的目的都是同一个,那就是孵小鸡。   钱明华和王守泉两人光负责接待就忙得焦头烂额。   公社里的领导们也过来帮他们。   说到底,王家村能够蝉联全县先进生产队,给公社也争了不少光。   来了这么多人,除了考察,那就是学习怎么养鸡。   前几年那些日子大家都是过怕了。所以一听县长说要大力发展养鸡场,大家都想着来考察。   但这几年大队干部们的威信已经下降不少,所以生产队选派了许多社员跟着一起来。   来得人这么多,住宿就是头一大难题。   经过大队干部们开会讨论,大家就安排这些人住进社员家里。   经过大家大概为期三天的考察,这些大队干部们陆续定了鸡苗。   去年他们替别的生产队孵了大概十万只小鸡,今年直接升了一百倍。   就连钱淑兰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高兴的同时还有些忧虑,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金币呀。   最终她找到了马主任。   跟别人家不一样的是,钱淑兰的家里并没有安排人,因为她的地方太小,只有一间屋子可以住人,而且还摆了两张床。根本就挪不开位置。   钱淑兰把马主任请来,亲自炒了一桌菜。   马主任看着她整这么丰盛,心里还有些打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钱婶子,你的要求该不会很难吧?”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对我来说有点难,但对你来说很容易。”   一听这话,马主任立时放心了,他坐到桌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你家小孙女呢?”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俩说这么重要的事,哪能让小孩子听到。小孩子嘴不严,还是别让她知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危险?马主任拿着筷子的手立刻放下,“钱婶子,要不你先说吧。你不说我都吃不下去。”   瞅着他这心惊胆战的样子,钱淑兰也不拿乔了,“我这人好奇心比较强,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挖出来的那些古物价能不能在运到大城市之前,先让我过过眼?”   马主任愣了一下,眉峰紧拧在一起,他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钱婶子,你该不会是想?”   钱淑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马主任拍着大腿,“就是替换!以假乱真!”   钱淑兰噗嗤一声乐了,“你可真逗!我要有那本事,我还是个农村老太太嘛。”   马主任弄不懂了,“那你为啥要看那些?”   “这不上回你说嘛,留着当传家宝,我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能不能多弄些来。但这种东西真假难辩,我想先长长眼,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应该都是真的吧?”   马主任挺了挺胸,“那当然!除非是那不孝子才会把假物件陪给亲爹。”   至于盗墓贼,估计直接偷走,哪还会放假的在里面。   他沉吟片刻,“倒也不是不行。我们关这些东西的屋子,外面会有许多人把守。我到时候带你进去。”   “我能单独观察吗?我想做点笔记之类的。”   马主任无所谓,“行啊。你就是待在里面一天,我也不管。不过你可得轻着点。那些东西毕竟年纪大了,磕了碎了,可是要赔偿的。”   钱淑兰立刻点头,“放心,如果碰了,我肯定原价赔偿你。”   马主任像看傻子似的,“原价?你知道卖出去是多少钱吗?你就敢说大话。”   别说,钱淑兰还真有兴趣,紧盯着他不放,“多少?”   马主任像是怕吓到她似的,轻声道,“说出来能吓死你。一个瓷器起码要几百美金。你告诉我,你能有多少钱赔?”   几百美金?现在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是2.4618:1。   也就是说将来动折上亿的古董,现在卖出去的价格也才几百块钱,靠!贱卖到这种程度吗?   钱淑兰心里想骂娘!一方面又在嘀咕她上回给李世荣的那些药够不够买这些古董呀?   可别到时候这些东西都流到外面去了。   马主任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把她吓住了,开口道,“看吧,你也觉得贵吧?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妙。”   钱淑兰收回心神,郑重点头,“放心,我肯定会小心的。”   第二日,钱淑兰就跟着马主任到了他们收藏古物件的地方,然后单独待在房间里把这些东西的灵气全部吸走。   这也就是这年代,因为没有监视器之类的,钱淑兰才敢这么大胆。   她收集好灵气之后,又侧面向马主任打听,“你们这些物价什么时候运到大城市啊?”   “我们只需要运到县城就行,到时候有县城革委会联系火车,直接运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一般来说都是三个月运一次,量少了也不值得折腾一趟。”   钱淑兰看他,“最近一次大概是什么时候?那天我就不过来了。免得打扰你们。”   她研究古董自然不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天大概要待在这边一两个小时,不能间断。   马主任不疑有他,“最近一次应该是七号吧。”   钱淑兰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   马主任送她出去,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把养鸡场办好。   钱淑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这养鸡场从上至下已经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了,如果我办不好,估计你们能把我吃了。”   马主任想到蒋县长每次开会都要问他,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的确如此。”   养鸡场的事情,钱淑兰都是分给下面的人干的。   她才不会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这次因为要孵的小鸡太多,全生产队,十二岁以上至七十岁以下的劳力都过来帮忙了。   钱淑兰直接按照孵出的小鸡来算工分。   这次知青们也全都被选上了,一个个为了多挣工分,全都摩拳擦掌照顾母鸡。   这是个精细活,一定要仔细,千万不能懈怠。   尤其是他们每个人都领了二十只母鸡回去的时候,就更加没有精力去折腾了。   因为他们这些人是新手,钱淑兰还特地叮嘱过孙大琴,安排柳月琴去指导他们。   回来后,还挺满意。   因为这次需要记的账比较多,邓兴明和钱月涛也被抓过来帮忙记账。   主要就是负责记每个人领回去的母鸡数和鸡蛋数。   倒是减轻孙大琴很多时间。   很快就到了初七,钱淑兰跟着那些古物件一起往县城走,她在空间里看着这些古物件被装到火车厢里,趁着没人的时候,直接把这些灵气全部吸走了。   经过她这一番折腾,这次需要的药品才勉强够用。   等这些小鸡全都孵出来,钱淑兰给它们一个个喂药。   她全部把药化到温开水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   为了让其他人相信他们生产队的古井有神奇作用,钱淑兰一再叮嘱这些人孵小鸡的时候,一定要给母鸡喝古井里的水。   谁要是偷懒,被人发现,直接扣五十个工分,抓到的人也能奖励三十个工分。   于是那口古井成了香饽饽,每天都有人去提水。   一开始住在古井旁边的人家就惨了,根本没时间去挑水。   想争吧,争不过呀。个人哪有队里的事情重要。   于是住在打谷场附近的人家都强烈要求大队干部们再找打井队。   “我们每天吃水都要绕到后面去提,要走半里路。真的是太辛苦了。队长,你们就向上面反应一下吧。”   钱明华和王守泉拿这些人没办法,谁让这次要孵的小鸡这么多呢。   而且孵小鸡要持续两个多月,总不能让这些社员们没水吃吧?   两人一商量,王守泉决定向上面申请。   他不仅仅给公社发出申请,还向县里和水利局都发了。   结果水利局领导没接到,倒是蒋县长听说他们吃水困难,还以为是要孵的小鸡没水喝,于是就给水利局的局长下命令,让他们尽快安排打井大队下乡,给王家村打井。   就在公社们的领导还在那讨论到底怎么跟上面的领导们说的时候。   打井大队已经进了王家村。   这速度之快惊呆了大家伙儿。   人来了,首先要做的就是统计需要打井的人家。   跟十几年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几乎家家都报名了。   这十几年陆陆续续有许多户人家都分了家,所以统计上来的大概有三百户家要打井。   打井大队长听到这个数字,嘴角都抽了起来。   他们下一次乡起码能休息一个礼拜,照这三百户,至少也得打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月没休息日了。   王守泉见他们脸色不好看,当晚让打井的人家拿出好菜出来招待人家。   怎么说也是为你们服务的,要出钱的当然也是你们。   当这些打井人员看到他们居然炖了鸡汤时,一个劲儿地咽唾沫。   而后又陆陆续续上炒鸡蛋和蔬菜。   这应该是他们下乡以来,接受过最丰盛的招待了吧。   于是这些人也都收起了冷脸,专心帮他们打井。   这次打井,跟十几年还有个不同,就是它根本不需要打得那么深。   只要二十米就可以了。所以速度比以前提升了不少。   一组人一天起码能打到三口井。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一个月就过了。   打井大队从王家村撤走了。但这些学习养蚯蚓的好手们,却还留在王家村。   在这期间,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的卡车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运鸡蛋。   孙大琴这个嘴快的,有时候还故意把收到的钱,报给这些人听。一个个羡慕得不行。   然后钱淑兰发现这些人学习养蚯蚓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浇灌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94章   钱淑兰经过反复思量,最终决定开一次干部会议。   王家村现在的状态是,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负责照顾母鸡,男人负责下地拔草。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一入夜沾枕头就睡。   现在刚入夜,一个个都累得腰酸背痛。   原本应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大觉,可却被叫过来开会,大家伙都有点兴致缺缺。   一个社员看向一直沉默的钱明华,十分好奇,“大队长,叫我们来干啥呀?”   钱明华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人还没到齐,再等会儿。”   那人脸色沉了下,但心里却更加痒痒了。   没过一会儿,大队干部们全都到齐了。   钱明华把位置让给钱淑兰,“这次会议是我要求召开的。实在是因为事情比较重要,所以我必须先争求大家的意见,然后再召开全社员大会。”   大家伙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原本困到睁不开的眼皮,立刻掀了起来,浑身抖了个机灵。   王守泉刚刚才从家里赶过来,所以并不知道钱淑兰要说的事情,但他本能地觉得他三婶这次是要弄出大动静来了,他轻咳了下,“三婶子,你说吧,啥事呀?”   钱淑兰却没有直接了当开口,反而问道,“在我开口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咱们全县都养鸡了,咱们的鸡蛋会不会卖不出去呢?”   众人皆是一愣,而后细细琢磨她的话。   冬天也许没问题,关键是夏天不行啊。   到了夏天,鸡蛋容易散黄发臭,保质期也不过七天左右。   如果运到别的省,无疑会加大成本,先是路费再就是街道不平,长途运输,会损坏许多鸡蛋,而且人家也并不一定愿意过来运。   再说,他们应该更愿意运离他们省比较近的生产队,而王家村生产队,其实处在刘关县中心偏北的位置,并不是离他们最近的。   大家伙这会子才感觉事情有点大发了,“还真有可能卖不出去啊。”   其中一个大婶拍着大腿,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帮他们孵小鸡了。这不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   另一人马上附和,“是啊,亏我还以为孵这么多小鸡,咱们年底能发了呢?感情是个坑啊。”   接二连三的人都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们第一个埋怨的人就是蒋县长,如果不是他,他们生产队的鸡蛋根本就不愁卖。   第二个应该就是钱淑兰这个厂长了,如果她不答应帮人家孵小鸡,蒋县长就算再想发展养鸡场也没戏。   只是钱淑兰这个厂长到底是有几分权力的,大家根本不敢当她的面说出来。   钱淑兰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一旦触犯到大家的利益,肯定会不满的。   说不定今年年底推选厂长,她就有可能被别人顶替了。   钱淑兰喜欢什么事都想在前头。如果她真的被别人顶替了位置,那她辛苦这十来年,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她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守泉是了解钱淑兰的,所以他愣神之后,直接开口问,“婶子,你是不是有想法?”   钱淑兰翻出自己的本子,“我的想法是我们要增加新项目。附近生产队都是我们带动的,我们也不好跟他们抢食吃。咱们眼光放远一点,不跟他们争县城这三瓜两枣的。”   这话说得很大气,可王守泉却弄不明白,他微微挑眉,“怎么说?”   钱淑兰双手交插在一起,看向大家,“马上春交会又要到了,我建议从国外买一台进口真空包装机。”   说起来塑料这东西,刘关县的百货大楼已经有卖的,只是非常稀少。   但是临阳省在一九六四年的时候就开了一家塑料厂,专门生产一些塑料薄膜,塑料盆,塑料桶之类的。   像聚酯、聚乙烯塑料薄膜几乎不怎么生产。但如果他们上门定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有个人弱弱地问,“什么是真空包装机,干啥用的呀?”   钱淑兰笑着解释,“真空包装机可以减少包装内氧气含量,防止包装食品的霉腐变质,包持食品的色香味,并延长保质期。只要咱们打了包装,就可以把鸡蛋卖到国外。”   众人一阵哗然。   又有一个提出疑惑,“三婶子,你这也太逗了,人家外国又不是没有鸡蛋,干啥要买咱们的呀?”   钱淑兰摆了摆手,“咱们不是直接卖鸡蛋,而是卖卤蛋和鸡蛋干。”   卤蛋这个她本来就拿手,难不倒她。   鸡蛋干这种东西更加简单。她家乡流行自制鸡蛋干,和淘宝上卖的相差无几。   众人立刻想到钱淑兰那卤肉的手艺,味道真的很不错。   钱淑兰在大家的脸上溜了一圈,把众人的眼色尽收眼底,轻声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开口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个真空包装机多少钱哪?”   其实钱淑兰也不太确定那机子多少钱。就她前世所知,差的真空包装机差不多两万左右,好的要几十万。但这年代,她不太了解,所以她给了个数字,“保守估计一万多块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得要请人专门打听。”   “这么贵啊?”众人齐齐肉疼。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钱,大家伙还是很不舍不得的。   钱淑兰细细给大家算了一笔账,“一万多块钱,分到各人手里也不过几块钱。但从长远来说还是十分有利的。有舍才有得。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用付出就会掉馅饼的好事儿。”   有人立刻举手表决,“婶子,这事我同意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举手了,都是跟钱淑兰平时关系很好的人,比如说曹传正的父母。因为他们也是统筹工,也算是大队干部。   钱淑兰目光沉了下来,这还有一大半人没举手呢。   钱淑兰斟酌了好一会儿,终于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在买机器前,我会请我认识的一个香港大老板尝下我做的卤蛋和鸡蛋干,如果他和我签订合同了,我再定机器。这样就不会亏本了。大家也知道卖到国外,价格是可以翻一倍的。”   连后顾之忧都没了,大家齐齐举起了手。   王守泉朝钱淑兰竖了个大拇指,三婶子这招步步为营使得太妙了。   钱淑兰有些苦笑。事实上,她其实挺累的。   这些人都穷怕了,连一丁点的冒险精神都没有,一味的守成。   如果她不是认识李世荣,估计今天这事八成就要泡汤了。   可也不能责怪这些人,他们本来就是老实的庄稼人,喜欢稳扎稳打。像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在生产队才是异类。   可她依旧有些憋屈,如果这是她个人的厂子就好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可惜她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在未来的几年里,都不可能实现。   大队干部们都已经投过票了,接下来就是召开全体社员大会。   这次倒没什么悬念。大概有八成的人同意这事儿。估计听到钱淑兰已经把后路都想好了,大家才放宽了心。   许多人也会算账,一万多块,全生产队一千三百口人,平均下来也就是比以前少发不到十块钱而已,大家伙还是可以接受的。   事情决定之后,钱淑兰就迫不及待要开食品加工厂了。   厂址自然不可能选在养鸡场旁边,主要是太脏了,卫生这种事情一定要严格把控。她主要是被后世那些黑心作坊给吓怕了。   她已经向队里申请到了十亩地,就位于村口右边的那片空地处。   原先想着开春的时候,那块地用来种红薯的,现在好了,不用种了。   开食品加工厂,不仅仅需要解决机器的问题,还有电。   没有电,即使她把设备运来,那也是白搭。   于是钱淑兰拿着从钱明华那边开到的申请到公社找马主任请求通电。   上回是打井,这回是通电,这王家村一次比一次能折腾。但人家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   马主任看着她的申请报告,又看了眼自己桌上没有点亮的油灯,他何尝不想通电呢。   可惜县城的电全部通上也没多久,下面的生产队还在排队呢。因为是按照字母排的,他们王河公社比较靠后,被排到明年年底去了。   这才三月份,要挤到那么前的位置,马主任觉得自己挺没信心的。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跟供电局的领导们根本就不认识呀。   马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钱婶子,虽然我很想帮你忙,可这事儿,我真做不了主。”   他一个乡下公社小领导哪有本事使唤供电局呀,人家级别比他高,估计都不带搭理他的。即使他舍下老脸去讨好人家,说不准还会被人家扣上行贿的帽子,实在太危险,不值当。   钱淑兰立时明白他的意思,“那行,我也不为难你,我去请蒋县长帮忙。”   马主任立刻笑眯了眼,他就喜欢钱婶子这爽快劲儿,一点也不像那些乡下老太太喜欢胡搅蛮缠。   钱淑兰刚想离开,马主任又叫住了她,“钱婶子,你去申请通电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们公社也给通了呀。我们也想要电呢。”   钱淑兰侧头看他,“公社离我们生产队挺远的,会不会不太方便?”   马主任一只手抵着下巴,倒也没有强求,“试试看呗,说不定可以呢。”   王河公社下面的生产队全都通电恐怕是不行的。毕竟是插队,不好太过份,所以只安排一个生产队外加镇上公社这一片,还是可行的。   钱淑兰想着他到底也帮了她这么多忙,点了点头,“行,我会顺道说的。”   回家之后,钱淑兰立刻到养鸡场捡了一篮子鸡蛋,准备第二日到县城会亲家。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第一家塑料厂是在1952年开的。   全世界第一台真空包装塑封机是1950年。 第295章   小敏听说奶奶又要到县城,也想跟着去。可她还要上学,根本就不可能。   钱淑兰把孙大琴叫过来,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小敏。   孙大琴立刻拍板答应,“娘,你放心,我就算不听八卦,也会把小敏照顾好。”   钱淑兰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觉悟了?”不传八卦的孙大琴还是孙大琴吗?   孙大琴:“……”   被婆婆这么说,孙大琴脸色爆红,不过她脸皮比烙铁还要厚,只是尴尬了一小会儿,就恢复了镇定。   她挺着胸脯,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发,“我觉得听那些人恭维我,比传八卦更能让我兴奋。”   钱淑兰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所以她这是虚荣心占胜了八卦心?   这两种还真说不好,哪样更能惹事儿,钱淑兰叮嘱她,“你可要注意点,每天拿那么多钱呢。晚上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虽然乡下人淳朴,可也不是没有坏人。   孙大琴是管账的,可这么多钱藏在哪里她都不放心。所以每回收上来的钱都是交给钱淑兰保管的。   钱淑兰收好之后,直接放进空间的藤筐里,倒也不怕有人偷。   可现在她要去县城,那钱只能由孙大琴暂时收着。   这么多钱,她怎么拿?孙大琴傻眼了,尤其是当她想到杜大梅就是在晚上出事的,她心里就有点慌,紧张地直咽唾沫,“娘,我该咋办?”   瞅着她这怂样,钱淑兰只好回屋拿出一个木箱子,还有她以前买的铁锁。   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收完钱立刻锁进箱子里。等下了工,直接回家。别再养鸡场里逗留。”   孙大琴接过箱子依旧有点忐忑不安。   以前她也就是管管账,钱淑兰去县城的时候,孙大琴也曾收过钱,但那时候大多数是等钱淑兰回来时结算的,这回居然碰到大钱了,还真有点慌。   再加上现在生产队住了这么多生人,她两腿就有点打颤了。   瞅着她这副样子,钱淑兰也只能装看不到,哪有不管钱的会计?   孙大琴抱着箱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钱淑兰又到隔壁去找邓兴明和钱明华。   不仅仅是养鸡场的钱,就连队里的钱也是交到她手上的。   邓兴明和钱月涛都只是负责记账收钱,然后把每天收上来的钱交到她这里。   但是现在队里几乎没什么进账,她反而要留些钱给他们。   买农具,买猪仔,买小牛犊都得要花钱。   钱淑兰留下五千块钱给钱明华。   钱明华接过钱,写下条子给她,还有些纳闷,“小姑,通电很难办吗?怎么看你的意思是要走好多天呢?”   钱淑兰笑着跟他解释,“不仅仅是要通电,我还要到省城塑料厂看看能不能做出食品类塑料薄膜。”   如果省城塑料厂能生产出来,那她就不需要进口了,也能节省一些成本。   钱明华了然得点点头,“是要去问问。”   他末了又有些忐忑,“小姑,这事儿能成吗?”   今年他们生产队自己就要孵十万只小鸡。大概八月份就能产蛋了,到时候卖不出去,小姑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小姑被大家指责。   他脸上的担忧是实打实的,这孩子是个心善孝顺的,她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的自信,“放心吧。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钱明华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钱月涛从外面跑进来,就像被狗撵了似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钱明华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咋啦?”   钱月涛两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喘气,“我娘把一个女知青叫到咱家来了,还说让我跟她处对象。爹,我来你这边躲躲。”   钱明华脸色一沉,这个郑小花简直就跟疯了似的,非逼着儿子跟知青处对象。   钱淑兰瞅着他脸色不对劲儿,她不想掺和这两人的事儿,立刻提出告辞。   等她走出屋子,钱明华气得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把手里的钱放到自己屋里。   他先是让钱月涛回去上工,然后直奔他原来的家去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孙大琴兴致勃勃地过来传八卦,“娘,大队长把郑小花给打了。外面围了好多人看热闹,娘,你不去看太可惜了。”   钱淑兰正在装咸菜,听到这话白了她一眼,“我是长辈,我要是在,如果不劝,村里人还不得戳我脊梁骨啊。”   孙大琴一想也是,而后又冲着钱淑兰挤眉弄眼,“那郑小花被打的时候,她哭着喊着要找公爹给她做主。哈哈,娘,你说好不好笑?平时也没见她孝顺过咱大舅,被打了,倒是想起来了。”   钱淑兰侧头看她,“你大舅去了?”   孙大琴噗嗤一声乐了,“估计咱大舅跟娘一样,躲出去了。”   钱淑兰因为离得远,躲在家里就行。可钱维汉就住在郑小花家隔壁,十之八九是躲出去的。   说起来,有点好笑。   钱维汉以前可是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的,现在居然也会耍心眼了,看来平时她大嫂没少教他。   想到郑小花的作派,哪怕钱淑兰不喜欢家暴,对钱明华的做法竟然也不反感。   实在是郑小花太气人了。以前就是个搅家精,把好好的家给搅和散了,钱明华受不了她,都搬到这边来住了。偏偏她还不知收敛。   她弄不动男人,开始折腾闺女和儿子。闺女已经出嫁了,又接着祸害儿子。   跟她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钱淑兰把咸菜装好之后放进包袱里,有些好奇,“别人就眼睁睁看着明华打她,就没一个过去拉架的?”   孙大琴撇撇嘴,“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村的人一个个全是看热闹不闲事大的。没人肯伸手帮她。生产队能说得上话的亲戚或长辈一个也没出现。她这人当得也太失败了。”   钱淑兰无奈摇头。郑小花为人抠搜,嘴巴又毒,跟任何人都处不好。就连隔壁的邻居,她都跟人家吵过无数回。这在村子里根本不是秘密。   哎,这要是晚个二十来年,钱明华一定选择跟她离婚。   钱明华的性子多好呀,忍了她二三十年,居然在儿子这事上忍不下去了。不得不说真是太能作了。   第二日一大早,钱淑兰带着一篮子的鸡蛋,一些咸菜和一只公鸡到县城。   这次她骑的是家里的自行车。邓云萍听说她要到县城,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步行到公社。   虽然她没跟自己打招呼,可钱淑兰知道自行车是她特地留给自己的,这个闺女真是太贴心了,永远都是那么地善解人意。   原本钱淑兰想直奔蒋家,走得都是大道,可惜她有点背,走到其中一条街道的时候,迎面就遇到一群革委会的人压着几个批斗人员朝她这边涌来。   那么多人,挥舞着拳头,越来越靠近,钱淑兰左看右看,没能发现有小巷子可以躲进去。   她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她后面绑了一篮子鸡蛋,不敢逆着人流往里挤,只能调头绕道。   她骑了一会儿,就发现有个小巷子,她立刻拐了进去,她站在巷子口,正在等这些人过去,只是她猛然发现其中有两个让她十分熟悉的身影。   李彩英和她的奸夫陈建国。这俩人不早就离婚了吗?   怎么会一起被抓了呢?   钱淑兰看了眼两人身上的牌子,居然是贪污罪和投机倒把罪。   钱淑兰揉了揉眼皮,想到之前她遇到过李彩英的时候,对方的确很落魄,难道她真的铤而走险去投机倒把了?   想到陈建国居然是贪污罪,想到被陈建国举报的李国成,心里颇有几分好笑。   这对生婿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吧”?   她站在巷子口,听到游街的人议论声,忙抓住一个人向她打听,“大妹子,那俩人犯得是啥事呀?”   这个妇女大概四十来岁,一看就跟孙大琴是同一个性子,要不然也不可能跟着这些批斗队伍后面走,“一个贪污厂里的钱,一个倒买倒卖,被抓个现刑。那个女的先被抓了,就把那个男的给举报了。两人都不是好人。都是坏分子。”   钱淑兰有些无语,妇女见队伍停下来批斗了,立刻追上去,举着拳头一起附和领头人的话。   那些革委会的人先是带头演讲了一番,讲得群起激昂。   就连钱淑兰都不得不佩服领头的那个男青年,他的口才真是太了得了。他把投机倒把说成祸国殃民。   把投机倒把分子说成是新的资产阶级分子的一部分,或者是他们的同盟军。   投机倒把是关系到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经济基础的重大政治问题;从经济上大挖社会主义墙脚,妄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的罪行。   钱淑兰都不知道这两者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可人家真的能扯上。明明她听着就是狗屁不通,可其他人却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一个劲儿地给他鼓掌,挥手,呐喊,好似他们真的听得懂似的。   接着就是无数个土坷垃和石块往李彩英身上丢,没一会儿,她就头破血流。为了不打到头,她努力缩着脖子,可惜收效太不明显。她的额头上还是流下了血丝。   虽然她挺讨厌李彩英的,可看着她这副惨样,钱淑兰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既不同情她,也不觉得畅快,而是一种看陌生人的感觉。   她把自行车调了个头,往巷子里骑了,这条路应该要被占用好一会儿,她还是换条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96章   钱淑兰到达蒋家的时候,蒋县长还在县委办公室没回来。   蒋成武看着她推着自行车进来,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啊,还真当自己是小年轻啊。你也不怕摔着了。”   估计是之前她病过一次,把蒋成武吓得不轻。人上了年纪,一点小病就有可能转为大病,甚至还有可能挨不过去。   钱淑兰摆了摆手,“没事儿!我身体很好的。”   蒋成武见她如此自信,也只好闭嘴不言。人家不听,他说得多了,该惹人烦了。   陈洁英和蒋成武听到她想通电,又说要办食品厂。   蒋成武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这法子好。也能为咱们国家多多创外汇。”   钱淑兰笑着点头,“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生产队还没电呢,所以想让亲家侄子帮帮忙,可别等机器运过来了,厂子也盖起来了,却没电。”   蒋成武直接拍板替他儿子应了,“这事我替他答应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说起来这事儿也怪他,只想着把全生产队的生活水平搞上去,却忽略了都养鸡,会不会卖不出去。我这儿子也是个没脑子的。”   钱淑兰见他责怪蒋县长,忙安抚他,“可不能这么说。他是一县之长,肯定最关心的还是老百姓的生计问题。”   蒋成武心中一叹,儿子头脑简单,总说什么“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把上战场打仗那一套拿到发展经济上面来,这才将将开始就出现问题了。   也就是亲家才由着他折腾,要是别的生产队,谁肯舍弃自己帮他呢。   亲家是个深谋远虑的,也很快想到了对策。要是个没脑子,他们这门亲肯定生出事儿来。   他看着钱淑兰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原本只是下棋会走一步看三岁,原来人家生活中一样如此,他那儿子还有得学呢。   他感激地的看着钱淑兰,“亲家,真是多谢你了。”   钱淑兰摆了摆手,“没事儿。我也是看亲家侄子是个好官,才帮他的。”   说完钱淑兰就想着告辞。   蒋成武和陈洁英对视一眼,赶紧留人,“来一趟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好歹也住几天再回去呀。”   钱淑兰笑着摆手,“我还得趁着天色还早,坐汽车到省城呢。”   于是她把所需的塑料说出来。   这点,两人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蒋成武一脸担心地道,“你这要求有点高,他们能制造出来吗?”   钱淑兰心里也没底,“总要去试试,不行就进口。”   这年代的官还是好见的,不像后世神龙见首不见尾。钱淑兰不怕见不到,就怕制造出来的塑料薄膜没有后世那么好,有异味不说,还有可能有毒。   告别了蒋家,钱淑兰骑着自行车就到了汽车站。   她先是去找老三,得知他要明天才能回来,她有些遗憾。   钱淑兰只好把自行车放到汽车站的家属区,报上王守义的名字,让他带为看管。   门卫倒是很热心,让她把自行车放到家属区,又叮嘱她把车子锁上。   钱淑兰坐了最近一般的汽车到达省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她准备去正国家。   她坐着公交车到机械厂的时候,正国已经下班回家了。钱淑兰只好向门卫打听。   好在这门卫跟正国很熟,听说是正国奶奶,立刻热心地帮她去正国的车间问路。   机械厂里还有不少工人在加班,其中有一人正好知道正国的地址。   钱淑兰拿到那人写的地址,一个劲儿地给他和门卫道谢。   正国的家离机械厂并不远,走路也只需十来分钟。   正国和徐丽珍正在给两个孩子洗澡。   两个孩子还不到两岁,可却极喜欢洗澡,冬天洗澡容易着凉,可把两个小家伙憋坏了。   今天天气不错,徐丽珍早早烧了热水,正国一回来,就把两个小家伙捉到大澡盆里洗。   两个一般大的孩子,洗澡的时候一点也老实,你挠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喷得到处都是水。   等终于把两人洗干净了,正国和徐丽珍两人身上的衣服也都半湿了。   “你先洗吧,我带俩孩子回屋。”   正国一手抱一个把孩子抱到他们主卧,放到小床上,让他们现在就睡。   就听外面的门被人拍响了。   正国有些纳闷,“谁啊?这么晚还来串门?”   等他打开房门一看,直接傻眼。   钱淑兰手里拎着一些东西。拍了他一下,“干啥呢?傻站着不动。”   被亲奶这么一拍,正国立刻回神,而后就是狂喜,“奶,你咋来了?”   瞅着他这么激动,钱淑兰莞尔一笑,“怎么?你家我不能来?”   正国搂着她的肩膀,“怎么可能。我可想你了。奶,你一定要在咱家多住些日子。”   钱淑兰被他按到沙发上,趁着正国去端茶倒水的功夫开始打量他们这家。   这房间并不大,客厅也才十来平,东西却摆放得井井有条,家具擦得非常干净。   “奶,快喝!”正国端着热茶过来。   钱淑兰尝了一下。   正国笑着道,“知道您老不喜欢糖水,我就没放。”   钱淑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下巴,“孩子呢?”   正国一脸懊恼,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您等一下,我去喊他们,刚洗完澡正睡觉呢。”   钱淑兰一听,忙阻止他,“不用了,我自己去看就成!轻着点,可别把两人吵醒了。”   正国见她撑着沙发就要起来,忙搀扶着,“您小心着点儿。”   扶着她的时候,正国又补充一句,“丽珍还在洗澡,奶,您别见怪啊。”   钱淑兰嗔了他一眼,“我有那么不近人情么。”   正国笑了笑,他正想推开主卧的门,两个小萝卜头听到声音,吓得立刻躺倒躲到被窝里,只露出两个小脑袋。   钱淑兰走到床边,看着两个小孩子因为装睡而不停颤动的眼皮,抬头看了眼正国,眼里有着戏谑。   正国尴尬地红了红脸,两个小孩子都是皮猴子,别看小,可却非常调皮。   他上前一把掀开两个孩子身上的被子,两个孩子手里都拿着他今晚带回来的玩具。   他刚想伸出去夺,就见两个孩子齐齐睁眼,然后蹦起来,把玩具往身后藏,“爹,这是我的。”   正国无奈地摇头,“我明明放到书架上的,你们怎么拿到的?”   因为这俩小孩子看到新玩具就会兴奋到睡不着觉,所以即使他买新玩具回来,也会把它们包裹好,放到架子上。   两个小萝卜头身高连一米都不到。到底是怎么拿到比他们身高还要高的东西的?   难道是丽珍?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可很快又自己否定了。丽珍绝对不会纵容孩子。   他板着脸,直直地看向孩子,他的眼神这么严厉,倒是把两个孩子看得都快要哭了,可依旧倔强地把手里的玩具往自己身后藏。   钱淑兰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直到两个孩子撑不住,亲爹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于是离钱淑兰最近的孩子直接往钱淑兰躺上扑,把小脑袋往钱淑兰怀里藏,颇有一种鸵鸟的心态。   钱淑兰搂着小宝宝软软的小身子,心中一片柔软。实在是太可人疼了,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正国看向另一个,收起眼底的凌厉,放缓声音,“乖,丰媛,告诉爹,你是怎么拿到的?”   丰媛眨了眨已经泛红的眼睛,小小声道,“我和弟弟挪着椅子,我踩在上面拿到的。”   靠!钱淑兰真是惊呆了。不到两岁的孩子,居然知道踩椅子,这智商不低呀?她还以为老王家都是蠢货转世呢,有个智商爆表的正国,生的孩子也很牛啊。   正国显然也是如此反应,但同样也很后怕,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还不得把脑袋磕破?   他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能打孩子,这么晚了,孩子梦魇了,可就不得了了。   于是他直接把她手里的玩具夺过来,沉着脸道,“这玩具本来是买给你们的,但是你们不听话,爹要惩罚你们。”   说着,他把儿子手里的玩具也夺过来,然后找来两根绳子,又找了一根铁钉,把两个玩具吊到两人床顶。   这么高,以这两孩子的高度,根本就够不着。   正国望了望自己的作品满意得不得了,“看吧,这就是对你们的惩罚。本来你们明天就可以拿到玩具的,以后每天都可以玩,可就因为你们不听话,非要冒着危险踩着板凳去拿。我就罚你们一个星期只能看着它们,却摸不着。”   两个孩子仰头看着两个小玩具飘在他们的头顶,又瞅了眼亲爹决绝的眼神,瘪着嘴就想哭。   正国拍了一下巴掌,“如果你们哭得话,我要再加一个星期。”   于是这俩孩子就真的不哭了。   徐丽珍洗完澡推门进来,看到房间里挂着两个玩具,两个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有些心疼,可到底没说什么,反而跟钱淑兰打招呼,“奶,您来啦。”   正国拿着衣服到浴室去洗澡。   这俩孩子太可怜了,钱淑兰哪里受得了这个。也顾不上跟徐丽珍唠嗑。   她笑着问,“你们想要那玩具吗?”   俩孩子狂点头,“想要!”   钱淑兰点了点头,“那我拿椅子,帮你们拿下来,好不好?”   俩孩子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你们不想要了?”   丰媛奶声奶气地道,“我爹不让。他会骂你的。”   小孩圆溜溜的黑眼睛里全是担忧,钱淑兰听了却差点笑岔气,她摆了摆手,“没事儿,我是你爹的奶奶,他得听我的。”   俩孩子眼睛一亮,惊呼起来,齐齐重复一遍,“我爹听你的?”   钱淑兰弯腰刮其中一个人的鼻子,笑得十分慈祥,“对啊!我是你们的太奶奶。是你爹的长辈!”   俩孩子齐齐蹦起来,指着头顶上的玩具,“好,好,太奶奶,快给我拿!”   钱淑兰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到客厅搬了个椅子过来,尝试着伸手拿那两样玩具,然后装作踩滑的样子,直接倒到床上。   吓得两个小孩子齐齐趴到她身上,“太奶奶,你没事吧?”   徐丽珍也同样是吓了一跳。她刚开始还以为奶奶是要把玩具拿下来呢,原来是表演。可即使是表演,这么大年纪摔上一跤,也不能大意了。   钱淑兰装作很疼似的揉着腰,“可疼可疼了!”   她又指了指被她踢倒在地的椅子,“看吧,椅子也倒了,是不是很危险?”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是!”   徐丽珍扶着钱淑兰起来,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奶,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咱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老人家骨头碎,可别出啥问题了。   钱淑兰背对着俩孩子冲着徐丽珍眨眨眼,徐丽珍抿抿嘴,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钱淑兰揉着腰,装模作样地哀声叹气起来,“哎哟,我的腰呀,真的是太疼了。”   俩孩子一人握着钱淑兰的一只手,“太奶奶,你还疼吗?”   钱淑兰夸张地大叫,“疼啊!可疼可疼了!”   丰媛拍拍钱淑兰的胳膊,轻声道,“太奶奶,你以后别爬这么高了。”   钱淑兰满意极了,然后装作很疼的样子,坐到床上问俩孩子,“你们知道你爹爹为什么生气吗?”   俩孩子有些懵懂,虽然会说许多话,可到底还是太小了,并不一定能真正理解正国刚刚的意思。   钱淑兰尽量放柔声音,“你们爹是因为你们踩着椅子拿东西,被你们吓得。实在是太危险了。”   俩孩子看看钱淑兰又看看歪倒的椅子,吓得脸色惨白。   丰媛举着小手,“太奶奶,我以后再也不踩着椅子拿东西了。”   另一个也举手保证,“我也是!”   徐丽珍忍不住睁大眼睛,奶奶好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教育要趁早! 第297章   等正国洗漱好之后,钱淑兰也趁机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   正国摸着脑袋,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东西吗?”   他就是机械厂的,他们厂里研发的东西多数都是农械工具。像这种东西还真没有。   钱淑兰点头,“有的,我以前参加广交会的时候,听香港的那个老板说过。”   正国还真好奇,末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奶,如果你们买了这包装机,我看不能看看?”   他所说的看看绝对不会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看看,最轻也得是把里面给拆开了。   虽然钱淑兰很相信自家孙子,可万一他没法复原呢,那修机子的费用要谁来出?   正国也知道自家奶奶为难,忙补充道,“如果我没办法原样装回去,到时候我自掏钱。”   钱淑兰抚了抚额,虽然有点伤自尊,可她还是想告诉他实话,“那机子估计要一万块钱呢,如果请外国人过来修,修理费和食宿费都不低,你确定要这么冒险吗?”   正国很肯定地点头,“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弄的。”当然如果能造出一模一样的就更好了。   钱淑兰见他如此,点头答应了,“行,等年底你们回去的时候,可以给你看几天。平时可能不行。这次买机器的时候,我可能就会把定单也给定下来,秋交会就要把东西全部交给人家。”   正国默默叹了口气,“这样也不错了。”   徐丽珍从外面推门进来,“奶奶,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这小两口的房子也是四十多平,两居室 ,主卧住一家子,次卧就一直空着。   房子这么小,东西又多,一般会非常凌乱,但没想到徐丽珍收拾得还挺快,“这么快啊?”   徐丽珍笑笑。   正国替她解释,“还不是咱娘嘛,说想两个孩子会过来住一段日子,可却迟迟没来。房间就一直空在那里。”   钱淑兰摆摆了手,“你娘早就想来了,可迟迟没时间。”   正国理解地点了点头,“家里事情是挺多的。等我们有空,就回去看她。”   第二日一早,徐丽珍就起来做饭了,比钱淑兰还要早。   正国也和她同一时间起来,不过他要照顾两个孩子穿衣。   看到他奶已经起来了,正国和她打完招呼就跟她解释,“这俩孩子天天都跟我们一起早起,奶,我先带他们出去溜达一圈,待会儿就回来吃饭。”   钱淑兰看着这俩小猴子,歪着小身子正拉着正国的手往外跩。显然昨晚上化成妖魔的亲爹,现在已经变成了世上最好的父亲。   钱淑兰洗漱完之后,抬头看了眼台钟,发现已经七点半了。看来她昨天真的是太累了,居然比平时起这么晚。   没一会儿,徐丽珍就做好了饭菜。   其中就有钱淑兰昨天带回来的鸡蛋和卤肉。   两个小家伙特别喜欢吃卤肉,徐丽珍担心不消化,所以就把肉切成丁,放到粥里煮。   正国见两孩子吃得这么欢,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碗,略微有些遗憾,“奶,你这卤肉要是能卖到国外,肯定更棒!”   钱淑兰微微叹气,无奈摇头,“我们养猪场的猪肉交完任务猪也剩不了多少了。哪里还能让我卤。”   正国一想也是。   徐丽珍却道,“我觉得卤鸡蛋和卤肉味道差不多,应该更好卖。有这个也不错了。”   钱淑兰很认同地点头,“对!如果我们卤鸡蛋卖得很不错的话,还可以让附近的生产队也卖给我们。”   正国眼睛一亮,“看来卖肉未必有卖鸡蛋好啊。”   钱淑兰听到这话,突然想到前世一个段子“卖导弹的未必会比卖茶叶蛋的赚的多。”,她这应该也是如此了吧。   吃完饭,正国就上班去了。   钱淑兰也按照正国给她指的路,坐公交车到了塑料厂。   到了门卫这边,钱淑兰把开的介绍信拿出来。   门卫见是下面生产队,心里暗暗鄙夷,敷衍道,“我们厂长可是大忙人,哪有空见你呀。您还是回去吧,可别折腾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原来这年代也不全是尽职尽责的,还是有许多狗眼看人低的。   她从自己挎包里抓出一把糖塞到他手里,“大兄弟,帮个忙,如果厂长不能帮这个忙,我回去也好跟我们大队长有个交待。就这么空着手回去,我面上也无光不是。”   那门卫低头一看,居然是大白兔奶糖,这乡下老太太出手够大方的呀,他忙收起鄙夷,笑着道,“行,你这么大年纪来一趟也确实不容易。我去帮你问问。”   钱淑兰忙向他道谢。   门卫很快出来了,他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一看就知道厂长还在厂里。   果然,他脸上堆满笑,“老太太,我们厂长正好有空见你,你自己进去吧,进门往左拐,最顶头的一间办公室就是。”   钱淑兰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到了厂长办公室。   敲了门进去之后。   看到一个大约六十来岁,戴着眼镜的老头子正在写着什么,他下笔很快,钱淑兰也不好打扰他,直接坐到靠左侧的沙发上。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厂长才停下手里的笔。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眼。   钱淑兰站起来,笑着道,“厂长,您忙完了?”   她这骤然出声把厂长吓了一跳,立刻把刚刚的眼镜重新戴上,见对面是个老太太,立刻想起之前门卫汇报的事情,“瞧我,一忙起来就记事儿。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钱淑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我想问问您这能不能生产?”   厂长有些迟疑,“我带你到仓库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食品类塑料薄膜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钱淑兰大约明白了,他们应该是不知道食品类塑料薄膜。   塑料的品类太多了,钱淑兰不是学化学的,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食品类塑料薄膜的化学成份是什么。   她跟着厂长到他们车间,发现他们厂的塑料薄膜不仅很薄,而且还有异味。   就她所知,食品类塑料薄膜是没有异味的,而且也是无毒的。   于是她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这种薄膜有毒吗?”   厂长愣了一下,老实点头,“是有毒,这种东西一般是用于种地方面,可以提高种子的发芽率。”   钱淑兰心中叹息,无奈摇头,“看来我们只能进口了。”   厂长也很能理解她的想法,国产的怎么都比外面的便宜。只是他们做不出来啊。   看她这么失望,厂长想了想道,“如果你能把进口的塑料薄膜拿一些给我化验,说不定我们能生产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钱淑兰猛地一拍脑门,她怎么就忘了。   他们国家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尤其这还是化学物质,有了实物,反推应该不难吧。   钱淑兰立刻拍板,“行,等我买到,一定拿一卷给您。”   厂长笑着点头。   钱淑兰原本还想跟他套进乎,想着能不能买点塑料盒回去,哪知仓库的管理员火急火燎地过来,“厂长,县城百货大楼让我们再送一百个塑料盆,您看?”   厂长眉头紧皱,都可以夹苍蝇了,语气有些冲,“上个月不是刚给他们一百个吗?怎么还要?我们原材料有限,告诉他们,到月中才能给他们。”   管理员忙点头跑了。   钱淑兰叹息一声,也没了心思了,跟厂长客套几句,也就离开了。   钱淑兰先是到省城百货大楼逛。   发现除了卖鸡蛋和卖鸡的没有排很长的队,其他窗口都是人挤人。   尤其是塑料那个档口,排的人特别多。   她凑过去抓着一个中年妇女问,“为啥要买塑料盆呀?木盆也很好呀?”   中年妇女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塑料盆多便宜呀,而且还不会漏水。比木盆,铝盆都要实惠。就是可惜限量购买,多了没有。”   钱淑兰细细一想也是。   她没有在这边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等到了正国家,快到中午了。   钱淑兰这次谢绝了让徐丽珍做饭,她想亲自下灶房做三菜一汤。   钱淑兰笑着道,“这两孩子还没吃过我做的饭菜呢,给他们换换口味。”   徐丽珍让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她坐在旁边择菜,兴致颇高,“那他们可有福了,我以前就听正国说,奶奶做菜可好吃了。”   这话说得钱淑兰还挺美,不过面上还是要谦虚的,她摆了摆手,“我也就是会点家常菜。比不上真正的厨子。”   徐丽珍却理所当然地道,“家常菜才不好炒,明明材料那么少,可您炒得就是比别人好,真的很棒!”   有徐丽珍的帮忙,钱淑兰烧的很快。   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正国已经回来了,还推着辆崭新的自行车。   徐丽珍有些诧异,“这哪来的呀?”   正国献宝似的把自行车停放在院子正中央,然后朝钱淑兰道,“奶,这辆自行车送给您的,您看看喜欢不?”   钱淑兰惊讶地张了张嘴,“给我的?”   正国笑眯了眼,理所当然地道,“对啊。我上个月刚得的自行车票,再加上之前攒了点工业券。今天就给您买了。”   照理说钱淑兰应该很高兴的,可钱淑兰担心徐丽珍会有想法。   这年头的自行车就跟奔驰宝马差不多了。   想想后世,有哪个小辈舍得送宝马给亲奶奶的呀。   徐丽珍短暂的惊讶过后,忙笑着道,“挺好的呀,家里和队里的自行行都是二八杠的,咱奶骑着是挺累的。这辆自行车是女式的,咱奶骑着正好。”   钱淑兰见她笑容不似作伪,立刻接过来,“我试试看!”   她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骑,两个小孩子看她骑得这么好,一个劲儿地拍巴掌。   钱淑兰便把丰媛抱到车筐里坐着,让她两手攥紧前面的车头处,带着她溜达了好一会儿,喜得小家伙不停地尖叫。   丰时边为她鼓掌,边嚷着也要坐。   钱淑兰把丰媛放下来又带着他骑了一会儿。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侧头问,“这自行车多少钱啊?”   正国笑着道,“不贵,也就一百三十六块钱。”   这还不贵?抵得上乡下人一年的分红了,钱淑兰想了想,还是从身上掏钱出来,“我还是把钱给你吧,你们小两口手里得攒点钱。”   正国忙推辞,“不用不用!就是孝敬您的,哪能让您自己花钱。”   徐丽珍也跟着一起劝,“是啊,奶,这是应该的。我们住在省城,也没法在您身边照顾,就让我们尽尽孝心吧。”   钱淑兰见他们不要,只能把钱收起来。想着等以后,多多照顾这俩孩子。   想到孙大琴,钱淑兰冲两人狡黠地眨眨眼,“估计等我骑着自行车回去,你们娘肯定嫉妒死我。哈哈!”   一想到孙大琴涨红的脸,钱淑兰就想笑。   正国见他奶这么逗,忍不住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298章   钱淑兰回到县城的时候犯了难,因为有两辆自行车。她只好把旧的自行车骑到百货大楼,让方永林下乡的时候顺道帮她带回去。   她骑着新自行车回到了王家村。   刚到村口就看到孙大琴带着小敏望眼欲穿地站在大树下。   “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几千块钱呢,她这小心脏哪受得了这个。   钱淑兰瞅着她这熊猫眼,不用问就知道她这是一夜没睡,有些无语,“至于嘛,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小。”   孙大琴也知道自己挺没出息的,可谁让钱那么多呢。她们家十来年了,才攒了几千块钱。   她这钱要是被人偷了抢了,可就得拿自家的钱填了。   这怎能不让她害怕。   看来,当会计也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见婆婆回来,她心可算是踏实下来了,很想拉着婆婆马上回家拿钱。   可瞅着这崭新的自行车,孙大琴呆住了,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她一拍大腿,“娘咧,您之前骑的旧自行车被人给偷了呀?”   要不然怎么骑着旧的出去,回来却是辆新的。   这脑补的还挺合情合理,钱淑兰摆了摆手,“不是,这是正国给我买的,旧的自行车我让永林明儿给我带回来。”   “正国买的?”孙大琴心里酸不溜丢的。   正国还没给她这亲娘买过呢。   可想到正国最亲的人是婆婆,她很快就释然了,只是依旧有些不是滋味儿,“娘的命就是比我好。我生了三个儿子,居然没一个给我买的。”   这醋吃的,还不忘拍下马屁,果然有孙大琴的风格。   钱淑兰把一直拉着她手的小敏抱到自行车后座上,转头看向孙大琴,安慰她,“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还是比我有福的,我生了五个儿子,也没人给我买,到老了,才想到孙子的福。”   孙大琴听到婆婆这么说,先还高兴着,可紧接着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五个儿子,其中一个不有她男人嘛。   难道婆婆对她男人不满意了?   孙大琴正胡思乱想着,钱淑兰已经带着小敏骑远了。   她哪还顾得上乱想,立刻追在后面喊,“娘,养鸡厂收上来的钱,我要交给您。”   钱淑兰头也不回地回了她一声,“你是会计,你拿着吧。”   她还要去广交会呢,前前后后一个月。孙大琴要是不尽快习惯,难道这一个月都要睁眼到天明吗?铁人也受不了了啊。   孙大琴傻眼了,婆婆的意思是以后的钱都由她收着。   想到一天就几千,一个月将近十万块,孙大琴只觉得那钱多得压的她的脊背都要直不起来了。   钱淑兰回来之后,又向队里申请多养些猪。   要想卤蛋好吃,最关键的地方就得要用高汤来卤。   而高汤就是猪骨和鸡架细火熬的汤。   所以今年一定要多养猪,起码要是之前的三倍。   这事儿太重要了,王守泉和钱明华都作不了主,所以开会讨论。   王守泉有些担心,“多养猪这想法是好的,可猪会不会生猪瘟呀?”   钱淑兰给鸡喂的药都是化到水里的,一颗药起码能喂三只鸡,可换成猪的话就不行了,起码也得十颗药喂一只猪。   而且猪所需的猪草和粮食比较多,比养鸡成本高多了,综上两条,她才一味扩张养鸡场却没有扩大养猪场。   可现在不行了,想要卤蛋卖得好,不得不扩大养猪场。   钱明华倒是很认同,“我看没问题,咱养的鸡那么多都没生鸡瘟,没道理养猪会生啊,猪的抵抗力应该比鸡强吧。”   王守泉细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钱明华想了想又道,“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喂猪的时候,也用古井里的水。”   王守泉紧接着又问最关键的问题,“那粮食呢?咱们生产队可没这么多粮食。”   鸡可以吃蚯蚓,猪可吃不了。猪草毕竟是有限的,所以还是要吃粮食。   众人齐齐看向钱淑兰,毕竟以前可都是她想的法子。   钱淑兰这次却没有答应,“你们也知道上面来了新政策,我的门路也断了。”   自从一月份开始,上面又开始了“一打三反”运动,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和反对铺张浪费。   王家村的房屋后墙都被上面派下来的人刷满了白漆,“杀!杀!杀!杀出一个红彤彤的世界”这样的标语随处可见。   这个时候,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投机倒把。   众人都有些失望,可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王守泉有些懵了,“那咋整?”   钱淑兰想了想,“咱们今年可以多种些红薯和萝卜。”   这两样东西的秧子,猪也很喜欢吃,可以节省一些粮食。只是依旧有些杯水车薪。毕竟只吃草的猪是长不了膘的,还是吃粮食,肉更多一些。   钱明华提出建议,“要不咱们找公社领导想想办法。能不能不把余粮卖到粮站,用来养猪。咱们养的猪和鸡够多的。”   每年他们剩的粮食都要卖到粮站,上面有明确归定,每家每户分到的口粮不得超过480斤。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之前不是说360斤吗?   这是因为一般人家不会只要细粮,粗细搭配着来。   360斤是细粮,480斤是粗细搭配。两者并不矛盾。   于是两人到公社去申请,周社长当然想让他们多多养猪了。   他们生产队去年也就养了三百六十多头猪,上交任务猪之后,剩下的几十头就留着自己分了。   他以前旁敲侧击让他们多多养猪,可他们都以粮食不够搪塞了。   现在他们居然主动说要多养猪,他想也不想就应了。   听到说要把余粮扣下来喂猪,周社长自然也答应。可他上面毕竟还有个革委会主任,所以他一人答应还没用。得要马主任点头才行。   他让两人去找马主任开条子。   马主任听到两人的来意,沉思了一会儿,“你们的余粮够吗?”   钱明华想了半天,“应该将将够。”   马主任托着下巴,“行吧,我给你们开条子,到时候你们就用余粮来养猪。”   两人拿着条子,不停地说着感谢之语。   马主任抬头打断两人,笑着问,“钱婶子从县城回来了吗?”   王守泉点头,“回来了。”   马主任嗯了一声,又问,“她说什么时候通电了吗?”   这事儿王守泉还没来得及问,倒是钱明华知道,“我小姑说就这几天了吧,蒋县长已经答应了。”   马主任满意了,“行,行!”   等两人骑着自行车快拐进王家村的小路时,刚好看到一队电工骑着自行车下乡来了。   那些人还迷路了,领头的人见有人过来,立刻问路,“请问王家村咋走?”   王守泉和钱明华齐齐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双方眼底的笑意,“我们就是王家村的。”   于是两人带着这些人到了王家村。   给他们安排住宿的地方,又拿出好饭好菜来招待。   许多生产队的大人小孩都过来看。   要通电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听那些大队干部们议论过,可这事儿太难办了。   后来听说是钱婶子想的办法,心里都佩服不已。   又想到她的亲家可是蒋县长,多多少少都明白,她前天去县城是请人帮忙了。   一个个看到钱淑兰的时候,都面露感激。   王家村生产队人口多,所以等钱淑兰和几个村里人从广州参加完广交会回来,电依旧是还没装好。   他们这次去广交会的过程非常平淡。   因为藤筐有限,他们的量不多,所以卖得相当快。   卤蛋和鸡蛋干也很受李世荣的喜欢,他也很看好这两样物品。   卤蛋直接定了五十万个,鸡蛋干也要一万斤。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有些不太确定市场反应,所以他定的数目并不是很多。   可这个成绩依旧让一起跟过来的村民们满意了。   卤蛋的价格是每个一毛九,鸡蛋干是每斤四块五。   卤蛋的成本大概是每个六分。   鸡蛋干的成本大概是每斤一块五。   差不多就是三倍的利润,太赚了。   如果等秋天交货,五十万个卤鸡蛋就是六万五千块钱的利润。   一万斤鸡蛋干就是三万块钱的利润。加起来就是九万五千块钱。   一个个全都激动地睡不着觉。   等拿到那台价值七千六百块钱的真空包装机,大家也不觉得烧钱了,反而觉得这玩意就跟沈万三的聚宝盆是一样的宝物。   这次他们不仅仅只定了真空包装机,还定了许多配件和塑料薄膜。   回去的时候,大家是包着火车皮。   因为塑料薄膜比较占地方,占了整整半个车皮才装得下。   到了县城,钱淑兰又请王守义帮忙找车给送到生产队。   回到王家村,大家自然也听说了定单的事儿。   一个个振奋得不行。   之前孵小鸡的时候,大家的兴致已经不是很高了。   这些小鸡都是别的生产队的,可都是抢他们钱的人。   要不是因为跟人家已经签了合同,大家伙早就罢工了。   虽然孵小鸡也算是尽职尽责,可到底没有像以前那样兴奋。   现在听说卤鸡蛋和鸡蛋干都卖出了高价,大家伙的劲头又被调动回来了。   等过几天,电全都通上了,钱淑兰也在大家的期盼下使用了这台真空包装机。   虽然这回去了好几个小伙子,可他们学得非常费劲儿。   一来是因为翻译说的是粤语他们听不懂,二来是因为教他们操作的人是外国人,说的是英语,他们更加听不懂了。   于是到最后只有钱淑兰一人学会了。王守泉这个勉强能听得懂粤语的人倒是听了个模模糊糊,要说上手的话,肯定不如钱淑兰熟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赠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99章   钱淑兰学会使用机器之后,原本想让对方把机器拆开,教她认识里面的各种构造,可惜对方死活不肯。   说如果坏了,只需要请他们过来修即可。   她也就顺道打听了下价格,好嘛,修一次居然要上千块钱。真是要多烧钱就有多烧钱。她有点替正国发愁,拆一次注定是学不会的,要是多拆几次,他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钱淑兰拿出塑料薄膜的一端装到卡槽里,再把顶头套着的袋子里放上一颗煮熟的鸡蛋,然后把盖子盖上。   这个跟后世那种透明的有点不同,这个是全封闭的。   钱淑兰弯腰对着侧面的按钮操作了几下,等了几秒之后,听到滴的一声响,把盖子打开,只见一个四方形的塑料薄膜袋里装了一颗鸡蛋,里面因为抽完了空气,所以鸡蛋周围全是褶子,摸上去还硬邦邦的。   “这塑料的质量真好啊。比在供销社看到的塑料薄膜好多了,一点异样也没有。”   其他人原先的注意力也是在这些堆放整齐的塑料薄膜上,可等成品出来了。   一个个全勾着头看这枚鸡蛋,“这个真的能存放很久?”   这年代人们存储食物一般靠腌渍,油炸和冬冻这三样。   还真没有见过这种的,多多少少都有点怀疑。   钱淑兰直接从自己挎包里掏出几个完好的成品,里面有的放鸡蛋干,有的放卤鸡蛋。   她把这几袋东西扬了扬,“这些东西是之前我们在广州的时候做好的。已经过了十天了,咱们来尝尝吧。”   虽然生鸡蛋的保持期有七天,可煮熟之后就不行,像现在这天气,撑死只能三天。   更何况广州比刘关县热多了。   钱淑兰把袋口剪开,然后把鸡蛋干和卤鸡蛋分别切成好几份,势必让在场的人都能有机会品尝。   王守泉离得比较近,是第一个尝试的,吃了一口之后,啧啧出声,“这味道不错呀。一点也没坏。这玩意真的能保鲜。”   其他人在尝过之后,也接二连三地说没问题。   “那我们的鸡蛋能卖出去了,真是太好了。”   虽然证明这法子有用,可却不需要马上生产。一来是因为猪仔和香料还没长成。   二是因为这卤蛋的保持期也才九个月,现在生产,等到了秋天交货,保持期已经过了一半了。   所以只能等九月份的时候现生产,这样才能保证新鲜。   所以大家伙高兴之后,很快又投入了新的劳作之中。   时间很快进入五月,王家村又迎来了新一批的知青。   老一批的知青们原本还想着能回城,这下子是真的懵了。   诚然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比来之前好多了,可这依旧不能让他们满意。   谁想累死累活跟臭烘烘的蚯蚓打交道啊,这些自视甚高的知识分子有些受不住打击了。   过来领母鸡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钱淑兰这次没有跟王守泉他们去领新知青。   她现在的任务挺重,要教新人学会使用真空包装机。   这次的人选是由队里投票选的,是两个年轻又识字的小伙子,一个叫王正喜,一个叫王正平。   两人跟钱淑兰也有拐七扭八的关系,并且还没出五服,都要叫钱淑兰一声三奶奶。   这两人一个是小学毕业,一个是初中刚毕业。   年纪都不大,一个十五,一个十七。   教两人学习的时候,钱淑兰很明显发觉这两人即使识字,也没有比别人多聪明。   教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会出错。   “三弟妹,省城卡车来了,就等你呢。”柳月琴老远就冲着这边喊。   钱淑兰只好摘掉口罩,往外走。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柳月琴的身影。   她勾头在厂房里扫了一眼,见那两个男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她冲着钱淑兰挤挤眼,“教得挺费劲的吧?”   瞧她这幸灾乐祸的样儿,钱淑兰有些无语。   人是生产队选上了,钱淑兰有什么办法。资质不好,她只能多教几遍呗,要是她开口把人退回去,把人家都给得罪了。   再说了,她也换不来聪明的呀。   那些知青们脑子倒是挺活,可社员们不认可他们,她也没辙。   钱淑兰嗔了她一眼,“你就幸灾乐祸吧。”说完她转身朝屋里两人喊了一声,“你们先试试,我先去养鸡场那边帮忙。”   两个孩子齐齐响亮地回了一声,“好!”   这声音清脆的,她怎么听着这两小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呢?   柳月琴噗嗤一声乐了,“你听听,这两孩子被你教得都有点烦了,估计巴不得你赶紧走呢。”   钱淑兰无奈摇头,看来还真不是她的错觉。   柳月琴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点同情她,“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家老三那儿子也十五了,人又聪明,为啥不让他过来学啊?”   柳月琴说的是柱子,钱淑兰搂着她的肩膀,跟她解释,“他今年要考高中呢。说不准就考上了,我哪能耽误他。”   去年这些知青们下乡之后,学校就复课了,钱淑兰就让柱子也回学校上学。   李春花原本有点不乐意的,柱子已经十四了,他又随了他亲爹的体格,十四岁的人长得人高马大,说十八都有可能信。   在生产队干活也能给八个工分,他们生产队的工分又这么值钱。多挣点娶媳妇,多好。   可婆婆偏让他回去读书,她原本想劝婆婆,可一对上婆婆那双眼,她直接吓得半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于是柱子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原本他就是初二上了一学期就回来了,现在从初二重新学起,倒也跟得上,而且成绩还相当不错。别说考高中有希望,就是中专都未必没有可能。   柳月琴见她这么一说,就知道柱子学习不赖了,她男人就是教书的,当然知道读书的好处。   立刻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奶奶当得跟亲的似的。”   钱淑兰微微皱眉,“以后可别提这茬啊。什么亲不亲的,生恩哪有养恩大。”   柳月琴自觉失言,忙不迭地附和,“对,对,你说得的。”   钱淑兰也没揪着这事儿不放。本来柱子来他们老王家就已经三岁了,这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柱子估计也听说了。   可他却泰然自若,对李春花也很恭敬,也没有回家追问说自己亲爹是谁。   想到柱子的亲娘,钱淑兰好久没听到对方的消息了,好像是改嫁到了外地了。应该也有孩子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没回来看过柱子。   想到这里,她也就把这心思丢了。   “你这是朝哪去呀?”柳月琴刚才只顾着跟她说话了,却发现她把自己旁边带,有点懵了。   这厂房是新建的,有操作间,也有仓库间和办公间。   办公间现在是钱淑兰一个人的办公室,里面只摆放了一个书架和一套书桌。   但是书桌上摆放了一个藤筐。钱淑兰打开房门,就把这藤筐打开,从里面捡了些东西放自己的挎包里塞。   虽然现在没办法批量生产,可钱淑兰现有的材料还是足够她做上十几斤的。   她全部都用塑料薄膜封好,放到这藤筐里,留着备用。   柳月琴有些诧异,“你拿这些卤蛋和鸡蛋干干什么?”   钱淑兰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到了养鸡场,钱淑兰按照签的合约,给他们称了足够的鸡蛋。   对方付完钱之后,却没马上走,反而像钱淑兰打听,“听说你们生产队准备生产卤蛋和鸡蛋干?”   这事儿根本就不是秘密,钱淑兰点头,“是啊。”   科长问,“好吃吗?如果好吃的话,我们百货大楼也想定一批。”   钱淑兰从自己挎包里掏出刚才装的卤蛋和鸡蛋干。   卤蛋有八个,鸡蛋干有五个,鸡蛋干的包装是半斤一袋。   既然要开食品厂,只凭李世荣的那点销量哪里够呢。   现在他们的鸡蛋还能卖得出去,是因为其他生产队的鸡蛋都是小鸡仔,等到了八月,那些鸡就开始陆陆续续下蛋了。   估计全刘关县都要为卖鸡蛋而发愁。   既然鸡蛋不好卖,那自然是卖卤蛋和鸡蛋干了。   就像黄豆一样,有人喜欢吃豆腐,有人喜欢吃炒黄豆,有人喜欢吃豆浆。   每个人的品味不一样,所以卤蛋和鸡蛋干也未必没有销路。   永林那边是没问题的,供销社这边收的量有点少。钱淑兰有点不满意。   所以她下一个目标就是省城百货大楼,毕竟省城工厂多,销量大。   “您可以尝尝。”说着她直接把两袋给拆开了。   科长尝了一下,眼睛一亮,“这味道真的很不错。”   关键是很方便啊,开袋即食。城里的工人忙不过来,加班的时候可以买一点尝尝。   科长十分心动,可他还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价格怎么卖的?保持期有多久?”   卖给国内价格自然要便宜,所以钱淑兰笑着道,“卤蛋每个一毛二,鸡蛋干每斤三块。保质期九个月。”   即使这价格已经打了折,科长还是被这个价格惊呆了,“这么贵?”   钱淑兰摊了摊手,“没法子,里面需要的材料多。”   科长低头看了眼卤蛋那酱黑的颜色,仔细回味了下,确实材料很多。   他有些肉疼,“那行,卤蛋我想定一千个,鸡蛋干我想定一百斤。”   说完,他直接掏出合约开始签合同,交定金。   钱淑兰接过来,点了点头,“行,等你下次过来我再给你货。”   “好!”   说完,科长上了卡车,带着一车鸡蛋回了省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300章   钱淑兰在自己本子上记了几笔,而后陷入沉思。   虽然现在这鸡蛋都有销路,不需要她再打开市场,可八月份就不行了。   她得多联系几家才行。   “娘,新知青来了。”孙大琴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   钱淑兰点了下头,把本子合上,然后把刚才收的鸡蛋钱交给她。   孙大琴有些踌躇,见婆婆面色平淡,便试探着开口,“娘,你收着吧。等你不在了,我再收。”   说完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钱淑兰。   钱淑兰揉了揉眼角,“行吧,我过几天就去县城,到时候你自己收着。”   孙大琴脸色一僵,可也知道没法再推脱了,忙应了。   “对了,你刚刚说新知青来了,这次来了多少人啊?”知青们肯定都要安排到养鸡场或是食品厂,她总得要知道。   孙大琴这才想起来,“这次更多,二十个。”   钱淑兰惊住了,“这么多?不是咱们生产队上回那么多,这次怎么还这么多啊?”   论干活这些知青们比乡下人差远了。农村乡下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都比这些十八九岁的知青们挣得要多。   钱淑兰不止一次听王守泉向周社长抱怨,说这些知青们干活不行。周社长还说今年一定少分点给他们。   怎么今年反而分更多了?   钱淑兰把会计本往自己挎包里一塞,大踏步往外走。孙大琴急急忙忙跟上。   到了村口处,不大的地方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许多社员们站在树底下冲着这群人指指点点。   钱淑兰走过去,只见这群人正围着王守泉似乎在讨说法。   王守泉被这群知青们闹得灰头土脸的,钱明华被排挤在外,看着好兄弟成这副样子,黑着脸大喝一声,“都给我散开。再敢胡搅蛮缠,每人扣五十个工分。”   这声音一落,原本围在王守泉边上的知青们全都散开,却并没有离去,站在一步开外的位置,像个包围圈似的,把王守泉围在里面。   钱淑兰这才有机会靠近,只见王守泉的衣服被拉扯得皱皱巴巴的,中间还有几个扣子掉了。   钱淑兰帮他弹身上的土,有些不明所以,“守泉,发生啥事啦?”   王守泉看到钱淑兰好似看到了组织,苦着一张脸,“我的亲娘,这大队书记真不是人干的。”   钱明华也挤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替他回答钱淑兰的问题,“上面来了个工农兵名额。咱们县有三个,其中一个落到咱们公社,公社领导已经决定把名额让给我们生产队了。我和爹到县城接完知青顺道去公社接人,知青们看到贴在公社门口的告示,就闹起来了。”   怪不得呢!钱淑兰环视四周,一共三十四个知青,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名额可不就得闹么?   可惜这些人错估了一件事情,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可不是特给知青们的,而是给生产队的。   在社员们心里,知青们是外来人口,谁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给自己人,反而给外来人呢?   要知道王家村生产队小学是免费的,所以识字的人非常多。初中和高中学历比比皆是。比这些知青们也不差什么。   所以说这事儿跟知青们没什么关系。   钱淑兰在这些知青们脸上扫了一圈,眉头微皱,“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名单报上去?”   王守泉理好衣服,答她,“这事不急,八月前报上去即可。”   钱淑兰看着两人,“这事还不简单,直接投票呗!”   王守泉和钱明华对视一眼,“我们当然也是跟这些人说的。可这些人不依不饶。”   说到底投票也并不是最公平的。因为人是有私心的。   现在村里有一千三百口,去除小孩还有一千口,知青们才三十四个。   人数如此悬殊,投票的结果还用问吗?   这些知青们闹,无非是想争这个名额。最好由大队书记直接指定,而不是用投票的。   可他们也不想想,就算由大队书记指定,难道还会指定给一个外人吗?   要是王守泉真的这么做了,那他的脊梁骨也要被人戳破了。   钱淑兰朝这些知青们看了一眼,“上工农兵大学起码得要高中生吧?难道你们都是高中生吗?”   知青们面面相觑,对啊!大学都是从高中选上去的。   于是刚刚还围成一个圈,渐渐有个缺口。   钱淑兰指了一块空地,“不是高中生的都给我站到旁边去。咱们要罗列可以参选的人数。”   那些学历低的都纷纷往外走。   最后只剩了十三个。   钱淑兰掏出一个本子,“我先把你们的名字记录下来,然后让马主任到你们的原户籍所在地调查,只要情况属实,你们就能有机会参选。”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有履历了吗?还调查什么?”有个人慌了,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钱淑兰理所当然地道,“总要查查你们的学历和政治成份有没有问题才能推荐吧?要不然等你们到学校,再被打回来,丢脸的可是我们这些大队干部。”   其中有几人面色沉了下来,额上隐隐有汗珠。   钱淑兰好心地提醒他们一句,“如果不想参选,我们就不用调查了。”   几个知青听到她这话竟松了一口气,忙站到另一边。   其中一人打着哈哈道,“我不用去了,我的高中也是瞎胡上的,内容什么的也都忘了。还是把名额让给别人吧。”   这倒真不是他在谦虚,而是这些知青们在学校确实忙着批这个斗那个,老师们为了自保也不敢往深了教。   她现在只想挑合格的人去上大学,那自然得从高中生里挑,挑个初中生或小学生有什么用?   她以前就听人说这些工农兵大学的学生几乎没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   这种推荐上去的学生,文化程度参差不齐,甚至还有小学生,那些大学教授们讲的课他们根本就听不懂,白白浪费了怕么好的名额。   钱淑兰自然要杜绝这样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能上大学也是非常好的机会。   钱淑兰又数了一遍,“还只剩九个了。”   她侧头看向钱明华,“你回去把咱们生产队所有高中毕业生也统计一下吧。”   钱明华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这群人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说完,他扶着王守泉往村里走了。   钱淑兰在这些知青们脸上扫了一圈,“如果你们再闹事,闹事之人扣五十个工分,其他人连坐,扣二十个工分。”   丢下这句话,她也走了。一个个全都是傻子,明知道闹事没用,还瞎折腾。这些老知青也有意思,居然不带头劝这些新人,反而在旁边看戏。   那九个知青们傻眼了,“就这么完了?”   老一批的知青倒是对工农兵大学名额不放在心上了,他们更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啥意思?凭什么?   沈艳红凑到孔秋云耳边嘀咕,“咱们恐怕没戏吧?”   想到之前选食品厂的操作员,都没戏。这次肯定也跟他们没关系。   孔秋云也有些失望,她上学成绩挺好的,要不是高考取消,她有很大的概率能考上。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些新知青们还想去闹,却被老知青们给拦住了,“你们不许去!”   新来的一个男知青梗着脖子,冷嗤起来,“你们是怂蛋,我们可不是!快让开!”   老知青们把这几人围起来,“你不能去闹事,你们要是闹事,会连累到我们要扣工分的。”   新知青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五十个工分而已,你怕什么?”   老知青气得直跺脚,“你懂什么?工分不够可是要去补的。你想大冬天去挖河渠吗?”   去年冬天,工分不够的人全要去挖河渠补工分。要不然就不分给他们口粮。谁都不想饿肚子,只能去挖。   大冬天的,北风狂啸,寒风刺骨,即使一动不动,也能冻得人直打哆嗦,更何况还要在寒风中挖土。   那土冻得跟冰疙瘩似的,他们拼死拼活干了一个月,才把工分给补齐了。   所以今年开春他们才卯足了劲儿的孵小鸡。   孵小鸡虽然辛苦,可好歹不冷不热,多好呀。   虽然他们比不上村里人挣得多,可好歹一天也能挣到十个工分,比下地割麦子强多了。   可这些人非要去闹事,一次还要扣他们二十个工分,这怎么能忍?   反正等到了投票阶段,那些社员们也不会把票投给他们,何苦折腾,还连累他们。   两方人码开始了拉锯战。   钱淑兰这边,也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知青依旧会这么多了。   钱明华嘴角含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咱们生产队二十个,还算是少的,像林家村生产队今年来了三十个。我看老林愁得眉毛都要打结了。”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还会接二连三地下来。   她们生产队的知青点估计也要扩张了。   这些知青们到底还是没有闹起来。   都不蠢人,知道闹是没用的。所以在经过老知青们反复的解说,这才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   “你们就别闹了。还是早点挣工分养活自己的肚子是正事儿。”   “对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收粮食了,你们一分工分都没有,如果工分不够,你们就分不到粮食的。”   这些都是老知青们用血和泪,撞破头得出来的经验,人家提醒你是好心。   新知青有些不死心,“就不能买粮食吗?”   “他们自己都不够吃的,怎么可能卖给你们。”   新知青坐在简陋的炕上,眼里全是茫然,仔细看这副神情,和一年前的老知青们是那么的相似,仿佛重合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都是有私心的,投票其实并不是最公正的。可制度就是如此。 第301章   钱淑兰回到家的时候,邓兴明对此事也有想法。   “你是说你想让你妹去上大学?”钱淑兰有些惊讶。   邓兴明有些不好意思,“云萍以前考上大学的,可养父养母把通知书藏起来了,这事云萍一直耿耿于怀。我想着不如让她争取一次。”   钱淑兰低下头,细细思量。别说这事还真可行。   邓云萍性格坚韧,在邓家受了那么多苦,却没有变坏,也许选别人去,钱淑兰多少还会担心对方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可邓云萍就不会了。   钱淑兰细细一琢磨竟然觉得邓云萍才是最适合的人选,“这事倒是可行,可咱们生产队那么多人呢,她未必能选上。”   这已经不是十年前了,王家村现在的高中毕业生还挺多。她没有十足把握。   钱淑兰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先问问云萍的想法,如果她想上大学,我会尽量帮她争取。”   邓兴明见娘答应了,立刻喜不自胜,“娘,真的谢谢你!”   这事如果他娘答应了,那十之八九就稳了。   放眼在这王家村,有谁能比他娘更有能耐呢?   钱淑兰见他似乎对自己挺有信心,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千万别让云萍太大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邓兴明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娘,凭你现在的地位这事不是很容易吗?”   钱淑兰也不怪他不懂乡下这点事儿。在农村乡下处得就是人情往来。   谁能为大家做的贡献多,谁的名声好就选对方。当然如果自家有孩子肯定会选自家。   她一点点给他分析,“因为全县养鸡这事儿,大家都对我有意见呢。”   邓兴明有些想不通了,“不会的娘,你不是已经开了食品厂了吗?”   钱淑兰无奈摇头,“你太天真了。在农村乡下,社员们见识少,他们不认合同,只认拿到手的钱。咱们跟香港签了合约,可定金在对华贸易中心呢,我手里可没接到一分钱。”   邓兴明这下子是真的傻眼了,如果是这样,那云萍还能有机会胜出吗?   他到底也是在乡下生存好几年了,自然知道云萍要想胜出,唯一的至胜秘法就是“她是钱厂长的女儿”。   如果这个厂长已经不受社员们爱戴,那还会有人投票给云萍吗?   邓兴明是真的慌了,“娘,那怎么办?”   钱淑兰微微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早点让大家见到真钱了!”   因为材料有限,她现在也只能接些小单子。   可工农兵大学的名单八月份就要报上去了,她根本就等不到秋交会。   所以她要想云萍胜出,唯有早点让大家见到钱。只有她给大家带来利益了,别人才会重新尊敬她。   邓兴明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到好法子。   可钱淑兰却转眼就想到了,附手在邓兴明说了几句,邓兴明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啊。一定能成的。”   钱淑兰也觉得这法子不错,这就叫物尽其用。   邓兴明笑容重新绽放,轻松得不得了,   钱淑兰见他面色恢复,便试探着问,“你也是高中生,你就不想上大学吗?”   邓兴明下意识地撇嘴,“我才不去!”见他娘望着他,他羞得脸通红,小声道,“我考高中的时候,考了两次才考上。”   钱淑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成绩不好啊?”   亲娘这么直白的戳破!邓兴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是啊。就算我上大学了,估计我也听不懂,就不要浪费这个名额了。”   钱淑兰深以为然地点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见邓兴明脸一僵,她又道,“比外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多了。”   邓兴明也知知青们有许多是初中毕业生也想要工农兵大学名额。确实挺不靠谱的。   到了第二日一早,钱淑兰正想离开家门的时候,就听到钱明华着急忙慌地过来。   到了跟前,他开门见山,“小姑,我跟你说,咱们生产队符合的一共有五十六人。加上知青点的九人,一共是六十五人。”   还挺多。钱淑兰心情格外沉重。她接过钱明华手里的名单扫了一眼。   这上面不仅仅有邓云萍也有邓兴明甚至还有正康。   多个人多份把握,钱淑兰也没说要把另外两个划掉,把名单还给他,叮嘱道,“行吧!等到了夏收之后再进行投票吧。现在地里的活这么重呢,赶紧安排人下地拔草吧。”   现在正是野草疯长的时候,他们生产队又有一部分人需要孵小鸡。要全部聚集起来真不容易。这事又不急在一时。   钱明华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当然,什么事都没有庄稼重要。”   说着拿着名单大踏步往外走了。   钱淑兰骑着自行车从村口经过的时候,看到她车后背着的一麻袋东西都有些惊讶。   柳月琴在养鸡场喂完鸡出来,匆匆忙忙就要往地里赶,看到钱淑兰居然往外去,“你这是干啥呀?”   钱淑兰指了指食品厂的方向,“一直没赚钱,我晚上睡不着,就想着去找找门路。”   柳月琴一拍大腿,“我说你缺心眼呐。你等夏收完再去找门路也行啊。现在去找,你不挣工分啦?”   别看钱淑兰是厂长,每天拿工分还挺高,可她也是个勤劳的。   基本上也会下地挣工分的。   她的身体好,弯腰拔草这种活对她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钱淑兰拉着柳月琴的手到一边,“我这也是没法子,食品厂老不进账,我看大家伙看到我都有点不对劲儿。”   这事倒是真的。以前婶子长婶子短的叫着。现在十个有三个看到会当看不到。   当然这一类人都是年轻人,心里藏不住事儿,就使小性子了。   像上了年纪的人,即使心里不满,也不会当面给人难堪。   柳月琴拍拍钱淑兰的心,也替她委屈,带你赚钱的时候说你好,亏了钱了,就一个劲儿地埋怨你。“你这想法也是对的。那你快去吧。”   钱淑兰笑笑,“还是你懂我。”   柳月琴看着她后面的麻袋,“你这里全是那些东西吧?”   钱淑兰点头附和,“是啊,总要让人家尝尝味道。”   “也是!”   钱淑兰骑着自行车远去。   柳月琴在身后看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有那受八卦的妇女凑过来,“厂长干啥去了呀?”   柳月琴转了转眼珠子,把钱淑兰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经过她的一番添油加醋,钱淑兰俨然成了一个被大家误解却拼命想要为大家奉献一切的大好人。   那人听了,感动地不行,“婶子真是太好了,连工也不上,就四处找销路,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人到了地里,又把这事说给家人听。大家也都一脸钦佩。   都是农村人,不争馒头争口气,被人这么误解,可不就是要把面子争回来嘛。大家都能理解,也很感激。   钱淑兰到了县城,直接去百货大楼找方永林。   方永林是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   她想过了,如果要想打通市场,唯一的法子就是卖到各个省城去。   县城一类的小城市,要的量太少了,不值得折腾一趟。但省城就不一样了。   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所以还不如借助别人现有的人手帮忙推销。   方永林听到岳母的来意,细细想了一翻,“娘,我个人答应你的话,就属于投机倒把,如果食品厂跟我们百货大楼合作,那就是公对公。”   钱淑兰知道他的意思,“那行,你现在就去跟你们经理说说。”   方永林让他娘在门卫室等,他拿了他娘给的一袋卤蛋和一袋鸡蛋干快步往里跑。   方永林敲门到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经理正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他进来立刻大乐,“快进来。说曹操到曹操就到,我正想找你呢。”   方永林有些惊讶,“什么事呀?”   经理翻了翻刚才拿上来的库存本子,“就是你上回带来的鸡蛋干和卤蛋,卖得挺好,你回去再定一些。”   方永林挑了挑眉,也很高兴,“还要定多少?”   经理给了个跟上回一样的数字,“卤蛋先定一百个,鸡蛋干再定五十斤吧。”   量这么少,他娘肯定不满足。他笑着道,“经理,我娘刚好来了,想见您一面。”   经理挑了挑眉,见他露出这副笑容,眉毛倒竖,“你娘见我能有什么事儿?”   方永林便把他娘的意思说了出来,“我娘是想让我们帮着买一批大料。”   经理想也不想就反对了,“你这不瞎扯吗?这种事情我能答应吗?咱们这边的东西都是上面发下来的,都是有定数的。我单单卖给她一人,其他人不要吃啦?”   “如果用这新玩意跟人家换呢?”方永林把手里的两样东西递上去。   经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以物易物。   方永林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极力劝说,“广西那边胜产大料,卖给谁不是卖呀,只要咱们用这新鲜玩意跟他们换,他们肯定乐意。”   经理才不上他的当,“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白替他人做嫁衣,这事儿他为啥要干。上面发下来什么他就卖什么也挺好的呀。他何苦折腾。   方永林居然被他问住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有什么好理由,“我娘这人挺能耐的,你现在自己想你需要什么,我把她叫进来,说不定她可以帮你弄来。”   经理微微有些惊讶。   却见方永林风一般的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什么是百货大楼经理弄不到的呢??? 第302章   方永林到门卫室找钱淑兰,把刚才自己说的话说了一遍。   末了又问,“娘,如果他提的条件太苛刻,就算了,反正你和省城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也认识,说不定能让他帮忙。”   钱淑兰摇摇头,“省城和这边是同一个系统的,如果上面往下配送东西,下面的人嫌价格贵,不肯接收,那要如何?”   方永林一琢磨也对。那些香料的价格都不低。如果他们经理不想贴钱买下来,他也没辙。   他垂头丧气道,“娘,都是我没用。”   钱淑兰边走边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谁也不是万能的。你们这个经理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给他点好处,他应该就会同意了。”   方永林小小声道,“娘,这话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这岂不是说他们要行贿吗?   钱淑兰斜睨了他一眼,“我有这么傻吗?”   方永林一想也是,他娘应该不至于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钱淑兰跟着方永林到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见他脸色平淡地招呼他们坐下。   方永林笑着道,“经理,你有啥事就说吧,如果我娘能办到的肯定能帮你办到。”   经理凉凉看了他一眼,“你娘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如果她真的这么万能,何苦来找我?”   方永林被他噎住,想站起来反驳,却被钱淑兰眼急手快拉住。   钱淑兰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确保自己坐在他正对面的位置,才道,“那可不一定。人的需求不一样,要的东西也不一样。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弄不到呢?”   经理想了半天,挪了挪身子,懒散地道,“可我没什么东西啊?”   这人说话可真气人,钱淑兰腹诽着,笑着道,“你个人不需要,那你们这百货大楼呢?应该也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有吧?”   经理眉头一皱,“你指的是什么?”   钱淑兰撇了撇嘴,“就比如说省城卖得非常好的塑料盆,你们这百货大楼就没有。”   经理被她的话惊住,反应过来就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塑料盆这玩意我知道呀。可省城自己都不够卖的,哪里能匀给我。就算你跟省城的采购科长认识,他也不会同意把这么好卖的东西往下派的。”   钱淑兰也没说大话,反而问道,“如果我能给你弄到20个来,你能不能帮我这忙?左右这事儿,你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填采购单而已,不费什么事儿。但是如果我能让省城百货大楼发下20个塑料盆,谁不说你能耐呀。咱们县城可不止你一家百货大楼。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到城北看看。左右也就多跑一点路,我也没什么损失?”   经理见她是认真的,“别,别!这样吧,如果你真以弄来,我就帮你填单子。不过你得先交定金和签合同。可别等我买来了,你不要了,那我岂不是要被上面的领导叱责。”   这是行规,钱淑兰还是知道的。就像百货大楼和生产队签合同也是要先付定金的。   经理拿出合同单,让她所需的调料全部填上。   钱淑兰写好之后,问他,“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经理看了她的单子,惊住了,“怎么这么多?”   十五种香料,加起来差不多两千斤,就换二十个塑料盒。合着一百斤香料才换一个塑料盒呐,还没签合同,经理就反口了,“不行不行!你得每个月都给我弄二十个塑料盒才行。要不然我不干。”   钱淑兰没好气地道,“行!行!”   经理见她答应了,还是十分好奇,“你是有门路吗?你跟省城的百货大楼经理是亲家?”   还真能猜!不去当编剧可惜了,钱淑兰摇摇头,“我跟塑料厂的厂长认识。”   “真的假的?”经理有些信了,忙不迭地道,“那不能再加……”   不等他把话说完,钱淑兰抬了抬手,“我们关系一般,也就是萍水相逢,二十个已经是极限了。”   经理有些失望,“那行吧,二十个也不错了,至少其余两个百货大楼没有卖的。”   刘关县一共三个百货大楼。一个城北,一个城西,这个是在城中。但生意最好的是城北,那边工厂比较多。   这个经理应该是被城北那家压制惯了想翻身做主把歌唱。   经理收完定金,回她刚才的问题,“你这两千斤香料,我估计得要二十来天才能弄到。主要是种类太多了。”   钱淑兰算了算时间足够了,“行!”   两人出了经理办公室,方永林有些好奇,“娘,你真的跟塑料厂的厂长认识啊?”   钱淑兰倒也不瞒他,“也就见过一面吧?”   一面?方永林被他娘惊呆了,不可思议地道,“一面您就敢夸下海口?胆子也太肥了吧?”   钱淑兰指了指他手里的包装袋,“这种塑料薄膜,他们生产不出来,想让我送一卷给他们做研究。这世上会有人这么无耻,想白拿人家东西吗?”   这塑料薄膜是进口的,价格非常贵,他们做研究,少说也得要一卷,差不多将近四十块钱。   可一个塑料盆才多少钱?洗菜的那种塑料盒才一毛钱,洗澡的那种大的也才四毛。   虽然她答应把塑料薄膜给他们作研究,难道他们还真想免费拿吗?   就算她大方,她这个厂长身份也不答应呀,说到底这东西是属于厂里的,是公家财产,不是她个人的。   她白送那就叫慷他人之慨,是工作的失职。想必那个厂长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可能白拿,总要给她点好处费。   方永林也琢磨出来了,“娘原来是想以物易物。”   钱淑兰摊了摊手,十分无奈,“我倒是想用钱呢,可惜没人敢收呀。”   拿钱买多简单呀,不用动脑子,可惜一个个都不敢收。她也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方永林想送钱淑兰从后门出去,钱淑兰却摆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去看看正康。”   正康也是高中生,也不知道他想不想上大学,她去问一问吧。   她往前门走去,到了百货大楼里,看到正康正坐在一个柜台前,没精打采地给客人称糖。   那慢慢悠悠的动作让客人气得牙痒痒,可碍于对方的冷脸,到底没说什么。   等客人走了,正康直接坐到柜台前的小凳子上继续睡了。   钱淑兰眉头紧皱,上班时间居然睡觉?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   她走上前,敲击玻璃柜台,这声音吵得正在迷迷糊糊睡觉的正康十分心烦。“你要什么糖?”   钱淑兰低头看了眼他,正双目紧闭,下巴一点一点的,她再次敲击柜台,“我不要糖。”   他闭着眼皱眉冷斥一声,“不要糖你就去别的地方,别来打扰我。”   这么不耐烦的证气让钱淑兰火大,“正康!你给我起来!”   这声音带着警告,把睡梦中的正康直接惊醒,等他抬头一看,居然是他奶。   钱淑兰气得上前拽住他的耳朵,隔着柜台就把他拖到后门。   途中许多售货员都看到这一慕,臊得正康脸都红了。   到了后门,钱淑兰把手松开,开口就训,“你干什么呢?上班时间怎么能睡觉呢?你对得起国家对你的信任吗?你对得起跟你换工作的小姑吗?”   说完她直接拿脚去踢他。   正康揉着耳朵,边躲边退,委屈得不行,“奶,我也不想的,我实在是太困了。”   钱淑兰打量他,两只熊猫眼,蜡黄的脸色,嘴边冒出胡渣,她眉毛一挑,“太困?你昨晚干啥去了?”   正康柔了揉脸,让自己精神些,却依旧哭丧着,“我每天下班要接丰产,还要给他做饭,晚上还要哄他睡觉,我真的很困。”   钱淑兰却理所当然地道,“你是他父亲,你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嘛。”   正康被他奶一句话噎住,不敢再说很辛苦的话,试探着问,“奶,能不能让咱娘到城里来照顾丰产?”   钱淑兰气得又踹他两脚,“你已经当父亲了,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想靠父母。你娘来县城,她吃什么?你们两口子的粮食能匀给她吃吗?”   正康被她奶这话给问住了。他们每个月也只有三十斤粮食,还要匀给丰产,哪还有多余的粮食?让她娘来根本就不现实。   钱淑兰担心他还想打孙大琴的主意,一句话堵死,“你娘还要下地挣工分,咱们养鸡场的账还要她记呢。我跟你说,你别想着把她叫过来。就算你娘答应,我都不可能同意的。”   想什么好事呢。她让邓云萍跟他换工作,就想把这一家子捆在一起,别到她跟前碍她的眼,哪里还会管他。   正康见他奶都这么说了,也知道这事是不成了,十分丧气,他踢了下脚,“奶,小芳一点也不帮我。每天只知道上班挣钱。她根本就不爱丰产。”   钱淑兰凉凉地看着他,“她做的不好,你自己跟她说去,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正康蹲下身子,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为什么要娶小芳?他娶个乡下姑娘,他工作赚钱,她在乡下挣工分养孩子不也挺好吗?   他现在既要赚钱又要当娘,累得像个陀螺似的。   钱淑兰坐在他边上,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痛苦,反而继续挖他心窝,“你现在知道自己辛苦了?你也不想想你娘把你养活到大有多么不容易?省吃俭用供你上到高中,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好意思再找她吗?”   正康低着头,好半天没说话。   一直没能等到他的回应,钱淑兰侧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正低着头哭,“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为了小芳就忽视父母。”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当他饿的时候,眼巴巴地瞅着你,哪怕你再累,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当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哪怕你很心烦,也舍不得对他发火。   这就是父母。只有成为父母,你才会知道其中的辛苦。   钱淑兰试着给他建议,“如果你很累的话,就跟小芳好好沟通。如果小芳真的很忙,那就让她帮忙带下周末。好歹,你也能歇息一天。”   天天都让他来做,估计能把这娃给逼疯了。   正康抹了把眼泪,“可小芳天天加班,一直加。”   钱淑兰没话说了,难道让人家不加班吗?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孩子谁带跟谁亲。只要你好好照顾丰产,将来长大了,他一定会孝顺你。”   正康也只能拿一条好处安抚自己,点了点头。末了,他才想起来问,“奶,你来县城干啥呀?”   钱淑兰没说食品厂的事情,直接把工农兵大学的事情说了出来。   正康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也能有机会。   钱淑兰说完这话,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朝他道,“我还要去省城办事。再不走,就赶不上汽车了。”   正康也顾不上多想,立刻起身送她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觉得现在社员们有点类似于董事会? 第303章   钱淑兰到了省城的时候,直奔塑料厂。   她把自己带来的塑料薄膜拿出来交给厂长。   厂长激动的两眼放光,他先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拿出一把剪刀剪了一块,然后掏出火柴烧,“哎呀,这塑料薄膜真的是无毒的。”   钱淑兰不太懂这些,一直任他折腾,听到他这话倒是附和起来,“当然得要无毒的,要不然也不能用在食品包装上啊。”   厂长重重叹了口气,十分珍惜地摸摸这卷塑料薄膜,“咱们国家还是太落后了呀。”   声音里夹杂着无限的伤感与惆怅,钱淑兰听了也很难受,她安慰道,“只要我们好好研究,咱们国家以后也能生产出来这样的东西的。”   厂长打起精神,“你说的对!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能生产出来的。”   他笑着跟钱淑兰道谢,“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带回来,我都不知道国外的化工水平已经这么先进了。”   现在虽然没有闭关锁国,可根本没有像后世那样可以随意出国。   这个厂长是科研人员,就更加不可能了。出不去,他就不知道国外的水平。   可以说是钱淑兰让他开了眼界。   钱淑兰爽朗一笑,“没事儿!”   厂长点了点头,突然问,“这东西多少钱啊?我让会计室给你交算。”   说完,他直接掏出一个采购本。   钱淑兰把价格报上。   他如实写上,然后递给钱淑兰,“这次多亏你帮忙,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如果他去买,未必能买到。毕竟这东西是跟着机器一起才能买到的,单独一卷,谁会漂洋过海运过来给他?   钱淑兰微微一笑,她不就在等他这句话嘛,“我确实有事相求。”   厂长一愣,爽朗大笑,“是不是这塑料薄膜的事啊?虽然我很想答应你,可我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来。”   钱淑兰摆了摆手,“不是。我是想让你帮忙卖点塑料盆给我们刘关县城中百货大楼。”   厂长挑了挑眉,有些为难,“这个嘛?”   他有些为难,钱淑兰不经意地道,“我们每年都会参加广交会,从刘关县到广州光火车费都要十三块钱。”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刚刚只付了我材料费,虽然我是顺道一起买的,可我还给你省了车钱呢。   厂长揉了揉脸,和着自己要是不答应,还得付她车费呢。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塑料薄膜,也不知道这卷东西够不够他们研究的,他狠狠心,一咬牙,“行吧,我就给你一百个。”   钱淑兰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多,每个月二十个就成。”   每个月匀二十个,似乎也不多,可也比一百个要多多了,厂长有些肉疼,地道,“行,就这么着了。”   见他这么爽快,钱淑兰也笑着道,“如果这一卷不够,你再到王家村来找我,我们那里还有。”   厂长脸色这才好看了。   钱淑兰从厂长办公室里出来,又到公计室领了钱,然后就直奔省城百货大楼。   省城百货大楼自然要比刘关县还要多,一共有十来家。   钱淑兰直接去跟她有合作的那家,这家是和总部是连在一起的。   找到相识的采购科长,这人名叫吴永山,三十来岁。   钱淑兰把自己从塑料厂要来的二十个塑料盆单子说给他听,让他到时候弄个定向单子,别人不能领的。   吴永山收到钱淑兰递过来的礼物二话不说就同意帮这个忙了。   这个采购科长来头比较大,他舅舅是去年从上面调过来的供销局局长,初来乍到不敢收钱,可乡下特地产倒是收得一点也不手软。   钱淑兰又让他帮忙跟其他省的推销他们食品厂的卤蛋和鸡蛋干。末了把自己带过来的样品给他,“我们食品厂新开业,一直没什么业绩,你帮我多多向别的城市推销一下。这样你们这百货大楼的业绩也能攀升一些。”   吴永山看了眼手里的卤蛋,自从他上回尝过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他们临阳省人口多,偏偏上面分下来的东西非常有限。像上海手表,每年也只分一百个下来。其他省都能分到五六百个。不给东西,他舅舅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法变出钱来。这个卤蛋和鸡蛋干倒是个新鲜物件,别的地方都没有,未必不能拿着它跟上面换。   而且还是这个厂长主动找上门来的,肯定不会亏待他。到时候他舅舅供销局局长的位子也能坐的更稳。完全就是双赢。   吴永山笑眯了眼,“你们这东西味道确实不错,我很看好。我上次定的货什么时候能拿到?”   钱淑兰笑着道,“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可惜我们食品厂不像你们百货大楼有汽车,我根本带不了这么多。”   “那行!后天就是下乡的日子了。”他颠了颠手里的卤蛋问,“你帮你推销,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钱淑兰没错过他眼里的野心,十分满意。   吴永山跟那个经理不一样,他是个有野心的,钱淑兰挑了挑眉,“我想给你钱,你敢要吗?”   吴永山立刻摇头,“我确实不敢。”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亲舅舅创业绩,“罢了,以后你多分点母鸡给我吧?”   他们生产队的鸡大部分是卖给县城百货大楼的,怎么说方永林是她女婿,她当然要便宜自家人。   吴永山这边分到的就非常有限。这就导致了,明明他这边才是最需要的母鸡的,可却偏偏不够的缘故。   别的生产队,都是今年才开始养鸡,怎么也得养个三四年才卖。   钱淑兰握住他的手,“行,这事我答应了。我今年多给你一万只。”   反正今年新鸡有十万只,到了秋天其中的公鸡就得全部卖了,到时候她就让永林多拿公鸡,母鸡就匀给这人。   吴永山眼睛一亮,“好!”   搞定了这事之后,钱淑兰到正国住了一晚,然后第二日一早就重新回到了王家村。   材料都搞齐了,现在就差一样,猪了。   这事说起来也容易。钱维汉是养猪厂的厂长,他们养猪场里的猪都是他卖到食品站的,跟食品站的领导都认识。   她没有先回家,反而直接到养猪场找钱维汉。   钱维汉正在猪圈里巡视,看到钱淑兰过来找他,还有些惊讶。   对自己的亲大哥,钱淑兰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开口,“大哥,你能不能向食品收购站那边回购一些猪骨头?”   钱维汉有些诧异,“回购?”   钱淑兰叹了口气,“我想早点让食品厂挣钱。”   钱维汉拍拍她的肩膀,一句也没问,“好”   说完,他直接就骑着自行车到食品收购站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就回来了,车后座上的藤筐里装的全是猪骨头,用细纱布盖着。   钱淑兰揭开盖子一看,“大哥,你怎么弄来的?”   钱维汉冲她眨眨眼,“我跟他们说,如果他现在卖给我们食品厂下些猪骨,我过年的时候,就多卖几头猪给他。”   钱淑兰噗嗤一声乐了,她大哥可真鸡贼。   他们今年养的猪多,可他们这食品厂用的是猪骨头。猪肉之类还是要卖给食品站的。估计食品场的领导还以为他是想把以往要分给社员们的猪也卖给他们呢。   至于为什么不把猪肉弄成肉干,那是因为多卖猪肉,食品站那边会多送一些猪饲料下来。   钱淑兰暂时还不想做肉干。   她原本还想让食品厂好好发展,争取做出品牌。   可后来这些村民们的反应让她十分心寒。也让她明白,哪怕这些厂子是她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可从法律上来说,根本就不属于她。   她何苦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交上去。等改革开放了,她自己开食品加工厂不是更好?   反正这些配方也是她自己的。谁也没有理由不让她用。   现在她把品牌都打好了,难道将来她还要跟自己竞争吗?她才不要犯傻呢。   所以哪怕她现在往外卖鸡蛋干和卤蛋,她也没想过要在上面写上品牌的标识。   她想不到的事情,村民们自然也想不到,反而在王守泉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大家觉得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太花钱,直接给否决了。   钱淑兰没有劝。左右这事正合她的意。她现在之所以还巴着这厂长位置不放,是因为她要积攒经验和人脉。   等改革开放,她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材料已经准备齐全,钱淑兰就开始熬制卤蛋和鸡蛋干了。   以前数量少,是她一个人完成的。但现在数量多就不行了。   钱淑兰把之前买到的香料按照比例称好。然后让大家分工合作。   这次召开的人,都是她所熟识的人。   有何翠兰,柳月琴,吕秀红,孙大琴,甚至连李春花都被她叫过来帮忙了。   再加上那两个机器操作工。   只要一天时间生产队出了一千个卤蛋和五百斤鸡蛋干。   到了后天,吴永山坐着卡车到了王家村。   吴永山看到钱淑兰,立刻邀功似的,“我已经把你们的卤蛋和鸡蛋干往上报了。而且也拿了些样品给各个百货大楼的负责人。正在等人家的消息,但是他们想看我们百货大楼的销售情况。你知道的,你们这价格卖的不低,那些人胆子小。”   钱淑兰也能理解,“没事儿,我不急!”   吴永山倒是非常看好这两样东西,“我回去后,就说服我舅舅把这些东西放到我们百货大楼最显眼的地方。”   钱淑兰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那当然好!”   作者有话要说:国营厂子为什么经营不下去?因为没有归属感。干得再好,不是你的。干得不好,全是你的错。   女主属于比较自私的,她想为自己打算。 第304章   半个月之后,钱淑兰就接到方永林的通知说香料全都到了。   她立刻踹着钱开着拖拉机到县城把香料运了回来。   香料够了,钱淑兰就让钱维汉帮她去食品站运猪骨回来。   然后带领之前的小组继续忙活。只有手里头有货,她才能去推销,两手空空的,即使人家要,她也拿不出来。   因为这边的人数很少,所以社员们也不知道食品厂赚了多少钱。   在钱还没赚上来的时候,钱淑兰担心孙大琴给泄露出去,所以食品厂的钱全部都是由她自己收的。   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又过了四五日,到了吴永山下乡运鸡蛋的日子。   大老远就见他从卡车的副架势位置上探出头来朝这边招手。   钱淑兰微皱眉头,朝他看去。   很快就看到吴永山像狂风似的跑过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吴永山喜气洋洋的咧嘴笑,“厂长,你们的卤蛋和鸡蛋干卖得特别好。我们上回拿的已经卖了大半,其他百货大楼也想要定货。”他把手里的定货单塞到钱淑兰手里。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念出数字,“卤蛋要一万个,鸡蛋干要五百斤。”   鸡蛋干的数目比卤蛋少了一些。不过也挺好,毕竟鸡蛋干的做法要比卤蛋麻烦多了。   吴永山看出她的疑惑忙解释,“这鸡蛋干太贵了,大家更想要卤蛋。有的人见这东西新鲜,想尝尝鲜就会买一个。”   钱淑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你们的卖价是?”   吴永山笑着道,“卤蛋每个一毛八,鸡蛋干半斤两块钱。”   这价格并不贵。算上工人的工资和运输费,估计刚好可以收支平衡。还好她报的价格有盈利的空间,要不然都像他们这样,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个年代最反感的就是剥削。就比如说鸡蛋,哪怕全县养鸡,他们收鸡蛋的价格也不会降低。但这也造成了,鸡蛋一多会面临卖不出去的情况。   这年代许多部门都是这样,圆满完成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之后,自负盈亏。所以许多厂子都是属于亏损状态。   钱淑兰让他等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个,鸡蛋干有点多,卤蛋还差了一千个,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弄完。”   吴永山点头,“行!”   钱淑兰让孙大琴负责给他们装鸡蛋,然后把之前那组人叫到食品厂开始熬卤蛋。   因为只有一千个,不到一个小时就弄完了。   钱淑兰回到养鸡场,看到他们已经全部装好鸡蛋,又让吴永山把车开到食品厂门口。   她带着吴永山到仓库查数,然后算价格。   吴永山担心货会跟不上,忙道,“估计再过几日就能听到别省的定购情况,你们最好还是多做一些吧,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钱淑兰立刻答应,“好”   吴永山所料不差,过了三四天,他寄到其他省的样品都收到了,尝过之后,都下了定单。   一共有二十个省,再加北京上海这两个大城市,卤蛋一共定了二十六万个,鸡蛋干是一万五千斤。   钱淑兰得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差点乐晕过去。   吴永山同样是红光满面,之前他舅舅一直被上面领导叱责,谁成想,这么快就占稳脚跟了。   “你要好好准备,保证质量,千万别丢我们临阳省的脸。”   钱淑兰重重点头,想到吴永山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钱淑兰送了他一些卤肉。   这可不是普通卤肉,而是用野猪肉卤的。因为调料放得多,掩盖住了原本的灵气,钱淑兰也不担心被别人尝出来。   吴永山见她送这么多,心下十分满意,“以后我会尽量多跟进单子的。你们厂的香料要是不够,我帮你想办法。”   还能有这好事?钱淑兰咧嘴笑,“真是多谢了。”   这种双赢的局面真是太好了。   过了一周,钱淑兰就把这次的大定单完成了。   等她收到全部的货款时,忍不住乐开了花。   “娘,娘,你干啥呢?”孙大琴再也忍不住了,他婆婆这是疯了吗?吃饭的时候,居然一直抱着碗傻乐。   钱淑兰猛然回神,呆呆地看着她,“什么?”   孙大琴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合着她讲了半天,她娘一点反应都没有,“娘,外面都说你在瞎胡闹,你都不生气吗?”   钱淑兰一直忙着食品厂的事情,养鸡场的事已经全部交给孙大琴了,跟村里人也几乎没怎么打交道。   那个小组的人,许翠兰和李春花都不是爱说是非的,她又一再叮嘱柳月琴和两个操作工不要告诉村里人关于食品厂的事情。   所以社员们只知道他们在食品厂忙活,却并不知道卖了多少东西。   如果是平时,他们还能到食品厂围观看热闹,可现在地里正忙着,他们挣工分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那个闲功夫。   钱淑兰拍拍孙大琴的肩膀,“别跟那些人打嘴仗,我自有对策。”   孙大琴跟人吵架的水平也是相当厉害的。钱淑兰还真担心她会跟人家吵起来,实在是不值得。   孙大琴刚想辩驳,只听外面有人喊,“娘,娘?”   三人勾头去看,只见王守智骑着自行车冲了进来。   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吓了钱淑兰一大跳,“你这是干什么?”   王守智把自行车随意地往院子里一扎,然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踏步走进来,“娘,玉瑛生了。”   钱淑兰一拍脑门,瞧她这记性,为了食品厂的事,她居然把玉瑛怀孕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什么时候生的呀?”   王守智倒是没生气,主要是他娘实在是太忙了,他到百货大楼买鸡给玉瑛炖的时候,妹夫就跟他说了,他乐呵呵地道,“五月八号的时候就生了,已经两个月。”   钱淑兰嗔了他一眼,“你可真行啊,女人生孩子这是多大的事呀,你居然过了两个月才来通知我。玉瑛又没有父母,她的月子谁做的呀?”   王守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给做的,我向上面请了假。”   钱淑兰惊得半晌没回神。   孙大琴却是猛地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娘咧,五弟,你一个大男人能懂怎么做月子吗?知道怎么给孩子洗尿布吗?”   王守智不服气地道,“大嫂,你不要小瞧我。我把玉瑛照顾得很好,她还夸我了呢。”   想到玉瑛夸他的那些话,王守智脸红得更厉害了。   钱淑兰也顾不上他羞涩,忙问,“男孩女孩啊?一个两个啊?”   不是她吹,她们老王家的双胞胎基因特别好。   王守智挺了挺胸,颇有几分自豪,“女孩,六斤六两。”   孙大琴直接冷嗤一声,“才六斤六两啊?不重呀?五弟,你就这么抠搜呀,居然不给弟妹多弄好吃的。”   钱淑兰无语了。   王守智忙摆手,“是娘说的,孩子吃得太胖了,生的时候就费劲。”   一听是婆婆说的,孙大琴立刻闭嘴。   钱淑兰立刻到养鸡场抓了两只公鸡,捡了一篮子鸡蛋,又拿了几斤卤肉和屋后种的青菜拔一些装到袋子里。然后又到鱼塘那边网了好几条活鱼。用木桶装着,放到自行车后座上。   “活鱼确实更好吃”王守智看他娘这么用心,心里别提多美了。   弄好这些,钱淑兰让孙大琴负责养鸡厂,让柳月琴帮忙管下食品厂。   然后她骑着自行车和王守智一起到了县城。   到了姜家,钱淑兰看到姜玉瑛站在堂屋里溜达。小宝宝躺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   姜玉瑛迎了出来,“娘”   钱淑兰见她面色红润,朝王守智道,“你把玉瑛照顾得很不错。”   王守智颇有几分自得,把木桶从车上卸下来之后,捉了一只就到水缸边收拾去了。   钱淑兰跟着姜玉瑛去看孩子。   担心吵到孩子,两人又到房间里说了会私房话。   聊了一会儿,姜玉瑛突然道,“五哥说我们以后就不生了。”   钱淑兰深以为然地点头,姜玉瑛这年纪确实不适合再生了,这年代医疗条件太差了。   姜玉瑛见她娘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五哥只有两个女儿,她真的很担心别人会说五哥是绝户头。   她娘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可也未必会让五哥当绝户头。这年代没有儿子的男人被被人戳脊梁骨的。她和五哥无所谓,可她娘呢?会不会受不了?   钱淑兰一回头,瞅见姜玉瑛松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到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只要你们过得好好的,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日子是你们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一样。”   姜玉瑛挽着钱淑兰的胳膊,她真的很庆幸有这样的婆婆,“谢谢娘!”   钱淑兰嗔了她一眼,“你生孩子辛苦的是你,谢我干什么!”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王守智就端着鲫鱼汤进来了。   “玉瑛,你快喝吧。”   看着那热气并不多,想来应该是被他吹过才端进来的。   姜玉瑛端过来。   没过一会儿,王守智又端了一碗进来,“娘,这是给您的。”   钱淑兰微微有些惊讶,“我也有?”   她这碗的热气和姜玉瑛那碗差不多,原来她也有这个待遇。   不过她还是摇头,“我就不喝了吧。让玉瑛多补补。孩子还小,要多喝点鱼汤才能下奶。”   王守智忙道,“没事,锅里还有呢。”   钱淑兰只能喝了。   等看了一会儿,钱淑兰也就告辞了。   玉瑛的月子已经做好了,完全能照顾孩子。她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   反倒是生产队,处处离不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05章   钱淑兰回到生产队的时候,才知道王家村又来了三个下放人员。   钱淑兰不顾天黑,直接去找钱明华,问了下三人的名字,得知就是她要的三位大师,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三位劳改人员,其中两位是书画大家,还有一位是考古专家。一女两男,年纪都很大。   钱淑兰趁着天黑又去拜访钱维汉。   钱维汉一直知道他这妹妹胆子大,但没想到这么大,跟坏份子这么亲密的接触,“你是说让小敏跟他们练字?你疯啦?不怕被别人看见?”   钱淑兰拍拍大哥的肩膀,“没事儿。我小心点就是了。”   她晚上留在食品厂里加班,把老师带过去,等教完了,再回家睡觉。   反正食品厂和养猪场之间也不远,三分钟路程就到了。   钱维汉见她如此坚持,“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咋这么喜欢折腾呢。”   钱淑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时间荏苒,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钱淑兰学了不少考古知识。而小敏也在老师的指导下进步飞快。   钱淑兰也会时不时就给这三位老师带些好吃的。   三位老人原本瘦弱的身体在钱淑兰的调理下,倒是越来越好,脸色也红润许多。   七月是麦收的季节,到处是金黄的麦田,今年又是丰收之年,王家村从上至下全都忙起来了。   哪怕是最受不了辛苦的知青们也都乖乖下地,根本不用钱明华用队里新买的喇叭喊。一个个非常自觉。   按道理来说,他们这次孵了两个多月的小鸡挣得工分不错,可他们再也不敢偷懒了,去年还嫌脏嫌累,今年一个个全都跑下地干活。   虫子咬人,太阳晒人,镰刀会割到腿这些通通都是问题,可所有问题都加起来也比不过大冬天挖河渠,那才是真的遭罪。   这一届的新知青比上一届明显乖顺许多,见老知青下地,他们虽然没干过,可也只能跟着。   就这样辛辛苦苦抢收了大半个月,终于把粮食全都收上来了。   村里的壮劳力们开始下田耕地。   钱淑兰也能歇一阵子了,今年她下地的次数并不多,因为要忙着出货。   这一个半月以来,其他省又陆续过来定货。她只安排那一小组的人负责加工。   不过孙大琴倒是被她给剔除出去了,主要是她的嘴太快了,钱淑兰把正康和他媳妇叫过来帮忙。   每天定量生产,完成之后,就让机器歇一歇。   大家见天色还亮就会到地里帮忙干活。   而钱淑兰就负责整理账目以及所需材料的补给情况。   吃饭的时候,孙大琴又在嘟哝着,“娘,那些人说你不干活,你心里就不怨吗?”   钱淑兰看了她一眼,“你该不会跟人家吵起来了吧?”   孙大琴有些心虚,吭哧半天才道,“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跟人家吵了起来,不过我也没敢大吵,你不是不让嘛。”   钱淑兰无奈摇头,“你这性子也该改改。就算你吵赢了又能如何。”   说到底她还是喜欢打脸,不喜欢这种无意义争吵。   孙大琴见婆婆一派悠然自得,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心里只能闷头继续吃饭。   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正主都不着急,她急个什么劲儿。   正康从外面大踏步走进来,“娘,我回来了。”   孙大琴看到儿子带着孙子回来,立刻把碗放下,站起来,一把搂住丰产,心肝宝贝肉的叫着,“哎哟,我的丰产呀,奶的乖孙孙,想死奶奶了。”   这么肉麻的话,让钱淑兰浑身起鸡皮疙瘩。   三人进了屋,小敏立刻拿好吃的给丰产吃。显然也很高兴丰产能回来。   正康坐下来,钱淑兰笑着道,“吃饭了吗?”   正康捂了下自己的肚子,摇头,“还没有!”   钱淑兰立刻起身给两人盛饭。   吃完饭后,小敏带着丰产到房间,拿出自己的新玩具跟他一起分享。孙大琴去洗碗筷。   正康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似的,一直绞着自己的手指,坐立难安。   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分钟,直到孙大琴的碗都洗好了,他也没能开口,钱淑兰有些不耐烦了,手支下巴看着他,“你有事你就说吧。我没那么多闲功夫看你表演。”   孙大琴双手甩着水渍,“对啊,你有啥话就说。你奶又不是外人。”   正康抿了抿嘴,小声道,“娘,奶,我也想上大学。”   孙大琴愣了一下,“你上大学了,你的工作咋办呀?你傻呀,上了大学之后,不一样还是要回来工作嘛。”   正康见他娘不懂,忙给她解释,“只要上了大学,我将来的工作就能更好。说不定能升到二十级工呢。一个月能拿七十块钱呢。”   七十块钱?孙大琴被这数字惊呆了,她男人干了这么多年才拿二十一级,六十二块钱的工资呢,她儿子上完大学,居然能拿七十块钱,也太牛了。   正康现在的工资是二十四级,每月四十三块钱。白白得了这么多。   她似乎依然大悟似的,猛拍自己的大腿一下,“哎哟,我说呢,咱们生产队一个个为了让自家的孩子当大学生呢,到处拉票,原来还有这好事儿。”   钱淑兰挑了挑眉,看向正康的眼睛,渐渐转冷,“不行!”   孙大琴也愣住了,“娘,为啥不行?”   她突然想起来了,婆婆说云萍也想上大学的。这可怎么是好?   她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拉着正康的手道,“正康,你上回欠了云萍,这次这机会就让给云萍吧。她孤家寡人的,到了学校里,说不定能认识合适的男人结婚。你都已经结婚了,拖家带口的,不合适。”   正康见亲娘都不支持她,脸立刻垮下来了。   他想了一个多月,才终于鼓足勇气回来的,他真的坚持不住了。边上班边带孩子真的是太累了。   钱淑兰对正康从来就没有过好感,她用手指头都能猜出他的意图,因此这会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你的想法我知道,但是丰产是你儿子,别想丢给你娘带。你要是看不惯小芳,大不了跟她离婚,再娶一个你认为贤惠的媳妇。我可以接受一个离婚的孙子,但是不能接受不负责任的孙子。”   孙大琴和正康显然都没想到钱淑兰会说这种话,齐齐看向她。   钱淑兰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点太出人意表了。这年头轻意是不会离婚,一旦有人离婚,那家里人全部都会受到冲击,可钱淑兰却觉得无所谓。反正,正康又不住在村里,大家见不到他,八卦他的自然就少了许多。   至于刘芳名?小小年纪心眼就那么多,离婚这种事情对她根本就够不成打击。   而且她觉得刘芳名根本就不适合结婚,她是一个事业心特别强的女人,而且非常贪心。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正康之所以产生上大学的想法,就是要逃避责任。估计也是因为他没有跟刘芳名沟通好。无非是因为他性子软,另一方面是因为刘芳名性子太强的缘故。   “娘?这样丰产就有后娘了。不行,不行。”   虽然孙大琴也不喜欢刘芳名,两人都有孩子子,而且她这儿子性子这么软,娶了后娘,孙子可就遭罪了,所以哪怕正康这么不孝,她都从未想过让两人离婚,她拽着钱淑兰的胳膊,想让婆婆打消这个念头。   钱淑兰却像看不到孙大琴似的,反而直直地看向正康,“你敢吗?”   正康因为太过震惊,嘴巴一直张着,此时听到他娘的话才回过神来,“奶?我从来没想过。”   钱淑兰受够了他这窝囊样,不允许他逃脱,声音异常冰冷严厉,“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么你就一个人把丰产带大,要么你就跟刘芳名离婚,重新娶个媳妇,然后一起抚养孩子。”   孙大琴这下子听明白了,她猛地拽住正康,“你是说丰产到了县城,刘芳名一次也没带过丰产?”   正康垂下头。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孙大琴气得脸色铁青,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因为她的动作太快,把椅子还给带倒了,“我去找她!这种儿媳妇,我们老王家要不起。”   钱淑兰见她想要冲出房门,立刻高喊一声,“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浓浓的威慑力,孙大琴咬着牙往外冲的时候,听到这个声音,也被骇得回过头来。   见婆婆面色不善,保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来了,“娘,我要去找她算账。你拦着我干什么?”   孙大琴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正康道,“你就这么喜欢掺和他们俩的事情吗?你信不信,你前脚跟刘芳名吵了一架,你这宝贝儿子后脚就能把人哄回来。到时候你的脸还要不要?”   别说这事儿正康还真能干出来。   孙大琴被婆婆这话气得够呛,她狠狠瞪了正康一眼,弯腰把凳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见她不再闹了,钱淑兰才重新坐回去,直接正康,“正康,没人可以替你选择。你自己选。路是你的,婚姻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媳妇也是你的。我和你娘,甚至是你爹都不会再管你。你已经是大人了。该是你的责任你就要负起来。”   正康低着头,秃噜下自己的头发,“好,我回去跟她谈谈,如果不行,我们就离婚。”   钱淑兰没有反表任何意见,让孙大琴到养鸡场拿些鸡蛋给他装上,“让丰产好好补补,可别饿坏他了。你可就这一个儿子。”   正康侧头看了眼屋里,丰产和小敏玩得正欢,心里暖洋洋的,“好!”   当天下午,正康就带着丰产以及一篮子鸡蛋回了县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打赏,么么哒 第306章   大队干部们组织了全体社员到打谷场进行之前的工农民大学的投票。   王守泉站在台子上,“名额只有一个!请参选的人站到台子上来。”   这次虽有六十五个名额符合。可却只有五十二个应选的。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个牌子,上面标的是大大的数字。   剩下的几个都像正康这样,早已成家,自然不能丢下媳妇孩子去上那大学。   虽说上大学不用出学费,每个月也能有补贴,可到底不多,勉强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养家糊口。   这五十二人依次站在前面,每个人都上前演讲一番,似乎是想拉拉票。   钱淑兰搬着小凳子坐在下面,小敏坐在她旁边,正在和好姐妹翻花绳。   之前,她就已经向外面透露她家的云萍也想要上大学。   跟她交好的几人,比如许翠兰一家,柳月琴一家,钱家都答应说会把名额投给云萍。   可只有这几十口子,胜算根本就不大。   钱淑兰摸了摸自己身边的一麻袋东西,静静地看着在台上拉票的云萍,底下的人神色各一。   有议论的,有忽视的,有鼓掌的,也有不屑的。但是更多的却是连头也不肯抬的。   如果她不上去,看来云萍能得到这次上大学的机会十分渺茫。   柳月琴坐在她旁边,见她一直牢牢攥着麻袋口,百思不其解,“三弟妹,这一麻袋啥玩意呀?你居然在开会的时候带过来?”   钱淑兰笑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直等所有人都讲完了,王守泉重新站到台子上,想让大家投票。   钱淑兰却站起来,拎着那半麻袋的东西大踏步走过来。   一直坐在她旁边玩闹的小敏立刻回神,把正在打瞌睡的孙大琴晃醒。   钱淑兰朝王守泉说了两句话,王守泉在怔愣间,把手里的喇叭交给了钱淑兰。   钱淑兰找开喇叭,直接冲下面昏昏欲睡的众人喊了一嗓子,“发钱啦!”   发钱?原本困得东倒西歪的众人,听到这两个字,似乎像是被人电了一下,直直地立了起来。眼睛瞬间睁开,“发钱?”   “真的发钱吗?”   “真的假的?”   “这才月中,发什么钱呐?”   钱淑兰弯腰,把那半麻袋的钱,一捆一捆地摆到台子上,底下的人看直了眼。   钱明华微微有些皱眉,“她小姑怎么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们一声,就把养鸡场的钱给分了?”   “这是我们食品厂这一段时间挣的钱。”   钱明华的眉头松开,重新换上了惊讶之色。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这怎么可能?”   钱淑兰从自己挎包里掏出笔记本,“之前我已经征得大队干部们同意,食品厂的钱,我这次就给发下去。待会儿,发完钱之后,咱们还要把食品厂的会计选出来。”   社员们见她这么说,纷纷去看立在旁边的大队干部们。   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复杂,之前他们确实开过会,钱淑兰说过,要把之前赚到的钱全部发给下面的社员。清完账之后,就交给新会计,这样她能轻松一些。   考虑到她确实身兼数职,再加上年纪也大了,大家伙也都同意了。   可谁成想,居然有这么多,这应该有八万多吧?   一个个全都用热切的目光看向钱淑兰,活似她现在就是散财团子似的。   钱淑兰清了清嗓子,声音不急不缓,“在发钱之前,我先给大家汇报一下这段时间我的工作。”   她把笔记本翻开,找出每一笔账,读了下去。   先是县城百货大楼的销售情况,再是省城百货大楼,最后到全国各地。   最后她来了个总结,“这次,我们食品厂除去成本和交上去的税,还剩下八万九千六百四十三块钱。”   底下的人纷纷鼓起了掌,真是太厉害了,他们的东西不仅能卖到国外,还能卖到全国各地。   原先对钱淑兰的不作为都有些气愤的社员们纷纷没了怨言。   钱淑兰把笔记本放下,看着下面的人,重重叹了口气,眼里隐隐有泪花噙着,“我知道,大家对我的领导能力产生了怀疑。”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难受啊。我没想到,我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大家就是这么看我的。咱们生产队的养鸡厂,是我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养蚯蚓的法子也是我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养鸡厂是的心血,比我几个孩子来得还要重要。我当了十几年的厂长,一直为这个厂子操持。   这次孵小鸡的事情,蒋县长恳求我。原先我是有些犹豫的,可当我看到其他生产队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我心里揪得厉害,我没法拒绝。我答应了,并且也一直在思考怎么把我们的鸡蛋卖出去。   但是在我还没想到对策的时候,大家伙全都指责我,怪我!我心里是埋怨的,怪你们心狠,怪你们只想着自己,不想着大家,一点团结精神都没有。后来我自己琢磨出来了,不是你们心狠,而是大家都穷怕了,我心里的疙瘩才稍微少了些。一开始我提到的卤蛋和鸡蛋干。我心里没有多大的胜算,毕竟机器贵,香料贵,还有猪也不够。即使和国外签了合同,我也只能慢慢等待。   可其他人却依旧在指责我,怪我,到处说我的是非,说我年纪这么大了,一直占着位子不作为。我心里难受,每天睡不着觉。原本我应该下地挣工分,等年底的时候,好多得些工分,多分些钱。可流言伤人,把我这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伤得透透的。我这辈子,枪林弹雨走过,被鬼子砍过,可都没有你们伤我伤得重。   那些人是我的敌人,从来不在我心里,更不在我眼里。可你们呢?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的乡亲,我们一起躲过鬼子,饿过肚子,怎么到享福的时候,你们却抛弃了我这个一直陪你们吃苦的人?   我老了。我知道你们是想要我这个厂长的位置。如果谁想要,等年底,大家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抢,而不是在背后搞小动作。煽动舆论,误导大家,排挤我污蔑我。我,钱淑兰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无愧于大家对我的信任,我当一天厂长,我就为大家谋福利,创收益。绝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到这里,她抹了把眼泪,把自己的委屈和辛酸全都哭了出来。   那些年纪大的人也纷纷抹眼泪,感动的无以言表,甚至还纷纷在下面喊,“婶子,你没错,你为了我们大家受了苦呀。”   一个中年妇女巴着台子,哭得撕心裂肺,“婶子,您真是太委屈了,糟了老大的罪了,那些瘪犊子都是没良心的,日子过得好了,都不记得你了呀。”   另一个也站起来附和,“是啊,吃水不忘挖井人,谁想当厂长,就光明正大地当嘛,干什么污蔑我们厂长。”   又有人站起来,瞪着其他人,“谁当厂长我都不用,我就服钱婶子!”   更多的人站起来,“就是就是!”   到最后,竟有一大半都站起来了,没站起来的人,被其他人一瞪,立刻乖乖从凳子上爬起来。   就连那些知青们也乖觉地站起来。   钱淑兰抹了把眼泪,用手招呼大家坐下,“我今天说这些,也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跟大家伙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咱们生产队人口太多了,我一家家去澄清,恐怕等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也说不完,所以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说到这里,她浑身像是卸下了重担,轻松极了,“现在说出来,我感觉自己一点也不难过了,我还是那个打不倒的钱淑兰。”   众人被她又逗笑了。   钱淑兰拍了拍脑袋,“看我,这一说就说了半个多小时,咱们今天这会可是为了大学名额才开的,我现在好像有点喧宾夺主了,守泉,快过来,给大家发选票吧。等选完名额,咱们再发钱,大家都别急。”   王守泉走过来,钱淑兰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拉选票,拿着喇叭继续补充,“哦,对了,我家云萍之前考上大学的,可因为她那养父母心太狠,不让她上,把她的通知书都给撕了,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我一直想补偿她,大家如果觉得她够资格,不防投她一票吧。她今天是八号,这数字真吉利,只要写上今年就能发了。”   孙大琴被婆婆这一手弄得那是目瞪口呆。   王守泉给下面的人发纸笔。   因为以前扫盲过,所以王家村的人多数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及数字,毕竟要看工分,不学会,要是别人给你记错了,你都没地儿哭去。   所以开会投票都是用数字来投。   这次是匿名的,把所有票都收上来之后,直接唱票。   王守泉拿着喇叭一个个喊,钱明华就帮着整理,相同的放在一起,整整齐齐摆放在台子上。   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最终的数字统计出来。   王守泉唱完票之后,原本应该是逐个报票数,可他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摊了摊手,“这次因为数量悬殊太多,所以我就直接念最多的人吧,八号,六百四十六票,当选第一。”   这结果大家一点也不意外,本来全生产队就一千三百口子,剔除小孩还有一千一百多人,念的时候,几乎分有一半是八号。   而其他人都比较分散。   邓云萍捂着自己跳得飞快的胸口,王守泉把工农兵大学的举荐信交给她,“有了这个,你就能上大学了。”   一般来说,有了举荐信,还要审核的,可邓云萍的政治成份和学历都没有问题,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把之前铺设的情况都安排完,后面的剧情会加快,可能就是几年后啦。。。。 第307章   选好之后,下面就是选会计。   王守泉站在台子上,“这会计工作非常重要,不仅账要记得好,而且胆子还要大。大家也都看到了,食品厂的效益非常好,所以会计要按时到食品厂上工,缺席需向钱厂长请假。”   大家一听这条件都有些打退堂鼓了。白天不能下地。   “一天多少个工分啊?”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王守泉直接回答,“十个。专门负责记账和记录厂里员工的出席情况。还有因为人手不够,白天还要看守仓库。晚上要跟其他人轮流值班。”   才十个?大家伙都有点不乐意了。   像他们养鸡,一天只需要去养鸡场几次,然后还可以到地里去喂鸡。   就连民办老师,没课的时候,都可以下地。这会计就坑人了,居然要全天都待在食品厂里。   本来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挺多,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工作的,比如说民办老师和负责养鸡的。   一听只有十个工分,大家都不乐意了。   李春花却是十分心动,从后面跑到钱淑兰身边,小声道,“娘,要不让柱子当会计吧?”   钱淑兰看她一眼,十分不悦,“你胡说什么,柱子都已经考上高中了,怎么能当会计?”   李春花,“高中又不包分配。念也是白念。还不如下来跟您学当会计呢。”   钱淑兰淡淡扫了她一眼,直看得李春花头皮花毛,“娘,您这么看我怪渗人的。”   “我不同意。你们家又不缺柱子这一口吃的。再说他已经考上了,就让他念。”   李春花有心想反驳,可看到婆婆射过来的威胁目光,只能把肚里的话憋了回去。   孙大琴刚刚看到李春花凑过来,觉得应该有八卦可听,早就和小敏换位子了。   等人走了,她噗嗤一声乐了,“我瞅着她是想赚钱赚疯了。柱子也才十五,她急个什么劲儿?”   钱淑兰眉峰紧蹙,李春花的心思不难猜,她不就是迫切想要让柱子挣钱,然后向村里人证明她儿子是孝顺的吗?   可她现在有点拔苗助长了,钱淑兰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柱子,见他神色如常立刻放下了心。   这次,柱子没有考上中专,但好在被推荐上了高中。   高中两年,毕业之后就是72年,还有五年才高考,也不知道他还能记得多少。   钱淑兰正在愣神,只听台上王守泉拿着喇叭喊,“有谁上来竞选会计的?”   因为文革停课的缘故,他们生产队的高中毕业生年纪都偏大。   要么是马上要结婚的,要么是已经结婚的。   这两种人都想要给家里多挣些钱,无法计一天只有十个工分,已经不算高了。   如果边养鸡边下地,一天起码能挣二十个工分。   除了一些姑娘站起来竞选,壮劳力们全都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当然那些知青们例外。   这次竞选是二十六个人。   大部分都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媳妇子,正军的媳妇林玉兰也在其中。   孙大琴有些不高兴,“这孩子是不是傻啊?这会计要从早到晚都待在食品厂的,她居然还上去选,她脑子有病吧?”   钱淑兰没发表什么意见,照她的意思,反正已经分家单过了,“你就别操心他们了,让他们自己学着当家。没钱的话,等他们饿过几回就知道其中的厉害了。”   孙大琴气得直哼哼,可到底还是没把人拉下来。   钱淑兰这次倒是没上去说什么,可到最后却是林玉兰的票数更高。   大家对会计的兴致不怎么高,所以也没什么反应。   毕竟这机会是大多数人都放弃的。   王守泉宣布林玉兰为新任会计之后,还不忘叮嘱她,“你年纪还是太轻了,收上来的账还是要交给厂长保管,自己拿着太危险了。”   林玉兰笑着应了。从台子上欢欢喜喜地下来。   那些知青们见连会计也没他们的份,心里拔凉拔凉的。   宣布完这事之后,王守泉还不忘补充,“食品厂厂长这事,等年底开总结大会咱们重新竞选,现在暂时先由钱厂长兼任。”   接下来就是发钱了。   “我们这次是按照人头来分,等年底的时候,会按照比例扣下去。”   分钱也是按照五五分的。   这点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这些知青们是没份的。   钱淑兰看着这些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安抚他们,“如果你们的鸡蛋有多余的,可以卖到食品厂里,收的价格是三分钱一个。”   知青们眼睛一亮,去年他们养了一百只母鸡,开春就下蛋了。   可他们的鸡蛋全都是自己吃的,一次也没卖过。   有个人小声建议着,“天天吃鸡蛋,有点太奢侈了,咱们也卖吧。”   一百只母鸡,每天大约能下六十个鸡蛋,知青们一天三次都吃鸡蛋,吃得很爽,可现在看到人家发钱,又眼馋了。   孔秋云见他们每一人都能领到六十八块四毛六分钱,心里十分懊悔,早知道就应该把鸡蛋给卖了,“好,这事我也同意。”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很快就散场了。   钱淑兰牵着小敏的手,她和小敏的板凳被邓云萍和邓兴明拿着,两人走在前面,时不时交谈着,偶尔能听到邓云萍欢喜的笑声。   知青们经过她的时候,都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孙大琴抱着板凳碰了碰钱淑兰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娘,你之前不让我跟人家吵,是不是就等这一天呢?”   婆婆脾气是好,可吵架本事比她都强,可这次却一直隐忍不发,她一直觉得奇怪。   直到今天这一出,孙大琴才猛然回过味来。   钱淑兰看了眼四周都是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其他人纷纷跟钱淑兰打招呼,还有几个向她道谢。   钱淑兰对着这些人都客客气气的。   等到了家里,邓云萍去灶房做饭,小敏跑过去帮她。   孙大琴拽着钱淑兰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追问。   钱淑兰被她缠怕了,只能回她,“是,我早就算计好了的。”   无论是委屈,还是食品厂的钱,甚至是邓云萍今天的号码牌,都是她算计好的。   孙大琴双手托腮,佩服的不行,“娘,别的不说,就冲您这忍功,我都服您。”   何着她就看中这一点了。   孙大琴重重叹了口气,发出感慨,“要是我,我肯定憋不住,早就跟人干起来了。您是做大事的人,我只配给您跑腿。”   钱淑兰想到她的性子,嗔了她一眼,“你以后少八卦别人,能给家里省不少事儿。”   孙大琴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您是对的。”   钱淑兰随口问她,“什么对的?”   孙大琴眼睛亮亮地,“明明都是受委屈,我这做法,虽然一时畅快,可跟人打架,无论能不能打赢都是两败俱伤。可您却一直隐忍不发,利用他们的愧疚心,帮云萍把名额拿到了。我感觉你才是对的。娘,以后我也要跟你学。”   钱淑兰摇了摇头,跟她讲起详林嫂的故事,“人的同情心是有限的,羞耻心和愧疚心同样如此。说多了只会让人厌烦。”   孙大琴低头沉思,之前邓兴明出事的时候,她也反思过,想着以后少说别人事非。可坚持半个月之后,又故态复发了。可这一次,孙大琴是彻彻底底被颠覆了。以往她八卦别人,都是当传话筒,根本就没任何意见,她也丝毫得不到半点好处。可她婆婆却能。   孙大琴心里那是五味杂陈,转头看向婆婆,“娘,当您被误解的时候,您就不生气吗?咱们生产队的养鸡场明明是您建的,可那些人却那么坏,想要把您拉下去。”   钱淑兰见她居然真的信了她刚刚说的说辞,有些无语,“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不会真以为有人要把我弄下台吧?”   孙大琴傻呆呆地看着婆婆,“难道不是吗?”   钱淑兰抚了抚额,“虽然这些人是有点过河拆桥,也确实有几个人眼馋我的厂长位子,可他们哪有那个胆子,顶多也就是跟风说几句闲话,哪里会那么坏想要把我拉下。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大家的颜面,我总不能直接指着大家的鼻子骂,你们都是白眼狼,都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那样大家恼羞成怒之下,不仅不会同情我,说不定还会更加讨厌我,觉得我咄咄逼人。”   这也是明明她女婿是采购科长,哪怕是全县城都养鸡,他们生产队的鸡蛋也不愁卖不出去(因为她女婿是),可她却依旧要开食品加工厂的原因。这些人虽然自私和碎嘴,可还是有不少优点的,比如说很勤劳,能吃苦,很努力,也很听话。   厂子里都是这样的人,才能为她积累初始资金。等改革开放之后,她再创业才不会那么困难。   孙大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转不过来了,何着婆婆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害得她还以为真的有人要弄她下台呢。   她忍不住朝钱淑兰竖了个大拇指,瞬间化成了迷妹,“娘,您真是太厉害了!”   钱淑兰打工那么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为人处事的风格早就注定了,她不会咄咄逼人,手腕也偏向圆滑。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孙大琴夸完之后,两手托腮似乎在想些什么。   钱淑兰肚子有些饿了,起身往灶房去了。   邓云萍已经正在炒菜,看到她娘进来,忙道,“娘,马上就好了。”   钱淑兰往碗里看了一眼,啧啧出声,“我的乖乖,卤肉炖土豆,这菜还真新鲜。”   邓云萍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以前都是您给我做饭,今天也让我做一回,这菜是小敏想出来的。我感觉应该很好吃。”   钱淑兰低头去看正在烧火的小敏,乐了,“你咋想到要这么烧的呀?”   小敏专心致志的烧的火,还不忘回答她奶的问题,“小姑说她想烧好吃的菜给您吃,我就说您最喜欢吃卤肉和土豆丝。我就想把这两样都弄到一起,您应该更喜欢了吧?”   钱淑兰笑得慈爱又无奈,真是被她打败了,原来正正为正,还能用到菜上。   没一会儿,菜就熟了,邓云萍把菜盛出来,给钱淑兰递了一双筷子,“娘,你先尝尝。”   钱淑兰见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嘴巴一直抿着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只好接过来,尝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这味道还真不错。土豆炖得很烂,卤肉的香也全都进到土豆里了。”   邓云萍立刻喜得眉开眼笑的,“真的吗?我也尝尝。”   说着夹了一筷子放到自己嘴里。   钱淑兰见小敏一直盯着她们瞧,立刻夹了一筷子到她嘴里。   她嚼着肉,眼睛眯成一条缝,“这肉更烂,味道更好了。”   等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大家伙全都争抢这一盆卤肉炖土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改造,真的有,这一章以即下一章就是!   接档文【七零年代奋斗史】更名为【七零之戏精夫妻】,爱情+奋斗双重合奏,喜欢的亲们记得去收藏哦,下个月开文。 第308章   八月的天气十分炎热,照在人身上好似能把人的皮揭下来似的,火辣辣的疼。养鸡厂里的用水量直线上升。因为全部要用古井水的缘故,所以大家只能一趟一趟到打谷场运水。   钱淑兰又捉了两只公鸡,几斤卤肉和瓜果蔬菜装了半麻袋,让方永林帮忙带给小五两口子。   虽然姜玉瑛已经做完月子,可她还要给孩子喂奶,得要吃些好吃的。   方永林颠了颠麻袋,“保证给您送到。”   钱淑兰又把另一袋子递给他,“这是你的,只有卤网和瓜果蔬菜,公鸡就没了。”   方永林有些不好意思,“娘,您不用给我们准备,我们家的蔬菜够吃的。”   钱淑兰叹了口气,“你就别骗我了。我前些日子到县城,路过两边,几乎就没怎么种蔬菜。乡下不种,你们城里咋收?”   方永林见瞒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苦水说给她听,“自从全县养鸡,生产队几乎不怎么种蔬菜了。我们也收不到。”   钱淑兰也挺能理解,这年头农药都不好买,蔬菜虫子又多,哪有种粮食省事又实在。底下人不愿意养,也在情理之中。   钱淑兰见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拍着他的胳膊安慰他,“我们生产队因为要喂猪,所以种了不少红薯和萝卜,再过些日子就能收了,萝卜收上来你直接就可以拉走,红薯到时候我们做成粉丝,也算是个菜。别气馁!”   方永林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等送完了方永林,钱淑兰重新坐到凉棚下,小敏正坐在凉席上趴在凳子上写作业。   钱淑兰想到她又得了年级第一,脸上不自觉就露出笑容来。   小敏学习这么好,将来一定能考上高中吧?   钱淑兰不想打扰她,转头坐到自己位子上,看到写了一半的会计本,微微皱眉,怎么才写这么点?   钱淑兰抬头四下瞅了瞅,只见孙大琴站在凉棚拐角处,双手紧紧攥着凉棚的柱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人。   从钱淑兰这边看,刚好可以看到孙大琴的侧脸,所以孙大琴咬紧牙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让钱淑兰心惊不已。   她顺着孙大琴的视线看去,只见柳月琴正拉着许翠兰正在说着什么,因为两人说话声音很小,所以钱淑兰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是从两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两人似乎是在说什么好事儿?因为她时不时就能听到柳月琴的笑声。   这两人跟孙大琴无仇无怨的,孙大琴干嘛露出这种表情?怪渗人的。   钱淑兰眉毛都要打结了,因为她看到孙大琴挪着屁股动来动去,似乎想要冲过去,但两只手却攥得更紧了。最后干脆环住柱子。   只是她的动作也太不雅了,钱淑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啊?”   只有想要上厕所的人,才会像她这样扭扭捏捏的吧?   孙大琴转过身,钱淑兰看到她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只见那双黑红的脸上,额头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巴差点被自己咬破皮了,她拍下孙大琴的胳膊,“哎,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钱淑兰边说边探手去摸她额头,更奇怪了,“没问题呀。”感觉有点不放心,又摸了摸自己的,“真的没问题啊。”   孙大琴眼里眨巴下了泪珠,“娘,我憋得太难受了?”   还真的是要上厕所?钱淑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要不你就在原地上吧,反正都是女人。也不算耍流氓。”   可别真的憋出病来。   哪知孙大琴被婆婆这话给弄懵了,呆呆地望着钱淑兰,“什么都是耍流氓?”   钱淑兰看了眼她下面,“你不是想小便吗?”   孙大琴翻了个白眼,婆婆可真会想,“我没有!”   钱淑兰有些不解,“那你干嘛一副得了便秘的样子?”又指着她的额头和鼻子,“那么慌张,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天气这么热,汗珠应该是大颗大颗的,她的汗却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似的。   孙大琴瘪着嘴,指着柳月琴两人,小声凑到钱淑兰耳边,“娘,你不想去偷听她们两人说什么吗?”   钱淑兰下意识摇头,“没兴趣!”   这三个字把孙大琴噎住了,她皱着脸,狠狠跺了下脚,双手不停地拍打柱子,发出砰砰的响,“可我想去!”   钱淑兰看着她这上蹿下跳的样子,又看了眼柳月琴两人,总算明白她在作什么妖了。   钱淑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而后问她,“你真的想改掉你的八卦毛病啊?”   孙大琴挺了挺胸,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啊,我之前就跟您说过的。”   钱淑兰哼了一下,直接戳穿她,“之前?呵呵,抱歉,你的之前太多了,我根本记不住。”   每次都说改,可哪回真的改了?就冲上上回居然把自己憋出病来了,钱淑兰就不报希望了。   孙大琴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似的,她吭哧半天,“我这回肯定改。”   钱淑兰见她眼底真有几份执着,心中一动。别说,如果她真能把这毛病改,确实是个好事儿。   钱淑兰拍拍孙大琴的肩膀,决定给她点甜头,“行啊!只要你改掉这个毛病,云萍去上大学,我就让你接她的班。”   孙大琴眼睛瞬间睁大,“真的吗?我也能当工人?”   她还以为这工作一定会给小叔。没想到她也有机会?   钱淑兰点点头,“真的,只要你能改掉这毛病,我亲自去跟云萍说。”   云萍之前想让邓兴明接班,可邓兴明想继续当会计,他觉得当会计更适合自己,能学到不少东西。   当然这是忽悠云萍的话,真实的目的,是因为他留在生产队可以就近照顾卢成琳。   云萍见他哥不愿意,只好让她娘安排人。   这几天钱淑兰一直在琢磨把这工作给谁才是最合适的。   现在见到孙大琴有几分意思,淑兰心中一动,把这块肥肉跺在孙大琴面前,就看她能不能抓住了。   虽然孙大琴不是初中生,当不了销售员,可她好歹是个识字的,在供销社干点杂活,扫扫地还是可行。领导应该能同意。   孙大琴激动地一个劲儿搓手,也不管那边的八卦了,双眼冒光,似乎要喷出火似的,“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再次重复一遍,“你听清楚了,只要这一个月你能忍住,云萍的工作就让你接替。如果你上班之后,我听到有人说你又八卦别人,这工作你就得让出来。总之你必须是彻底改变才行。”   孙大琴点头,“行!我肯定能坚持住。”   说完,她直接把椅子搬到对面,背对着柳月琴两人,开始重新腾写刚才的账目。   钱淑兰支着下巴,心里暗自好笑,就看你能坚持多久了。   一连几天,孙大琴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真的没有去偷听。只是她也把自己憋得够呛。   这天中午,小敏写完作业一抬头,就看到她娘鼓着腮帮子,涨脸涨得通红,两只手狠狠地攥在一起,时不时就交替几下。   小敏抬头看了眼钱淑兰,奶声奶气道,“奶,我娘咋变成青蛙啦?”   噗嗤一声,孙大琴憋了好久的气就被小敏一句话给戳破了,她翻了翻白眼,纠正小敏,“娘哪里像青蛙?我明明就是癞□□。”   说着还伸出两只手朝着小敏做鬼脸,嘴里还呱呱两声。   小敏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她也跟着作鬼脸朝孙大琴,“哞,我是小牛!”   钱淑兰看着这一大一小闹成一团,无奈摇头。   孙大琴和小敏玩闹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她刚刚好像想去听人家八卦的。   等她一回头,刚才还站在栅栏边上的两个姑娘早就没影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尖叫出声,“娘,我想到了,只要有人逗我讲话,我就能忘记了。”   钱淑兰头也不抬,“别人转移你的注意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最好的法子,是你自己要学会转移注意力。”   孙大琴听到这话,在嘴里咂摸了两下,意思是好懂,可做起来是真难。   钱淑兰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的纠结尽收眼底,她淡淡地道,“一个月能拿到四十块钱,一年就是四百八十块钱,十年就是四千八百块钱。哎呀,养老钱足够了。”   孙大琴咬着嘴,十分心动,脸上的纠结少了几分。   钱淑兰低下头,转了转手里的笔,夸张地说,“哎呀,上回我去看正国的两个孩子,长得那叫一个可爱,又白又胖,比那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好看。就是可惜了,正国一个人发的布票太少,俩孩子只能穿着别人给的旧衣服,哎哟哟,我瞧着可磕碜了。哎,谁让他们没有个当工人的奶奶呢。真是可怜呀!”   钱淑兰半真半假的说着,可这话直戳孙大琴的心窝。她跺了跺脚,狠狠心一咬牙,“我肯定能当上工人的。我肯定能!”   钱淑兰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等你当上再说吧,说大话谁不会呀。反正除了浪费点口水,又没什么损失。”   孙大琴气得脸都红了,“我肯定能当上!”   “那你要是当不上呢?”   “我……我今年的分红全给你了!”   钱淑兰猛地拍了下桌子,“这个好!你去年分了两百一十五块钱。今年应该能有三百多。”说到这里,她鼓掌大乐,“哎呀,我发了。”   孙大琴觉得以往那个和蔼又睿智的婆婆变了,变得好气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基友文   【怀上反派他爹的孩子】   幻言甜文《怀上反派他爹的孩子》by甜即正义   【文案】   许晗从来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会从一个青葱少女,变成一个待产孕妇。   还是她刚刚看完那本书的角色。   她只是在文下吐槽了一下那反派人设太变态太没人性而已。   关键是,让她怀孕那个,赫然就是书里反派的亲爹,那她肚子里这个,岂不是……   呵呵呵呵!   为了让反派儿子不误入歧途,许晗只好带着娃,回家老家种田。   所以此文又名:《带着反派去种田》   真·种田文。 第309章   就连钱淑兰都没想到,孙大琴这次估计是来真的。   一直等邓云萍收拾行囊离开了家门,孙大琴都没有再犯那爱八卦的臭毛病。   钱淑兰把邓云萍开好的介绍信给她,末了十分好奇,“你咋办到的?”   孙大琴这毛病可以说是打小就养成的,小时候喜欢凑热闹,到了老了就喜欢偷听人家的八卦,现在就这么硬生生被她给改了,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孙大琴伸出自己的胳膊,给她看,“看吧,为了改这毛病,我每次都掐自己。”   钱淑兰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手肘内侧的有一团青紫的痕迹,乖乖,真能狠下心啊。   不过她指了指那青紫,“你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只掐这一片啊?”   孙大琴瘪着嘴,委屈巴巴地道,“因为这儿有旧伤,掐这儿才更长记性。”   钱淑兰咳了一下,还挺有道理。   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钱淑兰拍拍她的肩膀,“以后你就是工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孙大琴低下头看了手里的介绍信,抿了抿嘴,重重点头,而后突然问,“我一个月能得多少布啊?”   钱淑兰见她居然对这个念念不忘 ,笑着道,“一年最低也有二十三尺六,这还不包括他们时常可以拿到瑕疵布。”   孙大琴眼睛都亮了,比起乡下,工人的福利真是太好了。她咧开嘴大笑,“到时候我要给丰媛和丰时每个做两身新衣服。”   说完,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娘,我去找三弟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花样,两孩子都是城里人,得要做得好看一点的,可不能像别家那样土得掉渣。”   这话题转得真快,班还没上,布还拿到,她居然就能想到做啥衣裳去了。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她想完之后,还觉得这事很急,直接冲了出去,好似一秒就不想等似的。   钱淑兰想喊都来不及了,看着她的背影跐溜一下就没影了,只能无奈摇头。   孙大琴到了供销社上班,养鸡场的会计就由别人来接替了。   跟食品厂的会计不同,这次竞选养鸡场会计的人数特别多,其中有不少小伙子。   因为养鸡厂的会计工作要轻松许多,不需要时刻看着。   养鸡场也有看守,并不需要会计值班。   竞选之后,二十二岁的王国平当选。   他们家和钱淑兰已经出了五服了,但是按照辈份,依旧要叫钱淑兰一声三奶奶。   孙大琴的会计本早就跟钱淑兰交接过了,等这人竞选成功,钱淑兰就把本子交给他,并指导他怎么记账。   跟食品厂的会计一样,只负责记账,钱依旧由钱淑兰收着。   主要还是年纪太轻,性子不够稳重,村里人根本不放心。   孙大琴在供销社上了一个星期的班,钱淑兰几乎见不到人。   到了周末休息的时候,孙大琴一大早就跑过来跟钱淑兰唠嗑。   拿着粮食过来,说要在这边吃饭。   小敏还在床上睡着,钱淑兰每天早上都是六点起来,生物钟早就定了。   孙大琴帮她烧火,钱淑兰边炒菜边问她工作情况。   孙大琴挥了挥手,“我现在的活很轻松,就是在供销社的员工食堂帮着切切菜,打扫卫生,擦锅台,比我在生产队轻松多了。”   她给养鸡场当会计,再加上农忙时下地,累死累活一整年,把自己弄成陀螺似的,才能分到两百多块钱。   可在供销社干这么轻省的活,就能得到四百多块钱,真的是神仙日子。   紧接她皱着脸,“就是有一点不好,实在是太闲了。常年干活,一天不干活,就感觉空唠唠的。难受极了。”   钱淑兰也觉得这样扫地太没追求了,孙大琴才四十来岁,要想的事业值都能有十分最好还是有份手艺。让孙大琴当裁缝肯定不行,她对做衣服没什么兴趣,“不如你好好琢磨,跟食堂里的厨子好好学学做菜吧。你嘴巴甜一点,多说点好话,说不定人家看你心诚,也就肯教了。”   钱淑兰打算的挺好,可孙大琴听了却直接嗤笑一声,对那厨子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娘,你可拉倒吧,那厨子做菜的水平根本就不咋地,还没你做的好呢。让我跟他学,我还不如跟你学呢。”   钱淑兰惊住了,这年头的怪事还真多,她做的是家常菜,放的调料都挺少,那厨子给公家炒菜不省油不省料的,怎么做的还不如她的好吃呢?她瞪大眼睛看着孙大琴,“手艺不好还能当厨子?”   孙大琴听那些闲聊的时候也听过几耳朵,“他老子做菜好吃,只是烧菜的时候,把手给烫着了,拿不了勺子了。所以只能退下来,他儿子做菜没天赋,半路出师就这么顶上了。”   钱淑兰细细一琢磨,“那有没有可能,你拎着东西上门拜师,他收你为徒呢?”   孙大琴挠了挠头,“可我不知道他做菜好不好呀?要是不好吃,我不就亏了嘛。”   钱淑兰替她出主意,“你可以跟别人打听,问问老厨子做菜好不好吃,跟你一起工作的人应该吃过吧?”   听了婆婆居然让她打听别人家的事,孙大琴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方,“娘,你这是让我去打听消息?”   钱淑兰有些无奈,这人该不会是傻了吧?她摊了摊手,“我是让你打听消息,又没让你传播,我们这叫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可不能因噎废食了。”担心说得太文绉绉,她又解释了一句,“凡是不要一棍子打死。你听到一则消息,别传出去,咽在自己肚子里,就不算伤害别人,懂了吗?当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也别随意打听。”   孙大琴琢磨了半天才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真累啊!钱淑兰都有点怀念以前的孙大琴了。只是想到原身记忆中,孙大琴有一回趴在人家屋后偷听人家说话,被人家用狗撵,差点把鞋子跑掉的事情,钱淑兰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几天,孙大琴就打听到了,“老厨子做菜做的很好吃,只是他的脾气很坏。”   钱淑兰有些好奇,“怎么个坏法?”   孙大琴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的全告诉她,“比如说切土豆丝,要又细又匀才行。而且还不让人代劳。他儿子为了这事跟他吵过无数回。”   钱淑兰拍掌大乐,对这人是真有几分好奇心了,“那说明这人要求高呀,他祖上该不会是御厨吧?”   孙大琴摆摆手,“不是不是,他要是御厨,早被下放改造了。他以前好像是省城一家特别有名的酒楼的主厨。名字叫什么。”孙大琴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对了,叫赏心楼。”   赏心楼?钱淑兰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过这名字,不过这名字这么雅致,在建国前应该很出名吧?   钱淑兰担心她会怕那老厨子,立刻撺掇她,“你不是一直觉得无聊吧,照我说你还是学当厨子吧,等你学成了,丰媛和丰时过年回来了,也让他们尝尝你这个奶奶的手艺。小孩子对吃的东西从来都是记忆犹新的。说不准吃了第一回 还想下一回,以后能常常往乡下跑呢。”   孙大琴果然心动了,只是她依旧有些忐忑,“那厨子会不会看不上我?毕竟我年纪挺大的了。”   钱淑兰却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大有大的好,不会想着去玩。人也更踏实。”   孙大琴有些将信将疑,“是吗?”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没错!”   孙大琴被婆婆鼓动,压下了心中对那老厨子坏脾气的恐惧,“那我试试看吧。”   当天下午,孙大琴就带着两只公鸡,一篮子鸡蛋和一瓶茅台酒出发了。   这瓶茅台酒是钱淑兰珍藏的,已经十来年了。要不是为了这事能成,她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这礼这么重,哪怕对方不想收徒弟,也会斟酌一下的。   钱淑兰所料不差。   老厨子自从伤了一只手臂,干不了重活,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家里人嫌他是个拖累,每天吵吵个不停。   日子过得这么窝囊,老厨子心气这么高的人哪里受得了,好几回都想死,可最后却没有勇气,就这么半死不活过着。   今天居然有人上门来求他当师傅,虽然这妇人年纪是挺大。可她拿来的东西这么丰盛,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   老厨子一口答应下来,还送了她一本书。约定每周教一次,每次费用是两块钱外加两斤粮食。至于食材费,要孙大琴自己买。   孙大琴当即就答应下来。老厨子花白的头发好似全部炸开似的,全身上下都透着高兴。他的家人也有几分欣喜。   回到家里,钱淑兰第一时间阅读了这本书,“这是专门讲本刀工的。你要好好练!”   孙大琴立刻点头。   她照着书上写的,从自留地里拔了萝卜过来练刀工。倒是学得非常认真。   老厨子可能重新有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倒是不像她之前打听到那样,他为人很随和,脸上挂着笑。   这多多少少让孙大琴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还是更喜欢柔声细语的老师,而不是歇斯底里地不停咒骂。那样就太伤她面子了。   老厨子可能担心她耐心不够,所以在叮嘱她回去要勤加练习刀工之后,就开始教授正式做菜技巧。   钱淑兰也有幸成为她第一个试菜之人,“西红柿炒蛋。这菜虽然是个家常菜,可想要炒好也不容易。”   钱淑兰尝了一筷子,在嘴里回味了下,这味道比她做的的确要好吃一点。   她仔细回想了下孙大琴刚刚做菜的步骤,有些想不通,“我感觉你刚刚做的跟我也差不多呀?为什么你这味道要更好?”   孙大琴见小敏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心里乐开了花,笑着替婆婆解惑,“师傅说了,打鸡蛋的时候一定要用力多打一会,要逐渐加快速度,筷子尖每一下都要刮到碗底,要让筷子尽可能多地浸在鸡蛋里,这样每次筷子在碗口外运动时,几乎全部的鸡蛋都跃出了碗口平面,并且停住打蛋时,鸡蛋表面有大量泡沫,这才能算鸡蛋打好了。”   钱淑兰这才恍然大悟,“这应该就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以前打鸡蛋,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哪里还会用那么大劲儿!”   孙大琴以前也不知道做菜有这么多道道。可自从学了之后,她才明白,真是一点不能都小看别人。   又跟婆婆讲这菜鸡蛋和西红柿的比例也是关键,其次就是火候了。   钱淑兰也跟着学了不少,小敏边吃边听她娘说,默默记在心里,想着自己什么也要学着炒一次。 第310章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到了九月中旬。   钱淑兰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小敏身上。   也许是因为小敏刚生下时,她就给小敏喂了长寿丹的缘故,小敏比前世聪明了些。   学东西一学就会。她的力气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增大。   倒是比她这个五十来岁才吃长寿丹要好多了。   只是脑袋变聪明了,身上的毛病也增多了,自制力比以前差了些。   别的小朋友过来找她玩,她和钱淑兰说了一声,争求她的同意,就出去玩了。   到了第二天,钱淑兰突然想要检查她的作业。   小敏吭哧半天才说自己还没写。   钱淑兰看着她,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冷淡,“奶一直忙着上工,顾不上你,所以你的自制力就这么差吗?”   在她刚开始上学的时候,钱淑兰教她,一定要提前把作业写了,不要到了最后一天才开始火急火燎地赶作业。只是没想到,三年级,才开学没几天。她的玩心还没收回来,更是把以往的习惯都给打破了。   被奶奶这么不留情面的教训,小敏羞得满脸通红,连头也不敢抬。   钱淑兰有些生气,拍着了下桌子,“奶奶是相信你,所以在你想要去玩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所以你就是这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的?”   小敏两只手捏着衣角,期期艾艾好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儿。   一直等她站了半个多小时,钱淑兰才开口,“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记住了吗?”   小敏双眼通红,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钱淑兰声音放柔了些,“现在就给我补!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能答应我吗?”   小敏抹了把眼泪,抽泣着答应了。   钱淑兰拿出自己的针线筐,开始做鞋子。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孙大琴从外面走进来,钱淑兰抬眼看她,瞬间呆愣住。   “娘,你怎么这么看我?怪渗人的。”孙大琴觉得婆婆的目光有点不对劲儿,一直盯着她的脑门瞧,好似她脑袋长了个包似的。   她下意识用手去摸,什么都没有啊。   钱淑兰移开视线,往她头顶扫了一眼,“你头发是被风吹的吧?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大琴笑着解释,把自己带来的东西给拿出来,“今天学的是做春卷,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就想着先回来,自己在家练练。”   自从孙大琴学做菜,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每到周末,钱淑兰烧火,孙大琴掌勺。   钱淑兰拿了一个,突然感慨起来,“春卷啊?你还别说,这玩意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小敏闻到香味却没抬头,咬着嘴唇,继续写作业。   孙大琴把春卷放到碟子里,这才发现小敏没过来,忙走过来,“小敏,快来吃啊。”   小敏摇了摇头,“娘,等我把作业做完就吃。”   孙大琴有些奇怪,小声凑到钱淑兰耳边,“娘,她怎么了?”   以前有好吃的,她从来都是第一个就跑过来的。   钱淑兰吃着春卷,淡淡地道,“明天就要上学了,她的作业才刚刚写,现在正在赶呢。”   孙大琴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之前她不是很自觉的吗?”   钱淑兰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赞她这饼,“很脆,里面的馅料也很好吃。这玩意油炸的,太精贵,你以后还是打做些吧。要不然你每个月发的那点粮油根本就不够吃的。”   孙大琴的粮油关系也转到镇上了,每个月都能得二十九斤粮食以及三两豆油。   她多数都是在食堂吃的,豆油就用来做菜,可三两还是太少了,根本用不了几回就没了。   孙大琴也深以为然,“可不是嘛。所以我只炸了八个,给师傅家留了两个。剩下的全部我拿回来了。”   说完,她又道,“趁着我现在还能记得,娘,我先去做一遍。”   “行。”   孙大琴去灶房忙活,钱淑兰也起身回房间。   那盘春卷依旧摆放在桌子上,小敏抬头看了一眼,那春卷炸得金黄,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她舔了舔嘴唇,又飞快地把头低下,继续写作业去了。   钱淑兰在房间里,开始找系统。   “大琴把八卦这毛病给去了,怎么是非值还增了?”   就在刚刚,孙大琴的是非值居然到了九分。这段时间,她最大的改变也就是把爱八卦的毛病给改了。   系统:“她喜欢探听人家的隐私,本来就是不对的。而且这条是宿主加上去的,不是系统自带的。”   钱淑兰低头沉思,难道前世的孙大琴曾经因为爱八卦惹出事来了?   要不然原身为什么要把这条加上?   只是她现在也见不到人,也问不出来,只能暗自想着,其他人都有些什么毛病。   一直处于十分的人是姜玉瑛和王守礼。   周雪梅,孙大琴,王守仁,王守义,王守智这五人的是非值都是九分。   卢成琳因为有邓兴明的陪伴,心中不再只有仇恨,她的是非值升得很快,现在已经到了八分。   邓兴明也在不知不觉间到了九分。   只有李春花的是非值一直处在八分没有变过。   “娘,你过来帮我烧下火吧。”孙大琴从外面喊了一嗓子。   钱淑兰立刻收起心神,走出去。   两人在灶房里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八个春卷都炸好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孙大琴端着春卷正站在灶房门口,和正康对了个照脸。   孙大琴看着正康有些奇怪,“你们咋这时候回来了?”   再过半个月就十一了,应该能放好几天假期,他怎么在今天回来了?   正康把丰产从后座上抱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去找你小姑玩吧。”   丰产点了点头,往屋里。   钱淑兰见正康自行车的前杠上居然用绳子绑着麻袋,她微微挑了挑眉,“你俩真离了?”   孙大琴惊得差点把手中的盘子扔了,好在她快速地反应过来,急急地问,“真的吗?”   正康连头也不敢抬,只轻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孙大琴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刘芳名真的这么狠?自己的儿子都不肯要?那她之前为什么还非要把丰产接到县城?她吃饱了撑的呀,瞎折腾?”   正康揉了揉脸,“她的工作一直干得不错,上面领导已经把她调到省城棉纺厂了,她还升了两级呢。”   孙大琴气得脸色铁青,低吼起来,“这有关系吗?难道她升职加薪后的第一件事就把男人儿子全给丢了?”   正康揉了揉脸,“我让她留下来,要不然我们就离婚。她选择了离婚。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钱淑兰看着他的眼睛,“你俩到底是咋沟通的呀?”   正康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他摊了摊手,“上次回去后我跟她谈过了。她也答应周末陪丰产一天。可丰产跟她一直不怎么亲。只要她带,丰产夜里就会哭。她一个劲儿地抱怨。后来她们领导说,要选优秀员工到省城棉纺厂,工资可以升两级,她就参加竞选了。”   孙大琴猛地一拍大腿,“就升两级,她就能把自己家给丢了?她还是当娘的吗?气死我了!”   正康也十分懊悔。他真的没想到刘芳名会这么狠心,说不要这个家就不要了。   孙大琴突然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迫切地追问,“你俩这些年攒的钱呢?她分给你了吗?”   正康点了下头,“分了!一分为二。”   孙大琴这才好受了些,“分了就好,以后娘再给你找个贤惠点的媳妇。”   钱淑兰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转身朝正康直截了当地开口,“丰产不能留下来,你娘现在在供销社上班。没时间帮你带。如果你实在太累,周末你可以把丰产送回来,我帮你照看,这样你能休息一天。”   正康转头看向他娘,孙大琴下意识点头,“是,我现在正在供销社上班,没法帮你带孩子。”   正康有些失望,他抿了抿嘴,似乎在想些什么。   钱淑兰心情很不舒服,她讨厌没有担当的男人,更不喜欢耳根软的男人,偏偏正康给占全了,她看着正康的眼睛,声音有些严厉,还夹杂着一丝警告,“重新帮你找对象的事,我和你娘帮你留意,但是如果真要结婚,必须得要等丰产满七岁了。”   正康呆了,“为什么?”   钱淑兰一本正经地道,“丰产现在太小了,性格正在形成期,如果找的对象是个心眼坏的,会对他造成很坏的影响。他是你的儿子,你也不想他受伤害吧?”   正康点了点头,“那当然。”   正康只在家里待了三四个小时,就带着丰产离开了家。   自始至终,他车上的那包行李都没有卸下来过。   等人走了,孙大琴开始问之前婆婆说的话,“娘,你想让正康晚点找对象,应该不是担心丰产会受后娘磋磨吧?”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当丰产的后娘,让人留在乡下,时刻看着,根本就不怕她使坏。   钱淑兰的声音有些冷淡,“正康一直想要逃避责任,如果不把他这毛病改了,以后等他结婚了,再生了孩子,一定是个后爹。我宁愿他一辈子单身,也不想他变成那样。”   孙大琴重重叹了口气,想起以前的事颇有几分自责,“娘,都怪我没教好他。”   钱淑兰摇了摇头,说实话正康之所以长成这样,除了那老师的责任,更多的是原身。孙大琴的责任也只能占很小的一部分。   钱淑兰看着她,“这事咱们一定要坚持。要不然,以后就别管他。孩子已经大了,都当爹了,还那么不靠谱,那怎么行?难道你要操一辈子的心吗?”   “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要三年后啦啦啦。。。 第311章   时光荏苒,转眼过了三年。   1973年的王家村跟三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老王家除了多了一个壮劳力,也没什么不同。   去年柱子就已经高中毕业了。但因为县城已经不对外招工,所以他现在只能留在生产队干活。不过因为他是高中生,所以也进了食品厂帮钱淑兰做卤蛋。   进入这个小组的人都是钱淑兰信任之人,每天的工分起码有十五个。   食品厂不忙的时候,他还会下地干活,十分勤快。村里的大娘大婶们就喜欢这种踏实勤快话不多的小伙子。本来嘛,以王家村的生活水平,王家村的小伙子就不愁娶媳妇。   再加上柱子长得周正,性子也好,人还勤快。村里许多妇女都想把娘家的侄女介绍给他。   李春花挑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她收养柱子这事儿,在生产队不是秘密,许多人都说她傻,经常话里话外地寒碜她,她变得越来越内敛,几乎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变得十分活跃,好似这么优秀的儿子足以打那些人的脸,她的脸上就差写着扬眉吐气这四个大字了。   这不钱淑兰刚从养鸡场出来,走到路上,就听前面一个中年妇女对着李春花夸起来,“哎哟,我说春花,你可算是熬出来了。把柱子辛辛苦苦培养长大。一转眼都十八了,能挣钱了。”   李春花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谦虚着,“没有,比不上你家大军,他可是上完小学就在队里上工呢。我们家柱子才刚刚上工,比不上。”   钱淑兰抚了抚额,有点听不下去了,她想加快加步走过去。   却听到后面有人喊她,“钱婶子?”   钱淑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衬衫上衣口袋别了个铅笔,下面穿着黑色的确良裤子,头发剪成干部头。   打扮得这么时髦的中年女人,钱淑兰所认识的人当中不超过三个,“你是?”   中年妇女笑了笑,她的笑容给人一种温婉的感觉,“钱婶子,我是柱子的亲娘啊。”   钱淑兰还在回想十几年前的事情,就见刚才还说得兴高采烈的李春花直接懵了,转过身看到来人。   她大踏步走过来,语气有些冲,“柱子是我儿子,你不能抢走他。”   柱子娘愣了一下,而后朝李春花摆手,“我知道的,您对柱子这么好,我哪里会抢走他。我就是想来看看他。”   听她这么一说,李春花原本剑拔弩张的脸立刻窘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如果她真的和柱子相认,那柱子不就知道他不是她亲生的吗?   李春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柱子肯定也知道。”   李春花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她费劲心思想要保守的秘密居然早就被柱子知道了。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朝柱子娘道,“那你看看他吧。”   钱淑兰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她真想儿子,怎么之前一次都没来看过?反而在十五年之后才过来。   想到李春花傻不愣登的,钱淑兰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看才好。   一行人到了老房这边,柱子刚好在家。   柱子娘看到儿子,显得十分激动,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然后冲到柱子面前,“柱子,我是你的亲娘啊。”   柱子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又回头看了眼李春花和钱淑兰,淡淡地哦了一声。   柱子娘被他这淡得不能再淡的态度弄懵了,捂着胸口,眼圈瞬间就红了,一脸的难以置信,“柱子,你是不是恨我?”   柱子摇了摇头,“我已经不记得你了,说恨有点太过了。”   钱淑兰和李春花走进来坐到两人对面,刚才还跟过来看热闹的人已经回自家做饭去了。   这会子,堂屋里就四人,钱淑兰看着这生疏到不行的认亲场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波澜不惊。   相比柱子娘的伤心绝望,李春花的心情格外的好。看吧,虽然柱子不是她亲生的,可孩子只记她这个娘。   柱子娘拉着柱子的手不停地解释,“柱子,你相信娘,娘也是没办法才把你送人的。娘知道对不起你。所以这次来,我除了看望你,还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娘真的想补偿你。”   她能给的,这个农村妇女却给不了,她儿子应该能原谅她吧?   哪知柱子听了却丝毫没有半点反应,“不用了,我现在就挺好。”   柱子娘拍着他的手,一脸的心疼,“傻孩子,当工人多好啊,一个月能有二三十块钱的工资,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多舒坦呐。你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可不能浪费了呀。”   钱淑兰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   李春花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当工人呐?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她男人不是没想把儿子也弄成工人,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不发洪水不遭灾的,城里的厂子已经好几年没招人了。柱子也只能待在家里干活,可没想到她男人办不到的事情,这个女人居然可以办到,李春花急切追问,“工作在哪里?”   柱子娘笑着解释,“就在县城教育局。他刚进去只能当一名办事员。我好不容易托人找关系弄到的名额。”   钱淑兰微微皱眉,眼睛眯起问道,“你不是嫁到外省了吗?”   柱子娘拢了拢头发,笑着给她解惑,“我爱人是在临江省教育局工作,他有个老朋友就在这边的教育局当领导。我听说柱子高中毕业一直没能找到工作,所以就请人家帮忙。”   钱淑兰淡淡点头,看向柱子,“这事就由你一个人来做决定吧!你也大了。”   柱子还是坚持原先的决定,“我不去,我现在干得就挺好的,比教育局的办事员拿的钱还要多。何苦要欠别人的人情呢!”   这最后一句话让柱子娘直接崩溃,“柱子,我是你亲娘啊,怎么能算得上是外人,你这孩子是想挖我心窝啊!”她看着柱子的眼神格外的激动。   可柱子却丝毫没有动容,“从你把我送人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是你儿子了。母子关系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好绝情的人!柱子娘原以为她可以通过帮儿子找工作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谁成想他居然这么决绝,对成为工人一点也不心动。   她拿他没办法,只好把目光投向李春花,“大姐,我知道柱子还恨着我呢,可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他的,你也是柱子的娘,他肯定听你的话,你帮我好好劝劝他吧?可别拿自己的前程跟我赌气。”   李春花见她拉着自己的手,还这么求自己,心里也很同情她,同时又觉得柱子的心太狠了,怎么说这也是他亲娘的一番好意啊。他怎么能这么糟蹋。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柱子,带了几分埋怨,“你娘也是为你好,柱子,这机会多难得呀!你还是……”   她还未说完,钱淑兰都要被她这蠢样气死了。不过是一份工作,就让她这么没节操,还责怪起柱子来了。要不要这么没出息。她站起来直接打断李春花的话,“够了,人蠢就要有自知之明,别仗着自己的身份要求别人。”   李春花没想到婆婆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她脸色涨得通红却拿婆婆没办法。   钱淑兰看向柱子娘淡淡地道,“柱子,你已经看到了,今天也晚了。你回去吧!”   “那工作的事情?”柱子娘有点不放心,追问道。   钱淑兰眯起眼睛打量她,“这世上的蠢人是挺多,可聪明人也不少,你想要认柱子,我不反对,可你这样挑拨他们的母子感情,那就是歹毒了。以后你不必再来了,柱子也不会接受你的工作,你好自为之!”   柱子娘呆呆地看着她,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把她看穿了。她原以为对方是个心善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把柱子交给她收养。可谁成想……她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暗自懊悔不该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目的。   李春花直接懵了,什么意思?这人是在挑拨她和柱子的关系?   柱子娘急得一脑门汗,急急替自己辩解,“钱婶子,我没有,我只是想要补偿柱子。”   钱淑兰丝毫没有给她面子,“你可拉倒吧!这十五年来,你一次也没登过门,曾经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补偿他,可你并没有。现在柱子已经长大成人,你就来摘桃子了,你想得倒挺美,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呐!”   柱子娘已经很久没被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训斥,尤其是她男人当了教育局的领导之后,她也跟着有了话语权。现在,她居然被一个乡下老婆子教训,她心里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刮,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占理,所以她脸色也只是僵硬了一瞬,很快又重新恢复原状,委屈巴巴地说,“钱婶子,你现在对我的误会太深,我先告辞了。”   她深吸一口气,眷恋的眼神看向柱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难舍难分的样子,要不然年龄相差太大,她都要以为是生死离别的情侣了。钱淑兰心里一阵恶寒。   等人走了,柱子立刻表态,“奶,我不会认她,也不会去当工人的,您放心吧!”   钱淑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奶奶当然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娘这人心思不单纯,你千万别掺合进她的新家。”   柱子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312章   李春花在边上听了却是一头雾水,再也忍不住了,“娘,我知道你不想让柱子认亲娘,可工作咱可以要啊。这是她欠柱子的。”   钱淑兰回头,看着李春花。这家里要说最蠢的女人,除了李春花再无旁人。   偏偏她的脑回路十分奇葩,钱淑兰跟别人说话都是以劝说为主,跟她讲话就是直接命令,因为你根本说不通她。   这回钱淑兰依旧不想浪费口舌跟她解释,不过并不妨碍发泄自己的不满,直接开损,“你可真大方,辛苦十五年养大的儿子,你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你当柱子是东西吗?他已经十八岁了,能自己做主了。你的智商又不够,就别给他添乱了。”   李春花急了,婆婆总是说她蠢,她哪里蠢了。她当然不想让柱子认回亲娘,可对方想要补偿柱子,还给找了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不接受?   她想跟婆婆辩解,可钱淑兰根本不想搭理她。在她开口之前就离开了。   李春花看着婆婆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脚,回过头就瞪向柱子,语气也有点冲,“你为什么不想接受工作?难道你就不想当工人吗?”   柱子十分无奈,突然觉得他奶说的对,这世上不是每个蠢人都知道自己蠢的。   只是他奶可以离开家不跟他娘解释,他却还要待在这个家里,他只能好声好气地跟他娘解释,“娘,难道你刚刚没听到她说吗?那工作是她男人找的关系。”   李春花还是有点不解,“是啊,怎么了?”   柱子也无奈了,他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他娘居然还想不通,只能继续解释,“现在的工作多难找啊。对方搭这么大的情,你觉得对方会没有所图吗?”   如果是他娘想要补偿他,他还能理解。可明明是他娘的男人,谁会这么大方,照顾前妻的孩子?不是他想得多,而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李春花想到刚刚柱子娘哭成那样,眉毛都皱紧了,“人家是教育局的领导能图你什么?”   柱子哪里知道,他只是不想掺和亲娘家的事,他们的母子缘份已尽,她过得好与不好都跟他没关系。他也不需要她的补偿。他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左右不会是好事儿。咱奶以前说过,这世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如果有,那也是个掺了毒药的。咱们还是别贪人家的便宜,当心上了人家的当。”   李春花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年轻的时候,她还去过镇上买买东西,最近几年几乎全待在家里做衣服,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多乱,人心有多脏。可柱子就不一样了,上学的时候,班上有许多人家都出了事,多数还都是被亲人举报的,用人心叵测来形容都不为过。也让他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虽然养父养母待他有所保留,可至少从不打骂他,给他吃好喝好,他也没有挨过饿受过冻,就冲这些,他也会当他们的好儿子,一辈子孝顺他们,将来给他们养老送终。   至于他的亲生母亲,他本来就没什么记忆,又听村里的妇女们说,他亲生父亲刚死没多久,他亲娘就把他送人了,那一点好奇心也没了。   能不能成为工人,在柱子看来根本就不重要,也许别人会说他没有上进心,可他更想过安生一点的日子。   听了柱子的话,李春花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有点难以理解。如果她有亲儿子,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去,哪里会让人伤害他,“你亲娘就这么狠心?十几年没见,找上门就想算计你?她心咋这么狠呐,她还是当娘的吗?”   柱子低头没说话。他娘怎么想,他根本不想关心,左右跟他没什么关系。   李春花看到柱子沉默的样子,想到她刚刚还开口责备他,有点尴尬地挪了挪屁股。虽然李春花知道自己错了,可她自认为是他的长辈,当然不会给柱子道歉。反而跟柱子埋怨,“你奶也太霸道了,她好好跟我解释不行吗?我又不是听不懂人话,她张口闭口就是蠢人,傻蛋,让我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   柱子张嘴想替他奶辩解,又担心他娘会不依不饶,再把村里好事的人给招来,只能默默把嘴闭上。   好在李春花也只埋怨了这一句,就起身到房间做衣服去了。   柱子揉了揉脸,心里默默替他奶委屈,他娘要不是他奶儿媳妇,估计他奶都不待搭理他娘的。他娘这样实在是有点不识好歹。哎!   又过了三天,柱子娘再次登门了,这次她带来的东西比上回还要丰盛。   李春花却丝毫没有喜色,望向柱子娘的时候,目光里透着几分看不起她的意思。   柱子娘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么鄙视过了,她敛起心神,撑着笑脸,“大姐,怎么这么看我?”   李春花很想问对方,你到底想要什么?可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拦着门口,不让她进去,声音有点冷淡,“我儿子不会认你的,你赶紧走吧。”   柱子娘把头发夹到耳后,微微一笑,“大姐,我只是想补偿柱子。想劝他接受工人而已。你不用担心我跟你抢柱子。”   柱子娘知道李春花最看重的就是工作,她原以为自己把这事搬出来,李春花能松动几分,可李春花却一改之前的热情,面上带着嫌弃,“不用了,你介绍那工作也不咋地,一个月才二三十。还比不上柱子现在挣的多呢。他不会去的。”   这倒不是假的。柱子是干两份工的,他又不像孙大琴需要拿工分填补小敏,所以他去年一年就分到了五百多块钱。跟那些壮劳力赚得差不多。这也是村里人想要给柱子说媒的主要原因。   柱子娘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嫌钱少,要知道当工人,一年起码能有两三百块钱。她以前又不是没在乡下待过,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年也不过才分几十块钱。   李春花见她不信,撇了撇嘴,指向外面,“我可没诳你,不信你去村里打听打听,咱们生产队养鸡厂,食品厂,养猪厂,藤筐厂,哪个厂都能赚钱。柱子去年一整年就赚到了五百块钱。你算算哪个更划算?”她边说边挺起胸口,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柱子娘自然很快就能看出来了。她之前特地打听过柱子的情况,知道他是高中毕业,现在在生产队干活,可对于王家村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李春花这人,蠢得跟猪似的,应该也没那脑子跟她玩心眼。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柱子娘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果是真的,她还怎么让柱子认她?她转了转眼珠子,又重新换上笑脸,“大姐,虽然你们生产队赚的是挺多,可到底只是钱。咱们现在买东西,光有钱可不行,还得要有票。只要柱子当上工人,他每个月就能分到各种票,比如说布票,肉票,副食品票,到时候也能让他拿回来孝顺你。”   李春花咬着下嘴唇,眉头又皱起来了,别说,她这话倒也有道理。这年代光有钱没有票有什么用啊?布票,肉票,工业券,这些都是好东西。她已经好久没做过新衣服了。   柱子娘见她脸上有几分松动,立刻乘胜追击,“如果有工业券,你们就可以添辆自行车了,这可是好东西,现在都流行三转一响。等柱子结婚的时候,如果你们能给女方陪一辆自行车,再好的姑娘都能娶到家。”   李春花越听心里越痒,她都可以想象到那样的场面,该多么有面子啊,到时候别人一定羡慕她。   柱子在屋里从窗口看了个全场直播,眼见着他娘又顶不住,立刻从房间里出来,朝他亲娘冷冷一笑,“我不用那些票!之前十五年,我不是工人,也没把自己饿死,以后也不会。你以后别来了。我根本不想认你。”   柱子娘见他居然这么铁石心肠,心里暗恨不已,她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春花。   李春花的贪婪之心已经被柱子娘勾起,也加入劝说队伍,“柱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也许你担心的事不是真的呢?你奶说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柱子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他娘,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倒戈。他抿了抿嘴,突然能够明白他奶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可独独对他娘霸道了。他娘实在是又蠢又天真,偏偏她还不自知。他当下冷了脸,“娘,如果你真要我接受这个工作,我就连她这个娘一起认。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向着亲娘不向着你。”   李春花当下被他气得不轻,脸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你敢!我养你这么大,你居然……”   柱子抬手打断她,“那你就别逼我。要不然我会认为在你心里,我这个儿子还没工作重要。”   李春花被他气得够呛,指着他的手都有些哆嗦起来,“你!”   柱子哼了一声,走到自己屋里,把门甩得巨响。   李春花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跺了跺脚,“还真是翅膀硬了,居然会跟我甩脸子了,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不孝的玩意!”   柱子娘走过来拍拍她的胳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别太伤心,照我说,柱子还是跟你有感情,才会什么话都敢说,他这是拿你当亲娘呢。”她重重叹了口气,“大姐,你是真有福啊。”   李春花原本气得想打人的心瞬间被她抚慰,“看来这事儿,我也没法子了,柱子不愿意。”   柱子娘摇了摇头,“没事儿,原本我也只是想补偿他,既然他不接受,那就算了。大姐,真是多谢你了。以后柱子还劳您继续费心。”   李春花点了点头。   柱子娘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脚边,“这些东西你们收着吧。是我的一点心意。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不能在这边久留。”   李春花见她这么快就要走了,还有几分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快就走?”   柱子娘重重叹了口气,看了眼柱子房屋的方向,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低头用手拭泪,缓缓抬头,“我这次是专门回来看柱子的,既然他对我意见这么大,我还是离开吧。只要他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李春花握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道,“你是个好母亲。”寡妇再嫁能嫁到什么好人家,说到底她也不容易。   柱子娘勉强笑了笑。李春花送她出去。   等两人走到巷子口,柱子娘才不经意地问,“大姐,柱子不肯接受我的工作,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李春花随口接道,“他说你是有所图。我看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多了。”   柱子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作者有话要说:柱子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别担心哈! 第313章   时间又过了一周,柱子的生活依旧是有条不紊的。   这天早上,柱子正在食品厂帮忙包货。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帮忙剥烧煮的鸡蛋。   卤蛋因为是要去壳的,所以在煮熟之后,把壳去掉,然后在煮好的卤汤里煮一次,再浸泡入味。   他们这组最花时间的地方就是剥鸡蛋壳和包装。   钱淑兰手里的动作不停,看了一眼柱子,“你娘这些天又忙什么呢?”   柱子头也不抬,“天天待在家里做衣服,偶尔会去找花媒婆。”   柳月琴在边上听到这话,笑着问,“你娘是不是想给你说媳妇啊?”   柱子脸色瞬间红了。   这年代的人真纯情,钱淑兰瞧着挺乐呵,笑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帮你留意着。”   柱子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张嘴,“我喜欢性子好的,聪明一点的。”   听了这话,钱淑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实话,她这几年不怎么出去,这种类型的姑娘,她见过的并不多。   柳月琴颇有几分意外,“你这孩子想法还挺怪。我只听人家说,要找个漂亮的,长得富态的,性子好的。还是第一回 说找个聪明一点的。”   许翠兰见她这大惊小怪的样子,有点无语,“柱子是高中生,也想找个有文化的,有什么奇怪的。三弟妹,你可真逗!”   柳月琴经过大嫂这么一说,咦?好像也是哦。   “找到说的来的,看起来更般配一点也没什么不对。”钱淑兰在旁边打圆场。不过她怎么觉得柱子想找个聪明的是因为他有个蠢得不行的养母呢。   等回去的时候,钱淑兰试探着问他。   柱子有些尴尬,“我娘一个人我都搞不一定,再来一个,我估计我一天天啥也不干,光顾着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钱淑兰抚了抚额,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很实在。找个聪明一点的,省心又省力。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有自行车的铃声响起,“三弟妹,你等一下。”   钱淑兰和柱子都回头看,是王立德正骑着她的自行车。他早上说要去县城,问她借的。   队里的自行车是男式的二八杠,王立德这么大的年纪骑着有点危险,所以就借她这款女式的自行车来骑,轻巧一点,不容易摔着。   “回来啦??”   王立德笑着点头,“是啊,正好还你自行车。”说着把自行车停下来,然后朝柱子道,“柱子也在啊,正好我找你有事呢。”   柱子一愣,有些意外,“三伯公,您说。”   王立德把自行车前面的一大包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去县城教育局开会,副局长让我带给你的。说是让你当我们公社的宣传员。”   柱子眉头紧锁,下意识看向钱淑兰,“奶,这事是不是她的主意?”   钱淑兰也想到,无缘无故让柱子当什么宣传员,不是柱子娘搞的鬼还能有谁。   王立德见他傻站着不接东西,轻轻推了他一下,“干啥呢?这是多么好的事啊。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儿,被你小子给碰上,你就偷着乐吧。”   柱子不想接,钱淑兰把东西替他接过来,朝王立德道,“你说的副局长姓什么?”   “姓庞,才调过来的。以前的那个退休了。”说到这里,他冲着钱淑兰笑,“三弟妹,这事是不是你走的关系?你行啊,教育局我都使不上劲,你居然都能找到关系,厉害!”说着还朝钱淑兰竖起大拇指。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事跟她有个毛关系啊。“他把这事告诉你,难道就没暗示你什么话?”   她的表情一点喜意都没有,王立德刚才也只是替柱子高兴,也只以为柱子是大喜过望才会失态,可他三弟妹不是那种人啊。这么好的事,她没道理不替柱子高兴,当下他立刻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了,“是不是有啥事啊?”   钱淑兰也不瞒他,“前些日子,柱子亲娘想把柱子认回。说要给柱子找份工作。说是教育局办事员。”   王立德有些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钱淑兰揉了揉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要是真是慈母,当初为什么不带着柱子一起改嫁。那就不是个纯善人。而且托的关系还是她男人。这世上的男人有这么大方,给前妻的儿子搭那么大的人情找工作。你当是唱戏呢。净想着美事儿。”   王立德作为一个老师,本质上不会把人往坏里想,可听到钱淑兰这话,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你的意思是说,这宣传员也是她特意安排的?”   钱淑兰摊了摊手,“那你觉得不是吗?柱子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又不是多么爱表现的一个人,这种性子怎么可能会让人注意到他?”   王立德拍了拍柱子的肩膀,“这事儿得看你的选择了。我也帮不了你的忙。我还以为这是好事呢。”   柱子朝他勉强一笑。   等王立德走了,柱子看向钱淑兰,“奶,你说我该怎么办?”   钱淑兰看了眼手里的海报,这些应该都是要贴在生产队墙上的,看标语,也都没什么问题。钱淑兰立刻放下心了,抬头朝柱子道,“等你亲娘来的时候,如果你娘再劝你接受她,你就将计就计,看看你亲娘到底想做什么。”   柱子点了下头,老实说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你亲娘如果要给你相看姑娘,你就说你已经有对象了。”   柱子一愣,“奶,你是说她会打我婚事的主意?”   钱淑兰之前已经让钱维汉帮忙打听柱子娘的情况了,可时间还短,她还没收到消息,“我已经请人打听了,你先稳住她,等我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再给你支招。”   柱子点头,“好”。   第二天一大早,柱子娘又来了。   她看到李春花的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李春花吐苦水,“柱子不肯当办事员,应该是省不得大姐,所以我就托关系给他找了份宣传员的工作。”   李春花见她考虑得这么周到。心中很是满意。   在她的积极劝说下,柱子终于被她“说服”,接受了这份工作。   柱子娘见柱子松动,立刻大喜过望,当即就带着他到县城去填入职申请书。   柱子娘在路上尽可能地跟柱子说话,可柱子一直冷冷淡淡的。   柱子娘虽然心里很焦躁,可也知道这事不能急。   等办好入职手续之后,柱子谢绝她的留饭请求,直接饿着肚子回家了。   柱子娘看着他的背影气恼不已,怎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想到她那早夭的小儿子,柱子娘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柱子身上。要不然等她老了靠谁?   柱子回家之后,李春花问东问西的,见他不用天天去省城,每个月还能拿二十六的工资,立刻笑得见眉不见眼。   柱子见他娘依旧傻呆呆的样子,计上心头,把他亲娘狠夸了一通。既然她觉得她亲娘好,那他就顺着她的意,让她知道他亲娘有多好。“我娘来的时候还带我到大酒店去吃一顿好吃的,给我点了好几样肉菜,我吃得肚子都撑了。”为了配合他的话,他还鼓了鼓肚子。   李春花听到柱子的话,刚开始还很高兴,可渐渐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只是想让柱子接受亲娘的工作,又不是让他接受他亲娘。他一个劲儿地夸她娘大方是什么意思?   柱子却好似没有看到她的冷脸,继续说,“我思来想去,工作都接受了,不认她有点说不过去。想想她到底还是养了我一场。我认她得了。”   李春花登时气得鼻子都青了,“你敢!”   柱子摊了摊手,“娘,不是你说的嘛,她也不容易。寡妇再嫁,如果对前头的孩子不好,会让别人说嘴的。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她确实不容易。”不容易个鬼!是她自己选的,跟他有啥关系?   李春花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她说不过他,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呢,“我才是你娘,她再不容易,能有我不容易吗?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受了村里人多少冷言冷语,你居然这么对我?你有没有良心?”   柱子苦口婆心地劝她,“娘,她是我亲娘,你是我养母,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重要。我将来都会孝顺你俩的。”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孝顺我是应该的。”李春花脑子有点懵,显然对转变态度的儿子有点接受不能。她急得直跳脚,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居然想要认回亲娘,她本能地觉得这事有点不妙。   她想命令他不要认亲娘,可她之前明明说了对方很可怜。怎么都有种出而反尔的感觉。   李春花拿他没办法,只好来找婆婆。   钱淑兰听她抱怨一通,抬头看她,“柱子既然已经接受人家的工作了,就说明已经是接受这个人了。不正好如了你的意了吗?你现在才来跟我抱怨,不是太迟了吗?”   李春花急得上火,“我只是想让柱子接受好处,不想让他接受他亲娘。”   钱淑兰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李春花,“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不能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柱子。你知道柱子是咋想的吗?”   李春花被婆婆骂有些心虚,“我……”她觉得柱子娘生了柱子,却把他丢了,想要补偿他,都是应该的。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柱子从来没有恨过他娘。虽然他亲娘不要他了,可她还是把他送到咱们家养大的,咱家又没苛待过他。就冲这一点,他都没理由恨她。也因此,柱子和他亲娘的母子缘份也就到此为止了,谈不上谁欠谁。你逼着他去接受对方的好处,柱子的性子哪里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好处?他肯定要回报对方的。”   李春花傻眼了,“娘,你是说接受她的工作,就意味着接受她这个人?”   “也不是!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也许怕李春花伤得还不够深,钱淑兰又补充一句,“他亲娘一看就是个女干部,她能给柱子的比你多多了,以后在柱子的心里,恐怕对方的份量比你重。你啊!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虽然李春花常常觉得婆婆这人霸道,有点蛮不讲理,可实际上在她心里,除了她男人,婆婆就是最聪明的人了。婆婆说的话,尽管她有时候不能理解,可时间一长,总能证明她婆婆说的就是对的。   现在听婆婆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懵了。有点接受不了,她直接抱头蹲在地上,大叫起来,“啊!我不要!柱子明明是我儿子,她崩想抢走!”   说着,直接从地上跳起来,往外冲。 第314章   月朗星稀的夜晚,繁星洒在天际。   寂静无声的王家村笼罩在一片黑雾当中。   李春花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情。   婆婆说她将要失去柱子了。她心慌难耐,跑回家里,让柱子把工作还回去。   可柱子却说他刚入职,还没适应,就这么退下来,一定会被领导们批评,说他思想不够积极之类的。   李春花见他是铁了心,心里涌起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就跟她辛辛苦苦等了一年,才分到了一条鱼,可在收拾鱼的时候,她却一不小心把鱼胆给戳破了。   别人都嫌苦不肯吃,只有她舍不得糟蹋东西,硬逼着自己给吃完了。   虽然鱼很难得,可那滋味是真不好,又苦又涩。她现在的心就是这种滋味。   她翻身坐起来,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她见到柱子第一眼时那欣喜若狂的心情,还仿若昨天。   柱子很乖,几乎不怎么哭闹,喜欢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当他们的小尾巴。   虽然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将来她和男人要靠他养老,所以她待他还是不错的。   她的几个女儿也都拿柱子当亲弟弟看待。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自小长大的情份是不容忽视的。   可现在,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居然要认回亲娘。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她推波助澜才形成的。   柱子一直不肯接受他亲娘的好处,是她在边上鼓动他。   李春花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后悔得不行,为什么她会这么蠢,没有琢磨透柱子的心思,也没有看穿他亲娘的用心?   什么不想跟她抢儿子,那为什么还要补偿柱子?都是骗人的。因为她好骗。   她捶着炕,心里充满了懊悔,眼泪更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哭了大半夜,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才开始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时间有点久远,大概是五八年,她收养了刚死了父亲三岁的柱子。   他亲娘把柱子推向她,决绝地走进黑雾当中。   她终于有了儿子,她和男人都有了盼头。   跟梦里不一样的是,她婆婆并不愿意接受柱子,理由非常简单,家里口粮太少,没理由养一个外姓人。   可他男人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让婆婆妥协。   大饥荒的时候,到处缺粮。老王家自然也不例外。   村里许多壮劳力们不想饿死,就组织人手准备去抢粮。   她男人也去了,而后再也没回来。   婆婆拿出全部家当和家里几个男人去县城买高价粮,可在半道上,却被人截胡了。   只有婆婆和大哥两人回来了。   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婆婆的脾气变得很差,带回来的粮食只给唯一的儿子和几个孙子吃,其余人都只能自己去找东西。   她没法子,只能到河渠挖草根和树皮,回家煮给孩子们吃。   即使这样,在饥荒期间,她也失去了两个女儿。   饥荒过后,王家村好过了点。可那三年受过的苦给大家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尤其是柱子,脾胃变得很差。   后来,小荷到了结婚年龄,婆婆想把小荷嫁出去换点彩礼钱,好贴补家用。可柱子坚持不肯。   终于有一天,小荷做出跟男人私奔的丑事来。   老王家的名声差得不行,柱子十八岁那年,因为名声差,再加上她也出不起像样的彩礼,所以一直没能给柱子找到合适的对象。   这时候柱子亲娘回来了,说要把柱子带到县城,教他读书认字,再给他找份工作。   当时的她可以说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在柱子说不想离开她的时候,她硬是推着柱子出去,她受够了过这种有一天没一天的苦日子。   她想要她的儿子当城里人,吃商品粮,将来她也能跟着他一起享福。   柱子到了县城之后,接触到了外面的好生活,一改之前的彷徨与自卑。   他努力学习,适应着周围的一切,终于在一年之后,当上了工人。拿了工钱之后,他把工资拿回来交给她,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切会让她这么些年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   柱子娶了柱子亲娘的继女,一家人待在城里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她除了得到他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他总是忙,忙着工作,忙着升职,忙着跟别人攀关系。   在她临死之前,她身边没有男人,没有儿子,没有女儿,只有婆婆在临死之前看她一眼,“我早说过了,不是亲生的儿子养不熟。你辛辛苦苦养他一场,全是替别人做嫁衣。你啊,傻了一辈子,下辈子,你可长点心吧。”   她泪眼朦胧,为自己短暂的一生而悲伤。她苦了一辈子,原以为有儿有女,谁成想到老了,却谁也不能依靠。   她不停地问自己,她做错了什么?   “娘?娘?”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唤声,李春花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人正是柱子。   李春花呆呆地看着他,伸手摸他的脸,“柱子?”   柱子感觉他娘的手心有点烫,用手摸向她的额头,“娘?你这是病了。”   他立刻蹲到炕沿,示意她上来,“娘,快上来,我带你到卫生所去看看。”   李春花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梦中的一切,终于清醒过来。   她的儿子现在还只属于她,没有被那个虚伪至极的女人拢走。   李春花趴在柱子的背上,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收回了心神。   正军拿出一支体温计量了一会儿,“三十八度二。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柱子立刻给她倒水,“娘,快点吃吧。”   李春花吃完药,脑子还有点混沌的感觉。   梦中的一切都太过清晰,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可她却知道一点,那就是不能让柱子去县城跟那个女人接触,她下意识地抓住柱子的胳膊,“柱子,你把那工作让给别人吧。娘真的错了。”   虽然在梦里,柱子不肯回乡下陪她,可李春花却觉得柱子还是好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每个月都寄钱给自己。   柱子愣了一下,重新把她放到背上,背着她往外走,走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道,“奶说再等等。她已经去调查对方了。”   李春花有点没听清,“什么?”   柱子只能再重复一遍。   李春花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突然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梦中的婆婆跟现在婆婆怎么差别这么大?   先不说两人的能力,就说对柱子的态度,用截然相反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她脑子笨,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最后她只能拿梦都是半真半假的,不能全当真,她只要记得最关键的部分就可以了。   李春花见婆婆有主张,倒是踏实下来,好半天才说,“你奶奶最大的本事,就是能一眼看透别人。娘脑子笨,学不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柱子刚好到了家,把她放到炕上之后,还有点不可思议,他娘居然也会反思自己了,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坐到炕沿,朝李春花道,“娘,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虽然你没有奶奶聪明,可你会做衣服啊。奶做的衣服就没你做的好看。”   李春花揉了揉脸,嗔了他一眼,“这话要是被你奶奶知道了,她肯定会说,那是因为我没学过,如果我学过指定比你娘强。”   想到奶奶那不服输的性子,柱子也觉得这话像是他奶能说出来的,立刻笑了。   李春花重重叹了口气,“以后我还是不给你添乱了,你奶在的时候,我就听你奶的,你在的时候,我就听你的。左右你们不会害我。”李春花知道自己这样挺没出息的,可她也没法子,她脑子就这样了,拍马都追不上人家。更不用说让她对着别人演戏了。   说实话,柱子挺高兴他娘能这么想,要不然他娘一直在拖他的后腿也挺让人头疼的。   “你要小心你那养母,她这人假的很。说不定她想认你,是想让你娶她那继女呢。”李春花可不想像梦中一样,让柱子娶那个女人。虽然对方是个城里人,可李春花总觉得这两人的婚事不简单。只是她的脑子想不出原因。   柱子没有多想,他也只以为他娘知道亲娘有继女这事儿,是亲娘透露给她的,“娘,我知道的。”   钱淑兰拿到调查资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段时间,柱子拒绝跟他亲娘待在一起。   相比前世,柱子这一世多的就是眼界。他在县城上的高中,那些肮脏事,他听过,见过,也亲眼见证过。   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上对方的当,所以他只能躲开。   柱子到家的时候,听到他娘说,让他回家就到他奶奶那边。   柱子简单填饱肚子之后就到了村尾这边。   柱子拿到资料,很快补捉到一条信息,“我娘的儿子去年冬天掉到河里冻死了。奶,你说这事儿也太邪门了吧?”   虽然半大小子都喜欢下河游泳,可大冬天的,河面上结的都是冰,根本没法游。他去河边干什么?柱子可不认为那么小的孩子会冰钓。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十分欣慰,她指着其中一条信息,“你看,她家闺女已经十七岁了。今年刚刚高中毕业,说明她应该要下乡的。”   柱子脸色一白,瞬间明白他奶的意思,顿时有几分意外,“奶,你是说她儿子的死跟她闺女有关系。”   这当然只是钱淑兰的猜测,这份资料只是最基本的东西,她摊了摊手,看着他的眼睛,“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试探一下不就得了?”   柱子觉得他奶说得挺有道理,立刻点头,“行!”   作者有话要说:柱子前世和今生,变化比较大的最根本原因,他性格比较敏感,受环境影响比较大。   谈不上好与坏。只能说是追求不一样。   ps:下一章柱子亲娘这事就OK啦! 第315章   柱子打定主意要去试探情况。   所以等他娘再次邀请他到家她家做客,他没有再拒绝。   柱子娘再嫁的人家姓庞,刚调到刘关县教育局当副局长。   别看柱子娘打扮得一副女干部的模样,其实她是没有工作的。   之前她小儿子太小,她一直待在家里。去年冬天小儿子没了,她太过伤心就大病了一场。   她男人工作调到了刘关县,一家人也搬了过来。   在路上,柱子试探着问,“婶子,你再嫁之后生孩子了吗?”   柱子娘脸色一僵,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苦涩,“生了,可惜你弟弟命不好,大冬天掉到河里没了。”   柱子沉默了一瞬,他知道此时的他应该表示一下难过的,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这几年他见过的悲剧太多了,以致于他对这素未谋面的弟弟一点感觉也没有,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转移了话题,“那男人前头有孩子吗?”   柱子娘有点尴尬,“对,有一儿一女。儿子当兵去了,女儿今年高中刚毕业,正在找工作。”   柱子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反而笑盈盈地问,“为什么不让叔叔帮她找工作啊?”   柱子娘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而后抬头浅笑,“她想靠自己找。不想走你叔叔的关系。”   柱子冷嗤一声。能帮他一个不相关的人托人情,怎么可能会由着女儿一直待在家里呢。就算他女儿真的这么清高,他完全可以私下里给她找啊。这理由漏洞百出。   到了庞家,柱子看到了他亲娘再嫁的人,庞副局长年纪偏大,看起来有五十左右,面容非常严肃,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上衣口袋里装着一只英雄牌钢笔。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子吧?”庞副局长微笑着打趣。   柱子娘笑着点头,“对,大名叫王正浩。小名柱子。”   柱子朝庞副局长点了点头,显得很拘谨,“庞副局长好。”   庞副局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这小伙子不错,长得真结实。咱们都是亲戚,以后要常来。”   柱子笑着点了下头,却根本没入心。   庞副局长朝柱子娘道,“小月呢?怎么还不出来?”   柱子娘脸上的笑容一收,微微皱眉,“我去叫她吧。”说着就要往小房间去。   庞副局长忙摆手阻止,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小月,快出来!”   屋里走出一个姑娘,大约十六七岁,长得白白净净,很是漂亮。   她微微抿嘴,朝柱子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而后点了下头。   “这是我的女儿叫小月。”庞副局长又把柱子介绍给小月。   小月听到他的名字,抬头看他,“你这名字一点也不土,不像是乡下人起的。”   柱子淡淡一笑,“是我奶奶给起的。”   柱子娘见两个年轻人已经聊开了,朝庞副局长使了个眼色,而后道,“你们两个小年轻先聊着,我先去灶房烧菜。”   等她走了,庞副局长也借口说要到书房办公。   柱子微微低头,他奶还真是没有多想,这家人真的想把他和这姑娘凑在一起。   “听说你也是高中毕业?”   “对。去年就毕业了。”   “那还算勉强能配得上我。”   柱子一愣,“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跟你相亲的。”   “我知道。可你娘想把我和你凑在一块儿。她的意思我知道,想亲上加亲。”   柱子淡淡一笑,“她的想法跟我无关。我不愿意的事情,谁逼我都不行。”   小月呆了一下,而后急了,“你的意思是你没看上我?”   “是!没看上!”柱子实话实说。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的小月登时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要骂起来,“你!”   柱子淡淡一笑,“我怎么了?”   听到两人争吵声,柱子娘立刻从灶房里冲出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你们在吵啥呢?”   小月看到她,火气立刻就消了,缩着脖子坐到沙发上。   柱子微微皱眉,看向柱子娘,“她说你想把我们凑成一对儿,我说没看上她,她就火了。”   柱子娘看向小月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只是闲聊的时候跟你爹说过一嘴。婚姻之事,强求不得。你这孩子怎么能把玩笑话当真呢。”   小月低着头,“我知道了。是我不对。”   这两的互动让柱子微微有点惊讶。   柱子娘看向柱子,“她被我宠坏了,有点分不清好赖。你多担待点儿。”   柱子收起脸上的表情,点了点头。   柱子娘回到灶房里继续做菜。   小月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有我爹,你一个乡下泥腿子,怎么可能有机会当工人呢。”   被人看不起,柱子也没有跟她强辩,反而顺着她的话头往下问,“那你呢?”   小月淡淡一笑,“我还在找啊。”   柱子点了下头,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她的眼睛,“我听我娘说她给我生了个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小月手里拿着的苹果啪叽一下掉到地上,触及到他探究的目光时,她神色略微有些慌乱。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搓在一起,而后放到腿弯底下。   她身体崩得特别紧,好似一蹲佛像似的。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   柱子忍不住蹙了蹙眉,虽然看到资料的时候,他和奶奶恶意猜测过,可到底没什么证据,现在她这反应,足以让他怀疑,对方真的跟他弟弟之死有关系。他侧头看向她,“你怎么了?”   小月弯腰把苹果捡起来,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解释,“他叫庞国庆,小名石头。”   柱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我小的时候,特别想有个比我小的弟弟。可我养母一直没能怀孕。我每天只能跟在哥哥姐姐后面跑。可他们长得太快了,一眨眼就嫁人结婚,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小月脸色有些僵,对他的话十分不认同。她和弟弟年纪相差不大。   她原以为养母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爹至少是亲的。   可她没想到,在他爹心里,他居然没有弟弟重要。他宁愿把工作留给弟弟,也不愿留给她。   他明明知道她这年纪下乡,会经受什么样的磋磨,可他依旧能狠得下心。   既然他们不让她活,她为什么不能反击。   她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弟弟骗到河边,把他推下河里。   可她没想到这事会被追出来的亲爹看到。   他爹请人把弟弟救上来,可冬天的河太冷了。弟弟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是啊,他很可爱。”说实话小月早就后悔了,如果她不是因为一时嫉妒,做下错事,她就不会坐在这里任人家挑选。   这个乡下男人哪里配得上她,长得这么粗壮,就跟土匪似的,穿得还这么土。   让她嫁给他,已经是委屈她了,可他居然还嫌弃她,他凭什么?   因为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所以一直等饭菜上桌,两人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吃完饭,柱子就告辞了。   柱子娘送他出来。   柱子看着她,“我看小月姑娘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合适,不如我的工作就让给她吧。左右我回到乡下也饿不死。”   柱子娘脸色相当难看,“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柱子眯着眼睛,看向柱子娘,“婶子,国庆真的是自己淹死的吗?”   他的眼睛好似一把可以照亮世间一切灰暗的镜子,闪着耀眼的光芒,柱子娘觉得自己好似被他看穿了。她下意识低下头,“是他不小心,还能有什么?”   “其实你知道的,不是吗?”柱子摆了摆手,“从你放弃我的那一天起,我和你就没有了母子缘份,你为了自己将来能过得更好,可以和自己的杀子仇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是你的选择,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想掺和你们家的事。所以别再来找我了。”   自己的羞耻心被他毫不留情地剖出来,柱子娘只觉得脑门充满了血。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刚才还烟雾弥漫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红血丝,“你以为我想跟杀子仇人生活在一起吗?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国庆从小就体弱多病。医生曾经跟我说过,他活不过二十。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听了她的话,柱子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她居然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仅仅因为儿子提前几年死了,就可以心安理得。   更荒谬的是,她居然还想把杀人凶手介绍给他。   她打的主意其实很好懂,因为小月有把柄在她手上,一辈子都掌握在她手中,不敢不孝顺她。   而他?因为是她唯一的儿子,所以她才会对他好。   柱子只觉得荒谬至极,“你这样的人不配当母亲。你该去当商人,你把利益至上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说完,他转身就走。   至于工作,第二天他就到教育局请辞了。   这年头的工作多难找啊,他说不想干了,上面直接给批了。   柱子娘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她大病了一场,之后的事情,柱子不再关注,只是在几天后听人说起过她和那家人最后还是闹翻了。   柱子能够重新回到乡下,李春花十分高兴。   原本她这人十分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经过这事之后,她反而看开了。   钱淑兰看着她的脑门居然也变成了九分,微微有些惊讶。   她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跟孙大琴喜欢说人家八卦有点类似,李春花这人也有个致命点,喜欢自作聪明。   别以为这毛病好似不是多严重,其实不然,这个毛病放在李春花这种没脑子的人身上,杀伤力不要太大。   现在她改了,倒是让柱子松快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柱子娘的结局,我还在思考,如果要写放到后面插播吧。 第316章   柱子回来之后,李春花高兴坏了,衣服也不做了,到地里摘菜,到鱼塘里捞鱼,到养鸡厂买了只公鸡和十来个鸡蛋。   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还拿了瓶好酒。把大嫂和婆婆全都请来一起高兴。   看着这桌比过节还要丰盛的菜,孙大琴有些摸不着头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三弟妹,柱子不当工人了,你居然还给他庆祝?”这人脑子该不会是坏掉了吧?   李春花给孙大琴倒酒,“当不当工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柱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孙大琴细细一想也对。   小敏看着她娘和她奶的酒杯里都有酒,眼巴巴地瞅着三婶。   李春花一愣,“这酒很辣的,小孩子还是不要喝了。”   钱淑兰侧头看向小敏馋成这样,心中一动,“想不想喝?”   小敏点头,“我不怕辣,我喜欢吃辣的。”   钱淑兰点了点头,“你想喝,就得喝这一杯。行不?”   小敏很爽快地应了,“行!”   钱淑兰也不废话让李春花再找一个酒杯过来,拿起酒瓶给她倒了一杯,“这酒挺好喝的,你喝吧。”   其他人都呆住了,坐在对面的柱子一直盯着他奶瞧,想确认他奶是不是在说反话。   孙大琴被婆婆这一盅给弄懵了。   正军和正军媳妇也面面相觑,显然都以为他奶在抽风。   因为太过激动,所以在小敏举起酒杯往嘴里喝的时候,愣是没人出来阻止。   小敏先是嘬了一小口,而后辣得不行,而后呸呸呸地把嘴里的东西全给吐了,皱着一张脸,看向她奶,“奶,这是什么东西啊?味道怎么这么怪啊?”   钱淑兰丝毫没有骗小孩子的懊悔,“酒啊,你三婶说了,这味道是辣的。”   小敏瘪着嘴,“可这明明是苦的啊。好难喝啊。你们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啊?”   孙大琴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凉拌三丝,然后才答她,“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啊。这酒可是好东西,是粮□□。”   “什么粮□□?一点也不好喝。”她嘟着嘴,一脸控诉地望着钱淑兰,“奶,你骗我。”   钱淑兰一脸无辜,“是你自己要喝的。在你准备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后果。”   小敏抿了抿嘴,看他们喝得这么好,她就是馋了一下,可没想到这滋味这么一言难尽。她窘得不行,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这大半杯酒,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奶,这酒?”   钱淑兰淡淡地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小敏都快要哭了。   孙大琴心疼坏了,忙打圆场,“娘,小敏还小呢。要不这酒我帮她喝吧。”   钱淑兰扫她一眼,“她都十一岁了,不小了,你现在可以替她喝,以后她出了事,你都能替她善后吗?”   这?孙大琴有些头疼,不就喝个酒吗?咋还扯到以后了?可她也不敢再说,在教育小敏的问题上,婆婆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最后小敏只能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把酒往自己嘴里倒。   辣得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李春花和孙大琴纷纷给她夹菜,“吃点下酒菜,能冲冲味道。”   小敏吃了好一会儿才把嘴里的味道给冲下去。   她捂着自己因为一直嚼菜而发疼的腮帮子,懊悔得不行,“哎哟,我的娘咧,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这味道简直要人命。”   正军和柱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钱淑兰现在是掰着指头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她很想保护好小敏,可她不得不教小敏成长,“这是在家里,周围都是你的亲人,如果你喝醉了,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可如果你醉在外面,再所托非人,那你就把自己陷入危险当中了。女孩子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自己。知道吗?”   小敏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可爱极了,她双峡成酡红色,“我知道了,奶奶。”   孙大琴揉了揉她的脸,侧头看向婆婆,“明天我要去省城看正国,娘,要不要我帮你带些东西回来?”   钱淑兰有些好笑,“你前几天才发布票就催着春花把衣服做出来,刚拿到手,你一刻也不停就要送给他们?”   正军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立刻侧头,看到媳妇正在对他使眼色,他下意识看向媳妇高耸的肚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偏偏钱淑兰坐在他对面,看着两人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她附手在孙大琴耳边小声问,“正军媳妇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你的布票不留下来吗?”   孙大琴扫了一眼正军媳妇,朝正军道,“从下个月开始,我的布票就留给你们做新衣服。”   正军立刻朝孙大琴道谢,“娘,谢谢你。”   孙大琴看了眼正军媳妇,淡淡地道,“只要你们别觉得我偏心就行了。我自己的布,我想给谁就给谁。”   正军媳妇有点讪讪的。   瞧着这一幕的李春花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她就一个儿子,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第二日,孙大琴就拿着新衣服,以及婆婆给的卤肉和两只公鸡骑着自行车到县城去了。   钱淑兰一整天都在食品厂忙活。   现在食品厂每个月都要出二十万个卤蛋和一千斤鸡蛋干。   三年前竞选的时候,食品厂的厂长换了人,可那人工作做得不行。组织协调能力跟不上。   经常材料还没来,鸡蛋就先煮出来了,煮熟后的鸡蛋不经放,臭了一大批。损失相当惨重,不到年底,那人就被撤了。   没办法,这厂长的位子还是由钱淑兰兼顾。   她做厂长已经是驾轻就熟。一点也难不倒她。做得相当不错。   到年底,大家依旧选择她当厂长,而后就这么一直做下来了。   现在的钱淑兰每天都有五十个工分。食品厂厂长二十个,养鸡厂二十个再加上生产队会计十个。   哪怕她不下地,一年也能分到一千五百多块钱,绝对是全生产队第一人。   “娘?娘?”周雪梅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外喊。   钱淑兰见到是她,放下手里的鸡蛋,走到门口把口罩摘下。   钱淑兰有些惊讶,“你们咋回来了?”   周雪梅有点不好意思,“我带俩孩子回来看看,娘,您还是这么精神哈?”   钱淑兰把衣服脱下来,然后让许翠兰主持工作。她一手牵一个往外走。   钱淑兰看着已经找到她肩膀的孙子,略想了下问,“这两孩子该考高中了吧?”   周雪梅拍拍小儿子的肩膀,“是啊。”   “能考上中专吗?”钱淑兰在两个孩子脸上分别扫了一眼。   炮炮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我尽量吧。”   弹弹挺了挺胸,颇有几分底气,“我肯定能考上的。”   一个勉勉强强,一个胸有成竹,得了,不用问了。   钱淑兰夸了句弹弹,“真棒!等你考上中专,奶奶就送你一辆自行车,天天上学也能方便些。”   弹弹激动地一蹦三尺高。他早就想要辆自行车,可他爹每次都不同意,说家里不需要。“那就这么说定了。”   钱淑兰摸摸他的脑袋,又侧头看向炮炮,“考不上中专,咱就上高中。你要好好学。”   炮炮点点头,没说话。   钱淑兰带着周雪梅到自己家里,然后和周雪梅收拾了一桌饭菜。说了一会儿闲话。   周雪梅叹了口气,“孩子还真是难教。这两孩子明明长得一样,可一个跳脱,一个内向。”   弹弹见大哥低下头,忙道,“娘,你不用担心大哥,虽然我大哥成绩不如我,可他是我哥,将来我大哥找不到工作,我养着他。”   周雪梅听了哭笑不得。被弟弟养的炮炮尴尬不已。   钱淑兰忙安抚道,“学习又不代表全部,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我看炮炮现在就挺好。说不准将来还能跟奶奶一样当个厂长呢。”   炮炮飞快地看了眼奶奶,眼里有了一丝光彩。   周雪梅在接到婆婆使的眼色之后,也拍着巴掌,“是啊,是我要求的太多了。炮炮做事这么认真,以后一定能有大出息的。”   炮炮被亲娘这么夸,脸都羞红了。   没过一会儿,小敏也放学回来,看到两个哥哥回来,立刻拉着两人到外面玩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周雪梅突然感慨一句,“只要他们兄弟能相亲相爱,比什么都重要。我刚刚在县城走到广场那儿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人批斗,居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对方居然把自己亲弟弟推到河里,真是狠心。”   这情节好熟悉啊,钱淑兰听了微微一愣,问她,“叫什么名字?”   周雪梅略想了想,“好像姓庞。”   那就是了!钱淑兰揉了揉脸,呢喃一声,“看来她真的跟对方撕破脸了。”   这年代可没什么未成年保护法,那姑娘批斗完就得执行枪决。   周雪梅有点惊讶,“娘,你认识那小姑娘?”   钱淑兰把柱子亲娘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雪梅从来就是个慈母,乍然听到这么个自私的母亲,有点受不了,“这啥人呐?小儿子死了,就来找大儿子。居然还让大儿子娶那个心眼坏的。”   说到这里,她猛地一拍巴掌,“她把人家小姑娘给告了,那男人肯定会跟她离婚的。哎,她这年纪想要嫁个好人家,恐怕难了。”   钱淑兰也是心有余悸,“谁说不是呢。”   周雪梅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再来找柱子?”   钱淑兰暗自猜测,“柱子一直不肯认她,她落了个满场空,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的吧?”   如果柱子不肯娶那姑娘,那姑娘就没了利用价值,她怎么可能愿意让杀子仇人好好活着。闹翻了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这年纪已经不能生了,将来的结局还真说不好。 第317章   周雪梅第二天下午就回了县城,两个孩子马上就要考高中,这次带他们回来也是看两个孩子太紧张了,回来散散心。   两个孩子和小敏依依不舍地告别,并且答应小敏,等他们拿到成绩单就回乡下来过一段日子。   孙大琴在省城待了两天才回到王家村。   刚到家就开始满村子找钱淑兰,问了一圈才知道,婆婆带小敏到供销社买纸文具纸笔。   到九月份,小敏就要上初中了。   钱淑兰打算给她重新换个书包。   之前的那个书包已经用了五年,底子都磨破了,而且也有点小了。初中的课本比较多,肯定是装不下的。   等钱淑兰和小敏满载而归,老远就看到孙大琴坐在村口的树下,看到她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她似乎憋得难受,不等钱淑兰说话,忙不迭地开口,“娘,我跟你说件事。”   她的神情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钱淑兰微微皱眉,朝小敏道,“你骑自行车先回去,奶要去养鸡厂一趟。”   小敏接过她奶的自行车,应了声好。   钱淑兰朝养鸡厂的方向走,孙大琴赶紧跟上,凑到钱淑兰身边小声道,“娘,我在省城听到一件大事儿。”   一听这话,钱淑兰以为上面又下来什么新政策了,“什么大事?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孙大琴瞅了四周一眼,趴到钱淑兰耳边轻声道,“娘,刘芳名没了。”   钱淑兰脚步一顿,没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孙大琴很认真的点头,表情十分严肃,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你怎么知道的?”机械厂和棉纺厂隔的那么远呢。孙大琴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还特地跑到省城棉纺厂去看已经离了婚的儿媳妇吧?   “全省城都知道了。”孙大琴一脸唏嘘,虽然她对刘芳名不满意,但也没想对方死啊。她还那么年轻呢,“也不知道正康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这三年,钱淑兰和孙大琴压着正康不让他结婚。他也就没有再找。老老实实带起了丰产。   小的时候,丰产还不好带,但因为相处得久了,倒是越带越熟练。父子俩的感情也好了不少。   钱淑兰听了一头雾水,“到底咋回事?”   说来这事也巧,孙大琴刚到省城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一组游行队伍,每个人手臂上都扎着白布,拿着花圈,中间的照片正是刘芳名,当时她直接傻眼了。   跟附近的围观群众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棉纺厂发生重大火灾。   加班了好几夜的刘芳名因为太困,直接在车间里睡着了,发出火灾的时候,其他人都逃了,只有她因为太过劳累,醒得不够及时,被掉下来的房梁直接压倒,没能救回来。   钱淑兰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也太惨了吧。”   “因为这事儿,她被评上了省劳模,听说还有可能当上全国劳模。许多人都参加她的葬礼呢。”孙大琴跺了跺脚,“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   人都死了,钱淑兰也不想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只是觉得这事太过突然。   孙大琴眼圈都红了,“丰产真是可怜,亲娘就这么没了。”   钱淑兰现在无比庆幸,因为丰产年纪太小,再加上跟刘芳名的感情也不够深,要不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一定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她无奈摇头,“这事你找个机会跟正康说吧。好好安抚他。”   做为曾经的枕边人,正康听到这样的消息,应该会伤心吧。   哪知,第二天正康就带着丰产回来了。   钱淑兰还有些发怔,“这还不到周末,你怎么就回来了?”   她朝正康扫了一眼,他的黑眼圈特别严重,精神也非常萎靡,她惊了一下,猜测道,“你知道了?”   正康愣了一下,“奶,你也知道了?”   “你娘前些日子去看正国,刚好碰上了。”钱淑兰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即使两人已经离婚,可毕竟有个共同的血脉,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断的。   正康抹了把脸,眼圈瞬间就红了。直到现在,他还感觉像是在做梦,“这事太突然了。我昨晚接到省城发过来的电报,还有点不敢相信。”   说到这里,他直接蹲到地上,抱着头呜呜的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丰产被亲爹这动作弄懵了,待在亲爹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晃,“爹,你怎么了?”   正康搂着丰产的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钱淑兰除了劝他尽量想开着点儿,倒是没有旁的话了。   哭了好一会儿,正康才揉着脸起来,“奶,麻烦你先带着丰产,我要到省城去一趟,帮她把尸骨埋了。”   刘芳名的亲人肯定是没指望的,只能由他帮着料理后事。   钱淑兰点点头,“好,这事你好好办。”说着又拍拍他的肩膀,“你把她的骨灰带回来,我帮你到队里申请伐树,给她做个棺材。”   “谢谢奶。”   正康连饭也没吃,直接骑着自行车回了县城。   丰产似乎察觉到他爹有大事要做,乖乖地待在她身边,不哭也不闹。钱淑兰揪心不已。   晚上,孙大琴回来,听到正康回来的事儿,也是一脸赞同,“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他帮小芳料理后事也是应该的。”   已经考完试的小敏陪着丰产在村子里四处逛。   没过几天,正康带着刘芳名的骨灰回来了。   钱淑兰请人帮忙做的棺木已经刷好了清漆,晾干之后,选个适合出殡的日子就下葬。   他们这次没有办丧礼,因为刘芳名已经不是他们老王家的人了。如果由他们家来办丧礼不合规矩。   棺木下葬之后,钱淑兰原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可谁成想,这事居然会延伸这么大。   省城报社居然大老远跑过来采访他们。   采访的主角当然是正康和孙大琴,一个是省劳模的丈夫,一个是省劳模的婆婆。   按照记者的意思是想写劳模背后的男人和家庭。   孙大琴有些犹豫,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她儿子和刘芳名已经离婚了吗?   这个女记者才二十来岁,梳着女干部的头发,身上的女性特征已经差不多可以忽视了,她义正言辞地道,“这是很大的荣誉,许多人求都求不来呢,我写这篇报导也是想让所有人都跟你们学,能在背后支持劳模的工作。如果刘芳名同志能当选全国劳模,你们家绝对能得先进家庭。”   孙大琴和正康对视一眼。得先进?那他们岂不是要成为名人了。   女记者又恭维了一句,“我听说你们支持劳模同志到省城棉纺厂工作。这位男同志还独自带着孩子。真是了不起!”   女记者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常,拿出纸笔开始提问,“请问你和劳模同志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正康下意识地回答,“1962年”   女记者点了下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你们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平时都是由谁带的呀?”   正康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回答的挺顺,“1965年,四岁之前是我娘带的,后来是我带的。”   女记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你做得很好!女性同志不该只待在家里带孩子,应该多接触外面的世界。M主席也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正康忙不迭地附和起来。   他们在这边采访,钱淑兰被人提醒,也从养鸡厂走了进来。   只是他们的堂屋两边立着两个拿枪的民兵,她被这两人拦在外面。   其他人纷纷站在外面围观,听着里面三人的对话。   女记者采访过后不忘点评,“感谢你们提供的资料,你们为劳模同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大家学习,也能为她加分,她有很大的概率会评上全国劳模。回去后我们一定会大力报导你们的事迹。”   孙大琴挺了挺胸,“我们都是自愿的。”   正康立刻附和一句,“对!我也为有这样的妻子而自豪。”   钱淑兰满头黑线,这两人怎么回事?正康明明已经跟刘芳名离婚了,为什么他们还要以劳模家属自居?   等三人走出来,钱淑兰朝着女记者握手,“你们刚刚的采访我也听到了,只是他们忘了说一件事儿,我孙子在三年前已经跟刘芳名同志离婚了。麻烦你们在报导上,别忘了把这事也给写上。”   女记者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识实务。在来的时候,她就把这家打听清楚了,自然也知道这小两口已经离婚的事情。   可她自认为,没人能禁得起这么大的诱惑。要知道如果家里出了个全国劳模,全家人都会跟着一起沾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除非他们是傻子才会往外推。   事情也恰恰如她所料,男人和婆婆被她画的大饼诱惑住了,没有说出实情,可这个老太太居然跳出来。这老家伙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孙大琴和正康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地给钱淑兰使眼色。   钱淑兰却好似没有感觉,“小芳工作认真,我们全家都很骄傲。但两人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争吵过无数回,所以离婚了。小芳为了替祖国做贡献,到省城棉纺厂上班,我们全家没有人责怪她,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我孙子都跟她离婚了,还愿意给她料理后事的主要原因。”   女记者脸色有点不好看,“就因为她不带孩子,你们就逼她离婚?”   钱淑兰才不上她的当,“我们没有逼她。这是两人协商好的。我孙子如今还没有再婚呢。”   女记者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们家也没什么好报道的。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那时候的荣誉相当厉害的。我记得有个报道,有个人会种红薯,出名之后,当了全国人民代表。   ps:孙大琴另一个毛病,虚荣心。这次改造这个。 第318章   等人走了,孙大琴气得眼圈都红了,“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家有可能会成为劳模之家啊。”   正康同样哀怨脸。   钱淑兰瞅着这两人现在已经被虚荣心占满了,她朝围观的人群扫了一眼,“大家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人一见没热闹可瞧都纷纷离开了家门。   最后只剩下自家人,钱淑兰背着手把全家人都叫进屋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呲,“你俩咋回事?咱们又不是刘芳名的家人,替她料理后事就得了,争那荣誉有意义吗?而且还是假的。”   为了丰产这事儿,正康和刘芳名都离婚了,刘芳名当不当全国劳模,在钱淑兰看来,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   可现在这两人居然拿已死之人作伐子,非要凑上去沾光,钱淑兰绝对不能忍。   孙大琴急赤白脸地辩解,“谁说没意义?只要小芳当上全国劳模,丰产就是全国劳模的儿子,他将来要比别人少走许多弯路。”   钱淑兰满头黑线,以后连“红五类”都会没了,劳模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她也不能把这事明晃晃地说出来,她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小芳能不能当上全国劳模由上面来定。咱们已经不是她的家人,就不能撒谎骗人。”   孙大琴被婆婆训得抬不起头。   钱淑兰指向正康,“你把自己标榜得那么完美,就不心虚吗?你真的像你说得那么好吗?你明明就是因为刘芳名只知道工作不顾家才跟她离婚的。我原以为你已经改好了,可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不要脸。你是想替刘芳名争光,还是想给你自己脸上贴金,这事只有你自己知道。”   正康额头全是汗,这几年,他奶对他渐渐有了改善,可没想到发生这事,又让她变了态度。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他忙摆手,“奶,我哪里会那么想,我只是想要得先进而已。再说了,丰产确实是我自己带的呀,我也没有撒谎骗人,没有夸张。我就是把离婚这事给瞒下了。”   钱淑兰刚才也只听了半截,现在见他没有那么糊涂,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她在两人脸上各扫了一圈,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严厉,开始谆谆教导起来,“你们有心眼是好事,可咱们也得要实事求是。你们也不想想,正康和小芳离婚这事儿,不说咱们村许多人都知道,就说小芳那厂里,肯定也不少人知道。到时候谎言被戳穿,正康被人家举报,咱家能有好吗?到时候别说是劳模之家了,不变成坏分子之家就算好的。”   孙大琴猛地一抬头,显然把这事给忘了。正康同样吓得一脸惨白。   李春花站在门边,听到婆婆的话,直接腿软差点摔倒在地,“哎哟,我的娘咧,这咋还这么严重呢?”   柱子扶着她娘起来,“咱奶说得对,骗人不好。我宁愿不沾这光。只要咱们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正军和正军媳妇两人面面相觑,正军吓得也不轻,打了个哆嗦,“娘,得亏这事没成,要是真报道出来,咱家可就要遭了大罪了。”   孙大琴一脸懊悔,“我就是想让大家沾点光。真没想那么多。那个女记者这么一忽悠,我就把这事给瞒下来了。”   她抓着正康的胳膊,一阵后怕,“你说那女记者咋这么坏呢。居然误导咱俩。”   正康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正军不敢对他娘发火,眼刀子都往他脸上射,“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一时被人迷惑,也不至于入了人家的套。”   刚才那女记者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她早就知道正康和刘芳名离婚的事情,可她却依旧划下大饼,孙大琴揉了揉惨白的脸让自己看起来红润一些,“可我想不明白,那女记者为啥要这么做?”   全国劳模一年就那么几个,临阳省已经连续好几年没有入选全国劳模了。   那个女记者也是想让刘芳名更有竞争力些,钱淑兰觉得做新闻工作的,肯定都把家庭背景调查清清楚楚的,要不然她们怎么会找来呢。   钱淑兰冷哼一声,“她打的主意很好。等评选结果出来,再闹出这事儿,刘芳名的劳模也选上了。临阳省也有了劳模,他们目的达到了,咱们一家也成了人家的梯子。人家哪还会管咱们的死活。”   家里人一阵后怕。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在这个年代,不是你想老老实实待着,别人就不找你麻烦。该利用你的时候,照样不手软。   孙大琴和正康的脑子虽然不笨,可他们有缺点,别人从他们的缺点入手,稍不注意就入了人家的套,真是防不胜防!   钱淑兰无比迫切,能早点结束这场运动。只是也只能想想了,算算日子,还得三年多呢。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看向正康,“你给刘芳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这些年攒的积蓄呢?”   刘芳名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她之所以拼命工作,为的也就是想早点爬上高位,赚更多的钱。   正康回自己屋里,拿出一个存折,“她的钱都存在这上面了。”   钱淑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年代的存折。虽然她有不少钱,可她从来没想过要存进去。一来是因为这年代的利息低得离谱,二也是因为不想招人眼。   她翻开存折的第一页,上面全是手写的字迹,每一笔钱都记录在上面。这几年来,刘芳名居然攒了上万块钱。   钱淑兰把存折合上,有些惊讶,“这钱你怎么没取出来?”   正康摇了摇头,“现在取不出来,我已经把刘芳名的死亡报告和咱家的资料交上去,就等上面的判决书下来,才能取出来。”   钱淑兰点了点头,“这钱都是属于丰产的吗?”   这年代没有法律,所以遗产的继承权问题,钱淑兰是真不懂。   正康显然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原本应该也是有她父母一份,可她父母是坏份子,没有资格继承,所以这钱都是属于丰产的。”   钱淑兰心安了,“那行吧。”   她想了想,把存折收起来,“这存折先放我这,等丰产成年了,这钱我直接交给他。过些日子,我和你娘帮你找个媳妇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也该缓过劲儿来了。   正康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拒绝,“暂时先不找了吧,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钱淑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你。”   钱淑兰还真是不懂正康,如果当初他和刘芳名有很深的感情,为啥要离婚?   在人家死了之后,又是一脸懊悔。   她懒得再管这事儿,直接出了家门。   她不想管,孙大琴对正康这个儿子还是有感情的,把正康叫到自己房间,“为啥不找啊?你奶好不容易同意了。”   正康揉了揉脸,“娘,你说当初如果我不跟小芳离婚,她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孙大琴浑身一僵,“这跟你有啥关系?她野心这么大,你拦得住吗?”   正康在刘芳名面前就是个小虾米,根本就没一点战斗力。也就丰产,才能得到刘芳名的一点眷顾。   可也只是一点点,其实她最爱的人还是她自己。   只是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人生会这么短暂吧。要强了一辈子,又是何苦呢。   孙大琴不懂刘芳名,她也不想懂,她拍着正康的胳膊,“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听你奶的,找个好性格的姑娘结婚。别再想刘芳名了,她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自责。”   正康低头头,“我也不是自责,我就是心里很不好受。”   孙大琴重重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家庭和工作都很重要,每一样都需要花时间来维持,花得时间越多,得到的就越多。小芳就是因为不会平衡,才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正康没说话,一直沉默着。   第二日,正康就带着丰产回了县城。   孙大琴经此一事,倒是比往沉稳了许多。她原本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许多话不经大脑就往外飞。   在生产队,大家都差不多,可出去工作了,像她这样的性子很容易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过她现在的做菜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但因为有许多材料都不够,所以老厨子直接把菜谱写给她,让她有机会自己练。   她回来之后,按照婆婆说的,用其他食材先代替一下。味道也是差不离的。   钱淑兰看她一回来,就跑到灶房忙活炒菜给她吃,请她点评,倒是觉得她比以往活得都有奔头。   钱淑兰尝完菜先是夸了几句,而后吸了吸鼻子,“你有没闻到咱家有香味儿?”   她根本没在院子里栽花,哪来的香味儿?   孙大琴红着脸,从自己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十分精美的瓷瓶,“娘,你闻闻香不香?这是孩子他爹从上海带来的白玉霜。”   钱淑兰接过瓷瓶一看,居然还是孔凤春的,“这玩意很贵吧?老大还真舍得。”   孙大琴也是一脸肉疼,“哎,他本来不同意的,说这一瓶都能买十斤猪肉了,我跟他哭了半宿,他才终于答应给我买。”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恐怕他是被你哭得心烦,睡不着觉才买的吧。   只是孙大琴居然买这么贵的化妆品还真挺让她好奇的,“你怎么想起来打扮自己了?”   不注意还真没发现,这一打量,吓了她一跳。孙大琴居然把自己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脸也抹得水润。   虽然底子不好,可皮肤不再是以往的干巴巴的,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孙大琴抚了抚头发,面上颇有几分唏嘘,“想想小芳年纪这么轻,说没就没了,我就想对自己好一点。”   不听八卦,不说人事非,她省下来的时间刚好可以用来捯饬自己。要不然天天跟厨房打交道,满身菜味儿,她都要受不了了。   钱淑兰看着她脑门上的三个十,满意得不得了,“行,你高兴就好。反正挣钱也是用来花的。”   孙大琴搂着钱淑兰的胳膊,“娘,我就知道你懂我。孩子他爹买是买了,可一连好几天都骂我败家。”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那你就把我夸你的话,说给他听。”   “那敢情好。有您这一发话,他肯定不敢再说了。”想到她男人吃瘪的样子,孙大琴忍不住大乐。   “娘,你要不要试试?这个东西还真挺好用的。”   “不用了。我用不着这东西。”   自从她穿过来,她几乎不照镜子,她心脏再好胆子再大,也不敢看自己这张变成沟壑满布的老脸。   孙大琴一脸失望。 第319章   七月十号的时候,炮炮和弹弹从县城回了乡下,他们已经领回成绩单。   这次炮炮考上了高中,弹弹考上了中专。   周雪梅要忙着上班,这两孩子也没要她送,直接从县城回来的。   小敏陪着这两兄弟玩了一个很愉快的暑假。   在八月末的时候,钱淑兰送走了兄弟俩。   小敏也准备到镇上念初中了。钱淑兰特地给她买了自行车。   这自行车票是她花了大功夫弄来的,一次两张自行车票,小敏和弹弹一人一辆。   小敏的这个是女式的,骑着特别省事儿。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周末休息,写完做业之后,小敏就待在家里打扫卫生。   她现在年龄大了,钱淑兰也不需要像小时候一样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她扎了个头巾,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又把家里的东西都重新摆放了一遍。   等到了中午,她开始洗菜做饭。   她一个人在灶房忙活开了,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小敏立刻放下手里的菜。   她看向来人,微微有些惊讶,“马云浩,你怎么来了?”   马云浩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小伙子,他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匀称,目光柔和,早已没有了小时候那种调皮捣蛋的劲儿,“我爹让我给老师送点东西。”   这几年他也跟着书画老师一起练习书法,虽然待在这边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一个月总会来一两次的。   每次都是跟小敏一起上课,在这边待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回去。   小敏眸光灿烂,笑盈盈地问,“你明天再回去吗?”   瞅着她的笑脸,马云浩心里就有种暖洋洋的味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对!”   马云浩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倒出来,“这黄桃罐头和麦乳精是要送给老师的,剩下的粮食和菜是我的伙食。”   他过来这边都是住在邓兴明那边,虽然不要住宿费,不过伙食还是要他自己带过来。   小敏拎着这捆水灵的芹菜,“那行,你过来帮我烧火吧。”   马云浩把自行车停放到院子里。把带来的黄桃罐头和麦乳精摆到堂屋的桌上,想着等晚上老师过来上课送给他们。   他回到灶房之后,就开始帮着小敏烧火,顺便跟小敏一起唠嗑,“你有没有觉得初中和小学不一样?”   小敏很认真的思考,才抬头看他,“是有点不一样,离得远了,课程也多了。”   马云浩冲她挤挤眼,“老师也更凶了,是不是?”   钱敏愣了一下,“还好吧。”对于好学生来说,老师都是一样的慈祥。可对于差生来说,那就大不相同了。   马云浩的成绩原先还是不错的,可自从上了中专之后,就有点不够看了。   相比以前,中专学生要更自觉,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   毕竟初中和高中的学生都只能下乡,只有中专才能分配工作,许多人都卯足了劲儿考中专,等毕业之后就吃商品粮。   马云浩虽然考上了中专,可成绩却是擦线的,并不突出。上了中专以后,在班上更是垫底的。   小敏不止一次听到郭明霞嘴她奶抱怨,说马云浩学习不认真,总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偏偏他这人想一出是一出,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又喜欢那个,总没个定性。   小敏忍不住开口劝他,“马云浩,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把心思多花点在学习上。”   马云浩撇了撇嘴,“你怎么跟我娘一样。”他顿了一顿,“可我觉得拆东西比学习有意思多了。”   小敏有些无奈,只能乖乖闭嘴。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又有人进来了。   小敏还没来得及行动,没一会儿,灶房门口就探进一个人头,“小敏,我来找你玩。”   看到好姐妹来了,小敏当然高兴,只是她还在忙着洗菜做饭呢,面上有些为难,“秀萍啊,我还要做中午饭,要不你到堂屋等我吧?”   秀萍摇了摇头,羞涩地看了眼马云浩,而后小声道,“不了,我来帮你吧。”   说着直接从门口进来,蹲下来跟小敏一起择菜。   见有陌生人进来,马云浩没有说话,继续烧火。   秀萍暗中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一直闷不吭声,“小敏,你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小敏愣了一下,看到秀萍小脸红透,立刻有种怪异的感觉,她隐隐猜到了什么,而后轻咳一声,“马云浩,这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王秀萍。”   马云浩只扫了这姑娘一眼,冲她淡淡地点了下头,就继续烧火了。   被他看了一眼的秀萍却是小脸红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小敏忙着择菜,也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儿。   烧完饭菜之后,自然要等钱淑兰从养鸡厂回来再吃。   马云浩也不饿,就把自己骑来的自行车停放好。   “我跟你说,我就是想把自行车卸下来,可我爹非不让。”   马云浩这辆自行车是组装的。配件是从上海买的。当初他之所以想要组装自行车就是想知道自行车的各种构造,然后好研究。   可等他回家的时候,他爹居然已经给装好了,可把他给气得。   他想拆开来重装,他爹拦着不让,非说他瞎折腾,“小敏,你说我是瞎折腾吗?我明明是想研究。非他多事儿,平时也不见他那么勤快。”   马主任要是知道被媳妇催命似的,甚至上班时间不得不溜回家,特地想赶在儿子从学校回来之前一个惊喜,才特地装好的自行车,居然被他这么埋怨,估计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敏懵懂地看着他拿着工具正在琢磨从哪拆,突然问道,“如果你拆了之后,装不回去咋办?”   还没拆就说丧气话,马云浩气得鼓鼓的,“不咋办?大不了,我多琢磨几次,说不定就能装回去了。”   秀萍在边上,托着腮帮子,一脸佩服地看着马云浩,“马哥哥,我觉得你一定能行的。”   马哥哥?马云浩和小敏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秀萍叫的是马云浩。   马云浩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你应该比我大吧?”   秀萍脸色一僵,捏着衣角,尴尬地脸都红了。   小敏忙打圆场,“秀萍上学晚,也就比你大一岁而已。谁让你看起来比较老成呢。”   哪知马云浩丝毫不给面子,一本正经地反驳小敏的话,“一岁也是大啊。叫我马哥哥不是很奇怪吗?”虽然这年纪的男孩都喜欢当哥。可马云浩更喜欢当小萝卜头的哥,谁稀罕当一个小丫头的哥。   秀萍咬着嘴唇,脸蛋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   马云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指着一处给小敏讲解,“要从这边拆。”   说完,他直接拿起起子就开始卸。很快,一辆自行车被他卸得七零八落的。   他拆好之后,逐个琢磨各个部位的功能以及构造,还边给小敏解说。小敏偶尔附和两句。   秀萍一脸娇羞地看着马云浩。   钱淑兰回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这出好戏,惊了好一会儿。   “奶,你回来啦?”小敏很快察觉到她奶的出现,忙不迭地站起来。   钱淑兰收回心情冲她点了点头。   “奶,你快点洗手吧,咱们吃饭。”小敏飞快地冲到灶房去端菜。   马云浩跟在后面帮她的忙。   “秀萍,留在这边吃饭吧。”钱淑兰看着秀萍一直盯着马云浩的背影,客气地邀请着。   秀萍摇头,搓着手恋恋不舍地朝灶间看,“不用了,三奶奶,我先告辞了。”   说着朝灶间的两人道,“小敏,马云浩,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马云浩,红着脸跑走了。   吃完的时候,钱淑兰特地问了马主任的情况。   “我爹挺好的,还让我给您带声好呢。”马云浩面对钱淑兰的时候比他爹娘还要乖巧。   钱淑兰点了点头,看了眼院外那堆东西,“你能装得回去吗?”   “能!”马云浩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小敏在边上没说话。   “要我说你这性子适合当一名科研人员,多有研究精神啊?”钱淑兰忍不住开口。   马云浩拍着胸膛,嘿嘿直笑,“钱奶奶,我爹娘只会说我瞎折腾,您才是慧眼识英材。要不说我为啥要在您家拆自行车呢?”   小敏在边上插嘴,“难道不是因为你爹不敢不给我奶面子吗?”   被拆穿的马云浩挠头装傻。   钱淑兰也不理会这两人。等她吃完饭,继续盘账去了。外面的天已经有点黑了,小敏和马云浩把院子里的东西全拿到堂屋来装。   等经过两的激烈争吵之后,才终于把自行车重新装了回去。   “你看吧,我记的才是对的。你刚刚那样装才是错的。”小敏有些得意地看着马云浩。   刚才还跟小敏争吵得厉害的马云浩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这自行车,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刻点头附和,“对,对,是我错了。”   末了,他一脸哀怨地看着小敏,“你的记性还真好啊。”   明明他装的时候是按照功能来的,居然还给装错了。而她明明只记得步骤,却装对了。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两人也顾不得自行车的事儿了,赶紧去开门。   “老师,您来啦!”   钱淑兰也放下手里的账本迎了出来。   这两位书画大家,坐到凳子上,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眼睛忍不住一热。   小敏见两位老师迟迟不动手,忙把筷子拿起来交给两人,“老师,饭菜还热着呢,快点吃吧。”   两位老人这才开始动筷子。   吃完之后,钱淑兰去收拾碗筷,两位老师开始教课。   钱淑兰也没打扰他们,独自到房间里开始整理账目。   等教完课,两位老师拿着马云浩给的东西,相互搀扶着往外面走。钱淑兰跟在后头看着两位老师相携的背影,心中一片宁静。 第320章   钱淑兰回来的时候,马云浩已经到邓兴明那边睡了。   小敏已经洗漱好,看到奶奶来了,赶紧给奶奶端洗脚水。   无论天气有多热,钱淑兰都会在睡前泡脚。有点发烫的温度,里面放着谢白英配好的中药,泡上十来分钟,可以舒舒服服睡一整晚。   “奶,你有没有觉得秀萍今天有点奇怪啊?”钱淑兰把脚泡在木盆里然后眯着眼躺在床上,小敏神秘兮兮地凑到钱淑兰的耳边,小声说。   钱淑兰半睁着眼,见小敏一脸苦恼的模样,她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   三年前,钱淑兰知道小敏喜欢把吃的东西分给秀萍的时候,她就特地留意过秀萍这个孩子。   怎么说呢?她觉得她遇到事情的时候,喜欢把人往坏了想。   在三观还没有塑造之前,小孩子肯定是有攀比心的。   自己什么都没有,而别的小朋友却什么都有,不嫉妒都不太可能。   可秀萍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不嫉妒,她甚至还跟小敏做朋友。   这可能吗?反正钱淑兰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做不到。   她留意过后,发现秀萍在小敏面前经常会说自己有多可怜。   小敏这么善良的孩子自然会同情她,把自己的零食跟她一起分享。   如果只是这些东西也就算了。   在秀萍知道家里不准备让她上初中的时候,她还刻意诱导小敏出去玩,想让小敏成绩变差,将来考不上初中。   原先,钱淑兰一直是冷眼旁观。对小敏的教育,钱淑兰从来都是站在背后引导她,而不是告诉她什么东西是好吃的,什么人是可交的。   白酒好不好喝?你喝过才知道。损友是什么样的?你交过才知道。   但大方向,钱淑兰一直是严格把控的,坚决不能让她学坏,一定要成为有知识的好青年。   所以在被自己教育过一次之后,小敏再也没犯过错,也如愿考上初中。   钱淑兰一直在等小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秀萍的真面目。   她等啊等,一直等了三年。   钱淑兰忍不住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担心小敏看出异常来,她很快又把嘴角压下去,“怎么这么说?”   小敏拽着自己的辫子,有点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奶,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钱淑兰睁开了眼,点头答应,“好,你说吧!”   自家奶奶不是个爱说人是非的,小敏见她已经保证,立刻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觉得秀萍可能喜欢马云浩。”   钱淑兰呵呵笑。   秀萍今年已经十五了,马云浩十四。   这年纪本来就属于青春期,秀萍又这么早熟,喜欢同龄的男孩很正常,钱淑兰惊讶了一瞬间,淡定地点头,“哦,那挺好的。”   小敏有点懵,显然没想到她奶居然双标,“奶,你上初中时还警告我不要早恋。怎么现在又这么说?”   钱淑兰把手背到脑后看她,“秀萍已经十五了呀,我听说他家里正在给她找对象呢?”   在农村乡下,十六七岁结婚算是非常正常的。秀萍已经十五,虽然早了一点,可早一点才可以多挑挑。等年纪大了,就该是别人挑她了。更何况,秀萍她娘还等着把秀萍嫁出去,好早点给她小儿子说个好对象呢。   听说女方要的彩礼很重,要三转一响。虽然最后不会真的给这么多,可陪嫁一辆自行车应该是必不可少的。   随着大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彩礼钱也在慢慢变多,女方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三转一响是城里才有的要求,虽然乡下也偶尔有人家提,不过经过讨价还价一番,至少还是会买一样的。   在这四样东西当中,最划算,用的最多的自然就是自行车,多数人都更愿意它。   小敏惊讶地张大了嘴,“找对象之后不就要结婚了吗?”   钱淑兰点头,“是啊。”小敏这逻辑没问题。   小敏的小眉头都蹙起来了,“那怎么办?秀萍喜欢的是马云浩啊。”   钱淑兰很无所谓,“她喜欢就喜欢呗。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同样的,马云浩也有拒绝她的权力。”   听到奶奶这话,小敏丧气地垂下了肩膀,“那秀萍不是很可怜?马云浩不会喜欢她的。”   说的这么斩钉截铁,钱淑兰都忍不住惊讶了几分,“你怎么知道?”   小敏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下马云浩对待秀萍的态度,“马云浩都不愿跟秀萍讲话。我好几次都发现他有点不耐烦了,甚至还想冲秀萍发火。”   下午拆东西的时候,秀萍想帮马云浩把东西摆放整齐,马云浩差点破口大骂,要不是她拦着,他估计都能冲秀萍发彪。他都是按照功能摆放的,虽然乱了一点,可他拿着会很顺手。   钱淑兰不知道这事儿,她侧头看向小敏,“那你要怎么办呢?”   小敏有点懵,惊讶地看向她奶,“这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秀萍有可能请你帮忙吧。”钱淑兰猜测。以秀萍的家世,想要马云浩开口娶她,那无意于痴人说梦。她的性子又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估计会利用小敏。   小敏皱着小脸,有点难为情,“我才不掺和他们的事呢。”   在她看来,秀萍和马云浩都是她的朋友,如果是两情相悦,她帮着传传信,也算是做好事。   可很明显,马云浩对秀萍没意思,那她再帮着秀萍,不是在害秀萍吗?   钱淑兰对此不置可否,“那祝你好运喽!”早点认识什么叫塑料姐妹。   小敏总觉得她奶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可她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钱淑兰吃完早饭就去了食品厂忙活。   小敏和马云浩在堂屋拿着毛笔开始练字。昨晚两位老师给他们每人都布置了几张字帖。   小敏的性子稳,写得比较慢,但是马云浩有点坐不住,写了一会儿,就有点不耐烦了。只好凑到小敏身边看她写。   秀萍就在这时进来了,她胳膊上还垮着个竹篮。   “秀萍,你怎么来了?”想到昨晚的事情,小敏还有点尴尬,下意识地看了眼马云浩,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写的字。   秀萍见两人站得这么近,眼神闪烁个不停。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我娘让我到地里割猪草,我路过你们家,想问你去不去。”   新鲜的猪草可以换工分的,小敏以前也经常跟秀萍一起割去地里割猪草。只是自从她上中学了,钱淑兰就不让她去,要她专心学习。   因此再听到这话,小敏老实地摇头,“我不去了,我还要练字呢。”   秀萍咬了下嘴唇,笑着凑到马云浩身边,“我看看你写的怎么样?”   马云浩正在对比他和小敏的字帖,冷不丁的旁边凑过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吓得他一蹦三尺高,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你凑这么近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再次被凶的秀萍十分委屈,泪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小敏忙上前打圆场,“秀萍也是不小心的,在说了,秀萍刚刚跟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我正在思考老师讲的内容没听到。”其实,马云浩刚才是在怀疑人生。明明两人是同时学的,为什么小敏写的字就能比他的好?老师之前还说,男生的手腕比女生更有力量。可他的字从气势上就差了一截,更不用说字型上了。   偏偏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个脑袋,马云浩能不受惊吓吗?   被人忽视的秀萍被他这话噎住。   偏偏马云浩还在火上浇油,瞪着秀萍,一脸的不满,“你又不懂书法凑过来干啥?”   秀萍直接捂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小敏气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这样?秀萍是我的同学,一直很刻苦的。”   马云浩挑了挑眉,抱臂看向小敏,“刻苦?那她为什么没考上初中?”   小敏词穷了,虽然秀萍很想继续读书,可她真不是读书的料,成绩一直处于中等偏下。   现在上初中是要考试的,全生产队这么多小学,镇上的初中就那么一所,哪怕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原因自愿放弃。可更多的家长还是愿意让孩子念书的。   所以秀萍没上初中的原因一方面是家里不让她上,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她没考上。   当然在秀萍的心里,多数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全怪到父母身上。   秀萍指着马云浩的鼻子,难得地发起了火,“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很能耐?错了!如果没有你爹,你什么都不是。”   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孩子,虽然情窦初开的少女,看向心仪的少年有一定的滤镜。   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贬低,本就自卑敏感的秀萍,再也忍不住了。   小敏显然被这情况弄懵了,说好的秀萍喜欢他呢?怎么还吵起来了?   秀萍怼完之后,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提着竹篮,飞野似地跑走了。   听了秀萍的话,马云浩先是呆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有点受伤,他把目光移向小敏,声音有点低沉,“小敏,你也觉得我离了我爹,什么也不是?”   瞅着他脸色这么吓人,小敏忙摆手,“不会不会。你的中专又不是你爹帮你考的。”   马云浩松了一口气,挺了挺胸,神情有点倨傲,“说得也是!”   随后,他忍不住看向小敏,“那姑娘居然这么看不起我,小敏,以后你别跟她玩了。她眼神不好使。”   小敏有点怪异地看着他,其实她很想问,你眼神是不是不好使啊?   只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算了,马云浩又不喜欢秀萍,她捅破这层窗户纸又有什么意义? 第321章   秀萍气得跑出王家,刚到外面,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这么冲动的。她现在除了指望马云浩,再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关注着家里人给她相看的事儿。   家里没有人为她考虑,只知道挑那彩礼高的人家,也不管她将来嫁过去会过得如何。   她一直安安静静任由别人挑拣,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为的就是能自己找到合适的对象能早点离开这个家门。   可她认识的人并不多,村里大多都是亲戚,即使有不是亲戚的人家也都结婚了。   她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马云浩以及那些知青们了。   比起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青,她当然更愿意跟家里有钱有势的马云浩了。   可她没想到马云浩这么难搞,根本就看不起她。   一想到刚刚马云浩凶她的样子,她脸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一巴掌拍到墙面上。又觉得泥墙不解气,她狠狠地踢了一脚。   中午,马云浩和小敏共同做了顿晌饭,等他吃完饭就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秀萍割完猪草又来找小敏。   她刚走进堂屋就见小敏一个人坐在堂屋写字,明明才十一岁的年纪,小敏长得也并不出挑,可浑身的气质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   秀萍握紧拳头,笑着打招呼,“小敏!”   小敏抬头放下手里的毛笔迎了上来,“你来啦!”   秀萍在屋里扫了一圈,“马云浩走了?”   小敏点了点头,“对!”   秀萍握紧了拳头,又快速张开,拉住小敏的手,哀求着,“小敏,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的两眼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小敏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她的手松开,朝旁边挪了一小步,把手背到身后抵到桌子边,“秀萍,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秀萍没有察觉到小敏的退缩,反而鼓励般似的给自己打气,“小敏,我稀罕马云浩,你能不能在他面前多说我的好话?”   她和马云浩到底还是接触太少了,如果马云浩知道她的好,说不定就会稀罕她了。   果然是跟马云浩有关。小敏面色发苦,有些干巴巴地道,“秀萍啊,马云浩这人脾气不好,我觉得你跟他不合适。”   秀萍一呆,眼睛眯起锁住小敏的眼睛,声音瞬间变了音调,“你不愿帮我?”   小敏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心里暗暗纳闷,秀萍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小敏惊异的同时再次抬头去看,这才发现秀萍又恢复了往常的娇柔可怜,她再次拉着小敏的手,哀求着,“小敏,我现在只能请你帮忙了。我是真的稀罕马云浩,想给他当媳妇。你也知道我家里人要把我许出去。我不想嫁给比我大一轮的老头子。你帮帮我吧。”   她越说越委屈,小敏听了也很同情她。   只是同情归同情,小敏却有自己的坚持。她奶说了,结婚是两情相悦的事情,秀萍稀罕马云浩,可马云浩根本不稀罕秀萍。那自己再撮合他俩那不是害了秀萍吗?只是实话太过伤人,秀萍性子这么柔,怎么受得了?   小敏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的话委婉一点,“秀萍,马云浩才上中专,他不可能这么早就结婚的。他娘说至少要等他二十岁才结婚。”   这事倒是真的。郭明霞和钱淑兰聊天的时候说过一嘴,郭明霞觉得自己儿子玩性太大,还没定性。早点结婚只会害了人家小姑娘。   所以准备晚点给他说媳妇。钱淑兰也在边上附和说,是该晚点结婚。太早结婚对身子也不好云云。   小敏当时就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得真诚,可秀萍却直接炸了,甩开小敏的手,眉毛倒竖,眸光里的不满再也压抑不住,“你不愿帮我?”   小敏终于可以确信,刚才不是她的错觉,秀萍的眼神中真的有恨意。   秀萍为什么会恨她?小敏想不透。她自问对秀萍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   就在小敏发呆的时候,秀萍却不管不顾地冲着小敏恶意揣测起来,“说来说去,其实是因为你稀罕马云浩,所以你才不肯牵线。”   秀萍变得太快,小敏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秀萍,你怎么这么想我?我奶不让我这么早就处对象的。”   她稀罕马云浩?她怎么不知道?被好姐妹冤枉,小敏有点受不了。   秀萍似乎根本不信,咄咄逼人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帮我?”   小敏被逼急了,立刻脱口而出,“我不帮你是因为马云浩根本不稀罕你。”   小敏话音刚落,就后悔了,抬眼去瞧秀萍,果然她的脸色黑得吓人,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   小敏觉得自己脑子挺乱的,一直以来秀萍都是温柔可怜的,可刚才那两个眼神让她有种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点类似于被毒蛇盯住的恐怖,小敏本能地觉得秀萍可能不是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她奶不是说过吗?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很柔柔弱弱,可心里却是一肚子坏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有可能扎你一刀。   她不愿相信秀萍是这样的人,她也不想再跟秀萍掰扯下去。她下意识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秀萍信也好,不信也好,都跟她没关系,她已经尽到自己的义务了。   可惜她不想继续,秀萍却不肯放过她,玩味似地打量着她,“他不稀罕我?那他稀罕你喽?”   小敏摆了摆手,想也不想就反驳起来,“怎么可能?他不稀罕任何人。”   稀罕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小敏从来没有过。但既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那应该跟普通朋友是不一样的吧,她觉得马云浩对她从来就没有表露出特别的感情,哪怕是一个眼神也没有。   秀萍眼睛直视小敏,不让对方退缩,“你骗人!他要是不稀罕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来你家?”   在秀萍看来马云浩就是她脱离那个家唯一的救命稻草,现在这根稻草没了,她似乎也没了往日的顾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小敏没法跟她解释这个,她答应过奶奶,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要不然他们家就会毁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哪怕秀萍是她的好朋友,她也不会破例。   对秀萍的态度,小敏也开始不满起来,登时也冷了脸,“他是我的朋友,你爱信不信。再说了他不稀罕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没稀罕他。”   秀萍还从未见过如此有气势的小敏,又怕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立刻打退堂鼓急急往后退,“我知道了!”   说完,她垮着已经装满猪草的猪篮出了王家。   看着她的背影,小敏心里那种怪异感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有些事真的不经想,本来女人生来就比男人敏感和细心。   对秀萍的反常,小敏反复琢磨了好多遍,一直没能找到答案。   她这样满脑子杂念根本就不能好好练字。小敏干脆拿起她奶的考古书籍看。   之前她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课程很简单,她学起来非常轻松。没事的时候,她就拿钱淑兰的书籍一起看。   你还别说,这种考古书籍还真挺有意思。每一样的古物都是一段历史,讲述着各个朝代的兴衰。   小敏渐渐从中学到不少有趣的知识。   等钱淑兰回来的时候,发现小敏又抱着她的书籍来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心。   “奶,你回来啦?”小敏放下手中的书,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奶,你先歇歇,我去给你热菜。”   钱淑兰点了点头,瞅着她像只兔子似的眨眼就消失在灶房门口,笑了笑。   她走到小敏刚刚的坐位旁,看着最新写的字。   书法这种东西,钱淑兰虽然不算涉世很深,多多少少还是懂一点的。   尤其是小敏还是照着老师的字来写的。那就更能看出其中的差别了。   等小敏把菜端上桌,“奶,快点吃吧。”   钱淑兰满脸欣慰,“你的书法进步很大。”   小敏捂着脸,眉稍都透着几丝喜意,心中却是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也不为过。她喜欢她奶夸她的样子,那代表着一种肯定与自豪,让她心中忍不住欢喜起来。   钱淑兰吃完饭,原本想自己收拾碗筷的,可小敏非要抢着收拾,她也就没有推辞。   小敏收拾好碗筷见她奶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个大蒲扇,眼睛盯着账本不放。   她走上前帮着她奶打扇,“奶,我有件事想向您请教。”   钱淑兰放下手里的本子,抬眼看她,“你说!”   小敏捏着自己的辫子,试探着问,“奶,你觉得秀萍是什么样的人?”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略微有点疲惫,“奶跟她接触得不多,你这乍然间问我,我还真是不好回答。”她拿开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小敏把今天的事情简单跟她奶说了一遍,末了又有些怀疑自己,“奶,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多疑了?”   她们家秘密挺多,小敏为了不给老师和小阳哥哥招祸一直谨慎小心,时刻保持警惕。   钱淑兰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脑袋一歪,顺势躺在床上,闭着眼嘴里嘟哝一声,“你自己琢磨啊。奶今天好累。”   小敏见她奶累得已经快睡着了,不好再问。帮她奶调整了下睡觉的姿势,转身出了房门。   小敏心事重重地站在院子里,她望了望还有些炎热的太阳,拿着军用水壶到灶房装了温开水。   她想不透,她奶给不了她答案,她要去问小阳哥哥。他这么聪明,一定能告诉她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我这文里的人没一个是十全十美的。   小敏也是文中比较重要的人物,贯穿全文。她的亲情,友情和爱情都会写到。   女主平时也给她贯彻什么是好人坏人,但是说一千道一万,都得遇上才能真正明白。坏人脑门不写坏人两个字。   因为不是第一女主,所以这个人物注定不会很苏。大家见谅! 第322章   小敏是在养猪场后面的小树林里找到元泽阳的。   他正在一个人练习他爷爷教给他的拳法。   之所以大热天还出来练习,是因为中午太阳毒,人很少会过来这边。   他现在的年纪已经大了,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豆丁,别人对他的同情随者他身体的拔高日益下降。   他的脸因为被阳光暴晒呈小麦色。明明比马云浩小一岁,可他看起来比马云浩要精神,身材也更结实饱满。   明明一身粗布打满补丁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完美的呈现出他的好体魄。   他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惹得小敏忍不住惊呼出声,拍起了巴掌。   “小阳哥哥,你好厉害!”   听她这声音,元泽阳回头朝她笑了一笑,却被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珠浸湿了眼睛,他拿起树下的旧毛巾给自己擦了把汗,然后问她,“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回头钱奶奶又该说你变黑,变丑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知道什么是美丑,小敏自然也不例外。平时日头毒的时候,她根本不会出来。只是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她把自己身上的军用水壶解下来递给他,“小阳哥哥,你先喝水,我找你有点事。”   元泽阳看了眼自己带来的粗瓷瓦罐,刚刚已经没水了。他接过水壶往自己的瓦罐里倒,然后提起瓦罐喝了起来。   瓦罐口有点大,又非常厚,他仰着脖子往嘴里倒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流了下来。那水顺着  他的嘴边滑下,慢慢往下面流淌。晶莹的汗珠划在蜜色的皮肤上显得那年轻矫健的体魄更加有吸引力。   这种言情里的旖旎画面却根本没让年幼的小敏起半点心思。   她只呆呆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他的衣服,  “你这衣服都湿透了,回去要记得换一件干的。要不然感冒了就不好了。”   “嗯!”   小敏摘了个大叶子坐到树底下,等元泽阳喝完水,坐到她身边,她才开口把自己的怀疑说给他听。   元泽阳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你心里已经笃定了不是吗”   这么些年下来,元泽阳算是非常了解小敏。她并不笨,也被钱奶奶教得很好,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她交了五年的好友是个坏人。   她之所以想问他,也是想抱最后一丝希望。钱奶奶不肯给她的答案,她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了。   小敏双手捂脸,心里揪得厉害。刚才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给秀萍找理由,找借口,可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法解释秀萍对她心怀恶意的事实。   她跟马云浩丝毫没有男女之情,她坦坦荡荡。但秀萍不相信她,那就说明秀萍根本就拿她拿朋友。   不然就没法解释秀萍为什么拿那种眼神看她   与其说秀萍在恨她不如说嫉妒更恰当。嫉妒她可以跟马云浩做朋友,嫉妒她可以上中学,嫉妒她可以穿新衣服,嫉妒她有个疼她如命的奶奶。所以秀萍对她的嫉妒由来已久,而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她抱着头痛哭,为自己的识人不明而哭,为秀萍的欺骗而哭。元泽阳也不打扰她。   等哭够了,小敏放下手,  她的眼圈都红了,眼底有红晕弥漫,  “小阳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小敏知道秀萍为什么要嫉妒她,理由已经很明显,只是她产生了自我怀疑。   元泽阳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会小敏是最棒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差多了。”他跟小敏刚好相反,因为身份的缘故,村里的小孩子不肯靠近他,只有小敏愿意当他朋友。当然就算别的小朋友愿意放下身段跟他交朋友,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信任他们。   小敏撅着嘴,“才不是。我觉得小阳哥哥是最厉害的。”说完她又改口,“不对,是第二厉害,比我奶奶差一点点。”   元泽阳被她逗笑了,“你才见过几个人哪。”   听他这么说,小敏不乐意了,“我见过很多人,我们班上的同学没有一个比小阳哥哥厉害。你的高中课程都学完了。”   元泽阳提醒她,“我本来就比他们大。学得比他们快很正常。”   小敏也反应过来了,点头附和一起,随后又安慰他,  “不过你比马云浩也厉害,他只会到处找东西拆。之前他还把他爹的半导体收音机拿到我家拆,可最后却没本事装回去。气得马叔叔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可昨天他来了,又把自行车给拆了。”   听她提起马云浩时就眉眼带笑的样子,元泽阳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想到自己的身份,他的眉头又松开,只是眉宇间的忧愁却是怎么都散不开。只半低着头,干巴巴地回了一声,“是吗”   元泽阳一直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这些趣事。虽然他不能上学,可他特别喜欢听小敏讲这些时的事情。就好似他亲眼经历过一样。   等小敏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元泽阳把军用水壶的盖子拧开递给她。   小敏喝了一口水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话唠”   元泽阳摇头,“不会,我很喜欢听。”   小敏讲了一会儿之后,心情畅快了许多。   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坎,可无论她遇到哪一道坎都不如小阳哥哥遭受的多。他都没有哭,她又有什么资格。   小敏很快就跟元泽阳分开了,就算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人会过来,可还是要小心的。   她拿着军用水壶,到老房那边摘了点蔬菜。   她娘在供销社食堂吃饭,自留地里种的蔬菜就没人吃了。用草绳扎了捆小青菜,她提着就  往家村尾走。   半路遇到垮着满筐猪草的秀萍。   秀萍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小敏,你等我一下呗,我去养猪场把猪草给换成工分,就跟你  一起回家。”   小敏没想到秀萍眨眼间就可以当作没事人一样。明明她们之前吵得那么凶。   她摇了摇头,往旁边走了两步,“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也不等秀萍的反应,直接快步离开了。   她这么疏离的态度让秀萍有些发怔,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慌。   小敏是不是察觉出来了不会的,不会的。小敏这么笨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到她的心思,她明明已经这么小心了。   秀萍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可等她把猪草卖完,终于有空去找小敏的时候,小敏已经上学去了。她的时间并不多,要干家务,还要割猪草,忙得团团转。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敏已经跟像个陌生人一样看她了。在路上遇到,也是快速走过,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秀萍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以至于在不久后的将来,做出跟人私奔的丑事。不过这都是后话。   小敏回到自己家,钱淑兰已经起床了。   小敏眼圈这么红,钱淑兰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是太天真了。”   小敏抿了抿嘴,她已经猜到她奶的心思了。她奶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秀萍的为人呢她奶知道也不点破,让她自己去发现。   小敏坐到板凳上,靠在奶奶膝盖上,“奶,我让你很失望吧”   钱淑兰帮她把头发松开,替她重新梳理,她的头发又黑又柔,“也没有。你毕竟还小。小敏和自己不一样,虽然这年代条件很苦,可钱淑兰对小敏养得很精心,  根本没让她受过一丁点苦。除了让她做家务之外,没让她干过什么重活。   要知道像小敏这年纪,在大夏天的时候,都是要拿着镰刀下地的。   也许跟后世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没法比,可跟周遭相比,她已经是活在蜜罐里了。生活顺利,父母疼爱,  兄弟姐妹都比她大,  也没人欺负她,就算钱淑兰不断给她灌输这世上  有许多坏人。可她没遇过,  根本不会分辩。   钱淑兰无比庆幸小敏是在这么早就看清秀萍的为人,  要是秀萍见识多了,手段也多了,那自  己就没没再姑息,只能提醒小敏。   那将来小敏还会再跌跟头,而她未必能有机会站在她身后提醒她。   钱淑兰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怪奶吗”   小敏摇头,“不会。我知道奶都是为我好。   钱淑兰拍拍她的背,  “奶年纪大了,真正能陪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奶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从内到外都无坚不摧的人。就算被人打趴下,也能很快站起来。人这一辈子要经历许多。不是现在,也会在将来。”   和小敏的分离,也是小敏要面临的一大考验,就像她,她奶奶离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那种钻心的疼,真的很痛苦。她现在一点一点地灌输,她未来某一天会走,让小敏一点一点接受人会死亡这个事实。   小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她猛地抓住奶奶的手,面上明显透着一股惊慌失措,声音里也带着恐惧,  “奶,你别这么吓我”听着这声音好似要哭出来了。   钱淑兰搂着她的肩膀,笑着安抚她,“别担心,奶天天都要锻炼身体,只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能活到八十的。奶现在才六十七,还有十几年呢。”   十几年那还不是难以接受。小敏破涕为笑,“那我到时候就长大啦,可以孝敬奶奶了,到时候给奶买大房子,让奶住楼房。还要让奶奶天天都吃肉。   钱淑兰边给她梳头发,边调侃着,“那你可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要不然奶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小敏重重地嗯了一声。   钱淑兰把头发重新扎好之后,拍着她的背催促着,  “快点去写字吧!晚上老师还要检查呢。   小敏没有犹豫,立刻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开始练字。 第323章   晚秋时分,温山遍野都是一一片金黄,王家村通往村里的道路两旁栽了杨树,此时正簌簌地飘下落叶。   钱淑兰慢慢悠悠地往村里走。   突然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传到有人叫自己。   钱淑兰侧头去看,只见王守泉正站在自家门口喊她。   见她停住脚步,他小跑过来,递给钱淑兰一封信,“三婶,我刚才从公社回来,这是你的信。”   钱淑兰接过来,看了眼落款,原来是云萍写来的,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钱淑兰向他道谢之后就想走,王守泉忙补充一句,“对了,三婶你吃完饭,别忘了到仓库那边开会。   钱淑兰瞅着他神色平淡,“是有什么事吗”   王守泉淡淡一笑,“跟我们没关系,关系到那些知青,需要开会讨论一下。   钱淑兰点了下头,“行!”   钱淑兰做完晚饭,小敏要上晚自习,所以还没回来,她把饭菜放到灶间的锅里热着。然后插上门锁,往仓库那边走。   半路上遇到钱明华,两人一起结伴往前走。   钱淑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家月涛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三年,钱月涛一直在相对象。一开始相看了林家村的一位姑娘。那姑娘长得很端庄,手脚特别麻利,也是个初中毕业生。可郑小花却不满意,在得知两人处对象之后,特地找上门去把人家姑娘骂得狗血淋头。   对方母亲也是个暴脾气,信奉的是能动手不动口,跟郑小花打了起来,郑小花被对方打得牙齿都掉了两颗,可依旧不松口。   对方疼惜自己的闺女,经此一事之后说什么也不肯把自己闺女嫁进钱家,这门婚事就这么黄了。   因为郑小花的难缠,花媒婆根本就不愿意帮钱月涛介绍对象。   眼见着儿子一天天大了,却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钱明华只能干着急。   后来他把郑小花打了一通,她死不悔改非要儿子娶知青。如果他再让儿子跟别的姑娘相看,到时候,郑小花再找上门去骂。那他的脸都要丢光了。   当钱月涛带着沈艳红上门,说要跟她处对象的时候,钱明华到底没有拒绝。   这姑娘胆子不大,长得也算秀气。最关键的是她家里条件很一般,  应该没法子帮她调回城。   要说沈艳红为什么会同意跟钱月涛处对象,是有原因的。   这几年知青越来越多,第一批下来的知青,最大的都有二十三了。   一直没能等来回城的消息,许多人都开始琢磨起了终身大事。   钱淑兰得知知青们和生产队的姑娘小伙子处对象,就让王守泉召开大会,说如果以后有回城机会,未婚优先。   这条规矩吓退了许多知青,说到底他们还是更愿意回城。   不过也有人例外,像葛小云和苏爱国就结合了。   生产队给他们在食堂附近批了块宅基地。两的户口也正式落到了王家村生产队,而不是像那些知青们只是挂靠。   正式落户之后,他们就能分到王家村几个厂子的分红,一年下来两人也能有将近一千块钱。日子过得十分舒服。   许多知青们见到两人过得这么好,也都依葫芦化瓢,走内部消化路线。   不过知青和生产队里的人结合的非常少。   沈艳红长得不算出众,剩下的男知青们长得不行,干活也不行。养活自己尚且困难,更不用说她了。   所以当钱月涛说想跟她处对象时,她心动了。对方每年分到的钱足够她过得舒舒服服的。   钱淑兰听说两人处对象提醒过,也劝过,见他们执意要结婚,也就不再说了。   钱明华揉了揉脸,“还不知道这事会咋样呢”   听了这话,钱淑兰明显一愣,突然联想王守泉之前说的,心里有点谱了。   果然,干部们都到了之后,王守泉立刻宣布,“上面给我们生产队一个回城名额,召集大家是想让大家出出主意讨论下,这名额该给谁  ”   其实这几年陆陆续续有人用家里的关系调回城的。可那毕竟只是人家背后使的力,跟他们生产队没什么关系。王守泉巴不得这些人都能使法子回城呢。可惜也只能想想。   这种派发下来的名额,还是头一回。处理不好,那些知青们一定会作妖。   有人幸灾乐祸起来,  “那些知青们要是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打起来。”   只有一个名额,僧多肉少,可不就得干架嘛。别以为这些从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就不会抛下矜持打架。那是因为没牵扯到真正的利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不如就让他们抓阄得了。抓到谁就是谁。”   “我看行!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   “要我说就把年龄最小的送回去。反正待在生产队也不能干活。”   这三年来,知青们不仅越来越多,还越来越低龄化,最小的居然连十五都不到。   如果是乡下小伙子或小姑娘,十五岁就是成人了,可这些城里人,呵呵,十五就跟乡下十岁差不多,哦,也不对,他们连乡下十岁孩子都不如,至少乡下十岁的孩子已经会自己妙菜烧饭了,可这些人根本就不会。   王守泉见他们出的主意都不靠谱,一一给拒绝了。   “抓阄太过儿戏。不妥!”   “年龄最小的送回去也不行。人家说不定还说我们偏袒年青少,故意不让他们进步。”   出主意的人一呆,还能这么说得了!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王守泉侧头看了眼钱淑兰,  “三婶,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纷纷看向她。多数都是她出的主意最靠谱。   钱淑兰想了想,  “好主意谈不上,咱们按章办事就行。”   王守泉有点懵圈,  “怎么按章办事?”   钱淑兰摊了摊手,淡淡地道,“之前说好了单身优先。再加一条,从第一批知青中挑出这三年来工分最高的人。   有人拍巴掌,  “得了!就这么着吧!”   王守泉见大家兴致都不高,多少也能理解,本来这事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行吧!”王守泉侧头看了眼邓兴明,“你尽快把这三年的工分本给挑出来。把第一批的知青工分都核算出来,到时候也好给他们一个交待。”   邓兴明点头答应。   散会后,钱明华被钱月涛叫住。钱淑兰和邓兴明一起结伴往回走。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邓兴明提着马灯照着路,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娘,云萍怎么还没回来啊”   现在的大学是三年制,照理说云萍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钱淑兰心情颇好,“我刚才接到信,你妹处了个对象,那人把她带回家见父母去了。如果对方家长没什么意见,就带过来给我们看。   邓兴明有一瞬间的呆怔,  反应过来之后也替她高兴,  “云萍早该处对象了。她对象是哪里人?”   提到这里,钱淑兰就有点兴致缺缺了,“离得有点远,是临江省的。”虽然临阳省和临江是相邻的,可省与省再近也隔着几百里呢。   邓兴明瘪着嘴,脸色不好看了,“那如果那人欺负了云萍,我都没法替她出气去。”   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钱淑兰拍拍他的胳膊,“你每个月都给她写一封信不就行了让对方不要小看咱们。”   邓兴明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干!”   末了又问,“对方多大?”   “好像比她大两岁,之前是部队里当兵的,可后来转业了。就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呢。”   “那还行! 不过他怎么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   “你妹信里没说!”   “好吧!”   钱淑兰原以为这事怎么说也得要第二天才能闹起来。   可谁成想,当天晚上就闹开了。   更糟糕的是,邓兴明的门都要被人家给敲烂了。   钱淑兰就在隔壁,那么大的动静,她哪里睡得着。   当下就穿衣起床,把门关上,不让小敏出来。   她朝着那些闹事的知青们看去,  “干什么呢?都给我回去!”   吴丽君走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我要找个说法,凭什么要按工分来定欺负我们女人是吧?”   在乡下地头,男人挣得工分比女人多。不过并不包括这些城里人。   因为自打食品厂开起来,她选的都是知青们帮着剥鸡蛋。虽然不是正式工,可比下地干活要好多了。剥鸡蛋这活,她只挑干净讲卫生的,做事认真的,可不关男女。   钱淑兰怼了回去,“工分还没算呢,你咋就知道一定是男同志得分更高呢?”   吴丽君被她噎住。有些不甘心。因为她喜欢偷懒不干活,所以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她。她就是想闹一闹,如果她不安份,  说不定那些人觉得她烦就把她赶出去了。   她打得主意挺好,可钱淑兰哪里是受这种胁迫的人,见他们依旧堵在门口,“如果再不起,全体扣五十个工分。严重的,我直接请马主任接你们到公社去住几天。”   听到这话,吴丽君就想到魏建设,浑身抖了个机灵,撒腿就跑。   其他人见领头人都走了,也作鸟兽散。   邓兴明见一直揪着他不放的人眨眼间就没影了,颇有几分佩服,  “娘,您真是厉害!”   钱淑兰刚想说话,钱明华从旁边走了过来。黑灯瞎火的,他的身影投射到地上显得格外高大。   钱淑兰有些诧异,  “你怎么也不睡?”   钱明华抹了把脸,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哎!小姑,我算是明白你以前的想法了,这些知青们太不定性了。”   钱淑兰挑了挑眉,“怎么沈艳红不想嫁给月涛了?”   钱明华望着月亮重重叹了口气,“不仅不想嫁给月涛,还让月涛帮她。”   呵呵!  “贼精!”不过也间接说明钱月涛够傻。   钱明华无奈极了,“我家那傻儿子刚才还求我呢。   “表哥,这事我可不能答应。”邓兴明一直以知识份子来标榜自己,这种作弊的事情绝对是他深恶痛绝的。   钱明华哪里不知道他的脾气,可惜他那蠢儿子满心满眼都是那姑娘。   钱淑兰拍拍邓兴明的胳膊,提醒他,“早点回去睡吧,明天你还要上工呢。”   邓兴明点头应好。   等他进了屋,钱淑兰跟钱明华往旁边走,“我看这事也不见得是坏事,起码能让月涛看清那姑娘的为人。   钱明华知道小姑是安慰他的,他这儿子已经陷进去了,那姑娘又是个会哄人的。   他哪里还听得进去。哎!就算两人结婚,他还得提心吊胆的,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瞅着他一直哀声叹气,钱淑兰挺同情他的,只是想到郑小花那么会作妖,即使她把这事搅和没了,估计对方又会给月涛再换一个知青。没完没了,想想还是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祝大家合家团聚,每天都有好心情! 第324章   第二日一大早,邓兴明就开始统计工作。   钱月涛坐在他对面,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工分本瞧。   被人直勾勾地看了那么久,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了。邓兴明却一直不动声色继续忙活。等他终于统计完之后,钱月涛从椅子上跳起来,忙问,   “怎么样?”   邓兴明摇了摇头,“不是你对象!”   工分最多又是单身的人是刘秉南。   第一批知青是十四人,他的工分只能排得上第五。可谁让前面四个都结婚了呢。   而刘秉南因为体型瘦小,长得也一般,根本就没人愿意嫁给他,所以一直没有结婚。   钱月涛走过来看他统计的名单以及工分数。   他对象沈艳红才排第十,中间还隔着一男三女四个人呢。   邓兴明把名单拿回来,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呀。如果她回城了,你俩的婚事就黄了。你干啥这么好心?”   钱月涛轻轻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我只是觉得凡事不能强求。”   他受够了他娘总是逼他,每次他相看成功一个姑娘,他娘就去搞破坏。要不是看他爹一直愁眉苦脸,他根本就不想结婚。   以前他总觉得他娘很好,他爹总是不肯理他娘,还什么事情都只想着爷爷和姑奶奶。长大后发现一切都是他想当然了。他爹很疼他,反倒是他娘有点不可理喻。   他爹为了他这事不断地求花媒婆,可却一而再再而本地被花媒婆拒绝,精神萎靡,他才不得不找个人结婚。   如果沈艳红真的能回城,起码他娘能反思一下自己,短时间内不再逼他。   邓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个孩子深表同情,如果他娘是这样控制欲强的,他恐怕得疯。   他看着钱月涛拍着胸口道,“你就告诉她,我不可能会作弊。让她有什么不满就来找我。”   钱月涛低头叹气,“谢谢!”   中午吃饭的时候,钱月涛把这一消息告诉沈艳红。可谁知她接受得很快。   其实孔秋云已经帮她分析过了,钱月涛绝对不可能帮她把名额拿到。理由非常简单,没人肯帮钱月涛。   钱明华和钱淑兰这两个亲人都不可能帮钱月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邓兴明这人最听他娘的,肯定也不会。   “得不到就得不到吧,咱们照常结婚。”沈艳红被孔秋云劝说之后,也想开了。   就算她真的回城又怎样,她家境一般,家里又重男轻女,如果她没工作,除了活干得比现在少点,过得并不会比现在更好。   还不如嫁给钱月涛,至少她嫁过去之后,就不用再下地干活了。   钱月涛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渐渐踏实下来。   就在两人结婚没多久,上面发生了一件大事。中央颁发了21号文件,要求各个公社坚决打击破坏上同下乡的队级敌人,凡是强奸女知识青年的,都要依法严惩。   随后国务院如开全国知青工作会议,又发了中央30号文件。全国上下展开调查打击迫害女知青的工作。   王河公社专门为此成立了工作组,领头人就是马主任,本来他就是革委会主任,由他领头再恰当不过。   他走访调查,到各个生产队开会,鼓励这些知青们踊跃发言,如果有骚扰女知青的,一定要提出来。   你还别说,还真有那干部为了回城名额和工农兵大学名额委身大队干部。   跟王家村生产大队不一样的是,这些名额其实是由大队书记一人决定的。   工农兵大学名额几乎每个生产队都有,回城名额王家村生产大队是第一次,其他生产队倒是在前两年也分到过几个名额。   这一开大会,有人就写匿名信举报了。   王河公社已经有好几个大队干部落了马。   有的是禁不住诱惑,被女知青勾搭,事后又担心她嚷嚷开,就拿这些名额堵她们的嘴。也有的是那些大队干部本来就色迷心窍,对那些年青貌美的知青心怀不轨,以这些名额为诱饵,奸污女知青。   这事闹得很大,全国上下统一进行。   相比其他生产队,王家村平静很多。   本来嘛,工农兵大学名额,他们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全给了自家生产队的孩子。   回城名额,他们这次选的是个男同志。之所以选他也是因为他工分最高,还是单身。   这都是有账本可查的,并不是由谁指定的。   马主任在大会上大力表扬了王家村的大队干部们。   盘查结束之后,全公社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十五岁以上的人全都要参加。除非已经走不动道儿的,可以不来。   钱淑兰没想到,这公审大会会这么声势浩大,王河公社门口就是广场,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马主任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把那些五花大绑的大队干部们全都拉到台子上。   这些人已经成为了坏份子,胸口挂上了牌子。上面写的都是强奸犯,底下是各自的名字。   马主任拿着喇叭冲下面吼这些人的罪行,用一句罄竹难书都不足以形容这些人的无耻。   等底下的人群举着拳头纷纷要求惩治这些坏人。   马主任召来这些人的亲属要求这些人跟他们断绝关系,并且朝他们吐口水。这一流程结束之后,马主任又召来一群武装部队。   钱淑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怎么还有正式部队呢?   接下来的场面让钱淑兰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枪毙这些犯人。每枪毙一个犯人,人群就会发出阵阵高呼。   这场面很熟悉,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有过这么一次,给正康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望了望四周,好在小敏没来,要不然她还真的挺担心小敏的心理问题。   公审大会之后,那些被大队干部们破害过的女知青们得到了回城机会。这让那些知青们看到了希望。   原本已经解散的工作组,在时隔一个月之后,又收到了堆积成山的匿名信。马主任颇有几分头疼。   可这是他的工作,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这么忙的后果就是他连家庭和孩子都不上了。   郭明霞再次没能等到自家男人回来,有点火了,只好杀到办公室。   她猛地推开办公室的房门,见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饭菜都凉了,你到底还吃不吃?”   现在是寒冬腊月,热菜一端上桌,不到一会儿就谅了。   马主任抬头看下手臂,再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天色,立刻赔礼道歉,“媳妇,我刚才太忙了,给忘了。”   郭明霞见他揉着鼻梁,似乎有点疲惫的样子,只好把不满咽了回去。   郭明霞没看到郭三生,还有点奇怪,“三生呢?”   马主任跟她解释,“我把他派到下面核查情况去了。这些日子接到的信太多了,有许多是假的,我总不能丢下一大堆工作,就往乡下跑。”   郭明霞给他戴上围巾,想到外面的天气有些心疼,“这孩子要遭大罪了。 ”   马主任也深以为然,“也是没办法,别人办事我不放心,只能让他去。”   底下的人都有裙带关系,谁知道会不会糊弄他,只能交给郭三生。   两人出了办公室,郭明霞却依旧抱怨着,“你好好管管你儿子吧。今儿个他一回来就朝我要两百块钱。说要赔给人家,他把人家的相机给拆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马主任刚想张嘴说话,一股冷风灌进嘴里,冷得他直打哆嗦。   等到了家,看到马云浩正坐在煤炉前烤火,他登时气得半死,四处找趁手的工具,“你个小兔崽子,你老爹我一个月才五十三块钱的工资,你这动动手就花掉我四个月的钱。我打死你!”   他眼急手快,抄起门后的扫把就往马云浩身上挥。   马云浩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想逃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个扫把直接挥到他的后背上,疼得他直叫唤。   郭明霞站在边上,又气又心疼。   马云浩边跑边躲,“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拆人家东西了。”   马主任气得脸色铁青,“我信了你才有鬼了,你上回答应我不拆自行车,可你不还是拆了,还有上上回还答应我不拆家里的半导体,可你照拆不误,什么贵,你拆什么!”他拿起扫把再次打了下去。   这次马云浩抱头鼠窜,不肯给他机会。   两人在屋子里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但马主任毕竟还年轻,马云浩不敌他。到最后被他狠狠打了一顿。   到了吃饭时,因为屁股太疼,他只能站着吃。   睡觉的时候,两口子开始商量起马云浩的未来。   马主任对自家儿子这性子实在是头疼,“我觉得云浩这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一天天总喜欢拆东西怎么行?”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郭明霞也有些发愁。  儿子要上中专,她也不能丢下自家男人跟过  去。这么远的距离真是鞭长莫及。   马主任斟酌再三,终于把想了半个多月的打算说了出来,“我看不如我写封信给我的旧友,把云浩送到部队去锻炼。”   郭明霞惊讶地张大嘴巴,“这也太突然了吧?”   马主任摊了摊手,脸上满是无奈,“不然怎么办呢就咱家这家底儿,还不够他霍霍的。  ”马主任也是经过一一番考量才决定的,“云浩这孩子没什么定性。性子太浮。以后能成什么大事。而且他是到部队里去了,最近又没什么战事,让他吃点苦头,将来说不定能成一翻大事业。”   尽管郭明霞很不舍,最终还是被自家男人说服了。 第325章   马云浩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梦里,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他望了一眼外面的暖阳,照在霜地上形成一滩烂泥。   青天白日自然不是他在做梦,他舔了一下自己有点干涩的嘴唇,“我在你们眼里已经是烂泥了吗?居然要送我到部队去。”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拆东西,你琢磨出什么来了吗?”马主任皱眉冷斥起来。   马云浩有些委屈,“我就是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运作的。兴许我什么时候就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东西。我哪里错了?”   “一次几百块还不能让你认识到错误,就是最大的问题。”马主任觉得自己的暴脾气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被亲爹这么看不起,马云浩心里憋屈得不行,“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王二哥要拆东西,钱奶奶那么肉疼,还是同意他拆了。怎么你就不行。你和钱奶奶做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马云浩所说的王二哥指的是正国。三年前,正国回来把真空包装机给拆开了。   钱淑兰担心他装不回去,所以站在旁边看他操作,顺便记下步骤。   正国拆完之后,研究了好几天。然后又和钱淑兰一起把机器给还原成原样了。   这事马云浩是听小敏说的,也是受正国启发,他开始有样学样,拆各种东西,也想研究里面的构造。   只是他跟正国不太一样,正国因为中专学过,所以他研究之后,到了第二年,就做出一个机器出来。成本却连一千也不到。食品厂又买了两台机子。   而马云浩因为才入学,什么东西都不懂,纯粹就是好奇加想学习,并没有真正的战果。   马主任只看到这小子哗啦啦地拿钱填补黑洞,心里十分不满,“ 你还想学别人。人家能装回去,你能吗你是管拆不管装,纯粹瞎捣乱!”   上回的半导体收音机被他拆开之后,配件都少了好几个。这回的相机直接装不回去了,要不然也不会重新买一件赔给人家。   马云浩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爹,我下回不拆了,你能不能别送我到部队?”   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郭明霞很不落忍,可马主任却咬着后槽牙拒绝得很是干脆,  “不行!”无论儿子能不能把东西装回去都不重要,他最关心的还是这小子的性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没个定性。这可不行。   希望落空的马云浩只能委屈巴巴地求马主任多留两天。   这次马主任倒是没有拒绝,“等开春了就送你去部队。现在送你过去,估计你连这个冬天都撑不下去。   到底是亲儿子,哪里能看到儿子在冰天雪地受苦,总得循序渐进,慢慢来才是。   马云浩松了一口气。   又过几天,太阳晴朗,通往乡下的小路不再泥泞时,马云浩经得父母同意,独自回了乡下。马云浩把自己即将离开的消息告诉小敏。   果然看到她十分不舍。   马云浩心里很舒坦,一本正经地叮嘱她,“你放心,以后我会写信给你的。你要好好学习。跟你二哥学习,说不定也能当一名先进工人。”   正国因为研究出真空包装机,被评了先进工人,工资直接升了一级。   小敏却根本不给他面子,  “我不想当工人,我要上大学。”   认识好几年,马云浩自然知道小敏这个愿望,他不止一次想要让小敏改心愿,这次也不例外,“工农兵大学有啥好的。什么东西都学不到。哪有当工人来得好。”   小敏笑而不答。   马云浩见说不通她,有些丧气,“你说大人怎么都这样呢。明明我喜欢现在这个专业,可我爹非得让我去当兵,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你我的意见”   小敏愣住了,“我跟你不一样啊,我想上大学。我奶说了大学能学到很多很多东西。我小姑就是这样的。”   马云浩面露怀疑之色,“是吗可我听说上那些工农兵大学根本就学不到东西的。老师们根本不管底下的学生。”   小敏不太清楚这些,只能干巴巴地道,“我小姑是好学生。”   马云浩在这边待了两个小时就告辞了。   他骑着自行车往外走的时候,刚好看到秀萍站在路边。马云浩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秀萍心愿落空,只能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两天,她就跟着生产队的一位男知青私奔了。   这事闹得挺大,马主任亲自下来查看。   他刚刚夸过的生产大队居然这么快就出现问题。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等他问了一圈之后,安抚秀萍他娘,“你放心,人一定会追回来的。我们这里有这些知青们的资料,不怕他们跑。”   秀萍娘恨得不行,她是真的没想到,一直老实巴交的秀萍居然会干出这种丑事。   围观的群众也都议论纷纷,还有那平时就跟她不对付的妇女直接过来踩她一脚,明面上说的是关心她的话,实际上谁都能听得出来,对方是在讥讽他们家。   秀萍娘知道他们家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连亲生女儿都想着逃跑,谁愿意把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除非是那不拿闺女当人看的才不介意这种人家吧!不过真要把闺女嫁过来,那也相当于是把女儿卖了。哪里还会在乎女儿的死活。   马主任没有时间管这些闲言碎语,他回到公社,第一时间让底下的人找出那位男知青的资料,并且打电话到原户籍所在地的省派出所,又辗转知道所在县城派出所的电话,请对方协助调查。   这事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秀萍连同和她一起私奔的男知青都被找回来了。现在户籍管理严格,粮油关系是根本,再加上现在城里抓投机倒把抓得很疯,两人只能回男方原籍所在地,倒是直接被抓了个正着。很快两就被送回来了。   马主任为此专门召开了全公社大会,这次就不是十五岁以上的人参加了,而是十岁以上的人都要参加。   钱淑兰牵着小敏的手,站在人群当中,听马主任讲私奔的严重性。   小敏握着她奶的手,突然问,“奶,秀萍嫁给谁了?”   秀萍找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再加上她私奔这事闹得挺大,名声也毁了,所以只能嫁给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或是鳏夫。   因为秀萍的私奔给家里造成极大的伤害,秀萍娘把秀萍嫁给了一个刚死媳妇的鳏夫。   只因为对方出的彩礼最高,出嫁那天,秀萍家也没办喜事,秀萍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跟者那人走了。   钱淑兰可以猜测到对方的结局,也没法给子太多的同情心,她摸了摸小敏的头顶,  “听说是外地人,以后哪怕遇到了,你也不要再理她。”   每人都有各自的活法,她同情秀萍的处境,却因为她爱嫉妒的性子不愿意帮她。   小敏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批斗台上那个带人私奔的男知青,他低头跪在讲台上,原本的书生意气全变了屈辱。   马主任站在旁边数落他的罪行。   等批斗结束之后,他开始朗读条例,“上头反反复复强调,私奔就是男方耍流氓。哪怕两人是未婚也不行。所以大家要以此人为耻,不要落得个进农改农场改造的下场。”   钱淑兰听到这里,忍不住叹气。   要说这年代的流氓罪真的是很奇葩。照理说未婚私奔并不妨碍谁,可在这时候就是不对的。被逮到之后,女的名声就毁了,男的只能到劳改农场改造,关键是哪怕运动结束,这罪名也不能消除,除非没有流!氓罪。   还有女流氓也是存在,比如说当着男人的面大小便,跟男人举止亲近(摸头摸脸,牵手搭肩之类的)都算。活在这个时代,不仅仅只是谨小慎微就可以,还得逼自己说着自己都不认可的谎话。   开完这个批斗会,钱淑兰觉得自己更加焦躁了。她迫切希望能早点结束这场运动。可惜时间不会随着她的意愿加快脚步。   回到生产队的时候,还没等大家歇下,就听秀萍娘满生产队的叫唤,“天杀的,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烂肚肠的偷了我们家的钱?我不活了呀。我们一家辛辛苦苦挣工分,好不容易攒了一千块钱啊。我还想着给儿子娶媳妇呢。就这么被人给偷了!”   虽然钱淑兰住在村尾,可她与秀萍家离得挺近,所以在秀萍娘叫出第一声的时候,就知道   小敏歪着脑袋问,“奶,你说这钱是谁偷的呀?”   钱淑兰没看过现场情况,哪里能猜出来,摇头作不知,“谁知道呢。”   虽然前世她看过不少查案的电视剧,但她真没那么多好心。   秀萍固然不是好人,可秀萍一家却是造成秀萍成为坏人的罪魁祸首,她才不会帮这种人家。   这事闹得挺大,可因为大家都去公社开会了,留下来的人很少。要么是年纪小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钱藏在哪里,要么是年纪很大,根本就爬不动院墙。所以这么一大笔钱,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秀萍娘却是看谁都像贼,整天疑神疑鬼的,问东问西的。惹得社员们非常不满。   王守泉上门警告之后,秀萍娘才有所收敛。只是她家的钱被偷了,儿媳妇自然娶不成了。小儿子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喝醉发酒疯。路过的人家都能听到他们家骂骂咧咧的声音。经此一事,他们家的名声更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26章   白雪皑皑的刘关县仿若银装素裹,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邓云萍裹着厚厚的棉衣,从汽车站里走出来。寒风凛冽吹到她的脸上,她浑身打了个机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发现几片白雪飘到她的脖子里,冰得很。   “云萍,你家在哪里?我们怎么坐车?”她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提一个大包,身后还背着一个,出来之后,颇有几分茫然。   邓云萍捂着被冷风刮过有些发红的鼻子,朝他无奈一笑,“我们只能碰运气了。”   虽然几个哥哥都在县城,可他们也只有自行车。现在道路上的积雪这么厚,根本就没办法骑自行车。所以还不如趁着天色渐晚,早点赶路。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不满,“行!”   要说这两个也够背的,硬生生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家,中途居然没遇到一辆马车。   到了王家村,因为天冷,大家都猫在家里。邓云萍从村头走到村尾,依旧没能遇到一个村民。   她到家的时候,钱淑兰正在烤红薯,小敏边哈气边画画。   钱淑兰也没有想到小敏居然会有绘画天赋,尤其还是国画。   昨晚,老师给她布置这一周的作业。她正在学习怎么画这盘新发出来的蒜苗。   之所以不画花是因为这是资本主义小资情调,绝对不能允许的。所以她只能拿大蒜苗凑数。   小敏画的很认真,钱淑兰好几次抬头打量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这么专注的做事是非常动人的。   就在她把红薯烤熟往藤筐里丢的时候,院门被人拍响,而后她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钱淑兰也顾不上给煤炉架子上再添一个新红薯,腾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冲了出去。   “云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冻坏了吧?赶紧进来。”钱淑兰非常兴奋,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邓云萍被亲娘拉着往堂屋里走,顾不上招呼身后的男人,搂着她娘的腰就往前屋走。   顾家北有点吃味,但还是紧跟其后进来。   到了堂屋,钱淑兰才发现屋里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邓云萍有点不好意思,“娘,这就是我跟你在信里提过的,我对象,顾家北。比我大两岁。”   顾家北挺了挺胸,朝着钱淑兰点头,“婶子,我是云萍的对象,今年33岁。因为一直在部队当兵,四年前才转业,所以把终身大事给耽误了。”边说边把身上的包裹从背上褪下来,从里面掏出带来的东西。   顾家北有点难为情,“我也不知道咱们这边提亲什么规格,所以就按照我们那边来了。”   钱淑兰朝他掏出来的东西扫了一眼,嘴角抽了两下。军用被褥,军用水壶,绿色军装,以及一张自行车票。   钱淑兰心里有数,招呼他坐下,“你们饿了吧?不如先吃饭!”   听了这话,顾家北瞬间脸红,十分不好意思。他好像有点太猴急了!   钱淑兰把刚才的烤红薯拿给邓云萍让这两人先分着吃,她到灶间下面。   邓云萍想起身帮忙,钱淑兰把人按回座位,“你俩赶上这糟心的天气,一路上肯定累坏了,我就下碗面而已,不费劲儿!马上就好!”   说着火急火燎出了堂屋。   邓云萍见她娘还是风风火火的,真的很好。   “婶子这身子骨真是硬朗啊。”明明跟他娘一般大,可看着比他娘年轻十岁,走路更是看不出老态。   邓云萍颇有几分自豪的感觉。   她朝一直侧对着他们却一直一言不发的小敏走去。这孩子究竟在干啥呢?他们进来了都没个动静。   她靠近小敏,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她居然在画离她约有两三米外的一盆蒜苗。   哪怕她不懂画也能看出来小敏画的不错,有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好厉害!”邓云萍忍不住惊呼连连。   小敏被这声音彻底惊醒,毛笔顺势一滑,居然在画面上添了一个黑点。一篇完整的画突然多了这个点实在是太突兀了!   邓云萍惊了一下,有点羞愧,“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的画技提高这么多。”   小敏摆摆手,“没事的,小姑。”说完她在旁边添了一行字。惹得邓云萍又是一阵激动,这字也写得越来越好了。   小敏落笔之后,拉着邓云萍的胳膊,娇嗔道,“小姑,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再不回来,开春后我奶就要去找你了!”   邓云萍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笑着解释,“我这不是留在临江省找工作嘛!”   她话音刚落,钱淑兰端着面碗进来,“快过来吃面吧!”   她把面碗放到桌子上,又想转身去端另一碗,顾家北忙起身,“婶子,我自己去端吧!”说完,大踏步往外走。   钱淑兰朝小敏道,“你去大队仓库那边去把你小叔喊来,估计他还在忙活!”   小敏立刻应了,回屋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和围巾,穿上胶鞋出了院子。   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蚕蛹似的,钱淑兰很满意,下意识看向邓云萍的脚,这才注意到她的鞋子湿透了,肯定是步行来的时候踩雪。   钱淑兰也顾不上跟她唠嗑,回屋给两人找新鞋新衣服。   “这是我给你新做的鞋子,赶紧换上!”钱淑兰又朝顾家北道,“这鞋子是我估摸着码数做的,44码,也不知道大不大,如果大了,我再给你重做。”   顾家北挺感动,他当兵离家十几年,跟家里人的关系已经变淡,他娘忙着照顾孙子,根本没时间帮他做鞋子。   他换上新做的棉鞋,暖的人整个人像活过来一样,“这棉鞋真厚实。”   “里面被我填了一两棉花,咱们这边冷。得要多塞一点。”钱淑兰笑着解释。   “娘,几年没见,您这手艺越来越好了,里面居然还有毛绒绒的东西。这是皮子吗?”邓云萍换好鞋子之后觉得有点稀奇。   “前几天,长山村的大队长过来定明年的鸡苗送了我一张兔皮。我就弄到你俩的鞋子里。”钱淑兰仔细端详她脚上的鞋,满意的直点头,“看来没做大。我第一次在里面加皮子,鞋面做的比平时大了一圈。”   邓云萍很高兴,拽着她娘开始撒娇。   钱淑兰眉眼都带笑,催两人,“赶紧吃饭吧!一会儿面该坨了。”   两人也顾不上鞋子的事情,坐到饭桌前赶紧吃饭。   虽然这是很普通的面,可上面却放了一半的卤肉,还烫了一小半的小青菜。   顾家北还是第一次在大冬天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心里惊讶不已。   等吃完饭,邓兴明也跟着小敏回来了。   重新介绍完之后,钱淑兰开始问起两人今后的打算。   “娘,我已经在省城的塑料厂办理了入职手续。”邓云萍笑着说。   钱淑兰微微有些惊讶,“不是说现在厂子已经不对外招工了吗?”   邓云萍摆手,“大学毕业生也是国家给分配工作的。”   钱淑兰侧头看向顾家北,“你能跟她一起到省城工作?”两地分居很容易出事,还是在一起的好。   顾家北答应的很干脆,“只要婶子同意云萍嫁给我,我就把工作也安排到省城这边。”   钱淑兰微微点头,没有给他答复。   邓云萍靠在她娘的胳膊上,“娘,我的工资每个月能有五十八块钱呢。”   钱淑兰还挺高兴,“不错!这么多钱足够你花了。”   “娘,都是你的功劳,我才能有今天。”虽然她在学校里很刻苦,可如果不是她娘给她争取到这个名额,哪里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以后也别忘了学习,也许以后能有机会考研究生呢!”钱淑兰不放心的叮嘱她。   邓云萍笑着答应,末了又撒娇起来,“娘,我好想你啊!”   钱淑兰还挺高兴,拍拍她背,笑嗔,“这么大年纪还撒娇,你羞不羞。”末了又看向顾家北,“云萍被我宠坏了,得知她要结婚我心里焦心难安,总担心你俩会发生矛盾。”   顾家北忙表态,“婶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云萍好的。她是个好姑娘。”   钱淑兰心里满意,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你将来坚持不下去了,一定告诉我,我带她回来。”   顾家北大惊,这是啥意思?   钱淑兰看着他,义正严辞地道,“虽然名声很重要,可我更在乎云萍有没有受苦,如果你伤害她,让她难过,我肯定要把她带回来的。”   顾家北忙不迭地表态,“婶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云萍。”   钱淑兰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你,要不然也不会把我如珠如宝的女儿嫁给你,只是为人父母的总担心她会受委屈,云萍的性子又不是爱说的,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   顾家北哪敢有什么意见,只是心里暗暗琢磨。他当兵十几年,他的父母除了担心他的生死,其他一概不管。他要到省城工作,他们也都随便他,还真不像云萍母亲这样不放心。想到云萍他娘是寡母,又跟女儿分隔多年也很能理解。   他笑着回答,“婶子,我能理解!”   邓兴明自从跟他打完招呼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   顾家北还以为他性子内向。却听他突然开口问,“你们在县城住哪里?”   顾家北听到他的问题,微微一愣,“我们打算在县城买房子。我俩都是才入职,恐怕要五六年才能分到房子,划不来,还不如自己买。”   邓兴明点头,又问,“谁出的钱?”   这个问题犀利。顾家北有些紧张,“我们共同出的。”   呵!邓兴明刚才累积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原来是个吃软饭的。   他脸色变得这么快,顾家北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了,赶紧解释,“前几年,我爹生了重病,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我只能把自己的存款全拿出来救命。现在掏出来的钱还是我父母兄弟还给我的。”   邓兴明脸色这才好了一点,照这样说来,他们家的人还不算极品。   顾家北又道,“我知道占了云萍的便宜,不过以后我一定会以她为先的。”   “怎么为先?你娘和云萍吵架,你站在云萍这边?”邓兴明挑着眉头,不怀好意地问出这个几千年来也没有标准答案的难题。   顾家北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她们又不住在一起,应该没什么矛盾吧?”   “行吧!”邓兴明也觉得自己无趣地很,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总算舒服了些。紧接着他又问,“结婚后,你每个月给你父母多少钱呐?”   钱淑兰捂着脸,决定当个透明人,这孩子怎么当着她的面就问出来了。   顾家北看了一眼云萍,笑着道,“我的想法是每月给十块。只是我还不知道云萍的意思。”   邓云萍微微一笑,“行,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每天开心! 第327章   邓兴明的问题一个又一个的刁钻,顾家北由原本镇定自若到现在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他以为终于结束的时候,邓兴明来了个最关键的问题,“以后,你们家谁当家啊?”   顾家北抹抹额头上的汗,“我们商量过,大事一起商量,小事云萍做主。”   邓兴明还算满意,又问,“钱是谁管的?”   钱淑兰和邓云萍都没见过邓兴明这么婆妈过,两人眼里都憋着笑,邓云萍还多了几分感激,曾几何时,她哥什么时候真正为她考虑过,现在的一切更像是梦。   可能两人讨论过这事儿,所以顾家北只是愣了一下之后,就回答了,“我听云萍说,这边管钱的都是女人,将来我们结婚后,也按这边的习俗来。”   邓云萍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那还行!”   钱淑兰突然问道,“云萍以前结过一次婚,你知道这事吗?”   顾家北点头,心中升起一抹怜惜,“当初我追求云萍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这事儿。我不在意这事儿,而且我在结婚前也跟人定过亲,只是对方见我当兵去了,担心我没法顾家就退了。”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云萍结婚过,钱淑兰倒不担心她所会做出婚前隐瞒的事情,只是钱淑兰实在不放心,担心男方表面说不介意,心里还是在意这事儿。现在见顾家北眼神坚定,也很诚恳,心中那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也是!这年头寡妇还是好嫁的,只是嫁个头婚的还是有点困难。但云萍长得漂亮,又识字,顾家北喜欢她,也很正常。   钱淑兰对顾家北还算满意。这年头的人都保守,他能接受二婚的云萍一定是做过思想斗争的。但这并不是说云萍就得低顾家北一等。在她心里,云萍值得顾家北的喜欢。   双方父母都满意,下一步就是父母见面商量婚事。   顾家北已经给父母发电报。他和云萍趁着父母还没来,就决定到省城买房。   邓兴明跟着一起去了,说是给他们当参考。钱淑兰感觉他应该是怕妹妹被人给骗了。   用他的话来说,买房是男人的事情,顾家北连买房的钱都没有,跟吃软饭也没啥区别了。   这天晚上,钱淑兰坐在炉火旁边纳鞋底。   老师正在给小敏讲课。   讲完课之后,他才道,“我让你画了十幅一模一样的蒜苗图。告诉我你最满意哪一幅?”   小敏从十幅画里挑出一幅在她看来最好的。   老师点了点头,反复看过,末了又把每幅画的不足之处点出来。小敏最满意的这幅除了有点小瑕疵,倒是最好的。   小敏把老师的点评暗暗记在心里。   老师走到钱淑兰这边,“大姐,你这煤炉能不能借我用下?”   “好!”钱淑兰以为他冷了,也没多想直接答应。而后继续纳鞋底去了。   “老师?你怎么把我的画给烧了?”小敏的惊呼声骤然响起,在静谧的夜晚显得特别突兀。好在他们住在村尾,这边都是熟悉的几户人家,倒也没什么关系。   钱淑兰猛地一抬头,只见两位老师一人抱着几幅画,不停往煤炉上点燃。其中还有两幅画已经被火舌吞了一半。   “既然是劣质画怎么能留在世上,你要进步就不能看这些会影响你的瑕疵品。”老师耐心跟她解释,只是他的话虽然温和可态度还是很坚决。   小敏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好几天的成果就这么给毁了,眼圈都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两位老师不仅不劝,反而继续要求她,“想要把画留下来,你要更努力才行!否则你就是在浪费你奶奶的钱,画一堆没有任何作用的废品。”   钱淑兰呆愣过后,又低头继续忙活去了。   也许是因为不忍心自己的作品再被烧,小敏画得比以前更认真了。以前她画画是忘我的境界,态度是不错的。可却缺了一点神韵和意境。   用老师的话来说,以前她是依葫芦画瓢,画得很像,但也仅止于此。现在她的画有了活力和灵魂。这是很大的进步!有的人这一辈子都跨不出这一步,到最后只能成为籍籍无名之辈。   在接连烧了十几幅之后,某一天,她的画终于被两位老师破准留下来。   小敏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得到认可的画送给她奶,“奶,我老师说如果我成名了,这画能卖很多很多的钱。这幅送给你。”   钱淑兰心里很是高兴,如果小敏真的成为一位书画大师,那她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她把这幅画小心珍藏起来。这可是头一份的荣光。   渐渐地,小敏被留下来的画越来越多,她却是独自收藏,一点一点琢磨其中的不足之处。   又过了几天,顾家北带着他的父母正式登门拜访。   顾父顾母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并不是那种看着就喜欢占人便宜的极品老头老太。这让钱淑兰很是满意。   双方商定结婚日期,之后就是谈嫁妆以及彩礼的事情。   结婚日期定在二月二,龙抬头,绝对是个好日子。   只是谈嫁妆和彩礼的时候,两家的差距出来了。   虽然顾父顾母不认识字,可见钱淑兰列过来那么一长串的单子,心里就打起了鼓。   钱淑兰把单子教给顾家北,笑着道,“我们家男孩女孩嫁娶,我都是两百块钱的标准。但是云萍这孩子结婚最晚,他几个哥哥嫂子每人都随了五十块钱的礼。再加上她自己前几年也攒了不少,所以陪嫁比较多。亲家亲家母也不用多想,我也是为两个孩子好,希望他们能过得幸福,不要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   顾父顾母一听这话,面面相觑,她这意思,这一长串单子是陪嫁,而不是要他们给两个孩子准备的东西。两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难免泛起了嘀咕。这家人怎么这么疼闺女。   只是想到儿子说的,这家人几乎全是工人,心里升起了佩服。人家一个寡母把几个孩子拉扯到大,还能把儿子孙子全部培养成材。而他们才三个孩子,身上的重担就把他们压垮了。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两人心里油然升起敬意,对钱淑兰的话半点都不反驳,颇有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钱淑兰老早就看出两人都是老实性子,没有那么多心眼,听他们说给五十块钱的彩礼,也没有跟他们讨价还价。   只是她没说什么,其他人纷纷惊讶起来。   要是以往孙大琴可能就咋呼起来了,这次却没有开口。   邓兴明笑着道,“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虽然咱们这边彩礼都是一百打头,不过咱家也不是图那彩礼钱的。只要两人将来能过得好,我们就满足了。”   一百打头?顾父顾母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顾家北也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邓兴明,见他面色平淡,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钱淑兰拍拍顾母的手背,嗔了邓兴明一眼,“你说这做什么。父母给多少彩礼要量力而行,总不能辛苦把孩子养大,反而要逼死自己吧。”   邓兴明忙给两人赔礼道歉,“顾叔顾婶,是我不会说话,请二老原谅。”   顾父顾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忙摆手说不会。只是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看向儿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担忧,这家人这么有本事,他二儿子会不会夫纲不振呐?   只是他们家的情况也就这样了,哪怕二儿子真的要处处让着女方,他们也只能认了。只是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以后一定不给二儿子添麻烦,要不然他的地位更低。   等商量完之后,钱淑兰带着两人在他们生产队逛了一圈,顾父顾母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生产队个个都是有钱人,心里很是羡慕。   “如果咱们生产队也能有这么多鸡就好了。”顾父看着卡车一次就运走这么多鸡蛋,发出一声感慨。   钱淑兰笑着道,“只要你们能说服你们大队长过来定小鸡苗,当然也能有这么多养鸡场。”   顾父顾母心中一动,看着王家村一溜全是红砖瓦房,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说服大队长。   两人又问起养鸡之事,虽然没有全部记住,可鸡苗多少钱,吃的是蚯蚓,需要何种肥料能养蚯蚓之类的也都记在心里了。   送走顾父顾母,钱淑兰带着云萍到县城买东西。早在她接到云萍寄来的信时,钱淑兰就让几个儿子把今发下来的布票和其他票据留给她。   所以新衣服,新被面,以及搪瓷盆,暖瓶之类的全都买好了。   东西买好之后全部放到房间里。钱淑兰帮着云萍套被子。   很快到了两人出嫁的日子。   老王家再次摆了酒席,菜品跟上回差不多,不奢侈也不寒酸。   老王家的人全都回来了,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把邓云萍送出门子。   婚礼结束之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回去工作,钱淑兰心里有点失落。   邓兴明同样如此,总是担心妹妹会过得不好,好在没几天,妹妹就写信托王守义送过来了。   信中让他们不要担心,她过得很开心,工作也很顺利,与同事们的关系也很融洽。   这让钱淑兰和邓兴明放心了。   她恢复正常之后,小敏却因为好朋友的离开而难过。   马云浩终于还是离开了家门正式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士兵。   钱淑兰没有开解她,这种程度的离别如果小敏都不能独自度过,那将来她的离开,会不会让她奔溃?   好在,小敏很坚强,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的伤感越来越少。人也变得开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敏的路线大家看出来了吧? 第328章   春天很快到了,好似前一刻还在冬天,下一刻就到了春天。   钱淑兰送完小敏上学,开始往养鸡厂走。   走到村头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钱淑兰看了地方应该是钱家,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也没去看。   郑小花那种人,跟她说话,钱淑兰都觉得是浪费空气。以前她有过怂恿钱明华跟她离婚的心思,可后来一想,离婚恐怕也不行。那人就是个狗皮膏药,只要两人之间还有个钱月涛,关系就不能真的一刀两断。相反,有了婚姻关系,在郑小花闹得很大的时候,还能起点作用。   等她到了养鸡厂,没过一会儿那些看热闹的大娘大婶们都过来了,边干活边讨论。   “要我说,郑小花那胡搅蛮缠的性子,谁能受得了。”   “我看也不一定,我听说月涛那孩子很疼媳妇。什么事都听媳妇,根本就不听郑小花。哎!真是娶了媳妇就忘娘啊。”   钱淑兰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应该是沈艳红和郑小花吵起来了。   柳月琴凑过来,跟她小声嘀咕,“三弟妹,你就不想知道她们俩发生啥事吗?怎么说你也是月涛的姑奶奶呀?”   钱淑兰原本没什么兴趣,听到这话,突然想到钱明华立刻心生同情,开口道,“你知道事情原委?”   柳月琴拍拍胸口,“那当然,我们家跟他们家就隔着一排,听得一清二楚。”   钱淑兰点点头,作洗耳恭听状。   她这么认真极大的取悦了柳月琴的八卦心,“我一大早起来,就听他们在那吵吵,说是钱月涛偷偷冲鸡蛋水给他媳妇。郑小花当场逮到,就骂沈知青。骂得特别难听,沈知青是大城市里出来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场就大哭起来。钱月涛就怪他娘多管闲事。又说自己挣的工分足够养活媳妇。让他娘不要管他们。总之,郑小花觉得儿子有好吃的就偏向儿媳妇,沈知青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哭,觉得婆婆不讲理,处处为难她。闹得鸡飞狗跳的。”   原来还真是婆媳问题。钱淑兰无语了。一个是控制欲那么强的婆婆,一个是想躲懒才嫁人的娇弱媳妇,别说钱月涛本就对他娘不满,就是没这一茬,他都有可能责怪他娘太过小气,对儿媳妇太过苛责。   钱淑兰既然知道这事儿就不能当作不知道,在钱明华找她来开解的时候,她直接把自己琢磨出的法子说了出来,“不如你给你儿子和儿媳再盖间屋子。”   婆媳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分开,远香近臭嘛!   只是钱明华这房子有点小,以前躲他娘的时候,钱月涛都是跟钱明华挤一间屋子。现在过来两人肯定是不行的。   钱明华有些为难,“可月涛批不了宅基地呀。”   虽然他是大队长,可也是个按章办事的人。像钱月涛这情况根本就不能再批宅基地了。   钱淑兰回头瞅了一眼他的房子,确实有点太小了,替他又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把这房子再推倒重盖?”   钱明华点了一根烟,有点心动,只是他还是道,“我要去问月涛,总要他同意才行。”   钱淑兰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如果你不把那小两口接出来,除非你把郑小花的腿打断,否则她一定还会作妖。说不准哪一天能回城了,你那儿媳妇半点不留恋,拍拍屁股就走了。”   本来两人的关系就不稳定,如果男方家人不给力,等知青可以回城了,这两人百分百得离。   钱明华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又过了几天,王家村再次忙碌起来,钱淑兰有条不紊地忙着手头上的工作。   养鸡场的大娘大婶们都在自己负责的区域里专心喂养自己的小鸡。   已经装满鸡蛋的卡车从地头缓缓往外开去,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女孩从卡车边上显显跑过,但因为道路有点窄,差点摔到泥坑里。   她却顾不上踩了一脚的泥,飞奔着继续往前跑。   “三奶奶,三奶奶,出事了。”   钱淑兰正在指导会计登记账务,听到有人喊她,立刻抬头。   见是柳月琴家的小孙女,钱淑兰问,“兰兰,咋啦?”   兰兰扶着膝盖,边喘气边说,“三奶奶,我奶奶让我喊你赶紧去大队仓库,出大事了。”   大队仓库?该不会是邓兴明出啥事了吧?   钱淑兰立刻撒腿就往外跑,一阵风似的,转眼就没人影了。   其他人听到兰兰的声音,也都回头看,就看到这一幕。   有个知青一脸羡慕地说,“我要是到了这个岁数,也能这么硬朗就好了。”   其他人早就习惯了,有那好事的大婶们加快手上的动作,问旁边的老姐们,“我们也去看看出啥事了吧?”   有几个还真的挺心动,把手上端着的蚯蚓往食槽里一丢,擦擦自己的围裙往外走。   钱淑兰一口气不停歇地往外跑,到了仓库门口才发现这边已经围满了人。   带头的人是郭三生,王守泉和钱明华站在人群中央似乎在跟他说什么话。只是围观的人太多,吵吵嚷嚷的,她也听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钱淑兰挤开人群往里走,打量了一下,发现邓兴明虽然站在圈子里,但显然郭三生的关注对象并不是他,而是钱月涛,此时的他正涨红着脸跟郭三生解释。他旁边的沈艳红身子歪在孔秋云的怀里。她的眼圈通红,显然是受了刺激。   钱淑兰微微一怔,朝郭三生走过去,“郭同志,请问你这是?”   郭三生自然知道自家姐夫对这老太太的态度,忙拉着她往屋里走,等避开群众了,才把手里的举报信拿给她,“钱婶子,我姐夫接到这封举报信,实在不能不处理。”   钱淑兰接过举报信打开看。跟以前不一样的是,这并不是一封匿名举报信,而是实名的。写信人是吴丽君。   她举报钱月涛以工农民大学名额为诱饵,对她耍流氓。   她还提供了钱月涛写给她的情诗以及信物。情诗并不是原创的,而是抄录名人的。   但看笔迹的确是钱月涛的无缝。钱淑兰不止一次看过钱月涛记的账,所以对他的笔迹还是很清楚的。   至于信物也算是这时代比较贵重的东西,几根颜色很暗的头花以及铅笔等物。   钱淑兰指着这情诗,“这上面没有写具体时间,以前钱月涛确实跟吴丽君处过对象,这信有可能是那时候写的,并不能当证据。”   郭三生微微一怔,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指着这些信物,“可是这些头花都是新的,并没有被用过,尤其是铅笔还没用。”   钱淑兰眉头皱起,“这些只能是吴丽君的一面之词,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她自己买的呢?”   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东西,知青们完全能从供销社买到。   郭三生微微一怔,面上有些纠结,“可也并不能证明这些东西就不是钱月涛送的。”   突然有一个背着□□的民兵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队长,钱家已经搜好了。这是吴丽君拒绝钱月涛写的信,被他夹在书里了。”   郭三生飞快地接过来,把信展开,粗略看下去之后,然后朝钱淑兰苦笑,“钱婶子,恐怕这事没法善了了。”   人证物证都齐活了。如果钱月涛真的和吴丽君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把她的信收着。   郭三生听到民兵的话,脸色煞白一片,不停地摇头,“我没有!那信不是我收的。”   一直在扮柔弱的吴丽君睁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那信是我让你娘带给你的。就在知青点门口,许多人都看见了。”   说完,她点了几个知青的名字,对方都说确实看过吴丽君把信交给郑小花。   郭三生听到有新证人,立刻让手下人去喊郑小花。   然后侧头去问吴丽君,“什么时候?”   吴丽君抹着眼泪,抽泣着说,“有三天了。”   三天时间,那还真是棘手。   钱月涛却觉得天塌地陷,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这事如果真和他娘有关系,多数就是他娘上了人家的当了。   沈艳红看到他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心里暗暗怀疑,他该不会真的跟吴丽君有关系吧?   郑小花很快被带到了,虽然他儿子出事了,可她平时的人品不行,大家伙又都在上工,自然也没人特地跑过去通知她。   被民兵叫来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郭三生当着大伙儿的面,指着手里的那封信,“刚才吴君丽说这封信是她让你转交给你儿子的,是真的吗?”   郑小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民兵,身子往脖子里缩,“是啊。”   钱月涛猛地扑向郑小花,双眼冒着红光,揪着她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她吼,“我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坑我?我还是你儿子吗?”   郑小花被儿子这副样子惊呆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呐呐地道,“月涛,你怎么了?”   钱月涛把眼里的泪水眨掉,但很快又蓄,他松开了手,“你还问我怎么了?”他指着郭三生手里的信,又指着吴丽君,“你跟吴丽君合伙坑我,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我身上栽。你还问我怎么了?”   郑小花差点吓死,飞快摇头,“我没有啊!那封信是丽君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看了之后,就能原谅我了!”   钱月涛恨得咬牙切齿,“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三天了!我可从来没有看过这封信!”   郑小花狰狞着一张脸,“那还不是因为你和你媳妇整天形影不离,我想单独找你说一会儿话,你都没空搭理我。”   钱月涛气结。最近生产队这么忙,他忙得头晕眼花的。他娘每次找他都是让他不要太宠媳妇,让他一定要拿出男子汉气概来管教自己媳妇,他哪里肯听这些。   郭三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看向郑小花,“你是说这信是吴丽君帮你跟钱月涛缓和关系所写的。”   郑小花愣愣地点头,“是啊。”她顿了顿,“他毕竟跟吴丽君好过,我跟儿子闹矛盾,吴丽君就说帮我写封信劝和一下。我想着他们毕竟都是文化人,应该能够说得通,就同意了。吴丽君又说这事不能让我儿媳妇知道,要不然她会误会。我才想单独拿信给儿子的。”   乖乖!玩得一出好戏!钱淑兰都不得不佩服吴丽君的脑子够好使。   “你有什么证据吗?”证词明显不一样,郭三生一个头两个大。   郑小花哪里有什么证人,她跟谁的关系都不好。如果吴丽君不是想利用她,她连倾诉的人都没有。   问题相当棘手!钱明华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儿子拒绝他搬过来,他能狠下心把郑小花的腿打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第329章   吴丽君的证词和郑小花明显对不上。   郭三生很是头疼,他把手里的信扬起来看向郑小花,“这信上写的是你儿子跟吴丽君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劝和信。”   郑小花傻眼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吴丽君,显然没想到这信居然是个陷阱。对方这是欺负她不识字啊,郑小花张牙舞爪地朝吴丽君猛扑过去,“你个贱人,你居然坑我儿子。”   纵使郑小花再傻也知道,跟这些革委会扯上关系就不会什么好事儿。而且不正当男女关系,不就是耍流氓吗?这吴丽君是想坑死她儿子啊。   郑小花突然发飚早在吴丽君的意料之内,对方就是个泼妇,闹得丈夫和儿子都跟她离心,她除了会作妖也没别的本事了。   当她注意到吴丽君扑过来的时候,她猛地躲到郭三生背后。看着郑小花被民兵们制住,看着她发疯的样子,吴丽君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霾。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办法回去。   回城名额和工农兵大学是唯一的出路,可这两样太难了。撑死了一年才有一个。   工农兵大学就不用想了,他们只给自己村子的人。   回城名额是按照工分来排的,她的工分一点也不拔尖,她按自算过,以她的工分起码还要六七年才能回去。她等不了。   她受够了苦日子,所以在下地干活的时候,她意外在地头碰到郑小花,因为跟儿子儿媳吵架,郑小花非常恼火。   得知钱月涛已经不肯理郑小花,她心中一动,想出了这个法子。   眼见着事情如她所料发展,她握紧自己的手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钱淑兰朝郭三生道,“你先把这两人分别带进去录口供,让她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记得要把钱月涛每次送东西给吴丽君的时间地点写清楚。”   郭三生虽然有点不解,但想到自家姐夫对她非常敬佩还是照做了。   吴丽君被带进去核查,钱淑兰走到钱明华身边,“哎!你就是太心软。”   钱明华现在非常后悔,早知有今天,他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郑小花呢。   王守泉却直勾勾地看向钱淑兰,“三婶子,你是不是有好的法子?”   钱淑兰还没回答,钱月涛却直接冲了过来,拉着钱淑兰的胳膊央求着,“姑奶奶,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做出那种事。”   钱淑兰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这事肯定能帮你解决。”   好歹她也是看过那么多刑侦片的。要找漏洞不要太简单,更何况吴丽君完全就是栽赃。   如果这是一桩人命案,即使她找出一堆漏洞也没用,可这只是一桩举报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撕破一个口子,她就能撬开吴丽君的嘴。   实名制的举报信和匿名举报信唯一的坏处,就是实名制举报信是有连带责任的。如果你所举报内容不属实必须承担应有的责任。   很快,吴丽君就被带出来,郑小花被民兵压着进去。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郑小花狠狠地瞪了一眼吴丽君。   按照道理来说,吴丽君应该算是受害人,可那些知青们却丝毫没有过来安慰她。   吴丽君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似乎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钱淑兰朝着这些知青们道,“我想问一下,你们有谁看到吴丽君曾经拿她的头花以及新铅笔?”   几十个知青面面相觑,跟吴丽君住在同一屋的一个姑娘举起手道,“我前几天看到过的。”   “我也看过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你们有谁看到过吴丽君去供销社买东西?”   供销社是在镇上,走路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如果趁着中午休息去一趟,还真没人会发现。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没看到。   钱淑兰也没失望。这头没人看到,也没关系。   很快郑小花也被送出来,钱淑兰走到郭三生面前,小声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郭三生点了下头,点了两个民兵,“你们去知青点搜一下吴丽君的东西。”   一直装鹧鸪的吴丽君再也不装了,急忙问,“为什么要搜我东西?”   郭三生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你俩供词明显有问题,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双方都搜的好。”   吴丽君咬着嘴唇,手攥得更紧了,在心里暗暗寻思,她应该不至于留下什么把柄吧?   郭三生也没闲着,又把沈艳红带进去审问,孔秋云下意识看向钱淑兰,这应该是她的主意,只是为啥要审沈艳红呢。   钱淑兰没想到她会看过来,下意识给她解释,“她是钱月涛的枕边人,跟钱月涛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如果在吴丽君说的时间点,沈艳红是跟钱月涛在一起,矛盾点就出来了。”   孔秋云松了一口气,看向吴丽君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同情。她坑谁不好,坑钱厂长的侄孙。哎!   吴丽君猛地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慌。孔秋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哪里有什么漏洞吗?   沈艳红出来的时候,眼圈红得吓人。   钱淑兰跟着郭三生到房间里看几人的口供。很快就发现其中有一条有明显的漏洞。   “情诗和头花铅笔是在七天之前送的,时间是下午两三点钟(还没下工),地点就在知青点屋后。”   钱淑兰点了下这条,“我儿子一直跟月涛一起上工,既然还在上工时间,月涛有没有出去,他应该知道。”   郭三生点了下头,在旁边备注了几笔。   后面的口供表明两人之后再也没见过面,交信的时间和郑小花说的相差无几,只是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吴丽君应该做得很仔细了,可百密必有一疏。这里是王家村,到处都是熟人,跟城里可不一样。   很快,吴丽君的东西被拿过来。   民兵挑的都是些有用的东西,“她一共有一百六十八块七毛钱。还有这些书本信纸之类的。”   钱淑兰没在意这些钱,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捡捡,终于找到有用的东西。   虽然这些知青们的户口是挂靠在生产队,可他们跟社员们一样都有一本购物证。   既然她是栽赃钱月涛的,那说明东西是她自己买的。售货员每天接待那么多人,肯定不记得她了,可这年代买任何东西都是凭票的。钱淑兰都不得不佩服钱月涛的好运气。   她把购物证打开,这购物证上面每个月都有正反两页纸,上面有时间,品名,单位以及数量。   她翻到最新一页,又翻到前一页,“你瞧,这上面明显缺了一页。摆明了是有鬼。”   前一页还是二月,下一页就是四月了,差了三月份的。   郭三生举着这张购物证看向吴丽君,“你这差的那一页呢?”   吴丽君低着头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是谁给撕了。”   郭三生哼了一声,“那还真是不巧!”   他又让民兵去郑小花家,把他们的购物证拿来,上面根本就没有头花和铅笔的记录。   郭三生黑着脸,“你这证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反而你自己这本购物证缺了一张,你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证词。”   吴丽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找到漏洞,只是她还在强撑着,“我这购物证只是缺失了,又不能证明什么。”   郭三生扬了扬手,看了一眼证词,朝邓兴明道,“请问这七天时间,钱月涛有没有提前下工过?”   邓兴明微微一怔,很快摇头。   因为郑小花一直缠着钱月涛让他教训沈艳红,钱月涛这几天不仅没有早退,反而早早就来了。甚至还多加半个小时的班。   邓兴明老老实实说了,郭三生蹙着眉头看向吴丽君,“看吧。你自己看你的证词漏洞百出,连证据也有问题。还有那些知青们也只是看到你把信交给郑小花,并没有看过信里的内容,也不算真正的证人。”   吴丽君握紧双手,想要替自己辩解,可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脸色惨白,身子抖成稻糠。   瞧着她这怂样,郭三生乐了,“呵,就你这胆子还敢诬陷人。”   他挥了挥手,朝着大伙道,“把两人都给我带回去,我要好好审问,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吴丽君和钱月涛都被民兵们架着往外走,郑小花见儿子也被带走了,立刻拉着郭三生,“为什么还要带走我儿子?这事不是已经了了吗?”   郭三生斜睨了她一眼,“她的证词有漏洞,可你儿子也未必是清白的。那封信的的确确是从你家搜出来的。总有一个在说谎。我们会好好审问的。”   说完挥了挥手,带着这群民兵们呼啦啦地走了。   没热闹可看,其他人纷纷散了。沈艳红靠在孔秋云的肩膀上,“秋云,我该怎么办?”   孔秋云看了一眼钱淑兰的背影,小声在她耳边道,“你放心吧,你男人肯定没问题的。”   钱明华看着儿子被带走,扫了一眼一直哭哭啼啼的郑小花,把她提起来,“我今天必须跟你离婚。你平时恶心我,我看在儿子的份上也就算了。但没想到你连儿子都害。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打断你的腿。”   郑小花扑腾着站起来,看着自家男人冲她发火的样子,心中一慌,“你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   “你这样的人,我不离能行吗?”钱明华咬牙切齿地道。   郑小花当然是不乐意的,钱淑兰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是不离,我今晚就写封举报信,说你破坏集体团结,你猜郭三生会不会信了我的话?”   郑小花想到刚刚郭三生对钱淑兰的态度,停止了挣扎。   钱明华开完介绍信,硬是拖着失魂落魄的郑小花到派出所离了婚。 第330章   照钱淑兰来看,离婚很容易,难的是狠下心把人赶走。   之前钱明华一直拖着不离婚,是因为他看不惯郑小花为难儿子。如果他和郑小花离婚,也只能解脱他自己。可她依旧可以住在儿子家里。谁也不能说她。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把钱月涛弄到了公社,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判劳改。   自己的孩子都能坑,谁知道她会不会坑其他人。   在钱明华赶郑小花离村的时候,居然没一个上前劝说的。   郑小花跪在钱明华脚边拽着他的裤子,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孩子他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要守着我儿子。”   钱明华这次似乎是铁了心地要赶她走,“你守着儿子?儿子在哪呢?他现在在公社里。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惹上那个煞星。如果当初不是你把吴丽君介绍给月涛,他会成现在这样吗?你还不知悔改。你滚回娘家去。”   说完他狠狠一抬脚,把她的手扯开,捞起她往马车一丢,见她挣扎着要扑下来,钱明华狠狠一瞪眼,“你再敢乱动,我就把你扔在这里。月涛的家,你肯定是回不去了,只能睡这土路上,你看我这回能不能狠下心。”   郑小花还从未见过钱明华这样发狠过。虽然之前他打过她几次,可每回的目的都是让她妥协。如果她松口了,他就会停下手里的动作。如果她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他自己就会觉得没意思,不再管。   可这一回不一样,他没有打她,可却让她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心中恐慌难安,身子僵坐在马车上,双手攥紧自己的布包任由他把自己带离王家村。   马车咔哒咔哒地往前行驶,直至成为一个末点。   生产队喜欢八卦的大娘大婶们等人走了就热闹开了。   “哎!这两口子还是离了。”   “不离能成吗?郑小花这么会作妖,大队长是懒得再管了。”   “我看郑小花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怎么说?”   。。。   钱淑兰没有听这些人的话,转身往养鸡厂走。   柳月琴忙跟了上去,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道,“三弟妹,你知道郑小花娘家还有谁吗?”   钱淑兰仔细回想了下,“她父母早就没了,好像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她这年纪回去,他应该会闲丢人吧?”   郑小花今年都46岁了,他大哥比她还大,孙子都有好几个了,一大家子本就不容易,郑小花这一回去,不仅仅是离婚的名声不好听,还有个现实的问题,就是吃饭问题。   口粮,她得要自己挣。但是寄人篱下总得要付出点代价,所以本就不够吃的粮食,估计只能吃个半饱。   当然这些都是钱淑兰的猜测,也许对方有个好哥哥也说不定。   柳月琴没怎么跟郑小花来往过,不屑地撇嘴,“闲丢人是肯定的。就冲郑小花这性子,跟谁的关系都不可能好。要不然之前怎么不见她娘家人来过呢?”   照理说王家村生产队日子过得这么红火,郑家应该会过来占便宜才对。可郑家还真没来过,一次也没有,这可真有意思。   钱明华送完郑小花,把她的户籍和粮油关系都转娘家。   郑家看到郑小花被送回来,还想闹事。   可钱明华是谁啊?他可是王家村的大队长,郑家村生产队的鸡苗都是从王家村进的,他们大队长哪敢得罪钱明华。   听完钱明华的解释之后,立刻站到钱明华这边,作主把人给留下了。   郑家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不给大队面子,要不然他以后给他们穿小鞋怎么办?   郑小花就这么被留下来了,钱明华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回来了。   钱明华把马车还到大队仓库,立刻到养鸡厂找钱淑兰。   钱明华只要想到儿子还在公社受苦,他就心疼,一脸的萎靡,“小姑,我爹去送鸡苗还没回来。我现在能依赖的人只有您了,您帮帮月涛吧。”   钱淑兰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我已经托郭三生好好照顾月涛了。只是这事你也急不来。毕竟双方都有问题。现在就看谁能抗得住压力了。”   钱明华依旧不死心地追问,“如果吴丽君死不承认呢?”   钱淑兰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那就耗着吧。反正本身就是证据不足,双方各退一步。当然这是最坏打算。咱们还是让吴丽君自食恶果为好,要不然谁知道她下回还会咬谁。”   听到小姑这话,钱明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儿子能回来就行   等钱明华走了,钱淑兰觉得这事还是早点结束为好。如果让吴丽君得逞,岂不是给这些知青们开了一个好头,那他们王家村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吗?   下午,孙大琴下班回来。看到钱淑兰居然还没回去。   孙大琴把自行车推到走廊底下,而后才坐过来,“娘,你是有什么东西要我帮着买吗?”   因为孙大琴一直上班的缘故,她还真没什么时间八卦村里的事。   钱淑兰只好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孙大琴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大戏,“郑小花的脑子被狗给吃了吗?居然这么坑自己儿子。”   钱淑兰没说话,在她看来蠢不是主要的,控制欲强和自以为是才是要命的缺陷。   钱淑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你明天到供销社帮着问问看卖头花和纸笔的柜台还认不认得吴丽君。”   孙大琴略一思索就明白婆婆要干啥了,不过她却不怎么看好,“最近买东西的人挺多,再加上学生又开学了,恐怕售货员也记不住。”   钱淑兰其实也没报太大的希望,只是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试试看吧。记不得就算了。”   孙大琴一想也是,反正只是问一下又没什么。   第二天,孙大琴下班回来,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诉婆婆。   孙大琴边说边笔画,“纸笔的售货员确实不记得了,不过卖头花的售货员却还记得。因为年后几乎没什么生意,客人并不多,她说自己有印象。我听她形容还挺像吴丽君的。”   那些读书人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清高劲儿,看着人的时候并不自卑,跟乡下姑娘畏畏缩缩或是矜持内敛有很大区别。   钱淑兰放心了,把这事告诉钱明华,他二话没说,骑着自行车就往公社跑。   回来后,钱明华心里的喜意再也压仰不住,到养鸡厂把马主任的话告诉了钱淑兰,“小姑,马主任说让售货员跟吴丽君对质的。因为不是周末,有那比较闲的柜台说不准也看过吴丽君出现,所以月涛很快就能回来了。”   “那敢情好!”钱淑兰非常高兴,说起来月涛这孩子还真挺无辜。啥事也没干,差点就被前女友和亲娘合伙给坑了。   又过了几日,钱月涛终于被民兵们送回来了,并且还特地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   吴丽君被一群民兵捆成粽子似的站在台子上。   马主任这些日子忙得跟死狗似的,全是处理这些举报信。十封有九封是假的,太浪费他的精力。   他沉着一张脸,“吴丽君写信举报钱月涛同志对她耍流氓,这事经过我们革委会调查,绝对是子虚乌有的。现在我把判决发下,吴丽君需要送往劳改农场改造五年。希望大家以此为戒,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要不然她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知青们看着吴丽君低垂着头,脸色惨白,身子被压着,好不可怜。   沈艳红站在孔秋云身边捂着嘴激动地哭起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孔秋云朝站在台子边上的钱淑兰扫了一眼,总觉得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待会儿你别忘了跟钱厂长道谢。”孔秋云微微在沈艳红耳边低语几句。   沈艳红微微一怔,擦了下眼泪,“为什么?”   “如果没有钱厂长帮忙,你男人哪里能这么快出来。”大队长连自己媳妇都管不好,更不用说帮儿子洗脱冤屈了。   沈艳红也看向钱淑兰,见公公正在跟她说着什么话,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来秋云说的对。   钱月涛的回归让村里人都踏实下来。也让邓兴明松快起来,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好在只是半个月,要是全年,他非得累虚脱不可。   到了晚上,钱月涛拎着他媳妇做的三斤糯米粑粑到钱淑兰这边。   “姑奶奶,这次要不是有你,我恐怕就遭罪了。这是我媳妇家乡的特产,特地给您做的,您尝尝。”   这糯米粑粑是糯米做的,价格可不便宜,这小两口也算是用心。   她夹了一个,发现两面金黄,尝了一口,外皮香脆,内里软懦,“很好吃!你媳妇的手艺真不错,你这小子有口福了。”   钱月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行。”   钱淑兰又问了会儿,突然想到以前王守智被工会关的时候,差点掉了一层皮,便问起他在公社的事情。   钱月涛老老实实答了,“还挺好的,并没有苛待我,每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过来。”   “那就好。”   三人又闲聊一会儿,钱月涛带着沈艳红走了。   因为郑小花的离开,钱家的日子倒是消停了,钱明华也搬到原来的家住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七月的时候,郑家那边居然过来给郑小花报丧。   钱月涛当时就傻眼了,在他安然无事的时候,他还特地向队里借过自行车去过郑家。   虽然他娘一再求他,让他带她回来,可钱月涛是真的怕她了,硬是咬紧牙关没松口。临走的时候,还是给她留了些钱。   只是这才多久,怎么人就没了。   纵使对亲娘有怨言,可钱月涛从来没想亲娘死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大舅哭丧着脸,“我们家地方小,住不下,大队长就把她安排到了村里一户空房子。可谁成想,村里的二流子盯上了她,趁着她上工,偷偷溜进她家想偷钱。正好被提前回来的小花迎面撞见,二流子当时撒腿就跑,小花一直跟在后头追。后来眼见要追上了,二流子情急之下往河里跳,小花居然也跟着跳下去了。”说到这里,他眼眶都红了,猛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纲的样子,“可她不会水啊,当时社员们都在地里收粮食,周围也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半大孩子。二流子见她溺水,想要救她,她缠得太紧,二流子非旦没把人给救回来,都淹死了。”   钱明华越听越不是滋味。钱月涛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再也止不住。   哭过一阵之后,父子俩跟着郑大舅一起回了郑家村,帮郑小花办理了后事。   王家村生产队的人知道这事之后,唏嘘不已,前些日子还作天作地的人居然就这么没了。 第331章   夏收是忙碌的,这么炎热的天气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钱淑兰从养鸡厂出来,拿着把锋利的镰刀往地里跑,看那动作一点也不像个将近七十岁的老太太。   她吭哧吭哧地跑到自己的地界,看着刚才割了一半的麦子继续之前的动作。   一直忙活了好半晌,听到旁边柱子的叫唤声,“奶,回家吧,日头已经上来,会中暑的。”   “好!”钱淑兰直了直已经僵硬的脊背,真是要命!啥时候才能有联合收割机呢。   李春花和柱子走过来,柱子把手里的凉白开递给钱淑兰,“奶,你先喝点吧。”   钱淑兰摇了摇头,“我不渴!”   说完三人一起往家走,走到半道上,柱子眼尖,看到前面有人居然倒在地上了。   他唬了一跳,飞奔跑上前,看清是个女的,忙回头喊,“奶,娘,是个女知青。”   女知青?钱淑兰微微一愣,加快步子往前走。可没想到李春花比她速度更快,跑上前把柱子拉起来,远远地躲开,好似那姑娘是个瘟疫区似的。   钱淑兰也没多想,以为李春花是因为男女不便的缘故。   她走上前,低头察看,居然是那个知青组长孔秋云,对这姑娘,钱淑兰还是很有印象的,长得很秀气,眼睛很灵动,心思敏锐,一看就是聪明相。   钱淑兰翻了翻她的眼皮,想打开自己的军用水壶,这才想到水壶里没水了,回头朝柱子伸手,“把你的水壶给我。”   柱子赶紧递过去,李春花一把抢过去,把钱淑兰的军用水壶盖子拧开然后往里倒,“娘,这是个女知青,咱俩救她就好,可别让柱子跟她有什么瓜葛。”   钱淑兰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词穷了。看来李春花是被吴丽君给弄怕了。这就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钱淑兰让李春花抱着孔秋云的头,把瓶口对准她的嘴往里灌。   而后把自己的毛巾打湿贴到她的额头上,静静等待。   眼见日头越来越毒,李春花肚子饿得咕咕叫,有点心急,“娘,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钱淑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要不咱们把她带回去吧。”   李春花点头,“行!”   有李春花在,自然不用钱淑兰这个老太太来背人。   钱淑兰把孔秋云放到李春花的背上,让她托着孔秋云的腿,“你可别把人摔倒了。”   “哦!”   到了村口,李春花把孔秋云送到知青点,钱淑兰独自回了家,柱子在村口等他娘。   钱淑兰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毕竟看到一个姑娘躺在路中央,多少会生出恻隐之心。   到了下午,日头下来,钱淑兰再次到地头干活。   老远就听到李春花的声音,“我说姑娘,你真不用谢我,我也就是顺手而为。”   钱淑兰走到地头,才发现孔秋云一个劲儿地朝李春花道谢,李春花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孔秋云见她这么不待见自己,也不好再待在这里,道谢之后转身就走,柱子担心她误会,忙道,“孔知青,我娘没别的意思,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孔秋云还没说话,李春花瞪了他一眼,“我中午跟你说的话你忘了是吧?”   柱子脸色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呐呐地低头干活去了。   孔秋云从钱淑兰身边走过的时候,朝她点头笑笑。   钱淑兰走到地头割麦子,朝李春花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没必要杯弓蛇影,人家不过是来跟你道谢,你脸拉那么长干什么?跟驴脸有得一拼了。”   李春花朝旁边一直低头割麦子的柱子扫了一眼,“哎!我算是怕了这些知青们了,心眼一个比一个毒。柱子心眼太好,我担心他被人给骗了。”   先是陈萱萱,而后是魏建设,最后是吴丽君。你还别说,这三人摊上一个就能让人心生警惕,李春花这么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春花弯腰打了个麦结,“再说了,娘你之前不是说过,这些知青们还有可能回城吗?到时候柱子岂不是会被人抛弃。”   这都哪跟哪呀。柱子只不过是跟人家说了一句话,她居然就能脑补这么多。   钱淑兰担心她过犹不及,本来柱子没这个心思,被她这一提醒,反倒有了想法,忙道,“以后你别提这事就成了。柱子这孩子聪明着呢。”   李春花心想,聪明人就不犯蠢了吗?许多男人都被女色所迷,干了多少蠢事。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柱子,心里直痒痒。之前她带着柱子相看,柱子一直没能相看成功,问他,他总说不合眼缘,当真是挑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找啥样的。   等夏收结束之后,她一定要拜托花媒婆再帮她儿子张罗,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夏收很快过去。   柱子一大早就穿着崭新的白色衬衫,下身配着米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回力白球鞋。这双鞋子还是他爹特地从大城市给他买的。   他平时根本舍不得穿,也就是今天要去相亲,才特地换上。   李春花瞅着他这身打扮非常满意,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脚上,不放心地叮嘱,“你奶说这球鞋晾晒的时候得要用上好的卫生纸盖上,要不然很容易泛黄。你骑车的时候注意些。”   柱子忙不迭地应了,背上土色挎包,骑上他娘从公社借来的自行车很快出了家门。   “一定要好好相看,别再挑啦!”瞅着他的身影不见了,李春花忙跟在后头喊了一句。   柱子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正好有人经过,听到李春花的话,笑道,“这又是去相亲呐?跟谁相啊?”   李春花摇了摇头,“就是人家给介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反正就是不说。成不成的,都不会败坏人家闺女的名声。那人只好作罢。   话说,柱子骑着自行车,很快爬上一个陡坡,虽然这陡坡有点弧度,可他骑着一点也不累,他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脚上的白球鞋,满意得不行。他双腿伸直,顺着惯性往下冲。   一阵风似的跑过,柱子感觉路旁那个娇小的身影好熟悉,他停下自行车,回头一看,“是你啊?你也去镇上?”   孔秋云笑容灿烂,“我去跟家里寄封信!”她侧头看了眼他的打扮,心想这人打扮起来还挺好看的,她浅笑着问,“你这是去相看?”   柱子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对!”   孔秋云笑着道,“那你快去吧,迟到可不好。”   柱子有些迟疑,“要不我带你吧?”   孔秋云微微一怔,飞快摇头,“不用了!”   孤男寡女坐在同一辆自行车很容易被人误会的,孔秋云自然要注意。   柱子话出口,就后悔了,听到她拒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他冲她点完头之后,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走了。   柱子跟女方是约在镇上见面的,地点自然是供销社门口。   因为相看失败率太高,花媒婆担心他会坏了自己名声,所以就把人约到外头。   就算是失败,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   等柱子到的时候,这姑娘也到了,扎着一对麻花辫子垂在两侧,她五官端正,双眼皮,眼睛也大,嘴巴好似樱桃,唯一一点不足就是太黑了。比他还要黑。   柱子有些怀疑晒成这样,学历真的是高中生吗?   他压下心中的怀疑,朝她点了点头,“你是高小丽?”   听到他的问话,高小丽好似受了惊吓,眼睛瞪得滚圆,绞着手指,像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柱子微微皱眉,他又不是老虎,至于这么让人害怕吗?   柱子敛起怀疑,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我叫王正浩,今年十九岁。高中毕业。”   高小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小声道,“我叫高小丽,今年十八岁。”   柱子勾了勾唇角,“你什么时候高生毕业的呀?”   高小丽更紧张了,咽了口唾沫,脸红得吓人,“我……我两年前就毕业了。”   柱子微微侧头,“之前学校不是停课吗?你怎么会在七二年能拿到高中毕业证?”   高小丽手一抖,连头也不敢抬,身子微微往旁边挪了几步,颇有几分无地自容的意思。   柱子其实只是诈她一下,没想到还真诈成了。他略微有些烦躁。所以说,他到底为啥要来相看?总是不按他的条件来选,真是愁人。   在供销社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柱子看到孔秋云出现,眼睛一亮,“对不住啊,我遇到我姐了,咱们改天再见吧。”   高小丽刚鼓起勇气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飞快地跑走了。   那个姑娘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地,很是秀气。   他应该是喜欢这种类似的姑娘吧。高小丽有些失望。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颇土而出似的。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孩,她跟着父亲到王家村定鸡苗的时候,看到他在那边帮忙,她就惦记上了。   听说他要找对象,她立刻让家人去找他们村的媒婆,可谁成想,刚见面,就被他拒了。   她失魂落魄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等人都走了,高小丽的娘从供销社走出来,看着女儿一直盯着远处看,“你看啥呢?相看的人呢?”   高小丽瘪着嘴,“人走了。他没看上我。”   高小丽的娘撇撇嘴,一脸的无所谓,“没看上就没看上吧。人家那条件,你自己撒谎骗来的,到底是不好。”   高小丽鼻子都红了,“可我是真的中意他。”   高小丽的娘不是个会惯孩子的,轻叹一口气,“你中意也没用啊,人家看不上你。”   高小丽眼圈瞬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作收已经破千啦,成为一名小透明! 第332章   柱子有些郁闷,跟孔秋云打完招呼之后,担心女方还在看他,所以他跟着孔秋云进了邮局。   邮局就在供销社对面。柱子进来之后就躲在门边一直注意着那女方的动静。   孔秋云买了邮票,把信寄出去,回头见他一直鬼头鬼脑的。   “你还好吧?”瞅着他这副样子,不用问,孔秋云都知道是相看失败了。   柱子收回心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抿了抿嘴,胡乱点了下头,“你走吗?”   孔秋云摇了摇头,“我还要寄点钱给家里,要不你先走吧。”   寄钱?柱子挑了挑眉,“你家里还用你寄钱回去?”   孔秋云好歹是从城里来的,家里都是吃供应粮的,怎么还要她寄钱回去呢。   孔秋云微微低头,“不是寄给父母,是请我大哥帮忙带给我老师的。”   老师?柱子立刻想到他们村正在改造的那几个知识分子,孔秋云的老师该不会也是这个情况吧。   现在也不是好时机,他咽下心里的疑问,“你寄吧,我等你。”   孔秋云想说,你不用等我,可想到他相亲失败,他娘好歹也帮过她一回,她待会儿开解他一下也好还了这个人情。   孔秋云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些钱和票。   票的种类非常杂,有肥皂票,粮票,布票等。柱子挑了挑眉,微微有些诧异,小声问她,“这些你哪来的?”   “我跟其他知青换的。”孔秋云很是坦率,一点也不瞒他,“他们新知青刚下乡吃不惯,就用票跟我换鸡蛋。”   孔秋云毕竟是老知青,有资格用工分换鸡蛋,跟那些新知青自然不一样。她人缘好,所以大家伙都愿意跟她换。   柱子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社员们对这些知青们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之前那几个知青闹出来的事儿,社员们几乎不怎么跟知青们来往。   好的职位根本就轮不到他们,也就食品厂的临时工以及孵小鸡的活才有他们的份儿。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一长,接触多了,遇到一两个好的知青,干活麻利,也会跟他们打交道。   其中就是葛小云,苏爱国,以及这个孔秋云。   柱子好几次都听到那些爱八卦的大婶们说孔知青是个好脾气的,一点也不摆架子,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老农民。   脾气好,高学历,人也聪明,这不正是他要找的对象吗?   柱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温声细语地跟工作人员讲话,那声音温柔又甜美,如潺潺流水,动人心弦。   她的眉眼生得很好看,是江南水乡特有的长相,小巧又精致,个子也不高,皮肤细腻白皙。   她脸部的线条十分流畅,让人很舒服,她的唇没有任何修饰,却粉嫩如上好的水晶糕,莹润又透亮。   她似有察觉,猛然一回头,柱子尴尬得脸都红了。   他居然盯着人家看得愣神,真是太失礼了。   孔秋云看着他粉红的耳尖,这样羞涩的男生,她不是没见过。   之前有许多人想给她介绍对象,可都被她给拒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根本不想一辈子待在乡下。   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她还年轻,她想要拼搏,想要做更适合自己的工作。   可上面的政策已然这样,她动不了,只能努力适应,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留在乡下跟任何人结婚。   之前刘秉南回城,她曾经让沈艳红帮她打听,下一个就能轮到她了,她在等待下一次机会。   这些日子无论天气有多热,她都坚持下地,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工分能一直名列前茅。   其他女知青为了多挣工分,就让村里的男同志帮忙割麦子,她是不屑为之的。   她不喜欢占人家便宜,她谨记老师的教导清清白白做人。   她收回心神,填好汇款单之后,朝柱子淡淡地道,“我们回去吧!”   她的声音比刚才冷淡多了,柱子以为她在生气,不管怎么说他刚才盯着她瞧的举动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他有些慌,心中涩然,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因为孔秋云不肯坐上去,柱子只好一直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   等出了镇子,走到小道,柱子瞅了瞅四下无人,推着自行车猛跑几步,走到孔秋云身旁,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块牛筋糖递给她,“刚才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看你的,这是给你的赔礼。”   孔秋云看着那块牛筋糖,这是用米纸包裹好的牛筋糖,因为米纸是透明的,依稀还能看到里面金黄色的色泽以及白色的芝麻粒。   这糖是孔秋云的最爱,小的时候,她奶奶特别喜欢做这种糖,可惜自打她奶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了。想到奶奶,她眼眶微微有点湿润。   看出她的纠结,柱子忙塞到她手里,“你不要,我心里难安。”   孔秋云低头去看那糖,避开他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湿意眨掉,“我原谅你了。”   柱子心下一喜,心中微微一动,“孔知青,你怎么一直不结婚?”   孔秋云把糖塞回自己的书包里,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神,想到刚刚他的动作,她抿了抿嘴,回头用那双坚定地眸子盯着他,“我要回去!我不喜欢种地,我不喜欢养鸡!”   好直接!柱子被她眼中的坚毅惊呆了。   “所以我一定要回城,我要找一份适合我的工作。”孔秋云挺了挺胸继续强调。   柱子心一塞,他刚刚才萌生出来的爱意就这么被她的话激得支离破碎。   好半晌,他才找到话劝说,“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如果你不想种地,不想养鸡,可以……可以当会计的。”   只要她能嫁给自己,村里人绝对不会排斥她当会计的。说不准她真的能应选成功。   他停顿的时候,孔秋云自然听得出来,她一点一点地收回笑意,摇了摇头,“靠男人?那我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的。”   嫁人?说实话,孔秋云真的有想过,可在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必须是个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人品也没有瑕疵的。再其次就是要有缘,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刚刚好。但有一点,她跟对方的地位必须平等,绝不能低对方一头。要不然结了也没意思。   她娘是地主家的小姐,而她爹是长工,以前是他爹配不上他娘,在家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建国后,他们的地位彻底换了过来。他爹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在家里使唤他娘,动不动就打骂他娘。   因为地位的不平等,两人折腾了几十年,而她作为他们的孩子,在中间不停地调和。她的好脾气,也拜这两位所赐。   柱子一颗心凉了,她不仅仅是聪明,原来她看得这么通透。   他干巴巴地说,“种地有什么不好吗?春种秋收,看着那金灿灿的粮食,难道你不觉得很自豪吗?”   孔秋云见他尤不死心,摇了摇头,“我不是看不起种地的。而是我觉得,我不适合种地。”似乎觉得他听不懂,她又补充,“如果我是一个乡下人,从小就练成一把子力气,那下地对我来说很轻松。可我不是啊。我从小长在城里,几乎没干过重活,纵使我全力以赴,也不如你们这些干惯农活的人。我不喜欢它,只因为我不擅长。你明白吗?”   她的话,柱子当然明白。让一个从小拿笔杆子的人下地干老农民的活,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十分不配套。   柱子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心里颇有几分不舍,便笑着问她,“等你回城,你该如何生活?”   孔秋云笑着道,“我可以糊纸盒啊。虽然挣得不多,可绝对够我吃的了。只是可能过不上现在顿顿吃鸡蛋的好日子。”   日子过得这么辛苦,她也要回城,看来她不是一般的执着。   柱子微微低头。   他问这么多,孔秋云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不由得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烂好心,他这样的精神气一点也不像是受人打击的,看来是他刚刚在拒绝别人。   只是他是哪里不对劲儿,居然对她有了想法。她刚刚那么一说,也没有伤了他的颜面,他应该不至于给她使绊子。   两人之后就再也没讲过话,柱子一直低头在想心事,孔秋云不时打量周围的风景,并没有看他。只是快到村里的时候,孔秋云提醒他,“快到村里了,你快点骑车走吧,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柱子最后看了她一眼,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走了。   到了家里,李春花正在堂屋做衣服,听到院门外有动静,忙放下手里的衣服,迎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他,“咋样?我听花媒婆说这姑娘长得不错,人也能干。”   她还未说完,柱子有些疲累,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回屋立刻趴到炕上。   这副样子有点不对劲儿,李春花坐到炕沿,拍拍他的后背,“咋啦?又没相看成?”   柱子头也不抬在被子里‘嗯’了一声。   李春花有点不高兴,“我说儿子,咱能别这么挑吗?你说你都相看这么多了,你到底喜欢啥样的?”   “今天这个根本就不是高中生。”柱子对学历这块非常在意。就算不是高中生,起码也得是初中生吧。要不然两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啥?”李春花炸毛了,“好啊,这花媒婆居然忽悠我。明明说好了是高中生,居然跟我玩这一套。”   说着撸起袖子就往外冲,柱子忙把人拉住,“我估计花媒婆也不知道是假的。兴许是女方有意隐瞒呢。娘,你别跟人家吵。”   李春花一想也对,乡里乡亲几十年了,花媒婆绝对不是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牙龈红肿发炎,挂水两天,今天和明天,真是抱歉! 第333章   李春花重新坐回炕上,“儿子,你到底喜欢啥样的?你总说要找个高中生,可你都相了好几个了,咋一个都没相中呢。”   虽然这个是假的,可之前的几个都是真的呀。   柱子趴到炕上,遮住自己脸上的不自在,“那几个我看着没什么感觉。”   他也觉得自己挺挑,想要高学历,性子要好,还得是聪明人。   担心他娘再给她介绍对象,柱子干巴巴地道,“娘,你别急,我肯定会找个满意的对象。你现在催我,如果将来我过得不如意,天天跟媳妇吵架,那时候后悔也晚了。”   李春花一愣,仔细思索柱子的话,他说得也有道理。可不就得柱子满意嘛,说到底儿媳妇是跟柱子过的,如果他不满意,以后肯定是个麻烦事儿。   “那行吧。你给我抓紧。”李春花丢下这句话,就火急火燎出了屋子,往堂屋赶。   因为夏收这一个多月,她已经耽误好多天了。   等人走了,柱子翻身从炕上坐起来,一脚踩在小凳子上,一只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捏着自己的下巴,作沉思状。所以他该怎么追求孔秋云呢。   他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眼缘的姑娘,他怎么也要试试。只是她一门心思想回城,他总不能抛下一切到她家乡吧?   他略想了想,觉得孔秋云应该是想找一份适应自己的工作。   只是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他爹一直想把他弄到城里,可机会太少了。那些领导们知道上面要招工,根本就不公开,直接带着自己的亲戚去应聘,等其他人知道的时候,时间已经截止了,就是想去报名也来不及。   所以说想进城,太难,想找份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让他放弃,他又不甘心,他出了房间,走出院子,不知不觉间到了养鸡厂。   钱淑兰瞅着他这身打扮,眉毛一挑,“瞅你这样,指定又是没相看成功。”   柱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视线落在鞋子上,怪不得他越走越累呢,感情鞋子上沾了许多淤泥。   这!柱子心疼得不行,眼巴巴地瞅着他奶,“奶,这边有鞋子吗?”   钱淑兰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往下一扫,“哟,居然穿这么好的鞋子到这么脏的地方,你够舍得的呀。”   这明显就是挖苦,柱子对他奶偶尔皮一皮的性子也有些头疼,不得已又重复了一次。   钱淑兰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到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拿出一双胶鞋给他,“这是上回下雨,我特地带过来的。”   柱子赶紧换上,拎着那双白色的球鞋飞奔着往家跑。   中途,他刚好碰到正要下地的孔秋云。瞅着他提着一双鞋,就像被狗追似的,她嘴角抽了抽。   明明是一副斯文知识分子的打扮,居然提着一双沾满泥垢的鞋,真是太不协调了。   她朝他淡淡点了下头,就独自扛着锄头下地了。   她身后的柱子恨不得重来一遍,他居然当着她的面这么没形象。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球鞋,心里哇凉哇凉的。   柱子回到家里,把自己的球鞋重新洗了一遍,然后用上好的卫生纸盖上放在窗台上晾晒。   等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换上旧鞋,到养鸡厂还鞋子。   趁着他奶不忙的时候,期期艾艾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没法子,既然要寻求他奶的帮忙与指点,不把想法漏出来肯定是不行的。   虽然他可以瞒住他娘,可他自问瞒不住他奶。   “呵呵,你娘要是知道你有这想法,估计她想死的心都有了。”钱淑兰只要一起到李春花那变脸的样子就可乐,这就叫怕什么来什么。钱淑兰真是同情李春花了。估计知道这事,李春花能呕出血来。明明是救人,还救出罪过来了。   柱子挠了挠头,所以在事成之前,他根本不敢告诉他娘,谁知道他娘会不会像郑小花那样去人家家里闹啊。他折腾不起。   他舔着脸求救般的眼神一直盯着钱淑兰瞧,“奶,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是挺不容易。如果这是一对有情人,钱淑兰自然想成全,可关键这是单相思啊。而且对方还是个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知青。   要她怎么帮?她能帮他一时,还能帮他一世吗?   她狠狠心,一咬牙,同情般地眼神看着他,“柱子,我从你小叔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这些知青们很快就能回城了。”   柱子的脸色瞬间呆住,好半晌都没回神,他哆嗦着嘴唇,“什么时候?”   钱淑兰瞅着他这副被雷劈的表情,心里也很不好受,“因为其他地方的知青闹事,上面正在商量该不该把这些知青招回城,我估计快的话两年,慢的话三五年。”   1977年的高考就是这些知青们回城的大契机,她不知道孔秋云的学习怎么样,可听说对方是个做事认真的姑娘。   不喜欢做的事情,孔秋云都能全力以赴,尽力做好。那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恐怕得拿命来拼吧。   柱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颇有几分懊恼与不甘。他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失魂落魄地走了。   钱淑兰瞅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还真挺不是滋味的,她对柱子这孩子还是挺满意的,是个很有良心的孩子。   她望了望知青点的方向,心中琢磨着该不该帮他?   她在心里思想斗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下工的哨子声响起,她才收拾桌上的东西,往村里走。   到了半道上,刚好碰到从地里回来的孔秋云。因为天已经黑了,没法刨坑,她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   这群知青们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地交谈着什么,只有孔秋云一直低眉浅笑,时不时附和几句。   “孔知青,我找你有点事!”钱淑兰把人叫住。   孔秋云微微一怔,想到柱子的事情,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有一个月,今年的回城名单该下来了,如果钱厂长从中作梗,那她回城的希望几乎为零。   她握紧双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冒出了细汗,心中也微微发凉。   孔秋云跟着钱淑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道上,这边几乎没什么人。   “我听说柱子的事情,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孔秋云还能说什么?她要是不回答岂不是不给对方面子。   “你说!”   “我想问下你,将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柱子想跟孔秋云在一起,总得知道人家的真正想法吧。穷追猛打只会惹人厌烦,到底是不好。如果柱子达不到就算了,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孔秋云一直半低着头没回答。钱淑兰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如果我告诉您,您会阻拦我回城吗?”   “不会!”她还不至于那么没品。   孔秋云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对方不是个坏心眼的。   她斟酌了一下,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现在只想回城。”   回城?嗯,崩管嫁没嫁人,结没结婚,现在每个知青的第一梦想都是这个。   钱淑兰不意外,“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回城了,你想找个啥样的。如果柱子能达到你的要求,是不是你俩就有机会?”   柱子才十九,照她来说,这年纪还小呢,急啥。   孔秋云握着的手抖了抖,所以说,她真的可以回城。而且听她的意思,很快就能回城了。   她想了想,“我想找个有工作的,家庭和睦的,能跟我很好沟通的男同志。”   这条件看起来简单,其实每一条都不容易。   首先孔秋云就算回城,她也未必能找到工作,家庭和睦,这个也挺难,就钱淑兰所了解的,几乎没有一个家庭是不吵架的。能跟她很好沟通的,这点不用说了,就是要志同道合。说白了,就是要拥有同样的学历,同样的思想,同时还不能落后,看不起女同志。   这三条,柱子也算是勉强满足了。   “如果我跟你说,你能和柱子同时拥有上大学的机会,你觉得你俩有没有可能?”   孔秋云愣住了。上大学的机会?工农兵大学?她能有这个机会?孔秋云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这样的机会不该是给他们本村人的吗?怎么会给她?   孔秋云怀疑地眼神盯着她,声音转冷,“你是在用条件诱惑我?”钱厂长也太小看她了,她就算一辈子不回城,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诱惑?钱淑兰还真没想过。就算她告诉孔秋云有高考的机会,对方也不一定真能考上吧。努力是一回事,实力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她以前学习好,可她毕竟五年没碰书本了,估计知识忘了一大半了。还真说不好能不能考上。   钱淑兰眼睛眯起,“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这机会又不是我给你的,怎么能算是我在诱惑你?”   不是她给的?那还能是谁给的?孔秋云有点发怔。难道这次工农兵大学可以从她们知青点挑了?   孔秋云压下心中的激动,低头想了一会儿,老实地摇头,“我说不好。我跟王正浩同志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老实说,我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走到一起。”   她说得也有道理,都没相处过,谁能知道合不合适。而且对方一看就不是个凑合过日子的,钱淑兰默默替柱子点了根蜡,挥了挥手,颇有几分意兴阑珊,“那成吧。祝你好运!”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孔秋云瞅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思量她的话。如果这次工农兵大学真的从他们知青点挑人,她能胜出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我已经在为1977年做铺垫啦!哈哈哈 第334章   钱淑兰跟孔秋云谈了一场之后,决定顺其自然,如果两人真的能在一起,当然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不行,也不会留下遗憾。   至于柱子执着什么的,钱淑兰倒不觉得有什么,以她的了解,柱子再伤心,也不至于做出自残之事。既然不会做出傻事,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二日,到了食品厂,钱淑兰发现柱子干活有点心不在焉的,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这一夜过得挺不是滋味。   中午吃饭的时候,其他人走在前面,钱淑兰和柱子走在后面,她轻咳了一下,“我听你二姑父说,上面正在商量着重新恢复高考的事情。”   因为工农兵大学的学生文化程度参差不齐,许多学校领导都有怨言。虽然这些人不敢反对上面的意见,但私下里的抱怨却是很多的,有的人就建议恢复高考。只是传的沸沸扬扬,最终也没个准信。所以她这么说,也不算很突兀。   柱子微微一愣,恢复高考?   柱子以前不是没想过去上大学,只是外面实在是太乱了,他根本不想出去。   见他一直发着呆,钱淑兰所幸说得更明白些,“那些知青们也有这个机会。”   柱子眉毛一挑,瞬间明白他奶的意思了,“你是说知青们可以通过高考回城?”   “对!”不仅如此,她还听说现在回城名额卡得很紧。也不知王家村今年能不能再有回城名额。   钱淑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想跟孔秋云一起进城上大学,相处久了,说不定你俩能在一起呢。如果到最后,她还不稀罕你,那只能说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试过了,努力过了,将来也就没有遗憾了。”   柱子咬着下嘴唇,他到底要不要赌一次,赢得话,他当然就可以娶到自己心仪的姑娘。输了的话,无非就是要经历一遍外面的腥风血雨。至于留在城里,柱子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当工人自然还是城里的好。   机会只有一次,柱子还是不甘心,“我要努力一次!”   他还小,就算真的失败了,他也有退路,他在王家村有个家,他娘肯定不会不要他的。   钱淑兰对他的决定很满意,在她看来,什么时候都要充满干劲,哪能像个乌龟一样,一直缩在龟壳里呢。   钱淑兰拍拍他的背,笑着鼓励他,“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你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孔秋云。总归她会记得你这份人情的。”虽然这个人情不大,总归能刷一波好感的。   柱子点了下头。   等下午上工的时候,他特地让村里一个小孩子帮他到知青点喊人。   孔秋云出来发现是他叫自己,微微一怔,想到钱厂长的话,她心中很是忐忑。   因为钱厂长说的模拟两可,所以她回来后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别人。   而且这种事情临时抱佛脚也没用,是要全体社员投票的。早知道晚知道都一个样儿。   两人到了僻静处,柱子有点羞涩地看了孔秋云一眼,“我奶来找你的事,她跟我说了。她让我告诉你,上面已经在考虑恢复高考这事,估计要等上两三年才能有文件下来。”   恢复高考?不是工农兵大学?“真的假的?”高考已经停了六七年了,居然还能恢复?   “我奶说得很笃定,她的门路很广,认识不少上面的人,应该是真的。”柱子从来就没怀疑过他奶会骗他。毕竟他奶可是认识许多大人物的。像蒋县长一家,方老爷子都是能人。他们能听到北京那边的消息。不像他们就是睁眼瞎,没有介绍信,连刘关县都出不去。   你还别说,孔秋云还真信了。毕竟在这个生产队生活了五年多了,不说所有人都认识,但关键的那几人,她还是了解的。钱厂长绝对是王家村人脉最广的人。她说是真的那多数就是真的。   柱子挥了挥手,“不过这事只是有人提,短时间肯定成不了。你要有点耐心。”   “我肯定有耐心。”她已经五年没接触书本了,就算明年考,她也未必能考上。   有个两三年时间,其实对她更有利。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   柱子有点受宠若惊,她冷着脸的时候,好似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冬日里的一轮暖阳,照得人心尖都暖了,“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至于能不能考上,恐怕还得你自己努力。”   孔秋云一愣,他居然没有邀功。她略一思索,便笑了,“不管怎么说,我欠你这个人情,以后一定还你。”   柱子见她坚持,只好点头,两人又说了会话就分开了。   这个消息,孔秋云倒是没有瞒着其他人,毕竟大家伙都有机会考出去,怎么说也是件好事。只是她到底也只是道听途说,大家伙都是将信将疑的。   有那动了心思的人就写信回家问。结果当然是没有的,大家都觉得孔秋云应该是被人给忽悠了。   孔秋云见大家不信,她也没有辩解。总不能为了让大家相信,她就把钱厂长供出来吧!如果是真的,说不准上面会怪钱厂长泄露消息,到时候追究她的责任,那也太对不住人家了。   孔秋云拿了些钱,特地到生产队那些上过初中和高中的人家买人家的旧书。   村里人多多少少也都听到这些传言了。   柳月琴有点不可思议,她家男人好歹是小学校长,经常跟教育局打交道,可上面并没有政策下来,她笑着问,“孔知青,你还真信那消息啊?”   孔秋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要有机会,总要试试嘛。我已经五年没回去了,太想家人了。”   柳月琴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点同情。   她把女儿的旧书找出来,“我女儿反正已经嫁人了,就算可以高考,她也不会去的,你要看就送你好了。”   免费送孔秋云自然不会当真的,她忙把钱塞到对方手里,“婶子,那可不成,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再说您当初买的时候也是花了钱的。而且还劳您从这么多书中给我挑出来,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得让人舒坦,柳月琴把钱接过之后,还亲自送她出了家门。   到了十月,孔秋云一直等的回城名额泡汤了,这次全县只有十个名额。上一回给了王家村,这次自然不可能再给。   孔秋云现在有了目标,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相比孔秋云到处借书,柱子就要容易多了。   他从小到大的书都留下来了,李春花也不可能为了那每斤一分钱,巴巴地把书背到县城卖。再加上柱子是个爱学习的人,所以他的书一直都好好堆在家里。   他翻箱倒柜,把需要的书都挑出来,然后给自己列计划表。   既然时间不是很赶,那他就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因为中间已经有一两年没碰书本,他忘得挺多。遇到不会的,他还特地去请教小敏。   小敏现在是初二,问到她会的内容当然是游刃有余,可超大纲的内容,她就不会了。   但她好歹有老师啊,所以她就把柱子不会的问题写下来,她去找元泽阳帮她解答。借口自然是说问学校老师。柱子也没多想。   元泽阳从小敏那听说,未来可能会恢复高考,笑着跟小敏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你没法通过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了。”   小敏眉眼弯弯,凑到元泽阳耳边小声道,“我奶说,你们很快就能平反了。前些日子就有许多科学家都平反了。”   平反这事并不都是1976年才开始的,像科学家和画家因为不涉及政治,就比其他人要早平反。   元泽阳手一抖,眼睛睁得老大,紧紧地锁着小敏的眼睛,声音有点颤抖,“真的?”   小敏拍拍自己的胸脯,“当然是真的。我奶特地跟我说的,说不准还有可能比恢复高考更快呢。”   元泽阳心中一喜,“太好了。太好了。”   小敏看着他笑得这样好看,也替他高兴,忍不住开口道,“小阳哥哥,你也要好好学习,说不准你也能参加高考呢。”   元泽阳微微一愣,摇头苦笑,“那可不一定。”   小敏傻傻地问,“为什么?”   元泽阳耐心跟她解释,“我连小学都没上过,有什么资格去报名参加高考。应该只有高中生才有资格吧?”   小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别说,还真是!”末了她觉得有点可惜,“那你决定做什么?”   关于这事,元泽阳其实早就想好了,因此想也不想就回她,“我可能会去当兵。”   “怎么又是当兵啊?”小敏有点小失落。一个两个都去当兵,也不知道那部队有啥好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云浩自从到了部队,只在开头给她写过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写过。这啥好朋友啊,根本不想跟她玩了。   一连三次寄信过去,都没有收到回信,她也就死心了。爱咋地咋地,既然你不稀罕我这个朋友,那我也不稀罕你。于是两人之后就再也没了联系。   这样的话,小敏在元泽阳面前抱怨过无数回。   元泽阳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突然想到她年纪大了,他再做这个动作不好,只能把手收回,安抚她,“以后我当了兵,一定不会忘了你。”末了,他有点别扭地说,“也许马云浩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要么是部队管得严,他没法寄信。”   小敏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他,“那如果等你当了兵,部队也管得严,你还怎么给我寄信?”   这?元泽阳有点发傻,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小敏见他被自己问住了,捂嘴偷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到了部队还是服从安排比较好。等你休假给我写信也行的。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元泽阳抿了抿嘴,有心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有点太急了,小敏明显还没开窍,他现在说这些有点早了,更何况他现在身份还是黑五类,拿什么让她幸福。   小敏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拿着他写满答案的纸回了老房这边。   柱子把自己特地买来的糖果抓了一把给她,再三跟她道谢。   小敏把糖收好,到时候再给小阳哥哥,见他低头继续学习,“四哥,你真的很稀罕那个知青啊?”   小敏为什么会知道这事呢?因为小敏跟元泽阳见面都是选在僻静处。有一回元泽阳跟孔秋云沟通学习,也选了同样的地方,差点撞上。要不是元泽阳机灵,拉着小敏躲了起来,说不准双方就面对面见着了。   柱子还没答话,正端着水果进门的李春花听到这话,一把拉开小敏,死死地盯着柱子,“什么知青?”   糟了!柱子抚了抚额,哀怨地看了一眼小敏。小敏转了转眼珠子有点心虚。讨好地冲他笑。   柱子很快收回心神,接过他娘手里的大碗,“这不是知青点传来高考消息吗?小敏就问我,学习这么认真是不是相信知青们的话了。我还没回,你就进来了。”   李春花想跟小敏确认,哪知这孩子一溜烟居然没影了。   她回头看他,“真的?你没骗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相看对象?”李春花尤不死心追问。   柱子点了点自己的书,“我还在准备高考呢,我想进城当工人。”   李春花想到云萍,给他出主意,“要不然你让你奶帮忙想办法去工农兵大学吧!”   柱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来。”   李春花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柱子和孔秋云能不能成顺其自然。   哎!我发现有人喜欢孔,有人讨厌,还有讨厌女主的,我好心塞……众口难调啊…… 第335章   因为有了目标,柱子除了去食品厂上工,剩下的时间全都留在家里复习功课。   这天,小敏又来找柱子,刚进门就把本子放到桌子上,“四哥,这是你不懂的问题,都已经做好了。”   柱子朝她道谢,就低下头继续看书。   小敏有些迟疑,在他桌前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试着开口,“四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柱子一愣,“你说吧。”   小敏勾着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三婶不会突然出来,才开口,“我们班上新转来一个女学生,叫高小丽,你认识吧?”   高小丽?柱子微微有些惊讶,时间过得并不太远,他自然记得对方。他还是头一回相亲遇到撒谎的姑娘,只是他不明白堂妹为何会说她,他点了下头,“认识!”   小敏抿了抿嘴,“她让我跟你道歉。说上回不该骗你。其实她之前上到初二,因为学校停课,就没再上了。她只是太稀罕你,所以才撒了谎的。她已经说服家人,好好上学,争取念完高中。”   柱子愣了一下,有点羞涩,“那挺好的呀。”只是他又补充一句,“不过你要告诉她,我跟她没有戏的,让她千万别为了等我,就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姑娘都十七了,要是再上三年学,就二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就是老姑娘了。   既然对方知错就改,柱子自然希望对方能幸福,千万别因为他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   小敏瞅着他哥这话,默默替高小丽心塞,看来她四哥是真不喜欢人家,她点点头,“行,我会原原本本帮你把话传给她的。”   她亲自允诺,柱子放心了。   时光荏苒,眨眼间就到了1976年,这绝对是极不平凡的一年。对于华国来说可谓灾难深重:中国三位重要政治人物相继逝世、东北陨石雨、唐山大地震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这是改变中国命运的一年,在这一年里终于结束了文化大革命。   在这一年里,给王家村带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小敏的两位书画老师,考古老师和中医大师谢白英得到了平反。   在养猪场的门口,钱淑兰带着小敏接着四位老人出来。   四位老人泪眼婆娑,看着身后的几个难兄难弟,“你们放心,很快你们也能平反了。”   元怀保和卢民生握着其中两人的手,眼睛同样湿润,“你说得对,我们有希望了。”   卢成琳和邓兴明隔着人群对视,两人眼里都闪着欣喜的光芒,虽然不是他们得到了平反,可至少是真的开始有了苗头,这怎能不让人兴奋。   钱淑兰在边上又给剩下的几人打了一剂强心针,“你们放心,上面的领导们正在试着平反冤假错案,方大哥和蒋大哥已经回到北京帮忙周旋了。”   几人都高兴不已。元泽阳站在爷爷身旁,呆呆地望着小敏,心中好似吃了蜜糖一样让他浑身舒爽。   小敏冲他做了鬼脸,又握了握拳头,意思是要加油。   围观的群众很多,这次是王守泉带来的消息。   一次就平反四个人,而且还都是坏份子,这无疑颠覆了他们的认识。原来坏份子还可以平反?   最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四人跟钱厂长似乎很熟识?   也是!这四人来的时候是面黄肌瘦,现在却是红润健康,如果没人暗中照顾,都不可能。想也知道照顾他们的人是谁。   “你们先回去洗漱吧。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相聚。”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卢民生催着四人离开。总归跟他们这些坏份子明目张胆的接触不太好。   四人有些迟疑,钱淑兰却觉得很有道理。左右其他人也很快就能出来。   经过今天这一事,想来村里人应该不会再为难这些人了。   等钱淑兰把四人领回自己家,身后的人群还久久没有消散。今天那些知青们也都来了。   “我的天,原来一直是钱厂长暗中接济这些人的?她胆子也太大了吧。”有那猜到真相的男知青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有个女知青心里嫉妒得不行,嘴里直哼哼,“我看她肯定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雪中送炭的情谊是怎么都比不上的。怪不得人家越过越火呢。”   有人出主意,“不如咱们试着讨好剩下的几位老人吧?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也能平反呢?”   想到这劳改的几人原先身份都大有来头,心思活络的知青们坐不住了,看着卢民生几人的目光都透着精光。   有个知青却想得要多一些,“她能做,可咱们却不行。”   钱厂长背后有人撑腰,他们有什么?尚且养不活自己。拿什么来接济别人。而且说到底这些人并未平反,他们沾上很容易会惹来麻烦的,说不准也会被打上同流合污的帽子。   这人说得模拟两可,聪明一点的当然能听得出她的未尽之语,可笨一点的却听不出来,只觉得她蠢到家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抓。   于是钱淑兰很快就发现,这些知青们已经有好几波过来买公鸡了。   “以前不都是一个星期过来买一只吗?这几天是咋地啦?”钱淑兰朝柳月琴询问。   自打孙大琴不八卦之后,钱淑兰只能通过柳月琴来打听村里的事情。   柳月琴也不负所望,她不像孙大琴那么病态,她听八卦,顶多也就是闲来打发时间,并不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最主要的是她在村子里的人缘很不错,大家也都乐意跟她分享。   所以钱淑兰还真是问对人了,柳月琴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三弟妹,“那些人都在学你呢。拿着公鸡去讨好养猪场那几位。”   钱淑兰瞠目结舌,因为要给四位老人安排食宿问题,她已经好一阵没去过养猪场了,只嘱托了她大哥好生照顾着。   钱淑兰震惊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道,“那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柳月琴撇撇嘴,一脸嫌弃,“哎!可不是咋地。你还知道偷偷摸摸地来,那些人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居然大白天都敢找上门去。那养猪厂里的香味都能飘出二里地去。也不知道这是上杆子讨好人家,还是想给那几位挖坑呢。年纪青青的,脑子跟生锈了一样,真是愁人。”   除了极个别表现优异,不拿架子,勤劳肯干的几位知青,柳月琴对大部分的知青都是看不上眼的,你说说,都在乡下待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没脑子,干出这种蠢事来。   这?钱淑兰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身为正在改造的黑五类份子,天天吃鸡,这怎能不让人嫉妒。这可不就是给他们招祸嘛。   钱淑兰也顾不上跟柳月琴寒暄了,可别真出了啥差子。   她朝着柳月琴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往养猪厂跑。   刚到门口,就见几位知青端着砂锅想往养猪厂里冲。大门外,钱维汉啪嗒一声把大门落锁,双臂张开阻止这些人进去。   “我说你们有病吧。这里面是坏份子。你们居然跟这些人接触,你们是不是也想进来改造啊?”钱维汉黑着脸,打量着这几人。   有个知青有点不高兴了,“凭什么你妹能来,我们就不行?”   这话钱维汉可不爱听。在他看来,他妹这么做是心善,可不像这几位明显就是想过来攀关系,打量着谁不知道呢。   他挥了挥手,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们,“你们也别说这些虚的,你们说幺妹接济过这几位,你们有什么证据?”   几位知青哪里有证据,那些也只是猜测,谁让那几位是跟着钱淑兰一起回家的呢。   钱维汉推搡着几人,“你们哪凉快待哪里去。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挣工分,填饱自己的肚子要紧。”   几位知青心有不甘,想让钱维汉帮着把鸡汤送过去,可又担心对方不报姓名,到时候他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钱。   正在僵持的时候,钱淑兰大踏步走了过来,在这些知青们的手上扫了一眼。   她笑容浅浅,“我说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政策变了,兴许明年真的能恢复高考,你们不抓紧时间回去学习,反而来找这些坏份子,如果这些人真的平反了还好,他们兴许能记得你们的一只鸡。可那又能如何,他们能帮你们这么多人都弄回城吗?人啊,还是靠自己的为好。”   有个知青眼睛一亮,“钱厂长,你说得是真的?真能恢复高考?”   钱淑兰轻轻点了下头,“我听我家亲戚说的。”   那知青忙把手里的砂锅往钱淑兰手里一放,“我信你,这鸡给您吃。”说着脚底抹油似的往知青点跑。连砂锅也不要了。   剩下几个知青还有点发怔,钱维汉瞅着这几人的呆样,忍不住提醒他们,“幺妹所说的亲戚是指蒋县长一家。你们懂了吧?”   怎么能这么蠢!钱维汉都替这些人发愁。就这智商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这下子知青们是彻底相信了,一个个抱着砂锅转身就跑。   钱淑兰有点无语,“估计他们没时间过来折腾了。”   钱维汉揉了揉眉心,嗔她一眼,“要不是你非要把那四位老人接回家去,那些人也不会猜到是你在暗中接济他们,你说说你,何必当这出头鸟呢。”   钱淑兰忙讨好地把手里的砂锅往他面前推,舔着脸笑,“我这还不是为了小敏着想。她现在学画正在关键时期。再过一阵子,这几位老师都要走了。我总不能让小敏跟这些人一起回北京吧?她还在上学呢。”   钱维汉无话可说。只能抱着砂锅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按自己的思路来了哈,至于有的亲说建厂,哈哈,很快就到,看到没?1976年啦! 第336章   四位老人有三位是住在钱明华的房子里,另一位因为是女教授,钱淑兰就安排她睡邓云萍的床。   女教授姓姜,名淑惠,建国前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习得一手好字。小的时候和卢民生算是青梅竹马,但长大后两人却是各奔东西。   姜淑惠性格柔善,因为一辈子无子,所以对小敏非常有耐心,也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小敏扶着姜淑惠坐到椅子上,“姜奶奶,您赶紧坐下歇歇吧。以后您再也不用干那些辛苦的活计了。”   纵使钱淑兰托钱维汉帮忙照顾他们,可养猪场毕竟那么多看着呢,他也不好做得很明显。这几位老人还是吃了不少苦的。   姜淑惠现在还感觉自己在做梦,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拉着小敏的手,一遍遍地确认,“以后不会再被批斗了吧?”   瞅着她浑浊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害怕,小敏柔软的心一抖,轻轻靠在姜淑惠的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小声道,“不会的,上面已经给您平反了。”   姜淑惠顿时老泪纵横,一手搂着小敏的肩膀,一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她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活个人样了。   正在这时,那三位老人看完房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瞅着她的动作,心中也是戚戚然。   姜淑惠的老伴秦修远用那双干枯的老手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她,“好啦!孩子都被你吓着了。”   姜淑惠忙擦擦眼泪,把小敏松开。   小敏从她怀里跳出来,朝四位老人道,“老师,你们先歇息着,我去给你们烧水。”   说着脚步飞快地往灶房跑。   四位老人各自找位置坐着互相唠嗑。   就在这时,钱淑兰拎着两尾草鱼走了进来,喜气洋洋地道,“看到没?你们今天大喜事,我都跟着沾光,打到这么重的草鱼。”   村里鱼塘的鱼一般也就三四斤重,钱淑兰手里的这两尾鱼起码也有五六斤,绝对算是大家伙了。   “我去给你们做菜,你们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可别哭啦。”钱淑兰笑得满脸褶子。   四人忙起来朝她道谢。   姜淑惠原本想要起身帮忙,钱淑兰忙把她推回去,“有小敏帮我就成,大妹子,你这辛苦了好几年,也该好好歇歇。”   姜淑惠只能回到堂屋。   没一会儿,祖孙俩就端着炒好的饭菜进来了。   一盘红烧鱼,一盘鱼头豆腐汤,一碟切好的五香牛肉,鸡蛋炒韭菜,和香喷喷的白米饭。   “马上天都黑了,就先烧这些,等明儿个,再给你们杀鸡吃。”钱淑兰招呼他们吃饭。   因为这几位都是老人,所以钱淑兰特地把五香牛肉蒸得松软些。   姜淑惠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忙道,“这已经很丰盛了。我们几位都是托你的照顾,才能活下来,大姐,你是我们的恩人。”   其他三人也忙附和。   钱淑兰忙摆手,“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是小敏的老师,谢大哥又是我家孙子的姥爷,咱们是实在亲戚,算这么清就没意思了。”   姜淑惠拉着钱淑兰的手,知道她这是不想他们有心理负担。   秦修远笑着道,“我们老俩口一直没能有个孩子,大姐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让小敏认我们当爷爷奶奶吧。也算是给我俩留个后了。不知大姐会不会嫌弃?”   钱淑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你们是她的老师,本来她就要照顾你们终老的。现在你们肯认小敏当孙女,是小敏的福气,我哪能嫌弃呢。”   姜淑惠喜不自禁,忙道,“那择日不如撞日吧。”   钱淑兰见他们这么心急,嗔道,“你们还挺猴急。”说着起身到屋里拿了一瓶茅台出来,“哎,想着你们身体还未恢复,不让你们喝酒的,看来是不行了。”   考古老师董建林见到茅台眼睛一亮,“你可真舍得,居然拿这么贵重的酒出来。”   钱淑兰给四人一人满一杯,笑着朝小敏道,“快点去给两位敬酒。”   小敏还有点晕呼呼的,听了奶奶的话,二话不说立刻端起酒杯,给两位老人跪下。   等敬完酒之后,小敏也改了口,分别叫姜淑惠秦奶奶,叫秦修远秦爷爷。   听着这称呼似乎跟别人一个样儿,可谁让人家亲奶奶还在世呢,直接把姓去掉不太好。   吃完这顿丰盛的饭菜之后,小敏去收拾碗筷,钱淑兰便问起四人今后的打算。   姜淑惠和秦修远面面相觑,“我们想留在这边,等小敏考上大学,一起去北京。”   因为无牵无挂,这两位老人倒也洒脱。   董建林却是要回去的,他的儿子也是大学讲师,当初受了他的连累,被批斗,只是分配劳改农场的时候,两人被迫分开,这回说不定他儿子也平反了。   “那老师你什么时候走?”钱淑兰还挺舍不得董建林的,他实在教会她很多东西。   董建林摆摆手,“我留下来心里也难安,左右小敏以后也是要考到北京去的,咱们今后还能见着。我真的很担心我的儿子。”   董建林的儿子分配到哪个农场,钱淑兰还真不知道。见他思子心切,钱淑兰也不好阻拦,忙道,“那我先让我二女婿给您买张火车票。就挑最近的日子。”   董建林忙拉着她的手道谢,又把之前王守泉发的车费拿给钱淑兰。   钱淑兰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老师,你这就跟我见外了。一张车票而已,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董建林还要说,钱淑兰假意嗔道,“如果我今后送小敏去北京,是不是您不肯收留我几天呐?”   董建林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为他考虑。就算她去北京也只会住到秦家,哪里会去他家。   不过她的好意,他还是心领了,要不然手里一分钱没有,他到了北京还不知道怎么生活呢。   还剩下谢白英,钱淑兰倒是没有问起他的打算,怎么说也得看完外孙女才会走。   第二日,钱淑兰去养鸡厂,方永林过来运鸡蛋,钱淑兰让他帮忙买票。   她又从养鸡厂逮了只公鸡带回来,炖汤给他们喝。红烧的话,估计他们也吃不了。   火车票很快就买到了,时间是后天。   钱淑兰趁着这时间,开始给董建林准备路上吃的东西。   “我给您多带些卤蛋,鸡蛋干也带了些,不过这个最好是烧着吃比较好。”说着又把自己的军用水壶往里塞,“这个您也拿着,路上肯定用得着。”   董建林忙推辞,“火车上肯定有热水的,你给我找个木杯子就成,军用水壶这么贵重,让我一个老头子拿着,太招眼了。”   钱淑兰只好拿出来,又琢磨着等临走那天再给他做些干粮。   其他三人在边上看着,心里很是不舍。   “姥爷!”门外有人惊叫起来。   谢白英听到这声音,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徐丽珍像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拉着谢白英的手,连哭带笑地抱着他,“姥爷,您终于平反了,我听三叔说起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   在这四人平反之后,钱淑兰就让方永林给王守义送消息,让他去省城的时候,顺便把这消息告诉徐丽珍两口子。   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就来了。   正在这时,正国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娘,您咋跑得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丰媛嘟着小嘴抱怨着。   徐丽珍忙把闺女儿子搂过来让谢白英看。   谢白英也只是在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见过,现在见到这对生龙活虎的双胞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搂着两个孩子哭得伤心不已。   这两个孩子被他的态度弄懵了,只是拿眼看向徐丽珍,却见她又哭又笑,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丰媛人小鬼大搂着谢白英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爷爷,您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丰时也学着姐姐说话,“哭了会变丑的。”   徐丽珍被这俩孩子逗得破涕为笑,忙道,“瞎说啥呢。要叫太姥爷,不是爷爷。”   丰媛忙改口,“太姥爷”   正国扶着谢白英坐下,安慰他,“这次平反是好事,该笑才对。”   谢白英忙点头,“对,对!”   正国两口子的到来,让谢白英很是高兴。   谢白英也把自己的打算跟他们说了,“我准备回北京一趟,听说上面要归还我的房子,我得去把房子收回来。要不然岂不是便宜了别人。等房子拿回来了,我就跟着你们过。我们谢家只剩下丽珍和佑林,我舍不得离开他们。”   徐佑林因为在县城上中专,离得比较远,所以没有一起来。   谢家有个从祖上就传下来的三进四合院,旁的他都可以无所谓,这四合院是祖产,他不能不要。   正国略想了想就道,“不如我陪您回去吧。您年纪也大了,您的房子肯定被人占用了,我给您处理。”   谢白英头发就像满树梨花似的,就算上面给他发下房产证明,他都未必能把那些老赖们赶走。   谢白英有点迟疑,“你的工作咋办?”   正国拍拍胸脯,笑道,“没事,我请半个月的假就好。您这事比较重要。”   徐丽珍感激地看了眼丈夫。   钱淑兰在旁边插嘴,“你这去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帮董老师的房子也给收回来。”   正国立刻答应,“行啊。”   董建林笑着朝谢白英道,“您这外孙女婿可真孝顺。”   想到自己那孝顺的儿子,董建林的心再次按捺不住了。   因为正国要跟着一起去,所以他当天下午骑着自行车到火车站买了两张火车票。时间跟董建林是一样的,刚好三人可以一起走。   钱淑兰给三人做了许多干粮,又叮嘱正国一定要照顾好两位老人。   正国都一一答应下来。 第337章   时间很快进入1977年。这一年的八月,上面终于爆出要恢复高考的消息。这次不单单只是小道消息,邓同志组织了许多学者开会,广播和收音机都能听到这则消息。   许多知青们都陆陆续续接到家里发来的电报。   虽然上面还在商讨,可这些知青们却是真的相信了。   这时候地里的麦子刚收上来,下一茬的玉米和红薯还没种下去。这些知青们却丝毫不管不顾,全都待在知青点学习,连屋也不出。   王守泉瞅着都到了上工时间,居然没有一个知青出来,气得半死,气势汹汹地想去喊人。   钱淑兰飞快拉住他,“叫他们干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考上了,不就回城了吗?留他们在咱们生产队,活没干几个,还得分粮给他们,你傻啊?”   王守泉有些迟疑。   钱明华觉得他小姑说得有道理,忙附和,“就是!都走了才好呢。反正他们工分不够,咱们也能少分点粮食给他们,随他们去吧。”   王守泉这才不管他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知青们都没有再出工。   到了十月,上面终于有明确通知,断了十年的高考终于恢复,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上面还特别强调,录取学生时,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工作。   最主要的是上大学是免费的,每个月都有津贴和口粮。   这下子,许多人都心动了。四处开始借书抄书。一时间知青们跟村里人走动十分频繁。   钱淑兰很快发现有许多人都过来找小敏问问题。   理由很简单,因为小敏就是应届毕业生,跟那些断了好几年的人相比,她忘得并不多。   因为上面刚刚拨乱反正,受时间、教材、考生等诸多因素的制约,这次考试并不是全国统一进行,而是由各省、市单独组织安排命题、考试和阅卷等一系列工作。   这次高考时间定在十二月,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一开始并不相信高考这事的人,考得并不是很好。   小敏和柱子却是所有人中最拔尖的。两人分别考了全省第一和第二的好成绩。   只是关于选学校,两人都有了分歧。   钱淑兰一开始以为小敏会选中央美院学习国画,但她却想报京都大学的考古专业,让钱淑兰大跌眼镜,两位老师也都很惊讶。   姜淑惠拉着小敏的手,“为什么不选美术?你这成绩上中央美院绝对够格的。”   小敏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学考古,我很喜欢它。等上了大学,我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到学校里上课。”   姜淑惠和秦修远已经接到中央美院的返聘通知。他们两人决定重新回去工作。小敏如果想上他们的课,倒也确实不难。   姜淑惠听她这么一说,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原来是想两边通吃。”她拍拍小敏的手背,“行吧,只要你别忘了继续学画,我都随你。”   小敏忙道,“我很喜欢画画。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   小敏的专业就这么决定了。   只是柱子这边却是出了差子。因为孔秋云的成绩没有他高,所以为了保守起见,孔秋云决定报次一等的大学。   而柱子这成绩就算是报京都大学或清大都是很有把握的。他想和孔秋云报同一所大学,可钱淑兰却把他臭骂了一顿。   “你傻了啊,能上京都大学,你为啥要往差了报。你以为你这样委曲求全,孔秋云就会喜欢你了?错!大错特错!”钱淑兰有些激动,在听小敏说柱子不选数一数二的大学时,她直接杀上门来,把柱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呲,“她喜欢你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足够优秀,而不是你犯蠢。你这么退让,她非旦不会感激你的牺牲,反而会觉得你这样做让她很有压力。你脑子给我清醒点。”   柱子被他奶骂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李春花站在边上一开始还听得云里雾里,可细细一琢磨,终于领悟出了婆婆话里的意思,“柱子,你真的喜欢知青了?”   柱子根本不敢抬眼瞧他娘,实在是太过心虚。这两年,虽然他和孔秋云接触很多,可他总觉得孔秋云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改变。他做这个决定,多多少少也有点心慌。   “你说啊?”李春花尤不死心,大声追问。   钱淑兰摆了摆手,“不就喜欢知青嘛,又没说结婚,你激动什么?”   李春花见婆婆这么淡定,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下来,“行,我不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你这次得听你奶的,必须上最好的大学。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许是没见过他娘发下这么狠得话,柱子连自己的思路还没理清,就这么定下来了。   看到他填报的志愿是京都大学,钱淑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孙大琴听说小敏成了状元,喜得眉飞色舞,见人就吹。钱淑兰瞅着她这副架势,心里暗戳戳地想,她该不会旧病复发吧?   只是她乐过之后,当即就要摆流水席,今年跟去年不一样。去年全国都沉浸在悲痛当中,就算有那嫁娶的,也都是遮遮掩掩的,连喇叭也不敢吹。可今年就不一样了。   孙大琴的提议得到全家人的一致通过。钱淑兰原本不想这么张扬,可见全家人都支持,也只好勉强同意这个决定了。   老王家从上至下,全都请假回来帮忙。   这次不仅仅只有小敏和柱子考上了大学,炮炮和弹弹两兄弟也考上了,只是两人的成绩并不如小敏两人考得好,只上了省内的大学,但也算是不错的了。   于是这次也跟着一起庆祝。   这四人在这天就像稀有动物似的,任人打量和观摩。   四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回答大家问的各种问题。   村里人也都纷纷上门庆祝。这次高考,全生产队一共考上了二十五个,其中有十三个是大专,其余都是普通大学。   至于上百个知青们,也有十个考上了,孔秋云考得最好,只是这三年,她平时要下地干活,回来后又没有油灯,所以只能趁着白天休息的空档学习,所以考得不如柱子。   其他人没有孔秋云的毅力,在第二年看到高考无望就放弃了。直到等今年接到家信,才又拾起书本,只是多多少少也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所以这些人考得也很一般。   老王家摆流水席,这些知青们也纷纷上门祝贺。   怎么说当初学习的时候,他们也问过人家不少问题,人家有喜事,不上门庆祝真的很不好。于是老王家被挤得满满当当。   正在这时,从门外挤进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   “让一让!”这姑娘从人群中推搡着进来。好不容易挤到小敏身边,拍了下小敏的背,“恭喜你啊。”   小敏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喜地叫道,“你咋来了?”   高小丽今天穿着红色带圆点的碎花棉袄,头发梳得很齐整,也许是三年没下地,她的脸蛋白了许多,笑起来的时候,两边还有深深的酒窝。   柱子抬眼去瞧,却发现是个很陌生的姑娘。   也难怪柱子不认得她,实在是已经过了三年了,当初也只是一面而已,不认得很正常。   倒是炮炮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眼睛亮了起来,竖着耳朵听两人讲话。   高小丽有点羞涩,“我来祝贺你,顺便跟你说,我家也要给我摆酒席,我过来请你。”   小敏侧头瞅了一眼柱子,见他根本没看向这边,又抬眼去看高小丽,有点摸不清她的意思。   高小丽见她误会了,拉着她的胳膊道,“我就是来找你,没别的意思。”   小敏放下心了,炮炮忙挤了过来,拍了下小敏的肩膀,“这是你同学啊?”   小敏点点头。   “那咱们出去说话吧?这里太吵了。”炮炮提出建议。   小敏看了眼四周,的确都是人,声音一层盖过一层,的确不是说话的地儿。   三人从人群中挤出去,作为双胞胎的弹弹可能真的有心灵感应,见一向内向的哥哥居然主动跟单身姑娘搭话,忙也跟了上去。   于是四人一起到了门外。   “你是说你也考上了临南省大学?”炮炮有点不可思议,显然没想到他头一回心动的姑娘,居然跟他这么有缘。   “我五哥也考上了临南省大学。”小敏忙给高小丽解说。   高小丽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么炙热的目光瞧着,一颗心慌得不行,那种久违的感觉再次袭入她的心尖。   “你报的什么专业?”炮炮一改往日的内敛,迫不及待地追问。   高小丽红着脸,小声道,“计算机”   她话音刚落,炮炮惊喜的声音再次传来,“真巧!我也是计算机。”   高小丽微微一愣。   弹弹在旁边意有所指地道,“你俩真有缘。”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两人脸上溜了一圈,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暧昧,把两个本就内敛的男女,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这会子就连最迟钝的小敏都发觉两人的异常了,实在没法子,这两人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她就是再眼瞎,也不可能看不到。   尤其是听到弹弹这话,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笑得眉眼都眯成一条缝。心里默默替四哥点根蜡,这么好的姑娘快是五哥的媳妇了。   小敏立刻人小鬼大,拉着高小丽的手朝炮炮道,“五哥,那你可要好好照顾你的同学。”   炮炮猛点头,“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高小丽被他的话闹了个大红脸,悄悄掐了下小敏,示意她别胡闹。   小敏朝她做了个鬼脸,一转身居然看到元泽阳,她忙朝炮炮道,“五哥,我出去下,你帮我照顾我同学。”   炮炮忙不迭地应了。   弹弹也适时给两人独处的机会,借口说,“干站着也没滋味,我去给你俩端点好吃的过来。”   说着忙挤进人群。   只剩下这两人,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炮炮轻咳了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   高小丽抿抿嘴,“报道是明年三月一号,我准备提前三天,到时候也好熟悉下学校的环境。”   炮炮适时提出建议,“那我跟你一起吧。我帮你买汽车票。我三叔就是汽车站的司机。到时候咱俩一起走,也好相互照顾。”   高小丽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很羞涩,“好,谢谢你!”   说着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五块钱,“麻烦你了。”   炮炮从中抽出一块钱,“不用五块,只要一块就成。”   高小丽把剩下的钱揣回衣兜里,然后又跟他聊起了别的。 第338章   “小阳哥哥,你来啦!”小敏蹦蹦跳跳地跑到元泽阳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瞧。   元泽阳把自己的带来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她,有点羞涩地道,“我来恭喜你!这是送给你的。”   小敏低头看着这个造型很古朴的木匣子微微有些惊讶。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开始上学,可之前她一直看她奶的那些考古书籍,对各种木材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木匣子应该是很名贵的黄花梨。   “等你回去再打开吧。现在人多眼杂。”元泽阳见小敏要打开盒子,忙伸手阻止。   小敏愣了一下,只好点头。   元泽阳送完礼物就转身离开了,他现在的身份到底不适合出现在这里,要是被人看到,会给小敏带来麻烦的。   只是当他刚转身,一个熟悉的声音人他身边擦身而过,“小敏!”   元泽阳下意识抬头去瞧,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年轻小伙子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往前跑。   他的背影很挺拔,动作很利落。到了小敏身边,单腿支地,立在小敏面前。   元泽阳还在想这人是谁,只听小敏惊讶地叫声传来,“马云浩,怎么是你?”   马云浩?元泽阳心下一紧,他眉头微蹙,一直盯着两人瞧。   直到小敏兴致勃勃地拉着马云浩进了院子,他也没能收回心神,等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   罢了!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呢。   小敏带着马云浩进了院子,“奶,奶,马云浩来了。”   钱淑兰从屋里出来,嗔她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小敏冲她做了个鬼脸,“这不是人太多,我怕您听不见嘛。”   钱淑兰没理会她的搞怪,招呼马云浩进来,“你爹娘咋没来啊?”   马云浩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钱淑兰,“这是我父母让我带来的礼物。我爹娘现在忙着开会,抽不出来空,望您体谅。”   马主任现在日子过得并不好受。因为他之前可是属于数字帮的,现在数字帮正在受审,他现在是自身难保。   不过好在,他之前听了钱淑兰的劝,并没有多跟那些革委会打太深的交道,与周主任和陈书记的关系也都很好。   所以这两人并没有拉他下马。马主任现在身份依旧是主任。   他现在正在找关系,争取调到清闲一点的单位。   因为今天宾客很多,钱淑兰并没有陪马云浩多久,而是让小敏好好照顾着他。   等客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小敏才送马云浩回去。   到村口的时候,马云浩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小敏,我之前一直在部队训练,一直在思考要不要跟你表白。之前担心你太小,我一直不敢开口,可现在你大了,我也大了,我想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这表白得太过突然,小敏脑子就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呆愣了好半天也没回神。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被马云浩塞了一个盒子。   马云浩已经骑着他那辆自行车走了,冲着他招呼,“等我下次给你写信,你一定要给我答复。”   小敏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她捂着自己的心脏有点慌,又觉得自己脸滚烫得吓人。她摸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到了家里,小敏把元泽阳和马云浩的东西都打开来看。   元泽阳送的是一只英雄牌钢笔。小敏认得这个,这是小阳哥哥最宝贵的东西,听说是他爷爷送给他的礼物,是从战场收来的战利品。   马云浩的是一个崭新的怀表。看这牌子应该是个外国货。   “看什么呢?”钱淑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敏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捂着自己的脸颊。   “怎么了?”钱淑兰瞅着她的动作有点奇怪。   “奶,马云浩说要跟我处对象。”小敏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马云浩,只是她最信任的就是她奶,她奶一定能给她答案。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她最不会处理的就是感情问题了。   虽然她有这么多的子女,也亲自给好几对牵过线,可前世她就是个单身狗。倒也不是没人追过她,可她忙着生计,哪有那个闲功夫跟人谈恋爱。   所以无论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她通通都是拒绝。   当然在这些人当中,也不乏有条件好的,其中最好的一人还是她闺蜜的发小,长得帅,学历高,家里也有强,是富二代中的战斗机。   可她并根本不懂感情。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条件好,就跟他处对象。所以她拒绝了他,这在许多人眼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懂她的人觉得她这人很酷,不懂她的人觉得她假清高。其实,她当时真没有别的想法,她纯粹就是不喜欢人家。所以她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小敏问她这个问题,钱淑兰还真给不了什么建议,所幸直接问她,“你是什么想法?”   小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点高兴,又有点忐忑,所以这是喜欢吗?”   钱淑兰被她问住了,她也不知道啊。   弄了好半天,钱淑兰便道,“不如就试试呐,不合适就分开。”   反正马云浩那小子是个活泼性子,就算真的分开,也不至于会要死要活的。   小敏握着怀表的手紧了紧。   “你是说你跟马云浩在一起了?”元泽阳怎么也想不到,在他爷爷刚刚平反的日子,他会听到这责晴天霹雳的大消息。   小敏见小阳哥哥嘴唇哆嗦,呆住了,有点担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小阳哥哥,你怎么了?”   元泽阳深深地看了眼小敏,声音又苦又涩,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平反呢?   如果他能早日恢复身份,站在小敏身边的人不就是他了么?   只是可惜,一切都晚了,元泽阳闭了闭眼,装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有点太意外了。”   左右已经成为了事实,他只能祝福她,只要她开心,他心里就知足了。   小敏没有再说起这事儿,事实上,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她弯起嘴角,冲着元泽阳笑,“小阳哥哥,你终于可以去实现你的梦想了。”   还没有过年,牛棚里的其他人都得到了平反。当然,他们能这么快就恢复身份也是方老爷子和蒋老爷子活动的结果。   要知道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有恢复身份呢。已经不再是黑五类的元泽阳很快就要跟元怀保离开这里,回到上海。   对于自家孙子想要入伍的梦想,元怀保绝对是支持的。   他已经请方老爷子帮忙找关系,让自家大孙子进入部队。   元泽阳踢了下脚边的雪花,“我爷爷说,我们后天就离开。”   “怎么这么快?”小敏没想到时间这么赶。现在是冬天,大雪都堆了几尺厚。火车都停了,“你们怎么回去?”   元泽阳给她解释,“我爷爷说他要回去上海替我爹娘收尸入殓,等开春,我就要入伍了,我做为他们的儿子总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小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应该的。”   元泽阳有点不舍地看着她,“我会寄信给你的,你学校是京都大学考古系。我记得的。”   小敏重重点头,“好,我肯定也会写信给你的。”   元泽阳不放心地叮嘱她,“如果马云浩将来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小敏愣了一下,差点乐出来,“小阳哥哥,你真好。”   元泽阳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她的哥,可是现在他似乎也只能当她的哥了。他压下心里的苦涩,跟小敏一起进了钱家院子。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方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我说老弟,你以后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元怀保举着酒给他满上,“都是方哥你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方中军接过酒杯,跟他碰了一杯,仰着脖子就往嘴里灌。   蒋成武也很高兴,“你呀,以后就是想不完的福。”   相比他们蒋家的中立,元怀保彻彻底底是那一派的,现在终于翻身,很快他就会超过他们两人了。   元怀保也跟他碰了一杯,“你俩是小心谨慎,我就是个大老粗,一根肠子通到底。我也不求别的,就想让我的孙子成材。将来到了地底下,见到我的儿子儿媳,我死也瞑目了。”   方中军和蒋成武的视线都落在刚进屋的元泽阳身上,小伙子长得很结实,个子也高,一个就是当兵的好苗子,“你孙子一定会出息的。有你给他铺路,你以后不用发愁的。”   元怀保板着脸,装作不高兴地样子,“咋能这么说。如果他都指着我给他铺路,那他趁早别当兵了。上过战场,杀过人,才是好将军。靠人脉算是什么本事。”   方中军和蒋成武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客套,两人都笑而不语。   没想到这位的性子还是这么豪爽,方中军想到上面的那位大人物,就是喜欢元怀保这个性子,心中不由得羡慕起对方来。   只是想到他的孙子就是个工人,羡慕又有什么意思。   蒋成武想得要多一些,毕竟他还有个儿子在部队任职,拍着元泽阳的背就道,“你这孙子会给你争气的。”   三人又喝了起来,钱淑兰不管这三人。   端起酒杯给卢民生满上,“你们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卢民生和卢成琳对视一眼,“我们打算回北京。”   卢家以前是大资本家,祖产很多,听上面的意思会还给他们一些,只是也不知道能还多少。   “那是要收回来。”钱淑兰很认同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敏的感情会有波折,绝对不是玛丽苏。 第339章   邓兴明下意识地握紧卢成琳的手。   “娘,我想和成琳结婚。”邓兴明见卢成琳一直没反对,忙道。   钱淑兰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嗔了他一眼,“你傻了呀。想跟成琳结婚,得先跟长辈商量一下吧。”   其他人纷纷看向卢民生,都在等他拿主意。   卢民生也不负众人所望,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一直紧巴巴地等他给答案的邓兴明,倒也没有拿乔,“我和你娘会挑个好日子的。”   邓兴明和卢成琳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欣喜。   邓兴明站起来给卢民生倒酒,“爹,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成琳的。”   “嗯。”卢民生端着这酒一饮而尽。   元怀保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你算是苦尽甘来了。”   卢民生重重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他这一生起起伏伏,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他只希望他的余生家人都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   卢民生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的菜,“咱们先在这边办个婚礼,等到了北京,跟你大哥团聚了,咱们再办一次。”   做人要记情,钱淑兰和邓兴明帮助他们父女这么多,为了宽他们的心,他们也得在临走前把婚礼给办了。   卢成琳点点头,她也想大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平反,还有她两个侄子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   钱淑兰想到卢成琳的身世就有点担忧。   趁着卢成琳和邓兴明出去商量婚事的时候,钱淑兰拉着卢民生嘱托她,“我之前把你女儿调过来的时候,还特地打听过,我担心她回到北京会走偏路。你要时刻记得宽慰她。”   被枕边人陷害,许多人都没法释怀。更何况卢成琳在这期间还受了那么多的苦。   卢民生好歹是她的父亲,卢成琳肯定会听他的劝。   卢民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亲家,你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钱淑兰还挺高兴,“这次就让兴明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北京吧。如果成琳决定留在北京,就让他们两口子待在那儿,好好照顾你。”   卢民生有点迟疑,“这不太好吧?”   这不就相当于把人家儿子给拐走了吗?卢民生对钱淑兰那是相当感激的,还真做不到这么缺德的事儿。   钱淑兰无所谓地摆摆手,“兴许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也要出去闯闯。”   现在是邓同志上台,他之前就一直主张发展经济,所以改革开放很快就会落实。   她说得很是随意,卢民生手里的酒杯却差点摔倒桌子上。   元怀保,方中军以及蒋成武听到两人的动静,都抬眼看过来。只见卢民生眼睛瞪得老大,瞧着钱淑兰好似看个陌生人。   “咋啦?”   卢民生把钱淑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十分不理解她的作法,“你都一把老骨头了,你还折腾个啥呀?”   他真是搞不明白,明明她的年纪和他差不多,他现在累得只想颐养天年,怎么她还有精神蹦跶。   钱淑兰呵呵笑。她穿越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在这边待了十八年,撑死了心理年龄也才四十。在前世,四十岁就退休的人屈指可数。   更何况,她的身体一直很好,显少生病,所以她还真不当自己是个老太太。   一直冲当隐形人的方永林有点傻眼,“娘,您在养鸡厂干得好好的,干啥要出去闯?在说了,您待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嘛。”   钱淑兰挥了挥手,“上面不是正在商讨发展经济吗?我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出去闯几年。当个真真正正的厂长。”   趁着还年轻?呵呵,他还真没看出来。那满脸褶子难道都是假的吗?方永林无奈了。   见岳母打定了主意,方永林不死心地追问,“那您走了,养鸡厂和食品厂怎么办?”   钱淑兰摆了摆手,“让你大舅管理。反正他也算熟门熟路。”   这些年,钱维汉管理养猪厂也是非常不错的。只是他这人没什么大志向,所以一直安安静静的。   “那您准备什么时候走?”方永林却不乐观,大舅是有本事,可他再有本事一个人也管不了这么多厂子吧?   钱淑兰无奈摇头,“等上面政策下来吧。我现在急也没用。现在去哪都要介绍信呢。”   方永林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那您还有得等呢。”   上面的动作,他也时刻关注着。为了发展经济,上面的领导们天天开会。最终也没有定下来新政策。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我倒不是这么认为的。你看看恢复高考这事多迅速啊。从开会到落实,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才三个月。发展经济是咱们国家刻不容缓的大事儿,上面也许会慎重,但方针是不会变的。”   卢民生以前就是大资本家,比其他人要懂许多,在旁边插了句嘴,“落后是要挨打的。上面要发展经济是对的。”   也只有那些天天想搞共产主义的人才是傻子,市场经济哪里是人为能控制的。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钱赚,有钱才能过好日子。有好日子谁还想到处闹革命。   一帮子不懂经济的人把市场搞得乌烟瘴气。严重打击商人的胆子。就算以后上面真的要发展经济,恐怕国家也要吃上不少亏的。   钱淑兰想到卢民生的身份,“你就不想重操旧业?”   她所说的旧业当然不是指教书先生,而是重新当大资本家。他的头脑灵活,想要重震辉煌,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卢民生却很厌倦,“不了,我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不想再折腾。”   钱淑兰有些失望,她没有经历过卢民生的遭遇,所以自然无法感同身受。既然他想安生过日子,那她也只能祝福。   因为卢民生和元怀保都要赶着回家,所以邓兴明的婚礼办得相当快。在县城上班的人很快都被叫回来了。   因为他们结婚就要去北京,以后也会在那边定居,所以钱淑兰除了给两人准备了被褥,剩下的都是给票和钱。其他人给的随礼也都是如此。   只是这两人明明都是二婚头,办的酒席却比上一回更加丰盛。   从菜品上就能看出来,多了好几样荤菜。更何况屋里屋外都是张灯结彩的。从早到晚,那炮竹就没停过。   按照钱淑兰的说法,就是要给这几人都去去霉气,以后都顺顺利利的。   村里人都过来凑热闹,纷纷说老王家的喜事一件接一件。   钱淑兰和卢民生做为双方的父母,亲自见证了两人的婚礼。   有许多还记得卢民生恩情的人也纷纷给卢成琳送了一份礼。   卢民生也跟这些人寒暄着。   这些年,除了钱淑兰,村里也有不少老人默默照顾着他。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也就是在此时,王家村的小辈们才知道原来长辈们口中念念不忘的恩人卢兴华就是卢民生。   他们没想到这个传奇般的人物居然会待在他们生产队,还吃了这么多的苦。   大家纷纷觉得可惜,后悔没能在他落魄的时候暗中照顾他。   “这票我已经帮你们换成了全国票,到时候你们到了北京也照样能用。”等客人都陆续离开,钱淑兰把东西交给两人。   邓兴明握着他娘的手,十分不舍。   钱淑兰抬眼去瞧卢成琳的脑门,这个儿媳妇是个孝顺的,刚结婚孝心值就是十分,只是可惜了,是非值依旧只有八分。   至于事业值,恐怕得等她自己回城,重新工作才能升上来了。   “你们两人在一起不容易,一定要多替这个家考虑,做事别冲动。”钱淑兰还真挺担心卢成琳会跟她前夫拼命。   如果卢成琳真的把人宰了,那她这十来年的成果岂不是要泡汤了。只要想到那个场面,她都替自己可惜。   卢成琳见婆婆意有所指,想到之前她爹的话,捂着嘴直乐,她婆婆还真可爱,她拉着婆婆的手,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娘,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会冲动,就算我真的要找张长明报仇,也会用合理的理由,绝对不会动用私刑。”   钱淑兰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立刻松快下来,握着她的手,一迭声地道,“好,好!”   两人结婚之后,元怀保和元泽阳就要离开了。   因为火车被暴雪阻断,两人这次是坐汽车离开的。路程比较长,两人中途要换好几回车。速度就有点慢了,可两人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耽搁。   小敏送元泽阳离开的时候,两只眼睛哭得跟兔子似的。   “奶,我以后还能见到小阳哥哥吗?”小敏握着钱淑兰的手,不死心地追问。   “朋友要常联系,关系才能长久。你以后要多多给他写信。”钱淑兰拍拍她的背。   小敏有点失落,她总觉得小阳哥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当她追问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等我上了大学,我肯定会写信给他的。”小敏默默保证着。   送走了这两人,没过几天,天气放晴了,火车再次通车。   方永林给他们送来了火车票。   钱淑兰又替剩下的几人准备了干粮。   在临行的前一晚,她还特地多给了邓兴明一些钱,“等你到了北京,给娘买套四合院,到时候我去北京也能有个落脚的地儿。”   邓兴明忙推辞,“娘,我去北京肯定要买房的,到时候您住我们家就行了。”   钱淑兰嗔了他一眼,“我是给小敏买的,将来她可是要留在北京工作的。到时候房子就留给她。你和成琳年纪也挺大了,还是抓紧要孩子吧。”   邓兴明脸色爆红,呐呐不语。   钱淑兰不放心地叮嘱他,“谢医生帮成琳把过脉,她身体没问题。你要留神着些,可别等她怀上了,你俩傻呼呼再给折腾没了。”   邓兴明尴尬地直点头,“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改革开放倒计时! 第340章   自从数字帮倒台之后,全村人的名字都重新改了过来。   1978年春,钱淑兰亲自送小敏和柱子离开刘关县。   她不放心地叮嘱柱子,“一定要照顾好你妹妹,千万别让她被人欺负。”   柱子哀怨地看了眼他奶,“好!”   他能咋说呢。他奶心里最疼的人还是小敏。   李春花在边上拉着柱子的手,“等到了学校,千万别忘了找对象。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噗嗤一声,周围的人全都乐了。柱子尴尬得脸都红了,心里暗暗想着,幸好孔秋云已经回城了。要不然看到这一幕得有多尴尬。   等两人上了火车,小敏还伸着脖子冲着钱淑兰挥手。   等火车的轰鸣声响起,钱淑兰才催着她回去,“赶紧坐回去,太危险了。”   等小敏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钱淑兰都是没精打采的。   周雪梅已经从县城搬回来了。她的工作已经还给姜玉瑛,现在还在生产队上工。   看到婆婆这副蔫蔫的样子,周雪梅担心婆婆生病了,“娘,您没事吧?”   钱淑兰摆了摆手,刚想回去歇着,突然眼前一亮,“你想不想当厂长?”   周雪梅啊了一声,“娘,您干得好好的。”   “你就说想不想当吧?”钱淑兰挥了挥手。   “当然想,只是我现在没有能力。”谁不想当厂长,可也得要有能力吧?她啥都不会,怎么当?   “我教你!”钱淑兰立刻道。   打定主意之后,钱淑兰立刻手把手教周雪梅怎么协调工作。   说起来,这事也是非常简单的,总得来说,要给下面的人分配工作。   “什么?三婶,我没听错吧?”王守泉掏了掏耳朵,颇有几分不可思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出现幻听了。他扭头去看钱明华,却见他也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小姑,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好好的干啥要把自己的户籍迁到广东?”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早有这个打算。我就是过几年想回老家过一段日子。我嫁到这边已经几十年了,想去那边过几年。”   介绍信只能待几天,她想去广东住几年,可不就得迁户口吗?   “您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呀?”钱明华有点头疼。   钱维汉在边上听了,沉默了许久,“幺妹想回老家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她比我强,念旧。”   钱明华听出他爹话里的怀念,心中也在琢磨是不是要陪他爹去广东看看老家的人。只是他爹不是说那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吗?回去待哪呀?   钱明华越想越不放心,“小姑,您到广东住哪呀?”   “我准备到深圳买房子。”一开始的改革开放秉持的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原则。所以国家在深圳、珠海、厦门、汕头试办经济特区。   到时候那边的户籍管理就会非常严格,她只能先买房子落户到那边去。她要做率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她现在已经七十二岁了,按照原身的年龄,接下来她的寿命连十年也不到。   她想在临走前,给小敏以及其他人留点产业。目的也很简单,让那些改造好的人都能保持满分,钱是必不可少的。听她话的,每年都能领一笔钱,不听话的,直接把钱给捐了。想想这法子简直无懈可击。   钱明华和王守泉很快就帮钱淑兰开好了介绍信。   钱淑兰拿着这信,在参加秋交会的时候,顺便到深圳那边给自己买了套房子,户口自然也迁进去了。   只是她的粮油关系虽然转过去,人却依旧住在王家村。也依旧当着她的厂长,除了到年底她只分钱,不分粮食之外。所以大家伙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1979年,国家终于成立了试办经济特区。   钱淑兰也正式从厂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准备到深圳定居。   关于这事,家里不是没有人劝过她,可见她铁了心的非要折腾,几个儿子儿媳就商量着,每家出一个人陪她。   钱淑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得了,我现在还能动,不用你们陪我。等我觉得累了,肯定会给你们发电报的。”   四兄弟都有些不放心,王守仁急得满嘴起燎泡,“娘,这哪能一样,您现在已经七十三岁了。没人在边上看着,我们哪能放心?”   钱淑兰摆了摆手,“我知道我已经七十三了,不用你来提醒我。”   王守礼揉了揉眉心,真的很心塞,“娘,要不就让雪梅陪您去深圳住几年吧,有她陪您,我也能放心。”   这家里除了二嫂也就他媳妇没工作了,总不能真的让老娘一个人到深圳吧。那他也太不孝了。   钱淑兰摆摆手,“不用不用!她走了,那厂子咋办?还不把你大舅一个人累死。”   四兄弟不说话了。得了,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   钱淑兰站起来,在四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我肯定是要走的,谁也拦不住我。”   四兄弟被他娘弄得都没脾气了,纷纷回房想对策。   大房这边,几个孩子还不知道这事。王守仁和孙大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这个不服老的娘真是让人头疼。   这两人都舍不得娘离开,王守仁狠狠心一咬牙,“不如我把工作辞了,陪娘去深圳。”   王守仁现在一个月有九十块钱的工资,孙大琴一听他要辞职,忙道,“还不如我辞呢,我的工资比你少多了。”   王守仁从炕上翻身坐起来,诧异地看向她,“你乐意?”   孙大琴翻了个白眼,“我有啥不乐意的。听说深圳那边在搞发展,咱娘去那边肯定不只是养老那么简单。我去了还能帮帮她。”跟婆婆在一起多有意思啊。虽然婆婆老喜欢怼她,可一想到以后都没人怼她了,她心里反而空捞捞的,特别不是滋味。   王守仁一想也是。   同样的情况在老三房里也是如此。   王守义是直接命令式,跟李春花道,“你跟娘去深圳吧。反正柱子也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   李春花抹抹眼泪,“就不能劝咱娘留下来嘛。一大把年纪去深圳干啥呀。”   李春花真觉得婆婆是在瞎折腾。在这边过了几十年,突然要去深圳。理由也不给一个,就让他们猜!她要是能猜得出来,那天天被骂傻子的人还是她吗?   王守义瞪了她一眼,“你哪那么多废话,咱娘决定的事肯定是有道理的,你那脑子想不通就别想,只服从就好了。”   被骂了一通的李春花也不生气,只重重叹了口气。   相比三房,老四房里要温馨许多。   王守礼和周雪梅一个坐在炕上,一个坐在椅子上。   “我瞅着咱娘似乎早有所打算。”王守礼想起之前他娘让他多多攒门路,就有点奇怪。总觉得他娘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   周雪梅揉了揉眉心,“我看不如就我跟着去吧。你还有工作,两个儿子都还上学。兴许咱娘就是要到深圳过上几年,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儿子也毕业了。咱们一家又能聚在一起了。”   王守礼却想得要多一些,“咱娘是啥性子,你还不了解。她是闲得住的人嘛。明明年纪这么大,之前还一直当着厂长。干得还风风火火,几乎没出过一点差子。你觉得她要去深圳,真不是为了多挣俩钱吗?”   “你是说咱娘没钱了?”周雪梅有点不可思议,这些年,王家村生产队的养鸡厂和食品厂有多赚,她就算在县城,还是知道一些的。   婆婆工分是最多的,照理说分得也是最多的,怎么可能没钱呢。   “谁会嫌钱少啊?”王守礼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不靠谱,可又觉得现在这个才最靠谱。   周雪梅突然灵光一闪,“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王守礼眼巴巴地盯着他媳妇瞧。   周雪梅咽了口唾沫,“咱娘教我东西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听她说,如果这是我的厂子就好了。你说她会不会是想开了属于自己的厂子呀?”   王守礼张了张嘴,似乎还真有可能啊。   他猛地一拍巴掌,“咱娘不会是为了多给咱们留点钱,才去深圳闯荡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对的。心里愧疚不已,娘都是为了他们才会这么折腾的。   “那咱们是不是该出点钱啊?”周雪梅心里也不是滋味,实在是婆婆对他们太好了,对她父母也有恩,既然婆婆要去深圳打拼,她出点钱也是应该的。   王守礼心里有甜有暖,当即就拍板应了,“行!咱们攒了多少钱啊?让咱娘多拿点钱去,省得她办厂连钱也不够。”   周雪梅立刻开钱匣子数钱。   老五房里。姜玉瑛看着女儿睡得正香。   王守智搂着姜玉瑛坐到炕边,看着女儿。   “要不咱陪娘一起去深圳吧?”王守智突然开口。   姜玉瑛笑笑,“你也猜到咱娘的打算了?”   王守智揉了揉眉心,“哎!咱娘这性子,我要是猜不透不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了吗?”   “你是想帮娘开厂子?”姜玉瑛挑了挑眉。   “不!我想自己单干!”王守智果断拒绝,“咱娘肯定是要自己当厂长的。我们跟她一起住,照顾她的起居就好,其他事还是别插手为妙。以后还说不清了,我觉得我可以到那边开个店面。你以前不是说了吗?想要个自己的店面。”   姜玉瑛心中一动。当了那么多年的销售员,谁不想有家自己的店。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   “那也行。只是小蝶怎么办?”姜玉瑛有点不放心小蝶。虽然这孩子已经嫁人生子,可他们搬到深圳,以后再见就不容易了。   王守智也很舍不得小蝶,可他娘年纪已经大了,小蝶还年轻,他先顾着老的吧。“以后咱们回来看她。”   姜玉瑛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到了第二日,全家人都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钱淑兰果断拒绝孙大琴,李春花和周雪梅要跟着一起去的打算。   王守礼把一盒子钱递给钱淑兰,“娘,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钱您先拿着用。如果亏了就算我的。如果赚了,您再还我。”   其他人看着这么多的钱纷纷张大嘴巴。   钱淑兰挑了挑眉,“这里是多少钱?”   “八千”王守礼话音刚落,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应该是老四两口子的全部家当了吧?   钱淑兰点了点头,看向王守智。王守智拉着姜玉瑛的手,“娘,我们一家也想跟您一起去深圳。我也想去闯一闯。”   钱淑兰愣住了,“你和玉瑛的工作不要了?”   “不要了。”两人很肯定地点头。   钱淑兰也不劝,“那行,你们回去把工作卖个好价钱,咱们后天就出发。”   王守智和姜玉瑛立刻高兴起来。两人的孩子受父母感染,蹦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舍不得,这文应该没多少就要结束了……   ps:求营养液,有的亲给我浇灌一下吧!么么哒 第341章   钱淑兰从自己垮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张借条递给王守礼,“这钱算是我借你的。一年后连本带息,还你四万。”   她挑了挑眉,看向其他人,“你们有钱的话也可以借给我。我给你们的利息同样是这么多。”   王守仁有些傻眼,“娘,您要这么多钱干啥?”   虽然他已经猜到他娘到深圳的目的不会简单,可王守仁是真没想到,他娘居然会这么缺钱。   孙大琴见八千块钱还填不住婆婆的胃口,有点慌了,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凑到婆婆身边,小小声地道,“娘,您该不会是惹啥事了吧?”   钱淑兰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能想!我就是想去外面闯闯,能惹啥事。”   听到婆婆这话,孙大琴这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重新坐回自己位子上。   王守仁问孙大琴,“咱家还有多少钱?都拿给咱娘吧。咱们还年轻,身上留一百块钱就成。”   孙大琴愣了一下,立刻答应,“行!”说着起身去屋里拿钱。   其他人都拿眼去看王守义。他也没问李春花,自己就起身去屋里拿钱了。   “娘,我给您拿一万,亏了就算了,赚了您还我就成,利息不利息的,无所谓。柱子还在上学呢,我留点钱给他盖房子娶媳妇用。”王守义很快就把钱拿回来了。   他的工资可比王守礼高多了,再加上几个女儿结婚也不是他出的钱,所以他攒的钱是最多的。   钱淑兰却不同意,“那可不成。等我厂子开起来,将来赚的钱,我肯定也会公平分配的,现在借多少钱,咱们都算好。利息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多。”   孙大琴抱着钱匣子进来,她从自己脖子上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锁。   里面的钱叠放得整整齐齐,但也有一些零零碎碎的。   孙大琴把一沓一沓地先拿出来,数了一遍,“娘,这是九千块钱。”   见她还想再数剩下的那些,钱淑兰忙摆手拒绝,“你也留点钱吧。总要有点开销。”   孙大琴点头应了。把剩下的钱全放到盒子里。   接过婆婆写过来的借条,放进盒子里锁起来。   “这次,娘出去闯,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对外宣扬,要是赚了还好。回来就是荣归故里,要是亏了,那我老脸都丢尽了。”钱淑兰把钱放到自己挎包里,不放心地叮嘱几人。   几个儿子都点头应好。   很快,姜玉瑛和王守智的工作都找到人接替了。   因为都是相熟的人,价格要得并不高,都是四百块钱。   姜玉瑛把家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翻,然后把钥匙交给小蝶,让她有时间就回家帮着打扫一下卫生。   在九月初的时候,钱淑兰送走小敏,然后带着小五两口子到了深圳。   房子是钱淑兰老早就买好的。东西也是重新置办过。   三人打扫之后,立刻就能入住。   等一切都妥当之后,钱淑兰开始咨询建厂的事情。   建厂的第一步,就是要有场地,可现在的土地是属于国家的,哪怕现在深圳是经济开发区,也不例外。   钱淑兰也只能跟别人一样,先租地。她选的时长是最长的,四十年。   可能是刚开始试行,所以这边的租金并不贵。   钱淑兰签订好租地合同,就开始联系员工,先把养鸡厂办起来。   这个成本比较低,许多农民都会干这个活。再加上有她这个作弊器,养出来的鸡也绝对不会生鸡瘟。   所以当食品厂的材料还没准备齐全的时候,养鸡厂的小鸡们已经能飞了。   因为在深圳,人生地不熟,所以钱淑兰也是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盖房子所需的东西找全了。   材料找齐,她就让建筑队的头头替她监工盖房子,自己到处走走。   现在的深圳是对外开放的,所以非常的乱,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有许多外国人。   但这边的街市却是非常热闹的。   钱淑兰在外面溜达一圈,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王守智正拉着板车往这边走。   看他累得吭哧吭哧的样子,钱淑兰忙迎了上去。   等到了院子里,王守智把缰绳放下,用袖子抹额头上的汗。   姜玉瑛从屋里出来,嗔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叫我啊?看把你累的。”   王守智摇了摇头,“我自己能行,不用你。”   钱淑兰没理会这两口子的腻歪,拍了下板车上的尿素袋,“这里是啥玩意啊?”   王守智神神秘秘地把袋口的麻绳打开,只见里面居然是许许多多的衣服。   他拿出一件红衣服比划到姜玉瑛身上,“娘,你瞧这衣服多好看。”   钱淑兰微微有些发怔,“这些衣服你哪来的呀?”   王守智这些日子就在外面到处跑,见他娘不知道,面上有些得意,“我从批发市场里进来的呀。东门街那边,一排排全是批发衣服的,许多外地人都过来批呢。”   钱淑兰摸着这料子,心里有了个想法。   王守智神秘兮兮地道,“娘,玉瑛,你猜这衣服多少钱?”   钱淑兰放下心中的想法和姜玉瑛一起盯着他瞧。   王守智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下。   “这么便宜?才五毛钱。”姜玉瑛捂嘴,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衣服一看就是机器做出来的,款式好看不说,最主要的是面料也不错。   “他们卖这么便宜,还能赚吗?”姜玉瑛把衣服放在手里搓了几下,没见掉色,也没见起毛,有点坐不住了。   “肯定能赚啊。”王守智想了想,“你说这衣服放在咱们店能不能卖得出去?”   姜玉瑛想也不想就回他,“肯定能卖得出去。”   钱淑兰这才知道,原来在她忙活的时间里,这两人已经买了个门面房。   王守智拍了拍袋子,兴致勃勃地道,“那咱们先把衣服弄到店里试试,如果好卖,明儿个我再去进。一次都是一百件起批,我这次花了两百多块钱。少了人家根本就不给批。咱们可不能压货。”   他拿了好几个款式,尺码又有好几样,所以真的不能砸手里。   姜玉瑛一听花出去这么多钱,忙跟他一起到店里帮忙。   钱淑兰见这两人干劲十足的样子,突然也有种紧迫感。   她有空间,如果她把衣服运到其他地方卖,光差价就能赚上不少吧。这不就相当于倒爷吗?钱淑兰转了转眼珠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她现在的食品厂还在盖着,养鸡厂也有专门的人负责,鸡还没有开始下蛋,所以她现在空闲时间还是挺多的。   钱淑兰打定了主意,说干就干。只是她跟王守智不一样的是,她不是到批发市场批衣服,而是直接到厂里。她要的量多,所以从厂里拿,更便宜。   钱淑兰留了一部分衣服给王守智两口子卖。剩下的,全被她放到空间里,她坐着公交车四处走。   因为她在一个地方并不会停留很久,到了晚上,她也只住进空间里,所以没有介绍信,她一路往北走,依旧把手里的货卖出了大半。   因为国家有了新试点的缘故,其他地方抓投机倒把也没有以前那么猖獗了。   原先那些倒卖票据的黄牛再次冒出了头。就钱淑兰熟悉的魏青钢几人都准备再次出山。钱淑兰依旧让魏青钢帮她倒腾古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钱淑兰每到一个地方,就开始琢磨怎么找黄牛,然后再找个临时仓库,把手里的衣服放进仓库,然后直接卖给黄牛。赚取差价,给黄牛留有价格空间。   虽然她每件衣服的利润并不是很多,可架不住她量大呀。   就这么一趟,回来之后,她就赚了五万块钱。要知道她原先也只攒了这么多钱。   因为这一次的成功,她又陆陆续续出去了好几次,在别人还未察觉她有异常的时候,她就收手了。   食品厂这边也已经盖好了,钱淑兰特地给厂子取了个特别点的名字——王香润食品厂。   厂子盖好,钱淑兰就通过李世荣这边定了机器和材料。   跟以前不一样的是,卤蛋和鸡蛋干的包装是她特地请姜淑惠帮忙画的图纸。   她请人专门制作出来的,样式非常好看。   李世荣看到她递过来的东西,二话不说就跟她签订了合约。   第一批订单完成,钱淑兰又开始在深圳推广。先是在各个小卖部推销,后又是放在百货大楼里代卖。   原先广州这边的市场,钱淑兰就没有打通过,当初她签订合约的时候,有意避开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今天。   所以广州这边的人第一次就记住了王香润这个牌子。   钱淑兰推广之后,就给周雪梅发了电报,意思是让她不要把卤蛋和鸡蛋干卖到国外了,这边已经被她吃了。   钱淑兰不知道周雪梅的反应如何,但这种是必然地结局。   左右那个厂子很快也会被市场淘汰。   至于养鸡厂,她在临走的时候,给钱维汉留了三年的药。等三年之后,刘关县也开始了改革开放,养鸡厂也要解散,到时候,她再公开养鸡并不是因为水的缘故,相信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只是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被她给欺骗了。   钱淑兰现在也无法得知,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要发展自己的食品厂。   在卤蛋和鸡蛋干已经打开市场之后,钱淑兰决定再研发新的种类。   就她前世所知的包装食品,市面上还有许多没出现呢。比如说辣条,糖果,坚果之类的。   只是她只会做卤蛋,像这些东西根本就不会,于是她开始对外招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您们赠送的营养液,谢谢大家……(*^_^*) 第342章   钱淑兰在厂门外贴了招工启示。又在给下面员工开大会的时候也说了出来,如果有谁手里有方子,她可以花高价买。   你还别说,这个法子虽然很低级,但是还真有效果。   “你是说你有个亲戚,以前是糖果厂的,她会制糖?”钱淑兰看着面前这个瘦高的小伙子有点不可思议。   “对!以前他们家开了百年老店,建国前很出名的。后来前些年,运动的时候,有福糖果厂的副厂长把他的方子给夺了。我亲戚的父亲被那人活活给气死,只剩下他一直苟延残喘。因为腿脚不好,连工也不能上。”许四强越说眼睛越红。   钱淑兰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她是不是该幸运,她的背景够强,要不然她养鸡的秘方也会被那些坏人给盯上。   “你把人给带过来吧。如果他的方子真的可行。我会给高价。也不会亏待你!”钱淑兰拍拍他的背。   许四强忙点头,“好,好,我马上去找他!”   当天下午的时候,许四强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可能是头一回进这么大的厂子,他很是拘谨,拄着拐杖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用手拉着下衣摆。   钱淑兰打量面前的男人,他大约三十来岁,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脸上皱纹很深,眼窝深陷,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怕惹怒她,所以很是忐忑。   钱淑兰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会议区,“请坐。”   两人落坐之后,钱淑兰问他姓名。   男人叫许大勇,是许四强的堂哥。   钱淑兰也不废话,“你真的能制糖?”   “会!我会!”许大勇忙不迭地开口,生怕她会反悔,从而错失这个机会。   “是什么类型的糖?”钱淑兰问。   许大勇说了几样最拿手的,“硬糖,牛筋糖,花生糖,话梅糖我都会做。”   “行。只要你能做出来,每个方子我给你一千块钱。”钱淑兰直接拍板。   许大勇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显然是被这钱给惊呆了。   “不过你把方子卖给我,就不能再卖给别人。我会跟你签合同,如果你违约了,可是要担法律责任的。”虽然这方子已经不是绝密,可越少人知道越好。   许大勇猛点头,“那当然!”   钱淑兰招呼助理带他去准备材料。许大勇晕晕乎乎地跟着助理一起走了。   钱淑兰朝许四强道,“这次我奖励你五百块钱。”   许四强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朝钱淑兰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厂长。”   钱淑兰按了按,让他继续坐下,“你堂哥这事倒给了我一个启发。我准备成立一个部门,由你负责,你安排底下的人,到全国各地去搜罗好吃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百年老店,找到他们的后人,看看能不能用钱买下方子。”   许四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谢谢厂长的信任!”   钱淑兰补充道,“我希望是双方都会满意的交易,千万不能豪取强夺。而且方子必须是我过第一眼。如果谁泄密出去,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今年九月份,国家正式结束了无法律状态,颁布了第一部 刑法,其中就有一条是侵犯商业秘密罪。因为刚颁布法律,所以街道上的喇叭到处都在宣扬这责消息。   许四强自然也是知道的,听到厂长这么说,他立刻点头,“是!”   很快,许大勇的方子就被证实确实可用。钱淑兰便找李世荣帮忙定购机器。要想量化,纯手工肯定是不行的。   李世荣听说她要扩展种类,也很支持,有点遗憾地道,“只有卤蛋和鸡蛋干确实太少了。”   钱淑兰笑笑,把自己带来的卤肉系列也拿出来给他,“这些也是我们的新产品。”   卤肉和卤香干是她之前一直想做的,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李世荣见上面的包装很是精美,“这塑料厂开在深圳也算是方便你了。”   李世荣把塑料厂开在了深圳,钱淑兰食品厂里的塑料直接由他的厂子供货。上面的包装,也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来做的。   钱淑兰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你想在深圳多开些厂子?”   李世荣抚了抚额,他只是随口说了一下,她居然就能猜到,真是人精啊。   钱淑兰似是没有看出他的无奈,继续道,“你要开什么厂子?我看看能不能跟着你沾光?”   李家在香港这么牛,李世荣就是随手露一点,都比她强。   李世荣都被她给逗笑了,这么明晃晃地抱大腿真的好吗?   不过跟对方合作这么久,每次她都能按时交货,质量也没有出过一次岔子,跟这样的人合作是最放心的,李世荣倒也不瞒她,左右这事也瞒不住。   他点了点头,直接承认,“对,我们准备把永润超市开到深圳这边来。”   钱淑兰张了张嘴,佩服得不行,“你们可真厉害。”   也只有永润集团才有这个能力把超市照搬过来。她之前不是没想过开超市的。可现在跟后世不一样。   后世都是品牌找渠道卖货,这时候是相反的。她现在人脉不够广,如果她把超市开起来了,却找不到东西填进去,生意照样不会好。所以她还是踏踏实实开她的食品厂比较好。不过并不妨碍她多挣些钱。   钱淑兰突然道,“你们的超市只卖生活用品吗?”   李世荣点了点头,“先试试水。如果销量好的话,再添些其他的。”   如果产品都要漂洋过海运过来,光税就是一笔不小的钱,所以他没有说死。而且这边的经济太差,穷人太多,也不知道超市能不能开得起来。   钱淑兰也很认同他的观点,“到时候我们食品厂的东西不用出海也能销出去了。”   这事之后没多久,钱淑兰很快就发觉,深圳的几条街道上都开起了永润超市。   里面的东西种类比百货大楼还要齐全。只要不是进口的东西,价格都很便宜,开业当天,吸引了不少人。   姜玉瑛和王守智两口子一大早就涌着钱淑兰杀进超市里挑东西。   “娘,这里的东西非常便宜。”姜玉瑛拿着一张精美的海报,上面标的价格低到离谱。   让钱淑兰比较无语的是,可能她厂子的东西不需要交税,居然标的是史上最低价,只要每斤一毛钱就能带回家。   王守智也知道他娘食品厂里的东西,点了点上面最醒目的糖果字样,“娘,这是你们厂的新产品吗?”   他之前好像听她娘提起过,这糖的方子并不便宜,就算他娘要走平民路线,也不至于廉价到如此地步吧。   “是我们厂的。他们的进价是每斤两毛钱,他们卖每斤一毛钱,里外里亏了每斤一毛钱。”这还不包括店面费和人工费。   “为了搞噱头,他们也是拼了。”王守智有点肉疼。反正在他看来,他绝对舍不得。   姜玉瑛却十分佩服,竖了个大拇指,“我瞧着这里面只有糖果才不是必须品,人们才不会多买。”   除了结婚办喜事,谁会把糖果当粮食一样买回去。   你还别说,这话还真在理,王守智反正是无话可说。   钱淑兰支着下巴,“反正无论他怎么做,对我都有利。我的糖果很快就能跟其他品牌抗衡了。”   一夜之间,全深圳知道她的牌子。她的糖果包装精美,口味又特地改良过,比许大勇做出来的更好吃。   永润超市这一开业,钱淑兰的水果糖直接卖脱销。   永润超市成为深圳老百姓心目中的平价超市,代替百货大楼成为购物首选。   而王香润系列食品也跟着一起沾光,成为最火爆食品,真真正正的家喻户晓。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食品厂又陆陆续续开发了新产品。   像火腿肠,辣条,干果,蜜饯之类的也陆续上市。   深圳和国外市场这边打开了,钱淑兰并不满足。她开始把产品销往全国各地。   之前她做食品厂积攒下来的人脉在此时也起了作用。她亲自打电话给那些百货大楼的经理。   因为她和这些人一直都有联络,再加上深圳又是经济开发区,虽然她这是私厂,却是合法的。   所以大家都没有拒绝,接受了她的货物。产品开始陆陆续续销往全国各地。   相比钱淑兰这边的顺风顺水,王守智和姜玉瑛的店面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前段时间你俩还卖衣服,怎么又想改卖糖果了?”钱淑兰有点无语。   就算从她厂里拿糖不需要本钱,也没必要变这么快吧?   “娘,我觉得我不适合卖衣服。”王守智有点羞窘。他娘事业干得这么棒,他却一直停滞不前,有点太不中用了。   “怎么说?”钱淑兰因为要忙厂里的事情,所以对两人的店面并不关注,她还真不知道两人干得如何了。   王守智挠了挠头,看了眼正在书房给女儿讲作业的姜玉瑛,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拿的衣服虽然便宜,可我却卖不过别人。我听那批发市场的老板说,有人一个月能卖上万块钱的货,我却只有六千,要不是玉瑛有销售经验,我估计连六千也卖不到。”   钱淑兰这才恍然。这边发展太快,衣服种类的更替又很频繁,王守智的眼光又不怎么好,所以拿的款式卖得就不如旁人。   “我觉得你不如卖家电吧?”钱淑兰给他提了个建议。   王守智惊讶地张了张嘴,“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啊。”   他和姜玉瑛总共才攒了两万多块钱。家电那么贵,他根本拿不了多少货。   钱淑兰敲着桌面,也觉得这是个大事儿。   “你先去联系店面,我帮你想想办法。”钱淑兰略想了想就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发展发展再发展~ 第343章   “娘,要不你跟我一起入股吧?”王守智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虽然有点啃老的嫌疑,但家电这块需要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他称死了只能买五六台。可他娘有钱啊。他娘入了股,分红也是一样的。   钱淑兰呵呵笑,虽然她赚得挺多,可多数都填到古董上面了。   照理说李世荣之前帮她买的古董足够几个儿子孙子生活了。可钱淑兰却另有打算。这些古董是珍贵的国家财产,她不想流落在外。所以只能花钱买下来。   因为学过,再加上她也有作弊器,收藏品越来越多。她身上的钱反而是捉襟见肘了。   没法子,钱淑兰只能把之前收藏的黄金卖掉一批。   两人凑够了五万块钱,钱淑兰占了大头。   可能真是找对了行业,王守智卖家电比服装要厉害多了。   再加上这会子款式很单一,钱淑兰又帮忙把控品牌,所以他们的家电卖得相当火爆。一个月,她的分红就有五千块钱。   王守智趁热打铁在珠海、厦门和汕头各找了一家店面,不到三个月,他又开了三家。   1980年腊月初一,钱淑兰带着小五一家终于回到了王家村。   一行四人,穿得十分时髦。把前来接人的王守义看得一愣一愣的。   直到人都走到他面前了,他也不敢认。   “娘?您怎么穿得这么花哨啊?”王守义把钱淑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钱淑兰现在穿着红色菱形格子的羊毛大衣,里面套着件厚厚的毛衣。下身穿着黑色的棉毛裤,脚上穿着带毛的靴子。头发还烫成波浪卷,看着也就四十。   “娘看起来是不是很年轻?”钱淑兰笑着问。   王守义点头,“年轻。真年轻。”   他看了眼王守智,瞅着他身上的衣服同样是羡慕不已。   王守智身上穿的也很时髦,深灰色的羊毛呢子大衣,白色的衬衫配着蓝色条纹背心,下面是笔直的裤子,脚上蹭亮的皮鞋。头发梳大后面,一副大老板的架势。   这两人打扮得这么出挑,姜玉瑛自然也不例外,女人崩管到了何种年龄,最是爱美。   她穿着米白色毛衣,上面勾着精致红色花朵配上绿色的叶子,下身穿着毛呢裙子,脚上穿着咖啡色的靴子。   “娘,您是不是发财了呀?”把人请到汽车上,王守义是再也不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追问。   钱淑兰拍了拍自己的包,“差你的钱,到家就还你。”   王守义摆了摆手,“这么快就赚上来了?”   他借的可是攒了二十年的存款,他娘出去才一年半,就赚回来了?他怎么觉得这么悬乎呢?   王守义抬眼去看王守智,却见他很认同地点头,“赚到了。”   钱淑兰见他还要追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赶紧开车吧,火车上的东西难吃死了。我肚子还饿着呢。”   王守义只好闭嘴不言。   等到了家里,钱淑兰看到村口坐了许多人,忙拉开车门跟这些人打招呼。   “婶子?你来啦?”有人见到钱淑兰回来,立刻跟她打招呼。   钱淑兰笑着跟大家寒暄。   只是她很快就发觉,有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似乎是在生她气的样子。   钱淑兰压下心里的疑问,不动声色地回了车上。   等了老房这边,几个儿媳妇全过来了。   钱淑兰看着面前的众人有些目瞪口呆。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这些人的是非值怎么全都变成十分了?   钱淑兰反反复复琢磨了好几遍地,终于领悟到了。   周雪梅和王守礼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卢民生。   哦,也不对,应该是卢民生的身份。   以前卢民生是坏份子,王守礼和周雪梅虽然都送过东西给他。可两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在王守礼的心里,卢民生是他的老师,是他最尊敬的人。   而周雪梅就不一样了,她认定卢民生是坏份子,自己是施恩人。   可这次平反却把她的想法颠覆了。卢民生不再是坏份子。和她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社员。   再加上去年,□□中央作出《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分问题的决定》。《决定》指出,除了极少数坚持反动立场、至今还没有改造好的以外,凡是多年来遵守政府法令、老实劳动、不做坏事的地主、富家分子以及反、坏分子,经过群众评审,县革命委员会批准,一律摘掉帽子,给予农村人民公社社员的待遇。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农村人民公社社员,成分一律定为公社社员,享有同其他社员一样的待遇。今后,他们在入学、招工、参军、入   团、入党和分配工作等方面,主要应看本人的政治表现,不得歧视。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社员的子女,他们的家庭出身应一律为社员,不应再作为地主、富农家庭出身。   所以这些人不再认为,人是分三六五等的了,大家都一样。   钱淑兰不知道邓兴明和卢成琳两人有没有变化,但现在所有人的是非值都是十分,绝对是她喜闻乐见的。   因为今天是周末,所以这些人都待在家里。   孙大琴和周雪梅两人到灶房炒了几盘菜端上来。   等一行人吃完饭后,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堂屋更挤了。   王守泉,钱明华,钱维汉,柳月琴,许翠兰,张招娣,王立威,王立虎和王立德等都来了。   孙大琴摸着婆婆身上的衣服,羡慕得不行。   她扭头就冲着姜玉瑛道,“五弟妹,你这衣服真好看,多少钱买的呀?”   姜玉瑛忙开箱子把带来的衣服拿给她,在场的几乎人人都有。   柳月琴接到她递过来的衣服还有几分不可思议,“这么好的衣服送给我?也太奢侈了吧?”   话虽如此,可她的手却自动地比划在身上,朝着旁边的许翠兰一迭声地追问,“好看吗?”   许翠兰手里也拿着一件毛衣,她爱惜地摩挲着,嘴里不停地回着,“好看,好看。”   钱维汉拿着厚实的毛呢大衣,“你赚俩钱也不容易,咋买这么多呀?”   连亲戚都有,这得花多少钱啊。幺妹可真不会过日子。   “给你们买衣服,我心甘情愿。再说,家里也多亏你们照顾着。”钱淑兰摆了摆手。   事实上,这次衣服还真没花多少钱。因为她跟铁路那边一直合作的缘故,所以这次回来,她顺便也带了不少衣服。   原本百货大楼卖上百的衣服,批发价也才三四十,便宜得很。   等大家伙都稀罕完之后,王守泉对深圳实在好奇,“三婶,你们真的发了啊?”   钱淑兰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从自己包里掏出钱来,给几个儿子发了下去,“这是你们的钱。”   孙大琴瞅见这么多钱点傻眼。心里暗暗纳闷,娘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钱掏出来了呢?   其他几个人全都纷纷拿着钱回屋藏好。   钱淑兰冲着大伙道,“我之前出去闯借了他们一些钱,借一万还两万。”   这次回来,不仅是衣锦还乡,还另有目的。首先她得告诉别人,她手里有钱。跟着她干,绝对不差钱。   王守泉羡慕得不行,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瞧。   纵使稳重如钱明华也坐不住了,“小姑,你咋赚的呀?”   “我开厂子呀。”钱淑兰直接了当开口。   一提起这个,钱明华就有点不自在,飞快地瞟了一眼周雪梅。   钱淑兰很快注意到他的动作,想到村口那些人的神色,看向周雪梅,“有人为难你了?”   她抢了食品厂的生意,村里人肯定会对周雪梅不满吧。   周雪梅捏着衣服的手一顿,偏了偏头,“没有。”   “去年年底投票的时候,她没有当选。”王守泉见她不肯说,替她开口。   钱淑兰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反而道,“那也挺好。这次我回来,正好想把你一起带过去帮忙,我的厂子太忙了。”   周雪梅怔住了。其他人也是满脸的惊疑不定。   王守泉见三婶居然一点也不在乎,坐不住了,“三婶,你就没什么解释吗?”   钱淑兰摊了摊手,“那食品厂本来就是我的方子才盖起来的。包括养鸡厂也是,我有独特秘方。所以鸡才不会生鸡瘟,绝对不是那口井的缘故。”   王守泉张了张嘴,“真的假的?”   其他人也是头一回听说。   “不信你可以试试。”钱淑兰也不跟他辩解。   王立虎突然一拍大腿,“我的娘咧,还真是!之前也没见那口井有啥特殊之处。原来是你搞的鬼啊。”   王立威也在自己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你还没说,真是!他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村人,住在这里几十年了,那口井有没有特殊之处,他还能不知道吗?“这么一说,倒能说得通。”   钱明华是彻底信了。要照这么说,他小姑才是村子里的大恩人,那些人凭什么怪小姑?没有小姑的秘方,大家能分这么多钱吗   “这是我一早就知道。”钱维汉从自己身上掏出药来,让大家看。因为担心药乱丢,回头再找不着了,钱维汉都是把药放在身上装着的。   “这是幺妹临走时给我的药。还剩下两年的量。我是想等食品厂真的开不下去,再把这事告诉大家的。”钱维汉解释着。   这事只有钱淑兰一人知道,就连钱维汉也只以为这药是他娘给的。   王立威直接对王守泉道,“你赶紧把这事告诉大家伙。不能让大家伙误会你三婶。她是我们全村的恩人。”   王守泉忙不迭地站起身,飞快地跑出去。钱明华也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这个《决定》摘自百度百科,这是之前的一个设定。是非值最后一分,是人人平等。   所以为什么劳模不是十分,而姜玉瑛是十分,区别就在这里。无关好与坏,而是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人是分三六五等的。 第344章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王立德突然开口问。   钱淑兰想了想,“年后初八,火车通车就走。”   柳月琴拉着她的手,诧异不已,“这么快啊?怎么不多住些日子?”   “厂子太忙了,我闲不住。”钱淑兰笑着道。   “你那厂子给工人开多少钱的工资?”柳月琴有些好奇。   “一个月五十。”钱淑兰伸出一根手指,又补充一句,“包吃包住。”   其他人全都惊奇起来,柳月琴忙道,“能不能让我家大儿子跟你一起去,让他跟你干。咱们在地里抛食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没有钱淑兰的食品厂越来越不行。听说今年能分到的钱比去年少了五成还多。   这还是头一年呢,等到了明年,估计这食品厂得关门。   如果食品厂开不下去,那鸡也没法养了。县城和省城的百货大楼根本供不了这么多的鸡蛋。所以柳月琴有此打算也在情理之中。   钱淑兰看了一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柳月琴,又不动声色地注意到其他人似乎也一直盯着她瞧,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行啊。到时候就让你儿子和儿媳妇都跟我去。我那厂子正缺人呢。”   深圳那边发展太迅速,外国的厂子越建越多,可深圳的人却是很有限的。所以她招工也不容易。   如果能从这边带人,也很好。当然这些人也只能是普通员工,她不会给他们特殊照顾。   “到时候,我给他办暂住证。”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   “那我儿子也能去吗?”许翠兰忙不迭地追问。   还不等钱淑兰回答,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问。   钱淑兰全都答应,“行啊,都跟我去。”   钱维汉见她这么大包大揽地,“你们厂到底有多缺人啊?”   王守智捅了下她娘的胳膊,钱淑兰瞬间秒懂。   “我们厂子现在生产出来的东西种类很多。”钱淑兰突然拍下自己的脑门,“你瞅瞅,我居然都忘了发了。”   说着从好几个麻袋里找出一个袋子,解开绳子,从里面抓了一把东西,然后分散给大伙儿。   “这些都是我们厂生产出来的糖果,给大家尝尝。全是新品种。”   每人一把,人人有份。   孙大琴见婆婆像个散财童子似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婆婆出去一趟就这么飘了呢。   明明她还是那么谦虚低调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咋地。   可瞅着小五两口子全是一脸热呵,还帮着钱淑兰一起分糖果,又觉得这三人真是傻大方。   她刚想开口,就见婆婆居然往她手里也塞了一把。   包装鲜艳的糖纸瞬间吸引了她的眼球,她揭开一块糖果,往嘴里一放,奶香味扑鼻。她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果。   在场的各位也都像孙大琴一样,吃得很满足。   原先那些舍不得吃糖的大娘大婶们见其他人吃得这么美,也忍不住口齿生津,剥了一块往自己嘴里放。   紧接着,钱淑兰就收获一大堆赞美之词,“真好吃!”,“真厉害!”等等。   钱淑兰轻咳了声,“这次我可以带五十个人到我们厂里。再多,我就收不下了。”   她这次回来前就打算好了,找那些踏实本份的村里人带出去,五十个刚刚好。   她走到一个用纸箱包好的地方,然后指挥着王守智把包装纸撕开。   大家全都勾着头,想要大开眼界。   “这是电视?”孙大琴忍不住惊呼起来,其他人都是不错眼地盯着这电视瞧。   “对!这是国外的牌子。”钱淑兰在边上补充。   王守智把电视从纸箱中弄出来,然后爬到房顶去装天线。   等一阵雪花之后,中央一台终于被他调了出来。   虽然这个是黑白的,可还是很清晰的。大家伙全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这新鲜玩意,县城百货大楼也有卖的,只是每次那价格都能让人望而却步。这次他们却能看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这个点,只有新闻类的消息。可大家伙依旧看得很认真。   “这就是深圳吗?”有人觉得很不可思议,那街道上的店面怎么那么多啊?   电视中正在播放关于试行区的经济情况,上面还有记者采访厂子的画面。   “这些都是私人厂子吗?”孙大琴又咋呼起来。   钱淑兰点了下头,只是有点可惜,她的厂子没能上电视。   因为上面要播利好消息,所以电视里播的是外资入驻几大城市,开塑料厂,电子厂等消息,比她的食品厂可厉害多了。   可紧接着,下一幕,居然播放了她的厂子。   王守智惊讶地张大嘴,指着电视屏幕,“快看,快看,这是咱娘的厂子。”   钱淑兰不错眼地盯着瞧,这事她怎么不知道?虽然有食品厂,可事实上只有一秒钟,两三幕场景。   “哎呀,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孙大琴有些可惜。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是介绍民营企业,我们厂能进去已经了不起了。”钱淑兰还挺高兴的。   她这一年光交税就交了十几万块钱。还真没想到这次居然能上电视。   不过看上面只有外景应该是临时凑上去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钱淑兰猜的那样。原本上面只要播放最大的投资商。可上面领导突然让他们加一栏,国内自主创业企业。   在所有厂子当中,钱淑兰的食品厂算是佼佼者。所以当仁不让,播了她。   只是因为临时决定的,钱淑兰这个厂长又不在,底下的人也不敢随便把这些记者放进去,所以记者们只拍了厂外的照片。   “真厉害啊。你那厂子比我们这边的厂子大很多啊。”许翠兰刚才看得很仔细。   钱淑兰谦虚地道,“还行吧。”   柳月琴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电视壳子,看向钱淑兰,胆战心惊地问,“这玩意很贵吧?”   钱淑兰还真不知道这个,她不怎么爱看电视,所以哪怕王守智做的就是这一行,她也不知道具体的价格。   王守智笑着道,“这是索尼,十二寸的,五百二十块钱。”   其他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摸着这电视,稀罕得补行。   王守智推了推他娘,钱淑兰又有点不好意思了,真是有点难以启齿,毕竟她可从来没朝人借过钱。她首先拿钱维汉开刀,“大哥,我正想跟你说件事儿。”   钱维汉吃着糖果,鼓着腮帮子,看向她,“什么事啊?”   钱淑兰指了指王守智,“这不小五开了四家电器行,手头有点缺钱,大哥,我能不能朝你借点钱?”   钱淑兰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像那些搞非法集资的。   但是谁让王守智这么缺钱呢。电器这玩意拿价太贵,而且每次都要现结。钱淑兰担心以后铺面涨价,所以就撺掇着王守智把铺面给买下来。   这下好了,王守智今年赚的钱,全花到铺面上了。明年那批电器的尾款都交不出来了。   钱淑兰实在不想卖那些大黄鱼,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亲戚们头上。   反正他们的钱留在手里也只会贬值,倒不如借给她,她还能给他们高利息。不过虽然是这样想的,可总觉得有点拉不下脸,要不是王守智这人面子太小,她还真张不开这个嘴。   “行啊,你要借多少?”钱维汉见幺妹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点头答应了。   “每年,我给你10%的利息,你能借我多少?”钱淑兰不问反答。她不能开口太多,要不然大家还以为她没钱了呢。虽然她现在的确穷得只剩下古董了。   钱维汉还没开口,张招娣有点迟疑了,“你不是赚了很多钱吗?怎么还缺钱?”   大包小包的东西,不要钱似的送人,怎么还缺钱呢?张招娣怎么都想不通。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深圳那边发展太大,我担心以后房租涨价,所以小五今年赚的钱全买铺面了。”   王守智适时把四个房产执照拿出来给大家看。   柳月琴接过其中一个房产执照,仔细打量了下,“这得多少钱啊?”   王守智一脸肉疼,“最贵的一家三万块钱。最便宜的一家五千块钱。”   这年代的房子并不是后世的那种门面房,都是带有几进院子的,所以要价并不低。   之所以这么贵,也是因为铺面很难买。深圳那边发展太好,租金更是水涨船高。许多人家都不愿意卖,王守智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   许多人都一脸羡慕地看着王守智。有的人却在琢磨着,买这么贵的房子不是傻子吗?   钱维汉想得要简单一些,颇有几分担忧,“你买这么多房子,你就不怕被人家当地主给告了?”   钱淑兰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不会的。我这算什么呀。像那些大老板比我能耐多了,人家一出手就十几家门面。”   她说的是李世荣。一次就开了十几家超市,铺面都是直接买下来的。花钱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钱维汉见她这么胸有成竹,和张招娣商量了下,“我借你八千吧。”   钱淑兰立刻写借条给他。上面还写好了利息。   “都是一家人,给利息有点不合适。”钱维汉不想要这利息。   钱淑兰假意嗔了他一眼,“你傻啊。”她指了指王守智,“他一个月就能赚万把块钱。不要白不要。”   王守智在旁边轻咳一声提醒他娘,“娘,我才是你儿子。亲生的。”   钱淑兰拍了下他的背,“这钱虽是我出口帮你借的,但是得你还。你大舅对你多好啊。见你暂时缺钱,二话不说就借给你了,你要记得他的情。”   王守智忙点头应是。   “守智开的电器行这么赚啊?”柳月琴也有点心痒。10%的利息啊,她之前可是打听过了放在银行的利息才5.04%。而且她也担心到期了会取不出来,可借给三弟妹就完全不用担心她不还钱。   “的确很赚,可电器这东西太贵了。他光进货的定金都交了十几万块钱。”钱淑兰还真没说谎,这边都是先交定金,才能给货。   王守智这边电器行开得火爆,旁边已经有竞争对手了。批发市场有个铁律,那就是拿的货越多,进价越便宜。所以为了拿价低,王守智定了许多货,买房剩下的钱全被他交了订金。   “那我也借你五千块钱。”柳月琴和王立德商量了下。   钱淑兰有点不放心,“你们不会急着用钱吧?”   她问钱维汉借钱是因为他这人几乎不怎么花钱,有一百多块钱的退休金再加上每年队里的分红。   别说这八千块钱,她全给赔了,也不至于影响他的生活。   可柳月琴这五千块钱,绝对就是她和王立德两口子攒了一辈子的钱了。如果他们突然把钱要回去,忙的时候,可能还真不凑手。   “我先借你一年,成不成?”虽然把钱全都借出去,可柳月琴也不担心她会跑路。毕竟她儿子可是要跟着一起去干的。   钱淑兰点了下头,“成啊。”   许翠兰和王立威对视一眼,“要不我也借你五千。也是一年。”   “成!”   王立虎见其他人都借,他也道,“我也借五千。”   “好,谢谢!”   钱淑兰没想到自己借钱这么顺利,不过她还是叮嘱大家,“我知道你们是信任我才借钱给我。可是对其他人,你们可不能这么没心眼。当心被人家给骗了。我听说有那缺德的骗子专门骗我们这些乡下老实人。”   柳月琴嗔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呢。”   钱淑兰现在非常高兴。她以前听人说过,要想知道你朋友交得好不好,你朝他借钱就知道。   瞧,她一开口,全都借给她了,说明她平时的为人还是不错的。   哎,也不知道国家什么时候才能给贷款,找人借钱这种事,她还是少做为妙。   就连钱淑兰都没想到。她只是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人主动过来借钱给她。甚至有些关系很普通的也凑过来。   当然这些人借钱给她,并不是说她平时的为人有多好,而是因为大家看上了那利息以及那每月五十块钱的工作。   钱淑兰并没有来者不拒,她也是要挑借钱对象的,如果对方性子不好,又或者家里将来会急需用钱的,她通通都拒绝,并且她在借条上,也写明还钱日期和利息,时间未到之前,不能提前要,听起来有点霸王条款,可能大家对这利息真的很心动,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短短三天时间,她就借到了十五万块钱。这些交尾款绝对够了。   王守智拿着这些钱激动不已,这下子他可以好好干,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挤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跟人借钱,一是攀关系,二是要证明你有还钱的能力。所以女主先亮实力。女主有点小心机,但是这才是她。   至于为什么要带别人一起混,是因为她缺人也缺钱,而王家村的这些人都有钱。她完全可以无本创业……好吧,女主是个物尽其用的人。 第345章   王守泉和钱明华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   许多村民们这才知道秘方的事情。有那脸皮薄的,见到钱淑兰的时候,脸臊得通红。   钱淑兰多数也不在意。左右,她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王守智和姜玉瑛就去县城处理那批衣服的事情。   他们找的是方永林,让他帮着在百货大楼代卖。   这种操作其实是有点违规的,谁让方永林是采购科长呢,他跟经理汇报一下,经理也就给通融了。   “咱娘还好吗?”方永林处理好这事之后,就开始跟两人续旧。   王守智看着大厅里的人疯抢他们的衣服,笑着点头,“好着呢。说是让我们通知你回去看看。她给你带了新衣服。就等着亲自交给你呢。”   方永林心里暖得不像话。他娘没忘了他,真好!   “那行!我回去跟老爷子说一声,今天就跟你们回去!”方永林当即立断就决定了。   王守智和姜玉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没影了。   “你看我的眼光这么差,在深圳卖得不行,可在这边居然也能卖这么火爆,说到底还是这边太落后了。”王守智突然拍掌大乐。   姜玉瑛有些好笑。他挑衣服只挑厚实的,宽大的,很符合乡下人的思想。可深圳那些人就不一样了,时髦为主。   “也不知道这边什么时候才能一起跟着改革。”王守智在路上的时候,突然道。   方永林骑着自行车听到他的话,大声道,“很快啦!”   王守智刚想问,一股冷风吹进嘴里,冻得他直打哆嗦。   到了王家村,钱淑兰把方永林招呼进来。   “丹娜,怎么没来啊?”钱淑兰有点小失望。   “厂子里忙。她来不了。”方永林捂着暖呼呼的搪瓷缸子笑着道。   钱淑兰把给他带的衣服找出来。方永林瞧着这衣服跟王守智穿的几乎一样,乐不可支。   “娘,我听说……”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人在高声喊着,“亲家,在吗?”   钱淑兰微微一怔,站起来往外一瞧。哟,居然是蒋县长和蒋成武。   “哎呀,你俩可是稀客,咋有空过来啊?”钱淑兰立刻起身相迎。   两人落坐后,蒋县长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有事情来请教亲家婶子吗?”   钱淑兰有点诧异,“你还有事请教我?”她撑死了就是个食品厂厂长,对政事可是一窍不通。   “他是不信那电视里说的改革开放有那么好。”蒋成武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开始揭他的短。   蒋县长脸色涨得通红,对自家老爹这行为很是无奈。   钱淑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老百姓不信报纸,领导们也不信电视。所以信誉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轻咳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他的目的了,“你是想问我关于深圳的事情?”   “对!”提到正事,蒋县长立刻敛起脸上的不自在,表情也严肃许多,“上面开会,让我们早点决定要不要跟着一起改革开放。我们已经开会讨论了好久,一直没能统一意见,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原来是这事儿。钱淑兰自然有得说。她从高几上拿出一个箩筐,里面放着各种小零食。   她每人抓了一把,然后道,“这是我们厂生产的。”   蒋县长原本被她的动作弄得有点懵,听到这话,开始打量起这东西来。   然后他很快发觉,这东西,百货大楼也有卖的。   钱淑兰指着其中一款硬水果糖,“这种水果糖进价两毛钱一斤,我们厂卖得很火爆。光这种水果糖,一年的利润都有一万多块钱。你说说咱们县哪个厂子的利润能有这么多?”   因为都是国企,可底下的工人对待工作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国企工人熬的是时间,干活能拖就拖。可私企就一样了,多劳多得,工人的积极性很高。每年的产量绝对是这些国企无法比拟的。   蒋县长的嘴巴睁得老大,好半天都没合上,“亲家婶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要想发展的好,还得是改革。人都是有私心的。”钱淑兰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厂和王家村的食品厂做了个对比。   “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我对王家村这个食品厂没法投入太多。我自己的厂子就一样了,从上至下都是我的,底下的工人跟着我混饭吃,我身上的责任也很大。所以我不能倒下来。所以我做每个决定都会更加小心谨慎。”钱淑兰把自己的思想深度剖析给蒋县长听。   可能她说得很起劲儿,也可能是因她想让刘关县早日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接下来她讲得滔滔不绝,“还有,生产队的自留地那么贫瘠,可为什么地里的收成却比集体土地更好呢?就是因为人人都有私心,首先想的是自己。无私,这两个字说得容易,可大多数人都是俗人,是真的做不到。你必须承认这就是事实。”   蒋县长听了若有所思。蒋成武和方永林同样是这副表情。   蒋成武愣了好一会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我算是知道你为啥年纪一大把还喜欢折腾了。”实在是太有旺盛力了,想得也够深远。他是万万没有那个精神头的。   “婶子,你的厂子一年纯利润是多少?”蒋县长突然问道。   钱淑兰轻咳了两下,哀怨地看着他,这么私密的问题,他居然连想都不带想的,就这么直接问出口。哎!她这交得都是什么朋友啊。   钱淑兰略思考了下道,“除掉工人的工资,国家交的税,有将近二十万。”   二十……万?方永林张大嘴巴,已经没法来形容了。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另外两人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钱淑兰摊了摊手,“现在赚的钱大部分都是卖给国外的单子,咱们国内人虽多,可利润并不高。”   卖给国外的产品都是利润比较高的,卖给国内,只能挑那些利润少,做起来不费时间的。   当然以后改革开放,国内的市场比国外大多了。所以再不挣钱,钱淑兰也会让自己的品牌支持下去。   说不定将来她的继任者,还能说王香润是八十年代的老品牌,走一波怀旧情怀。   好吧,有点扯远了。   “婶子,您这厂子这么赚?”蒋县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几个公社加起来也没这么多钱好吧?简直超呼他的预想太多。   “儿子,早点改革开放的好。咱们老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蒋成武突然重重地拍了下蒋县长的背,把他差点拍趴下。   蒋县长重重点头,心里也是打定主意了。   蒋县长和蒋成武没有待多久,两人就离开了。主要是因为蒋县长明天还要开会,所以耽误不得。   倒是方永林自从听说那二十万的利润就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咋啦?”钱淑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娘,我也想自己下来单干。”方永林觉得自己这采购科长现在干得挺没意思的。他岳母一年抵得上他干一辈子,想想就心塞。他还这么年轻,也该闯一闯了。   “行啊。你想干什么?”有想上法是好事,钱淑兰当然得支持。   方永林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我觉得我想有家自己的百货大楼。”   听了这话,钱淑兰差点笑喷了。她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挺有意思的。   姜玉瑛想出去闯,是因为她干销售员太久了,想有家自己的店面。   方永林在百货大楼干久了,想有家自己的百货大楼。   而她呢?是因为当厂长当太久了,想有个自己的厂。   好吧。大家都是从自己最熟的方面入手,不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挺对的。   “我觉得你不如就在刘关县开家百货大楼。你刚才不是也听蒋县长说马上就要开始改革开放了,你可以抢先一步。”钱淑兰给他建议。   方永林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去深圳不好吗?”   “如果你去深圳也不是不行,可那边外资太强,你的钱恐怕连间门面都买不起,还怎么开百货大楼?”钱淑兰丝毫没有顾及他的面子,直接说出他的弊端。   方永林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娘说得还真挺有道理。   “那我回去就去找店面,娘,你说我选成安街那边怎么样?”方永林可能是早有想法,连门面都想到了。   成安街算是刘关县最宽的一条道了,以前那边有公私合营饭店,后来因为文革时期抵制私企,所以饭店都关门了,那边的房子也就只能住人,不能卖东西。如果门面选在那边,真的很合适。   “你的钱够吗?”那边的房子都是一层的,所以方永林要开百货大楼,肯定要自己盖楼。那就要花费不少了。   方永林很肯定地点头,“我爷爷给我不少存款,钱足够用的。”   钱淑兰这才放心,两人又开始琢磨商品种类。   虽然是百货大楼,可这相当于是超级大超市。所以种类一定要齐全。   钱淑兰歪着脑袋,把衣服这项也添了进去,“等房子盖好了,也可以把深圳那边的衣服弄过来卖,到时候肯定卖得很火。”   方永林也很认同,“这回五哥拿回来的衣服卖得就非常好。”   钱淑兰呵呵笑,之前王守智转行,不就是因为眼光不行吗。他这次卖得好纯粹是因为这边的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等时间一长,他的弊端也就出现了。   在这边吃完饭后,方永林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担心夜长梦多,方永林立刻带着钱去谈铺面。价格并不贵,算是捡漏了。 第346章   钱淑兰趁着时间还早,特地去了趟公社。   现在的公社已经换了名字,叫乡镇府。   周主任是乡长,陈书记依旧是书记。至于马主任已经调到县城去了。当然他的工作很清闲,完全不管事的那种。   钱淑兰没能见到马主任有点失望。   周主任和陈书记拉着她一个劲儿地问起深圳的事情。   他们去上面开会,自然也知道县委那帮人都在吵的事情。   “昨天我那亲家侄子还来问我呢。估计咱们这儿很快就要实行包产到户政策。”钱淑兰想到昨天蒋县长的态度,直接给两人准话。   周主任和陈书记脸上都写满惊喜。一个劲儿地搓着手指,激动不已。   钱淑兰跟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留下许多她厂里生产的东西。   又过了几天,柱子和小敏终于放假回来。   同来的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望着柱子的眼神,让钱淑兰感觉这两人的关系很不简单。   “你?”钱淑兰刚想开口,就见村头冲出一个人。钱淑兰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沈艳红。   “柱子,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孔秋云呢?”沈艳红直接炸了。   她考了好几次都没能考上大学,也就渐渐熄了回城的心思。虽然5月份的时候,国家已经提出不再搞上山下乡,他们这些知青们也可以回城。   可她在这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再加上她的日子过得也挺好。所以她并没有抛夫弃子,而是在十月的时候带着丈夫和孩子回了趟城里,认认家人。回来之后也就留在了这边。   这回,公爹已经答应,让她和男人都跟着姑奶奶一起去深圳打拼。孩子由他来带。   她很感激姑奶奶的,可并不代表她就忘了自己的好友。   柱子有点无奈,挠了挠头,“孔秋云拒绝我了,我年纪也大了,总不能一直不结婚吧?”   他追了孔秋云好几年,她都没有同意跟他在一起,他渐渐放弃了。木秀兰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心动了。   沈艳红听他这么说,有点将信将疑。在她看来,柱子这人长得一表人才,性子也好,又是京都大学的学生,前途无量。   孔秋云为什么要拒绝?   她把目光移向小敏,小敏很肯定地点头,“是真的。孔姐姐也有对象了。是她老师的外孙,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学生。”她压低声音道,“比我四哥长得好看多了。”   柱子抿抿唇,哀怨地看了眼小敏。   小敏有点心虚地挪过头,她说得是真话啊。   沈艳红一听这话高兴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就知道,秋云肯定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柱子,你回来啦!让娘看看!”大老远就听到李春花的叫声,后面还跟着周雪梅和两个孩子。   炮炮和弹弹因为是省城大学,所以比他们早一天回来。   李春花把柱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摸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地说好。   大庭广众之下,被娘这么摸,柱子有点不自在地,他轻咳一声,拉下他娘的手给她介绍,“娘,这是秀兰,是我对象。也是京都大学的学生。”   李春花笑得合不拢嘴,儿子真是好样的,知道她想抱孙子,这次回来就带姑娘回来了。她拉过木秀兰的手,温柔地问,“秀兰姑娘,你今年多大啊?”   四周都是人,木秀兰羞得小脸通红。   钱淑兰咳了两声,“回家再说。”   大领导都发话了,李春花自然不能反对,只是她依旧拉着木秀兰的手,跟她话家常。柱子在边上浅浅地笑着。   小敏挽着她奶的胳膊,追问起食品厂的事情。   因为他们是78年的春天,她们才上学,缺了整整一个学期的课。所以暑假的时候,他们也没放假,留在学校补课,小敏自然也不能回来。   小敏凑到钱淑兰耳边神秘兮兮地问,“奶,我们领导说让我留在北京博物馆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钱淑兰乐了,“不错啊。”   心里暗暗想着,她收藏的古董这么多,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让小敏帮忙经营一家博物馆。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老房这边,李春花已经把木秀兰的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了。   她朝钱淑兰惊喜地叫起来,“娘,这姑娘的父亲还是市长呢?”   钱淑兰看了她一眼,不太明白,她兴奋个什么劲儿。   “我父亲之前一直被劳改,我娘为了我跟他断绝了关系。这次我出来,也是想让他们关系能缓和一点。”木秀兰倒是个实诚性子。   钱淑兰愣了一下,“你娘没有改嫁?”   “没有!她觉得很对不起父亲。”木秀兰摇头。   在女儿和丈夫之间,她娘选择了她。她爹虽然能理解她娘,可心里难免有几分疙瘩。   钱淑兰听了倒是对木秀兰的母亲很有好感。一个女儿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准还会那些坏人盯上。木秀兰母亲能把女儿养大也是不容易。   钱淑兰侧头看了眼李春花,见她脸色有点淡了,略一思索就明白她的想法。左右就是担心木秀兰的父亲会再次被下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钱淑兰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李春花强打起精神来招呼他们。钱淑兰给柱子使了个眼色,柱子忙心领神会,拉着他娘到屋里唠嗑去了。   周雪梅担心木秀兰看出三嫂的异状,在边上夸得很起劲,“柱子可真有眼光,找的对象真好看。”   说着把家里的零食端出来给她吃。   木秀兰也没有时间注意李春花和柱子去哪了。   小敏听说这零食是她奶带回来了,激动地小脸通红,她奶真厉害,居然连这么好吃的糖果都能做出来。   “这是苹果味的吧?”小敏捏着一个绿色的软糖放在嘴里,满满的青涩苹果味儿。   “是啊。绿色是苹果味的,橙色是橘子味的,紫色是葡萄味的。”钱淑兰帮着解说。   小敏笑眯眯地吃着糖,突然凑到钱淑兰耳边小声道,“奶,马云浩出国了。”   钱淑兰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怎么出国了?他不是在部队吗?”钱淑兰记得军人好像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很少出国的。以马云浩的级别,也不太可能出公差啊。   小敏重重叹了口气,“之前他一直跟我写信,后来中间有一段时间断了联络。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我重新收到信,才知道他之前一直在战场上。可能是在部队干得不好,所以他就出国了。”   “他那性子确实不适合当军人。”马云浩性子活泼,根本不适合部队这种军纪严明的地方。可马主任一心想打磨他的性子。以前他没有办法反抗,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国家已经取消介绍信,大家可以任意走动。   “马叔和马婶还曾经去我学校找我,问我知不知道马云浩的消息,可我只知道他出国了。并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事实上,马云浩写的是分手信件。小敏那段时间的心情很是糟糕,直接把信给马主任他们看了,也没有陪他们一起找人。现在想想,她好像有点太无情了。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你也别伤心,他是个大人了,肯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小敏点了点头,但愿马云浩会记得给他爹他娘写信。   “妈,回家啦!”一家人正在聊天,沈艳红的儿子在门口喊。   钱淑兰微微一怔,这称呼居然变了?不叫娘了?   沈艳红见姑奶奶呆呆地样子,忙笑着道,“现在学校里只让叫爸妈,不让叫爹娘。我儿子也是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学着叫的。”   “那挺好的!”   等沈艳红离开,又从外面进来两人。   钱淑兰忙把人招呼进来,“我前几天还去乡政府找你们呢,才知道你们已经不在乡政府了。”   马主任坐到椅子上,把带来的东西放下,愁眉苦脸地道,“我已经调到邮政那边了。”   钱淑兰有点可惜,马主任这人还是挺有能力的。年龄也不大,就是可惜他的身份造就他不可能再往上升了。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小敏,知不知道我儿子的下落。”郭明霞见丈夫一直跟钱婶子寒暄,首先憋不住了。   小敏愣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啊。之前你们去找我的时候,我给你们看过信了。”   提起这事儿,马主任和郭明霞都有点不自在。儿子一声不吭就这么跑了。而且还把人家小姑娘给甩了,怎么都有点不厚道。可他们也是真的急。   “马云浩为啥要出国啊?”钱淑兰看向马主任。   马主任的父亲已经平反,听说还是军方的人,应该很容易就知道马云浩的事情吧?   马主任秃噜下脸,有点无奈,“他上战场的时候,跟战友发生了点冲突,又怕我责备他,就从部队退下来了。然后就没影了。”   钱淑兰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是怕你们责备他,等时间一长,他就知道错了。”   郭明霞急得双眼直冒火,一个劲儿地责怪丈夫,“都怪他。如果不是他非要把儿子送到部队,儿子也不会出国了。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到哪里去呢。”   钱淑兰也挺能理解她,想了想道,“不如我帮你打听一下,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   就她所知,马云浩是没学过英语的,说是出国,估计他也只能去香港,澳门和台湾。   台湾首先可以排除。马云浩毕竟是军人,两岸关系这么恶劣。他不可能去那边。   至于澳门,估计也不大可能。唯一比较有可能的就是香港。等开春之后,她正好要去香港一趟,说不准还真能碰到他。   “真的吗?谢谢你!”郭明霞见她肯帮忙,立刻朝她道谢。 第347章   黑夜降临,繁星闪烁,像一颗颗钻石挥洒在天际。   暖暖的房间里,厚厚的棉被,小敏躺在床上,搂住钱淑兰的腰,叽叽喳喳地说起学校的事情。   钱淑兰偶尔附和几句。   小敏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道,“奶,我觉得柳绝妹身上有秘密。”   柳绝妹是小敏的同班同学,还是同一宿舍的。   “怎么说?”钱淑兰微微一怔。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小敏之前在潘家园见到过柳绝妹,总觉得她这人不简单。当时也没多想,可后来总觉得对方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钱淑兰拍了拍她的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既然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也就别太关注了。”   小敏乖乖地应了声好,搂着钱淑兰的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你现在对马云浩是什么想法?”钱淑兰斟酌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问出来了。   小敏嘟着嘴,“他都写信给我分开了,那就分开呗,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这话怎么感觉有点赌气的成份在呢。钱淑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板着脸,故作生气地道,“好好说话。”   小敏作了个鬼脸,把头埋进钱淑兰怀里,“奶,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不生气?”   还会打预防针了,钱淑兰有些好笑,“嗯?你说。”   “我觉得我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马云浩。”小敏小小声地说,只是面上透着几分心虚。毕竟当初她征求她奶意见的时候,可是分不清自己的真正想法的。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钱淑兰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了,“为什么这么说?”   小敏急切地手舞足蹈起来,“我听人家说,如果被对象甩了,恨不得把对方打一顿。可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小敏斟酌再三又道,“我可能只是把马云浩当很好的玩伴。我更像他的大姐姐,习惯性地包容他的无理取闹。他这回不告而别,我除了羞窘,也松了一口气。跟他处对象实在是太累了。”   小敏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自私的,她还是更喜欢别人疼她,而不是自己一直照顾对方。这样,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处对象而是在给弟弟收拾烂摊子。   钱淑兰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头,“你没做错什么,一见钟情很少的,总要相处一对时间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在一起。”   小敏仰着小脸,笑容浅浅,“嗯,奶,我以后肯定会小心谨慎,再也不交这种类型的对象了。”   钱淑兰张了张嘴,好吧。小敏比她强,都会排除法了,她还能说什么。算了算了,她自己就是个生瓜蛋子,还是别误人子弟了吧。   到了腊月二十一,邓兴明和卢成琳也从北京回来了,两人带着大包小包东西。   钱淑兰第一眼就看向两人的脑门,发现邓兴明的是非值已经变成了十分,卢成琳的是非值也如此,看来她是真的把之前的恩怨都放下了。   卢成琳嘴里吃着婆婆厂子里生产的糖果,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手提木箱,抱着这箱子递给婆婆,“娘,这是我爹让我带给你的。说是给你创业用。”   钱淑兰原以为这里面是一箱子纸币,可谁成想接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接住,居然这么沉。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箱子推回去,“哎,不行,不行,这也太多了,我拿着心太慌。”   这里面应该全是金条吧?要不然怎么这么重,差点把她的手坠断了。   孙大琴有点纳闷,这箱子称死了也就四五万块钱吧。婆婆之前可是借了十五万块钱,再多这些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想,可当卢成琳把箱子打开,满脸都是一片金黄色,晃得人眼睛疼。   “这得多少钱啊?”孙大琴咽了口唾沫,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如果卖的话,应该能卖三十万。”卢成琳摸出一个小黄鱼在手里颠了几下。   “你爹?”钱淑兰觉得这钱拿着挺烫手,糟心玩意,咋这么舍得呀,把三十万就这么送给她做生意了,也不怕她全给赔了。   卢成琳挽了下头发,笑容和煦又温暖,“这是咱爹在出事之前留的,大部分都被我拿来了。”   虽然这次平反,国家并没有把全部的房子归还,但那些被占用的房子还是折算给他们钱的。他爹把剩下的房子修缮之后,全部出租出去,光靠收租就足以维持一大家子的开销。   这也太信任她了吧?钱淑兰还挺感激。只是想到卢民生的才能,钱淑兰还是有些唏嘘,“如果这钱,你爹自己拿来创业多好,他肯定干得比我好。”   在那个年代,卢民生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现在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就更不用说了。   卢成琳笑笑,她爹现在这样也挺好。小的时候,她爹忙得不得了。现在能够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对他们一家来说都是福气。   “你爹这钱是要入股,还是借我的?”钱淑兰突然想起来问。   “借的,利息您看着给就成。”卢成琳笑着道。   钱淑兰点头把箱子盖上,扭头问她,“你前夫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事是卢成琳心中的一道刺,钱淑兰挺好奇她的处理方式。   卢成琳不屑地撇撇嘴,“我找人查他工作的时候发现他收了人家不少的贿赂,直接写信举报。他被判了二十年。他年纪也不小了,这辈子都要在牢里待着了。”   想到他向她求饶不成,破口大骂时的歇斯底里,她就觉得痛快。   最让她觉得奇葩的是,他那媳妇为了跟他撇清关系,主动爆料她的儿子不是他的种。合着对方早就给他带绿帽了。   不过卢成琳并不觉得解气,要知道当初她受这么多苦,那贱人也有责任。   所以在对方回到娘家的时候,卢成琳把对方做的丑事,全都宣扬出去,把对方原本想再嫁的路直接给断了。闹到最后,连娘家都觉得丢人,跟她断绝了关系。对方把孩子抛下,直接跟人私奔了。   钱淑兰听着这一场大戏,觉得很过瘾。   吃饭的时候,钱淑兰特地到养鸡厂拿了两只鸡,一只红烧,一只炖汤,哪知卢成琳闻到这味儿,直接捂嘴干呕起来。   “成琳,你怎么样了?”邓兴明吓得面色如土。   钱淑兰心里有了猜测,孙大琴喜得眉开眼笑,“我的娘咧,这是怀孕了呀。”   邓兴明和卢成琳直接傻眼了。正军过来帮她打脉,很肯定地点头,“确实怀孕了。”又问下她的最后一次月经,“不到两个月,注意不要吃寒凉之物。”   邓兴明欢喜得傻了,追问他哪些才是寒凉之物。   正军吸着鸡肉的香气,嘴里馋的不行,却连一口也没吃着,只能给邓兴明解说什么是寒凉之物。   钱淑兰拍了拍邓兴明,“等吃完饭再说,赶紧吃吧。”   卢成琳吃不了鸡肉,不过这桌上菜的种类很多,所以并不缺吃的。   卢成琳吃一样,邓兴明都要先问下正军,“这个能不能吃?”   正军无奈了,放下筷子,朝着桌子上扫了一眼,然后点了几个菜,“这些都能吃。”   邓兴明这才放心了。   其实钱淑兰有些纳闷,邓兴明应该不是头一回当答了吧?怎么还这么紧张呢?只是她到底问不出口,毕竟陈萱萱可是邓兴明的逆鳞,大好的日子还是别提出这人出来扫大家的兴了吧?   腊月二十六的时候,家里人全都回来了。   王守仁听到他娘赚了不少钱,心里更是激动。让孙大琴把之前他娘给他们的钱再次借给他娘,并且也不要一倍的利息,“您就给我们10%的利息就成,也不要多的。”   其他人也都把自己的钱拿给钱淑兰。把钱借给亲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钱淑兰来者不拒,“以后我的财产肯定会公平分配,你们尽管放心。”   可能是看过太多因为财产分配不公平而闹出矛盾,钱淑兰对这一方面很重视。   周雪梅手里还攒了些钱,便问起婆婆,“娘,明年生产队就要解散了,你说,我该做什么才好?”   钱淑兰不答反问,“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她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一直告诉他们怎么做,关键是要他们学会思考。   周雪梅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如果生产队解散,我想到县城开家粮油店。”   如果真要包产到户,米粮是必须品,肯定有生意。   钱淑兰嘴角直抽抽,所以说周雪梅接替姜玉瑛干了几年活,人也变得精明起来了。   “成!你这主意不错,加油好好干!”   王家村人均也就一亩七分地,老四一家称死也只能分到六七亩,实在有点少。   “三嫂,我们家的地到时候就分给你种吧。你们帮我教公粮和提留就成。”周雪梅看了眼一直在发呆的李春花。   李春花有点为难,“我一个人种不了这么多的地。”   周雪梅一怔,“还真是!”   正国在旁边推了推正军,“我觉得你可以买台收割机,到时候帮着大家伙收粮食,肯定很赚。”   正军抿了抿嘴,有点心动,“机子要多少钱?”   “七八千吧。”正国可能早就打听过了,价格随口就报了出来。“你要是想买,我帮你找找关系,应该能买到。   七八千可以说是正军两口子攒了这么多年的全部家当了,这还得说正军媳妇是个好的,并不乱花钱。正军和自己媳妇对视一眼,硬着头皮点头,“行!”   一次就花掉这么多,真是肉疼。但是正军心里也更加不服输了。家里个个都有出息,只有他待在乡下,感觉头都抬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会攀比,都不想落后。 第348章   初八,钱淑兰和小五一家再次回了深圳。   他们正式成立了电器公司,钱淑兰占七成,小五两口子占三成。主要是之前她出的钱最多,这次借的钱也都是以她的名义借的。   而王家村也开始了改革开放。王家村生产队正式更名为王家村。王守泉是大队书记,钱明华是村长。   周雪梅的地到底没有分给李春花,而是被正军两口子种了。   用正军媳妇的话来说,她娘家兄弟多,到时候忙不过来,可以请他们过来帮忙。不花钱就能种六七亩的地儿,傻子才会往外推。   周雪梅见三嫂不愿意种,自然就让正军两口子种了。   远在香港的钱淑兰并不知道这些,她现在香港这边寻找大栓子,小梨花和马云浩的下落。   香港这么大,她一个人得找到猴年马月,所以钱淑兰直接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示。只是虽然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却未必能成功。   要知道之前她曾经请李世荣帮忙照顾过大栓子和小梨花,李世荣就是像她这样登报纸。可两人一直没有跟他联络过。   钱淑兰从报社出来之后就带着王守智在李世荣的引荐下,准备跟国外几个电器品牌商谈代理这些品牌在中国的经营权。   说是经营权,其实也是让这些家电在华国建厂,到时候他们直接从厂子里拿货。当然,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他们每年必须卖到一定的数目,他们才会考虑在华国建厂。   这时候的华国是非常穷的,这些人都不看好华国市场。钱淑兰签订合约很是顺利。   日企的电器品牌签订了三家,韩国的电器品牌也签订了两家。   李世荣见两人这么大手笔,挑了挑眉,“你就不担心全亏了?”   他投资了十几家超市,里面的大部分产品都是从漂洋过海运过来的,所以现在超市还处于亏本状态。但他这么些年资产很多,还是亏得起的。   这两人可是拿全部家当在赌,要是华国真的改革开放成功还好,要是不成功,那这两人可就是亏得血本无归了。   李世荣换位思考一下,他绝对不敢赌得这么大。   钱淑兰把签好的合同收到自己新买的公文包里,笑着道,“亏了就亏了,我们有手有脚再赚就是。最差也有个食品厂在后面撑着,不至于连自己都养活不起。”   李世荣双眼冒金星,不说别的,钱婶子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敢拼。这份勇气就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们一定会成功的。”连后路都想好了,看来两人并不是在赌,而是真的很自信。   “我听说英国的MIG电器负责人过来这边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你们想不想和他们谈下合作?”李世荣突然开口。   MIG电器?这个牌子绝对是英国高端家电品牌,现在国内这种情况,大部分人应该都买不起。李世荣也不看好,他只是例行问一问。   哪知钱淑兰听了这话,激动地两眼放光。在后世,这家品牌在国内曾经辉煌过一段时间,它刚进入华国就抢占华国高端家电市场。后来,国内自主研发的家电品牌扶摇直上,MIG才渐渐退回了英国。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前期国内没有研发好产品时,先发一波财?   “你帮我引荐一下吧。”钱淑兰飞快就决定了。   “你俩还有钱吗?”要知道生个品牌的代理费和首期款是笔不小的数目,他们哪来这么多资金?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有钱!”   没钱也得有钱,大不了她把自己那些大黄鱼给卖了。   李世荣见她是铁了心,便也不再劝,从身上掏出两张拍卖会的门票,“那行,明天早上,不见不散。”   虽然钱淑兰喜欢收藏古董,可她其实并不喜欢来这些慈善拍卖会,太过高雅,还要穿礼服,太过折腾。这次要不是为了MIG,她绝不可能会参加。   第二天,钱淑兰和王守智特地在美容院做了民国时期的造型。烫了个寰燕尾式发型,有点类似赵微在舞台唱歌的那种,王守智差点笑喷了,钱淑兰也觉得有点辣眼睛,可没办法谁让她只能烫这一种呢,其他类型更加让她受不了,所以只能勉强接受了。   两人按照指定时间到了拍卖会。   这年代的香港还未回归,所以拍卖会也是极英式的,钱淑兰身上穿的民国衣服反而显得比较奇葩。   不过她这人对其他人的异常目光浑不在意,在李世荣还未出现之前,她都在看拍卖会的这些藏品。   这次拍卖会有古董出现,但是很少。   以钱淑兰现在的眼力见,很快发现这几样古董的收藏价值并不高,她也不打算入手。   她随意地瞟了一眼,居然看到一幅毕加索的画作,这种现代派画作,钱淑兰以前也看过不少。   她的闺蜜韩小晴曾经跟她说起过,她家里就曾有过一幅毕加索的画,价值好几亿,但是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韩小晴说却半点也欣赏不出哪里美。   “这应该是真的吧?”钱淑兰听到旁边有人问。   “当然是真的,这画可是怀特先生的藏品,要不是他儿子把家里的企业赔光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儿了。”旁边有个人解释。   钱淑兰挑了挑眉,在李世荣走过来的时候,她点了点这幅画。   李世荣见她居然对这画很感兴趣,倒也不瞒她,“确实是真的。”   他原本也想拍几幅画作为自己的藏品,所以把所有的画都找人鉴定了一翻,这幅画自然也不例外。   钱淑兰心中一动,她喜欢投资古董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她只会鉴别古董。其实名人画作比古董的收藏价值还要更高。   她想开家博物馆,里面没有画也说不过去,现在这幅画就是最具投资价值的画,她心里暗暗决定要把这画拍下来。   拍卖会还未开始,其他人都来了。本来也是,这种拍卖会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依旧是个给大家谈生意的由头。   李世荣很快就带着淑兰两人到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面前。虽然是英国品牌,可亚洲区的负责人却是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华国人。   李世荣给两人介绍,“钱婶子,这位是MIG亚洲区的负责人,布恩·怀特先生。”   钱淑兰隐约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她刚想开口询问,只见从身后走过来一个女孩,拍着对方的胳膊笑着道,“哥,你要不要喝杯香槟?”   钱淑兰挑了挑眉,这个姑娘也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显然也是华国人,她越发觉得这两人眼熟。   却见男方好似没听到他妹妹的声音,在仔细辨认之后才试探着问,“请问您是钱淑兰女士吗?”   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大栓子没想到会在香港遇到一生的恩人。他这次回香港也是听说华国已经变了,他想过来探探真假。他想要回报对他有恩的钱奶奶。   “大栓子?你是大栓子?”钱淑兰根本不敢认,谁会把面前这个青年才俊跟那个落魄潦倒差点饿死的小男孩联系到一起呢。   大栓子握着钱淑兰的手激动到难以复加,“钱奶奶,你还是这么精神?真好真好!”   小梨花现在旁边,手里的酒杯差点摔到地上,李世荣恍然大悟,原来怀特先生就是大栓子。   “钱奶奶,我好想你!”小梨花激动地扑向钱淑兰的怀里。其他人听到她的惊呼声把视线投了过来。   钱淑兰微微一笑,拍着她的背。   这里已经不是说话的地儿,李世荣立刻带领他们到僻静处聊天。   大栓子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钱淑兰这才知道,原来大栓子的处境这么艰难。   “都怪我,应该把你安排妥当,我再走的。”钱淑兰有点自责,因为那段时间没有跟李世荣做生意,所以她张不开嘴让对方照顾这兄妹两人。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会吃这么多苦头。   “没有,没有,我们也没吃什么苦,主要是没有户籍,只能东躲西藏。不过我们遇到怀特老先生,一切就好起来了。”大栓子笑着解释。   钱淑兰微微一笑,“你们是很幸运。”   当初她留给两人的金条只能让两人没有金钱方面的问题,可他们没有身份,过得很不好。大栓子意外之中遇到老怀特先生,对方很喜欢大栓子的性情,收他为养子。两人跟对方一起到了英国,有了新身份,也开始正常的生活。   大栓子所在的MIG公司就是怀特家族的企业。大栓子担任亚洲区的负责人也是老怀特先生力排众议决定的。   “怀特先生有孩子吗?”钱淑兰有点担忧地问。真不是她多想,养子和亲子住在同一屋檐下真的会产生矛盾。   大栓子眉眼带笑,“钱奶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当初我和老怀特先生有过约定,虽然我是他的养子,但我不会要他们家的继承权,我也只会给他打十年工,十年后,我会自主创业。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   老怀特先生带他回去就是为了当他儿子们的磨刀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认人宰割。   钱淑兰微微一怔,她怎么觉得这个时间点那么像MIG在华国的发展史呢?不过前世她并没有多关注这个国外世家,她也就无从得知,这里面究竟是不是有大栓子的手笔。   不过大栓子依旧是那个大栓子,从来都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你现在这样挺好。”钱淑兰心里很是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大栓子小梨花已经出来了…… 第349章   几人寒暄之后,李世荣看了眼大栓子笑着道,“钱婶子,这次你的代理和经营权绝对没有问题了。”   大栓子微微一怔,恍然想起,“原来你说有国内有人对我们品牌有兴趣,原来说的是钱奶奶?”   李世荣点头,“怎么样?这个忙能帮吧?”   大栓子眉眼都透着几分愉悦,“那是肯定的!”   小梨花也补充着,“钱奶奶,我哥原本还想打算搞个拍卖会,竞价成交,您要是想要国内经营权,还省了他不少事儿呢!”   钱淑兰微微皱眉,这样的话大栓子不是很容易让人说嘴吗?等七年后,大栓子离开MIG,也会因此事而名声受损。   她当即表示,“还是照常竞价吧!你们有心帮我,我自然高兴,可也不能带累你。”   小梨花抬头看向她哥有点不知所措,她说错话了吗?怎么钱奶奶不要她哥的帮助呢?   大栓子微微抿着嘴,眼角微红,“钱奶奶,您还是那么好。”   要是别人,肯定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只有钱奶奶这么善良,会为别人考虑。   她侧头看向大栓子,“华国经销权竞争的人多吗?”   大栓子不屑地撇嘴,“他们哪里看得起华国。这个大蛋糕肯定是您的,放心吧。”言语间透着几分鄙夷。   钱淑兰松了一口气。   不过大栓子眉峰一顿,“不过尽管如此,国内的经销权价格也不低。”他说了个数字,钱淑兰听了直皱眉。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大栓子,她都以为对方是想讹她钱。   大栓子淡淡一笑,“虽然其他人看不起华国,但是怀特先生对华国的历史很有研究。他常说华国人很聪明,只要没有战争,经济一定会飞速发展,所以要么不卖,要卖就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自豪还是该替自己倒霉了。前面有块大蛋糕,可她却根本没法啃。   大栓子笑得跟狐狸似的,“钱奶奶,你也不必着急,虽然我是亚洲区的负责人,可他儿子是副总,只要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好好跟他勾通一番,他一定会心动的。”   钱淑兰托着下巴,瞅着他这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你这样做,不怕引火烧身?”   怀特先生应该在大栓子身边安插人了吧?今天他们这一面,肯定也被有心人看见了。   大栓子凑过来小声笑得很隐晦,“不怕。如果我能让他儿子吃亏,怀特先生还会感激我。”   他是小怀特先生的磨刀石,作用就是让对方吃亏长记性。这点钱对钱奶奶来说很多,可连买辆汽车钱都不够。当然,他也不会瞒着老怀特先生,肯定会把自己的想法造诉老怀特先生,他这样坦坦荡荡,老怀特先生只会感激他。   虽然有点利用人的嫌疑,可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来,老怀特先生也不会跟他秋后算账。不过等小怀特先生上位,对方知道此事一定会恼羞成怒。他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困难,不过之前他被逼无奈做了太多得罪对方的事情,早已经无法和解,倒不如趁此机会多为自己人谋点福利,省得对方掌权之后跟自己算账的时候,他连钱奶奶的恩情也没机会报。   钱淑兰见他胸有成竹还以为对方可以搞定,拍拍他的手背,“行!”   “拍卖会正式开始!”有人敲击几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本在大厅里两两交谈的人全都坐好。   刚开始拍了几个藏品,价格不太高,钱淑兰也没多大兴趣。   可紧接着,出来一副《裸女画》,坐在她前面好几排的大栓子居然开始举牌。   钱淑兰不太懂画,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幅到底有没有投资价值。不过这边的古董倒都是真的,想来那幅画也多数是名家所画。   只是大栓子怎么会拍这种画呢?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收藏?   钱淑兰有点坐立不安。坐在她旁边的王守智自然也感觉到了,他捂着脸,有点羞窘。   刚才那个主持人把画从帷幕上拉下来的时候,他脑都快冒烟了。这也太不知羞耻了,怎么连这种画也有?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娘似乎比他还受不了。担心他娘也不自在,忙扭头去看,却发现他娘一直盯着大栓子的方向。   王守智这才发现,大栓子居然一直在举牌。   “一万一?”王守智惊讶地张了张嘴,这???啥玩意啊?居然这么贵?   “一万一第一次!”   “一万一第二次!”   “一万一第三次!成交!”   真的成交了,拍下来了。王守智尴尬不已,捂着嘴,凑到钱淑兰耳边,“娘,我看大栓子可能变坏了。”连这种画也拍,实在也太羞耻了。   钱淑兰倒是没有发表意见。她看着小梨花冲着那画指指点点了好几次。似乎在跟大栓子分析什么。   又过了几次,轮到毕加索的画,钱淑兰接二连三的举牌,把王守智吓了一跳。   “娘,两万五?您这是疯了吗?”王守智觉得他娘是受了刺激了,居然会买这么贵的画。   钱淑兰看着他,淡淡地道,“我喜欢这画。”   最后这幅画拍了十万港币。把王守智惊得目瞪口呆。   钱淑兰是真接用小黄鱼付账的。   等她抱着画作出来的时候,大栓子把自己拍来的画也交给钱淑兰,冲他眨眨眼,“这画绝对是我那好义兄的爱好。您有了这个,拿下华国经销权绝对不是难事。”   钱淑兰这才恍然,原来他是为了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钱淑兰按照大栓子的指示。   在他离开后没多久,请李世荣帮忙引荐小怀特先生。对方听说他们想要华国的经销权,一开始还拿乔。   在钱淑兰递上画作之后,他就吐口答应了。   说起来,他也不太看好华国市场。倒是跟她之前的那些合作者很是类似。只是,在签订合同的时候,钱淑兰却发觉对方跟其他人还是不同的。明明他并不看好华国市场,可依旧跟她据理力争,咬死了底价不松口。   这个价格比起老怀特先生的自然不值一提,跟其他品牌比起来,还是贵了不少。钱淑兰微微皱眉,所以说大栓子其实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签好合同之后,钱淑兰发觉自己越猜越对。她开始跟李世荣打听怀特家族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大栓子的处境并不好?”她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良善人。   钱淑兰很想让大栓子离开MiG,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人要就得罪的彻底,现在抽身离开,太晚了。   钱淑兰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住的酒店。   还没等她想到法子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钱淑兰打开房门才发现,居然是小梨花。   “钱奶奶,你办好了吗?”小梨花笑容灿烂地冲她笑。   钱淑兰看着面前明媚的女人,她已经快到三十岁的年纪却依旧这么天真。大栓子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开心,真的是一肩扛了。   钱淑兰僵硬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点头,“办好了。”   小梨花笑容微微一变,歪着脑袋打量对方的神色,眉头一皱,“钱奶奶,你也发现了?”   小梨花原本娇憨软糯的声音立刻变得沉稳成熟,钱淑兰微微有些讶异,眯起眼睛打量对方。   小梨花却朝她甜甜一笑,“我也不想这样伪装,可我哥希望我能快快乐乐的。”   她拉着钱淑兰的手,眼睛里满是幸福与疼惜,“所以我乖乖听话,好好学习,不理俗事。”她挽了挽头发,声音有点低沉,“不过我大哥这人原则性太强,我却不一样。”   钱淑兰有点摸不着边际,小梨花最后一句话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组合到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小梨花却根本不想解释什么,她笑了笑,拉着钱淑兰的手坐下,转移了话题,“钱奶奶,你知道通信技术吗。”   钱淑兰点头,从后世来的人谁还能不知道这个?   小梨花没想到钱奶奶常年待在华国,居然还能知道这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笑着道,“我现在就在做这个,只要我们实验成功,我大哥就不用怕对方了。”钱能解决很多问题,比如说雇个保镖保护她大哥,所以她要多多挣钱。她大哥想自己承担,她不想托他后腿。   钱淑兰很认同的点头,“你的想法很对。”   “钱奶奶,你要不要也加入进来?”小梨花诚心邀请。这个实验室里的成员可是她花大价钱从美国挖过来的。   “你们实验室很缺钱?”钱淑兰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现在运转正常,但是如果投资加大,研发速度也会加快。”小梨花也没有说谎,曾有人想花十倍价格买走这个实验室,可都被她拒绝了。在她看来这个实验室不是钱,是她哥的命。她自然不能拿她哥的命开玩笑。   这么好的项目,钱淑兰也知道机会难得,“行,我给你投十万美金。”   钱淑兰把自己空间里所剩的金条全都卖了。跟小梨花签订了合同,她得到了10%的股份。   如果他们研发的通信技术真的成功,那岂不是后世那些著名手机厂商都有她一份?想想都激动。   此时的钱淑兰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遇到这么大的机遇。这个实验室未来赚的钱比她所有产业加起来都多。以至于,她的那些重孙子们一出生就注定是含着金钥匙,羡煞旁人。   钱淑兰在香港逗留了半个多月就离开了。只是有点可惜没能知道马云浩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了,明天要带孩子去医院。原本想双更结束这篇,可孩子老是生病,我这个妈当得很不称职。从明天开始只能一更,时间待定,抱歉抱歉。   谢谢大家的支持,真的很感激你们的陪伴与鼓励。 第350章   钱淑兰回来后没过多久,全国各地纷纷开始改革开放。   王守智和姜玉瑛借此机会面向全国招收家盟商。因为他们代理的品牌很多,所以对外就是家电行。   只要有铺面,交了加盟费和头款,然后按照他们这边的风格装修,他们这边就可以提供货物。   家电的利润是非常巨大的,前来加盟的人非常多。王守智和姜玉瑛忙得脚不沾地。   钱淑兰的厂子稳定发展,哪怕她不在,副厂长也能很好的处理这事。   之前,她一直把权力抓在手心,但是去年年底电视台来采访,给她敲了个警钟。   钱淑兰设了个副厂长位子,她不在的时候,副厂长可以直接处理厂内事物。   她这边不忙,就过来帮电器行。她专门成立了一个加盟小组,专门培训底下的人按要求考核。加盟商的财力,信誉以及诚意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全国上下这么大,要想电器行开遍全国各地,那家盟商的质量就不能参差不齐。   到了六月份的时候,以钱淑兰为大股东的王美电器正式在全国范围内铺开。   钱淑兰开始在报纸上打广告,增加知名度。   以前结婚要的四大件早已过时,现在流行的结婚三大件是:电视,冰箱和洗衣机。   钱淑兰发现这一现象之后,就命底下的员工,天天开着汽车到乡下广而告之。   这年头的电视根本就不能播广告,所以她只能用最土的方法。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王美电器,结婚首选的更是王美电器。为了迎和中国人结婚喜庆的心思,钱淑兰还特地向厂方,专门制定结婚用的喜庆字样。虽然不至于全身都是红的,但上面印着些红喜色,还是很特别的。   到了七月份,小敏从京都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博物馆工作。   小敏收拾好行李,跟宿舍里的同学们告辞离开,回到她奶给她买的四合院里。   刚放下行李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小敏立刻起身去开,来人很让她意外。   “小阳哥哥,你怎么来了?”小敏跟元泽阳一直都有联络,自然知道他有多忙,先不说前年还有战事,就这两年因为到处都在改革,他都停休了,现在却过来看她,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你了!”元泽阳进屋以后,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小敏也不怎地竟觉得这话给人一种很暧昧的感觉。怕自己自作多情,她立即抬眼去看对方,登时撞进他深邃眼眸中,那目光里的爱意沉甸甸的,让她有些无措和羞窘。   元泽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凑近她,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地不像话,“小敏,我一直稀罕你,你是照亮我黑暗人生的一束光,给我尊重与温暖,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照顾你,爱护你,拥有你。”   小敏眼睛瞪得圆圆的,白皙细腻的皮肤越来越红,连耳尖也不例外。   其实自打她和马云浩分开之后,有许多追求者,可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心神为之一醉,晕晕乎乎地,脑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根本没办法思考。   “好吗?”一直没能等到答案的元泽阳把手移向她的脸。   触手之处很柔软,让他的心跳得更快。同时他又有点不安,小敏这样善良,这样好,会不会不喜欢他?或者说只是拿他当哥哥看待。后一种比前一种更加糟糕。   小敏感觉到他的手有点颤抖,看着他的目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一直喜欢你,以前面对你的时候,我很自卑,觉得配不上你,可后来……总之,我不想再错过你。小敏,你能给我个机会吗?”他问得异常小心,生怕她会不答应。   小敏这回更加震惊了,小阳哥哥聪明绝顶,以前面对他的时候,她好似就是一个弱智,她曾为此自卑过。后来她奶奶开解以后,她才没有走牛角尖。现在乍然间听到小阳哥哥也会自卑,她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和感动。原来她在小阳哥哥心目中这么优秀。   就在元泽阳久久没能等到她答复,以为她是碍于他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不忍让他难堪的时候,小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好,我也喜欢你。”   她真的从未如此真正地看清自己的内心。原来她拒绝那么多人的追求,只因为她心目中已经有了最合适她的人。   元泽阳眼睛亮的惊人,一把抱住她。那急切的动作差点把小敏吓住,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却发现入手之处硬邦邦的,好似一块烙铁。   “你放开我吧,这样有点不合适。”虽然她和小阳哥哥认识很多年,但是这样的亲密接触让她脸都热了,浑身不自在。   “好,我太激动了!”元泽阳担心她生气,毕竟他这样跟耍流!氓也差不了多少了。   两人分开之后,小敏有点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元泽阳尴尬地挠了挠头,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偷偷地打量对方。   小敏透过眼角,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心里升起一股甜蜜气息。   “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许是看出她的局促,元泽阳立刻转移话题。   小敏果然被他吸引住,“什么好东西?”   元泽阳把自己的大包袱揭开,上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中间位置塞着一个青色的花瓶。   “这是青花瓷?”小敏惊呼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保存跟完美的瓷器。   青花瓷之所以能拍出高价,只因为它够稀有。品相如此完美的青花瓷更是少之又少。“你哪来的?”   虽然她相信小阳哥哥的人品,他绝对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可这么好的东西,来路应该都不正,如果没有处理好善后工作,很有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元泽阳自然知道这些,他心里暖暖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担心,这个东西知道的人都已经去了地底下。”   这个是他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利品,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华国的,却被那些越南人据为己有。他从越南撤离的时候,顺便把这个也带回来了。他知道小敏喜欢这个。   “那就好!”小敏松了一口气,没有追问来源,抿着嘴有点可惜,“这样稀有的东西就这么送给我,也太贵重了?”   元泽阳丝毫不在意。“我要了也没用,顶多拿它插花,还是留给你研究吧!”   小敏惊得目瞪口呆,价值连城的东西居然插花?逗她玩呢?   元泽阳笑着道,“你要是真的感激我,不如送我一幅你的画?你不是说你现在的画已经能卖出高价了吗。我留着以后升值。”   自从到了北京,小敏绘画水平越来越好,她还是北京美术协会最小的画家。虽然她年纪小,可她的绘画水平被许多艺术家称赞过。当然,以她的经济水平,自然也不需要画画维持生计,所以她流传在外面的画作是最少的。   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在收藏界更是如此,所以她的画价格还是很高的。   小敏听到他的要求有点不好意思,“我的画再好也比不上这个青花瓷。”   元泽阳却坚持要画。   小敏只好把自己的旧画作拿出来让他挑。   元泽阳从中挑了个乡野田间图,这幅作品取材王家村,画的很有意境,当然好画作一定是有灵魂的,这幅画同样如此,它可以反映很多现实情况。   小敏可能也是考虑现在的处境,所以并没有把这幅画拿出来。   “这幅画很真实,我特别喜欢。”元泽阳看到上面熟悉的几人,好似又回到了王家村。   其实单独看这幅画半点毛病也没有,可这几个干活的人是元怀保,卢民生几人,那就不一样了,这几人背后的故事告诉我们太多太多。   元泽阳看着他爷爷身边的自己,心中充满矛盾。一方面,他很喜欢王家村,可另一方面,王家村却是他爷爷的受难地。   “也不知道王家村怎么样了?”元泽阳想到记忆中的王家村的确是个很美好的地方,风景优美,村民朴实感恩,可他却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很好啊。听说现在已经是包产到户了,村里人都忙着种地。再也不会有懒汉存在了。”小敏笑着道。   “那样的确挺好。”元泽阳想到有几户人家,的的确确都是懒人,不喜欢种地,纯靠村里人养活,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将来会不会饿死。   “我听说有人还到乡政府闹事呢?可惜上面文件已经发下来了,他们闹得再凶也没用。”小敏撇了撇嘴,对那些好逸恶劳,只知道占便宜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早该如此。”元泽阳点了点头。又问,“我们处对象这事还是告诉叔叔婶婶和奶奶吧?”   小敏惊了一下,“这么快吗?”   元泽阳哀怨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他这副样子就像被人遗弃的大狗,放在元泽阳的脸上更添几分可怜。小敏这颗柔软的心变得更软了,“我爹娘那边写信就好,他们一定会说,只要你奶同意,我们就没有意见。”   元泽阳差点被她抑扬顿挫的学话声逗笑,他点头,“行,都听你的。”   “我奶现在还在深圳打拼,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她。”小敏原本就想着在正式工作前,跟她奶见一面。现在也算是顺便了。   元泽阳想到钱奶奶,突然有点忐忑。也不知道钱奶奶能不能同意这事,毕竟在小敏的心里,她奶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亲爹亲娘都得靠边站,他自然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的一天,更得有点晚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