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娇软情人[穿书]》 作者:可萌可萌   文案:   穿成天雷滚滚玛丽苏的霸道总裁文中,因为屡次陷害女主而被深情变态反派咔嚓掉的恶毒女配,姜姜表示,她还可以再拯救一下。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舌尖抵了抵上腭:“还跑不跑了,嗯?”   娇滴滴的小姑娘颤抖着:“不,不跑了。”   病态清冷型男主vs娇软可爱型女主   排雷:这是一个作者君放飞自我瞎几把写的略微疯狂的故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女配 甜文 穿书   主角:姜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机械的女声。   姜姜把手机摔到床上,手机向上弹了一弹,最后陷在了揪成一团的被子里。   她咬着唇,神情略显焦躁,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小半晌过去,她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把捞起被子里的手机,一阵风似的飞出了房间。   日暮时分,漫天云霞将整个城市染成暖红色。姜姜极速钻进出租车里,“师傅,去流光酒吧,快!”   “好嘞!”   车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姜姜握紧手机,掌心全是汗。   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师傅,再快一点。”   出租车司机从镜子里瞧见她焦灼的神色,迅即加快了速度。   大约十分钟过去,姜姜下了出租车 ,径直奔向前面不远处的酒吧。   才到酒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她呼出一口气,快步进了里面。   混杂着烟酒气味的浑浊空气侵入鼻端,姜姜微微蹙眉。   五颜六色的光在舞池里旋转迸射,伴随着刺耳的音乐声,仿佛在空中炸开的烟花。   姜姜捂住口鼻,踮脚四处张望着,随即朝人群右边边沿走,来到了楼梯间。   电梯半天不来,她直接拐到楼梯口,踩着细高跟,噔噔噔地上了楼。   上了二楼后,她飞奔至213号包厢,急急将门打开。   “谁他妈————”从屋子里砸出来的厉吼猛然止住。   昏暗的房间里,上半身裸。露着的男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进来的人。   姜姜冲到男人面前,把他拨开,看向沙发。   沙发上的女人半屈着右腿,两颊潮红,眼睛紧闭,已陷入了沉睡之中。   “姜小姐?”身后的男人迟疑道。   看到女人衣衫完整后,姜姜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松缓下来。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转过身,面向满眼疑惑的男人,“你走吧。”   男人诧然,“这……”   “钱我会照付。”   男人静默了会儿,最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这么漂亮一小美人,明明马上就能吃到嘴了。   “还不快走!”姜姜拔高音量。   男人不敢再作停顿,三两下穿好衣服,立即离开。   出了走廊,他掏出手机,赫然发现手机里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他咧咧嘴,把静音模式调回去。   男人一离开,姜姜就马上蹲了下来。她拍了拍女人的肩,“醒醒,醒醒。”   沙发上的人纹丝不动,显然已经睡死过去。姜姜顺了顺气息,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影,她仔细打量着沙发上的女人。   瓜子脸,柳叶眉,花瓣唇,眉宇间浮着若有似无的柔弱气息。   很清纯的长相。   姜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嫩滑的触感让她的神思逐渐飘远。   半个小时前,姜姜被手机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地要去拿床边的手机,却怎么也拿不到。她费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后脑勺抵着墙。   视野触及室内粉粉嫩嫩的装饰,姜姜大脑空白了一下。   她甩甩头,再抬眼。   昏蒙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   视线下垂,及膝粉裙映入眼帘。她皱起眉,寻向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   粉亮外壳的手机。   不是她的。   她怔忪地接起电话。   “姜小姐,那女的现在已经被迷晕了。”   姜姜:?   “完事儿后我给您把视频和照片发过去。”   她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   眉头越蹙越紧,渐渐地,她睁大眼睛,“等等!”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姜姜愣愣地捏着手机,随后冲到镜子前。   看到镜子中的人后,她呆滞住。   镜子里的人与她有五六分相似,但却不是她。   她有些懵,用力掐了一把大腿肉。疼痛登时卷至全身。她张开嘴,心越跳越快,看见尖尖的小虎牙后,她四肢一软,踉跄着撑住了梳妆台。   木木地站了好半天,她忽地惊呼一声,想起了什么般,慌忙打开手机,拨通了刚才打过来的电话。   但是却一直无法接听。她着急地要命,就赶紧赶到了这里。   还好她赶到得及时,没出什么事。姜姜拉回飘远的神思。   “白梓荨……”她凝视着沙发上的女人,喃喃着。   真是不可思议。   直到现在她都还缓不过神来。她竟然穿到了一本天雷滚滚玛丽苏的霸道总裁文中。   昨晚上她有些失眠,就随便找了本小说看。这小说名字叫《总裁的小娇妻》。   女主,一朵清纯小白花,在酒吧打工时被人欺负,男主出手相救,从此开启了一场虐恋情深之旅。   男主被女主清纯不做作的性格所吸引,女主也被英俊帅气的男主所吸引。   两人互生情愫,然而两人身份差别巨大。   一个是拥有显赫家世的富家子弟,一个是出身贫寒的贫穷女。   女主深知有着这样的差距,两人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于是拒绝了男主的表白,把所有情愫都压到心底。   男主苦苦追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好不容易在一起又被男主的家庭所拆散,最后两人经历种种挫折,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走到了一起。   然而,姜姜没有穿成女主,而是穿成了文中的一个恶毒女配。   昨晚上看到与她名字相同的女配出场时,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些许的不舒服导致她后面都没什么心思仔细看剧情。   看到三分之一时,女配因几次三番地陷害女主,而被爱上女主角的变态反派折磨死了。   姜姜抽了抽嘴角,然后关掉了小说,蒙着脸睡了过去。   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穿成了与她名字一模一样的恶毒女配。   由于与她的名字相同,恶毒女配的剧情她无意识地看得格外仔细,甚至比男女主的剧情还仔细。   一开始姜姜还有些不敢肯定自己穿进了书中,直到她看见了这颗小虎牙,再加上那通电话里,那些熟悉的话,她才敢确定她确实穿到了书里来。   小说作者不止一次描写过恶毒女配的小虎牙,所以她对女配虎牙的印象很深刻。   深爱男主的恶毒女配察觉到男主似乎对女主有意后,妒火中烧的她失去理智,安排人把在酒吧打工的女主迷晕。   意欲让人给她拍一些不雅视频和照片,然后把这些东西发给男主,让男主以为女主是个不检点的贱女人。   其实就算她刚刚不赶过来阻止,女主也会被男主救下。   但是知道自己穿越了之后,她心里即慌乱又恐慌,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火急火燎地来到这里,阻止住这场陷害。   “呃……”细柔的呻。吟传到耳畔,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垂下目光。   “你醒了。”姜姜站起来。   白梓荨揉了揉眉心,“这怎么回事?我的头好晕啊。”   “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我就喝了一杯果————”白梓荨顿了顿,“果汁有问题?”   “我刚才到这里来,一进来就看见有个男的抱着你往这屋子里走,我追过来后,把他赶走了。”   白梓荨瞪大眼睛,后怕般地吁了吁气,“谢谢你,谢谢你。”   “不用。”   白梓荨看着面前的姜姜。觉得她好像与之前有些不同。她们同住在一个寝室将近一年,她这还是第一次和她说那么多话。   “谢谢你,啊!”白梓荨又倒在了沙发上,她的头还是很晕。   “你没事吧?”   “没事。”   白梓荨直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包厢外走。   姜姜犹豫片刻,继而来到她右边,把她搀扶住,“我扶着你。”   “谢谢。”白梓荨步子发虚,落不到实处,有人能帮着她也好。   白梓荨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倚在姜姜身上,其实她一点也不重,但是姜姜穿着细高跟,扶起她来就有些吃力。   她没穿过高跟鞋,走起路来很蹩脚,很不习惯。她咬着牙,努力平衡住身体。   却没想到在拐弯时,细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重心失衡,她整个人往前一扑,臂弯里的人也被她甩了出去。   “啊!”   姜姜趴在了地上,下巴生疼,仿佛摔到了一坨又冷又硬的铁块上。她轻轻地吸了口气,连呼吸都觉得疼。   许久后,她终于发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她眨了眨眼睛,猝然发现下巴枕着的不是一坨铁,而是凉凉的泛着亮光的皮鞋。   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   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没有情绪的眸子里。   男人身形颀长,黑色西装平整地找不见一丝褶皱。   他的皮肤呈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无澜的眼眸俯视着她。   姜姜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觉得面前如同堵了一座高山。   她怔怔地张了张口。   下巴下面的皮鞋往后一退,正好又摩擦到了姜姜的下巴。   “别动!”姜姜连忙抓住男人的脚腕。   一阵热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快疼死了。   寂静的空气里,她听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姜姜松开手,要慢慢地从男人的皮鞋上移开下巴时,头顶忽地沉下一片阴影。她愕然仰起脸。   男人微俯身,眯着眼睛看着她。   他俯身的同时,似乎把空气压了下来。姜姜有一瞬间的窒息,犹如空气挤压进了气管里,马上要爆裂开。   她舔了舔唇,只觉得自己被他的目光锁住,全身不能动弹。   背脊陡然升起一阵寒气,她哆嗦了一下。 第2章 第二章   姜姜仰视着他,眼里带着泪光。   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疼痛,五官皱成一团。长发散落在地上,如同开出的墨色花瓣。   “姜姜?”白梓荨怯怯的唤声把她凝固住的身体解冻开。   姜姜半垂下眼睛,指尖在地板上抠了抠。   镇定下心神后,她对男人道:“对不起。”   男人微侧过头,目光滑转到她抠着地板的手指上。   纤细白嫩的无指与黑黑的地板形成鲜明的对比,指骨纤长,莹润剔透的指甲上敷着一层亮亮的浅光。   姜姜瞧见他盯着她的手,霎时间,手上的皮肤一粒一粒地战栗起来。   她要把手收回去,准备站起来时,手背突然一阵剧痛。   如同被针扎入的剧烈疼痛从指尖渡至四肢百骸。   “姜姜!”白梓荨扑到她身旁。姜姜疼到快没了知觉。   手指上压着的黑皮鞋犹如千斤重的钢针,一寸一寸地刺进她的手心里。   她看向男人,嘴唇发白,还没出声就感觉男人碾了碾她的手背。她忍住没痛呼出来。   下一秒,手背上一轻。姜姜耳边掠过凌厉的凉风,她费力扭过脖子,只看见了一群身着西装的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还好吗?”   白梓荨立马把她扶起来。   “还好。”姜姜碰了碰手。   一大片红印子横亘在皮肤上。   “你这得去上点药。”   “嗯,你头还晕吗?”   “不怎么晕了。”   “好,我走了。”姜姜向她颔了颔首。   走了两步,她脱下高跟鞋,踩着冰凉的地面离开了下了楼。   白梓荨目送着她的身影走远。   ————   要到别墅时,姜姜把鞋子穿上。   她站在别墅大铁门前,看着这陌生的房子,一时竟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雕刻着精致繁复花纹的大门犹如张着血盆大口,亮出利齿的猛兽。   一踏进去,她就要开始戴上面具,伪装成一个与她除了名字没半点相同的人。   极度的抗拒与抵触使得她想要逃走的欲望愈发强烈。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姜?怎么不进去?”   姜姜猛地回头,看见了一身旗袍的妇人。   妇人走近,馥郁兰香萦绕过来。她挽住姜姜的小臂,“快进去。”   想要从这里离开的冲动顿时偃旗鼓息。姜姜瞅了眼妇人的旗袍,细细回想了一下,而后极不自然地轻声道:“妈。”   沈彩蓉挽紧女儿的胳膊,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她:“出去干什么了?”   “去,去见了一个朋友。”   “这样啊。”沈彩蓉点点头。   进了大厅,姜姜把小臂抽出来,“我先回房。”   “去吧。”   铺了软软的毯子的楼梯直延伸到二楼端口,姜姜小心翼翼地稳住身体,慢慢地上了楼梯。   一回到房间,她就把自己扔在了大床上。她趴在枕头上,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她不能离开这里。   首先,她没有钱。没有钱就无法生存下去。原身只是个大一学生,连文凭都还没拿到,她也只是个大一学生,什么也不会,怎么去赚钱。   其次,就算她离开了,他们肯定也能把她找回来。   何必要弄得这么麻烦。不如好好扮演原身,好好在这里活下去。   要好好的在这里活下去,就不能去陷害女主。不去陷害女主,就不会被反派盯上,不被反派盯上,那么也就不会被反派折磨致死。   她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一定不能干扰男女主俩的恋情,不去做那个恶毒的女配。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女配还没对女主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一切都还才开始。   姜姜抚着胸口,她不会让自己沦落成那个悲惨的下场。   有了打算之后,那种仿佛整颗心都悬浮在半空中找不到支点的虚荡感瞬时消散地一干二净。   “嘶……”左手不小心碰到了床头上放着的东西。   手背上的红痕已经转换成了青紫的淤痕。   忽然间,男人平静无波的眼眸浮现在眼前。姜姜咬着唇,将心里憋着的浊气吐了出来。   她把他的面容从脑中驱赶出去。   差不多眯了一个多小时,有人敲门叫她出去吃晚饭。她找了件长袖穿上,把袖子往下拉,遮住手背上的淤痕,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长长的餐桌上只有两个人。   “姜姜,我前些天问你哥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他说有,但我问他,他又不说。你知不知道那女孩子是谁?”沈彩蓉一边盛汤一边问她。   姜姜夹菜的动作顿住,她笑了笑,随即摇头。   “也不知道家世怎么样……”沈彩蓉低喃着,没再问她。   姜姜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地敛去。   家世当然不怎么样。   她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白梓荨。   而她哥,姜沉璟,就是她穿进的这本小说的男主。姜姜第一次看到恶毒女配与男主的关系时,惊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这怎么,胡乱来啊。   “对了,姜姜,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学校了?”   “嗯。”明天是大二开学的日子。   “我叫你哥明天送你。”   “不不不,不用的不用的。”   沈彩蓉直接忽略掉她的拒绝。   “妈,哥那么忙,我不用他送的,有司机就可以了。”   沈彩蓉犹豫了几下,“那好吧。”   用过晚饭,她回房洗漱休息,半夜的时候,窗子外面传来停车的声响。   估计是她爸和她哥回来了。她悄悄地靠近窗户,只看见了两道高大的身影进了门。   她重新回到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粉粉的小灯饰,心中十分平静。   第二天她起来得很晚,差不多快九点半了。   她打开衣橱,看到衣橱里面挂着的一排排的粉裙粉衣时,额角抽搐了一下。   原身是有多喜欢粉色。   指腹滑过一排排衣裙,最后她拿出了一条稍微素简一点的浅粉百褶裙。   她起这么晚,就是为了避免与姜沉璟撞上面。   虽说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可能永远见不着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姜姜就是有些恐惶,暂时不想与他碰面。   这个时间姜沉璟早就跟她爸一起去公司了吧。   然而她一下楼,就看见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一个正看着报纸的年轻男人。   姜姜下楼的动作卡住。   下一刻,拿着报纸的人抬起头。她与他直直对视上。   他靠着沙发,眉目俊致,唇色略淡,“下来吃早餐,吃完早餐我送你去学校。”   姜姜看着他鼻梁上架着的金框眼镜,不禁咽了咽唾沫。   他不是应该去了公司吗?   沈彩蓉昨天跟她说的话划过脑海。姜姜扯扯嘴角,不是和她说了不用他送的吗。   心绪平定几番,她缓缓下了楼梯。   食不知味地咀嚼着东西,她瞅了他一眼,说:“不用你送。”   姜沉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放下报纸,抬了抬眼镜,瞥向姜姜。   她低着脑袋,头发扎在后面,耳边垂落下几缕发丝。   因为在吃东西,腮帮一鼓一鼓地动着,像一只松鼠。   “不用?”   姜姜的头从碗里抬起来,她擦了擦嘴角,“有司机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她微勾着唇,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   素净的小脸上未施脂粉,干干净净的,接近透明的肌肤上仿佛有一层淡淡的茸毛,浮着暖白的光晕。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薄唇轻启,语气不容拒绝:“快点吃,我送你。”   姜姜心想,恐怕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么坚持要送她,是想去学校见某个人吧。   算了,他要送就送吧。   几乎就在这么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见到姜沉璟了。   没见到他之前,其实她还半处于一种处身事外的状态。   但是一见到他,仿佛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将她拉进了这个不真实却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世界。   她不得不面对的世界。所以她才这么抵触见到他。   姜姜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 第3章 第三章   姜姜拉着小皮箱,望着宿舍大楼。她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夹杂着好奇与探究的视线。   歪头看了看立在她右边的姜沉璟,她说:“我自己上去。”   听到她的话,他侧过头。   阳光侵没了他半张脸,俊逸的面部轮廓隐在了阴影中。他淡淡地望着她,眸光微微变化着。   姜姜的心尖抖了一抖,她抿了下嘴角,而后轻攥住他的衣角,摇了摇。   “哥,你快去公司吧。”   软软糯糯的嗓音听得姜姜浑身发麻。除了她父母,她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跟别人说过话,为了不让姜沉璟对她起疑她才这么做的。   原主最爱在她哥面前撒娇。她也要装一装才行。   空气凝滞了几秒。姜姜心跳如鼓,钝钝地把他的衣角松开。   姜沉璟低下眼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他一离开,那些聚集在姜姜这边的视线登时全部一转移,移到了远去的人影身上。   姜姜拍了拍胸脯,随即进了宿舍大楼。   宿舍里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四人间,不大不小。姜姜找到自己的床,要铺床时,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你的手还好吗?”   姜姜搁下床单,转向白梓荨,回道:“好了。”   “昨天……谢谢你。”   “没什么的。”姜姜笑着挥挥手。白梓荨以后可是她嫂子,她们俩这关系还是要搞好一些啊。   白梓荨唔了声,默默地走开了。   姜姜整理好东西后,坐到了椅子上。她把书架上的书抽出来。   目光触及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她讶异地捏紧了书。   竟然和她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一个专业。   那晚上看小说时,文中没怎么提到女主与女配的校园生活,她也没细看,没想到竟与她的专业相同。   这可给她省了许多麻烦事儿了。   ——————   姜沉璟扯开领带,食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敲着,仿若陷入了沉思。   “沉璟?”沈彩蓉敲门进来。   “妈。”他淡淡道。   沈彩蓉把碗放在一旁,“我给你熬了参汤,你喝一点。”   “好。”   见她还不离开,姜沉璟抬眉,“有事?”   沈彩蓉干干地笑了一笑,欲言又止地,最后道:“沉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啊?”   闻言,姜沉璟不着痕迹地拧起了眉心。   “以后再说。”他面无表情。   “这……”   沈彩蓉见他不想提这件事,就把话吞了回去,“晚上早点休息,别太劳累了。”   话音落下,她就朝外走,却被他叫住。   “姜姜怎么回事?”   “什么?”她回头,有点不明白儿子突然的话。   他静默良久,“没什么。”   “那妈就出去了,汤别忘了喝。”   房间里安静下来。   姜沉璟蜷起敲击着膝盖的食指,虚望着漂浮着白雾的碗,镜片后的眉眼被升腾起来的白雾模糊化。   ——————   大堂里人声嘈杂,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姜姜看了一眼台子上发言的校长,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校长已经讲了半个多小时的话了。   不知道这开学典礼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她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只想快点回宿舍睡觉去。   她这两天都没睡好觉,总是到了凌晨一两点才睡着。   本来打算不来参加这开学典礼的。   可是这是强制性的,每个学生都必须出席,所以她没办法,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听这开学典礼。   姜姜把手机放回去,她抵扣着头,额发盖住眼睛,打算睡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   “姜姜?姜姜?”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白梓荨轻声道:“念你的名字了,赶紧上去领奖。”   领奖?   她一头雾水。   小说里也没这段剧情啊。   “快点啊。”白梓荨催促着。   姜姜赶忙离开座位,跟着白梓荨一起走上主席台。她一边走一边凝思细想。   小说里提到过原主虽然到后期因为男主的事情变得很阴狠恶毒,但是她好像成绩特别好,如果不是因为男主,她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所以这奖……她大概有些明白了。   上了主席台后,她挨着白梓荨站着。主席台上一共站了五个学生。   她呆呆地虚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听到校长接下来的一句话时,全身一凛。   大堂内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与鼓掌声,一声一声捶打着姜姜的耳膜。她唯恐自己刚才听岔了,偏头问白梓荨,“刚刚校长说给我们颁奖的人是谁?”   “御风集团的陆总。”   姜姜面色骤然煞白。   轰然间,眼前划过四个大字。   折磨致死。   喉咙发涩,像是要着火一般,她揪了一把腰上的肉,让自己镇静下来。   御风集团的陆总,陆辞,就是将原主咔嚓掉的变态反派。   姜姜抑制住心里激荡翻涌的情绪。她现在还没对女主做什么事情,那么陆辞就不会盯上她。   所以说,她还不用怕他。   什么都还没开始呢。   不过,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姜姜暗地里深呼吸着,偷偷瞟了瞟白梓荨。白梓荨一身小白裙,腰肢纤细,不堪盈握,气质清丽出尘。   姜成璟和陆辞都好这口啊。   欢呼声和掌声倏然消退下去,姜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身侧感觉有人靠近。   眼角余光看到白梓荨弯了弯腰,同时说了声谢谢,然后还偏头看了她一下。   看她做什么?姜姜挑了挑眉,继而低下脑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的鞋尖。   直到鞋尖对面出现了另一双鞋。   一尘不染的黑皮鞋。   有些眼熟。姜姜猛地抬起眼。   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时,姜姜愣住。   旋即下意识地把左手藏到背后去,手背上还残留着疼痛。   白梓荨见姜姜呆愣着,也不接奖,于是低低地提醒了她一声。姜姜眼神落到虚处,不看面前站着的男人,伸手把东西接过来。   “谢谢。”她说。   没想到在酒吧踩她手的男人竟然是陆辞,那个变态反派!   难怪跟他道了歉,他还要踩她的手。   果然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她把东西接了过来,可是他却还不离开。姜姜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整个脸贴到地面上去。   闪光灯一直闪个不停,校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到“陆辞”的名字时,她的耳朵动了动。   原来陆辞是学校特意邀请过来参加开学典礼的,不仅因为他是学校的杰出校友,还因为他为学校捐出了几笔巨款,对学校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校长百般夸着他,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激动与赞赏。   姜姜啧了啧。听校长这么夸陆辞,恨不得把他夸到天上去,可谁又知道他内里有多么黑心肝儿呢。   其实一直以来,姜姜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陆氏和姜氏分占海城商业鳌头。   两方是对立的,竞争的关系。   她没有看完小说,只看到女配死了就没看了。所以她不知道,作为反派,陆辞会对她家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不知道,也没办法提前防范。   但她想着,既然是反派,那么他肯定是干不过男主的。她也用不着担心这些。   自己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不过她倒有些同情白梓荨。   被陆辞这样的人爱上,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拍完了照片,陆辞终于从她前面走开时,她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应该不记得她了。   姜姜跟着几个获奖的同学一起下去,前方就是穿着黑西装,身形挺拔的陆辞。   “怎么会是他……”走在她旁边的白梓荨低语着。姜姜看见她怔怔然地望着陆辞的背影。   下一刻,姜姜惊呼出来。   表情茫然困惑的白梓荨一个没注意,一脚踏了空,身体朝前倾了下去。姜姜只抓住了她掠过的发尾。   眼看着白梓荨要朝陆辞扑去,她飞速跑下去。   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白梓荨要碰到陆辞的时候,他似有所觉,往旁边一挪,白梓荨就生生地扑到了地上。   大堂里顿时轰乱起来,姜姜快步下着阶梯。   她跑得急,肩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腿晃了晃,没平衡住,也跟着摔了下去。   姜姜摔得眼冒金星。   当她回过神识时,突觉四周寂静了下来。   有些诡异的寂静。   鼻端袭入浅淡微弱的烟草凉气。   她睁开眼睛,登时惊吓住。   身下的男人睨视着她,眼底里暗光流转,晦暗莫辨。姜姜全身凝滞,掌心下是他冷硬的胸膛。   她趴在他身上,身体与他严密贴合着,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姜姜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她感觉小腹处有些异样。   热热的,硬硬的东西硌着她的小腹。   大脑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她惊悚地瞪大双眼,慌忙从他身上移开。   她一移开,如同按了暂停键的四周又开始嘈杂起来。 第4章 第四章   她一移开,如同按了暂停键的四周又开始嘈杂起来。   陆辞迅速起身,看也没看她,转身就出了大堂。   校长一群人立即跟了上去。   姜姜揉了揉小腹,随后寻向白梓荨。白梓荨也正好向她走了过来。   白梓荨的头发有些凌乱,胳膊肘上有几道擦伤。   “我带你去医务室。”姜姜拉住她。   “你怎么样?”白梓荨问道。   “我没摔着,咱们赶紧去医务室吧。”   一道粗声突然插进来。   “先别去医务室了,赶紧去给陆总道个歉啊!”胖胖的院长急道。   姜姜闻言,拢起眉。   这事儿虽然不是她故意的,但也是她的错。她应当去给陆辞道歉。   可是她又不想见到他,不想与他接触。   但如果不去道歉的话,他那睚眦必报的狠厉性格,难保他不记上她。   “我和你一起去。”白梓荨说。   姜姜拒绝,“你去医务室。”   “别说了别说了,快点跟我走吧,好不容易把人家请来,结果弄出了这么一出事儿!”院长紧皱着眉。   等姜姜和院长走出大礼堂,只看见几辆车子驶出了校园大道。院长立刻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电话打通后一边点头一边应好。   他挂掉电话,对她说:“走吧。”   明亮的包间里,顶上挂着的吊灯以黑色纤网覆盖着,透出开的光芒映染着四壁。   左右两面墙壁垂着白色宽条流苏,另两面镂空雕刻着暗纹。   坐在圆桌边最中央的男人面目沉静,眉间疏淡。   围在桌边的几个人无一不说着奉承的话。   突然,包间门被推开。   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粉白半身裙,身形娇小玲珑,长长的头发束在后面,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水晶吊灯的彩光从她头顶流淌到她脸上,肩上,最后到她的裙摆上。   校长认出这小姑娘是谁,向她招了招手,“快点来跟陆总道个歉。”   姜姜瞥了瞥陆辞。他没有看她,白皙修长的指间夹了一根烟。   见她没动,院长推了她一把。她趔趄两步,站好后,直视过去。   “陆总,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不知怎么的,她现在处于一种异常冷静的状态。   陆辞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校长干干地咳嗽两下。   陆辞终于正眼瞧她。   稀薄的灰雾在他指间缭绕挥散,许久后,他动了下唇,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坐。”   “来坐来坐!”校长赶忙道。   此时院长坐到了校长旁边,整张桌子上现在只剩下一个空余位置。   姜姜看了看那位置,猜不透陆辞想要干嘛。   “磨蹭什么呢!”校长似乎有点不悦了。姜姜握紧拳头,走了过去。   她一入座,就有人给她倒了一杯酒,“快敬陆总一杯,给陆总赔个罪。”姜姜端起酒杯,面向陆辞。   “陆总。”   他微转过脸,眉眼清冷,唇形单薄。   “我敬您一杯。”她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喉管中升起一阵热辣,姜姜咧开嘴。   过了半会儿,她觉得不对劲了。   面颊上热热烫烫的,眼前昏花起来。她强忍住想要闭眼的欲望。   姜姜本身的酒量不错,因为她爸爸喜欢喝酒,她小时候跟她爸一起喝,长大后都习惯性当饮料喝的。   她以为她穿过来了,虽说身体不一样,但感官应该还是相同的,酒量应该也不会变。   所以刚刚让她喝酒,她二话不说就喝了。但是却没想到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而且这具身体好像根本就沾不了酒。   脑袋晕晃晃的,视野里开始变得昏蒙不清起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姜姜还没说完就消了声,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这这这……”校长不禁皱眉,他给院长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送回学校去。   院长起身拍了拍她。她轻哼着,朝他靠过来,他挡了挡她,她就立马往另一边靠。他正要阻止,她就已经整个身体挨过去了。   “哎!”   她的额头抵在了陆辞肩膀上。陆辞拧眉,要把她甩开时,她却圈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唤了一声,“爸爸……”   乖乖巧巧的一声“爸爸”,软绵清糯,带着醉后的娇憨。   陆辞停住甩开她的动作。   呼吸间是女人清浅的甜香,夹杂着微淡的酒香。他搁下烟头,偏移过视线,看向她。   她的颊边升起两团圆圆的红晕,红唇莹润泛着水光,黑长的睫毛微颤着,在眼底印下两扇剪影。   “哎呀,陆总!”院长急忙要把姜姜拉开,却怎么也拉不动,这小姑娘看着瘦弱,力气还挺蛮实。   站在陆辞身后的助理也急忙来拉她。助理额上冒出了一层汗,陆总极为厌恶与别人身体碰触,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大胆哪!   两个人拉扯半天也没把她弄开,就在这时候,静默了许久的陆辞忽然抬手。   助理以为他要把这小姑娘摔开,却没想到他说:“没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助理讶然,然后退到了后面去。   校长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姜姜,而后笑了一笑,又开始说起别的话来。   姜姜蹭了蹭陆辞的肩膀,不舒服似的往下滑着,最后头枕在了他腿上,两只手并拢,合到右颊处,“爸爸……”   助理在后面看地冷汗直流,不知道陆总今天这么反常是要干什么。   包间里烟酒气味萦绕不止,而从下方漂浮上来的馨香却将这刺鼻的烟酒气冲淡,冲散,直至完全被压制消散干净。   陆辞鼻翼微张,指尖是柔顺的发丝。上下睫缓慢地开合一下,他看到膝盖上枕着的人的手背。   白嫩的皮肤上潜着一层很淡的淤青。   眉峰顿时下陷,黑漆漆的眼瞳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又凝聚起来,他一把推开了腿上的人。   “砰!”   姜姜只觉额间一阵疼痛,这疼痛将她从昏蒙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她扶着额,发觉自己竟然斜歪在桌子上。   指甲使力刺着指肉,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她对校长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校长暗地里瞅了瞅陆辞,清了下嗓子,“去吧。”   得到首肯,姜姜立即逃也似的快速出了房间。   一出了包间,她就倚住墙,等待着那阵眩晕感过去。   墙面冰凉,刺激着她昏沉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彻底回笼后,她从这里离开。   回到宿舍时已经下午两三点了。她仰躺在床上,缓着酒劲儿。   白梓荨本来想问她事情怎么样了,但看她躺在床上好像睡了过去,就把话咽了下去。   临近傍晚,姜姜才慢拖拖地从被子里拱了出来。   她去洗了个澡,把身上残留的浑浊的烟酒味冲刷干净。   “你还好吗?”洗完澡出来,白梓荨走近问她。   姜姜点头,表示没事。   “那个陆总,没有为难你吧,他看起来很……”   “没有。”   白梓荨松了口气,眼里的担忧之色瞬间褪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对了,你洗澡的时候,我给你打了份饭回来,你要不要吃点?”   说着她就把一个纸盒拿到了姜姜这边。姜姜凝着她,心潮起伏不定。白梓荨只不过与她相处了几天,她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果然是心地纯善的女主啊。   说起来,她是不是要帮一帮白梓荨。   毕竟她可是女主,以后还是她哥的老婆。   要是陆辞没有喜欢上白梓荨的话,后面白梓荨和她哥之间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破事儿。   她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下小说剧情。   小说里白梓荨正式与陆辞有交集是在白梓荨与姜沉璟被拆散后。   白梓荨与姜沉璟分手,如被抽了魂般在大街上走着,险些被陆辞的车撞上,由此遇到了陆辞。   如果不他们俩被拆散,白梓荨就不会差点被车撞上,那么也就不会被陆辞注意上。   被拆散的主要原因是她妈,沈彩蓉。沈彩蓉本来就看不起白梓荨的身世,又加上姜姜经常在她面前说白梓荨的坏话,所以她对白梓荨非常不喜。   姜姜眯了眯眼,心中有了计划后,她接过饭盒,“吃,吃,谢谢你,这饭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   “没多少钱,算我请你的吧,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白梓荨转身去了自己的桌位,然后把帘子拉上。   姜姜看着素白的帘子,半晌后,她抬起饭盒。   今天只吃了早上一顿饭,她早就饿了。她把饭盒打开,里面的菜竟然都是她喜欢的。   她不禁再次望向封闭好的帘子,唇间缓缓扬起微末的弧度。 第5章 第五章   第二天姜姜才上完上午的课,就被辅导员通知去校长办公室。   姜姜没有问辅导员校长找她什么事。她估摸着可能和陆辞有关。   一到办公室,校长就连忙叫她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坐,坐。”校长满脸堆着笑,连褶子里都挤着笑。   姜姜不明所以,她没有坐,直接问:“校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校长搓了搓手,“小姜是吧,昨天我也是一时心急,语气冲了些,你不要在意啊。”   “校长您……”姜姜缄口。她似乎知道校长突然叫她来这里,还这么一副与昨天大相径庭的态度的原因了。   “没有的,我没有在意,毕竟昨天也是我不对在先。”姜姜回道。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   姜姜:“校长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诶,好,好。”校长亲自给她把门打开。   看着她走出去后,校长拿出帕子,把额头上的汗擦掉。   今天他让人把昨天那小姑娘的档案调出来,哪里想到她竟然是姜氏集团的千金哪!他回想起昨天他似乎凶了她,顿时有些不安了,这才赶紧把人叫来道个歉。   看她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周末姜姜回到家,沈彩蓉一见她回来了,就立马揽住她。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扫视着姜姜,口中还不停地问着,“学校生活还适应吧?饭菜还合口吗?”   “还行。”   “行什么行,你看你的脸都瘦了!”   姜姜捏了一把颊边的肉,还挺多的,没瘦啊。   “我叫云嫂给你多弄点东西好好补补。”说着她就把云嫂叫来,吩咐她要做的东西。云嫂一一记下,随即去了厨房。   姜姜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汽车轮胎轧过地面的摩擦声。   “诶,你爸和你哥回来了。”沈彩蓉放下茶杯。姜姜表情没什么变化。   姜柏海和姜沉璟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爸,哥。”   “姜姜回来了。”姜柏海摸了摸她的发顶。姜沉璟与他的五官轮廓十分相像,英俊沉敛,如果不是鬓边有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半白的头发,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   “嗯。”   “爸先去书房点办事。”他收回手。   “办什么事儿啊,这才下班回来,就不能休息休息吗?”沈彩蓉斜了他一眼。   “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   沈彩蓉:“赶紧去吧去吧,等会叫你吃晚饭。”   姜柏海去了楼上书房,姜姜倏地蹙了下眉,她偏过身,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姜沉璟正看着她。   穿透性极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姜姜有一种身上的衣服被剥光,连内里都被他看透的感觉。   她往沙发里缩了缩,不自然地拿起一个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   苹果啃到一半,他还在看她,姜姜愈发感到不自在,她偏过身,“哥,你要吃吗?”   姜沉璟默然,移开了视线。   他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姜姜心里有些惴惴。她舔舔唇,“我去————”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过来。”   沉着的两个字似重锤,敲击在姜姜的耳膜上。她捏紧苹果,然后端起果盘,一步一步来到他跟前。   姜沉璟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镜片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哥?”   食指在沙发背上点了几下,他伸出手,从果盘里拿出了一个梨。   姜姜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沉落下去。她把果盘放到他面前的案几上,扔下一句“我上楼了”就马上脚风一拐,从案几前走开。   她走得略快,马尾轻微晃动,裙摆上的精致绣纹随着她前行的动作轻轻翻飞着。   姜沉璟垂眸,把梨子放回果盘里。   “这孩子,跑那么快做什么!”沈彩蓉忽然道。   关上门,姜姜抚了把心口。姜沉璟不一定看出了什么,但一定对她起疑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心虚感。   怎么样才能消除他对她的怀疑?   小说里关于女配的剧情很少,她只是作为一个侧面帮助男女主感情发展的一个催化剂,而且在剧情三分之一时她就领了饭盒。   她对女配的印象只有长得漂亮,表里不一,心肠狠毒,在家里假装乖巧懂事,还有……爱缠着姜沉璟,只要一有时间就黏着他。   虽然姜沉璟很不耐,但她不管他的冷脸,仍旧经常黏在他身边。   脑子里灵光一闪,姜姜抵了下腮帮,眉心的褶皱一层一层地平展开来。   被子里浓白的液体散着热气,姜姜试了试温度,然后单手拿起杯子,朝姜沉璟的房间走去。   “砰砰砰!”她敲了敲门。   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哥,是我。”   小半会儿过去,门终于开了。   门缝里的人看着她。他没有戴眼镜,眸光略淡,没有说话。   “哥,我给你热了牛奶。”姜姜捏着嗓子,声音甜腻。   他还是没有出声。   姜姜从门缝里挤进去,十分规整的室内映入眼帘。她把牛奶放到桌子上。   姜沉璟已经回到了书桌前,他揉了下鼻梁,重新将眼镜戴上。   “哥,你在干嘛呢?”姜姜踱到他身边,俯腰,长发从后颈垂落下来,落到了姜沉璟小臂上。   他的袖子叠堆在小臂上,平整干净。   姜姜把自己的头发从他小臂上撩开,她凑得更近一些,“哥,我有些题不会做,你帮我看看呗。”   原身经常拿题不会做的借口来黏着他。   小说里只提到过一次,她隐约记得。   每当原主拿这个借口来缠着他时,他都会沉着脸让她出去。   她等着姜沉璟叱她,却见他撂下笔,声音沉稳,“什么题。”   姜姜:……   这怎么不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啊。   “嗯?”他突然转到她的方向,与她面对面。他的皮肤略白,这么近看也看不到半点瑕疵。   温凉的鼻息洒到她这边。   “咳!”姜姜猛地伸直腰。她从背后拿出一本书,翻到中间,指着最上面标着红线的一道题,说:“这个我不太懂为什么会选b。”   他扫了一眼题,而后将题讲解出来。   偏沉质的音色拂过耳际,姜姜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些。   “原来是这样。”她连连点头,“哥,你真厉害!”   “还有吗?”他问。   “没有了没有了。”   就算是有,她也不问了。   “谢谢你啊,我不打扰你了,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站住。”   正往门口退的姜姜停下来。   只见姜沉璟十指交握,放在下巴处,“你上次在我这里拿的东西,还回来。”   东西?什么东西?姜姜张开口,哦了一声,“好,我马上去给你拿。”   门阖上。   姜沉璟望着紧闭着的门,指尖轻点几着桌面。   不多久,姜姜背着手进来。   “哥,那东西我不知道放哪儿了。可能是带到学校去了,我回学校再给你找找,对不起。”她蔫蔫地站在门边。   他沉默着,眼睛忽地半垂下,“嗯。”   语气微凉。   “那,那我先出去了。”姜姜莫名地感到局促。她没等他回应,直接打开了门。   他的房间与她的房间隔了好一段距离。姜姜打开自己的房门前,回望了一下身后。   这算是蒙混过关了吧。   她根本就不知道姜沉璟说的东西是什么。   慌急之下,她临时随便瞎编了一个谎。   面对沈彩蓉和姜柏海时,她没有心虚,甚至觉得很从容冷静,但是一面对姜沉璟,那种仿佛被看穿的心虚就会一寸一寸地从心底蹿升至心头。   她没办法控制住这种情绪。   进入房间后,她把书搁到一边,想起他刚刚差不多就只看了两秒就把解题思路说了出来,不免啧啧几声。   她记得,他只是辅修过她这个专业。   怎么比她这个本专业的人还学得好。   不愧是男主。她唉了声,有些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去了学校。   走之前她跟她妈发了个短信,说学校里有事要做就先回学校去。   海城临海,早晨的空气里似乎都飘散着海水潮湿的气息。   早市热闹嘈杂,人声鼎沸。   “老版,要一晚馄饨,清汤的。”姜姜找了处空桌坐下。   为了避开家里的人,她起得特别早,所以早饭也没吃。她找了一处临近的早市,这种混杂着各种气息的早市让她有一种回到原来的世界的恍惚感。   “您的混沌。”   热气腾腾的馄饨冒着香气,姜姜执起汤匙吃了起来。她一边刷手机一边吃着东西,忽然眉心一皱,寻向小摊里面。   挨近支架的位置放了个小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个经济栏目,女主持坐得端正,正在采访一个人。   女主持尽管表情很平静,但是眼眸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黑西装,气质清敛,眉骨略狭长,不健康的苍白在镜头下有种过度曝光的错觉。   他的声音很低沉,字字清晰,通过小电视传到姜姜耳朵里。   姜姜看着电视里的陆辞,呸呸几声。   一看到他,手背上的疼就像后遗症一样再度浮出。她恨恨地瞪了瞪电视里的他。   因为看到了他,她才吃两口馄饨,就顿时没了食欲。   她把钱掏出来,余光倏然瞥见从小摊里面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6章 第六章   “梓荨?”姜姜诧异道。   白梓荨戴着围裙,刘海粘黏在额侧,鼻尖有一层薄薄的细汗。她见到姜姜,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白梓荨也很奇怪会在这里见到姜姜。   “嗯……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小荨,你干什么呢,收个桌半天收不回来!”尖锐的斥声从小摊里面吼过来。   “马上。”白梓荨朝后面喊了声,然后对姜姜说:“我先去忙了。”   姜姜神色凝重。   这也太巧了。   她只是就近找了个小摊吃早餐,竟然就碰到了女主。   姜姜看着白梓荨忙碌的身影,回想起刚才那道斥责。   如果她没记错上话,白梓荨好像是父母车祸双亡,从小就寄篱在她舅舅家。   白天要帮着她舅舅家照顾小摊生意,晚上还要去酒吧打工。   这过得也太辛苦了。姜姜叹了声,正准备把过去把早餐钱给她,却见一个长得油腻腻,还有些凶悍的中年妇女一抹布甩在了白梓荨胳膊上。   “我叫你快点啊,没看到这有客人正等着吗,做个事慢吞吞的,真跟你那死了的妈一样!”中年妇女的嗓音跟刚刚那道尖锐刻薄的厉声一模一样。   姜姜蹙眉,那是她舅母吧。   “叫你快点啊!”   又是一抹布掷在白梓荨身上。她眼睛发红,颤抖着把碗叠起来。   中年妇女又要骂白梓荨时,姜姜迅即过去。   “梓荨,你还要多久啊?”姜姜挡在她和中年妇女中间。   中年妇女瞧见眼前的人穿着不菲,肥胖的脸立马变了变:“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梓荨的同学。”   “小荨的同学啊。”她的一双小眼睛在姜姜镶了彩石的包包上转着。   姜姜握住白梓荨的手,唇边扬起笑,“阿姨,我们学校社团里有活动要做,我和梓荨约好等会儿去学校的。”   “啊?”中年妇女突地看了她身后的白梓荨一眼。   “明天活动就要开了,时间有点紧。”姜姜说着拿出一百块,放到中年妇女手里,继续道:“钱不用找了。”   “诶,不用找了?”中年妇女飞快地把钱踹到裤兜里,“那小荨你快点回屋收拾收拾,跟你同学去学校吧,别耽搁了。这儿有我和你舅舅就行了。”   白梓荨红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姜姜。姜姜捏了捏她的手,冲她挤了挤眼。   “好。”白梓荨抿了下唇,“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嗯嗯。”   “老板!”有客人在叫。中年妇女:“阿姨去招待客人。”   “您去吧,阿姨。”   中年妇女转身之前还瞅了一瞅姜姜的包。姜姜暗地里哼了哼。   大概五六分钟过去,白梓荨收拾好,和她一起离开了小摊。   离开小摊很远之后,白梓荨说:“谢谢你。”   姜姜起先没有吭声,过了好半晌,她说:“陪我逛街吧。”   她本来也准备去买几身衣服。   原身那些粉粉嫩嫩的裙子,她实在是穿不下去了。   白梓荨有点愕然。   姜姜挽住她,“可以吗?”   晨间凉沁的风吹起姜姜耳边的碎发,带着一股浅淡清香,她咧着唇,尖尖的虎牙仿佛泛着亮光。   “走吧。”白梓荨有点不自然地想要抽出手臂。姜姜挽紧,嘿嘿一笑。   白梓荨怔了下,然后主动把手往她那边挨近。   刚到商场,姜姜就听见白梓荨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你没吃早饭?”   白梓荨摇摇头。   “你要干活为什么不先吃早饭?”   “本来打算忙过早上那一阵再吃的。”   姜姜鼓了下腮帮,“先去吃点东西。”说完她就拉着白梓荨往餐馆走。   小饭馆里人不多。她们俩坐在一个角落里。   “你要吃什么,我请你,我上次说过要请你吃饭的。”   “不用,我自己————”   姜姜截断她的话,“哎呀,我说过请你就请你的。”   白梓荨绞着衣摆,随意点了碗面。   “就吃这个?”姜姜皱起眉。   一小碗素面。还是特小份的。姜姜瞟了瞟白梓荨纤弱的骨架,说:“不要点别的?”   “嗯,够了。”   好吧。   面很快端上来。   白梓荨吃饭的姿势很安静文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汗湿的头发已经干了,被她用夹子夹在两边。   纤细柔弱的身躯包裹在小白裙里,像一朵被风吹过,摇摇欲坠的百合花。   姜姜托着腮,心底里喟叹着。   连她一个女的见着白梓荨这样的女孩儿都不免心生怜爱,更何况男主和反派呢。   果然是女主,这气质完全跟别人不能比啊。   白梓荨察觉到姜姜投放到她身上的视线。   这学期一开始,姜姜就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前她们俩从来没有多说过话。姜姜对她们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冷漠之余还有些不屑与她们交往的高傲。   但现在,那层凝结在她身上的不让人接近的冰好像被打破了一般。   其实她觉得很惶恐,不明白姜姜突然的转变,不明白为什么会姜姜突然之间对她那么好。   “你为什么……”白梓荨收住声。   “什么?”   “嗯……没事。”   姜眉头一挑,她大概能够猜到她要问什么。   心中思忖片刻,她说:“梓荨,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白梓荨顿了顿,犹疑着,踯躅着,看到姜姜满含期待的眼睛,她听到自己说:“算。”   极小,及不确定的声音。   “那我们是朋友了!”姜姜倏地把凳子搬到她这里来,“我终于有朋友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和你们交朋友的,可是我从小到大,一个人习惯了,不知道该怎么与你们相处,总怕你们讨厌我……”   原来是这样吗。白梓荨松了松筷子,盘旋在心头的惶恐和疑虑忽然被挥散。她说:“没有。”   她没有讨厌她……至少,至少不讨厌现在的她。   “谢谢你。”姜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亮晶晶的。   白梓荨低头,又开始吃起东西来。   姜姜悄悄地吁出长长的一口气。   人家可是女主啊,她当让要讨好她。以后抱着男主和女主的大腿,她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吃完饭后,她们俩去了附近的商场。   姜姜没穿过来之前就不喜欢买衣服,总觉得麻烦,浪费时间,随便买几件合身的就行了。   她随便挑了几件,试了之后觉得还行就打包起来,然后再挑出一套换上,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白梓荨很讶异:“就买好了?”   “买好了,我再去买几双鞋。”   原主的鞋全是细高跟,粗高跟,还全是一律的粉色。姜姜这段时间穿高跟鞋穿得脚都快磨坏了。   她买了几双平底鞋,把脚上穿的鞋子换下,换下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如同从地狱里解脱了出来,如同铐着的枷锁被打开。   镜子里的人穿着轻薄的素白衬衣,下面是九分牛仔裤,黑白帆布鞋上缀了几颗小花。姜姜左右瞧了瞧,这才是她。   原主本来的样貌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现在这一身打扮,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她。她恍惚半晌,然后把长发卷起来,团成丸子状。   “等下一起回学校吗?”她从镜子前走开,问白梓荨。   白梓荨点头。   “那我们出去吧。”   “我帮你拿一些。”   “我可以的。”   白梓荨伸手过来拿了。姜姜提了好多袋子,确实有点不好走路,见她执意要帮她,她就把稍微轻一些的一边递给她,“谢谢啊。”   要下扶梯的时候,姜姜猝地看见了她哥,姜沉璟!   他身后跟着很多人,正往她们这个方向来。姜姜连忙要背过身,可是他似乎已经发现她了。   薄薄的镜片后面,一双沉淡的眸子与她对视上。   姜姜生生地卡住要背过身去的动作。   “你怎么了?”白梓荨疑惑地看了看她,继而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对面的人之后,神情一怔。   商场周围装饰着小彩灯,绚烂的颜色铺陈在这条道上,犹如一条光河。   他逆着光,从光河对岸慢慢走过来。白梓荨面颊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姜姜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望着越来越近的姜沉璟,又歪头看了眼脸有些红的白梓荨。   白梓荨果然不愧是是女主体质,到哪儿都能遇到男主。她眯了眯眼,拉着白梓荨就往他那里奔去。   “哥!”姜姜甜甜地叫了声。她刚叫完,就感觉白梓荨身体僵了下。她猜想白梓荨应该还不知道姜沉璟是她哥。   彩灯光影折射在姜沉璟英俊的眉宇间,他微颦着眉心,目光落在姜姜身上。   姜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换了身衣服,她扯了扯压在裤子里的衬衣,说:“好巧啊,哥。 ” 第7章 第七章   姜沉璟一直沉默地看着她。姜姜攥紧白梓荨的胳膊,假装忽然想起来什么般,把白梓荨扯到他面前。   “哥,这是我朋友,白梓荨,”,她又转向白梓荨,“梓荨,这是我哥哥。”   被猝地推上来,白梓荨直接与他面对面,本来发热的脸颊越发滚烫起来。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心中如有小鹿乱撞,紊乱不定。   那一次她在酒吧打工时,一个客人故意找她麻烦,非要让她喝酒赔罪。   她喝不了酒,慌急跑开,那客人追着她,她很怕,很恐惧,无意中撞到了他怀里,他帮她解了围,可她都来不及跟他说一声谢谢他就不见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他的面容却清晰地留存在了她的脑海中。   没想到他竟是姜姜的哥哥,那么这样的话,他岂不是……白梓荨陡然垂下了脑袋,“你好,上一次,谢谢你。”   听到白梓荨的话,姜姜倏然觉得有点兴奋。   男女主啊,激情啊,火花四射啊。她暗搓搓地观察着姜沉璟。   却发现她哥跟没看见白梓荨的似的,竟然还看着她这边,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沉静的黑眸犹如定在她身上了一样。   不对啊,她挠了挠头。   照理说,男女主第一次在酒吧见面时,两人都已经互生情愫了吧。怎么他现在见了她,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对了,在作者的描述中,姜沉璟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男人,性格很沉闷刻板。   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其实应该是有些反应的。姜姜在心里点点头,大约是这样。   “姜总?”这时,姜沉璟身侧的人迟疑出声。   姜沉璟终于收回视线,什么话也没说就带着一群人越过了她们。   他们一走开,白梓荨就抬起了脸,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红霞。他没有理她。看来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心中一阵失落。   姜姜见她这副低落的神态,腹诽着,她哥现在对白梓荨这么冷淡,以后追她的时候,可有他受的。   “梓荨,我哥一直就是那样子,对谁都爱理不理的,你别介意,哦,你刚刚说谢谢,你以前见过我哥?”   虽然知道缘由,姜姜也还是得装作不知道问一下她。   “我兼职的时候被客人骚扰,你哥哥帮过我。”   “是这样啊。”姜姜不再提他,转移了话题,“咱去学校吧。”   白梓荨回望了一下姜沉璟消失的方向,随后和姜姜下了扶梯。   一直前行着的姜沉璟忽然停下。他俯视着楼下某一处。   瞧见他看着下面,跟着他的人也看下去。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姜沉璟手搭在玻璃护栏上,眸中闪烁着灯笼彩色的光影。   下面的扶梯上,女孩一手提着包,一手撑着扶手,挽成圆包的头发掉落下几缕,素白的衬衣贴合着纤细的身体。   她偏着头,与旁边的人说着话,下颌微扬,唇间含笑,隐约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许久后,他不再看她,从玻璃护栏前走开。   ——————   室内有些昏凉,空气中沉浮着淡淡的皮革味。   “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助理恭谨地将一个纸袋递到陆辞面前。   “出去。”陆辞没有接。   “是。”助理把纸袋放好,从办公室里出去。   半个小时过去,陆辞合上文件。   他点上一支烟,烟草味瞬间充盈了整个屋子。   旁光触及桌子上的纸袋,他把烟头碾到烟灰缸里,把纸袋拿过来,打开。   白纸右上角有一张两寸大小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嘴角扬着灿烂的笑。   黑沉沉的眼瞳微眯着,他又点了一支烟。   “姜姜。”   他沉吟着这两个字。   “阿切!”   姜姜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她呢。她摸着鼻子,还觉得有点痒。她吸吸气,忍住还想要打喷嚏的欲望。   正在上课,发出这声音,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白梓荨低声问她,“还好吗?”   姜姜看了看老师,嗯了一下。   估计是昨晚上睡觉时没盖好被子,有点着凉了。姜姜拢紧衣服。   窗外天气炎热,教室里空调开地有点低,她又正好坐在空调出风口下面,是有点冷。   她只盼着早点下课。   “给。”白梓荨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外套,“我看你好像有点冷,披上吧。”   “你不用吗?”   “我还好。”   姜姜感激不尽,“那我穿了。”   外套带着清淡的单栀子花香,姜姜披上后,缩着肩膀听课。   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老师已经讲完课,让她们上自习。姜姜不经意瞥见白梓荨正在玩手机。   看到屏幕里的内容,姜姜眼神微闪。   在网上搜她哥的信息呢。   白梓荨看得专注,没有发现姜姜侧了过来。   在她发现之前,姜姜撤回目光。她摩挲着笔,想了半会儿,说:“梓荨。”   她似乎没有听见。   “梓荨?”   “嗯?”白梓荨连忙把手机放到了书包里。她的笑容有点干,“你叫我做什么?”   “周五上完课去我家玩儿怎么样?”   这句话如惊雷砸到白梓荨的头顶,她正要拒绝,眼前却浮现出姜沉璟的脸。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说:“好。”   “真的吗?”   “嗯。”   “太好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朋友,所以也没有机会请朋友去我家玩儿,现在终于可以了。”   迎着姜姜满是愉悦无杂质的眸子,白梓荨突地感到愧疚。   最开始她是要拒绝的。她不想去,也不敢去。   那种富人的世界,她没资格踏入,也惧与踏入。   从小卑微地生活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如蝼蚁一般。她只配待在那些腐朽的,发霉的,阴暗的角落,苟且地存活着。   可是……她捏紧手指,压下了那微末的愧疚。   下课后姜姜抱着书迅速出了教室。   外面阳光炽烈,扑来的热气却没让她感觉到暖和。她还是觉得冷。   背脊凉飕飕的,像有冷风在吹一样。她又打了几个喷嚏。赶紧回到宿舍窝进了被子里。   “你怎么了?”白梓荨问她。   “昨晚上没盖好被子,今天又在空调当风口吹了会儿,有点冷,暖一暖就好了。”   “不会是感冒了吧?要不要去拿点药?”   “没感冒,暖暖就会好的。”姜姜以前也这样吹凉过,她觉得没什么,缓缓就行了。   她躺在被窝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背脊上凉飕飕的感觉还没有散去,这股子凉意甚至渡到了身体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   头很沉很重,如同被灌了铅。   姜姜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劲了。她手脚发虚发软,使不出力气来。   费力把被子掀开。   “梓荨……”沙哑的嗓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喉咙很痒,像有火苗在扫拂着。   闭在帘子里学习的白梓荨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立刻从帘子里出来。   “梓荨……”   “姜姜?”   姜姜艰难地下了床,“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她感觉全身飞烫,犹如待在火炉里。   “你发烧了!”白梓荨一见她脸上通红,连忙摸了摸她额头。   发烧了?姜姜触了触脸颊,只觉得四肢麻软,快站不稳了。   “我带你去医院!”   这时候校医室已经关了门,她们只能去医院。   此时烧得迷糊了的姜姜已经快失去了神识。白梓荨搀扶住她,一边扶着她往外走,一边拿手机叫出租车。   到了医院,姜姜已经彻底没了意识。白梓荨半刻也不敢停顿地去挂号。   折腾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姜姜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39.4度,竟然发了高烧。   白梓荨守在病床前,看着滴管。   护士说,瓶子里的药一输完就要马上按铃叫她,不然药输完了,输进空气会出事的。   她一瞬不瞬地专注地盯着滴管,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药终于输完了。   试了下姜姜额头的温度,已经趋于正常。但是她不敢睡,怕她又烧起来。   刺鼻的消毒水味冲进鼻子里。姜姜眼皮抬了下,睁开眼,白光涌入眼睛里。   她伸手遮住眼睛,慢慢从指缝里看到白色的天花板。   发烧后的虚脱使得她全身瘫软,像一滩泥一样软在床上,没有了脊椎般。   她歪过头,看见趴在她床边的白梓荨。她还在睡觉。姜姜把床头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下时间。   早上七点多。   她这轻微的动静弄醒了白梓荨。她猛地醒来,见姜姜也醒了后,忙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   白梓荨摇摇头,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没过多久,白梓荨提着早饭进来。   “你生着病,吃些清淡的东西较好,我给你买了粥和小菜。”   姜姜喝了几口粥,喝不下去了。她正擦着嘴,就有医生进了房间。   医生量过她的体温,告诉她,她还要在医院输几天液,以免会有反复的症状发生。   紧接着就有护士来给她扎针输液。   针口有些青肿,姜姜看着都疼。   护士离开病房后,姜姜对白梓荨说:“你回学校去,别耽误上课。”   “不行,我得看着你。”   “我这儿没事的,我等会儿叫我家里人过来。你快回去上课。”   听到她要叫家里人来照顾她,白梓荨犹豫了下,而后答应,“那好,我下课了再来看你。”   “嗯。”   病房里安静下来。   姜姜骗了白梓荨。她根本就不可能叫她家里人来医院。   一是嫌麻烦,二是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不想让他们过来。   生了病,之前她刻意忽略压制的情绪全部涌了出来。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她现在的爸爸妈妈,而是她真正的爸爸妈妈。   她很想他们。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穿到了这里。她也没干过坏事,也没做过什么孽,怎么就穿了呢。   委屈憋屈的脆弱情绪因着生了病而全部牵了出来。   面颊冰凉,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滞滞地虚望着前方。   通亮宽敞的病房内,四壁皆白,窗帘微漾,阳光仿佛被阻隔在半卷的窗帘外,一丝也透不进来。   靠着床的老人眉宇憔悴,却还隐约残存着些许凌厉。   “阿辞,最近公司怎么样?”老人对着站在他床边的男人道。   “正常。”陆辞回道。   老人神情变得温蔼,他握住陆辞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爸,您好好休息。”   “嗯,你去工作吧。”老人放开他的手。   陆辞颔首,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他就拿出帕子,擦着自己的手。   沿着指节的每一寸,细细地揩拭着。擦了很多遍后,他把帕子扔进垃圾桶。   助理伸脖子看了下垃圾桶里的帕子,随后迅速跟上陆总。   才走到医院大厅时,陆总突然顿步,眯起眼看着某一处,他要看过去时,陆总倏然偏头,对他说:“去外面等着。”   助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陆总不是要紧赶着去公司么?他听了他的吩咐,去外面停着的车边等着他。   输了三个多小时的液,针取下来时姜姜感觉整个人都是麻的,她活络了一下筋骨,然后去医院外面的小店买了些洗漱用品。   医院里人多,她提着袋子从大厅里走进去时,猛然被人撞了下。   袋子摔到地上,买的东西落出来了一半。等她回头看撞到她的人,只看到那人风也似的急速奔行着上楼的背影。   她抿着嘴角,蹲下来捡东西。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   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下几乎能看见血管,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她刚买的纸上。   姜姜顿了顿,没有看是谁,她把纸接过来,一边捡着其他东西,一边说着“谢谢”。   等她把所有东西都装回袋子,她站起身,看到她面前的人是谁时,浑身一僵。 第8章 第八章(修)   姜姜捏紧袋子,“陆先生。”   她面上看着平静无澜,其实心底里已经拍起了惊涛巨浪。   让她惊讶的不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而是他怎么会帮她捡东西。   陆辞看着她,清冷的眉骨聚拢,突地勾起唇,“姜小姐。”   看见他微扬的唇角,姜姜很是惊悚,他这三个字让她心尖发颤。   她咽了一口唾沫,说:“陆先生,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女孩微扣着脸,略宽大的蓝白病服罩在她身上,像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像浮在她周围的蓝白色的云。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捏着袋子的手也泛着白。   如同被猛兽咬住了的小兽,柔弱,颤抖,没有半点挣扎的能力。   “怕我?”沉暗的两个字堵到姜姜耳边。   她条件反射般地后退半步,急忙摆手,“不怕。”   不怕才怪啊,你个第一次见面就踩我的变态!   姜姜暗骂了他两句。   忽然间,清冽的烟草凉气逼到了她这边,她抬头,发现他走上前了一步。   她和他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姜姜又感到仿佛空气挤压进胸腔,无法呼吸的窒息。   “陆先生?”姜姜急急又后退一步。   然而他又跟了上来。   退到无处可退时,他猝地抬起手臂。   那一瞬间,姜姜以为他要打她!她不想再承受上一次被踩住脚的钻心的疼痛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在他的手落下来之前,飞快地一挡,把他的手紧紧地抓住。   同时嘴里还急道:“不要!”   她紧闭着眼,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细白软嫩的指尖微颤着。   胸膛也急促地起伏着,将空荡的病服撑了起来。   一串低沉的轻笑在耳畔响起。   听到这轻笑声,姜姜的理智瞬间回笼。她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眉眼间带着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姜姜愕然。   下一秒,她感觉头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一片树叶出现在他掌心。   姜姜张了张口。   原来她误会他了。他不是要对她做什么。   “对……对不起。”   陆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冷疏离,似乎刚刚那眉间的微末笑意是她的幻觉。   他退开,只淡淡地瞥了她一下。   旋即从她身边掠过,带走了空气里稀薄的烟草的味道。   姜姜靠着墙,轻喘着气。   她怎么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但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踮脚远望着陆辞的身影。   跟个神经病似的。   他怎么会在医院?   姜姜顺好气息,回到病房。   傍晚输着液,她抵不过倦意,睡了小半会儿,正朦朦胧胧地在做梦,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沈彩蓉。   屏幕上的名字把她激醒。她急忙接了电话。   沈彩蓉在电话那头抱怨她今天怎么没跟她打电话。   姜姜差点忘了,原身跟她妈妈之间关系特别好,每天有事无事都必须打电话闲聊一个多小时的那种。   “刚刚在上课,正准备给你打的。”   “你嗓子怎么了?”沈彩蓉问道。   “呃,没什么啊。”姜姜把语调压细。   这时候,右边病床上的小孩突地大声道:“姐姐!你瓶子里的药要没了!”   姜姜迅速捂住话筒,对着小孩嘘了声,然后按了按床头的玲。   本以为她妈没听见,却忽然听见她说:“姜姜,什么药?”   “喔,这个,是这样的————”她的话被打断。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一沉,“姜姜,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的事。”她急于否认,忘记压细声音。   浑浊沙哑的嗓子里冒出来的字如同硬挤出来的一样。   “你听听你这声音,还说没事!”   姜姜咬咬唇,瞒不住了。   索性让她知道算了。她现在已经没有早上那么抵触他们了。   再怎么样,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她必须得适应如今的状况。   “妈,我感冒了。”   沈彩蓉一听,立马道:“严不严重?吃药没?”   “吃了,这会儿在输液。”   听到她在输液,坐在沙发上的沈彩蓉放下膝盖上毛茸茸的小狗,问了她医院的地址。   换上鞋正要去医院时,姜柏海和姜沉璟正好下班回来。   “怎么了?”姜柏海见妻子神情焦灼,问道。   “姜姜生病了,我去医院看看她。”   “生病了?”   “得了感冒,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大热天的也能感冒,昨晚上还发了高烧。”   已经要上楼的姜沉璟闻言,停下步子,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得快点去医院。”沈彩蓉就要开门时,骤然听见丈夫道:“等下有晚宴。”   沈彩蓉拍了下头,“诶,我给忘记了。”   她有些为难,等会儿的晚宴缺席不得,已经约好了的,她要是突然不去的话,太不给对方面子了。   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儿子的声音:“我去医院。”   沈彩蓉想着姜姜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她也不必急于去看她,等参加完晚宴再去就是,先让沉璟去照顾照顾她也行。   只不过让她有点意外的是,沉璟竟然会主动说出这句话。   沉璟从小到大都对姜姜这个小他八岁的妹妹很冷淡。   她知道原因,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也没过多于要求他。   上一次让他送姜姜去学校她说了好久,他才答应。   她只是想让哥哥妹妹的关系变得好一点而已。   两个都是她的掌心宝,她当然希望两人之间亲密和睦些。   “那你去吧。”沈彩蓉把医院的地址说给他。他嗯了声就出去了。   ——————   姜姜按了铃之后,护士很快就来将她的针拔掉。她拿着棉签捂着出血的针孔。   手背上青青紫紫的,没几个针孔,看着却挺吓人的。   原身的皮肤跟她一样,稍微碰一下就会起痕迹,很敏感脆弱。   不过她的身体却没有原身那么娇弱。   就吹了那么会儿空调竟然还发烧了,还是高烧。姜姜摇摇头,这幅身体的免疫力不行啊。   得好好调养调养才行。   她伸了伸懒腰,见白梓荨进了来。   白梓荨一进来就四处环顾了下,“你家里人呢?”   “我妈刚回去,等下就来。”   “就……就你妈妈来吗?”白梓荨音量渐小。   “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哦,这是今天上课的笔记,我给你抄了一份。”她把一个笔记本递到她面前。   其实刚才姜姜是听清楚了的。她故意再问了她一遍。   白梓荨她,是想问她哥来不来看她吧。她无声地笑了笑。   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姜沉璟是不会来看她的。   本来他就对她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又加上人家工作忙着呢,怎么可能浪费时间来医院看她。   可是下一秒,她的余光里走进了一个人影。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哥。   姜姜揉揉眼,还真是姜沉璟。   白梓荨察觉到身后有人,立马转过身,一看到来人,愣了愣,然后似羞赧般,往一旁挪了挪。   真是奇了怪了,姜沉璟竟然会来医院。她妈不是说她要来的吗。她往他身后望了望,没见再有什么人进来。   “哥。”姜姜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他皱着眉头,环视着病房内,随后又出去了。   姜姜:……   不一会儿,有护士来请她们去高级病房。   姜姜诧然,“高级病房?”   “是的,姜先生吩咐的。”   姜先生?   是她哥安排的?姜姜瞅了瞅气味杂乱的病房,跟着护士出去了。   一进房,她就看见坐在里面的姜沉璟。她揪了揪宽大的衣服,直接靠在了床上。   “哥。”   姜沉璟抬眸。   她的面容带着病后的干白,眼神里没有半点光彩。   气氛很沉默压抑。   姜姜瞟到白梓荨的身影,连忙说:“哥,你还记不记她,我朋友,这次多亏了她把我送到医院。”   姜沉璟终于正眼瞧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他的视线转过来时,白梓荨一阵紧张。   姜姜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忽然道:“啊,我去上个厕所。”   把空间留给男女主。让他们好好发展一下感情。   说着她就快速地找到卫生间,把自己隔绝到另一处空间里。   她坐到马桶上开始玩手机。   准备等半个小时后再出去。   卫生间外。   姜姜一离开,姜沉璟就不再看白梓荨。   白梓荨抠了抠指腹,“姜先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他没有说话。   许久后,他说:“不记得。”   尽管知道他可能不记得了,听到这话,她不免有些颓丧,她鼓足气,说:“上一次在酒吧多谢您的帮助。”   这么说,他应该记得起来了吧。   姜沉璟点了点膝盖,眼神淡淡,再次看向对面的人。   模模糊糊地记了起来。   “不用。”他说。   她看着他镜片下俊致的面容,心跳漏了半拍。   那一刹那,她好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她抚着又开始跳动起来的心口。   触到女孩泛着红潮的脸,姜沉璟不禁拧眉,偏过目光。   白梓荨控制不住越跳越快的心脏,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姜先生,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应她直接提着包就跑了出去。   出了房间,她平复了一下心跳,然后给姜发了个短信。   收到白梓荨的短信,姜姜点开看内容。   我先回学校去了。   走了?   姜姜从马桶盖上起来。   这就走了?   不就是想见她哥的嘛,怎么就走了。她假装冲了冲水,洗完手后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姜沉璟一人。他静静地坐着,西装平直,右腿交叠在左腿上,仿若一座雕刻精艺的雕塑。   她慢慢地踱回床,勾着手指,说:“妈怎么没来?”   “她有事。”   “喔。”   空气又沉静下去。姜姜觉得很尴尬,她正要让他回家休息,却猝然顿口。   姜姜咬了咬牙,下床,拉住他的衣角,“哥,你等会儿要回家吗?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在医院好怕啊。昨晚上睡觉时,我老感觉身边阴嗖嗖的。”   “好不好嘛……”姜姜嗲着声音,一个劲儿地摇他。   她瘪着嘴,唇色有点白,圆圆的眸子里全是他的映影。   “好。”   摇着他衣角的手蓦地凛住。姜姜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么。   可谁能想到他会答应她。   他应该像以往那样厌烦不耐地冷着脸的。   “真的!”姜姜佯装激动,“哥哥你真好。”她把放开他的衣服,退到床上。   “哥,我睡会儿,刚刚输完药,有点困。”她把被子扯上来,盖住头,遮住自己欲吐血的表情。   心绪转了几转,她又忽地打开被子,说:“哥,我想了想,你还是回家吧,明天你要上班呢,还是不要待在医院里了。”   姜沉璟离开座椅,来到她床前。   大片阴影笼罩住她。   遮住了她前面所有的光。   姜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拉上被子,把脸蒙住,只剩下一双眼睛。   “哥,你别挨我这么近,感冒会传染的。”   嘴巴闷在被子里,说出来的话都是嗡嗡嗡的。   “你到底要我留下来,还是离开。”他说。   姜姜眨眨睫毛,眸子里盈起水光,“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陪我,可是你明天要工作,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哥哥。”   一直以来姜姜都叫他哥,还没叫过他哥哥。最后这两个字顺口一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腻得慌。   听到她的话,姜沉璟抿唇,眸光微顿,紧接着,他说:“好。”   姜姜心里一喜,以为他同意了要离开。   “我留下来。”   后面又补上了一句话。   “额……那你……”姜姜没说完,生硬地换成了另一句话,“我睡了。”   边说边再次把被子遮盖至头顶。   床上隆起一个圆圆的包,小小的一团。   姜沉璟面无表情地从床前走开。   沈彩蓉看到手机里儿子发来的短信时,宴会才过半。   沉璟叫她晚上不要去医院了。姜姜已经睡了,不要去打扰她,他留在那里照看她。   那怎么能行。沈彩蓉想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停住拨号的动作。   沉璟这么主动要照顾姜姜,看来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比以前要好了许多。   沉思良久,她决定明天再去医院。   让他们独处着,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也好。   一阵欣慰席卷至心头,她放下手机,舒下长久以来盘旋在心里的一口浊气。   昏暗的暮色从窗外爬进来,一截一截地爬到白色的被子上。   被子悬挂在床边,里面的人安安静静地侧卧着,小腿勾着即将要掉下去的被子。   “啪嗒。”   寂静的室内响起轻微的声响。   正看着电脑的姜沉璟抬起眼帘,电脑屏幕幽光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幽凉的光芒来。   他缓缓地敲击着鼠标,看着滑落到地上的被子。   片刻后,他把电脑搁下。   或许是感觉到冷了,姜姜翻了个身,蜷缩起身体来。   姜沉璟捡起被子,覆盖到她身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一挨着被子,马上把自己裹进去。   他要放开被子时,手指碰到了一片温软。   姜姜要抓被子的手,抓住了他的。   指上软软的触感,带着微潮的黏湿。   他一动不动地微俯着身,凝视着手上的温软。   姜姜捏了捏手下的东西,不舒服似的蹙着额,轻哼着把手缩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早上,姜姜醒来的时候姜沉璟已经不在了。   她挠挠脑袋,昨天她从傍晚就开始睡,中间也没醒过,一直睡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才洗漱完,就有护士给她端来了早餐。   高级病房还有这待遇?姜姜说了声谢谢。   肚子空空的,早就饿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她吃了几口又觉得恶心反胃,吃不下去。   明明病都好了差不多了。   原身这身体状况真不是一般的差。姜姜有些忧心。她必须得把这身体调养好。   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住的,她硬吃了几口,实在犯恶心的时候,沈彩蓉进了房间。   “姜姜。”她满是担忧地仔细看着姜姜,“怎么感冒了?”   放下汤匙,姜姜说:“没盖好被子,又吹了会儿空调。”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盖不好被子。”   姜姜撇嘴,“我也不知道。”   “你这是吃的些什么?”沈彩蓉皱着眉,眼光扫过小桌上的碗。   “哦,这是————”   “别吃这个了,妈叫云嫂给你熬了汤,补身体的。”   姜姜乖乖地把沈彩蓉递过来的汤捧住。   暖暖的汤一点都不油腻,送入腹中,熨帖着空空的肚子。   姜姜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了。   “怎么不喝了?”   “刚刚吃了些东西,不太饿。”   沈彩蓉不勉强她喝,把碗收拾干净后她靠近姜姜,摸摸她的脸颊,“姜姜,昨天和你哥还好吗?”   姜姜点点头。   “那就好,你知不知道,是他自己要来照顾你的。”   姜姜眉头一挑。   她还以为是沈彩蓉要求他来医院的呢。   沈彩蓉看着眼里划过诧异的女儿,心底叹着息。姜姜以前经常在她面前哭,说她哥不理她,不喜欢她。   沉璟不喜欢姜姜,姜姜却很喜欢他这个哥哥。   对这事儿,她也没办法。   没想到,现在沉璟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好像他对姜姜不是那么不喜了。   姜姜起先感到莫名的怪异,然后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男主竟然开始关心她了。   本来她也要和他打好关系的。之前还在担心着原身和他关系不怎么样,她不好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可不就好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下午输完液,医生告诉她,她可以出院了。   姜姜吁了吁气。   尽管才待了两天,她也不想在在医院住下去了。   消毒水的味道和阴凉的空气她已经受够了。   然而她要去学校时,沈彩蓉却拦住她,“去什么学校,先回家养几天。”   她要拒绝,沈彩蓉又说:“你身体还很虚,回家养养再去学校就是,听话,姜姜。”   姜姜把话咽下去。   回到家,姜姜懒懒地窝在沙发上,倏地想起了什么般,她对沈彩蓉说:“妈,这次我生病多亏了一个朋友帮了我。我那天上完课就回去睡觉,到了晚上发烧了,还是我那朋友发现的,她把我送到医院后,医生说要不是她送去的及时,我就要烧坏了。”   她夸大了一些实情,然后假装后怕似的拍拍胸脯。   “那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沈彩蓉握住她的手。   “她是我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准备周末请她来我家。”   姜姜刻意强调了“最好”这两个字。   沈彩蓉点头,又说:“以后要好好注意着身体,听到你发高烧真是把我给吓死了。”   “嗯嗯。”   “饿了吗?”沈彩蓉又问。   姜姜摸了下肚子,“饿了。”   “妈给你做几样你最喜欢的菜,等着啊。”   说着她就去了厨房。   姜姜瘫在沙发里,过了半晌,脚上突然毛乎乎的。   她低头,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小狗。   它往沙发缝里挤,似乎是要找什么东西。姜姜弯腰,看见她脚跟后面有一根奶棍。她把奶棍从缝隙里拨出来,而后看着这只小狗。   好像是她妈的狗。   叫什么来着?   姜姜努力回想了一下。   “阿宝。”她唤了声,把奶棍给它。   听到她叫它,它咬住奶棍,试探性地拱了拱她的脚背。   见她没有赶走它后,它松掉奶棍,舔了一下她。   姜姜把它抱到膝盖上。   圆滚滚的屁股摇着,小尾巴拂着她的掌心。她温柔地顺着它的毛。   “阿宝。”   阿宝挤到她肩颈上,毛茸茸的脸凑到她近跟前,一个劲儿地舔着她的面颊。   “别别别!”姜姜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它的毛戳得她太痒了。   姜姜怕痒,笑地没有力气把它抱开。她倚着沙发,肩膀抖着,笑出了眼泪后,她一个用力把阿宝举起来。   “不许再舔我了,听到没有?”姜姜抵了抵它的脑门儿。   阿宝呜咽几声,小短腿在半空中乱蹬着。   姜姜有点不忍,缓和了语气:“可以舔可以舔。”   说完就把它放到地上。   刚刚跟它这么折腾了会儿,她有些累。躺在沙发上还没休息,就只觉身侧一暖。   阿宝爬到沙发上来了。   它紧挨着她,团成一个圆圈。   “乖。”姜姜按了按它的额头。   突然间,姜姜感到有一丝异样。她仰起头,看向楼上。   什么也没有。   她揉了揉太阳穴,阖上眼睛。   沈彩蓉从厨房出来,见姜姜半靠着沙发在睡觉,小腹上趴着阿宝。   她有些惊讶。   阿宝一直都只爱黏着自己,家里其他人都不怎么搭理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姜姜?”   有人在叫她。姜姜立刻睁眼,见沈彩蓉满眼困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站起来。   “嗷!”阿宝叫出来,跳到了沈彩蓉怀里。   沈彩蓉接住它,“晚饭快好了。”她轻抚着阿宝的软毛,正要吩咐佣人去叫丈夫和儿子吃晚饭时,心思转了几番,说:“姜姜,快去叫你哥哥下来吃饭,我去叫你爸。”   “好的。”   姜姜径直来到姜沉璟房门前,“哥,吃饭了。”   听到从门内传来的脚步声后,她不再敲门,直接走开。   餐桌上摆满了菜,头顶的吊灯散出来的光洒在盘子上,像上了一层色一般。   “来,多吃点这个,妈妈特意给你做的。”沈彩蓉不停地给姜姜夹着菜。   姜姜默默地塞进嘴里,闷声吃着。她偷偷瞅了眼对面的姜沉璟。   他穿着黑色衬衣,吃饭的姿势极为端正,她有一种看到军人在用餐一样的肃穆感。 第9章 第九章   姜姜正要收回目光时,猝不及防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他微抬头,沉静地看着她。   被人抓包偷看,姜姜尴尬地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喝完水却发现他还看着她。姜姜换了双公筷,夹起一块肉放到他面前的空盘里,“昨天谢谢你,哥。”   她咧着唇,露出小虎牙,黑漆漆的瞳仁里满是讨好。   沈彩蓉看到姜姜给姜沉璟夹菜,不禁皱了皱眉。   沉璟自小就不喜别人给他夹菜,姜姜怎么忘记了。   然而下一秒,她却看见儿子抿起嘴角,将那块肉送进了口中。   沈彩蓉瞪大眼睛,视线在姜姜和姜沉璟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   她在桌子下推了推丈夫。   姜柏海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俩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姜姜给她哥夹完了菜后就又垂着脑袋吃东西了。她加快速度,迅速吃完,然后说:“我吃好了。”   要回房间时,沈彩蓉叫住她:“别忘了吃药,还有,不要一吃完饭就待在房间里闷着,等下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医生说姜姜体虚,需要时常锻炼锻炼。   姜姜说好,她回到房间,把药吃了后,有些躁闷地一头歪在软椅上。   这才没多久,她就已经很厌倦于扮演另一个人了。   她疲于戴上面具,伪装成别人。   只有在学校里她还能做她自己。   在家里时,特别是面对姜沉璟时,她总会感到紧张,精神紧绷着,唯恐露出一丝一点破绽。   要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觉得她会把自己憋疯。   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这么装下去。   ——————   “今天怎么这么晚,不知道下午这时候正忙吗!”   白梓荨一到小摊,迎面就吼来了舅母的斥骂。她什么也没说,戴上围裙开始抹桌子。   “我问你什么你没听见吗!”舅母冲到她面前,揪了下她的头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今天是爸爸妈妈的忌日,我去了墓地,所以赶回来迟了些。”   “那你就不能先干完活再去!看你爸妈还管它早不早晚不晚的,不都是一样吗,我看啊,你是存心不想来干活。真是个白眼狼,白白养你这么大……”舅母声音尖利,刺着她的耳朵。   白梓荨告诉自己要忍着,她攥紧抹布,没有理会她。   “怎么的,我说的不对是吗?”   手臂一痛,舅母用锅铲打了她一下。她捂着手臂,又被她打了一下。   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能反抗,不然会遭到更加狠厉的毒打。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   “哦,对了,你那什么兼职今天发工资是吧,把钱交上来。”   她忍着疼痛,从口袋里拿出钱,递给她。   舅母数了数钱,“就这么点儿?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些。”   “没有。”   舅母把钱塞进兜里,忽地想起来什么般,说:“上次你那同学看着挺有钱的啊。她有没有哥哥或是弟弟啊?”   白梓荨:“没有。”她知道舅母要打什么主意。   “真没有?”   “没有。”   “算了算了,赶紧干你的活吧,真跟你那短命的爸妈一样,干活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利索,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白梓荨一下子红了眼眶,“今天是爸爸妈妈的忌日,请你不要这么说他们。”   “怎么了,我就说,就说,不是短命鬼怎么会————”   “不要说了!”   舅母见她叱她,鼻子里哼出粗气,一巴掌甩了过去,“贱丫头,还反了你不成!”   白梓荨感觉不到疼痛,喉间一片腥甜,她摔下抹布,冲了出去。   “你跑,跑了就别再回来!”   太阳尽落,霞光漫天,犹如在澄白的画布上泼了一大滩浓烈的暖红。   白日里炎热的空气此时褪去了温度,和着凉风在大道两旁的高树上吹拂着。   微沁的风拂过耳际,姜姜把头发撩到耳后去。   沈彩蓉牵着阿宝,一边走一边和她说着些什么。   姜姜时不时地应和一下,没怎么仔细听她说的话。   “妈。”她突然道。   “什么?”   “这学期有专业等级考试,我想好好准备准备,以后周末就不回来了。”   “不行。”沈彩蓉一口否决,“专业考试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能考不过?”   “这个考试很————”   “别说了,我不同意。”   姜姜缄口。她本来也只是试着说一说,看她同不同意而已。   手机铃声猝地响起,姜姜掏出手机。   “梓荨?”   “姜姜,你能帮帮我吗?”白梓荨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怎么了?”   白梓荨接下来的话让姜姜的眉心越蹙越紧。她挂断电话,“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都这时候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马上就回来。”姜姜按了按她的肩,旋即大步离开了。   “汪汪汪!”阿宝冲着远去的姜姜叫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瞳直直地看着远处。   沈彩蓉拉住要跟着姜姜走的阿宝,把它抱了起来。   “这孩子,什么事儿这么急。”   姜姜匆匆赶到白梓荨说的地方时,看到白梓荨蹲在地上,靠着墙,抱着膝盖。   “梓荨。”姜姜轻轻地拍了拍她。   白梓荨闻声抬起脸,颊边鲜红的五指印引入眼帘。   “你……发生什么事了?”她才问完,白梓荨就猛地抱住了她。   脖子上流淌下热热的液体,姜姜愣了愣,她缓缓地伸出手,抚着白梓荨的背。   抑制不住的啜泣在姜姜胸腔上震着,她压着唇,轻抚着怀中颤抖的人。   许久后,白梓荨松开她。她擦了擦眼泪,说:“谢谢你。”   “谁打的?”姜姜问。   白梓荨默了很久,“舅母。”   “她为什么要打你?”姜姜脑海里浮现出她舅母那肥胖油腻的脸。   白梓荨低下头。   看到她肿着的面颊,还有嘴角的血,姜不再问她,她把她搀起来,“去上点药。”   哪知她一碰白梓荨的胳膊,白梓荨就痛呼了声。姜姜拧起细眉,把她的衣袖掀开。   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了她整条手臂。   “还有别的伤吗?”姜姜不敢再碰她,怕弄疼她。   白梓荨摇头,“走吧。”   头顶的树叶稀稀疏疏,轻微地响动着。   “嘶……”   “疼吗?我轻点儿。”   “不疼。”   姜姜半坐在长椅上,轻轻地给白梓荨擦着药。   好好的一张漂亮的脸肿成这个样子,姜姜看着都心疼。   “她是不是经常打你?”   姜姜看小说时,里面只写到女主舅母一家对她很刻薄,但也没写到他们打过她。   白梓荨低低地嗯了声。 第10章 第十章   姜姜张开口,又闭上,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爸妈妈,我要吃那个!”这时候,一道清脆干净的童声传了过来。   她们俩同时看过去。   瓷白精致的小女孩牵着她爸爸妈妈的手,肉肉的小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年轻的夫妻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小女孩从长椅前掠过。   白梓荨看着走远的小女孩,神情逐渐变得空泛起来。   姜姜看着那一家三口,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场景。   本来已经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了起来。   倏地瞥见白梓荨面上不停滑落的泪珠,她收拾好情绪,“梓荨……”   “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白梓荨的声音很沙哑。   姜姜安抚性地按住她的手背。   白梓荨哽咽着,“我不会再忍下去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忍着他们。她想过要离开他们的,可是,他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到了现在,她已经忍不下去了。   想定之后,她觉得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轻松,她早就该这样,卸下积压在身上的枷锁,不再被那些人束缚住。   姜姜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摸出纸巾,给她。   白梓荨无声地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脸上的泪痕都干了之后。她说:“姜姜,谢谢你。”   “没什么的。”姜姜继续道:“等下回学校吗?我送你回去。”   “不了,晚上我要去打工。”   “酒吧?”   “嗯。”   “可是你的脸都这样了,怎么去工作?”   “没事,等下擦点粉,遮一遮就行。”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受伤了啊。   “你要不请一天假?”   白梓荨摇头。   姜姜沉默良久,“为什么不换一份工作,酒吧里很危险的。”   白梓荨看着她,神情虚蒙。   她当然知道酒吧里危险。   可是,酒吧那里的工作比其它适合她的工作工资要高很多,她很需要这些钱。她能和这么姜姜说么?   对姜姜这样的富家小姐来说,那点儿钱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她的所有的经济来源。   姜姜见她不说话,她抿着唇,将涌上嗓子眼的话全部打回去。   有些事,她也不好干涉。   白梓荨站起来,“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我送你去酒吧。”姜姜说。   “不用的,我自己————”   “我送你。”   “姜姜,不用。”白梓荨语气坚决。她不想让她去那种地方。也不想让她看见她在里面工作的样子。   即使她曾经看见过。   “好吧。”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姜姜目送着白梓荨走远。   白梓荨身形纤细,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似的。姜姜收回视线,准备拦车时,猛地听见剧烈的刹车声。   她循声看去,旋即急速奔过去。   “梓荨!”   姜姜把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白梓荨脸色煞白,血色尽失,浑身颤抖着。   “你还好吗?”   像是回过魂识般,白梓荨抱紧了姜姜,“姜姜……姜姜……我没事……”   姜姜松了口气,她看对面的车,离她们只有一步远的黑车。   “你怎么开的车,没看见有人吗?”姜姜提着气,尽量控制住怒气。   “姜姜……”白梓拉住她,神色有些尴尬,“姜姜,是我的错。”   姜姜怔了怔,“怎么回事?”   “我刚刚想着事情,没注意红绿灯,直接就过去了,还好车子刹得快,没出什么事。”   姜姜哑口,她正要说话时,只见白梓荨对着车子里的人说了声对不起。她也跟着说了声对不起。   然而车子里的人却一直没出声。   后面的车窗缓缓下降,凉凉的冷气从车厢里散了出来。   姜姜首先看到搭在车窗上的手指,苍白修长的手指放在黑色的车窗上,有一种诡异的冷冶感。   心里咯噔一下,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车窗里出现了一张脸。   看到里面的人,她们两人都滞住。   是陆辞。   姜姜立即看向白梓荨,白梓荨眼角还有泪光,眉宇间浮起的柔弱气息比之前更甚。   这一瞬间,姜姜心中极速翻转着。   不对啊。   陆辞差点撞到白梓荨明明是在她和她哥分手之后的啊。   怎么提前了?   脑袋里混乱成一片,姜姜甩了甩头,不着痕迹地挡在白梓荨身前,遮住她,“陆先生,刚才对不起。”   她发现,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就一直都在对他说对不起。   陆辞睨着她,眉眼清冷,神情漠然,   白梓荨从她身后出来,姜姜来不及阻止她。   陆辞偏头,目光滑转,看向白梓荨。   完了完了。   姜姜心道,完了。陆辞就是喜欢白梓荨这种纤弱纯净的小白花,他要看上白梓荨了。   她依稀还记得反派第一次见到女主的场景。   反派见到满脸泪水如失了魂的女主时,如同看到了在风雨的摧残下摇摇欲坠的百合花,那种柔弱却又纯粹的气质让他上瘾。   想占有,又欲摧毁的瘾。   而现在,白梓荨就是书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刚刚姜姜还想挡一挡她,可是她却自己走出来了。   姜姜扶额,她原本还想着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提前发生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中注定。   逃也逃不掉的。   姜姜无力地塌下肩膀。   心底里生出对白梓荨的同情来。她作为一个女配,已经做到她能做的了,现在就只能靠女主自己了。   姜姜耷拉下肩膀,垂头看着地面时,陆辞偏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白梓荨见他眯着眼看姜姜,觉得有些瘆人,急忙挽住姜姜,“我们走吧。”   姜姜回握住她,和她一起从车子前走开。   “我送你去酒吧。”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姜姜说。   白梓荨这个恍恍惚惚的状态,她怕等会儿她又要闯红灯。   “好。”白梓荨也不再拒绝,刚刚差点就被撞上了,她现在心里都还后怕着。   姜姜拦下出租车,两人坐上去。   “陆总?”助理回头,见陆总一直看着前方。   没有陆总的指示,他也不敢开车。   “跟上那辆车。”陆总倏然道。   “是,陆总。”   十五分钟后,姜姜她们到了酒吧门前。   “要不还是请个假吧。”姜姜听到里面巨大的杂乱的声响后,不禁蹙眉。   “我没事的,你快回家。”白梓荨在出租车上化了妆,遮住了快消下去的巴掌印。   她这一化妆,清丽的样貌增添了几分明艳,夹杂着清纯的柔弱气息,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想欺负。   “平时在这里化妆吗?”姜姜问。   “没有,平时不化的,在这儿上班,我也不敢的。”   姜姜点点头。   今晚上白梓荨这个样子,她很不放心,心思转了转,她说:“这里面可以指定服务员一直服务吗?”   “额?”白梓荨有点不大懂,继而反应过来,“可以的。”   姜姜眼睛亮了亮,“那好。”   “什么?”   “我进去,订一个包间,你和我一起。”   “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进去吧。”   白梓荨耐不过姜姜,被她推了进去。   亮堂的包厢内,姜姜把所有灯全部打开。   沙发前的案几上堆了一大堆零食,姜姜撕开薯片,递给白梓荨,“吃吗?”   白梓荨穿着黑白色制服,有些不安地对她说:“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不用担心。”   白梓荨放松下来,她接过薯片,小口小口地吃着。   “你好好休息着,受了伤还偏要来工作,别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姜姜一边往嘴里送零食,一边说着。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应该是送饮料的到了。姜姜去开门,却看见了带着工作牌的年轻男人。   “经理?”白梓荨走近。   “您好,是这样的,有一位客人特意要点她去服务,您看能不能再给您重新换一个服务员来。”经理指了指白梓荨,一脸歉意地对姜姜说。   “不能。”姜姜看着经理。   “要不这样,您今天的费用我们全部给您免了,作为————”   “我说不能。”   经理为难地唉了声,“小姐,那客人我们得罪不得,您看您可不可以换一下。”   姜姜冷哼,“那你就能得罪我了?”   “这这这……”   “你要得罪我,我就让我爸把你这儿给拆了你信不信!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爸是谁吧?我告诉你,我爸是姜柏海!”   经理一听,背脊立马弯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   姜姜故意嚣张地吊起眉毛,她第一次觉得她现在这身份还挺好用的。她想了想,又说:“还有,她是我朋友,你们谁要敢欺负她,我就叫我爸欺负你们!”   “不敢,不敢。”经理冷汗直流。姜氏集团的大小姐,他哪儿敢得罪啊。可是另一方他也不敢得罪啊。   姜姜一把将门摔上。   一关上门,姜姜脸上的厉色瞬时退却。她对白梓荨挑了挑眉,“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很厉害?”   白梓荨眼睛泛红,隐隐有泪花涌了出来,“姜姜。”   “诶诶诶,你别哭,放心吧,以后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过了半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姜姜用力拉开门,“我都说了不行,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爸把————”姜姜猛地噎住。   门外站着三个人。   刚才的经理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姜小姐,陆先生说他与你认识,所以……”经理不停地擦着汗。   姜姜眸光微闪,刚刚要白梓荨服务的是陆辞?   陆辞垂下眼睫,眼底沉下一片阴影。   他上前一步,姜姜急急拦在门边,“陆先生?”   陆辞看着她,黑沉沉的眸子里锁住她,姜姜笑了笑,让开道。   经理笑呵呵地把门拉上。   姜姜瞟了眼白梓荨,她有些无措地缩在沙发里。   这陆辞恐怕就是跟着白梓荨来的。他已经注意上她了。   事已至此,姜姜也没想要再怎么干涉他们。   就算再怎么干涉,一切都还是要发生的。   不管了。   反正最后白梓荨会和她哥在一起,她就别想着能让他们之间能少受点儿苦,少受点挫折了。   就这样吧,只要最后她能保住命,不被陆辞折磨死就行。   就那么刹那间,姜姜想通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她转回身,见陆辞坐到了沙发上。他的助理站在他身后。   白梓荨往远处挪开,局促地看向姜姜。姜姜走到她身畔的位置,坐下来。   因为有些事情想通之后,她意识到她没必要这么怕陆辞。   她又不会像原身那样屡次害女主,而且现在还算得上女主的朋友,陆辞还能把她给杀了?   想起她之前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紧紧张张的怂样,她就觉得十分可笑。   姜姜看也不看陆辞,拿起没吃完的薯片嚼着。   她想直接离开的。   可是白梓荨还在这里。   说好的以后不再干涉他们之间的事情,可是她既然还在这里,就不能让白梓荨出事。   按理说,现在陆辞应该不会对白梓荨怎么样,他现在只是对白梓荨产生了兴趣而已。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没有按照原来的顺序发展了,谁知道陆辞这个变态现在是怎么想的。   吃了半天薯片,还不见陆辞说什么话。   她暗暗地瞧了他一眼,看到他靠着沙发。   室内亮恍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可是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一种模糊的,晦暗的不清晰感。   他似乎看着虚处,小臂枕着沙发,整个人仿佛要融进黑色的沙发里。   姜姜颦了颦眉,什么意思,他专门到这里来干坐着吗?   还真是个神经病。   姜姜瘪瘪嘴,继续塞东西吃。   整个包间里只有薯片脆脆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他说:“出去。”   姜姜的视线转向他,看见他的助理从包间里出去了。   心里微澜,她仍然继续吃着薯片。   “出去。”他又重复一次。   要她出去?   好跟白梓荨独处么。   可是她怕他对白梓荨做出什么事情来。   忖度许久,姜姜吸了吸气,将薯片碎屑弹掉,正要出声时,却听见白梓荨怯怯道:“陆……陆先生,我出去了怎么给您倒……倒酒啊。”   姜姜惊了下。   他是要白梓荨出去?   陆辞缓缓地偏过头,看着白梓荨的眼神泛着凉意。白梓荨抖了抖,抓住了姜姜。   这位陆先生让她感到莫名的可怕,她不能把姜姜一个人留在这里。   姜姜心里风云变幻着,她捏了捏白梓荨,示意她离开。   “但是……”白梓荨担忧地看着她。   姜姜对她摇了摇头。她咬着唇,最后听了姜姜的话,出了包厢。   整个房间内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姜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依旧没有看他,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袋子里的薯片吃完了,她把垃圾放到一旁,又撕开一包。   嘴都快嚼得没了味道时,陆辞还保持着沉默。姜姜额角抽了抽,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看谁能熬得过谁。   反正她有东西吃。   “啪嗒。”   打火机的声音。   紧接着,烟味袭进鼻子里。   姜姜屏了屏息。   她讨厌吸二手烟。   陆辞指间夹着一根烟,他翘起腿,将领带扯开。   听到斜对面微微的动静,姜姜仍旧专心地吃着东西。   “喜欢吃这个?”   寂静的空气里,突然插进了这几个字。   姜姜斜眼,声音不咸不淡,“喜欢。”她回答完,转回脑袋。   这薯片如果是陆辞就好了,一口咔嚓掉一片。   她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却忘不了他踩她,还碾了几下的屈辱与剧烈的疼痛。   要不是怕惹上他这个变态,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绝对会一模一样地踩回去。   她用力嚼着薯片,偏肉的腮帮左右鼓着,唇边沾了几颗碎渣。   陆辞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察觉到他在看她,姜姜放下薯片,这种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让她很不适,而且这人还是她极为讨厌的人,她决定不跟他在这里耗了。   “陆先生,我先告辞。”姜姜起身。   陆辞把玩着烟头,撩起眼帘,“给我倒杯酒。”   她又不是服务员。姜姜暗地里腹诽着。   但也没拒绝,在不超过她底线的情况下,能顺着他就顺着他吧。   姜姜走到案几边,看到开着的酒瓶后,拿起来往杯子里倒。   深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流淌进玻璃杯里,将玻璃杯染红。   她放下酒瓶,说:“倒好了。”   陆辞一直看着她,指上夹着的烟雾腾到她脸上。   浓烈辛刺的烟味呛得她咳嗽了几下。她单手抵住唇鼻,“陆先生,我走了。”   尾音一落下,她立刻转身,却又被他叫住,“姜小姐。”   姜姜扭过身,见他将烟头碾灭,晦暗朦胧的眉眼在白雾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说:“坐下。”   强硬的命令的语气。   姜姜控制住反逆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她坐到旁边,“有什么事吗?”   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执起酒杯,指向她。   姜姜滞愣半晌,她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陆辞从沙发上起来。   高大颀长的身躯朝她逼近。   姜姜心尖战栗了下,她把手背到后面,捏紧。   每次陆辞一靠近她,那种如同被压在地上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就会升涌出来。   强烈的压迫感带着烟草的味道侵入到她的骨髓里。   他俯视着她,把酒抬到她眼前,浓郁的眸子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戾。   姜姜立即一把将酒杯夺过来,一口灌入,“再见。”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直就要朝外面走。   头已经开始晕了,姜姜掐着自己的肉,强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可是她刚离开沙发一步,视野里就模糊成了几团,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沙发上的人蜷着身体,缩成小小的一点,嫣红的面颊扣在抱枕上,细细弯弯的眉毛微蹙着,额发斜过秀挺的鼻梁。   陆辞点燃一支烟,吐着烟雾,凝着她许久。   烟雾扑到她面上,她不舒服似的蹭了蹭抱枕。   他垂下视线,把烟碾灭。   伸出手,把斜在她鼻梁上的头发拨开。   指尖触上她的唇角,将上面沾着的碎屑抹掉。   受到被人的碰触,她抱紧了抱枕。   陆辞看向她的抱枕,食指微动,将抱枕扯到他这边来。   她攥着它,无意识地跟着抱枕移动着。   抱枕被他拉到他的大腿上。她的头顶堵到了他的膝盖边。   陆辞轻轻一抬抱枕,她的脑袋覆在了他腿上。   柔软的头发散落在他掌心。   她均匀地呼吸着,蹙着的眉心渐渐展开。   抱枕被他挪出来,丢到了一边。她直接贴在了他腿上。他捻起掌心的一缕头发,然后又放下。   许久后,他慢慢地脱掉衣服。   “姜姜?姜姜?姜姜?”   耳边的唤声由远至近,姜姜睁开了眼睛。她揉着额角,看见了白梓荨。   然后直起腰,环顾着包间内。   “他呢?”   白梓荨:“你说陆先生吗?他已经离开了。”   “你没什么事吧?”姜姜问道。   “我没事。”   姜姜半瘫着,仔细回忆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陆辞让她喝酒,她喝了之后正要走却昏了过去。   那酒比上次喝得那个烈得多,现在口腔里都还残存着舌根发麻的辛辣。   “我在外面守了一个多小时,有些担心你,正要推门进来时,陆先生就出来了。我赶紧进来,发现你正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一件衣服……”   衣服?   姜姜低头,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确实披了件衣服。   黑色的西装被她绞得皱皱巴巴的。上面似乎还有着清冽的气息。   她受惊似的看着这衣服,而后皱着眉把它扔开。   姜姜站起来,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八点多。”   “你什么时候下班?”   “十一点。”   “这样,我把这个房间订到十一点,你待在这里等到下班就走,我先回家去。”   “好。”   姜姜从酒吧出来。   凉风习习,吹散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环绕着的陌生气味。   她吁出一口浊气,迅速打车回家。   要到家之前她去买了些东西吃,将身上的酒味混压下去,等到她觉得闻不到什么味道后,她才到家。   客厅里没人。   姜姜赶紧上楼,才走上去几步,倏然瞥见正下楼梯的姜沉璟。   他拿着玻璃杯,看见她后,停下来。   “哥,接水喝?”姜姜说。   “嗯。”   “喔,我回房了啊。”她边说边往上走,刚越过他,手臂却被他钳住了。   姜姜回头,“怎么了?”   他打量着她,语调沉然,“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姜姜说了实话。她要把胳膊抽出来,却抽不出来。   “哥?”   姜沉璟看着她还浮着红晕的脸颊,微醺的酒味渡进空气里。她眨眨眼睛,亮亮的眼瞳里带着困惑。   他低下眼睫,松开了她。   姜姜觉得有些奇怪,她舔舔唇,没再说什么,直接从他身边走开。   空气里淡淡的酒味散尽。姜沉璟捏了捏玻璃杯,下楼。   水从杯口溢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袖口。他拿开水杯,步至软椅,把水杯放到桌子上。   他平展开手掌,摩挲着指腹,然后又收紧。 第12章 第十二章(小修)   姜姜回到房间,洗完澡,正吹头发的时候,有人突然给她打电话过来。   她把吹风机放下,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微的电流嗞嗞嗞地响着。   “喂?”姜姜看了下号码。   陌生号码。   打错了吧。   “姜小姐。”   姜姜正要挂掉时,话筒里猝然透出声音来了。   这熟悉的嗓音骇地姜姜差点摔了手机。   她止住要摁下挂断键的动作,稳了稳情绪,“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沉默下去。   沉灼的呼吸仿佛从电话那头扑到了她耳边,姜姜耳际发烫,她迅速挂了电话。   她咬着唇,紧紧地攥着手机。   居然是陆辞。   让她觉得惊悚的不是陆辞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码,而是他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下一秒,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姜姜犹豫了很久。   铃声接近尾声时,她呼了口气,“你好?”   这一次,那头终于不再沉默了。   “不知道我是谁,嗯?”上扬的尾音带着隐隐的凉意和压迫感。   姜姜翻了翻白眼。   是他自己打电活过来的,她又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这话说的好像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号码是谁的一样。   “对不起,你是不是打错了。”她继续装作不知道。   “姜姜。”   略沉的两个字如同被电流挤碎,一粒一粒地贴到她的耳膜上,黏黏的音质,让她心地不禁发寒。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陆辞叫她的名字。   她捏紧手机,故作惊讶般,“啊,难道你是……陆先生?”   他又不吭声了。   姜姜:“是陆先生吗?”   半晌后,她听到他用极缓慢,极沉淀的声音说:“姜小姐,我的衣服,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衣服?   姜姜怔了一怔,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酒吧里的那件西装。   “我————”她才说出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他扔下一句话,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电话里就响起了嘟嘟声。   她钝钝地把手机放下。   他竟然要她明天把他那什么衣服还回去,还要她亲自还回去。   陆辞在发什么神经。   脑子里一时纷乱如云,她拧起眉,再次把号码拨过去时,却一直无法接通。   咬了咬牙,她给他发了个短信,说她明天没有时间给他送过去,直接把衣服给他寄到他那里。   他没有回复。   姜姜不管了,她给白梓荨打了个电话,问她那衣服还在包厢里没有。白梓荨说在。姜姜让她把衣服收好,她明天去拿。   和白梓荨说了再见后,她仰躺到床上,半湿的发尖在粉粉的被子上浸了些水珠。她出神地看着水珠。   渐渐地,水珠在她眼前放大,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凝聚拼合。   一张面容出现在水珠里。   姜姜看到水珠里苍白疏冷的面孔,犹如在看荧幕里的演员,看得到,却摸不到,云雾似地捉摸不透。   她啪地把水珠挥掉,十分烦躁地在床上滚了滚。   过了会儿,她觉得有些饿,开门正要去拿点东西吃,一团雪白就扑到了她脚边。   “阿宝。”她弯腰,摸摸它的脑袋。   它怎么不去沈彩蓉那儿?   阿宝嗅了嗅她拖鞋上毛茸茸的粉绒,忽地咬住了她的粉绒头。姜姜急急一扯,扯不过来。   她抬起脚,一个没注意竟让它把鞋子给叼走了。   “阿宝!”姜姜急忙追上去。   阿宝在走廊间飞快地穿行着,姜姜一边追着它一边叫它停下来。它却像是很兴奋一般,越跑越快。   它的身影飞速地消失在走廊拐弯处。姜姜刚转到拐弯处,视野里猛地出现了一道人影,她来不及刹住脚,硬生生地撞上去了。   “哐当!”   玻璃碎裂的尖锐声响刺进她的耳朵里。   腰间被什么东西箍住,止住了她前倾的身体,鼻子抵上了硬邦邦的东西,她“哎哟”一声,疼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阵疼缓下去后,姜姜睁眼。   白衬衣遮住了视线。她抬起头,额上洒下温凉的气息。   “不好意思。”姜姜从他怀里退开。   却退不开。   她低头,看见擒着自己腰的大掌。   姜姜掰开他的手。   身体得以自由后,她连忙要越过他去找阿宝,腰上却又是一紧。她不解:“哥?”   “玻璃渣。”他说。   姜姜往地上看。   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她把光着的那只脚往后一挪。   是他的杯子吧。他这是又出来接水?   “我不是故意的,阿宝它把我的鞋子叼走了,我追着它,没注意到你,对不起啊哥。”姜姜跟他道歉,然后在再次要掰开他的手时,他却自己先放开她了。   “小心点。”他说。   这时,听到声响的佣人赶到这里,看到地上的玻璃碎块后,立刻去拿了工具来处理。   他转身离开。   姜姜四处看了下,也不知道阿宝跑哪儿去了。她不想去找它了,踮着一只脚回了房。   姜沉璟关上门。他取下眼镜,拿出眼镜布细细地擦拭着镜片。   脖子和衣领上有略微的湿痕,柠檬清香渗入衣服的缝隙里。   沉静如水的眼眸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细微的波澜荡漾开。   他搁下眼镜,缓缓捂住心口。   略紊乱的跳动频率牵扯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筋骨。   喉结滑动两下,他蜷屈起掌心。   第二天,姜姜去和白梓荨约好的地点取衣服。   取完衣服姜姜直接搜到陆辞公司的地址,把衣服寄到他公司。寄完东西,她给他又发了个信息。   发完信息后,她思忖了一下,随即把陆辞的号码拉黑。   希望她以后别再见到他了。   ——————   “陆总,您的包裹。”助理敲门进来。   陆辞捏了捏鼻梁,眼底下的青黑浓烈黑郁,像是在眼底下滴了两滴墨水一样。   他看向桌子上的包裹。   包裹上的小字娟秀,却含着韧劲。   “陆辞”这两个字比其它字要写的用力,仿佛要刺穿包裹的力道。   他点了下手机。   手机里是无法接通的机械声。   狭长的眉骨慢慢地聚拢,而后又缓缓缓缓地舒展开来。   陆辞轻笑一声,笑意却有些诡冶,弥漫在清冷的眉眼间,虚蒙透明却又仿佛是实质的流动的。   他把手机放下。   姜姜寄完东西没有直接回家,她在外面待了半天才回去。   她打算明天去学校。   在家里待了这两天,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这专业课很多,而她又耽搁了这么久,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本身身体就已经好了,沈彩蓉非要她在家里养几天。她和沈彩蓉说她准备明天去学校。   沈彩蓉原本不同意。她跟她磨了许久,再三保证她一定好好注意着她的身体,沈彩蓉才松了口,但是她要求她每天上完课必须回来,在家里再养一段时间才行。   姜姜只能妥协。   翌日早晨她吃完早饭,刚出门就看见了停在喷泉花圃前面的车。她拉开车门,把书包放下,准备在车子里眯一会儿时却猛地发现哪里有些不对。   她向前看去。   “我,我上错车了。”姜姜急忙抓起书包要下车去。   她还以为是司机在这里等她的车,平常司机就是在这里等她的。   姜姜推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锁上了。她说:“哥,你开一下锁。”   “我送你去学校。”姜沉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   姜姜滞了一滞,“谢谢。”   回到车窗边,她把书包放回原处。   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别墅。   车厢里飘沉着淡淡的香气,姜姜描述不出这是个什么味道。她半开着窗,出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   姜沉璟瞥了眼后视镜。   风将她的头发吹乱,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找出发卡,把吹乱的碎发别到后面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秀致柔和的面部轮廓。   他旋移开视线。   到了学校大门的时候,姜姜让他在边上停下。   从车子里出来后,姜姜对他挥挥手,“我进去了。”   姜沉璟没有说话,他升起车窗,脸消失在车窗里。   姜姜转过身,单肩背着书包朝学校里面走。   车窗复又降下来。姜沉璟望着越走越远的身影,五官隐没在车厢里。   当粉白的一点消失不见后,他正回身,将车开了出去。   姜姜一到寝室记忆立即把粉粉嫩嫩的裙子换下来,穿上衬衣和牛仔裤,在寝室收拾了会儿,就抱着书去上课了。   她从后门溜进教室。   因为是通识课,几个系的学生一起上课。教室里密密麻麻的,几乎坐满了。她就近寻到空位子,轻手轻脚地坐下来。   老师在黑板上书写着。姜姜给白梓荨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她来学校了。   白梓荨很快回复问她在哪儿。她说她在教室靠门的最后面一排。   紧接着,她看见坐在前面的白梓荨回头寻找着她。她冲白梓荨眨了眨眼。白梓荨颔首,随后扭回去。   听了大半节课,姜姜脚边忽地滚过来一支笔。她俯身捡起来,递给旁边的人,“你的笔。”   男生侧头,看到她时愣了下,“谢谢。”他接过笔。   姜姜淡淡一笑,虎牙半露,“不用。”说完继续听课。   男生俊秀的面颊开始升起玫瑰般的红霞。   下课之后,白梓荨快步走到她这里来,然后和她一起出了教室。   “顾远,你怎么不走啊?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男生拍了拍还停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人。   顾远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执起书大步离开。   下午五点多上完课,姜姜和白梓荨一起出学校。她回家,白梓荨去打工。   “你和我一起坐车吧,我让司机送你到打工的地方。”姜姜说。白梓荨舍不得花钱,从学校到她打工的地方要走接近四十分钟,她每次都是走着过去的。   “这怎么行,又不顺路。”   “没事没事,我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回家,你就和我一起坐车,怎么样?”   白梓荨踯躅着。   “哎呀就这么说定了。”   “那……那好吧。”   姜姜在学校大门外等了半天还不见家里的车来接她。她正要给司机打电话时,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哥?”姜姜讶道。   “上车。”姜沉璟看了她一眼。   “周叔呢?”   “上车。”他重复。   姜姜默了默,袖子被人扯了下。她歪过头,见白梓荨低低道:“我,我就不和你一起了,明天见。”   话音一落下,她就急步走开了。   姜姜没有拦住她。   本来说好的让她和她一起坐车的,可是司机变成了姜沉璟,她也不好让他绕路送白梓荨去她打工的地方。   姜姜上了车,她瞟了下开着车的姜沉璟。   难道他这是……专程来接她?   似乎是能听得到她心中盘桓的疑惑,他倏然开口,声音低沉:“在附近谈了点事。”   原来是这样。   在附近谈了点事,然后顺道载她回家是吧。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专程来接她。心里的困惑散去,姜姜又想,恐怕是沈彩蓉知道他在学校附近,所以才让他来接她的。   学校离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家,她才进门,佣人就叫住她。   “小姐,您的东西。”   姜姜看过去。佣人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   “我的?”她拿过来。   什么东西?她把袋子拆开,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后,僵住。   叠得平整的西装出现在眼前。   她蹙起眉心。   陆辞是要干什么?   都还给他了,他怎么又给她送回来?   姜沉璟扫过她手里的衣服,眸光微暗,薄唇抿起,“怎么回事?”   “额……”姜姜嗖地一下把衣服放回袋子里,“是我……是我一个朋友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含入v公告)   姜沉璟走近,眼光滑转到她手中的袋子上。姜姜无端地感觉拘束和紧张。   有一种做错事被老师严厉地盯着要盘查她的错觉。她攥紧袋子,咳了咳,就要走开时,姜沉璟道:“拿过来。”   往常沉静无澜的眸子里潜起略微凌厉的威压,沉沉的语气让姜姜心肝一颤。   她觉得莫名,旋即把袋子递给他。   姜沉璟垂眸,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语气恢复正常,“朋友的?”   “嗯。”   “什么朋友。”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姜姜有些不喜欢他这种像在审问犯人似的语气。   “就……学校里认识的朋友。”她一把抢过袋子,噔噔噔地上了楼。   姜沉璟抬头,看着她急冲冲的背影,而后问佣人,“谁拿来的?”   佣人瞧见他神色有些暗,战战兢兢道:“是……是快递过来的,不知道是谁。”   他嗯了声,让她离开。   姜姜愤愤地把袋子掷到地上。   陆辞还真是个神经病。   明明都已经给他送过去了,他又把它还回来。   不是他自己要的这衣服吗。   姜姜挠了挠头,不再想这些,打开电脑开始刷网课。   当手机屏幕里再次显出陌生号码时,姜姜没有立刻接。   与昨天的号码不一样。但是她有一种直觉。电话是陆辞打过来的。   她不接。   电话没再响了。姜姜正要把这个号码也拉入黑名单时,手机里突地收到了一条短信。   看到短信内容,姜姜不禁咬牙。   她转过头,看向地上的袋子。   这陆辞是在玩儿她吧?   他要她把衣服重新送到他那里去,并且强调了要“亲自”。   姜姜把衣服拿起来,思量了很久。   最后,她提起一口气,出了卧室。   落日余晖散落在高楼上空,如同破碎稀释了的颜料,一截一截地染上楼窗。   姜姜仰头看着前方的大楼。   “御风集团”四个大字遮住了眼帘。她有一种站在高山下,如蝼蚁一样仰望着山峰的感觉。   她提着袋子进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姜姜径直走到前台,“您好。”   前台工作人员看见她,问她有什么事。   “这是你们陆总的东西。”姜姜把袋子放到柜台上。   “陆总的东西?麻烦您等一下。”工作人员拨通了一个电话。   工作人员打完电话,仔细看了看姜姜,而后脸上的笑容加深,“小姐,请随我来。”   姜姜皱眉,“我把东西给你,你给你们陆总就行了。”   “是这样的,陆总让您送上去。”   姜姜眉蹙得更紧了,她摆摆手,“我有事。”说完她直接就走。   却被工作人员急急拦住了,“小姐,陆总让您上去。”   “我说了我还有事要做,你把他的东西拿给他就行了。”   “陆总让您把他的东西送上去。”工作人员仍然不让她走,眼里带着微末的为难和恳求。   姜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放在台子上的衣服,最后咽了咽气,“走吧。”   工作人员立马带着她往前走。   电梯到达最顶层,姜姜跟着工作人员出了电梯。   “前面就是陆总的办公室。”工作人员指了指前方。   “这里就是了。”   工作人员微笑着,从她身边走开。姜姜看着眼前的门,站了好半天不动作。   周围仿佛有冷风吹过来,灯光在她眼里也开始变得惨白。姜姜犹如立在悬崖顶端,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她为什么要来。   因为她怕这件事没完没了。   按照他的要求,把他的衣服彻底还给他,以后他们就再无干系。   她平复着呼吸,正要敲门,门却轻轻一响,自己开了。姜姜察觉到什么般,抬眼看到门顶上的摄像头。她连忙低头,踏出一步,进了去。   一进去她迎面就袭来阴凉的冷意。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想要马上退出去,门砰的一声闭上了。   她舔了舔唇,向前走了几步,一眼看见了坐在长桌后面的陆辞。   他单手抵着额侧,淡淡地看着她。   姜姜鼓了鼓气,三两步走到长桌前,“陆先生,你的衣服。”她把袋子放到长桌上。   陆辞把笔搁下,一看到他的动作,姜姜立即道:“陆先生我有急事要做,告辞。”   她迅速步至门边,搭上把手,然而却拉不开门。   使力拉了拉,依然拉不开。   姜姜握紧把手,回头,见陆辞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陆先生,请你开一下门。”   “姜姜。”   姜姜心底发麻。他念着她的名字,如同将这两个字含在唇边,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   她很抵触他叫她的名字。   “陆先生?”她保持着平静。   “坐。”   姜姜:“我有事情要做。”   “不想出去了?”他睨着她,吐字轻然却隐含着森冷。姜姜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要他开门,必须先听他的话。她恨不得冲上去一巴掌拍到他脸上。   指甲刺着手心,她慢吞吞地在斜对面的软座上坐下,双拳曲在膝盖上。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陆辞的助理抱着一大包东西进来。   助理看到姜姜,直接把那一大包东西放置到她旁边的小桌上,随即出去。   姜姜看着白色塑料袋里的薯片,继而斜眼看向陆辞。   “吃。”他说。   她没有动。   陆辞眉间聚起褶皱,“不是说喜欢?”   那一瞬间,姜姜心中有万千思绪飞过,全部绞和纠缠在一起,她无从理清楚。   “不想吃。”她回了一句。   陆辞点了点桌面,“手机拿来。”   “干什么?”   “拿过来。”   姜姜忍不了了,第一次对他说话语气强硬:“开门。”   陆辞看着她变得棱角锋锐的脸和她微微起伏的胸脯,唇边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要出去,可以。”   她离开软座,直直迎视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手机。”他向她伸出手。   “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嗯?”他眯起眼眸。   姜姜与他僵持了许久,她掏出手机,丢给他,“我可以走了吗?”   手机他要拿去就拿去吧,她再买一个就是。他拿起她的手机,在她手机上划了几下,然后又还给了她。   姜姜迟疑地把手机从他手里接过来,他对她的手机干了什么?她把手机塞进兜里,说:“开门。”   不知他按了哪里,门吱呀一声开了。姜姜迅速向外走。   “站住。”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东西带走。”   姜姜回头,见他看着小桌上的薯片,“陆先生自己留着吧。”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外的助理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伸长脖子望着她的背影,而后又瞅了瞅紧闭的门。   他啧啧几下。他跟了陆总这么久,就没见过陆总身边出现过哪个女人。   原本他还偷偷猜测陆总他是不是那啥来着,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个叫姜姜的女孩的样貌。   小小的,秀致可爱而已。   原来陆总好这口啊。他又啧啧了几声。   一路下来,直到出了大楼,呼吸到外面的烟尘气,姜姜的心跳才稳定下来。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像是不明白。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越缠越乱,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那些思绪全部镇压到心底后,急速从这里离开。   姜姜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听见姜沉璟道:“去哪儿了?”   他靠着沙发,手里捏着报纸。   她现在很烦乱,谁也不想应付,“没去哪儿。”   姜沉璟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长眉微拧,“怎么了?”   把鞋子放好,姜姜直起腰,缓了缓气。   她不应该把对陆辞的情绪撒到姜沉璟身上。她甜甜地笑了笑:“饿了。”   他狐疑地扫视着她,镜片后的眸子如潭水不见底。   “我去吃点东西。”她觉得累,才应付完陆辞那个变态神经病,回到家里来还要装成别人,还要抑住不好的情绪去应付他。   神经每一刻都紧绷着,要讨好男主,不能让男主讨厌她。   活得跟旧时代的奴隶一样。   她真想站在楼顶大叫几声,把憋在心里的不快全部吐出来。   姜姜端了些水果到房间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水果,木桩子一样定在椅子上,全身上下只有腮帮在动着。   许久后,她扑到了床上去。   把被子蒙至头顶,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她憋着喉咙在被窝里嗷了几声。   晚上吃饭时,沈彩蓉发现姜姜低低地扣着脑袋,也不夹菜,她问她:“姜姜,没胃口?”   “刚刚吃了些东西,所以我不太饿。”姜姜扯了个笑。   “不饿也吃一点,吃饭的时间不吃饭,别伤了胃。”   “嗯。”   沈彩蓉给她盛了碗汤。   “谢谢妈。”   “哦,对了,”沈彩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明天顾家老爷子七十大寿,咱家得去祝寿,你也要去。”   姜姜点点头,把汤喝完后,放下汤匙,擦了擦嘴。她抱起脚边的阿宝,说:“我带阿宝出去转转。”   阿宝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耳朵软软的。圆滚滚的身体歪到她怀里,像一个肉球。   她和阿宝走开后,沈彩蓉低喃着:“真是奇了怪了,阿宝跟姜姜怎么这么好了……”   听到她的低喃,姜沉璟眼神微闪。   ——————   当姜沉璟的车再一次停到姜姜面前时,她眉峰一动,“你不去公司?”   “八点。”   八点上班,现在才七点。   姜姜摇头:“周叔送我去,你去公司吧,免得折腾。”   他抿了抿唇,静默良久后,车子从花圃前驶开。姜姜握紧书包带子,撤回视线。   到学校才将近七点四十。她早上后两节有课,本来可以不来这么早的,可是她不愿闷在家里,所以才早早地就来了学校。   宿舍里只剩下白梓荨,其他两个室友去吃早饭了。   “怎么来这么早?”正在被英语的白梓荨摘掉耳机。   姜姜揉了揉肩骨,“不早了。”   “吃饭了吗?”她问白梓荨。   “吃了,你呢?”白梓荨问完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她从家里出来肯定是吃了的。   姜姜点了点头,又说:“我睡一会儿,等下上课我要是没醒,你叫叫我。”   “好。”   姜姜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被姜沉璟揪着衣领,鞋子离开地面,她腾到半空中。   “你是谁?”他说。   姜姜心慌意乱,“我是姜姜啊。”   “你不是。”他凑近,温凉的气息如刀割在她脸上。   “我是。”她的嘴唇颤动着。   “她不是姜姜。”   忽然,有一道声音传到耳畔。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女孩。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女孩挽住姜沉璟的胳膊,细声细气,“哥哥,我才是姜姜,我才是你的妹妹,她是假的!”   沈彩蓉和姜柏海出现在女孩后面,冷冷地看着她。   脖子被他掐住,她喘不上气,费力地掰着他越掐越紧的手指。   就在她要窒息的时候,她惊呼一声,醒了过来。   姜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能感受到梦里被掐住脖子的疼痛。   怎么会做这种梦。她拍了拍头。   不能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姜姜。   可是她的身体又确实是姜姜的,只是换了个芯子而已。   他们就算对她起疑,只要她不承认,他们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她还是不能让他们起疑,特别是不能让姜沉璟起疑。   她想远离开他们。   只要远离开他们,她就可以做自己了。   姜姜抓紧被子。   大学还有两年多,读完大学她就找个远地方的工作,离他们远远的。   打定主意后,姜姜心里轻松了很多。   下午阳光热辣,晒袭着塑胶跑道。姜姜避到树下,拧开盖子喝水。   下午体育课。   白梓荨跟她的体育课选的不一样,原身选的是啦啦操,白梓荨选的是乒乓球。姜姜隔着老远看她们打乒乓球,也想和她们一起打乒乓球。   她扯扯及膝的小裙子,现在只想把这裙子换下。   跳啦啦操规定要穿的小裙子有些艳,她极为不喜欢。   可是老师规定必须要穿,她也不能不穿。   她仰靠着树干,树叶缝隙里漏下阳光,散落在她身上。她往旁边挪了挪,突觉迎面滚来了一个篮球。   姜姜拦住篮球,捡起来。   穿着白色球服的男生走向她,微湿的额发随着他走过来的动作轻晃着。   “你的球?”姜姜抬起篮球。   “嗯。”男生看着她,清俊的脸上滴着汗。   “给。”姜姜觉得他有点眼熟,忽的想起来,他是昨天坐在她旁边笔掉了的男生。   男生拿过球,小跑着朝篮球场而去。他到了篮球架下,把球扔给旁边的人,然后自己倚在了球架下。   他单腿屈起,慢慢地转过眼,看着某一处。   “不打了?”刘周把球踢到一边,对着倚靠在架子边上的顾远道。   顾远不知看着哪里,耳尖有些红红的。   刘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瞥到了远处树荫下的纤细身影。   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想起刚才篮球飞出去,顾远追上去踩住篮球,正要抱起篮球回来时,他却忽然停住,然后脚一踢,把篮球踢到了树荫那边。   原来树荫那里有佳人哪,他就说顾远怎么莫名其妙地把球故意踢过去。   “挺漂亮的啊。”刘周吹了声口哨。   顾远的耳尖更红了。   上完体育课,姜姜回宿舍洗了个澡,洗完澡,她记起沈彩蓉说明天要去那什么宴会。她对白梓荨道:“梓荨,明天我有点事,不能带你去我家了。”   白梓荨擦着头发,“以后再说吧,我最近也没有时间。”   其实她已经后悔了。   当时就不该答应姜姜去她家。   自从从舅母家出来之后,她意识到她现在没资格也没时间去想那些事情。   身份的天差地别让她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能有一个姜姜这样的朋友就已经是上天对她的馈赠了,她怎么敢还去奢望别的。   那让她心脏悸动发颤的人,她配不上。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切地体会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撇去那些让她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心思,为自己曾经动过那样的心思而感到羞愧,她有些对不起姜姜。   姜姜诚心诚意邀请她去她家,而她答应她却是为了别样的心思。   “对不起,姜姜。”   不向她说声对不起,她觉得难受。   “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又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姜姜奇怪。   白梓荨唔了下,没再吭声了。姜姜挑了挑眉。   ——————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沈彩蓉摸着床上的长裙,满眼赞叹。   姜姜:“好看。”   “穿上试试。”   “明天再穿吧,我有点累。”   “诶,好,那你休息,我这就出去。”   沈彩蓉轻轻拉上门。   姜姜轻抚着床上的长裙。   浅白色的裙摆上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蓬起的袖口镶了许多亮晶晶的珠子。   她一回到家,沈彩蓉就连忙拉着她去她房间,把这条裙子拿给她看。说是明天参加宴会穿。   还好不是粉色。姜姜抵着太阳穴,她对粉色本来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穿多了各种粉色的衣服后,她不自觉地有些厌恶这种颜色了。她把裙子收起来,放到衣柜里。   明天的宴会她不想去。   然而她又不能不去。   稍微洗漱了下,她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彩蓉下楼,看见丈夫和儿子都坐在客厅看报纸,她抱着阿宝坐到他们旁边。   过了片刻,沈彩蓉望了望楼上,姜姜怎么还没弄好。   她摸着阿宝的毛,对着儿子道:“沉璟,你去催催你妹妹。”   姜沉璟闻言,把报纸放下。   姜姜一打开门就看见外面有个人。她吓了一跳。   “哥。”她走出来。   姜沉璟没说什么,先她一步下了楼梯。姜姜撑着扶手,她穿着高跟鞋,生怕没踩稳,摔下去。   几乎曳地的裙子慢慢地扫过阶梯上铺着的地毯,姜姜一只手把裙子提起来。   “我就说这裙子适合你。”沈彩蓉说。   浅白色的长裙贴着姜姜玲珑纤细的腰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雪莲。   她画了淡妆,头发绾在后面,耳后落下几缕,柔软墨黑,垂在肩上,平添了几分温婉。   姜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宝猛然扑到她怀里。她抱稳它,“阿宝。”   “你看你妹妹多漂亮,是不是,沉璟?”沈彩蓉转向姜沉璟。   姜沉璟看也没看姜姜,只嗯了声。   “我们走吧。”沈彩蓉挽住她。   到达顾家大宅时,姜姜被沈彩蓉叫醒,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在车上睡了过去。她晕晕乎乎地下了车,没意识到自己穿的高跟鞋,脚后跟崴了下。   小臂一紧,有人稳住了她。她站好,“谢谢哥。”   姜沉璟松手,皱着眉头,说:“走路当心点。”   她嘿嘿笑了笑:“没注意,没注意。”   然后赶紧跟上了沈彩蓉。   宴会大厅里衣香鬓影,热闹却不嘈杂。   巨大的水晶灯吊在顶上,每个人身上都被染上灿灿的光芒。   姜姜待在角落里玩手机。   沈彩蓉和姜柏海带着她给那顾老爷子拜了寿之后,姜姜就从他们身边走开了。她刷了许久的手机,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远远地看了大厅中央一眼,见她哥身边围着许多穿着打扮艳丽奢华的女人。   女人们个个跃跃欲试,脸上俱是兴奋与仰慕。   而她哥表情冷淡,与她们保持着距离,谁也没有搭理。   看着那些漂亮的女人,姜姜哎了声。   男主是属于女主的,你们别费心思了。姜姜又低头开始玩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阵低低的骚动,好像是有人来了。她没怎么在意,依然低着头。   “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诶,好帅啊!”一旁有些激动的女声渡到她这里。   姜姜浑身一凛,她抬起头,隔着人群,瞥到了正缓缓进来的陆辞。她急忙收起手机,四处看了下,从镂空门穿过去,来到了爬满花的阳台上。   她真是怕了他了。   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阳台这里被挡着,在大厅视野的死角,姜姜安心地待在这里,等到沈彩蓉叫她走了她再出去。   阳台上面摆了很多花盆,下面连着一层层的花腾,花朵在彩灯的照耀下好看至极。   姜姜拨了拨花瓣,软软嫩嫩的,馥郁馨香。   “喜欢它吗?”   一道男声骤然响起。姜姜偏过头,惊讶地看着对面的人。   男生走到她面前,“你好,又见面了,我叫顾远。”   顾远。   姜姜想到了什么般,“你是顾爷爷的……”   “是。”   姜姜礼貌性地笑道:“我叫姜姜。”   那个坐她旁边的男生竟然是顾家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顾远。   “你怎么不去大厅里?”姜姜问。   他的脸颊红红的,似乎有些腼腆,声音小小的:“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姜姜微笑着,她靠到栏杆上,凉风拂过她的裙子,微微揉曳着。   看到她的虎牙,顾远脸更红了,他有些紧张地握住拳头。   他的脸怎么红了?姜姜不明所以。   突然,她嗅到一丝烟味。   这烟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她疑惑地偏移过目光,看到了隐在暗处的男人。   姜姜差点跳了起来。她攥紧裙子,看着男人一步一步从暗处走出来。   顾远看到来人,回忆了下,应该是刚刚到场的陆家那边的人,好像叫陆辞。   陆辞盯着他,说:“离开。”   命令式的语气夹杂着森寒凉意,让他有一种被定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感觉。   这时候,里面有人在叫“阿远。”   是他妈妈。   他看了看姜姜又看了看陆辞,最后走出了阳台。   此刻的陆辞让姜姜觉得很恐怖。他靠近她,将手里的烟碾到她身后的花盆里。   苍白的面孔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黑渗渗的眸子里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下颚一凉,被他捏住。她抽不开,他捏得太紧了。   感觉到他在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姜姜惊恐地向后仰着。   冰冰凉凉的手指像蛇一样在她颚骨周围游移,姜姜使劲儿拽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拽不下来。   “放开我。”姜姜放弃挣扎。   “笑。”他说。   姜姜看神经病似的瞪着他,“放开!”   “像刚才那样,笑。”他重复一次。   她一拳砸到他胸口,“放开我!”   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任她一拳一拳地捶打着。   陆辞猝地凑近,姜姜鼻端侵入凉气。   “陆总。”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姜沉璟的声音。 第14章 第十四章(修)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姜沉璟的声音。   这声音对现在的姜姜来说无异于天籁。她狠狠地抵开陆辞。   下颚上钳着的冰凉消失, 姜姜极速朝姜沉璟扑过去。   鞋跟踩在地面上的塔塔声刺着她的耳膜,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姜沉璟。   怀里猛地一撞, 姜沉璟全身僵了一下。   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身体,他感觉到她在发抖。他迟钝地抬起手, 按住她的背脊。   “哥……”姜姜快哭出来了。   刚才的陆辞跟小说里折磨原身时的样子很像, 疯狂变态,如同厉鬼。   原身是怎么死的,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被人lj致死。而陆辞就在旁边无动于衷地看着, 看着原身被lj致死。原身死后, 他还让人将她的身体拿去喂了狗。   极度的恐惧与害怕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的心脏犹如要爆裂开。   “哥哥……”姜姜死死地缠住他的腰,脸压在他胸膛上。   姜沉璟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 语调沉稳,隐隐掺着不自然:“别害怕。”   她慢慢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心尖还有些颤, 她顺了顺呼吸,躲到姜沉璟后面。   “我想回家。”她扒了扒他的衣服。   “等一下。”他握住她的手, 冷冷地看向陆辞:“陆总,不给个说法?”   陆辞眸光阴鸷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周身升起凌厉的戾气, 但他却勾起唇, 笑意不达眼底:“哦?”   姜姜哆嗦了下, 拉着姜沉璟要走,“哥哥,我们走,我们走。”她使出全部力气拖着他。   现在她一刻也不想跟陆辞处于同一个空间,那种窒息与恐惧像毒蛇一样在她周围游离。   姜沉璟微转身,见她含着泪光,央求着他。他扣紧她的手指,搂住她的肩。   最后再看了陆辞一眼,触及到陆辞的衣领时,他眼神顿了顿,随后带着姜姜离开了阳台。   陆辞唇角塌陷下去,他捏住姜姜刚才碰过的花,浓郁鲜艳的花汁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一离开陆辞,姜姜就马上平静下来。   肩上压着她哥的手掌,她的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握着。她挣了挣,“哥,松开。”   他置若罔闻,走得极快,从后门将她带出了顾家大宅。   夜里凉沁沁的空气包围过来。   姜沉璟终于放开她。他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声音失去了一贯的平稳:“怎么回事?”   姜姜吞了吞唾沫,“我在外面透风,他就来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认识他?”   “不认识!”姜姜立刻否认。   “不认识?”他眯眼,镜片上折射出凉幽幽的光。   姜姜连连否认,“我真不认识他。”   他沉默了片刻,倏然问道:“那件西装是他的?”   “是……不是不是!”姜姜说岔嘴了。   谁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姜姜脑中突地一卡,好像……陆辞今天穿的是那天那件西装!   姜沉璟这记性也太好了吧,他就扫了一下那件衣服就把那件衣服记住了?   刚才他这么问肯定有诈她的成分,但是她却没有防备说漏嘴了。   “姜姜,不要撒谎。”他神情一肃。   “我……我确实不认识他。我的朋友,白梓荨,我跟你说过。她在酒吧打工,我那天去看她,订了一个包间,包间里面有件衣服,就是那件衣服。服务员以为是我的,就给我寄过来了,我查了下才知道是包间上一个客人的,所以就给他还回去了,我真的不认识他。”姜姜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陆辞之间的牵扯。   “这样?”   “就是这样!哥,我今天吓死了。”姜姜瘪起腮帮。   姜沉璟看着姜姜。   他的妹妹,或者说,不是他的妹妹。   一个人可以忘记一些东西,性格也可以改变,但是骨子里最原始的东西却改变不了,即使她努力包装,努力伪装,将自己彻头彻尾地装成另一个与之毫不相同的人。   姜姜发生改变是在大概半个月之前。   沈彩蓉让他送她去学校。   即使厌恶,母亲的话他也不能拒绝。   然而第二天早晨他要送她去学校的时候,她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他。   把她送到学校,她也不再缠着他。   心中疑虑丛生,看到她故作镇定地对他撒娇时,疑虑更甚。   如同变了一个人,即使模样没发生变化。   后来他试探她,让她把他的东西还给他。她说好。   根本就没有,她根本就没有拿他什么东西。   可是她说她找不见了。   她不是原来的姜姜。   那个让人厌恶,黏腻的姜姜。   一个人就算是性格会发生变化,也不会完全像另一个人一样。   而且她还故意装成姜姜原来的样子,但是却破绽百出。   然而她又确实是姜姜,他拿她的头发去验过DNA。   他想到了幼时看到过的神志鬼怪之类的故事。   虽然荒谬,却也十分有可能。   现在的姜姜不黏他,不缠他,这也是他不揭穿她,不告诉沈彩蓉和姜柏海的原因。   他不厌恶现在的她。   比起以前的她,他宁愿她变成另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不知不觉中,有些事情却好像控制不住了。他抚住心口,刚刚姜姜撞到他身上的麻痛还残留在这里。   “回去吧。”他恢复了以往的疏淡。   “好的好的。”姜姜的瞳仁亮亮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他抬起手,复又放下,指骨捏得泛白,“我去和爸妈说一下。”   “不要!”姜姜拽住他,她还怕着,怕他一走,陆辞又会从某个地方出现。   他抿起嘴角,“我打个电话。”   “行。”姜姜放手。   等到他打完电话,姜姜立即上了车。姜沉璟坐到驾驶座好半天了却不启动车子。   “哥,走啊。”   “到前面来。”他说。   姜姜没有犹豫立马坐到前面去。今天姜沉璟算是救了她,他现在要她做啥她都依着他。   第一次坐他旁边的车位,姜姜感觉有些异样。她扭头瞟了瞟他,大道上的灯映在他分明的侧脸上,姜姜闪了闪神。   确实是如作者描写的那样啊。   俊致沉敛。   眼前浮现出白梓荨清丽脱俗的面容。   配,确实配。   以后他们俩生出来的小孩肯定特好看。   基因强强组合啊这是。   她拉回飘远的思绪,陡然发现姜沉璟看向了她。   他蹙眉:“看我干什么?”   “咳咳咳!”姜姜登时转回脖子。   面颊有点发烫。   她刚才那样子肯定像花痴少女一样。其实她没有花痴,她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看你……看你……哎呀,哥,你又长帅了。”她笑呵呵地含混过去。   姜沉璟默不作声,然后把车子开了出去。   顾远回到阳台时,却发现姜姜已经不见了。他站到她之前站的位置,本来消散了的热意又涌了上来。   忽然,他发现花盆里的小花被揉烂了。   本来开得正盛的小花中剩下即将要干枯的残瓣。他有些心疼地把花盆端起来。   是谁做的?   脑海中不禁闪过那个让他觉得有些可怕的男人。   踏进家门,姜姜才有了踏实的感觉。她松懈下神经,懒懒地躺在软椅上。   颚骨那里有点疼,她碰了碰,拿了镜子照了下。   鬓发遮住了颚骨处浅淡的青紫指印。   被陆辞钳制住无法挣脱的疼痛又席卷上来。   疯子,变态,神经病。   她在心里咒骂了他几百遍,恨不得他去死。   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他。   ——————   周六早晨,姜姜虚着眼看了下脸,青紫指印消退了。   但不经意碰一下还是能够感觉到疼。跟手背上的后遗症一样,提醒着她,陆辞对她做过什么事。   她梳洗完,佣人唤她出去吃早餐。   “昨晚上你们怎么先回来了?”沈彩蓉问姜姜。   姜姜瞅了一瞅姜沉璟,说:“有点不舒服,我就让哥送我回来了。”   “哪里不舒服?”   “就……就有点晕。”   “怎么会晕?”   “我也不知道。”   “我看你还是体质虚,等下我让人给你熬点滋补的中药喝,养养身体。”   “中药?”姜姜微张口。   “对,中药比西药更养身,你喝一段时间养养。”   姜姜愁着眉,望了望姜沉璟。   早知道就不说她不舒服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讨厌喝中药。又苦又难喝。   沈彩蓉吃完,对姜沉璟道:“沉璟,昨晚上那么多漂亮姑娘,有中意的没有?”   姜姜正往嘴里塞东西,闻言慢下动作。   “没有。”姜沉璟语气很矜淡。   “没有?”沈彩蓉唉了唉,“你上次说有中意的女孩儿是不是在骗妈,一直拖着不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也不小了,二十七八了,也该成家了。”   她也想抱孙子啊。   姜沉璟沉默下去。姜姜悄悄弯唇。   就他哥这闷葫芦的性格,和白梓荨还得要磨合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在一起呢。她记得他们俩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得要好几年后才能真正在一起吧。   沈彩蓉想让他快点成家,还早得很哪。姜沉璟抬眸,看见她唇边隐隐的笑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地敲点着。   ——————   姜沉璟再要送姜姜去学校时,她没有再拒绝。   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经过那一晚上的事情之后,她似乎没有那么抵触姜沉璟了。   但是在面对他时仍然不免有些拘束和紧绷。   有些东西,是没办法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她也没想过要去改变,反正只要她以后远离他们就是了。   早上喝了中药,又坐车,她胃里有点犯恶心。姜姜开窗,让新鲜空气流动进来。   还是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有些想吐。   “停车,停车。”姜姜拉了拉姜沉璟。   姜沉璟靠边停下。她立马冲出去,找到垃圾桶,干呕了几下。   余光里出现一瓶水。   姜姜接过来,漱了漱口。   胃里又翻滚起来,她屈着腰,感觉到背上被人轻轻地拍着。   姜沉璟神情严肃,动作很生疏,“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就是晕车了。”姜姜呕了半天没呕出来,再漱了下口,觉得没那么难受后才又回到了车里。   她横躺在皮座上,觉得这么胃里舒服一点。   到了学校的时候,姜沉璟抬眼,看着后视镜里闭着眼的人。他没有唤醒她,直接调转头,车子一溜烟从校门前驶开。   姜姜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了穿着白衣的人影,脑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哥?”她扶起额头。   站在她跟前的医生见她醒了,问她:“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姜姜点头。   是没怎么睡好。   这两天她一睡觉就会梦见那晚上陆辞捏住她脸的场景。   一遍又一遍,没有止境地循环。   即使很困很困,也睡不着觉。一闭眼就会想起陆辞那阴森森的面孔。   总是凌晨一两点才睡得着,睡不了多久就又会被梦惊醒,然后再怎么也睡不着了。   “胃口也不太好?”   “嗯。”   医生对姜沉璟颔颔首,旋即说:“我给你开点药,拿回去按时吃。”   “谢谢。”   姜姜觉得自己快要成药罐子了,上回生了病的药还没吃完呢,又要给她开药吃。   还有沈彩蓉让她喝的中药。   开完药她要去学校,姜沉璟不让她去,“明天再去。”   “我没事的。”   今天不去的话,又得跟辅导员请假,她都不好意思了。   本身也没什么大病。   “明天再去。”姜沉璟不容辩驳的口吻让姜姜心里有些躁。   她提起药袋:“我要去上课。”   他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离开。   姜姜走出医院,瞧见他的车还停在那儿。她踱到车边,“这儿离学校不远,我走过去,我不想坐车了。”她怕她又晕车。   姜沉璟仍然不出声,她有点惴惴。   不会生气了吧?   男主是个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她刚刚没有听他的话,他应该很不悦。姜姜正要说些话补救一下,车子一声响,跟箭似的飞出去了。   尾气扫到她鼻腔里,姜姜掩住口鼻,弹跳开。   她挥散带出的尾气,看了看时间。   从这里走到学校估计要十六七分钟。她慢悠悠地走着,十点多的课,她还有好两个多的时间。她插上耳机,去往学校。   ——————   电脑屏幕里闪烁着红点。   陆辞盯着红点位置,对助理道:“下车。”   下车?助理一头雾水。   这还没到公司怎么就要下车?   “嗯?”陆辞眉间聚起小山峰。   “是,陆总。”   助理赶紧下车,他给陆总打开车门,却见陆总直接从另一边下去,然后上了驾驶座。   要自己开车吗?助理愕然。   下一秒,他瞪着眼,看见车子离他而去。   “陆总!”   怎么走了啊,他还在这儿呢!   助理急地直跺脚。   林荫大道上铺满了金黄色的树叶,还零星掺杂着枯瓣。   鞋子踩在上面沙沙地响,犹如在金色大道上行走。   林荫下空气新鲜,还有着早晨特有的新凉,姜姜深深地呼吸着,草木香气进入肺腑里。   姜姜小步小步地前行着,耳机里轻柔的音乐被汽车的声音覆盖住,她朝后一看。   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车子正慢慢地行驶而来。姜姜走上高一点的台阶,给车子让路。   车子却倏地减缓了速度。   姜姜没怎么注意,依然慢吞吞地前行着。   前面的树根下团了一坨黄黄的东西。姜姜走近发现是一只小猫。   小猫紧挨着树,身上盖着树叶,毛有些脏有些乱,脑门上的毛还揪成一撮一撮的。   它冲着她小声地叫着。姜姜蹲下来,她从包包里掏出饼干和水。   她把树叶围聚在一起,而后倒出水,放到它的肉掌前。小猫立即凑到树叶里,伸出粉粉的舌尖舔着水。   它喝水的时候,姜姜把饼干掰成小瓣,弄好后她走开。   回头再望一眼努力吃着东西的小猫,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多可爱的小猫,却是只流浪猫。她撇下那浅浅的酸涩,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她停顿下来。   背脊发凉,仿佛被人盯上后背的毛骨悚然。   她站定,回身往后看。   那辆黑色的车子竟然还在她后面。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姜快速扭回去,   指尖颤着,几乎要攥不住药袋,她越走越快,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她。   黑色的车子忽然加速,超过了她。她正要卸下一口气,却听见车子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响。   车子停在两三米远的距离。   车门一开,从里面下来了一个人。   姜姜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密密麻麻的恐惧又攀上心头。   碾碎枯叶的碎裂声越来越近。   她调转过头,立刻就跑。   才跑几步,手臂就被人擒住了。   “跑什么?”   喷洒在颈边的凉气让她寒毛直竖。她不吭声,卯足力气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   但无异于蚍蜉撼树,她完全挣不开半分。   她强使自己镇静下来,缓和着急促的呼吸,看也不看他,“请你放开。”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难不成是碰巧?   姜姜的手腕被他单手握住,他的手凉凉的,还很硬,她有一种被镣铐锁住的冰冷感。   “陆辞。”姜姜一字一顿道。   她紧绷着面颊,因为怒气,白皙近透明的皮肤里升起淡淡的如胭脂般的晕色。   “陆辞,你想干什么?”姜姜仰起脸,怒视着他。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忍着他了。   他却猝地把她拉近,唇虚浮在她的耳朵上空:“再叫一次。”   再叫一次。   犹如情人耳语的姿势让她耳根悸麻,她用力推开他,“你神经病啊!”   陆辞眸光一黯,“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陆辞!陆辞!陆辞!满意了吗?”姜姜恨恨地念着他的名字,手腕处有点疼。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姜姜趁他不注意,猛地搡开他。他后腿半步,眼里的怔忪不复存在。   姜姜捂住手腕,把地上的药袋子捡起来。   他视线下移,投放到她手里的药上,“生病了?”   她没理他,急速越过他身侧。   陆辞凝视着她的背影,她咬牙切齿念出他的名字的模样再度浮现出来。   纤瘦,柔弱,却带着一股锋芒韧劲。   眉梢渐渐扬起,他轻启唇,唇齿间含着她的名字。   “姜姜……”   姜姜生怕他再抓住她。   但是他却没有。   她不敢回头看,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恨不得飞奔起来。   直到她走进校门,她才敢回头看一眼。   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她松松气,抽出纸巾擦着自己的耳朵。   耳朵擦红擦疼了,她才停了下来。   然而他的嘴唇虚浮在上面的冰凉感却怎么也擦不掉。   仿佛粘黏在上面,永远也去不掉一般。   她想大声尖叫出来,心中憋着的郁气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开。   车厢里十分静谧,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顾远双眼失去焦点,空泛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忽然,他瞳孔一缩,“就在这里下车。”   “少爷,这里是校门口,不直接去里面吗?”   顾远夹起书,回司机:“嗯。”   姜姜把擦过耳朵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继而要往里面走时,后方响起迟疑的声音,“姜姜?”   偏过头,她看见了顾远。   “早上好。”她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   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下的腿修长笔直。   微低着下颌,晨间阳光倾落在他墨黑的头发上,又从头发上流淌到他清俊的五官里。   “你也早上的课吗?”她问。   “是,”顾远抬了抬长睫,“昨天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他说完,耳尖慢慢地抹上了红色。   “家里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姜姜走到岔路口,问他:“你走这条路?”   他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眸底微闪,随即点点头。   这个时间,小道上基本上没什么人 ,偶尔能见到一两个人在石座下看书。   顾远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他能闻见从她发尾散过来的清浅的柠檬香气。   耳尖上的烫热传到脸颊上,他鼻翼微张,嗅着这阵香气。   走到人开始变多的地方时,姜姜蹙了蹙眉。她发觉到周围的人看过来的视线。   她侧眸,瞅了下顾远。   “怎么了?”他困顿道。   “没怎么,我要上课了,先走一步,再见。”她拐了个方向,从他身旁走开。   顾远滞滞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呆呆地触了触耳垂。   宽敞的阶梯教室里混杂着讲课声和学生低低的嘈杂声还有空调和风扇的声音。   白梓荨翻开下一页书,眼角余光发现姜姜的书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页。   姜姜虽然看着黑板,但是眼睛却无神,好似看进了虚元里。   眼光一转,看到她耳廓很红,像是用什么用力揩拭过一样。   她抬头瞟了下老师,这老师最是严厉,让他发现有学生不认真听课,平时分得减去一大半。   正要提醒姜姜不要发呆的时候,她听到老师洪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穿透到这里来。   “那位穿着白衣服的女同学,你来回答一下刚刚我讲了些什么内容。”   白梓荨连忙扯了扯她。   姜姜登时神思回笼。   “老师叫你回答问题。”白梓荨低低道,同时把划了线的字悄悄地指给她。   “我刚才讲了什么内容?”   姜姜垂着眸子,望了一眼白梓荨指给她看的内容,然后答了出来。   “有些同学,不要以为开小差老师看不见,老师站在这里,你们做什么都能看见的。”老师让她坐下,厉声说了几句。   虽然没有被点名,但是基本上都知道老师说的是她。姜姜微赧,右手撑在额头上挡住自己的脸。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上“陆辞”两个字,然后换了支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叉。   “你画什么呢?”白梓荨压低嗓音。   姜姜慌忙遮住,“随便画画,随便画画。”   “好好听课,别让老师又抓住你了。”   把笔记本合上,姜姜开始认真听课。   由于她耽搁了好多课程,需要及时补回来,中午休息时间她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   她找了个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图书馆前面的花圃。   做了会儿笔记,她感觉到对面沉下阴影,有人坐了下来。她没有在意,专心做着笔记。   脖子有点酸了的时候,她昂起脖子,揉了揉,目光不经意触到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也正好抬起头。   是顾远。   姜姜对他做出口型:好巧。   他颔首。   她重新开始做笔记。   许久过去,顾远缓缓地抬起眼帘。   她低扣着头,窗外薄薄的暖光挥洒进来。将她一半浸没在阴影里,一半置于暖光里。   柔顺的长发束在肩后,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横了一根银色珠链,珠链泛着晶亮的光晕。   细细的黛眉微蹙着,额心悬着浅浅的折痕。   他骤地用书遮住视野,又慢慢地将书往下移,露出半边眸子。   要到两点钟的时候,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他。   我上课去。   顾远轻点了下头。   姜姜把椅子退到原处,走出了图书馆。   日头西垂,白日里的热气渐渐消弥下去。   下午上完课姜姜和白梓荨出了教学楼分开的时候,她又遇到顾远了。他执着书,有些腼腆地说了声嗨。   姜姜笑了笑:“我们真是有缘,这一天都碰见三次了。”   “一起出去?”他摸摸耳朵。   “好啊。”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截路后,顾远捏捏手指,音量极小:“我能……我能……”   “什么?”   “没什么。”他闷着胸腔,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地抿着唇角。   姜姜觉得他有点可爱,“你想说什么?”   “我能和你……和你做朋友吗?”他的声音像淡淡的风,越飘越远。   尾音刚落,他像是有点挫败地耷拉下肩膀。   “当然可以。”   他唔了声。   姜姜不明白,她答应和他做朋友,为什么他还是好像很挫败的样子。   要到校门口时,姜姜说:“我回家了,再见。”   顾远耷拉着的肩膀终于挺起来,黑黑的瞳仁有些亮:“再见。”   姜沉璟看着前面说着话的两个人,敲击着方向盘的手撤了回去。   女孩微微笑着,男生的面容模糊不清。   周围的人都虚化,世界里只剩下那两个人。他面目平静,眼神却愈发黯。   姜姜和顾远道了别后,看到姜沉璟的车,小跑过来,还没拉开车门,车就往前开走了。   姜姜:……   她远扫着车牌号,她没有认错车。   车子一下子跑开,她还以为不是她哥的车。   他不会还在生气吧?   就早上那么小一件事,不该到现在还不高兴啊。   姜姜撇着嘴,准备拦一辆出租车的时候,姜沉璟的车又拦到了她面前。   她这次没有去拉车门。   只静静地等待着他说话。   “上车。”他说。   姜姜进去,一进去就感觉到里面的气息有些压抑沉闷。   她舔着下唇,柔声道:“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没有的话,他刚刚为什么那样?姜姜上半身窝进座椅里,不再说话。   车厢晃了晃。姜姜挪着屁股。   姜沉璟今天怎么了?   开车开得比平时快还老晃。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安寂沉闷地她很莫名。   这种压抑沉闷的感觉被他带到家里,沈彩蓉察觉到他们俩之间气氛有些怪异,问:“你哥怎么了?”   姜姜望着姜沉璟一回来就直奔楼上的身影,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吃过晚饭,她待在卧室里一边刷网课一边吃薯片时,沈彩蓉猝然进来。她赶忙把薯片藏好。   沈彩蓉不让她吃零食,说那些东西坏身体,可是姜姜馋得很,就偷偷吃不让她看见。   “妈?”   沈彩蓉进来察觉到什么似的,“你屋里什么味儿?”   “没,没什么味儿。”   “是不是吃零食了?”   “没有!诶,这水果是给我吃的?”她转移话题,伸手去拿水果。   沈彩蓉挥开她的手,说:“给你哥的。”   给他的,那她端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把这个给你哥端过去。”说完,沈彩蓉又从兜里摸出几张照片。   “姜姜,你把这照片给你哥看看,看他有没有看对眼的,我上次要给他看,他看都没看。要不你试试。”   原来是让她给姜沉璟送照片,顺便送个果盘啊。   “妈,哥不才二十八嘛,你干嘛这么急。”   “妈这是不能不急啊,你别看你哥才二十七八,可他这么多年一个女朋友也没谈过,那么大一小伙子,我这……我这有点担心哪。”   姜姜很想笑,但她忍住没笑出来。沈彩蓉不会是想歪了吧。   “哥他不是说过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你不用担心的。”   沈彩蓉觑她一眼,“你哥那性格我还不了解,他骗我呢,就是在敷衍我,哪儿有什么女孩子啊。肯定是我之前在他面前念叨,让他烦了,他才这么说的。”   可是他确实是有喜欢的人了啊。姜姜低头看照片。   照片里全是气质优雅的大美女。   “姜姜,姜姜,帮帮妈,把照片给他看看,一定要让他看看。”   “好吧。”   她把东西给他送过去就行。   看到门里头发湿湿的姜沉璟时,姜姜怔了怔。   他平时看到的姜沉璟都是衣衫平整,头发平整,一丝不苟,俨然刻板严正如军人那般。   而现在他大约是才沐浴过,头发凌乱微湿,没有带眼镜,浅色长衣散发着清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妈让我给你的。”她抬了抬果盘,盘子下面垫着照片。   他没有接,转身进去了。   姜姜站在敞开的门边,有点不知所措。   “进来。”他凝着她。   “喔。”   把果盘放下,她将照片抽出来,蹑手蹑脚地步至他跟前,说:“妈让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她把照片摆到他面前。   “我回房间了。”   他止住她,“慢着。”   “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把照片拿回去。”   “你自己还给妈吧 ”   姜沉璟定定地注视着她,说:“你喜欢谁?”   “呃?”姜姜错愕。   他缓慢地开合着眼睫,“你喜欢照片里的谁。”   姜姜哦了下:“都喜欢。”   都是非常漂亮的大美女,谁不喜欢。   他终于正眼瞧照片了,只不过仍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他把照片扔给她,“找出你最喜欢的。”   姜姜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是她选媳妇儿,找她最喜欢的干什么。   “这个。”她囫囵看了看,列出一张来。   这张照片上的人长得跟白梓荨有几分神似,他肯定喜欢。   他淡淡一扫,说:“为什么喜欢?”   “长得好看,看起来很舒服。”   “喜欢这样的?”   “嗯嗯。”   姜沉璟垂下眼瞳,“出去吧。”   姜姜离开后,他把照片全部丢进纸篓里。   长得好看,看起来舒服。   那个面容迷糊的男生也是这样的么。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拇指抵住额侧,等着那阵疼消下去。   ——————   顾远拢着眉头,看着架子上一排一排的洗发水。   “您好,请问您想要哪一款洗发水。”   导购员热情地走到他身边。   “柠檬味的。”顾远喃喃着。   触及他俊秀的脸庞,导购员面上的笑容咧地更灿烂了,“柠檬味的?这里。”   顾远走到她所说的地方。   “可以闻一下吗?”他礼貌道。   “可以可以。”   他一个一个地仔细嗅着,走到尽头了却还没找到他想要的。   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味道。   顾远放下最后一瓶,“柠檬味的全部都在这里?”   “是的,都在这里。没有您想要的吗?”   “嗯。”   他要走的时候,顿步,说:“刚才我动过的,全都要了。”   “好好好。”导购员嘴角都快笑出花儿了。   他把一大袋洗发水装进后备箱,然后又去了下一个超市。 第15章 第十五章   姜姜一回屋,沈彩蓉就满眼期待地把她拉过去, “怎么样, 你哥有没有说喜欢哪一个?”   “没有。”   沈彩蓉眼里的光彩瞬间暗淡下去,“你说你哥, 唉,真是……”   “妈, 你不用担心这个。”   “我怎么能不担心哪。”沈彩蓉愁容满面。   姜姜眼珠子一转, 咧着唇,说:“妈,我哥刚才和我说, 他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只是现在人家女方还没答应, 所以他才不告诉你的。”   “真的?”   “真的。你以后不要再给他看什么照片,也别再催他什么了。”   沈彩蓉犹疑地看着她:“你哥真这么和你说的?”   “是啊, 妈,你别再他面前念这些了,免得他烦。”   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沈彩蓉面上的愁云一散,“他如果真的有看上的女孩子, 那我就不担心了。”   “嗯嗯。”   沈彩蓉出去后,姜姜把还在继续放着的网课关掉。   刚吃了药,眼皮有点沉重。   倦意传遍每一根神经。她打了个呵欠, 躺到床上去, 准备睡一会儿。   天色暗沉, 浓云犹如灰黑色的棉布,将整个天空厚厚地罩住。   淅淅沥沥的雨从棉布里渗透出来,拉成细细透明的雨丝,滴落到一动不动的黑伞上。   雨珠从伞弦滑落,滴到伞下男人的肩膀上。   他静静地站在墓碑前,黑色长衣上找不见一丝褶皱,整个人隐没在在朦胧不清的雨雾里。   模糊在云雾中的面容苍白冷凝,仿佛立在雨中冰冷的雕塑。   墓碑前放着的鲜花被雨水打湿,花瓣蔫垂了下来。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温婉清秀,笑容温柔。   他伸出手,指腹滑过凉凉的照片,沉寂的瞳孔涣散着。   许久后,他转过身,离开墓碑。   一路开车到医院,他下车,径直去了最顶层的一个房间。   “阿辞来了啊。”病床上的老人声音暗哑。   陆辞将伞放好。   陆至把被子掀开,拿起水杯,呷了一口。他瞥见陆辞衣服上的湿迹,呈满憔悴疲态的眉心皱一皱,“怎么淋湿了?”   “没事。”陆辞站得直挺。   “阿辞,你过来。”   陆辞走近。   搁下水杯,陆至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阿辞,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会。”陆辞平视着他。   “不用安慰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陆至咳嗽几声,眼神变得浑浊仓惶:“阿辞,我不在了,陆氏就交给你了。”   陆辞沉默,一语不发。   看着眼前与自己模样十分相似的男人,陆至心底里叹了声。   儿子自幼性子清冷淡漠,寡言少语,但好在能力极强,把公司交给他,他完全不用担心。   “阿辞,你也不要太劳累了自己。”看见儿子眼底浓郁深厚的青黑,他虚着嗓子,轻轻地抓住他的手。   触手一片湿凉。陆至皱眉,正要问他为什么手这么凉的时候,却见他往后一退,说:“公司里还有事要处理。”   “那你快去处理完,处理完了好好休息休息。”   “嗯。”   陆辞从病房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手,眸中闪过厌恶,眉头拧了起来,旋即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着指节。   他抬眸,看向洗手台上的玻璃镜。   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眉间疏冷。   许久后,他擦干净水渍,出了卫生间。   雨势渐大,闪电划过,雷鸣从远处传过来。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几乎要将整个医院淹没。陆辞把车窗打开,雨斜飞进来,散落到他的脸上。   刺凉硌骨。   点燃烟,夹在指缝里,看着烟一截一截地燃尽。   皮肤灼痛,车厢里升起焦糊味。他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将烫着手指的烟头扔进瓢泼大雨里。   姜姜被手机震动震醒。她意识昏蒙地接起电话。   “喂?”   没有人说话。   恰时一记惊雷砸下来,姜姜吓得手一抖,手机从耳边滑开。她再次把手机接过来时,电话已经挂了。   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姜姜醒了过来。她把压在的脸颊下面的手机抽出来,放到柜桌上。   她伸了伸懒腰,发现外面下雨了。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呢,这天气说变就变。   雷声轰鸣过来的时候,姜姜脑中一凛。她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瞅到柜台上的手机,她记了起来。   好像有人给她打过电话。她翻了下通话记录。   在已接电话里看到陆辞的名字时,她愣了愣。   她不是拉黑他了吗,还有,她什么时候存过他的号码?   看了下通话的时间。   六点半打过来的,通话时间十五秒。   就是她梦里的那通电话。   突地忆起之前陆辞把他手机要过去的事情。当时她以为他要要她的手机,她急着离开,就给他了。   没想到他又还给了她。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的手机干了什么。   现在终于知道了,他竟然把他的号码存到了她的手机里。   姜姜冷哼,再一次将他拉黑。   神经病。   窗台上的雨溅进来,姜姜下床。   关上窗子,拉好窗帘。   之前大概吹了风,临近窗户的桌子上面放着的全家福被吹倒。姜姜把它扶起来,拿了纸巾把雨水擦拭干净。   擦着相框边沿的时候,姜姜不自觉地看向相框里面。   这照片大约有些年头了。   里面的沈彩蓉和姜柏海还很年轻。   站在姜柏海旁边的姜沉璟大致十五六岁的样子。   和现在的样貌差别不大,只是眉眼间少了份成熟,多了份少年的浅淡稚嫩。   然而他的表情却跟现在一样,平静版刻,看不出一丝情绪。   从小就这样啊。姜姜低喃了一句。   目光一挪,她看见挨着他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粉色蓬蓬裙,手放在半空中,似要去牵少年的手,然而少年却把手紧紧地背在身后。   姜姜看着小女孩似乎有些委屈,却强扯出笑容的小圆脸,不禁啧啧。   原身真是……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姜沉璟了?   她其实一直在想,原身对姜沉璟的感情可能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占有欲。   对哥哥的占有欲。   因为作者没有写原身怎么喜欢上男主的,直接一出场就说哥哥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可是妹妹怎么可能对哥哥产生那种感情呢。她觉得恶寒。   甚至觉得反胃。   把相框上面的雨水擦完,正要放回去时,她猛地一顿。   把相框抬起来,凑近看。   她的视线困惑地在四个人的脸上逡巡着。   原身怎么长得和他们三个人一点都不像啊。   姜沉璟像姜柏海,也有几分像沈彩蓉。   而照片里的小女孩,五官轮廓,没有那一点与他们有任何相似之处。   像是被割裂出来的一个人。   姜姜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脸。   说起来,她本来的样貌与她爸妈也不是很像,小时候她还以为她是爸妈捡回去的呢。   后来她看到奶奶小时候的照片,才知道原来她这是隔代遗传了她奶奶的相貌。   姜姜把相框重新搁回去。   第二天因为有早课,天刚亮她就起床了。   收拾东西时,她想了想,然后去拿了大包,在里面装了好些东西。   她决定不继续在家里待下去了。   养了这么久也该好了。她不想每天都来回折腾。   虽然不累,却很浪费时间。   而且,她不想再让姜沉璟接送她。   和沈彩蓉说的话,她肯定不同意,那么她就先斩后奏。   这时候他们都没起来,她早饭也没吃,赶着在他们醒过来之前就去了学校。   雨还下着,稀稀疏疏的,带着丝丝冷意。   空气里沉浮着下雨时特有的黏湿。   姜姜在去学校的路上给她妈发了条短信,然后就摁了关机。   “去学校了?怎么这么早……”收到短信的沈彩蓉惊讶道。   她把在她怀里乱蹿的阿宝抱开,对着还在看报纸的姜沉璟说:“沉璟,今天不用送你妹妹去学校,她已经去了。”   听到她的话,姜沉璟眉间一蹙,而后抬了下眼镜,“好。”   沈彩蓉看了看他,忍不住想问他他中意的女孩儿是谁,但是又想起姜姜和她说的话,就把那些话憋了下去。   姜沉璟折好报纸,说:“我去公司。”   “去吧。”沈彩蓉摸着阿宝的脑门儿。   去公司的半途中,姜沉璟停下车。   他望着车外面的雨帘良久,继而拐弯,转了方向,车子朝着另一条路驶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晨间细雨打落在车窗上,模糊了姜沉璟的视线。   他面目沉然, 一瞬不瞬地虚视着学校大门。   打着伞的人群进进出出, 逐渐淡化在雨幕里。   视野里出现鲜艳的色彩。   女孩微笑着跟对面的男生挥手,唇边虎牙尖尖的露出来, 勾出浅浅的笑意。男生的表情辨不清,仿佛被雨冲化。   心口处仿佛有锐利的刺一寸寸地扎着, 隐痛难忍。他捂紧胸口。   下一刻, 女孩和她对面的人忽然间消失,像云烟一样崩散在雨里。   他抿起唇,克制着, 最后自我厌恶般地隐忍着砸到了方向盘上。   正在听课的姜姜心中一震。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剧烈地轰鸣了下。她有些莫名地揉了把心口。   她向外面投以一瞥。   雨丝缠绵, 还没有停的迹象。   姜姜不喜欢雨天, 又潮又闷,使人心情阴郁。她叹了叹气, 调回注意力认真听课。   午间去食堂吃饭,食堂里人特别多,姜姜她们好半天都找不到空位子。   白梓荨伸长脖子扫了扫密密麻麻的人群, 说:“要不我们去学校外面吃?”   想到食堂里寡淡的饭菜,姜姜点头, “走吧。”   学校对面左拐出去有一长长的美食街,她们两个随便找了个小饭馆。   点好东西后,姜姜摸出手机玩儿。   菜还没端上来, 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姜姜?”   “顾远?”姜姜眼睛眨了眨, “你也在这里吃饭?”   顾远嗯了声, 而后像不好意思那般,“我可以坐这里吗?”   听到他的话,姜姜愣了愣,随即瞅了瞅白梓荨,说:“梓荨,这是顾远,我朋友。”   然后又对顾远介绍了白梓荨。   白梓荨笑着颔首,“快坐下吧。   “谢谢。”   他挨着姜姜那方坐下。   “你想吃什么?我们已经点好了。”姜姜把她们刚刚划下的菜单递给他。   “你吃的什么?”他问。   “酸辣粉。”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困,仿佛理解不了刚刚那三个字的意思,旋即轻声道:“我也要那个。”   姜姜挑眉,然后把菜单给了服务员。   白梓荨有些讶异。姜姜认识顾远?   顾远的名号她听说过,大二金融系的高材生,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没想到她竟然认识他。她抿了抿嘴,随后打开了小词典看英语单词。   小饭馆里人不多,呼哧呼哧的风扇在周围转着,带出一股油烟味儿。   顾远低垂着脑袋,额发遮住了眼帘。   他的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暗暗飘向坐在他身畔的人。   姜姜手背撑着额头,握着手机刷新闻。   不过多久,服务员就将点好的东西端上来了。   一闻到那熟悉的酸辣味,姜姜就立刻收起了手机。   从前的她嗜辣嗜酸,穿到这里来后一直吃得清淡,挨到现在早就馋得不行了。   她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熟悉的酸辣刺激到姜姜的味蕾,她呼着气,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余光触及到还未动筷的顾远。他执着筷子,眉心微拧,一动不动地看着碗里的东西。   发现她的视线后,他微赧地清了清喉咙,然后开始吃起来。   姜姜撂下碗筷,瞧见白梓荨早就吃完了。她看向顾远。   他紧扣着头,她只能看见他发红的鼻尖。   心中辗转几番,姜姜犹疑道:“你很热吗?”   顾远抬头,他的皮肤泛着淡红,额上浮着薄薄的一层汗,嘴唇也红红的。   “嗯。”他重新低头,“你们吃完了先走吧,我还得有好一会儿。”   姜姜犹豫了几下,随即和白梓荨离开。   她们一离开,顾远就迅速搁下筷子。他捂住胃,难受地闭着眼。   缓了许久后,他拿起面前的水杯,又忽然放下。他看着右侧的水杯。   眼神闪了闪,然后慢慢伸手,把水杯挪过来。   杯弦上残留着淡淡的香气。他似乎能看见留在上面已经干涸的粉色纹路。   他摩挲着杯子,然后嘴唇凑近,将里面剩余的水喝尽。   才走出小饭馆不远,姜姜眼前浮现顾远冒着汗的脸,她犹豫了许久,而后对白梓荨说:“梓荨,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做。”   “好的。”   姜姜原路返回,径直来到之前的小饭馆,看到顾远抵着额侧,捂着肚子后,她迅速走过去。   “顾远。”   他猛地抬起脸,看见她后,眸光一亮。   “你不舒服?”她问。   顾远正准备摇头,想到了什么般,猝地止住摇头的动作,他咬着唇,望着她,“疼。”   “哪里疼?”   他摁了摁胃。   “我带你去医务室。”   他点头。   “能走吗?”姜姜问道。   他压起唇角。   见他这样,姜姜说:“我扶着你。”   他没有回应,但是却把手探向了她这边。   姜姜要去搀扶他时,踯躅了下,旋即夹住他的胳膊。   凉幽幽的雨打到她的脖子里,靠着她的顾远喑声道:“我拿伞。”   “不用,我打着。”姜姜把伞偏到他那边。   鼻端再次侵入清浅的柠檬香气,顾远不着痕迹地和她越贴越近。   柔软温热,似乎能缓解胃部的疼痛。   他们很快来到医务室。   医生看了他的情况后,严肃道:“你不知道你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顾远垂了垂长长的睫毛,“知道。”   听到医生的话,姜姜讶然。   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怎么还去吃酸辣粉?   突地记起刚刚吃饭的时候,他迟迟不动筷,眼里似有些茫然。姜姜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吃过酸辣粉?”   他沉默了许久才回:“没有。”   没有你干嘛要点那个。   忽然间,姜姜想到了什么,她瞥了他一眼。   他好像是见她点的酸辣粉,才跟着要了一份的。她蜷了蜷手指,问医生:“严重吗?”   “不是特严重,我给他拿点药。”   顾远半靠在床上,唇色有点发白。医生让他在这里缓一缓。   “给。”姜姜把药和水递给他。他吃下药,说:“谢谢。”   “没什么。”   医务室里的药味将那微弱的柠檬香气遮盖了下去。顾远蹙了蹙眉,朝着她的方向移近了一点。   姜姜出神地望着有些裂痕的墙壁。   许久过去,姜姜看了下时间,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等下有课吗?”   “没有……你要上课?”   “嗯。”   顾远低着眼帘,盖住眸子里的情绪,“你去上课,我等下自己回去。”   “可以吗?”   他唔了声。   姜姜看他也好了差不多了,于是点点下巴,“那我走了。”   说着她就出了医务室。   顾远深深地吸了吸气,像是要把空气中残余的香气抓住。   “怎么现在才回来?马上就要上课了。”白梓荨看到姜姜,说道。   “耽搁了下。”姜姜一边找出等下要用的书,一边回答着她。   上完课姜姜她们回宿舍的时候,在宿舍大楼门前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姜姜立马拧眉,她看向白梓荨。   白梓荨脸色一变,不禁攥紧了姜姜。   “别怕。”姜姜按了按她。   “白梓荨!”尖锐刺耳的声音飞到她们这边来。   姜姜立即挡到白梓荨面前。   “你谁啊你,快给老娘让开!”肥胖的中年女人啐着唾沫。   “你要干什么?”   姜姜才说完就被白梓荨拉开。   “舅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母!”中年女人揪住白梓荨,把她往道路边上扯。   姜姜使力把中年女人推开。   中年女人没防备,被她一推,一个趔趄险些跌到地上。   “你敢推老娘!”中年女人破口大骂,腾地一下站起来。   “舅母!”眼见着舅母要用胳膊抡姜姜,白梓荨猛地往她们中间一拦,“舅母,停下!停下!”   中年女人此时也发现许多人在朝她指指点点,她收敛了些怒气,掐了白梓荨一把,“你个死丫头,这么久不回去,想翻天啊!”   手臂一痛,白梓荨闷呼一声,而后提了提气,直视着舅母:“我已经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什么!”舅母瞪圆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说过,我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个死丫头!白眼狼!老娘养你这么大你说没关系了就没关系了!”   眼看着中年女人又要打白梓荨,姜姜冲到她身畔,抓住她的胳膊,厉声道:“你再动手我就报警。”   中年女人呸了口唾沫,“报警就报警,老娘还怕了你的!”   姜姜迅即拿出手机。   看姜姜拿出了手机,中年女人许是被她唬到了。   怔了一下后,看姜姜是来真的了,脸一赤,而后一把拽过姜姜的手机。   面颊一痛。姜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上划过。她闷哼一声,触了下颊边。   指腹上有血。   “姜姜!你还好吗?”白梓荨瞧见姜姜左颊上有几道指甲划痕,急急拉住她。   姜姜“嘶”了声,然后目光凌厉地睨向中年女人,“手机拿来。”   “你……”看到姜姜面颊上的血迹,中年女人噎了噎,终于知道怕了。   可是她仍然捏着姜姜的手机,唯恐一给她,她就要把警察叫过来。   恰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中年女人被吓得一颤,手机哐当落到了地上。   有什么东西崩落到姜姜脚边,她视线下放,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壳。   而她的手机正躺在中年女人鞋尖边上。她吁出一口浊气,转头对白梓荨说:“借一下你的手机。”   “姜姜……”白梓荨没有停顿,迅即把手机拿出来给她。   “你要做什么!”中年女人大声道。   姜姜眯着眼:“报警,告你故意伤害我。”   “你你你你敢!”   冷冷地哼了一声,姜姜打开手机。   中年女人跟炮仗一样扑了过来。姜姜及时往旁边一躲。   这时候,学校里的巡逻保安围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一见有保安来了,中年女人啐了几口口水,说:“白眼儿狼,今儿你要还不回去,我还来你这儿闹!”一说完她就飞快地跑开了。   肥胖的身躯一拐一晃地消失在她们的视野里。   “怎么回事儿!”保安问她们两个。   “没什么事。”白梓荨干干地对保安笑了笑。   保安狐疑地盯着她们,最后转身走开。   保安一转身,白梓荨就赶紧把姜姜的手机捡起来,然后把手机壳给它合上。   “对不起,姜姜,都是我,害得你受伤了……”   “我没事,不是你的错。”姜姜正要把手机放回兜里,却发现手机屏幕亮着。   显示正在通话中。   陌生号码。   姜姜神情一凛,她现在看到陌生号码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陆辞那个变态。她急速把电话摁掉。   “你的脸,快去上点药。”白梓荨急忙推着她往医务室走。   再一次来到医务室,医生看到姜姜时,估计是认出了她,眼里闪过诧异,然后问她:“脸怎么这样了?”   “被人弄的。”看到镜子里脸上的几道划痕后,姜姜切了切齿。   医生没再问她什么,她给她消了毒,然后给她拿了支药,说:“一天敷三次。”   “不会留疤吧?”   “不会。”医生心想着伤浅得很,怎么会留疤。   但她也知道,越是漂亮的女孩越重视自己的容貌,越是怕脸上留下任何瑕疵。   白梓荨要给她上药,姜姜拒绝了,她自己对着镜子把药擦上。   这几道划痕横亘在左颊上,很是惹眼。她小心地上着药,隐约听到抑制不住的哽咽声。她皱了下眉,循声看去。   白梓荨缩在座椅里,望着虚处,胸脯一抽一抽地起伏着。   姜姜放下药,说:“梓荨,她要是再来缠你,你就报警。”   “可是她是我舅母……”   “那她有拿你当外甥女吗!”姜姜气儿不打一处来。   女主就是太纯善心软,她舅母都那样对她了,她还当她是亲人。   如果要是她的舅母那样对她的话,她绝对原封原样地还回去。   什么舅母,拿女主当畜生一样地对待。   非打即骂,刻薄尖锐。   白梓荨抹了抹眼泪,她知道姜姜说的对。   可是她和舅母他们断绝关系就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胆的举动了,要她报警的话,她根本下不去手,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毕竟是她的亲人啊。她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时间长了一切都会淡化过去的。   然而却没想到今天她舅母竟然闹到学校来了。   “梓荨,有些事情,当忍则忍,不当忍时,便不必要委屈自己。”这句话一出口,姜姜顿了一顿,一种奇妙的感觉蹿上心头。   这怎么好像在说她自己啊。姜姜自嘲地笑笑。   “我懂的……”白梓荨压低哭腔。   姜姜缄口,默默地待在她身侧,等着她把情绪缓解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姜突然听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外面穿透过来。   下一刻,屋里一暗,门口的光被人挡住。   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一步一步走向她。姜姜瞪大眼睛,一时呆愣住。   直到来人站到了她跟前,她才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旁边的白梓荨颤颤道:“陆……陆先生。”   姜姜控制住内心的恐惧,低着头,当没看见他。   陆辞上前半步,目光定在姜姜带着伤口的脸颊上。   姜姜下巴触及一片冰凉,她被迫仰起头。   陆辞抬起她的脸,“谁干的?”   姜姜狠力打掉他的手指,“关你什么事”   他眯起眼睛,瞳仁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们走。”姜姜拉住白梓荨。白梓荨还搞不清楚状况,有些滞滞地被姜姜带着往外走。   姜姜快步往外面走着,同时脑子里一片混沌。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辞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好像在她身上装了雷达似的,随时都能找到她。   又好像处于他的监控之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   心底不禁发寒,她攥紧白梓荨,才出了医务室不远,肩膀猝不及防一紧。   烟草凉气萦绕过来,白梓荨从她的掌心下脱离开。   她的肩膀被他钳制住。   被挥开的白梓荨还有些懵,她拢着细细的眉,看着他们俩。   陆辞的眼睛在姜姜身上逡巡着,“还有哪里。”   什么还有哪里。姜姜不明所以。   她抽着肩膀,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她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了一个字:“滚。”   看出他们俩的不对劲了,白梓荨急急走到他们身边:“请你放开姜姜。”   陆辞连眼角也没施舍给白梓荨,他直直地看着姜姜,再一次重复:“还有哪里有伤?”   “滚。”姜姜也再一次重复。   白梓荨直接要来把姜姜扯出他的桎梏时,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陌生男人拦住了她,她急了:“你,你们……”   陆辞紧紧地按着姜姜的肩胛骨处,辛凉的目光在她面颊上一点一点地游移着,仿如同要将她吞噬掉。   “放开。”姜姜斥出来的同时一脚踩到他的鞋子上。   她使出狠劲儿,用力碾了碾,然后学着他的语气,“我让你放开。”   他冷凝的面部表情碎裂了一条缝隙,下一瞬,他勾起了唇角,“学得很好。”   看到他突然笑了起来,姜姜只觉得全身一阵寒凉。她想要从他的手掌下退出来,可是肩膀上犹如压了两座大山,她没办法逃脱出来。   “你到底想要怎样?”姜姜觉得无力,凌锐的情绪瞬间软了下去。   陆辞低视着她,良久后,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一倾斜,她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姜姜急忙要搡开他,腰却被他牢牢地圈住。   姜姜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塞到了车里。   “你干什么!”姜姜大声叱着他。她使力开着车门,然而车门被他锁上了。   “开车。”他对司机说。   后面升起了挡板。姜姜登时缩到角落里,离他远远的。她的手发着颤,快速掏出手机。   还没触到屏幕,就被他夺了去。   “还给我!”姜姜去抢手机,却被他握住了手臂,他轻轻一收力,她被他拖了过去。   “不要动。”他冷着脸。   姜姜偏偏要动,她掰着他的胳膊,怎么掰都掰不开。   力气快使尽时心里,她眼里一暗,旋即卯足力气,对着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她用力咬着他。   牙齿刺穿他的皮肉,舌尖漫上一阵血的腥甜。   他仍然不放开她,任她咬着,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腮帮都咬酸了的时候,姜姜的神识渐渐回笼。她尝到嘴里弥漫的血腥味。   口一松,她惊恐地往后退开。   “不咬了?”他看着她,面目沉静,仿佛被手被咬出血的人不是他。   姜姜咽了下唾沫,腥甜冲进了喉咙里。   恶心得她想吐。   她看向他的手。   虎口的牙印上全是血,有皮肉翻了出来。   姜姜移开视线,蜷屈到座位上,抱紧膝盖。 第17章 第十七章   姜姜抱紧膝盖,四肢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她急促地呼吸着, 牙根酸痛腥腻。   陆辞倏然凑近。   她吓了一跳, 整个人朝后一缩,恨不得挤进座位缝隙里。   下巴被他托起来, 嘴角触上软软凉凉的东西。   他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块白色的手帕,捏着帕子擦着她的嘴角。   动作很轻, 却很生涩。   “啪!”姜姜扇开他的帕子, “不要碰我!”   帕子被打掉,他捡起来,大掌托紧她的脸, 重复刚才的动作。   姜姜知道反抗无用, 索性不再挣扎。他擦拭了许久, 而后把帕子放下。   洁白的帕子上浸染了斑驳的血迹。   她沉默地垂着眼,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的左颊。   “疼吗。”两个字响在耳畔。   毫无情绪, 平铺直叙,不像是在问她,而是在自言自语。   姜姜不吭声。   冰冰凉凉的指腹刮了下她的脸颊。   皮肤好像在战栗, 下一刻就要破碎开。姜姜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往下一压, 咬着牙,“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他看着下方,狭长的眉骨往下塌陷着, 目光像钉子一样定在了两人交触的手上。   等着他回应的姜姜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手, 猛地一下把手撤回去。   但是却没有撤回去, 他迅速拽住了她,把她的手扣在了掌心。   严严实实地贴着他的手掌,姜姜有一种将手心放到硬硬的冰块上的冷颤感。   她费力想要将手扯出来,但是却像上了一副重重的枷锁,她挣脱不了,完全挣脱不了。   心里沸盈上来的恐惧与害怕达到顶点之后,突然之间全部溃散。   慌乱的大脑慢慢地归于平静。   她任他握着手,不再动作。   陆辞低视着蜷缩着身体的姜姜,凉幽幽的眸子里全是她的映影。   掌心里柔若无骨的手仿佛一团棉花,触感温热软绵。   他偏了偏头,拇指与食指捻了捻她的指尖。   姜姜感觉到他在摩挲着她的手指,像猛兽在用餐之前,用尖利的爪子抚摸着它的食物一样。   她竭力抑制住情绪,心平气和道:“陆先生。”   他没有听见。   “陆先生。”   他还是像没有听见一般。   又欲再开口时,姜姜收了声,抿抿唇,“陆辞。”   这下他才像是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抬了抬眼帘,对上她的视线。   “之前的事,对不起。”她说。   眉心蓦地一蹙,他扣紧了她。   “如果说我以前有什么得罪到你的,我现在向你道歉,对不起。”她的神情很淡。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之前那几次她都道了歉的,她以为道过歉了他就能放过她。   可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一个变态你能指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   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干了,唯一想要的就是远离开他。即使是忍受着屈辱跟他道歉。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跟平常一样的清冷漠然。   许久过去,他嗯了一声。   很轻很淡的一个字,和外面倒退的景物一样,消逝在风里。   姜姜心里不禁一松。她试探着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轻抚着她的手指,眼睫一合,“医院。”   医院?姜姜微微颦眉,“去医院干什么?”   “伤。”   记起他在医务室外面问她哪里还有伤的事情,姜姜明白了过来。她立即一弹,“我没有受伤。”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左颊上的划痕。   “只有脸上有点伤,”她连忙道,“已经看过医生了。”   陆辞静默良久,旋即抬起手。   姜姜看到他虎口处凝结了一些的血印。他把血印抬给她看,说:“伤。”   “对不起。”姜姜滞了下,随即低低道。   明明是他的错,她却不得不和他说对不起。姜姜在心底里狠狠地骂着他,刚刚应该再咬狠一点的。   “我等下要上课。”   要去医院你自己去。   她缓和着语气,不再看他。陆辞没有理她。他轻轻地摸着她的手,如同小孩子得了一个新玩具,爱不释手的样子。   姜姜只觉得恐怖。   大致十多分钟过去,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她听见司机说:“陆总,医院到了。”   从车厢里出来的那一刻,姜姜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地狱里逃了出来。   他仍旧扣着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医院里面。   室内安静到几乎能听见细小的灰尘颗粒在空气里漂浮流动的声音。   姜姜拿着棉球,沾了点药,凑到陆辞的手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   头皮一阵发麻,她能感觉到他放在她头顶上的目光。   刚刚医生给他拿了药,他竟然让她给他擦药。她磨了磨牙,心想着现在她不能和他硬碰硬,于是把药拿了过去,给他上药。   他坐在椅子上,她半俯着身。   头发从肩后溜出来,落到了他的袖口。她急忙要把头发拂开时,他却把她的头发捻住。   姜姜怔了怔,看到他用食指绕了绕她的头发。   棉球沿着他的伤口迅速压了一圈,她站直身体,头发从他的指缝里抽了出来。   “好了。”她往后面挪开,把棉球扔进垃垃圾桶里。   手指上一空,陆辞似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的手机。”姜姜伸出手。   他看了她许久,“不准再拉黑,必须接电话。”   姜姜握紧拳头,“好。”   把手机从袋子里捞出来,他递给了她。   “陆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她的声音很平直,很机械。   他没有说话。   姜姜没有管他,她直接向门口走去。   陆辞凝视着随着她前行的动作而微晃的发尾,他的食指微微动了动。   外面还下着小雨。   她急步出了医院,雨滴落在身上,浸湿了衣服。她小跑着,离开医院老远后才慢下速度。   她躲到公交站牌下,努力强撑着的腿脚此时发虚发软,犹如被抽去了筋骨。   缓了好半天后,她拨通了白梓荨的号码。   没有人接。   姜姜立即拦下一辆车,往学校赶去。   等她回到学校找到白梓荨的时候,她看见那个陌生男人还制着白梓荨。   “姜姜!”白梓荨发现了她。   姜姜跑过去,冷冷地睨着陌生男人,“滚开。”   陌生男人放开白梓荨,似乎思忖了下后,大步走开。   “姜姜你没事吧!”白梓荨一得以自由,立马抱住她。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刚刚把我吓死了,那个什么陆先生他直接把你带走,我很着急很害怕,要报警的时候,那个拦住我的男人他把我的手机抢了去,我没办法报警……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姜姜拍了拍她的背,说:“梓荨。”   “什么?”   “你以后一定要远离着他。”   “你说陆先生?”   “嗯,不要跟他产生任何牵连。”   “我知道,他看起来很……”   “你一定要小心着他。”   白梓荨听出来姜姜话音里的郑重与认真。   不知为什么,一丝莫名的怪异感涌上了心头。她重重一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姜姜绷着的身体松缓下来,“回宿舍吧。”   回到宿舍,姜姜迅速去卫生间刷牙。   口腔里凉质的血犹如粘黏在里面,怎么冲洗也洗不掉。   “姜姜,你怎么了?”白梓荨问她。她见姜姜一回来就刷牙,到现在都刷了快到二十分钟了。   “没怎么。”姜姜把水吐出来,将牙刷放好。她走出卫生间,撕开一颗糖,含在嘴里。   薄荷味的硬糖刺激着她的口腔,总算把那股腥甜挤压了下去。   ——————   “姜姜呢?”见儿子一个人回来,沈彩蓉问道。   这段时间不都是他去接的姜姜吗,怎么今天姜姜没和他一起回来?   “没去。”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继而上了楼。   沈彩蓉张了张口   没去?   什么意思?   是不想去接姜姜了吗?她想着可能是儿子工作累了所以才不去接姜姜回来的。   她立刻让人叫司机去接姜姜。   然而司机也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姐呢?”   “小姐说她以后住学校,不用再去接送她了。”   “什么?”沈彩蓉拢了拢眉,旋即给姜姜打了个电话。   姜姜接了电话后说她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待在家里,而且她要准备专业考试,有些忙,所以以后周末放假再回家。   沈彩蓉责备了她几句,然后又叮嘱她要好好注意着身体。姜姜连连应好后,她才挂了电话。   晚间吃饭时,姜柏海没看见姜姜,问道:“姜姜不吃?”   “她在学校呢,周末才回来。”   “周末回来?”   “她说她要准备什么考试,有些忙,就不回家了。”   听到沈彩蓉的话,姜沉璟顿了下,他瞥了瞥旁边空空的位置,随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吃过晚饭,姜沉璟回到书房。他把眼镜取下来。   略有些青黑的眼底带着疲色,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重新把眼镜戴上。   他抽出文件,把文件打开。   发现文件一直停留第一页的时候,他阖上眼睛,指骨捏得泛青。   冷白的灯光映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边浸在了阴影里。   半晌过去,他走出书房,来到沈彩蓉面前,说:“那些照片,拿给我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   “那些照片,拿给我吧。”   沈彩蓉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她摸着阿宝毛茸茸的额头, 说:“你是说我之前要给你看的那些照片?”   “嗯。”   沈彩蓉有些不解。   要看那些女孩儿的照片?意思是要……   眉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姜姜不是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了吗?   怎么这下要看那些照片?   姜姜是不是在跟她撒谎?还是他喜欢的那女孩子没追到手, 所以他放弃了?   “没有吗?”姜沉璟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瞳黑沉沉的, 平静地如一潭死水。   “有有有, 你等一下。”沈彩蓉把阿宝放到一旁,迅即回房拿照片。阿宝小短腿儿一蹬,跟了上去。   把照片拿来后, 她把照片给他,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他就转身走开了。   “沉……沉璟。”   很不对劲。   儿子很不对劲。   沈彩蓉凝思望着他的背影。   姜姜醒来的时候,窗外白花花的阳光袭满了半个宿舍。   天终于晴了。   今天白天没有课, 只有晚上有一节选修课。她可以在床上睡一天。   姜姜在被窝里滚了一圈,全身懒懒的,不想起床。   听到她的动静, 白梓荨从帘子里钻出来。   “醒了?”   姜姜拱了拱被子。   “我给你带了早饭,应该还是热着的, 你快下来吃。”   “好,谢谢啊。”姜姜从床上翻下来。   她洗漱完,见白梓荨在收拾东西, 问道:“你要出去?”   “有兼职。”   姜姜哦了声,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上课的时候。”   姜姜哦了声。她支起镜子给伤口擦药。   看着颜色浅淡了些的划痕, 姜姜脑海中浮现出白梓荨舅母油腻恶心的脸。   把她的脸弄伤了。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她抵了抵腮帮,眼神黯淡下去。   突然,她听见白梓荨呼了声,“什么?”   姜姜搁下镜子,看向白梓荨。白梓荨举着电话,扬声道:“不关我的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姜姜看着她。   白梓荨吐了吐气,“舅母的店被人砸了。”   “被人砸了?”姜姜诧然。   “嗯。”   活该。姜姜冷哼了下。正想着怎么把仇报回来呢,现在倒不用了。   “那他们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舅母问我是不是我找的人去砸的,她要我回去。”   “你要回去吗?”   白梓荨沉默半晌,“我得去看看。”   “你去干嘛啊你。”姜姜真是恨铁不成钢。   明明都说过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怎么还要去管他们!   “我……”   姜姜:“你不是要去兼职吗,快去兼职吧,不要理他们。”   “可是我……”   “梓荨,你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   白梓荨踯躅挣扎了很久,最后低声道:“我听你的,我不去。”   “这样才对。”   “那我去兼职了,拜拜。”白梓荨挎着包走出了寝室。   姜姜把药收起来,她吃了几口饭,瞳孔缩了缩,继而飞速地穿好衣服,出了寝室。   她一路跟着白梓荨,见她往着某一方向拐的时候,姜姜无力地叹了叹气。   她就知道。   就知道白梓荨不会像和她说好的那样去兼职。   白梓荨正往她舅母家的方向走。   姜姜掏出手机要给白梓荨打电话的时候,猝然停住。   有什么用呢。   她都阻止过一次了。   白梓荨要去的话,总是会去的。她何必要管那么多。她正准备转身回去,却又再次转了过来。   她不放心白梓荨一个人去那里。跺了下脚,她悄悄地跟在了白梓荨后面。   小摊被砸得稀巴烂,不剩下半个完整的东西。周围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   里面传来凄厉的哀嚎声:“我的老天爷啊!”   姜姜避在人群后面,见白梓荨把她舅母扶了起来。   “你个白眼狼,说,是不是你叫人来砸的店,是不是!”白梓荨舅母一把推开她,唾沫喷到白梓荨身上。   “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这么多年来我们没得罪过什么人,定是你这个贱丫头使的坏!”   眼看着白梓荨舅母又要抡白梓荨了,姜姜正要冲过去阻止,却突然顿下。   让她打,打了白梓荨,白梓荨才会记住这份痛,才会有醒悟过来的可能。   剧烈的巴掌声亮敞敞地在嘈杂的人声里响起。   “怎么打人啊!”凑热闹的人群嗡嗡地议论着。   姜姜看见白梓荨捂着面颊,眼里的泪水滚落下来。   “哭,你还有脸哭!”白梓荨舅母又是一巴掌甩下去。   白梓荨摔到了地上。   围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阻止,都只是嘴里劝劝,说不要打人。   白梓荨舅母又要去踢白梓荨的时候,突然腿骨一痛,她大声痛呼出来。姜姜一脚踹下去,使了狠劲儿,然后又补上了一脚。   收回脚的时候,她瞟见白梓荨舅母脸上有几道带着血的划痕。她怔忪了下。   这时候,正在哀嚎的白梓荨舅舅猛地跑过来,“你谁啊你!”   姜姜冷声道:“姜柏海他女儿。”   “姜柏柏柏……”听到这名字,他的嚣张气焰登时萎靡下去。   姜姜搀起白梓荨,“我们走。”她扶着白梓荨从人群里走出去。   “姜姜……”白梓荨抽噎着。   “以后还来吗?”姜姜的神情很矜凉。   白梓荨哭着摇头,“我错了,我就不该还存着……我就不该……”   “明白了就好。”   姜姜带着她往小巷口走,旁光倏然瞥见了一抹黑影。她皱起眉,踮脚往巷口望了望。   什么也没有。   她揉了下眼角,带着白梓荨出了小巷。   ——————   “陆总,事情已经办好了。”助理恭谨道。   “出去。”陆辞垂眸看着文件。   “是。”   陆辞合上笔。   视线移转到虎口上的牙印上。   他轻抚着牙印,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尖尖的牙齿刺进皮肤里的时候,那种痛和愉悦交织起来的快感让他神经酥麻。   他按了下电脑,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红点。   红点闪烁着,正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他盯着红点的位置,抽出一支烟点燃。   稀薄的烟雾散尽的时候,红点定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指尖点了点虎口的牙印,他将烟头碾灭,而后离开了座椅。   “给。”姜姜把奶茶递到白梓荨面前。   白梓捧住奶茶,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奶茶店里飘荡着舒缓的音乐,姜姜一手托腮,一手搅拌着奶茶。   “等会儿还去兼职吗?”姜姜问。   白梓荨:“不去了。”她说完,继续道:“姜姜,对不起,我骗了你。”白梓荨忽然道。   “不用说对不起。”   白梓荨郁郁地抿了抿唇,整个人浮着一层灰暗的颓沮。   姜姜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喝了口奶茶,无意识地看向窗外。   奶茶店对面立着一块竖形海报。   看到海报内容,姜姜眨了眨睫毛。   “梓荨,最近好像上了一部喜剧电影,听评价好像很好看,我们去看吧,怎么样?”   “我————”   “走嘛走嘛,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做,我不想回学校,好不好好不好?”   白梓荨舒出一口气,“好。”   “那我们现在就去,对面好像就是影院。”   她们付了钱,离开了奶茶店。   入场之前,姜姜买了两大桶爆米花。   “吃的完吗?”白梓荨抱起一桶。   “吃的完,吃的完。”   姜姜早上就吃了两口饭,早就饿了,所以她才买这么大两桶的。   一进场,姜姜就开始吃爆米花。   她其实对这电影也没什么兴趣,就是看到是喜剧片她才故意说想看的。   白梓荨心情不好,让她看看喜剧片能缓一缓心情也好。   影院的空调开得有点儿低,电影没放多久,姜姜就感觉身上有些冷。   背部紧贴着椅背,她交叠起双腿。   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她偏过头,往后一看,然后又迅速转回来。   她扭了扭背,有些不自在地往下一挪。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感觉暗地里好像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   然而转过去看,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可是这种感觉却也消散不了。   “姜姜?”白梓荨发觉到她的异样,问了句。   姜姜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   “快去吧。”   姜姜矮着身体从过道出去。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在外面待了会儿。   一到外面,那种像是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就消失了。她倚靠着墙壁,鞋后跟抵住墙。   会不会是最近没睡好,精神恍惚出现错觉了?   她咬着下唇,盯着鞋尖。   小半晌过去,她重新进去。   然而一回到座位上,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她扶了扶额,猛然转头扫了一眼后面。   “你在看什么?”白梓荨问。   “没什么。”姜姜摇了摇头。   她往下移着,脑袋几乎枕到了椅背中间的位置。   电影她也没心思看了。   只盼着能早点放完。   影院里爆发出一阵一阵的笑声。   光影映射到白梓荨的脸上。姜姜看到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来还看得挺开心的。姜姜调回眼睛。   那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她努力忽视掉这种感觉,竭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大荧幕上。 第19章 第十九章   放映厅里昏暗沉凉,时不时的笑声几乎要淹没电影的声音。   坐在后排的陆辞一直看着某一处。   电影的光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旋转闪烁。黑沉不见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斜前方。   周围的声音在慢慢地凝固, 逐至静止。   电影终于放映结束。   姜姜不禁卸下一口气, 她挽着白梓荨赶紧出了放映厅。   “我们回学校。”姜姜说。   白梓荨收紧包包,和她一起往学校走。   黑色的车子静静地跟在她们后面。   陆辞将眼睛定在前面的人身上。   目光触及两人挽着的手臂时, 狭长疏淡的眉宇间聚起深深的折痕。他摩挲着虎口的牙印。   然后拿出了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姜姜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按掉。   “为什么不接?”白梓荨疑惑。   “不认识的号码。”   “喔。”   姜姜直接摁了关机, 一把将手机扔进兜里。   陆辞见她像烫手山芋一般地把手机丢进兜里, 他缓慢地转了下手机,唇颊边缓缓地扬起了微末的弧度。   车子驶离原来的路道。   那仿佛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终于不见了。姜姜挺直背脊,长长地吁了一吁气。   当她回到宿舍时, 其中一个室友对她说:“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大箱东西。”   “东西?”姜姜看到自己的桌子放了个箱子。她靠近箱子, 困惑地看着它。   什么啊。   当她打开箱子, 看到里面堆积的袋装薯片时,她凛住。   “这么多薯片?”白梓荨惊讶道。   姜姜立刻把箱子盖上, 她提着箱子走出寝室,把箱子扔进了楼道口的垃圾桶里。   扔完后她回到寝室,室友讶异:“你的箱子呢?”   “扔了。”   “扔了!”室友瞪了瞪眼, 这么一大箱薯片就扔了?   多浪费啊。   见姜姜神情冷淡,室友缄口, 把想要说的话吞回了腹中。   白梓荨觉得姜姜情绪有异,正要问她时,姜姜拉上了帘子, 把自己封闭到了帘子内。白梓荨低了低头, 也把帘子拉上了。   姜姜把自己围在帘子里。   她没有开台灯。   有些暗的光线遮掩住了她晦暗不清的神情。   她紧紧地握住双拳。   谁会给她送一大箱薯片。   答案不言而喻。   刚刚箱子里的薯片全是一个口味。   是她上次在酒吧包间里吃的那个口味。   是上次她在陆辞办公室里, 他让她吃的那个口味。   他为什么要给她送来这么多薯片?   姜姜脑中像搅进了棉絮,搅进了浆糊,混乱成一团。   之前陆辞对她做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神经病似的举动霎然间全部冲进了大脑里。   将他所有举动全部链接起来,姜姜混乱不堪的思绪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可是又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想太过惊悚。她紧绷着下颌,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极力撇下那十分惊悚的猜想,姜姜翻开书,把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书本上。   霞光漫天,热气退散时,顾远打开课表。   “打篮球去吗?”刘周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了一眼课表后,顾远说:“不去。”   “那我们去了。”刘周走开。   顾远看了看表,然后站了起来。   来到阶梯教室,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的人。他一步一步下着阶梯,来到她身侧。   姜姜正预习呢就感觉面前笼罩下一片黑影。她抬头一看,看到了顾远。   “这里有人吗?”他问。   “没有。”她回。   顾远腼腆地挠了挠头,坐到了她右侧。   他问:“你也选修了这个?”   “对啊。”原身选的。   “你的书呢?”姜姜说。   他顿了小半晌,耳尖蹿上粉红,音量极小:“我好像拿错书了。”   上课铃已经打了,他不能再出去拿书。   姜姜把书给他,“你看我的,我和梓荨看一本。”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他的瞳仁闪过亮光,后半句一出来,他眼里的光瞬间消逝不见。   “谢谢。”他说。   突然,他看到她脸上有淡淡的红痕,他眼神一紧,“你这里怎么了?”   “指甲不小心划到了。”姜姜捂着脸笑了笑,继而朝白梓荨那边移了移,离他远了一点。   顾远压了压膝盖骨,上半身悄悄向旁边动了动。他打开她的书。   “姜姜”两个字娟秀小巧,如同刻印在书页上一般。他抚过这两个字,随后把自己带来的书翻开。   他偷偷地瞄了她一眼,迅速又收回视线。他握紧笔,模仿着她的笔迹,在自己的书上写下“姜姜”两个字。   一笔一划,十分用力。   过了许久,他撕下一块空白页,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飞速地在空白页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夹到了她的书里。   他的心跳紊乱起来,四周像被按了暂停键,最后只剩下他的血液在循环流动着。   一下课,他就急忙把书还给姜姜,低垂着脸和她说了声再见就走远了。   姜姜没发现他的异常,执着书和白梓荨离开了阶梯教室。   周五傍晚,姜姜极不情愿地跟着司机回了家。   沈彩蓉瞥到姜姜左颊上的痕迹,急声道:“怎么回事?”   “指甲划到了。”姜姜随意道。她摸摸脸。   都好几天了,划痕怎么还不消。   “怎么这么不小心!”   姜姜嘿嘿一笑,“又没多大事儿。”   恰时门轻轻一响,有人进来了。   “回来了。”沈彩蓉看见姜沉璟,唤了他一声。他点了下头,看见姜姜,他淡淡地转移开视线,然后越过了客厅。   姜姜的“哥”还没叫出口,就被他冷淡的态度打了回去。   跟没看见她一样。姜姜困顿地曲了曲指节。   仿佛突然之间对她冷淡下去。她凝神细想着。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回家,所以说应该不存在因为得罪了他,他才突然对她这样冷淡的状况。   发生什么了?   明明她都感觉到他在慢慢地缓和对她的态度,怎么几天不见就突然转变了。姜姜一头雾水。   阿宝摇着尾巴爬到她的怀里。毛茸茸的额头使劲儿蹭着她。她顺了顺阿宝的软毛,沈彩蓉忽然移近。   “姜姜,我跟你说啊。”   “什么?”   “你哥上次向我要了那些女孩子的照片。”   姜姜愕然。   “你不是说他有了中意的人,为什么他忽然要照片?”   “我……”我怎么知道。   “我看啊,你哥那沉闷的性子,应该是没追到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儿。”   姜姜应和了一句,“应该是。”   他和白梓荨,据她所了解到的,还什么都没开始吧。   沈彩蓉唉了声。   “我回房了,妈。”姜姜把阿宝放下。   阿宝一被她放开,立马晃着屁股跑到她后面,跟着她去了房间。   姜姜把带回来的书搁置到书桌上。阿宝围着她转,她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怎么突然这么黏她。   难道是因为很久不见她,所以阿宝才这样?她蹲下来,阿宝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着,嗷呜了几声。   姜姜把它抱起来,揉揉它的小脑袋。   姜沉璟回房后,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直保持着平视着前面的姿势。   眼前凝聚出一张面孔,白皙的脸颊上几道浅淡的痕迹横亘着极为碍眼。   他敲了几下膝盖,然后走出房间,沿着长廊走了好长一段,他停在一扇门前。   抬手,又放下。   反复几次后,门却猝地从里面开了。   “哥?”姜姜正要把阿宝抱出去,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姜沉璟。   他盖下眼睫,眼底沉下圆薄的剪影,什么也没说,身体向右一转,从她门前走开。   姜姜:“……”   怀里的阿宝不停地蹭着她的胳膊,姜姜不再想姜沉璟为什么在她门前,连忙带着阿宝下楼,她找到它的奶棍,给它塞了一根。   刚刚它在房里左嗅嗅,右嗅嗅,竟然把她藏着的零食给拖出来了。她急急把零食藏回去。   可是它硬是要把那些东西咬回来。   姜姜心想它可能是饿了,所以就下楼给它拿奶棍吃。   阿宝含住奶棍,呼哧呼哧地在她脚边摇着小脑袋。   姜姜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上。   刚才姜沉璟在他门前,是要找她吗?可是为什么一声不吭又走了。   这个周末,姜姜几乎没见到过姜沉璟的身影。   这两天他老是临近深夜才从公司回来,早上又去公司去得非常早。   周一吃早饭时,沈彩蓉瞅了下姜沉璟的位子,转头问姜柏海:“这几天公司里很忙?”   姜柏海:“不忙。”   “那沉璟怎么好像很忙的样子……”   姜柏海眉峰一动,向姜姜所在的方向投以一瞥。姜姜见他看她,眼里带着询问:“爸?”   他笑了笑,英俊的五官里糅杂进一丝温和。   姜姜撂筷,“我去学校了。”   她抱起放到一旁的两本书,一出去就看到了姜沉璟的车。   他不是去公司了?姜姜把书贴到胸口,装作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他后面停着的车。   然而她还没上去,就听到车门一响   姜沉璟立在车门边,身形颀长,眸色沉静,“我送你。”   这是这几天以来,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姜姜上了他的车。   她沉默着,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他也不出声。   红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脸上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的。”   绿灯亮了。   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   姜姜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说不上来的奇怪。   到了学校,姜姜下车,“我进去了。”说完就往里走。   姜沉璟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眉头倏地一蹙,他向下一看。   副驾驶座上有一张对折了的白纸。他把白纸拿起来,平展开。   看到白纸上写着的东西后,他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分裂开。   手掌聚拢,白纸被揉成一团。 第20章 第二十章   顾远早早地就来了学校,他站在校门口隐蔽处。   一看到姜姜从车里出来, 他立马整理了下头发, 假装碰巧似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眼睛触到她抱着的书的封面,他的心漏了半拍, 而后强力镇静下来。   他不知道她看到他写的东西没有。   当时写下那张纸条只是一时冲动,可是他却感激于那样的冲动, 他没有后悔。   “你……”   姜姜见他欲言又止, 好像要问她什么,却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嗯?”   “你复习了上节课的内容?”他指了指她抱着的书。   “看了下。”   看了下。   那她有没有看到里面夹着的纸条?顾远心跳陡然加快。   可是看她面色寻常,他又踯躅了。他瞟了瞟那本书。   当时他放得急, 是夹到靠后的页面的。   可能她没有翻到。   不然她现在怎么可能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他在心底里重重地嗯了声。   应该是还没看见。   但一想到她可能没有看见那纸条, 他既期待, 又紧张。   “我有点事,先走了。”顾远在自己的脖子涨得通红之前, 快速向前走去。   看着飞速离去的顾远,姜姜挑了挑眉。   顾远面颊绯红,似乎要渗出血来。   他躲到石像后面, 看着姜姜一步一步地从小道里走远,逐至成为圆点, 再也看不见。   午间阳光灿烂,爬满了整个阳台。   姜姜搬了凳子坐到阳台上晒头发。她靠在栏杆上,背对着外面。   手机一阵响动。   姜姜点开短信。   出来。   简单的两个字差点让姜姜把手机从阳台上摔了下去。   她捏了捏手机, 旋即若无其事地把它放到一旁。   楼下的黑色车子里, 车窗缓缓降下。   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车窗上, 指间夹着的烟飘散着薄薄的烟雾。   烟雾碰触到日光,渐渐融浮进微风里。   融了烟雾的风拂到三楼阳台上。   轻轻柔动了阳台上散开的长发。阳光侵入半湿的长发,犹如在每根发丝上抹了一层灿灿的光晕。   陆辞眯起眼睛,凝视着阳台上的人影。   纤细玲珑的腰肢贴着细细的栏杆,微风鼓起在阳光的映射下,接近于透明的衬衣。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姜姜置若罔闻。   过了会儿,她抿抿唇角,还是点开了短信。   下来。   姜姜愣了愣。她猛地转过身,朝下看去。   看到熟悉的黑色车子时,姜姜以最快的速度飞进了宿舍。   阳台上的纤细身影飞速地掠过不见,陆辞眯着的眸子平展开,他轻笑了声。   姜姜把通往阳台的门紧紧扣上,帘子也严严实实地拉上。   “怎么了?”正喝水的白梓荨问道。   “阳光太晒了,太晒了。”姜姜干干地回道。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然后掩住胸口。   尽管没有看到车里的人是谁,但她几乎能够肯定,那就是陆辞的车。   之前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栗,一粒一粒地跳起来,如同要脱离于她的骨头。   她撑住桌沿,努力平顺着呼吸。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打破了她才镇下来的平静。   挂断,拉黑。   得去换一个手机号码了,姜姜想。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姜姜把阳台门打开,她一小截一小截地往前挪着,伸长脖子望了望楼下。   车子已经不见了。   她紧紧绷成在一起的四肢松弛下来。她把头发扎好,换了身衣服,直接去了学校手机营业厅。   换了张卡后,姜姜把旧卡掰断,丢进垃圾桶里。   然而她还没回到宿舍,迎面就瞥到了直朝着她开过来的车。   她当即一颤,脚风一拐就要跑,却被车子拦住了前方的道路。   下一秒,面前堵住了一道冷硬的墙。   姜姜掐住大腿的肉,继而仰起头,面目保持着平静地看着他。   心中激荡翻滚着,犹如烈火在灼烧。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幽幽道。   “没注意。”   “没注意?”他倏然扬唇,旋即捏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环扣在她的手腕上,姜姜遍体生寒。   当忍则忍,不当忍,便不必要委屈自己。她说给白梓荨的话骤然间在她耳畔回响起来。   反骨狂躁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冲破了皮肤表层,如同洪水开闸,全部倾涌了出来。   姜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真的没办法像上一次那样忍着他了。她受得憋屈已经够多了,此刻恨不得全部喷涌出来。   “放开。”她眼神凌厉地睨视着他,语气从未有过的森凉。   没想到他真的放开了她。   “不装了?”他从胸腔里漫出这句话。   这句话犹如重锤敲砸在姜姜心头,她嘴唇颤了颤,“什么?”   她听到一串低沉的笑声。   笑声的轰鸣仿佛震到了她的胸膛上。   姜姜觉得恐惧和诡异。她向后面挪动半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   他猝然上前,钳制住她的肩膀,“你以前就认识我。”   他用的肯定句,一字一顿,四个字沉落在她耳朵里,沉重锋利,似要刺透她的耳膜。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怎么会认识你?”姜姜挺直身体,迎视着他。   确切来说,她既认识他,又不认识他。他是书里的角色,她当然认识他。   然而当虚幻的世界变为真实的世界时,她又确实不认识他。   他收紧钳制住她肩膀的力道,“是吗?”   “是。”   脑内极速运转着,条条思绪划过脑海,她深深一呼吸,“我们谈一谈。”   陆辞静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很冷很淡。   “我想要干什么?”他沉吟着她的话,目光沉凉,却隐隐抑制着激狂。   片刻过去。   “我要你。”   闻言,姜姜骇得全身一震。   依稀记得他将女主关起来,对女主说:“我要你。”   姜姜有一瞬间的窒息,魂识剧烈地崩乱着。   错了,全都错了。   全都乱套了。   感觉到肩骨处越收越紧的压制,姜姜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她望进他漆黑无底的瞳孔里,“哦。”   异常平直到没有任何情感的一个字。   陆辞冷凝坚硬的面部表情突地一怔。   “你要我,然后呢?”她弯起唇,眸光变得虚渺空茫。   像一缕抓不住的烟,转瞬即逝。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他蹙起长眉,紧紧摁住她。   一种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外的东西漫生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滚开!”姜姜猛地推开他。   他没加设防, 竟被她推开了。   从他的辖制里挣脱掉, 姜姜眼睛盯着他,脚往后面退两步。   姜姜彻底不怕他了。   反正都已经撕破了所有伪装, 她没必要再忍受他什么。   穿到这里来后,从未有过的爽快感震着她的心魂。   她早就该这样。   不能因为他是反派, 是个变态, 怕得罪他,怕招惹上他,就处处隐忍憋屈着。   处处忍让, 到头来她还是招惹上了他。   她承认之前是自己太怂了。   现在想起来, 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看着暴露出锋锐韧芒的姜姜, 陆辞说:“很好。”   脆弱,偏偏又带着韧劲的花。   想亲自浇灌至盛放, 然后又由他亲自折断摧毁。   他看着她就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她的一切挣扎全部置于他的掌控之中。   姜姜喉管干涩,血液倒流, 他的目光像甩不掉的黏糊质体,紧紧地粘扣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皮肤。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她又后退了一段距离。   阳光半落在她的黑眸里, 似乎经过了发酵,迸射出如利刃的眸光。   他眼里分裂开的兴味愈发浓烈强盛,狭长的眉骨聚成一座小山峰。   果然是个神经病, 她这样骂他, 他竟然看起来好像心情越来越愉悦的样子。   她迅速侧身, 胳膊被他擒住。   他微微一收力,她被迫再次与他面对面。   “放手。”   他直直地看着她。   “再不放开,我就告你性。骚。扰。”   话音刚落,陆辞眉梢一扬,“性。骚。扰?”说着话,他的指腹在她光秃的小臂上摩擦了下,“这样?”   他的手指犹如刀片,碰到她的皮肤有一种被刮伤的刺痛。姜姜全身一凛,旋即大力一甩,没有把甩掉他。   空气里纷散着烟草的味道。   怒视着他的姜姜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俯视着她。   她迎视着他。   气氛凝滞僵持。   许久后,姜姜眸底里暗光一流转,突然靠近,一把抱住了他。她用双手环住他的腰,狠狠地撞到他的胸口。   怀里骤然触到一片柔软,陆辞身体僵住。   姜姜等待着他把她摔开。   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她迟疑了下,稍微退开一点点,抬眸看见他神情滞滞的,不复以往的沉静漠然。   覆在手臂上的铁锁稍微松了些,姜姜趁他现在滞愣的空隙,使出全身力气退出胳膊,随即向后一仰,终于从他的桎梏中逃脱出来。   身体一自由,姜姜立马跑开。   跑到嗓子都开始在冒烟后,她才停下来。她回头望了一眼,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靠着石凳瘫坐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里全是他方才仿佛呆住的面容。   刚刚他不放开她,而她又挣不开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记起一件事。   书里曾经写过反派极为厌恶与别人肢体接触。   有着病态一样的厌恶。   尤其厌恶拥抱。就连是他父母的拥抱,他也很厌恶。   他对女主有兴趣,也极少想要抱她。姜姜记得女主第一次主动抱他时,他直接一掌把女主搡开,即使那时候他已经喜欢上了女主。   姜姜刚刚去抱他就是想要他把她摔开。   但是却没想到他并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样扔开她。   但好在结果都一样,她总算逃脱了出来。   地面上长长的影子一动不动。   陆辞身体僵硬,似木桩一般立在原地,   许久过去,他迟钝地抚上胸口。   锋硬的棱角破开软化了些,眉宇间泛着浅淡的茫然困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而后皱起了眉。   姜姜冲回寝室,取了身干净衣服去浴室洗澡。   他身上的凉气仿佛从粘黏着的衣服上渗透到了她的骨头里。   怎么冲刷也冲刷不掉。   “我要你。”   这三个字在脑内萦绕循环不止,姜姜捂住耳朵。   房间里没有开灯。   空旷昏暗,空气阴凉。   陆辞半倚着软座。   黑衬衣平整干净,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苍白到不健康的脖颈。   他前面的案几上放着一件衣服。   一件黑色西装。   西装接近胸口的位置有一抹稀浅的粉色纹路。他定定地看着那微末的粉色。   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而后抽出了烟。   烟一根一根燃尽。   室内被烟雾包围填充着,直至每一处角落。   胸膛上残存着的柔软触感仿佛在放大。他拧起眉头,将衣服扔到地上。   半晌过去,他又把衣服捡起来。   抬起衣服,凑近,鼻端滑过粉色纹路。   衣服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扯。他垂下视线。   黑胖的小狗一口咬住衣角,一个劲儿地拉咬着。   小狗的耳朵尖缺了半块,眼角还有一小块疤痕。黑亮的软毛蓬松着,遮住了圆圆的大眼睛。   它叫了几声,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一直拉着他的衣服。   他按住它的脑门儿,“别闹。”   小狗呜咽几下,乖乖地爬上软座,趴到他身边,大眼珠子却仍然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衣服。   陆辞慢慢地把衣服搁下。   想起来什么般,他从案几低下拿出了一个东西来。   一包薯片。   他看着薯片良久,然后撕开。   食指和拇指捻着浅黄色的片状物,他皱着眉将薯片送到口中。   腮帮咀嚼了两下,他的眉心越拧越紧。   小狗忽然蹿过来,一把将他手里放着的薯片咬过去。   它咔嘣咔嘣地嚼着,吃完一片,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薯片袋。   “你也喜欢?”他看见它渴望的眼神。   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它的尾巴摇晃地更欢了。   他取出一片,递给它。它迅速咬过去。吃完之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时,他直接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去了卧室。   夜里冷气侵袭,陆辞被小狗的叫声唤醒。他靠着床,单腿屈起,额上浮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梦境残片如退潮般一点一点地从脑海里退去。   “汪!”小狗拱到他的被窝里,圆圆的小脑袋紧贴住他。   他轻轻地摸着它的毛,急促紊乱的气息渐渐缓和下去。   姜姜睡不着觉。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的树叶透过寡淡的月影映射到天花板上,一晃一晃的。   突然间,影子急剧一变,凝聚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轮廓。   姜姜猛地一下把被子蒙到脸上,遮住了眼睛。   她努力让自己睡过去,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她穿到这里来,她就没怎么睡过安稳觉。   最近还经常失眠。她裹着被子,轻轻地翻了个身。   明明很困却睡不着的痛苦非常难受。   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坏掉。她闭着眼,再次试着睡觉。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姜姜的神识开始昏蒙,终于睡了过去。   白梓荨看到姜姜一脸困倦疲态,眼睛周围还有浓浓的黑眼圈的时候,问她:“昨晚上没睡好?”   “睡不着。”姜姜精神不济,整个人的蔫蔫的。   “你还好吧?”   “没事。”姜姜趴在桌子上,听着老师冗长的讲课,困得只想马上就躺到床上去。   然而下课一挨到床她却又不困了。   这种状况她很熟悉。   以前高三的时候,因为压力大,晚上也总是失眠,她失眠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她妈妈带她去看了医生,给她开了药,失眠的情况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她琢磨着要是晚上还睡不着的话,就去拿点药吃。   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她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她知道失眠的源头。   可是却没办法将源头堵住。   姜姜愤愤地捏着笔。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莫名其妙地穿到这里来,莫名其妙地被陆辞注意上。她每天早上醒来都希望看到的是自己的小床,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身体。   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可是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回去。   她连她是怎么到这里的都不知道。   只是睡了一个觉而已,怎么一觉醒来就穿到这里来了。   从前的二十多年过得安安稳稳,几乎没有波澜,现在却要过着时不时提心吊胆胆战惊心的日子。   心里的郁气即将达到峰值,姜姜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声尖叫出来。   她躺了会儿没睡着后,就立刻下床,带了几本书和作业去了图书馆。   将将进了图书馆大门,还没刷卡进去,就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现在她一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就会条件反射般地头皮发麻。她瞅了眼手机屏幕。是陌生号码。她迅速摁掉。   怎么她换了手机号码,他还能把电话打过来!   新手机号码除了沈彩蓉和白梓荨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怎么知道的?   姜姜拢了拢衣服,烈日当空,她却觉得有些冷。   电话再次响起。   无法摆脱。   没完没了。   这让她几近抓狂。她咬着牙,接了电话。   “你神经病啊!”她厉声叱道,“我说过别再来打扰我!”   姜姜噼里啪啦胡乱骂了一通,正要挂电话时,她听到了一道声音。   一道她十分熟悉的声音。   “姜姜。”   她的大脑突然卡住。   片刻后,她轻唤了声,“哥?”   对面沉默了很久。   姜姜心头一颤,“哥,刚刚我不是在骂你,我以为是……”   “以为是谁?”   姜姜顿口。她懊悔地磨着鞋尖儿,踢了踢图书馆的墙。   她换手机号码后,没有存姜沉璟的号码。   她不会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会给她打电话。所以她觉得用不着存他的。   刚才她看到这陌生号码,还以为是陆辞那个神经病。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姜姜不知道怎么和姜沉璟解释,她忖度了半天说:“一个同学。”   电话那头安静下去。   姜姜心里有些惴惴。   许久后。   “到校门口来。”   姜姜微微睁大眼睛, “你来学校了?”   “嗯。”   “找我?”   “出来。”   这个时间来找她干什么?姜姜本来想问, 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看着通话结束这四个字,姜姜眉心一蹙, 随即离开了图书馆。   瞧见姜沉璟的车子后,姜姜停顿了半晌。   车窗封闭着, 她远望着黑漆漆的窗子, 惴惴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她没有走过去,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   车窗降下,她看到了姜沉璟。   姜姜快步走近, 看着车里的人, 问:“有什么事吗?”   “上来。”   姜姜磨蹭着上了车子。她偷瞄了他一眼。他的唇角紧紧地压着, 下颌微收,表情晦暗。   她的心尖儿颤了一记, 迅即向他道歉:“刚刚对不起。”   “什么同学。”语气平得不带半点波动。   他轻敲着方向盘,每敲一下,姜姜的心就颤抖一下。   “一个很讨厌的同学。”姜姜回答完, 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姜沉璟怎么像在盘问她似的。她也根本没必要和他解释这么清楚。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她抢先道:“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停下敲方向盘的动作,偏转过目光,“想吃什么?”   姜姜愕然, 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她呆呆的小脸, 姜沉璟道:“中餐还是西餐?”   “你要带我去吃饭?”   他点了下头。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突然要带她去吃饭?   “嗯?”他望着她的眼睛。   姜姜:“随便。”   她觉得惶恐, 有点不想去。   但是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餐厅里十分静谧,柔和舒缓的音乐无形地在空气里飘荡着。   姜姜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白瓷花瓶,花瓶里面插了几朵玫瑰,小罩灯的光芒散落在花瓣上,娇艳欲滴,柔美馥郁。   她收回视线,低着头吃东西。   姜沉璟抬眸。   玫瑰旁边的女孩安静地咀嚼着,偏肉的腮帮一鼓一鼓的,唇瓣嫣红水润,带着莹亮的光泽。她吃完后,指骨握着刀,费力地切着盘子里的东西。   察觉到来自对面的注视,姜姜看过去。   正好与他对视上。   “哥?”姜姜放下刀叉。   姜沉璟滑下视线,突地站起来,身体倾斜,将她的餐盘拿了过去。   姜姜:“?”   他把她餐盘放到面前,然后拿起刀叉,慢慢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我,我自己来。”她要把餐盘端回来,他却用刀按住盘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姜姜怯了怯,退到座位上去。   不过多久,他切好,把餐盘放回她桌前。   餐盘里的牛排一小块一小块的,形状非常均匀,像是用尺子量好切下来似的。   不知怎么的,姜姜有点不敢下口。   “怎么不吃?”姜沉璟蹙眉。   “吃,吃。”   她勉强笑了笑,脑袋垂得更低了。   本来姜姜就有点拘束,刚才他那番举动使得她更加拘束了。她有些不明白,心中一时惶惶不已。   才送进去一块,她听到姜沉璟倏然道:“你才二十岁。”他的语气很怪异,像是在陈述提醒她一些什么。   “怎么了?”二十岁怎么了?   “二十。”他沉吟,继而道:“还小。”   姜姜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   姜姜:……   这么一副家长的口吻,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我知道的。”这样的年纪当然要好好学习。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说的好像她没好好学习,做了什么坏事儿一样。   姜沉璟:“专心学习。”   姜姜点点头,总觉得他还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却缄了口,不再说话。   突然带她出来吃饭,还突然说了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还望着她,眸光沉敛,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姜不自在地舔舔唇,“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一离开,就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来到了这里。   中年男人满脸堆着笑,“姜总,真是巧啊。”   姜沉璟淡淡出声:“王总。”   “刚才那位是您的女朋友?”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沉璟眉间一拧,眸子里的情绪被镜片掩盖住。   见他没有否认,中年男人立即谄媚地夸了她几番。   姜沉璟神色很淡。   眼瞧着斜对面那抹粉色身影要出来,中年男人连忙弯了弯腰:“姜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啊。”说着他就离开了这里。   姜姜一回来,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瞅了瞅姜沉璟。他没有吃东西,似乎看着虚处,正在出神的样子。她没有管他。   吃了小半会儿,她差不多吃饱了,于是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   “哥,你不吃了吗?”   他缓缓地将目光转到她脸上,嗓音偏凉,对她说了一句话。   闻言,姜姜十分错愕,她哥刚刚跟她说什么?   不许再叫他哥哥。   那叫他什么。   姜姜心里一乱。   不许再叫他哥哥,是不是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哥……”   他眸光一暗,脸色下沉,定定地睨着她。   姜姜被他突变的神情吓了一吓。   “那……我叫你什么?”她动了动嘴唇。   姜沉璟神情缓和下来,他屈了屈指尖,仍然不说一个字。   许久过去,“走吧。”他说。   她跟着他离开餐厅。   他送她回到学校。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下了车,姜姜回头,对着姜沉璟道:“我该叫你什么?”   她叫他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别这么阴晴不定,搞得她心里很慌,一点都不踏实。   什么情况下,哥哥会对妹妹说不要再喊他哥哥。   在哥哥生气的情况下。可是她没有惹他生气啊。   弄不清楚状况,她就先顺着他。   姜沉璟没有回答,一双沉静的眼眸看着她就像在看流水一样。   下一秒,车子迅速驶开。   带起的风掠过,将她的头发打乱。姜姜把头发拨到原位。   她真是讨厌男主沉闷寡言的性格。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明白么?怪不得后面与女主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误会。他什么都不说,有什么误会也解不了。   和女主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结果,他的性格要占很大的因素   胸口憋着浊气,姜姜抚顺着胸口,随后进了学校。   第二天班里外出聚餐。   餐桌上同学们热闹地交谈着,姜姜沉默地吃着东西。   白梓荨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我去洗手间。”   “我陪你吧。”姜姜手上有些油腻,想去洗一洗。   “好。”   洗手台上面挂着小灯盏,暖黄的光衬着四壁。姜姜洗好手,去外面等白梓荨。   迎面一阵冲鼻的酒气扑过来。一个穿着短衫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卫生间走来。   姜姜屏着息让开路。   男人越过她走进去了几步,却又突然倒回来。   “美女,在这儿等谁呢?”男人笑眯眯地凑近。   浑浊的小眼睛盯住了她。   姜姜心道不妙,拔腿就跑,却被他拦住了。   男人眼里升起**,伸着手要来摸她的脸。姜姜避开,“滚!”   “哟,脾气烈得很嘛,老子……嗝……老子喜欢……”他俯身,逮住了她的衣服。   姜姜恶心得想吐,她一拳挥过去。男人受了一拳,怒地啐了口唾沫,“小**,敢打老子!”   他猛力一扯,姜姜的衣角被他扯开。她往后一跌。他抓住了她。   恐惧攀上心头,姜姜使力挣扎着。他拽住她的衣领,把她往临近的房间拖。   “个小**,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梓荨!救命!救……唔……”她的嘴被他用衣服堵住。   他用力踢开门,把她扔到房间里,然后打开灯,明亮的灯光照到她身上,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淫光。   “让老子来好好教训教训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她扑去。姜姜慌急拿起房间里的东西朝他砸过去。   他晃了晃身体,然后站稳。姜姜一面后退一面找东西砸他。   杯子掷到他头上,他把碎渣弹掉,大步冲了过去。   姜姜急急奔向门口,搭上门把拉开门,才跨出去一步,头皮一阵剧烈的疼痛。   头发被他从后面揪住了。她使力攥紧门边,头发要被扯掉的剧痛让她的知觉几近麻痹。   “跑!让你跑!”男人狠狠地一抡,把她重新摔到房间里,然后踹上了门。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姜姜颤抖着掏出手机,什么也没看,极速接起来。   “救我!”她才说了两个字,手机就被男人抢走,然后掷到了地上。   男人一掌拍到她身上,“跑啊,继续跑啊,小**!”   姜姜的头撞到玻璃茶几,视野昏花了下。   余光触到了茶几上水果盘里的东西。她全身一激,将水果盘里的刀子捏住。   “别过来!”她握紧刀子,指着他。   男人看到她手里的水果刀,急忙退了退。姜姜呼吸急促,慢慢地朝门口挪着。男人打了个酒嗝,**混糊的眼睛看着水果刀。   突然,姜姜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楚,黑影袭来,手上一痛,刀从手中滑落。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哐当!”   男人把刀踢开,然后狠狠地把她摁到地上。   姜姜被他按住, 她奋力踢着他, 锤打着他。他用膝盖压住她的腿,冲鼻的酒气扑到她脖子上。   “让老子来好好疼疼你!”   扣子崩开, 肩膀一凉,衣服被撕扯到肩下。   四肢被死死地钳住, 姜姜绝望地挣扎着。   男人看着身下的女人光洁裸露的肩膀, 伸手正要摸上去时,门砰地一声巨响。   他震了震,还没反应过来, 身上一阵剧痛, 他倒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背脊一弯,被人踩住了。   “谁他妈敢————”他的声音被压回了肚子里。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住, 他昏了过去。   姜姜躺在地上,全身哆嗦着。   头顶笼罩下一片沉沉的阴影。她闻到熟悉的味道,慢慢地转过头。   控制不住的热意涌上眼眶, 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她颤颤地挪过去一点,还没抓住他的裤脚, 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   她被他箍到怀里,她使出全部力气抱紧他。   “陆辞……”她的声音破碎暗哑, 如同被什么东西挤碎过。   陆辞额发凌乱, 皮肤苍白, 眼里充血,他箍着她的腰,把她的头按到他的胸膛上。   他心口紊乱不平的轰鸣渡到姜姜的血液里。她小声地哭着,眼泪簌簌而下,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用力地按着她。   怀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低头,看见她闭上了眼睛。   手穿过她的腿弯,他拦腰抱起她。   在他出房间之前,他眯起黑眸,看了下地上躺着的人,旋即打了个电话。   ——————   陆辞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肩骨半露,衣衫散乱。   她的脸上还有淡淡的一层泪痕,鬓发微湿,粘在颊边。他把她的头发拨到后面去。   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被扯烂的衣服。   指腹触到她的锁骨边沿,将她剩下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面颊上痒痒的,还湿湿的。   姜姜睁开眼睛。   视线里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贴了上来。   她吓了一跳,猝然从床上坐起。   残留的恐惧和害怕全部升涌了起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呆滞地抱着腿,大脑里一片空白。   直到脚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她才从呆滞的状态里回了神。   视线下垂,她看见了一只黑色的小狗。小狗摇着尾巴,脑袋不停地蹭着她。   太阳穴一跳,她扶了扶额,神识逐渐清明。   她这是在哪儿?姜姜再次环顾了四周。   单一色调的房间,带着熟悉的凉凉的气息。她瑟缩一下,从床上下来。小黑狗跟着她跳下床。   打开房门,入眼是一片空旷的黑色。   她上前一步,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微俯着身,腿上放着电脑。   电脑荧光映到他苍白的面孔上,姜姜竟然觉得没有以前那么阴测瘆人了。   姜姜说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她怕陆辞,讨厌陆辞。   但是在遭遇那样的事情的时候,陆辞的出现,对她来说无异于天神出现。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就……姜姜牙齿一颤栗。   当时她从没有那样感激过他的出现。   一直避之不及的他,在那样关键的时刻救了她。   “汪!”小狗飞蹿到陆辞身边。他发现了她。   姜姜猝不及防与他的目光隔空交汇。   嗓子有些干涩,像是干涸了很久的土地。姜姜手臂发麻,当时紧紧抱着他的记忆浮显在脑中。   “谢谢你。”她咽了咽唾沫,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小很沙哑。   他沉默着,视线下滑。姜姜后知后觉地往下一看。   身上的衣服不是她的。   宽大的白色衬衣笼罩着她,难怪她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她的衣服呢?   不对。   谁给她换的衣服?姜姜不禁拢了拢领口。   心绪辗转了几番,在这种时候,她不再去计较这些。   “陆辞,谢谢你。”她重复一遍。   她站在对面,宽大的衬衣长长地坠着,覆到膝盖上空两寸的位置。   娇小玲珑的身躯隐没在衣服里,隐约能看见纤柔的轮廓。   陆辞眼底浮现出衬衣解开后,里面的风景。   手指上还留着香软滑腻的触感,他摩挲了下指腹,眸底暗光流转。   “坐。”他指了下他旁边的沙发。   姜姜犹豫片刻,而后很听话地坐过去。   她看到烟灰缸里堆积起来的烟头。   鼻子里是他身上比以前更加浓郁的烟草味。小黑狗爬到他们俩中间,撒欢似的左右摇着屁股。   他从案几底下抽出一支东西来。拧掉盖子,偏过身,说:“过来。”   姜姜看到他拿着的药,移近一寸。他把药沾到棉签上,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姜姜第一反应是要推开他,可是又及时止住了动作。   他把她右边的刘海掀起来,勾到耳后。   冰冰凉凉的药覆盖到她的额角。   “嘶……”姜姜忍不住痛呼一声,“我自己来。”   他的力道有些大。   见她有些疼地皱起了脸,他顿了一顿,生疏地放轻了力道。   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姜姜不再疼。   两人间只剩下不到半寸的距离。   一凉一热的呼吸交融着,姜姜屏住了呼吸。他专注地给她擦着药,下颌微微绷紧。浓密黑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等到姜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竟然一直在盯着他的睫毛看。她微赧地垂下眸子。   等了好久他还没有擦好。姜姜低声问:“好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姜姜攥了一攥衣摆,静默下去。   现在她和他之间的气氛是她从未预料到过的。   之前还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现在竟然能这么平和地面对着他。她暗暗地舒了下气,忽然觉得陆辞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陆辞轻抬着她的下颚,一遍又一遍地在她没有受伤的地方压着棉签。   之前她还睡着的时候,他已经给她上过药。   她温顺地任他托着脸,领口微倾,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呼吸里全是她的味道。   让人上瘾的味道。   他克制着体内的冲动,猝然把手撤回去。   终于擦完药了。姜姜站立起来,“谢谢。”接着又道:“我的衣服呢?”   “扔了。”   扔了?她想了想。她衣服有些扣子被扯烂了,她也穿不出去,于是说:“我能借一下你的衣服吗?”她总不能光着身体回去吧。   “嗯。”   “那我,那我回去了。”姜姜舔了着下唇。   他抚摸着小黑狗的软毛,望向她:“我没吃晚饭。”   姜姜不解,他没有吃晚饭关她什么事?   “你也没吃。”他又说。   她迟滞地张着口,脑子倏然里划过什么东西,她说:“我请你吃饭吧。”   他刚刚说这些话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她请他吃饭吗,也好,就以此来报答他对她的帮助吧。   陆辞没有回应。姜姜踌躇着,忽而听到他说:“做饭。”   做饭?她吗?姜姜迟疑地问道:“你让我给你做饭?”   他的下巴往下点了一下,弧度极小,几乎看不见。   姜姜忖度片刻,“好。”   给他做完饭就离开,从此以后她不再欠他什么。   “厨房在哪儿?”   陆辞往斜后方一指。   姜姜颔首,去往厨房。   厨房干净整洁,没有半丝油烟味儿。姜姜打开冰箱,看到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时,她嘴角抽了抽。   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怎么做菜?   从厨房出来,她说:“冰箱里没有东西。”   所以他吃的是什么?   他神情一怔,似乎也没想到这个。   “要不还是出去吃?”姜姜提议。   陆辞看到她把长长的衣摆塞进了裤子里,围出了纤细的腰肢,他把小黑狗放到一旁,“去买菜。”   何必要这么麻烦。姜姜叹了叹气,“那你等一等,我这就去。”   她走到玄关,后面响起脚步声,她扭头,见他走了过来。   “你也去?”   “开车。”他回。   “不用,你忙着吧。”   他已经掠过她,先一步出了门。姜姜无奈地抵了抵腮帮,把门关上。   超市里人很多。   “你想吃什么?”姜姜歪头,问他。   他站在陈列架旁,长身玉立,黑衣清冷,在这热闹嘈杂的环境里,极为格格不入。   仿佛周围的嘈杂全部被他周身无形的屏障屏蔽在外。   他眉骨微拧着,聚在一起,叠成浅淡的折痕,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般。   姜姜仔细回忆了下,他好像确实不喜热闹,不喜人多。   “你想吃什么,给我说,我自己买,你去外面等我。”她立刻道。   他没有说话。   姜姜:“那我随便买了?”   “嗯。”   得到首肯,姜姜随意挑了几样菜。她的速度很快,买好后直接去了收银台。   收银台那里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姜姜站到队伍最后,转头对他说:“你去车里等我。”   这时,一个提着一大袋纸的男的排到了她后面。   陆辞眸光一冷,大步过去,把提着袋子的男人挤到了后面。   “你怎么插队啊你!”男人怒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到我前面来吧。”姜姜赶紧扯住陆辞。   男人哼了声,对上陆辞阴沉的脸时,气焰瞬间矮了一截,他背脊发凉,提着纸袋去了另一个收银台。   见男人去了旁边的收银台,姜姜把扯住陆辞的手放开。她转身,背对过陆辞。   陆辞低视着她的发顶,见她朝前走了一小截,他贴近。   姜姜感觉到喷洒在脖子上的凉气,陆辞是不是靠得太近了?她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腰间蓦地被什么东西圈住。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姜姜愣了一愣。   腰间大掌把她往后摁着,后背紧贴上硬硬的胸膛, 严严实实地不留一丝缝隙。   “你干什么?”她低斥, 同时用空余的手来掰他。他握住她的腰,鼻息散落在她耳后, “别动。”   姜姜咬着牙,极力忍住想要骂他的冲动。   他救了她。   现在她该顺着他一点。她渐渐软和下去, 柔声道:“你放开一下, 我这样不好排队。”   陆辞搂着她,她没办法前行。   排在她前面的人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了,中间空了将近一米远。   下一刻, 他揽着她的小腹往前一推, 姜姜才松了口气, 他又卷土重来。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全部咽了下去。   让陆辞主动放开是不可能的。她早已见识过他的霸道与不可违逆。   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她只盼能够快点结完账。   陆辞无意识地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腰肢。   软香触感,如同软绵的云。   不受控制的陌生的悸麻从掌心渡至心口,一向冷寂如一潭死水的心脏在微微紧缩着。唇间触到她的头发, 他将发丝抿住。   牢牢地将怀里的人掌控住,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个念头从脑中划过。他一点一点地收紧手掌。   腰上越来越重的压力让姜姜有些喘不过气。她拍了拍他, “松开,我要付钱。”   下一秒,他把她往臂弯下一夹, 迅速刷完卡, 拿过柜台上的袋子, 大步出了超市。   整个过程中姜姜都是懵的,直到上了车,她才缓过神。   姜姜抓了抓安全带,问:“多少钱?”   她还给他。   陆辞瞥了她一眼,然后启动车子。   很快到了他的家。下车后,她才抬腿,就又被他箍住了腰。   姜姜止住脚步,“你能放开吗?”这样她怎么走路!   他理都没理她,直接带着她进了公寓大门。姜姜想,等她到了他家,他总会放开她吧?   于是她闷住声音,由着他搂着。   才从电梯出来,他却忽然顿住不走了。姜姜奇怪,正要出声时,猛然瞟见前方站了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男人捏着女人的肩膀,女人的小腿勾着男人的,两个人靠在门上,激情拥吻着。   姜姜面颊一烫,赶紧捂住眼睛。   腰际的温度让她骤然意识到她旁边还站了个人。她急忙扯着他把他往门边拉,“快进去。”   然而却拉不动。她半捂着眼,侧眸看去。   他蹙着眉,定定地看着那对饥渴难耐难舍难分的男女。   黑漆漆的眸子里升起若有似无的困惑与迷茫,仿佛看见了什么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东西。   “走啊。”姜姜攥住他的袖口。   他跟被钉子定在地上了一样,怎么也拉不动。姜姜踮脚,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快开门啊。”   视线被挡住,他眨了下眼。   长长的睫毛在她手心上刷了一下,似羽毛拂过,有点痒。   “陆辞?”   陆辞喉结滑动着,极速将门打开,一把将她拽进去。   姜姜后背一震,他把她按到了才合起来的门板上。   后面的门似乎颤了两颤,姜姜心头一凛,她靠着冷冷的门,门上的冰冷渗进衣服里。   他的胳膊抵在她左右两边,将她围起来,她被困在他前面的这片天地里。   “你你你没事儿吧?”姜姜结结巴巴道。   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么,往日里苍白的面孔浮起了淡淡的颜色。   凉凉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姜姜慢慢地矮着身子,从门上往下滑,身体脱离于他的包围之后,她从他右手臂下面钻了出来。   一出来她就快速远跑开。   “汪汪汪!”小黑狗扑到陆辞脚边。   陆辞缓缓地放下胳膊,恢复了之前的冷然状态。   他单手抱起小黑狗,目光转向立在远处的姜姜。   姜姜深呼吸一下,走近他,“把东西给我吧。”说着她就把装着菜的袋子接了过去。   一拿到袋子,她就立即去了厨房。   陆辞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钝钝地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顺着小黑狗额头。   厨房里漫出隐隐的食物的香气。   正在看电脑的陆辞停了下来。旁边的小黑狗不知去了哪里。他鼻翼微张,香气侵入鼻子里。   关上电脑,他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厨房,香味越浓盛。   厨房里的纤影微动着,小黑狗蹲在她脚边,仰着脑袋,吐着舌头,大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蹲下来摸摸它的小脑袋,弯着唇,尖尖的小虎牙半露着,“饿了?”   小黑狗摇了摇胖乎乎的屁股。   “你不能吃这个的。”她说着,突然皱起眉心,碰了碰它眼角的小疤,“怎么弄的……”   陆辞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眼角。   姜姜看到小黑狗眼睛上的疤,心里有些怜惜。   这么可爱的小狗,眼角怎么有块像是烧伤过的伤疤。   留疤的时候,肯定很疼的吧。   它嗷嗷嗷了几声,肚子里咕噜咕噜个不停。   姜姜温柔地抚了抚它的额头,然后直起身体。   正打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忽然感觉有黑影笼过来。她还没转过身,腰上就多出了一双铁臂。   紧接着后颈落下一片冰凉。   姜姜浑身凛住。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响着,周遭蓦然寂静下来。   不像之前那样带着粗暴强迫性的拥抱,他轻轻覆盖到她的背脊上,几乎没有重量,像飘在她身后的一团云雾。   姜姜心里涌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陆……陆辞?”   “嗯。”他的声音嗡在她的后颈上,有些慵懒,如同晨间才睡醒的暗哑。   姜姜骇了骇。   这样的陆辞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陆辞。她使力挣开,扭过来,面对着他。   “我要做饭。”她说。   诧然发现他眉宇间的锋硬竟然柔化了些,一望不见底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孔。   这让姜姜更加诧异,甚至有点恐慌。   他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她,眸子里升起不悦。   柔化了的棱角瞬间又坚硬起来。   小黑狗咬住他的裤脚,嗷呜嗷呜地叫着。   风雨欲来的战栗感攀爬至心尖,她以为他要动怒的时候,他却倏然一后退,离开了厨房。   她稳了稳心跳,将水渍抹干净。   做好饭将菜端到餐桌上,客厅里却没了人影。   姜姜轻唤了声:“陆辞?”   没人回应。   她绞着食指,心想着她已经给他做好饭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思量犹豫半天,她把衬衣扎紧。   正准备离开时,姜姜倏地想起了一件事。她的手机呢?   她记起来,那个男人把她的手机砸到了地上。   一想起那个男人,姜姜就觉得恶心难受。她狠狠地捏紧拳头。   恰时听见斜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响。   一身水气的陆辞不疾不徐地走向这边。   他穿着平整的黑色长衣,头发有些湿,睫毛上隐约有水珠。   沐浴露的香气萦绕过来,姜姜说:“饭做好了。”   陆辞步至餐桌,坐下,抬起眼帘,“不吃?”   “我不饿,你吃吧。”她说。   唇角猝然下陷,他靠着椅背,静静地望着她。   姜姜感觉到骤然降低的气压。她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他从桌前走开,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出来,手里执着一副碗筷。   碗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他放好碗筷,再次把视线放到她脸上。   姜姜心底里无奈地叹了叹气。   再顺他一次。   至少今天再顺他一次。   姜姜在他对面坐下。   她默默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   陆辞看了她片刻,终于动筷。他慢慢地夹起一根菜,送进口中。   眉头蓦地皱起,他看向对面。   发现他在看她,姜姜眉峰一动。   他的神情很怪异。姜姜疑惑地摸了一摸脸。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怎么了?”   他垂眸,极为缓慢地咀嚼着。姜姜有些莫名。   想到了什么般,她问:“不好吃?”   不该啊。她夹起一个菜吃进去。   浓烈的咸味充斥着她的口腔内壁。她急急地抽出纸,把菜吐了出来。她又试了其他两个菜,只有一个菜是正常的。   懊恼地掐了一把肉,唯一的一盘正常的菜是他进厨房之前做的。   他突然去厨房抱她,她的心神被搅乱,以至于后面几道菜都做得恍恍惚惚的。   “对不起。”   就一个菜能吃。   陆辞继续咀嚼着,在他又要夹菜时,姜姜止住他,“别吃了。”   他不管她,硬是夹进去吃了。   那么咸,能吃吗。姜姜吃了一小口就觉得舌根咸到发涩。她看不下去了,她把唯一还正常的菜推到他面前,说:“吃这个,其他的别吃了。”   见她皱着小脸,切切地盯着他,他缓缓地扬起嘴角,眉间疏淡漠然如冰雪融化,一寸一寸消失。   姜姜:“……”   叫他别吃,他怎么好像还吃得挺开心的。   算了,他要吃就吃吧,反正难受的也不是她。   她本就没食欲,吃了两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我可以走了吗?”她问。   他停筷,余光瞥到蹲在桌子腿边上的小黑狗,忽然道:“它没吃。”   姜姜看着小黑狗。它直直地望着她,瞳仁亮晶晶的,圆圆的屁股一扭,飞速跑开,片刻之后又冲回来。   它叼着一个小碗,把小碗放到她跟前,随即用头蹭了蹭她。姜姜怔忪半晌,继而对上他的视线。   “我想————”   “给它喂吃的。”他打断她。   姜姜:“给它喂完吃的,我就离开。”   闻言,他盖下眼帘,捏着筷子的手指收紧。   “它吃的东西在哪里?”姜姜把它的小碗端起来。   陆辞吐出了两个字。   姜姜点头,去他说的地方把东西拿出来。她倒出小半碗狗粮,然后接了热水给它泡了小半会儿,等到不烫后,她把小碗放到小黑狗嘴边。   小黑狗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凑到碗里去。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小黑狗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凑到碗里去。   一边吃一边扭着屁股,尾巴扫到她的小腿肚。   她蹲在它左侧, 把它的尾巴拂开。   小黑狗好像特别高兴, 口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两下就把碗里的食物扫空了。   它吃完, 拿毛乎乎的脑门儿拱她,似乎没有吃饱的样子。   姜姜摸摸小黑狗的小肚子, 圆圆鼓鼓的。不能再给它吃了。她微仰起头, 见陆辞正定定地望着她。   她撇过眼光,站直,“我走了。”   才搭到门把上, 脚腕处袭来一片毛茸茸的东西。   小黑狗咬住她的裤子, 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扯了扯, 没把裤子从它嘴里扯出来。   “快松口。”姜姜又扯了下。   它咬得极紧,眼瞳里隐隐泛起水光。姜姜俯下腰, 顺了顺它的毛。   它仍旧死咬着她不放。   不自然地瞥了瞥陆辞,她清清嗓子,语气温柔至极, “乖,松开。”   小黑狗很执拗地咬着她的裤子, 恨不得要把她的裤子给咬烂。她皱着略淡的细眉,试着把它抱起来。   一看她要抱它,它的牙齿马上一松, 脑袋拱到她的肩颈处, 蹭了好几蹭后, 牢牢地靠在了她身上。   姜姜:“……”   这小黑狗怎么跟阿宝似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黏她。   真是奇怪。她想要把它抱给陆辞,可是它抓住了她的领子,软软的耳朵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用力托也托不下来。   “你帮我把它抱下去。”姜姜走到陆辞面前。   陆辞看也不看她,又开始沉默地吃起饭来。   见他不帮忙,置若罔闻的样子,姜姜抿抿嘴,轻轻地拍着小黑狗的头,“快下来,快下来。”   小黑狗喉咙里咕噜着,很舒服似的。   它这样缠着她,她怎么离开。   姜姜费劲儿想要把它弄下来,然而它就像被强力胶粘到了她身上一样,她半点儿也分不开它。   “你帮我一下。”姜姜又靠近一点。   他还是如同没听到那样,垂着眸子,安静地吃着饭。   总不能把它带出去吧?   “陆辞?陆辞?”她连叫了好几声。   “它没有吃饱。”陆辞终于开口。   没有吃饱,所以才这样黏着她不放?   “那你抱着它一下,我再给它弄点吃的。”   陆辞睨她一眼,岿然不动,“我在吃东西。”   姜姜提了一提体内的郁气。   这是他的狗。   不是她的狗。   怎么搞得好像是她的狗一样。她单手抬着它,去给它泡了一小碗狗粮。   一闻到香味,它嗅嗅鼻子,立马跳到了碗边。   姜姜卸下一口气。   总算放开她了。她不作停顿,迅即要开门时,后方传来陆辞的声音。   “站住。”   姜姜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他慢慢地撂下筷子,嗓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森森凉意,“我说过让你走了?”   就在这一瞬间,姜姜眼前仿佛有一道朦胧模糊的屏障被打破。   之前她所熟悉的陆辞又回来了。   心里有一层东西在翻腾着,她把手负到身后,握住了门把,“还有什么事。”她压低语调。   陆辞越过长桌,他几步走到她面前。   凉气逼近,他遮住她前面的光。   此时姜姜心尖一缩,脚后跟碰到了门。   他看了她的脸许久,而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瞧见他取出来的东西,姜姜缩紧的心骤然一松。   是她的手机。   “谢谢。”姜姜抬手,才碰到手机,手指就被他握住了。   冰凉的骨节混到她的掌心。姜姜怔然,猛力撤出手,“再见。”   她打开门,出了去。   门紧闭上上后,姜姜捂住乱跳的心,从门前走开。   门内。   发现姜姜不见后,小黑狗扑到门边,四处寻望着。   它低低地嚎叫着,爪子挠了下地毯。   陆辞回到桌前。   桌面上的菜基本上没动几下。他重新坐到原位,瞳孔空散,没有焦点地凝视着桌面。   许久后,他把所有盘子都挪动到他前面。   他机械地咀嚼着,一点一点地将餐盘里所有东西全部送进腹中。   小黑狗蔫蔫地躺在小碗旁,半抬着脑袋,远看着他。   他吃完,漱口,洗净手,换下衣服,开车出了公寓。   陆辞推开铁门,房间里的人立刻恭敬道:“陆总。”   室内只开了一个灯,光线不甚明亮。   跪趴在茶几边上的短衫男人头上留着的血迹已经干涸,他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人,其中一个踩着他的脖颈。   昏迷中的男人睁开眼,先前的酒气完全消退,男人完全清醒。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发觉自己被人踩着,男人猛地吼出来。   “老实点儿!”踩着他的人使力一踹。   “啊!”男人痛叫,再也不敢动一下。他昂起眼睛,看见了坐在阴影里的人。   阴影里坐着的人指间夹着烟,黑瘆瘆的眼眸半眯着,极强的压迫感逼得他喘不上气儿。   心底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惧。他吞了吞口水,“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今天我————”   “砰!”烟灰缸砸到了短衫男人的额头上。   短衫男人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头顶覆下一片黑影。   陆辞微俯身,眸光阴鸷至极,“碰了她哪里?”   男人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然后就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那个卫生间外面的女人。   心想着他怕是惹上大麻烦了,慌急道:“没碰到,没碰到,这正准备碰呢就————”   “啊!”   手背一阵灼痛。   陆辞把烟头碾到了男人手背上。   皮肤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到空气里。   陆辞表情平静,手下烟头用力杵着男人的手背。男人疼地额上干涸凝结的血迹全部绷开。   男人痛苦地叫唤着。   烟头燃到底部灭尽时,陆辞把烟头扔开。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奄奄一息,手上皮肉几乎被烧烂。   “对不起?”陆辞阴凉的目光滑过男人脸上的血,他伸出手,旁边的人会意,立即把一把刀递给他。   银光闪过,男人瞪大眼珠,极度惊恐害怕地往后倒着身体。   陆辞缓缓地转着手中的小刀,刀锋贴到男人脸上,左右游移着。   冰凉的刀片触着皮肤,男人颤抖着。   腿间渗透出黄色液体,一股腥骚蔓延出来。   陆辞拧眉,厌恶地将刀片掷到一边。   男人大大地缓了口气,他哆嗦着,不敢出声。   陆辞拿出雪白的帕子,擦着手指。   擦完后,他把帕子丢到男人头上,勾起唇,眸底笑意阴测寒凉,“好好享受。”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他留下的四个字让男人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门再次被推开。   四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一边脱衣服,一边笑眯眯地向他走来。   ————   姜姜从陆辞那里出来,她赶紧拿出手机要给白梓荨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关机了。   一开机,无数条短信和电话全部轰炸出来。她回拨过去。   电话立刻被接通。   “姜姜,你去哪儿了!”白梓荨焦急的声音冲进耳朵里。   “我家里有点急事,回了一趟家。”姜姜说。   “你把我吓死了,我上完厕所,怎么也找不到你,手机也打不通,我还报警了。”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回去之后忙着事,忘了和你说一声。”   “你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里?”   姜姜打了辆出租车,上车的同时,说:“在路上,马上回学校。”   又说了几句,白梓荨说她去把报警信息取消,然后挂了电话。   姜姜抚了下额角。   还有着轻微的疼痛。她把头发散下来,遮住了红痕。   视线触及身上的衬衣,她默了默。   陆辞轻轻地从后面环抱住她的画面闯进了脑海里。她甩了甩头,将他从脑中驱赶出去。   她看了看时间,要到六点了。   今天周五,家里的司机也要到学到来接她回去了。她得赶快回宿舍收拾收拾。   姜姜赶到学校,才下出租车,就在校门前瞟见了姜沉璟的车子。她滞了一滞,忙遮掩住侧脸,从另一方进入校门。   然而还没踏进大门,她哥的车就拦截住了她。   姜沉璟从车里出来,皱着眉看着她。   看着她的衣服。   一种在被姜沉璟的视线凌迟的感觉翻涌起来。   好半天,她才干干地扬起了一个笑,“哥,你怎么来了?”   他抿紧唇角,镜片后面的眸子带着些许凌厉,“你穿的谁的衣服?”   “这个……是这样的……”姜姜脑中极速运转着,“当然是我自己的衣服啊。”   他抬了抬眼镜,嗓音沉凉,“你自己的?”   “嗯,我觉得……觉得……这衣服还挺好看的,就买来穿了。”姜姜编不下去了。   哪个女生会专门把男人的衬衣买来穿。   “不要撒谎。”姜沉璟扣住她的肩膀。   姜姜忖度了很久,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她瘪瘪腮帮,眼里泛出泪光,“哥……有人欺负我。”   捏住她肩膀的力道猝然一收,“怎么回事?”   姜姜把实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说着说着,感觉到肩骨处的手越来越重。   姜沉璟的胸膛起伏着,瞳孔里碎裂开凛冽的暗芒。   “哥,你……怎么了?”姜姜朝下蜷缩着肩膀,被他捏得有些疼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修)   姜沉璟上下扫视着她,视线触一到她额角半掩住的痕迹, 他猝地把她的头发拨开。   看到颜色淡下去的红痕, 他的气息变得沉灼急促。   “还有哪里受了伤?”他似乎是极为抑制着什么东西。   “没有了。”姜姜缩着肩,“疼。”   他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但没有把手移开。   不知怎么的,姜姜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把力气集中到上半身, 试图挣开他。   然而她一动,他就倏地把她往他这方一拖,他攥住她的小臂, 将她塞进车里。   姜姜被他放到副驾驶座上, 她正要说话, 他倾身,温凉的呼吸喷散到她脸上。   从没有和他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 姜姜一时滞愣住。   待反应过来,要退到窗边时,他挨得更近, 姜姜几乎能看到他的镜框上细细的纹路。   “哥?”姜姜用拳抵住他前倾的身体。   他抬起手掌。   姜姜耳边一暖。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耳廓,向后探去。   下一刻, 他把安全带扣到了她身上。   系好安全带,他迅速退到位子上。姜姜岔声,扭了扭安全带, “谢谢。”   气氛沉凝。   姜姜:“我们要去————”   她的话被突然启动奔出去的车子给截断。   车子速度非常快。   快到姜姜看不清楚窗外飞速逝去的景物。   不到五分钟, 他停下车子, 下车,把她这边的车门打开。   “下来。”他说。   姜姜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她稍稍踟躇了下,正准备下车,就被他扣住手腕带出了车厢。   脚才落地,她被他拉得朝前一斜,险些就这么扑到了地上。   “我们要去干什么?”姜姜问。   他拽着她的手腕,一路向前走。姜姜看着他的后脑勺,无端地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所以她不敢再出声,任他拽着她不知要去哪里。   “欢迎光临。”声音甜美的店员微笑着弯了弯腰。   姜沉璟把姜姜按到服装架前,然后哗啦啦地取下几件衣服,继而拉着她去了试衣间。   “把衣服换掉。”他把衣服挂到试衣间,看了她一眼后,关上了试衣间的门。   原来是带她来买衣服。   可是她直接回宿舍换不就好了?干嘛还要专程来买?姜姜困顿,不能理解姜沉璟的行为。   她长呼着气,看向试衣间内的镜子。   黑色衬衣上没有一处褶皱,姜姜穿着这衣服,有一种清清冷冷的错觉。   她赶紧把扣子解开,随意取下一件挂着的衣服换上。   等她换好出了试衣间,她看见姜沉璟一手撑在墙壁上,背影僵硬,如果不是他略微上下起伏着的呼吸,姜姜差些以为他是服装店里的雕塑。   “我换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转回身,触及她提着的衣服时,他说:“把它扔了。”   “不行,我要还给他的。”   一把夺过衬衣,他垂下眼睫,“我替你还。”   他帮她把衬衣还给陆辞?姜姜舔舔唇,“我自己还给他吧。”   姜沉璟没有理会她,直接付完钱,把陆辞的衣服装进袋子里,而后又拉着她进了车子。   这次他开的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姜姜把散下来的头发扎起来,随即说:“我得去学校。”   他嗯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道:“不要再接触陆辞。”   带着警然严厉的话敲在姜姜耳膜上。   姜姜心中生出一丝异样,她没有答话。   “听到没有?”   姜姜点头。   姜沉璟直接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她下车之前他对她说他在这里等她。   她说好。   回到宿舍,她赶紧收拾好,然后下了楼。   到家后,姜姜想要把陆辞的衣服拿过来,然而姜沉璟却提着袋子回了房。   算了。他要帮她就帮吧,还给她省了些事儿。   姜沉璟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他看着这件衣服,不自觉地捏紧。   姜姜穿着这衣服的模样闪现在眼底。   “啪!”   衣服被扔进垃圾桶里。   扔掉衣服,他平复着略乱的情绪,旋即敲了姜姜的房门。   他从门缝里进去,阖上门,问她:“那个人的样子还记不记得?”   姜姜知道他问的是谁。   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她咬着牙,“记得。”   姜沉璟颔首,问了她具体情况。   见她脸色发白,他抚了抚她的脸颊,“没事了。”   温暖的指腹覆盖到她面颊上,姜姜不着痕迹地挪了挪。   看出她的不自在,姜沉璟眸底划过暗光,他收回手,“好好休息。”   她乖乖地点了点下巴。   等姜沉璟查出那个男人时,却得知那人已经疯了。   “疯了?”他拧眉起眉心。   “是的。”   姜沉璟点着桌面,眸光幽深,“疯了么……”   片刻后,他沉吟出一句话。   对方立即回好。   把手机放到边上,他抵住太阳穴。   太阳穴跳得生疼。   有些事情越来越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试过控制住,试过之后,却发现他完全控制不了。   摘下眼镜,他抬眸。   克制不了,就不用再克制。   晚上吃晚饭时,姜姜发觉姜沉璟的座位好像离她近了很多。   她疑惑地瞥了瞥他,随后转过眼,静静地往嘴里送着东西。   吃过晚饭,她正要上楼时,沈彩蓉忽然道:“慢着,你药还没喝呢。”   说着沈彩蓉就让云嫂把药端上来。   浓浓的中药味刺得她舌根发苦。她把药碗放到案几上,等它冷一会儿再喝。   阿宝挤到沙发上,一头歪进她怀里。   那一刹那间,姜姜眼前一恍惚。   阿宝雪白的毛开始变成黑色,慢慢地蜕化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狗。   眼角有疤的小黑狗。她眨眨眼,小黑狗又变成了毛茸茸的阿宝。   姜姜揉了揉鼻梁,发现阿宝在她怀里左嗅嗅,右嗅嗅,嗅到她肩颈处时,突地尖声叫了起来。   它尖利地在她脖子上嚎着,像是自己的领地被别人占领了,蓬发着勃然怒气。   阿宝开始舔她,如同要冲刷掉什么一样。   姜姜有些蒙圈,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这样。   “阿宝?阿宝?”姜姜拍了拍它。   它使气似的理也不理她,一个劲儿地舔着她的脖子。   舌头上的粗粝刮得她有点难受,她正要把它抱开,怀里忽然一轻。   阿宝被姜沉璟抱了下来。阿宝在他手里剧烈地蹬着小短腿儿。   他把阿宝递给佣人,“带它去它的房间。”   佣人把阿宝带走。   阿宝的叫声逐渐远去。   姜姜抹了把被阿宝舔过的地方。   有些湿湿的,她拿纸巾擦了擦。然后试了下药碗的温度。   觉得可以喝了后,她屏息一口灌进去。   一喝完,她苦到虚眯着眼,要去拿小碟子里的糖果时,唇边一甜,软软甜甜的糖被推进了嘴里。   去拿糖果的手卡在了半空中,姜姜含住糖,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很苦?”他问。   姜姜又吃了一颗糖,“苦。”   不知道这药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糖在口中化开,总算把苦味压散。   她漱了漱口,说:“我回房了,晚安。”   姜沉璟站起来,走在她后面。   上楼梯时,姜姜感觉到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抿抿糖,快步回了房。   ——————   陆辞直直地看着前方。   勾连交缠在一起的男女靠在门上,激情拥吻着。   男人的手在女人腰上不停地摩挲流连,女人破碎地呻。吟着。   瞳孔失去焦点,他如一段戳在地里的木头桩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面。   突然间,四周开始扭曲,前面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骤然消失。   掌心下一片温软滑腻,他渐渐聚起焦,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含着笑靥的脸。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弯着眉眼,眸子里仿佛碎了星光,尖尖的小虎牙落在唇边。   她靠近,莹润嫣红的唇瓣在眼前放大。   陆辞猛然睁开眼。他喘着息,把灯打开。   室内寂静森凉。   他扶住额侧,汗珠滚落到被子上,浸染出深色的斑点。   掀开被子,他茫然地看着下腹的灼热。   半晌过去,他抽出烟。   天际开始泛白。   陆辞从床上下来。   烟头歪七八扭地倒了一地。   他倒出一杯水,却没有喝,只是慢慢地转着水杯。   姜姜睡得昏昏沉沉的,床头小柜上放着的手机响了。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喂?”嗓音带着懒懒的软绵。   “姜姜。”   听到这声音,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陆……陆辞?”她坐起来。   “嗯。”   姜姜想掐断电话,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按下去。   夜里四周极为安静。   她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   “有事吗?”   他没有回应。   姜姜等了好一会儿,她看了看窗外。   天还没亮。   这么早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没事我就挂了。”   她说完,又等了等,终于等到他开口。   “姜姜。”   “嗯?”   “姜姜。”   “你说。”   他又重复一遍她的名字。   仿佛把她的名字衔在唇齿间,一遍又一遍缓慢地沉吟摩擦着。   暗哑温和,不复以往的岑凉,两个字吹拂到她耳朵里,她的心陡然一颤。   姜姜攥着被角,“我挂了。”   “它饿了。”   姜姜:“?”   “谁饿了?”   “狗。”   姜姜哦了声,“它饿了,你给它弄吃的啊。”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陆辞默声。   姜姜蹙眉。小黑狗饿了他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没其他事我挂了。”她还得睡觉呢。   看了下时间,才五点多。他这么早就醒了么。   他仍然沉默。姜姜挂断电话, 把手机放回床头。   闭眼再睡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地烙着饼, 最后把床头搁着的手机扒过来。   找到通话记录,长按住, 即将要触到“加入黑名单”时又卡住了动作。   温和暗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止,后背被轻细的云雾笼罩住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指尖移开“黑名单”那一栏, 往上一滑。   陆辞看到屏幕陆显示出的名字时,有片刻的怔忪。他把手伸到屏幕下方又收回去,反复几次后, 铃声就要响至尾声。   最后, 铃声被截断。   “陆辞。”他听到电话里的人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声线里夹杂着未睡醒时的软糯缠绵。   她问:“你不会泡狗粮?”   他稍怔, 看向对面不远处撅着屁股吃东西的小黑狗。小黑狗注意到他的视线,它摇摇尾巴, 冲他叫了叫。   “不会。”他从胸腔里挤出这两个字。   电话那头的姜姜嘴角抽了一抽。   不会他还养狗。   “它以前怎么吃的东西?”   “有佣人。”   “那你让佣人给它弄吃的。”姜姜讶然,她在他家里没看到有其他人啊。   她还以为他一个人住呢。   “佣人不在。”   姜姜静默良久,“狗粮包装上有写方法。”   这头的陆辞听到她的话, 他放下烟蒂,微微向小黑狗招招手。   它迅速扑到他膝盖上。他把话筒对准它。小黑狗似乎能猜到他的心思, 立即可怜巴巴地对着话筒嗷嗷叫着。   小黑狗略委屈的呼噜声穿到姜姜耳里,脑海里闪现出小黑狗亮晶晶的大眼睛来。   抬了抬额头,姜姜说:“我教你怎么给它弄吃的。”   陆辞把话筒贴到耳边。他细细地听着她说话, 一字一字通过话筒输入到他的脑中。   “记住了吗?”她问道。   “没有。”   “那我再说一遍, 你仔细记着……”   姜姜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 直到她说着说着感觉意识开始昏蒙起来。   话筒里没有了动静。陆辞紧紧贴靠着手机,抓住了电流里那微弱的气息声。   匀和的呼吸混合在电流里,陆辞一动不动地听着手机,自己的呼吸频率与电话里的人融为一体。   晨曦漫至时,陆辞去了公司。他一手举着手机,将手机放到耳侧,一手翻着文件。   眉骨稍缓,眉宇间不似寻常那样冷凝沉严。   助理把资料送进去出来后,奇怪地瞅了瞅办公室。陆总一直举着手机干什么?   这样子也不像在打电话啊。他摸不着头脑地咂了咂嘴。   姜姜起床的时候,感觉脸颊有点疼。她竟然靠着手机睡着了。   拿起手机,发现手机还在通话中。   她睁大眼,通话时间有四个多小时了。她记得昨晚上好像陆辞给她打电话,她给他说怎么泡狗粮,她说了好多遍,他总是说记不清,后来她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怎么陆辞没有把电话给挂了?姜姜看着正在通话中这几个字,想起昨晚上她的行为。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拨过去。   心绪霎时烦乱起来。她挠了下头,将手机扔到了床尾。   通话倏然结束。陆辞眉间一拢。   他仍旧举着它。   许久过去,有人敲门进来。   浓郁香味瞬间弥漫到室内。他拧着眉,把手机搁到一旁。   “陆总,您要的咖啡。”女人捏着嗓子,扭着腰肢走近长桌。   女人盯着桌后冷峻的男人,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她拉低胸衣,半露酥胸,没有将咖啡放到桌子上,而是绕过桌子,凑到他右侧。   “您的咖啡。”语调娇柔软媚,对准他的裤间,就要把咖啡泼洒下来一点时,迎面冲来一股劲风。   胸上一热,咖啡全滚落到了她身上。   “啊!”她痛呼。   咖啡滴滴答答地从裙摆析出,胸上一片混黄。   “谁让你进来的。”冰凉冷戾的一句话响在耳畔。   女人眼里的自信光芒登时黯下去,换成害怕与恐惧,她颤颤地捂住胸脯,“我……我……”   就在此时,助理听到声响赶忙进来,看到这副状况后,他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   刚才他泡好咖啡,忽然有些内急,正好这女人在旁边,他让她帮忙端一下,却不想他上完厕所出来,这女人却不见了。   他立刻想到了什么,迅速赶上楼,果然不出他所料。   公司里很多女人都想勾引陆总。但是知道陆总的脾性后,谁也不敢去惹他。   这女人似乎是新招来的员工,真是胆大包天,还想着来勾引陆总!   “陆总,对不起。”助理急忙上前解释一番。他冒着冷汗,生怕陆总怪罪于他。   陆辞眯着眼,看着地上的咖啡渍,说:“擦干净。”   助理连忙抽出纸要擦的时候,陆辞寒声道:“我让你擦了?”   助理心尖儿一颤,马上把女人推到地上,“赶快弄干净!”   见那女人似乎吓呆了,滞滞地杵在那儿,助理扯住她的胳膊,狠力搡了一下她。她立刻回神,拿着纸正要擦地时,纸突地被踹飞。   她愣愣地望向陆辞。   “擦。”陆辞命令。   极度的恐惧爬满心头,她发着抖,用手揩拭着地面。   可是用手怎么也抹不干净的。她全身颤栗着,不停地抹着地面。   终于把地上弄干净后,她听到一声冷叱:“滚出去。”   她如蒙大赦,急急走了出去。   “你疯了吗!”一出去,助理立刻破口大骂。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我……”女人抽噎着,哗哗哗地掉着眼泪。   “赶快收拾东西走吧你!”   女人错愕,“什么?”   “赶紧滚啊,你还想在这儿待呢!”   女人眼泪流的更快了。她好不容易才进的陆氏,就这样被炒了。她怎么甘心!   可是这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她自己一时冲动。   “快滚吧!”助理甩下一句话,而后离开。   空气里浮着浓郁刺鼻的味道。陆辞厌恶地蹙着眉头。他穿上衣服,离开了办公室。   小道两旁栽满了小花,风吹过,小花微动,如同涌动的花海。   姜姜牵着阿宝,慢悠悠地散着步。   沈彩蓉一大早就出去赴什么约,姜柏海和姜沉璟又去了公司。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在屋里逗了会儿阿宝,它就拉着她要出去。   姜心想它可能是在家里待得闷了,要出去遛遛才行。   于是她给它戴上绳套,牵着它出了别墅。   别墅外面的小道上种满了花,阿宝老是要钻到花丛里去刨土。姜姜怕它弄坏小花,训了它几下,它就乖乖地不再去刨土了。   天气没有之前那么炎热,微风里带着花香,阳光暖暖的,晒得整个人都很舒服。   她遛了十多分钟后,找到石凳坐下,石凳旁边立着一棵大树   偏黄的树叶飘落到石凳上,她把叶子拨开,才坐下,阿宝就爬到了她腿上。   姜姜把阿宝的软毛上夹着的花瓣拂去。   她靠着树干,胳膊枕到后脑勺上,神情淡淡地虚望着前方。   风扫拂着她的头发,她发丝斜到面颊上。她没有管,只沉静地发着呆。   阿宝安安静静地团在她怀里,时不时地抬眸看她一下。   见她阖上眼后,它也把眼睛闭上,脑袋蹭着她的手心,舒惬地呼呼着。   姜姜快要睡着时,突觉哪里有些不对。她猛地睁开眸子,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瞳。   她吓了一大跳,“你怎么……”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靠近一点,把她斜横在鼻梁上的头发撩到后面去。   “陆辞,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姜姜惊诧不已。   这时,发现了陌生人的阿宝全身一炸毛,就要咬过去时,姜姜及时逮住它,把它紧紧地抱到怀里。   “阿宝,别。”   陆辞睨了它一眼。   它在姜姜怀里探出头,呲着尖牙,警惕地盯着他。   安抚了下阿宝后,姜姜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辞看着她良久,旋即从身后取出了一包东西来。姜姜眉梢一挑。   浅绿色的包装袋映入眼帘。他说:“吃。”   姜姜看着他递到她面前的薯片,而后目光上移。   他微压着唇角,眸子里没有波澜。   “我不吃。”她拒绝。   “撕拉!”他把薯片袋撕开,“不吃?”   “你自己吃。”   陆辞置若不闻,捻起一片,送到她嘴边。   他眼神专注,凝着手里的薯片,额发扫到他狭长的眉骨上。   几近透明的皮肤上漏下斑驳树影,碎碎的阳光笼到他宽厚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姜姜跟魔怔了似的,张开嘴,将薯片咬了进去。   他压着的唇角倏然上扬,又捻起一片给她。   姜姜下意识地张口。   脆脆的声响散在风里。   “汪!”   尖锐的叫声刺醒了姜姜。她猛地退到树干上,嘴里薯片的味道激着她的魂识。   见她退后,陆辞不悦地捻紧薯片。   “你你你你自己吃!”姜姜晃了晃脑袋。   她倚着树干,把挣着要去咬陆辞的阿宝搂紧,随后站起来,说:“我回家了,再————”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本想说再见,但她及时把“见”字吞咽回去。   还是不要再见了。   然而她才踏出一步, 腰被外力一拽。她被迫扭过身, 后腰被什么东西扣住,向下一摁。   鼻尖怼到他的鼻尖, 凉凉的,带着丝丝清冽。   她瞳孔一缩。   他把她怀里的阿宝提出来, 绕两圈栓到树边。   阿宝大声叫着, 爪子用力刨着地面。   姜姜急忙要从他腿上下来,他环住她的腰,缓缓地将下巴搁到了她的颈窝上。   “姜姜……”他沉吟着她的名字。   温柔缱绻至极。   姜姜紧绷的神经陡然凛住。他抬起手。她感觉头皮一松。   头发被散了下来。   指缝里头发滑过,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 从上至下, 缓缓地顺着她的头发。   姜姜动了下脖子。他的下巴放在上面,不重, 却让她感觉像是负了千斤顶一样。   硬凉的手指在她发丝间轻抚着,她每一根头发都在发麻。   “汪!汪!汪!”阿宝卯足力气要挣脱开绳索,却怎么也挣不开。它用爪子够着姜姜, 但是却太短,怎么也够不到。   他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 不带一点力道,像空气穿过她的发丝。   略淡的气息从颈窝渡至她的骨髓里。   这一刻,姜姜视野模糊起来。   远处的天空万里无云, 明澈空透。   划过的鸟像漂在水面上的浮萍, 轻到不带一点重量, 颈窝上的头似乎也变得轻了起来。   时空凝滞,万籁俱寂。   陆辞深吸了一口气,软甜香气俱入腹中。她蜷在他怀里,静静地任他抱着。   他轻轻地挪动下巴,头一歪,被牵引般,唇触上她肩颈处露出来的白皙的肌肤上。   他轻触了下。   唇间芳甜软嫩。   不受控制地吮吸了下,又吮吸了下。   姜姜感觉脖间覆盖下一片凉软。她茫然无措地缩了缩脖子。   而后感到有些疼了之后,她终于清醒过来。   惊恐地发现陆辞在亲她的脖子,她大力推开他。他正亲着她,没防备差点跌仰下去。   迅即从他身上下来,她扶住被他碰过的地方,又痒又疼的,有些难受。   他的唇有点红,眸中也带着红。   姜姜急忙把阿宝解开,托住它后,一阵风似的卷离开。   陆辞舔了舔唇角,把地上的薯片捡了起来。   姜姜飞奔到家中,她把阿宝交给佣人,然后把自己锁到了房间里。   颈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残留着,她手心发着汗,严严实实地捂着那块发烫的地方。   心尖升起悸悸的疼,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种陌生的,不熟悉的滚烫悸麻让她很排斥,很抗拒,很抵触。   她揉着胸口,想要把这种感觉镇压下去。   可是心口那里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她下楼,接出一杯冷水喝下去。   一杯冷水下去,那种热烫消散了许多她继续接着冷水,连连喝了好几大杯后,心口处终于恢复了正常。   她轻锤着胸口,要重新回房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姜姜。”   姜姜如受惊的小鹿,慌忙转身,“妈,你回来了。”   “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沈彩蓉说。   “我……我刚睡了一觉,我回房了妈。”   沈彩蓉狐疑地看着有点不对劲的女人,眼角余光触到姜姜脖颈上时,倏然一顿。   正要开口说话,姜姜突地加快步伐,一溜烟地上了楼。   沈彩蓉望着姜姜的背影,不禁皱眉。   刚才她在姜姜脖子上看到了什么!   青紫混红的痕迹。   了解的人都知道是什么。   她攥着包,心道:女儿长大了,谈恋爱了啊。   难怪感觉有点不对劲。   姜姜把自己埋到被窝里,昏昏沉沉睡到下午,佣人唤她下楼吃饭。   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就说不吃。   楼下客厅里,佣人告诉说沈彩蓉姜姜不吃饭后,沈彩蓉嗯了一声。   “怎么不吃饭?”姜柏海低语。   沈彩蓉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她偏过脸,看向姜柏海,“柏海,我和你说啊,姜姜可能谈恋爱了。”   正夹菜的姜沉璟猝然聚起眉心。   “谈恋爱了?”姜柏海诧异。   “我瞧着是。她也二十岁了,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说着,沈彩蓉深深地瞅了下姜沉璟。   妹妹都谈恋爱了,做哥哥的什么都还没个影。   唉。   姜沉璟突然放下筷子,神情沉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桌。   “沉璟他怎么了……”沈彩蓉愕然。   姜柏海摇摇头。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姜姜以为又是佣人,她拖着懒懒的四肢,“我说了我不饿的。”   才说完,她就看见了神色沉沉的姜沉璟。   “哥你————”   他很用力地关上门。   哐当一声响,仿佛震鸣在她身上。   姜沉璟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她咽了咽唾沫,后移几步,离他远了很多。   “你答应过什么你忘了?”姜沉璟走近,威压逼过来。   “你在说什么?”姜姜莫名,实在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姜沉璟抑制住声音里的怒气,缓下情绪,眼睛猛然瞥到她脖子上的东西。   他有一刹那的空茫,继而意识过来,才缓下去的情绪顿时复返,额上青筋暴起。   一把扣住她的肩,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说过的你没记住?”   “你在说些什么啊!”姜姜被他搞糊涂了,她打掉他的手。   姜沉璟闭了闭眼,周身无形的戾气愈发强烈。   这样的他让姜姜很害怕。她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刚站稳,迎面就袭来黑影。   她撞进一片温暖的胸膛。   “哥……”姜姜被撞的生疼。   他狠狠地箍着她,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感受到他紊乱极速跳动的心脏,姜姜一时愣住,半天不能动弹。   他一点一点地扣紧她,鼻息沉灼,压抑窒息。   快要被挤压扁的时候,姜姜使力一拍姜沉璟的背,“哥?哥?”   他僵硬了下,随即放下手臂。   姜姜摸了摸脸,撞得有点疼。   看到她有些红的面颊,姜沉璟努力隐忍着抑制着,严声道:“你答应过我,现在要好好学习。”   原来是说这个。   姜姜点头,“对,我答应过你。”   “专心学习,不干其他的事情。”   “我在专心学习的,其他什么也没干。”   “是吗?”他虚眯着眸子,继而警告似的,“不许谈恋爱。”   一字一顿,十分冷肃。   他这番话简直莫名其妙。姜姜咬唇:“我又没有谈恋爱!”   闻言,姜沉璟顿了下,戾气稍敛,“没有?”   “没有。”   这副质问的语气让姜姜极为不喜。   怎么好像她谈恋爱了一样,再有,就算谈了,关他什么事。   仿佛她做什么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一样。   “真的没有?”他再次问道。   姜姜从鼻腔里哼出来,“真的没有。”她直视着他,没半点说谎的样子。   他沉积着躁郁之气,“这里怎么回事?”   “什么?”姜姜扶上他指着的地方,然后去了镜子前,看到颈上那片痕迹后,她瞪圆眼眸。   姜沉璟逼近她身侧,“嗯?”   “这是……这是阿宝弄的!”姜姜拔高音量。   “阿宝?”姜沉璟一怔。   “嗯,今天我出去溜它,它非要舔我脖子,还想咬我。”姜姜边说边重重点头。   姜沉璟阴沉的脸总算恢复了之前的沉静无澜。他清清嗓子,把眼镜抬高,“以后注意着些,不别让它伤到你。”   “我知道了。”姜姜暗暗地舒了舒气。   同时心底里骂了几句陆辞。   流氓,混蛋,王八蛋!   他睨视着十分碍眼的青紫痕迹,忽然又道:“记着,不许谈恋爱。”   “为什么?”姜姜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   “因为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姜姜却觉得有些好笑。   二十岁。   不小了啊。   是要以学业为重,可是谈恋爱怎么就不行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年龄。   但她也没反驳,只唯唯地低喃着:“嗯嗯。”   “不要敷衍。”他拧起眉头。   姜姜瘪嘴:“我没有敷衍,很认真的。”   本来她也没什么想要谈恋爱的念头。   姜沉璟垂眸,又抬起,话锋骤转:“怎么不吃饭?”   “不饿。”   看着她纤弱的身板儿,他说:“去吃点。”   “我不饿,不想吃。”   他没再说话,从她房间走了出去。   刚刚被姜沉璟那么用力地箍着,姜姜的肢体有点酸乏。她伸展活络着四肢,然后躺到了床上了。   姜沉璟出了姜姜的房间后并没有离开。他靠着姜姜的房门,手心撑抵着两侧,下颌微抬,朝着上方。   被浸湿的袖口边沿渗出了点点汗。他的指节捏得泛白,仿佛骨头要冲出皮肤表层,凸凹出来。   走廊灯光侵没他的脸,将他的五官模糊化。   少顷过去,他转身走开。   晚间沈彩蓉带着阿宝进了姜姜的房间。   阿宝一看到她就立马叫起来,十分生气一般地朝她叫着。   “你叫什么!”沈彩蓉训斥道。   它呜咽几声,看也不看姜姜,别过脑袋,眼珠子看着别处就是不看她。   “使什么脾气呢你。”沈彩蓉敲敲它的脑门儿。   姜姜看阿宝那样,想要去摸它的额头,却被它偏开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沈彩蓉诧然,阿宝怎么好像在跟姜姜使小脾气呢。   “你和阿宝……”她问道。   “阿宝她今天舔我脖子, 把我弄疼了, 我叱了它几句,它就跟我生气了。”姜姜一面说, 一面碰着脖子。   “这样啊。”沈彩蓉眼睛定在姜姜脖子上。   原本还以为是交男朋友了,居然是阿宝。她暗啧了声, 揪揪阿宝的软耳朵:“不许使小性子!”   姜姜试着去拂阿宝的软毛, “阿宝,乖。”   阿宝耳朵耷拉着,胡须在空气中扫了几下。   姜姜轻哄道, 声调温柔:“阿宝别生气了。”   这时阿宝才慢慢地转过眼珠子。   对上阿宝委屈的瞳仁, 姜姜一阵心虚。   让阿宝背黑锅, 她很愧疚。心里一愧疚,就不禁想要对阿宝好一些。   她伸出手臂, “阿宝,乖,抱抱。”   阿宝耳朵渐渐地竖起, 眼睛重新亮起来,跟个炮仗似的一下子跳到了姜姜怀里。   阿宝虽然小, 但肉却多,涨得圆实,往她怀里一蹦, 她险些没站稳脚。   摸摸它的尾巴, 姜姜对沈彩蓉说:“我带着它一会儿。”   “好, 我先出去了。”沈彩蓉本来是想来打探打探姜姜谈恋爱的事情,但是却没想到自己想错了。   女儿没有谈恋爱啊。   沈彩蓉出去后,姜姜靠到软椅上,阿宝瘫在她膝盖上,雪白的一团,像白云棉花一样。   尖尖的爪子上有微微的磨损的痕迹。姜姜想起上午它被陆辞栓到树上使力刨地面的场景。   “对不起。”姜姜给它顺着背毛,它舒服地弹了弹肉掌。   她把烦乱纠结的心绪全部撇去,摆出书,专心做起作业来。   阿宝打起呼噜,鼻端吹起指甲大小的水泡。   姜姜听着它时不时的呼噜声,不觉得吵耳,只觉得有些可爱。   将近八点的时候,姜沉璟又敲门了。这一次的敲门声没有上一次那么用力那么急促。   她把睡熟的阿宝安置到软椅另一边,然后去开门。   门开着,她眼带询问,没有出声。   姜沉璟径直入内,而后坐到了小桌前。   姜姜:“?”   “哥?”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哥。”他眉尾一垮。   不让她叫哥哥。不会又生气了吧。   这才莫名其妙生过气,怎么现在又生气了。   “那我,那我该叫你什么?”   熟悉的,重复的场景闪过脑海。   上一次也是这样。   不让她叫哥哥,可是她问他该叫他什么,他却一声不吭,什么也没说就开车走了,只留给了她一嘴尾气。   姜姜十分郁闷,本来就摸不透姜沉璟的心思,现在更加摸不透了。   猜来猜去她也很累。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哥?”她鼓起气,直直问道。   他轻点着扶手,眸底深沉幽暗,“不为什么。”   这时,被吵醒了的阿宝跳下软椅,两只肉垫扒拉着姜姜的大腿,想要她抱它。   姜姜托起它,对姜沉璟说:“好。”   不叫就不叫。   反正她无所谓。   “但是你要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她说完默了会儿,嘴唇动了动,很缓慢,很犹豫的,“姜沉璟?”   姜沉璟锁着的眉心舒展开来。   他没有反对。   那就叫姜沉璟算了。姜姜咳了咳,“姜沉璟。”   这还是她穿到这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一直以来都叫他哥哥,现在突然转变称呼,她有一种瞬间脱离于这个世界,回到了看小说的时候的恍惚感。   “可以这样叫吗?”她眨眨长睫。   点着扶手的指尖蜷屈回去,他抬起眼帘,“可以。”   姜姜心里一松,正要问他还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向小桌上的书本投以一瞥,忽然道:“有不会做的题吗?”   “没有。”姜姜立即道。   他直接把她的书拿起来,目光定格在她圈起来打了问号的小标题上,“确定没有?”   都已经看见了,姜姜不再否认,“有的,不过我在网上找到了解题————”   “我教你。”他打断她。   “我差不多已经会了。”   “过来我教你。”   姜姜见他眼底隐隐划过不愉,牙关一紧,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正欲把椅子搬得离他远一些,椅背突然一重,他按住了椅子,说:“快点。”   她只好坐上去,离他只有两寸不到的距离。   类似于墨竹的浅香飘到她周围。   不像陆辞身上那样带着烟草凉气的清冽,姜沉璟的气息十分温凉沉敛。   姜姜掐了掐自己的肉,怎么想到陆辞那个变态混蛋了!   她吸吸鼻子,集中精神。   姜沉璟不着痕迹地靠近她,她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解,秀挺的鼻头微垂,偏肉的两颊有层淡淡的红。   指腹微痒,他将放在书页上的手抬起来。   姜姜正在按照他的讲解解题,倏然感觉下颚紧了紧。   “哥……姜沉璟?”她错愕地看着他,笔从手里落下去,啪嗒一声掉到了桌面上。   他轻捏着她的颚骨,拇指在她颊边摩挲着。   “有脏东西。”他说。   “我自己擦。”姜姜抽了抽脸,没有撤出来。   “我给你擦。”   微暖的指腹直接贴着她的脸颊,极为缓慢地揩拭着。   姜姜低着眸子,由他给她擦着脸。   他的速度变得更慢。   室内只剩下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擦不干净吗?”姜姜疑惑。   怎么这么久还没弄干净?   他清了下喉咙,松开她的脸,“好了。”   “谢谢。”   姜姜右颊接近嘴角的位置被他摩挲成了一块小小的红痕。   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抹了旖旎潋滟的色彩。姜姜没有多想,把最后一道题划掉,说:“我没有问题了。”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然而姜沉璟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抽出她其它的书,翻开看了起来。   姜姜:“我都会了。”   “嗯。”他兀自翻着书。   见书页上的配图被她笔描成别的样子,他眉梢挑了挑。   “咳!”姜姜一把将书抢过来。   上课无聊时她喜欢描书里的配图。自小学就有的习惯,到了大学也没改过来。   自己看着倒没什么,别人看到了就会觉得特别羞耻。   “你,你回去吧,我刷会儿网课。”姜姜低低道。   “给我。”他说。   “不要。”   “听话。”   姜姜摇了摇脑袋,把阿宝抱起来,塞到他身上,说:“帮我把阿宝带出去。”   阿宝一离开她,立马又爬到了她腿上,爪子牢牢地攥着她的衣服,不高兴地哼哼着。   它越来越黏她,仿佛她才是它的主人般。   忽然间,阿宝屁股一抖。   急忙要蹿下去。   姜姜一看它这模样就知道它要干什么了。   “阿宝要上厕所,我先下楼了。”她和他说了一句,然后抱着阿宝去了楼下。   房门轻掩着,姜沉璟把那本书捞过去,翻开。   小配图全部被她描成红色和黑色,还在人脸上画了圆圆的几笔。   唇边荡开浅浅的笑意,他一页一页地翻着。   这时,桌面上的粉色手机猝然震动起来。他起先没有理会。   然而手机却不停地震动着。他放下书,执起手机。   “喂?”他问。   “你是谁。”对面的声音很冷。   “你是谁。”他反问过去。   问罢,他看了看屏幕。   没有名字的号码。他没有停顿,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到原处不久,他倏地聚起眉,又将手机拿过来,正准备打开时,姜姜带着阿宝回来了。   阿宝解决完个人问题后,姜姜想要把它抱给沈彩蓉,可是阿宝硬是不走,硬是要缠着她。   她没办法,就只好再带着她回了房间。   本来估摸着姜沉璟已经走了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走,还在小桌前。她磨蹭着坐到另一处,说:“我要睡觉了。”   “有人给你打了电话。”   有人给她打了电话?姜姜迅即拿过手机。   看到那串号码后,她太阳穴一跳。   “你接了?”姜姜惴惴道。   他偏过身,沉沉地看着她,不答反问:“是谁?”   “陌生号码啊,不知道是谁,打错了吧。”姜姜故作镇定,他这么问,就应该是没有接。   之前他告诉过她不要再和陆辞有什么接触,她当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他。   她就是怕他接了电话,知道对方是陆辞。   不然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连她自己都里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又怎么和他解释?   “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啊。”姜姜觉得他声音的温度降低了许多。似乎看破了她的谎言。   阿宝不安地躲到她的臂弯里,姜姜稳住它,“我真要休息了。”   “姜姜,电话里的男人是谁?”   突然的一句话砸到姜姜面上。   “你接电话了?”姜姜心慌意乱。   “接了。”   “我不知道是谁。”   耳边闪过男人冷冷的声音,姜沉璟看着她,沉寂下去。   电话又响起。   姜姜摁断。   又响起。   再次摁断   “接电话。”姜沉璟说。   姜姜没理他,把手机关了机,然后把它丢到床上。   “时间不早了。”她委婉地提醒。   他起身,看了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姜沉璟一离开,姜姜赶紧把手机开机,一开机电话就又冒了出来。   “刚刚谁接的电话。”陆辞嗓音矜凉。   “我哥哥。”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他沉默了许久。   姜姜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干嘛要接他的电话。   “挂了。”她没等他回话, 再次关了机。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以后不能再接他的电话, 也不能再给他打电话。   要切断他们之间的任何联系。   事情发展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她必须要把所有事情全部拉回正轨。   第二天一整天姜姜都关着机, 也没有出门,除了吃饭, 一直都闷在屋子里。   到了学校后, 她才把手机打开。   半闭着眼把电话和短信全部清理干净,她顿觉轻松了很多。   犹如卸下了顶上的重负。   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烦恼, 专心致志地学习。让自己变得忙碌充实起来。   下午上体育课, 她靠在铁丝网后面休息, 穿着球服的顾远坐到她旁边。   男生干净朝气的面庞在太阳的照射下泛起了点点红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里的水。   姜姜看到他鼻子上浮着的一层细汗。   “你没有水吗?”她问道。   “没有。”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喝一点。”姜把水递给他。她倒觉得没什么, 顾远却好像很不好意思,“可以吗?”   “没事的,你要是渴, 就喝。”姜姜把裙摆扯下去,遮住膝盖。   他接过水, 抿抿唇,拧开盖子。   瓶口隔在嘴唇上空,他没有碰触到瓶口。   沾染了热气的水进入喉咙里, 他用余光看到她转过了视线。   他吞了吞水, 悄悄地把嘴唇凑上去, 凑到瓶口,唇间一抿,继而退开。   “谢谢你的水。”拧好盖子,他把水瓶还给她。   “不用谢。”姜姜随意将瓶子放到旁边。   偷偷地瞟了瞟水瓶,顾远拉回目光,滑过她皎洁柔和的侧脸,他握起拳头,“姜姜,我喜欢……”   姜姜扭头。   对上她的眼睛,顾远喉头一涩,“我喜欢……我喜欢这样的天气。”   “我也挺喜欢的。”   日光不烈,微风习习,晴朗而舒适。姜姜非常喜欢这种天气。   体育老师吹了哨子,姜姜站起来,拍拍裙子,说:“我集合去了,再见。”   “再见。”顾远唇上咬了牙印。   纤影远去,微微翻飞的裙摆在浸着灿灿的阳光。顾远一拳砸到地上。   上完体育课,姜姜才出操场不远,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狗叫。   她蹙着眉尖循声看去。   一团黑影席卷过来,猛地拽住了她的裙子。   “汪!汪!汪!”小黑狗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瞳直凝着她。   它怎么会在学校里。姜姜踯躅了下,随即把不停地往她腿上攀爬的小黑狗搂起来。   察觉到什么般,她立即抬眸。   陆辞背着阳光,朝她走来。   他穿着黑衬衣,带着清冷凉气,似乎把阳光挡在了外部。   脖子上的那块肌肤又开始滚烫起来。姜姜不自觉地把衣领朝上一揪。   “走吧。”他裹住她的手。   “去哪儿?”姜姜不动。   “回家。”   这两个字一出来,姜姜心里生出一种奇异感。他说的如此自然,自然到让她心颤。   “我要上课。”   “你没有课。”他淡淡道。   他怎么知道她等下没有课!姜姜脖子上的皮肤更加滚烫难耐了。   “我要回去换衣服。”   话音一落,他垂下目光。   她穿着跳操的小短裙,一双笔直纤细的腿上沾满了细碎的阳光,他几乎能看见一层浅淡的绒毛光晕。   姜姜往后缩着腿,想要把小黑狗放下去,小黑狗却死死地扒住了她。   它黑黢黢的眸子里盛满了不高兴,瞳孔散着与陆辞相似的锐利锋芒。   姜姜怔了怔,舌尖抵了抵腮帮,她正准备说话,却听他道:“不用换。”   不是用不用换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去。   “回家,嗯?”他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腕,略轻的话震鸣到她心口。   心脏悸麻,颈上滚烫,姜姜有些难受,恰时发现周围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她面颊一热,“我不————”   她还没说完就被强行揽到了他的臂弯里,向前几步,而后推上了他的车。   “我不去。”她拉着车门。   小黑狗挡在车门中间,不让她碰到车门。她才拨开它,它又挡了回去。   “陆辞你开开门,我要下车。”她面向他。   他绕住她的一缕长发,“我饿了。”   姜姜把头发撩下来,他猝地贴近,呼吸与她的呼吸瞬间交融,“回家做饭。”   “你不是有佣人吗?”姜姜抵住他越来越近的脸。   他极为缓慢地摇头,“要吃你做的。”   话音落下,他回到驾驶座,唰然一声将车驶了出去。   姜姜窝在座位上,小黑狗咬了咬安全带,拱了她几下,然后往上一蹬,圆滚滚的小脑袋靠到了她的肩颈处。   她没有碰它。它嗷叫几声,尾巴戳了戳她的手心。姜姜无力地叹气一声,旋即将它抱住。   车子没有到他家里,而是在一家超市停下。   “买菜。”他打开门。   姜姜纹丝不动。   他牵住她的胳膊,力道很轻柔,“姜姜。”   姜姜低下眼帘,遮掩住情绪,随后下了车。   一下车,他就颦起了眉。他扫了一眼她的腿,然后从车子后座上取出一件衣服。   他把衣服围到她下半身,衣服遮到了膝盖以下,只剩下小腿还露着。   可是他还是不满意,将衣服再往下扯一点,再往下扯一点。   姜姜拦住他的动作,“好了。”   再拉,衣服都要掉下来了。   他这才止住动作。   小黑狗扒在窗边看着远去的人影,吐出粉粉的舌尖,等他们消失不见后,才蹲回去,乖乖地在车里等着他们。   陆辞牢牢地揽着姜姜,带着她进入超市。姜姜感觉自己像夹在他胳膊下的玩具,他能轻易地掌控住她。   进入超市后,她一直不吱声。陆辞凑到她耳边,说:“买菜。”   姜姜别过眼,捂住耳朵,“不是你要买菜吗,你自己买。”   陆辞看了她好一会儿,她不理他。   他茫然地看着一大堆果蔬,旋即直接拿起来一袋生菜。   “这都坏了,怎么吃啊。”姜姜把他拿的那一袋生菜放回去。   陆辞低头,眉间折痕缓缓漾开。   姜姜磨了磨牙,算了,再给他做一次饭就是。   这时候超市人正多,陆辞把她护在身前。   “要这个吗?”姜姜转头,鼻尖擦过他的下巴。   她愣住,急忙把脑袋正回去。陆辞触了触自己的下巴,唇角扬起,将她护得更紧。   一回到车里,小黑狗就马上扑到她肩上。它蹭着她的脸颊,蹭完后,就又趴到了她颈边。   如同带了一条毛绒绒的围脖。姜姜扶着它的后脑勺,它开心地舔舔她的手指。亮亮的眼瞳对上她的视线。   “它叫什么?”她不禁问道。   一直叫它小黑狗,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没有名字。”他回道。   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姜姜瞅了瞅小黑狗而后缄口。   其实她很想问小黑狗眼角的疤痕是什么回事。但是又觉得有些多话,便把问题压回腹中。   到了他的公寓后,姜姜准备速战速决,火速给他做好饭,然后离开。   她还没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就被他拥住了。他把袋子扔下,把她抱到沙发上。   面对面地搂着她。   姜姜惊慌失措,“你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干,就只是像之前那样,把头埋在她的肩窝上。   感觉到他在吸气,姜姜皮肤一粒一粒地颤栗起来。   “陆辞,我……我给你做饭好不好?”姜姜放柔声音。   “不好。”   “你不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姜姜再次试图让他放开她。   他收紧胳膊,“就抱一下。”   就抱一下。   姜姜放软背脊,“那……那你快点。”   没办法挣脱时,就先顺着他。   感觉到腿间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她。姜姜不舒服地挪动着。   “别动。”她听到他似乎是极力隐忍着的声音。   “我疼。”她穿着裙子,没有穿裤子,腿上皮肤触到硬硬的东西,硌得她难受。   颈边凉凉的气息变得灼热。姜姜又挪了挪,“好了吗?”   不是说就抱一下?   他抚顺着她的背脊,洒在她颈上的气息愈发灼热。   姜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推推他的胸,“我给你做饭。”   他猛地一抱紧她,继而又猛地一放开她。姜姜才站起来,就见他小腹前多了一个抱枕。   陆辞的手搭在抱枕上,眼眶泛红,说:“去吧 ”   提起袋子,进了厨房后,姜姜掀起裙子,看了下大腿。   大腿上有点红红红的。   肯定是被他的皮带硌到了。她摸摸红的那块地方。   陆辞把抱枕挥开。他走进浴室。   冰凉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   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   水一直冲刷着他的头,淹没了他的视野。   等到身体冰冷后,他换下衣服,出了浴室。   姜姜正切菜呢,一回头就看见了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的陆辞。   “你怎么不擦擦头发。”   这么湿,不难受?   他把毛巾递给她。   姜姜额角抽搐,他不会是想要她给他擦吧。   “我要做饭的。”   他望着她,毛巾停留在半空中。   片刻过去。   姜姜败下阵来,他总不能一直杵在这儿吧。   洗干净手,再擦干水。她把毛巾接过去,说:“出去。”   他跟着她出去。   “你低低头,我够不到。”姜姜踮脚。   陆辞马上低头。   像是在给她鞠躬。   一种滑稽喜感涌了上来。   姜姜半天没动,真想用相机把这个样子的他拍下来。   她许久未动,他抬眉,正好看到她微微弯起来的眉眼。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她许久未动,他抬眉, 正好看到她微微弯起来的眉眼。   碎碎的光铺在在她身后, 一点一点地染到她弯起来的眼角眉梢,染到她半露出来的虎牙上。   陆辞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蒙, 狭长的眉骨扭到了一起。   霎那间,姜姜唇边的笑一寸一寸地敛了去。她清清喉咙, 把毛巾掷到他脑袋上。   毛巾盖住他的脸, 遮住他的眼眸,姜姜姜暗地里吁出一口气。   她才碰到毛巾,他却把毛巾掀开, 从毛巾里钻出来, 带着水汽的眼瞳直接射向她。   白色的毛巾从他额头两边搭下来, 一颗一颗地滴着水珠。   姜姜:“不擦吗?”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面颊, 把她的嘴角往上提。   沁凉的手指碰到她的颊肉时,把湿气渡进了肌肤里。   姜姜拔掉他的手,说:“你还擦不擦, 不擦我就去做饭。”   他又欲抬手去戳她,姜姜及时抓住他的小臂, 然后把毛巾扯下来,“不要动。”   陆辞抿抿嘴,最后低垂下了脑袋。   凌乱湿漉的头发将毛巾浸透, 偏硬的发质仿佛要戳破毛巾。姜姜快速搓了几把, 说:“差不多了。”   松开毛巾, 她转到厨房的方向。   他挡住她的路,毛巾还覆在他头顶,纯白的毛巾与他黑浓的发色相映衬,衬成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   陆辞如同一座大山亘在她面前。   “还要干什么?”姜姜仰头。   他说:“吹头发。”   得寸进尺。姜姜脑中飞过这四个字。   “自己吹。”   他皱眉。   “你自己吹啊,我得去做饭。”姜姜绕过他,径直去往厨房。   他钳住她的胳膊,“吹头发。”   说完他就轻力一牵,等到姜姜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吹风机。   “不吹。”姜姜把吹风机还给他。   他却当做没听到的,把她按到沙发上,将吹风机重新放回她的手心。   而后弯下脖颈,将头对准她拿着的吹风机。   姜姜想要起身,但是他却扣着她的膝盖,不让她起来。   看着他半湿的发旋,姜姜有些无语。   “吹。”他抚了抚她的膝盖,提醒她。   姜姜打开吹风机,对着他的头发乱吹着。   小黑狗跳到她身畔,静静地看着她给他吹头发。   吹着吹着姜姜感觉腿上一重,陆辞枕到了她腿上,双臂圈到了她腰上。   吹风机的呼呼声猛然停止。   他侧枕着,目光从下方探上来,“继续。”   吹风机被姜姜丟到一旁,她说:“已经吹干了。”   他蹭着她的膝盖,摇头,“没有干。”   “不信你摸摸。”她试着掰开腰上的铁臂。   他还真的摸了下发端,“没干。”   姜姜瞟了一眼他的头发,确实还有一点点湿,可是他这样子她没办法再给他吹。   “再吹。”他说。   给他吹干了,他总没事了吧。姜姜暗想着,随即开了热风,想要迅速给他吹好。   耳边热风,鼻尖宁香,陆辞的睫毛下坠着,眉骨间长期悬着的褶皱慢慢淡化,他阖上了眼睛。   终于给陆辞吹好头发,姜姜放下吹风机,“陆辞?”   他没有回应。   姜姜往下一看。   陆辞合着眼睛,眉间清冷消散,冷凝的五官软化下去。   睡着的他褪去了逼人的冷戾与压迫感,轮廓柔和,气息温昀无害。   姜姜呆滞半晌。   直到身上沉沉的重量压得她有点酸麻的时候,她从呆滞地状态里抽回身,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掌拍下去,“醒醒。”   “醒醒。”   他没有睁眼,蓬松的短发在她小腹前顶了顶,蹭了蹭。   “陆辞,醒醒。”姜姜拍到他额头上。   有些用力。   他终于半睁开了眼睛。   “起开。”姜姜没好气地搡了搡他。   陆辞歪歪头,脸贴到了她小的腹上。他的头发被蹭乱,散散地斜到了眉心。   一抹银色从眼前闪过。姜姜看到了他鬓后夹着的一根白发。   她诧异地望向他。   书里好像说过陆辞才三十岁。   这么年轻就有白头发了?她仔细看了看,只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不对,她看什么白头发!使劲儿把他推开,她说:“起来!”   被推到沙发上的陆辞单手抵着额,意识清明过来。   姜姜迅即站直,快步去了厨房。小黑狗也跟着她跑了去。   陆辞躺到姜姜方才坐的地方,他虚着眸子,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姜姜端着菜出来,小黑狗跟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转来转去。   一出厨房,她就闻到一阵浓烈的烟味。   拧着眉头,她看见了在茶几前抽烟的陆辞。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的面容被白烟笼罩住。   发觉到她出来,他偏过眸光,见她皱眉盯着他指缝间夹着的烟后,他指间一滞,然后把烟头碾灭掉。   姜姜讨厌吸二手烟。   很讨厌,很讨厌。她不再看他,把盘子放到了桌子上,转身去了厨房。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陆辞迟钝地意识到什么般,他执起烟灰缸,把烟灰缸扔到外面。   屋子里还是有烟味。他拢着眉头,要把窗帘拉开时,顿住动作。   许久之后,他再次抬手,捏住帘子,慢慢地把帘子拉开。   常年阴凉的房间里透进暖光来,暖光刺到他的眼睛里,他遮住脸,避开光。   气味消散地差不多后,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   等姜姜把饭端出来的时候,发觉客厅里敞亮了许多。她侧过眼眸,瞧见一直紧闭着的窗户竟然被打开了。   阳光爬到窗台上,带走了房间里的冷意。   空气里浓烈的烟味似乎消散殆尽。   陆辞走到桌前。他好像换了身衣服。   姜姜:“可以吃了。”   看到桌子上只有一碗饭,他大致是猜到了她要离开,他立刻攥着她去厨房里又盛了一碗饭,随后把她压到桌前。   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要是不吃的话,他肯定跟上一次一样不让她走。姜姜握住筷子,吃就吃吧,她自己做的东西,为什么不吃。   小黑狗爬上椅子,爪子放到桌沿上,咧着粉粉的舌尖,大眼珠子在他们之间来回转着圈。   “啪嗒!”   姜姜扭过视线,见陆辞把座椅从对面提到了她旁边。   默默地转回眼,她闷着头吃东西。小黑狗目不转睛定视着盘子里的菜。   过了会儿,像是忍不住了般,它伸长爪子,扒到了盘子边上。   但是它的爪子不够长,只能挨到边儿上。它着急地弹弹耳朵,左右扭着身体。   怎么也碰不到盘子,它望向姜姜,亮亮的眸子里全是渴求。   姜姜看了眼它想要吃的东西,犹豫半晌,随后换了双筷子,夹出一小块,它迅速叼入口中。   正安静地咀嚼着的陆辞看到她给它夹东西吃,唇间一陷。他看向自己的碗。   小黑狗吃完后它又巴巴地看着她,姜姜摇了两下筷子,不能给它多吃。   小黑狗蔫巴蔫巴地退回去。   粘黏在她这方,犹如实质的视线让她没办法再吃下去。   “你不是饿了吗?”姜姜停筷,面向一直注视着她不动筷的陆辞。他这样她怎么吃饭?   “那个。”他的声音很低,指向她右手边的菜。   姜姜直接把盘子端到他面前。   他的眼神黯了黯,而后把自己的碗往前一推。   姜姜:“?”   他又指了另一道菜。   又不是夹不到。姜姜没动作。   不悦地又推了下碗,陆辞直接把碗挪到了她面前,再次指向刚才他指过的菜。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姜姜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她给他夹了好大一柱放到他碗里。   陆辞脸上的表情松缓开,他把碗端回来。   姜姜才吃了两口,他又把碗推到她眼前。   碗里空空的,刚刚她夹了那么大一柱他全吃完了。   “还要?”她无奈地问道。   他点头,额发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往下一晃。   姜姜索性把所有菜全部端到他桌前。   伸筷子就能夹到全部菜端距离,这下他总不能还让她给他夹菜了吧。   然而他却不吃了。他的眼角塌陷着,定定地看着她。   如同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什么啊。   姜姜不想吃了。她擦擦嘴,漱完口,说:“我回学校去了。”   他撂筷,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边。姜姜正好有点渴,她接过去,喝下去一口,“谢谢,我走了。”   陆辞没有说话,目光在她手里的杯子上滑转几下,旋即道:“给它泡狗粮。”   “你还是不会?”   那天晚上都教过他了,他怎么还不会。   他嗯了一声。   姜姜瞥向小黑狗。它冲她摇摇尾巴。   泡个狗粮有多难?姜姜蹙蹙细眉。   还有,他不是有佣人的吗?   “你家里的佣人呢?”   “辞退了。”   姜姜微张着口。她站起来,说:“我去泡狗粮,你学一学。”   总不能一直让她给它泡吧。   姜姜细致地给他说着该怎么弄,他的眼睛直直地粘在她脸上。   “你听到我说的什么没有?”姜姜抬眼。   眼皮突然变得有点沉重。困意席卷上来。姜姜甩甩头,面前的陆辞模糊起来。   陆辞接住要倒下去的姜姜。他把她抱到怀里,缓步去了卧室。   将她放到床上后,他要把门关上,小黑狗从外面挤了进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昏凉的卧室里带入她身上的气息,他入瘾似的地深吸一口气。   他上床, 侧卧着看着她。   指尖从她的颊侧慢慢往下滑。   描摹过她的眉骨, 睫毛,眼睛, 鼻子,唇瓣。   最后停留在她的肩骨上。他的手臂横过她的腰, 覆盖到她身前, 缓缓地将她圈到怀中。   下巴杵在她发顶,他缱绻眷恋地蹭了蹭,腿穿过她的腿弯, 将她困在他的包围下。   许是不舒服了, 她轻声哼哼着, 眉中央绽起几道浅痕。   陆辞凝视着她眉间的浅痕,少顷后, 他渐渐凑近,唇落在她眉心上。   在她额间轻啄几下,他箍紧了她。   小黑狗想要钻到两人之间的缝隙中, 他冷冷地扫了它一眼。   它立刻乖乖地歪到了姜姜背后,肉掌靠住她的背。   有点冷。   姜姜抓了抓被子。   陌生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些。她坐起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怎么回事。她锤锤脑门儿。   旁边软绵绵的,她偏头,看见了睡得正香的小黑狗。   小黑狗醒过来, 舔了舔她的掌心。   姜姜看到床头的钟表。   八点四十点。   早上八点四十?!   她赶紧下床, 开门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了正在案几前看报纸的陆辞。   “我怎么……怎么……”姜姜噎口。   “你睡着了。”他微微撩起眼帘。   睡着了?怎么会睡着了?   姜姜的记忆有点不清晰。她仔细回忆了下, 只记得她在给他讲怎么泡狗粮,讲着讲着就觉得很困,然后就没了神识。   怎么就这么给睡过去了。姜姜掐了一把自己。   “里面有洗漱用具。”他看向她旁侧的卫生间。   姜姜唔了声,而后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头发散着,颊边还红红的。小腹不知怎么的隐隐生出坠坠的疼。她揉了揉小腹。   架子上放了一把还未开封的牙刷和杯子。她把牙刷打开。   简单洗漱一番后,她抹净水渍,把头发束起来。   洗手间的门忽然呲呲呲地响着,姜姜疑惑地把门拉开,见小黑狗守在外头,刚刚是它在刨门。   它后腿一蹬,跳到她臂弯里。姜姜抱着它走出洗手间。   “吃早餐。”陆辞说。   姜姜看见桌子上堆满了吃的东西,她也不客气,坐到他对面,喝了口热牛奶。   反正她不吃他也会强迫她吃。   她已经大概摸清他的性子了。   只要顺着他,他就不会怎么为难她。   三两下吃完,她离开桌子,“再见。”   “姜姜。”   “嗯?”   陆辞看着她光秃秃的腿,说:“换一身衣服。”   换一身衣服,可是她哪来的其他衣服换。姜姜扯扯睡皱的衣摆。   他倾身,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条长裙。   “穿这个。”   崭新的浅白小长裙上什么缀饰也没有,似一片白雪。   “不需要。”穿了他的还要给他还回来。   她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了。   陆辞走近,把长裙递给她。   “真的不用。”她仍然拒绝。   “穿上。”   “不穿。”   两人僵持一阵。   忽然,姜姜下腹一坠,熟悉的暖流涌了出来。她急忙摸摸后面。   指腹上一片黏湿暗红。   “你怎么了!”触到她手指上的血,陆辞眼神一变,平静疏冷的面部表情被打破。   “我————”姜姜面颊飞烫。   他捏着她有血的手,上上下下地察视着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姜姜羞赧至极,想要把手从他的钳制中撤离出来。   “没受伤怎么会有血?”他的气息变得急促紊乱起来。   “我那个……我……”姜姜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暖流又涌了下来。   她难受地捂住肚子,咬着唇拉拉他的袖口,“帮我一个忙。”   晨间超市里人很少。   陆辞站在货架前,眯起眸子看了好半晌,记起姜姜说的话,他立刻装了一大袋放到收银台。   收银员扫码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大袋卫生巾,诧异地瞅了瞅他,在他的冷脸下,赶忙扫完码。   姜姜没等多久,陆辞就把东西买回来了。她忍着痛夺过袋子,“谢谢你。”   随即急冲冲地去了卫生间。   陆辞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月经”这两个字。他滑着屏幕,长眉越拧越紧。   打开袋子时姜姜看到了掩在里面的内裤。   他居然还给她买了这个。   现在姜姜也不计较这些了。她赶忙把脏了的衣裤换下,换上他让她穿的小白裙。   肚子一坠一坠地疼。姜姜只想躺着不动。   得赶紧回宿舍去。   她把脏衣服装进袋子里,向外走去。   “这条裙子,还有那些东西,一共多少钱。”姜姜捂着肚子,声音略虚。   瞧见她发白的唇色,陆辞走过来,问她:“疼吗?”   “还好。”   他抚住她的肚子,“这里是不是很疼?”   姜姜急急一退,他的手掌很凉。   大约意识到了什么,陆辞摩挲了几下手指,“今天别去学校。”   “不行。”不去学校怎么能行。她还要上课呢。   “这些一共多少钱。”她把他转移了的话题重新转回来。   他眼里划过矜沉,“不用。”   姜姜不愿再多过于纠缠,但他执意不要,她也没办法。   点点头,她说:“那多谢你了。”话音落下她就朝门口走。   “不舒服就别去学校。”他拽住她。   “我没有不舒服。”   怎么和他说不通呢。   “你下午才有课,下午再去。”他倏然道。   姜姜忽然全身发冷。   他如此地了解她的课程表。   一些她曾经忽略过的细节在脑中浮显出来。   他总能突然在她身边出现。   无论她在何处。   如同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的恐惧与愤怒填充了她整个心胸。   “我要回学校。”她的神情骤然变冷,用力摔开他,而后打开门,大步出了去。   陆辞抓住她,“下午再去。”   姜姜喉管又凉又涩,静默了好半天,她仰起头,说:“陆辞,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话一出来,陆辞周身的气压登时降低,让人喘不上气的凌厉又逼了上来。   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陆辞。姜姜看着他,之前她看到的褪去一身冷戾的他只不过是一出假象。   她心里说不清是害怕多一点,还是苍徨多一点。   “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她挪远一段距离。   肚子的疼痛加剧,她紧压着腹部,扭身离去。   面前堵住一道肉墙。姜姜只想快点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她不耐烦地叱道:“让开。”   陆辞捏着她的肘弯,仿佛是克制了许久,他寒声道:“我送你去学校。”   “我打车。”   他却不管不顾,揽着她入了电梯。姜姜越发难受,她没有力气再挣扎。   到了宿舍楼下,姜姜极速下车,她快撑不住了。她头也没回地上了宿舍楼。   白影消失在宿舍大门里。   陆辞视线上移,移到三楼的某个阳台上。他凝着阳台许久,抽出烟,正要点燃时,他蓦地一顿。   把打火机丢开,他夹着没有点燃的烟,苍白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姜一路奔回宿舍,终于躺到自己的床上时她才安下心来。   四肢发虚发软,额头上冒了些冷汗。   “姜姜你没事吧?”白梓荨问道。   “没事。”姜姜躺了半会儿,烧了热水喝了之后,又接了一个热水袋。   她躺到床上把热水袋贴到腹部。   暖暖的热水袋熨帖着发凉的肚子,没过多久,疼痛就缓解了下去。   疲倦袭至全身,她捂着小腹睡了过去。   四处都是金灿灿的阳光。姜姜四周一片空茫,只有一片阳光。她一直走着,走不到边际。   忽然,她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低着脑袋,墨黑的短发上浸满了阳光。他张开臂膀抱住她,鼻息洒到她颈窝上。   痒痒的麻麻的。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霎然间,周围的阳光尽数消退,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昏暗。   她被他一摔,摔到了地上。她趴在地上正要起来的时候,手背一阵剧痛。   硬硬的皮鞋踩到了她的手背上。   皮鞋用力碾着她,几乎要将她的手碾烂。她痛苦地抬起脖子,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阴鸷的眼眸如利刃向她扎来。   “啊!”   姜姜从梦中醒来。她喘着息,梦里残留的影像一一从眼前闪过。   她掩住手背,平复着剧烈震荡的心绪。   “做噩梦了?”   听到姜姜的惊呼,白梓荨探出头。   “嗯。”姜姜揩掉汗。   肚子已经不疼了。她蜷缩在床上。   半睡半醒间,宿管阿姨敲门进来。   “找姜姜?”她听到白梓荨低声道。   姜姜掀开被子,虚着瞳仁,见白梓荨提着一包东西,对她说:“有人给你送来东西来。”   “谁?”   “宿管阿姨说是一个男的。”   姜姜蹙眉看着那一包东西。   “帮我扔了。”她缩回被窝。   “你不看看是什么吗?”   “不看。”姜姜翁进被子里。   白梓荨犹疑着,正要帮她扔了的时候,姜姜猝然出声:“拿给我看看。”   或许不是她想到的那个人呢。姜姜怕弄错。   把那包东西放到床上,她解开袋子。   红糖,暖袋,暖宝宝,还有一些药。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姜姜出神地看着这些东西,双眼渐至空洞, 神思逐渐飘远。   这算什么?   这样子算什么?   就因为陆辞救过她, 她就忘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说好的要割断和他之间的一切联系的,她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 这段时间她被他虚造出来的假象蒙蔽,忘记了他的本质, 不自觉地在纵容他。   身上穿的裙子, 袋子里的东西忽然变得十分烫手。   她起身下床,换下裙子,把裙子放到装着那些东西的袋子里, 而后去楼道里的大垃圾桶扔掉。   扔掉了东西, 可是那种笼罩纠缠在身体上的重负却没办法像扔垃圾那样被扔掉。   心脏仿佛被重负挤压着, 一抽一抽的,紧缩地有些疼。   像蚂蚁在心上爬, 有点痒,有点疼,忽略不掉, 也止不住。   姜姜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迷惘地捂着心口,把这种模糊的不舒服归结于生理痛。   ——————   大床被室内的凉气侵入, 残留在床上的最后一丝温度退却消逝。   大床白色的床单上浸染着一块深色印记。   暗红的颜色犹如开在雪地里的一朵花。   陆辞站立在床边,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床上的那抹痕迹。   俄顷,他弯腰, 指尖抚过那块红。   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那片地方, 旁光里落入一根长长的头发。   手指从红印上挪开, 他捻起这根头发,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把头发轻轻地放到床边小柜。   他把床单收起来,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红印叠到最上方。   轻抚了红印许久后,他把床单锁到了保险箱里,旋即去了卫生间。   白色的牙刷放在白色的杯子里。   陆辞拿起牙刷,把牙刷放到了另一个杯子里。   白色牙刷和黑色牙刷紧贴到了一起。   他凝望着两只牙刷,继而抬眸。   玻璃镜里面的人面容昏茫岑淡。他抬手,触到自己的右眼眼角。   突然间,他皱起眉,随即大步去往厨房。   锅里蒸汽噗噗地响着。他关掉火,拿出碗,舀出一小勺汤,抿了口。   眉心紧紧地纠结起来,他看向放在台子上屏幕还亮着的电脑,他仔细地看着电脑里的字,沉压着唇角。   目光从电脑前转过,他把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去。   他动作生疏笨拙地洗净汤锅,而后把放在一旁的红枣桂圆取出来。   反复弄了许多次,日暮西垂的时候,陆辞打开盖子,盛出烫热的汤,再喝了一小口。   眉心展开,他把盖子合好。   下午的课上完,姜姜拖着有些虚软的的身子回宿舍。   一到宿舍大楼前就看见了熟悉的黑车。她视若无睹,执着书就要进入宿舍大楼。   身后脚步声靠近   姜姜没有回头。   “姜姜。”陆辞把她的身体掰过来。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找我。”姜姜打掉他的手。   他钳着她,表情阴沉,“回家。”   “回什么家?”她的神情很淡。   “上车。”他收力,她控制不住地往他怀里一倾斜。   “你放手!”姜姜提高声音。   “不放。”他执拗地搂住她的腰,低着脖子看她。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又开始了。姜姜别过脸,“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来找我。”   他一声不吭,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   再一次被他强制着塞进车子里,她顿觉全身无力,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去。   心绪混乱复杂成一团,她犹如被网困住。   无法摆脱,怎么也无法摆脱。   她靠着窗,瞳孔里的光黯淡下去。   一进门,小黑狗就扑到了她腿上。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去抱它。   陆辞攥着她,步至长桌前,他警告似的地对她说了一句:“不准离开。”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姜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小黑狗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它怎么蹭她,她都不理它,它歪了歪脑袋,委屈巴巴地仰脸看着她。   姜姜故意硬起来的心不禁塌陷了一角。她咬着牙,依旧不理它。   小黑狗鼻子里发出小小的混糊的声音,大眼睛里蓄积起泪光。   肉掌放到她手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   姜姜叹气,把它抱到了怀里。   一到她怀里,它立即抓住她的衣领,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耳朵贴到了她颈上。   空气里飘出一阵热热的香气。姜姜抬头,看见陆辞端着一碗什么东西朝她走来。他坐到她右侧,将碗放到她面前。   看着碗里的汤,姜姜愕然。   他握着汤匙,舀起一小匙,送到她嘴边。   姜姜没有张口。   他皱眉:“喝。”   汤的热气扑进姜姜鼻子里,她屏息。   汤匙直接贴到了她唇间,他说:“张嘴。”   姜姜:“你做的?”   她突然的问话让他滞了半拍,“嗯。”   一时之间,姜姜心里纷乱的思绪更加乱了。她想要从这种烦乱的情绪从抽出身,却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我喝完了你会让我走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眉梢慢慢地往下塌着。   姜姜张嘴,把汤喝进去,然后捧住碗,要把汤匙拿过来自己喝时,他却不松手。   “汤匙。”她提醒他一声。   陆辞不给她。他又舀起一勺,凑到她嘴边。   姜姜心思辗转几番,又辗转几番,最后没再去抢汤匙。   暖汤入腹,熨慰着她有些虚的身体。   汤有点淡,但是对现在的她来说正好。   陆辞一勺一勺地喂着她,眉宇间的凉意被碗里的热气氤氲冲淡。   视线定在她的小脸上,看着她乖乖巧巧地张口又闭口,唇锋上沾了莹莹水光。   他放慢速度,缓慢地喂着她。   姜姜一口一口地喝着,直到再也喝不下去的时候,她摇头,“不喝了。”   盛了汤的汤匙在半空中卡了一下,陆辞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仍旧把汤喂到她唇上。   “我喝不下去了。”姜姜闭紧嘴。   陆辞静默了好半晌,终于把汤匙收回去。   姜姜正要问她能不能离开了的时候,见他并没有把汤匙放到碗里去,而是抵到了嘴上,将汤喝了进去。   惊诧地瞪了瞪眼,姜姜面上一红,一把夺过汤匙。   “你干嘛喝我剩下的。”她捏着汤匙,扬声道。   他瞥了她一眼,旋即把汤匙拽回去。   姜姜迅速把碗移开,不让他喝。   真是……真是……   她挡住他要去拿碗的动作。他倏然起身,俯腰把碗端到桌前。   “别喝!”姜姜拦住他的胳膊。   陆辞把她的手一握,牢牢地包裹到掌心里。   她无法再动弹。   只能看着他把汤慢慢喝完。   面上的红晕渐渐淡去,姜姜别开视线。   这时候,门铃一响。   陆辞放开她,去了门口。   “陆总,您要的东西送到了。”助理恭谨道。   他正要把东西送进去摆好的时候,隐约从门缝里瞟见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助理骇然,正欲仔细瞧时,陆总接过袋子,砰地一下把门阖上了。   险些撞到了脸,助理赶忙一退。   他挠挠后脑勺,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陆总家里看见,看见女人啊!   陆辞把东西全部摆到桌子上,随后对姜姜说:“吃饭。”   “我不吃。”姜姜又加上一句:“喝饱了。”   她把小黑狗放到地上,小黑狗立马又黏回去。   它死死地抓着她,爪子几乎要穿进她的衣服里。姜姜弄了半天没把它弄开,她转向陆辞:“以后真的不要再去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姜姜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再看他。她没有了前两次说这些话时的硬气与底气。   低垂着眸子,她绞紧了衣角。   气氛骤然沉凝冰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说:“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反派,你是个变态,你是个神经病。   “因为我讨厌你。”姜姜的脑袋越扣越低,恨不得要低到地缝里去。   陆辞靠近她,掐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下巴,凌冽的眸光刺着她的眼,“为什么,”像是难以忍受后面那三个字,他说得极为沉极为慢,“讨厌我。”   姜姜嘴唇颤颤,“你踩我,很疼,我讨厌你。”   他怔了怔。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踩了我。”姜姜继续道。   下颚一松,陆辞撤开对她的擒制。   姜姜扶住颚骨处,从桌前走开。   手腕被他一拽,她退跌到他身前。   “哪一只手?”他说。   一开始姜姜并没有反应过来,明白过来后,她迎视着他:“怎么?”   陆辞重复:“我踩了哪一只手。”   见他神色晦暗不清,姜姜心里一抖,立刻把手背到后面,“你想干什么?”   他把她背到后面去的手拉到前面来,问她:“是哪一只?”   问这个做什么?姜姜觉得现在的陆辞有些可怖。她偏偏头,抬了抬左手。   陆辞把她的左手放到掌中。他摸着她的手背皮肤,狠狠地拢着眉头。   皮肤被他摸得发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冶。   下一刻,手背上落下一片冰凉。   姜姜惊愕地看着他。他的唇覆在她手背上,一点一点地游移着。   冰凉却温柔的吻。   她急急一甩,将他推到一边。   他蹲下来,左手放到地上,抬起眼眸,说:“踩吧。”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陆辞蹲下来,左手放到地上, 抬起眼眸, 声音传到她耳朵里,“踩吧。”   姜姜惊惶地倒退了半步。   什么意思, 他让她踩他?   他单膝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黑沉沉的眸子仰视着她, 左手点了下地面,“踩。”   从没有以这样的视角看过他。   如同一座高山在她面前瞬间倒塌,匍匐在她脚下, 给她从未有过的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一时心里犹如炸。弹爆破, 巨浪滔天, 惊雷劈过。   她的神经紧绷着,要退得更远时, 脚腕被圈住。   “姜姜,踩。”陆辞的目光逼着她。   他的手平放着,白到透明的长指并拢到她鞋尖, 修长分明,骨节明晰。   姜姜蜷着肩膀, 手背残存的痛隐隐泛了起来。   眼里弥漫开浓雾,她抬起脚,鞋底虚浮在他的手背上空。   就要卯足力气踩下去时, 她猛地收力, 脚停在他手背上方半寸高处。   脑中浓雾散去, 她要把脚收回去的时候,脚背一重,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   陆辞把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脚狠狠地按压到了他手上。   姜姜滞愣住。   “用力。”他说。   急急地撤着脚,但是却撤不下来,鞋底仿佛被钉子定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看到从她鞋底透出来的皮肤上的印子,稀薄的印记在苍白的皮肤上尤为鲜明摄人。   “够了。”她使劲儿一抽,脚腕得以自由。   站稳后,她攥紧拳头,立刻走开。   陆辞极速站直,从后背拥住她,脸贴到她的后颈上,喑哑的嗓音绕到她耳边,“还讨厌我吗?”   一向沉着冷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涩。   姜姜后背犹如触到电,密密麻麻的疼侵袭着每一处地方。   “放开我。”她斥道。   腰腹上的铁臂越发紧,“还讨厌吗?”   还讨厌他吗?姜姜问自己。   当然讨厌,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她厌恶他,这件事不是踩回去就能解决得了的。   可是心脏的另一半却盘旋缭绕着一股让她无法看清,也无法道明的悸疼。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姜姜素来神经大条,心思较粗。   让她困惑,让她理解不了的东西她通通都全部挤压到心底,最好再也不要再反弹升涌起来。   她把心里的异样完全撇去后,对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的回答是更加让人喘不过息的拥抱,力道大地似要将她揉碎,而后一片一片地融合进他的身体里。   小黑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它仰着眼珠,在他们周围绕着圆圈。   凉沁的呼吸粘附到她的脖颈上,余光里是他带着红痕的手,姜姜半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心口清晰的软化迹象让她十分惶恐不安。   “你放开我!”她大声叱着他。   “还讨厌吗?”他固执地重复地问着这一句。   “讨厌!讨厌!讨厌!”她连连说了三遍,每一遍都带着尖锐的刻薄,“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报————”   身上突然一松,后方响起硬物碰到地面的声响。姜姜回头,见陆辞蜷缩在地上,背脊弯曲着,脸色惨白。   “你……”姜姜惊地没了声。   他似乎极为痛苦,口里漫出来的字句破碎不成形,“药……药……”   姜姜恍然意识过来,她弯腰急急问他:“药在哪儿?”   “床……床头……白瓶……”他似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声音虚弱颤抖。   姜姜冲进他的卧室,找到他说的小药瓶后,迅即出来。   陆辞已经痛得快昏过去,“一颗。”他虚着眼睛,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慌忙倒出一颗药,喂到他嘴边。   陆辞把药吞进去。   “你还好吗?”姜姜着急地问道。   他看起来还很疼,侧倒着,蜷曲着腿。姜姜赶紧把他扶起来。   他很重。姜姜半天扶不起来。她累得额头冒汗,本来想把他搀到床上去,最后只把他扶到了就近的沙发上。   陆辞闭着眼,似在缓着疼痛。   “水。”他缓慢地吐出一个字。   “你等着。”姜姜赶忙去倒水。   姜姜一转身,躺在沙发上的陆辞立刻睁开眼睛,他松开因痛苦而锁着的眉心。   面上的痛苦虚弱之色瞬间消散地一干二净。他凝望着她倒水的身影,在她转过来之前,他又阖上眼,重新拧起了眉。   “陆辞,喝水。”姜姜轻拍他的小臂。他想要靠起来喝水,却像是支撑不住,起来几下又倒了回去。   姜姜的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搂到沙发边上。   肩上盖下沉甸甸的重物,陆辞倚到了她怀里。   这时候姜姜也顾不得这些了。她把水杯放到他唇边,说:“快喝水。”   喝完水,陆辞脑袋一歪,额头歪到了她颈边。   姜姜推了推他,看到他似乎还很难受的样子的时候,她止住了推搡他的动作。   这样破碎脆弱的他与之前冷硬坚不可摧的他犹如两个人。   她瞥向茶几上的药瓶。   药瓶上面光光的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陆辞身体不好?   小说里没有提到过,她也不知道。   看他刚才的样子,好像挺严重的。   “陆辞?陆辞?”她叫了叫他。   颈肩痒了痒,他的胳膊从前面环到了后面。姜姜凛了凛。   她试着把腰间的手臂拉下来,但是没想到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力气却还很大。   像锁扣在她腰上的链条,缠得死死的,除非他自己解开,她只能被箍在里面。   僵硬绷直着的肢体松弛了些,空气里的细小颗粒被她的叹息吹远。   等他醒了。   等他醒了就离开   等他醒了就必须斩断和他之间的所有联系。   有些脱离于控制的东西让她很躁乱,犹如凌空着,找不到支点,动一下便是粉身碎骨。   靠着姜姜的陆辞鼻翼微微张开,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着。   他微扬起嘴角,勾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晚霞淡去,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际。   姜姜低头看了看。陆辞还没醒。   时针指向七点了。   她动了下有点僵的上半身,睡在她鞋面上的小黑狗被她轻微的动静弄醒,它挠了一把毛,而后舔了舔她。   “陆辞,醒醒。”姜姜又唤了他几声。   陆辞慢慢地开合着眼睛,长长地睫毛刷到了她的脖间肌肤上。   察觉到他醒了过来,姜姜立刻问道:“你没事了吧?”   陆辞抿唇,压住胃部,“疼。”   “还疼?”   怎么吃药了还疼。姜姜把视线放到他脸上。   见他蹙着眉头,下颌绷紧,看起来是有点疼的样子。   她提议:“去医院吧。”   “不用。”他抱了抱她。   姜姜静默了好半会儿,旋即对他说:“那你可以放开我吗?”   “疼。”他答非所问,额头蹭了蹭她的肩胛。   姜姜捞过药瓶,问:“还要不要吃?”   他点头。   倒出一粒药,姜姜把他没喝完的水端过来。   将药和水都递给他,他却不接。   姜姜:“你不是要吃?”   陆辞看了她一眼,随即把脖子一低,直接亲到她手指上,伸出舌尖一舔一吮,将药粒卷入口中。   姜姜瑟缩一下,险些把水杯给摔了下去。他又挪到水杯处,抬眼示意她给他喂水。   看在他不适的份上,姜姜忍住把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斜转开目光,她把水移过去。   陆辞一边看着她,一边喝着水。姜姜望着别处都能感受到他不容忽视的灼灼视线。   “还疼不疼?”姜姜问。   “疼。”陆辞说完,垂下眼睫,“饿。”   饿?   姜姜侧眸,瞟向长桌上已经冷透了的食物。她没有再吭声。   见她没什么反应,陆辞拽了一拽她的衣领。   “你点外卖吧,我要走了。”姜姜面无表情。   闻言,陆辞鼻息一沉,他贴紧她,声音瓮在她的衣服里,“不准走。”   不像以前那种带着强硬的命令,而像是对着妈妈耍赖的小孩子。   姜姜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扭着身体,想要和他分离开。   “不然这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姜姜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说着她就掏出了手机,点开了界面。   手机被他夺过去,扔到一边。   姜姜憋着的怒气全部因为他这番举动而牵引了出来,“你烦不烦!”   这下她使了狠力,一下子把他抵到了沙发另一头。他仰躺在沙发上,起身欲要抓住她时,她摁到他的胸膛上,不让他在起来。   姜姜按着他的胸脯,头发至肩后散下来,铺到了他的胸口处。   牢牢地压着他,她的眸子里尽是厉色:“不要再碰我,不要再去找我。”   她罩在他头顶,遮住了光线,光线从她身体轮廓边沿渗透下来,渗透到他胸上的长发里。   尖尖的虎牙露出来,威胁着他,如同一只发着凶的小怪兽。   陆辞本来要去搂她的动作滞住。   “听到没有?”姜姜吊高眉峰,声色俱厉。   突然间,掌下硬邦邦的如硬铁一般的胸膛开始震鸣起来。   低低的轻笑从他的胸口传渡到了她的耳畔。   姜姜愣了愣。   下一秒,后脑勺被一股重力往下一扣。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下一秒,后脑勺被一股重力扣下。   眉心触上一片凉软。   姜姜瞪着眼, 大脑停止运转, 登时一片空白。   陆辞把她的头发拂到她肩后,轻轻地啄着她眉心。   她木木地任他亲着, 如同被卸下电池断了电的机器人。   唇上温软甜香,陆辞慢慢地往下滑动着, 亲过她的眼睛, 鼻子,最后下移到她的唇角。   舌尖探出来,舔了舔。   像是突然找到了新鲜玩具的孩童, 一向黑渗渗的眸子绽过亮光。他又舔了下, 而后情不自禁地吸吮着。   瞳孔渐渐变红, 他细细地在她唇间,周围吮咬着。   嘴上的麻痛让一直呆怔着的姜姜清醒过来。   发觉到陆辞在做什么后, 姜姜惊恐地向上方挪着。   “陆……陆辞放……唔……”嘴被他堵住。他严严实实地含住她的唇瓣,亲吻的力道开始变大。   姜姜用力锤打着他,他轻易将她制服, 困着她的双臂,让她无法再做任何挣扎。   有些凉的舌尖描摹着她的嘴唇轮廓, 然后又是一轮像是抑制不住地极力地啃咬。   姜姜又羞又疼,她仍然奋力挣扎着 ,却依旧挣脱不开。   陆辞吮了好半天后, 在她嘴角舔着, 泛红的眼睛里升起带着迷茫的急躁。他不停地亲着她, 大掌摩挲着她的后颈。   姜姜紧紧地闭着嘴,她极力屏蔽着嘴上凉凉的东西。   感觉到腿上被什么东西顶了下,她悚然至极,随即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扳着上半身。   终于隔开一条缝隙后,她疾声斥道:“放开!”   将将叱完,陆辞迅速又贴近。   牙齿上被什么东西一触。   两个人都愣了下。姜姜忘了合上唇,陆辞缓慢地动了动嘴。   姜姜急急要闭口的时候,下颚被迫一抬。牙齿被抵开,一片湿软滑了进去。   “混……”姜姜所有的声音全部被他吞去。   那片湿软起先有些迟疑地碰了碰她的牙齿内壁,而后慢慢地舔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地方。   姜姜整颗心都在战栗。   手心下硬硬的胸膛起伏地更加剧烈,后颈上的手掌揉着她的头发,头发缠进他的指缝里。   陆辞上了瘾般,抱紧她,在她嘴里扫荡着。   快喘不上气的窒息让她的肺几近爆裂。她曲起膝盖,往他腿上使力一撞。   可是陆辞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连退都没退一下。   下一刻就要被闷死的痛苦攀涌出来,姜姜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把脸偏开了。   他的唇擦落在她的左颊边上。   姜姜一巴掌还没甩过去,他沿着颊边又要亲下来。   她抢先他一步,狠狠地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陆辞浑身一凛。   她使劲儿咬了咬他,然后趁着他怔忪的瞬间,脱离开他的钳制。   一和他分开,姜姜急忙奔向门口,直到进了电梯,她的情绪才稍微平稳下来。   她捂着嘴,颊上绯红,如同抹了赤霞,急速乱跳的心一声一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绵延不断,回音不绝。   “混蛋!”她咬牙切齿地骂着陆辞。   她飞奔到商店,买了一瓶水,一遍又一遍地漱着口。   湿滑的触感清晰地留在每一处角落,姜姜怎么冲也冲不掉。   躺在沙发上的陆辞还维持着之前呆滞的状态。   许久后,他抬手,触了触方才被姜姜用力亲下来的那块地方,而后又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回到宿舍,白梓荨讶异地问道:“你的嘴怎么了?”   姜姜慌忙一遮,继而拿起镜子照了下。   嘴唇红肿不堪。   “吃,吃辣的,辣到了,”她支支吾吾的,旋即转移了话题:“你今晚上没去兼职?”   “嗯。”白梓荨不欲多说的样子。   姜姜颔颔首,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挡住所有光亮,整个世界没入黑暗里。她紧紧地咬着牙齿,脑中不停地循环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混蛋!流氓!王八蛋!神经病!   她用一切她所能知道的话来骂他。   平定好情绪后,她长呼出一口浊气。   以后他再来骚扰她,她就直接报警。   第二天一整天姜姜上课都心不在焉的,她没法集中精神听课。   只要还醒着,不管在干什么,眼前总会浮现昨日发生的画面。   抓狂烦躁地将记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撕掉,她一头栽到了课桌上。   “姜姜,你是不是不舒服?”白梓荨见她这样,出声问道。   “没有。”姜姜笑着摇摇头,继而整理好心绪,再次集中精神听起课来。   上完课,她和白梓荨路过香樟林的时候,看到树荫下有情侣在亲吻,姜姜如受大惊,拖着白梓荨飞速跑开。   仿佛后面有厉鬼在猛追一般。   离开香樟林老远之后,姜姜才松开白梓荨。   白梓荨觉得姜姜的反应过于激烈,不像是羞赧,倒像是惊慌。   “我们快点回去吧。”姜姜没看她,低低道。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瞥见姜姜乱飘着的眼珠和微红的耳尖,白梓荨疑惑半晌, “你没事儿吧?”   从前在学校里也撞见过情侣亲热, 姜姜也没这么大反应啊,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虽然疑惑, 但白梓荨也没多问。   姜姜在宿舍看了会儿书,临近中午的时候, 姜沉璟打电话给她, 让她下宿舍楼。   她赶紧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一出了宿舍大楼就看见了立在车边的姜沉璟。   他轻倚着车,身形高大颀长, 眉宇俊致至极。   “哥————”姜姜只说了半个“哥”字, 极速把声音收回去。   差点忘了, 他不让她叫他哥哥的。   “有什么事吗?”她问。   今天不是周五啊。   姜沉璟用食指关节抬了抬眼镜,镜片里的光闪过她眼前。   他上下看了看她, 倏然皱起眉,“你生病了?”   “没有没有。”姜姜摇摇脑袋。   她确实没生病,不过她来了列假, 身体发虚,又加上失眠, 黑眼圈跟国宝有的一拼,看起来是有点憔悴。   下一刻,姜姜的脸被他扶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 说:“怎么这么凉?”   姜姜不习惯与他这么亲密的接触, 她抽开下巴, 说:“刚从宿舍出来,在宿舍里吹了空调。”   闻言,姜沉璟又把她的手牵过去,他抚着她的手,说完:“手也这么凉。”   “等下就好了。”姜姜不自在地想要从他手里撤下来。   但是他却不放她,他轻轻地揉搓着她的手,语气有些严厉:“天气变凉了,少吹空调。”   温暖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覆在皮肤表面上的凉意被他拂散,暖热传血液里。   一丝异样蹿升起来。姜姜见他专注地揉着她的手,扭着手腕想要把手拉出来。   “别乱动。”姜沉璟蹙眉。   姜姜被他唬住,再也不敢动了。   宿舍大楼前,穿着平直的西装的的男人低着头,轻柔地捏着女孩的手,女孩也垂着脑袋,乖乖地由男人揉着。   白梓荨从阳台上看到这副场景后,她咬住唇。   那是……姜姜和她哥哥吧。   她哥哥,姜沉璟……   再一次看到他,被她刻意忽略刻意镇压到心底的情愫悸动全部翻涌了出来。   她告诉自己,不行的,绝对不行的。   可是眼睛仍然止不住地要看向那个人。不看见还好,一看见就完全没法抑制住。   他们上了车,白梓荨才强迫自己偏开脸。   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带着探究与好奇的视线,姜姜赧然,旋即低声道:“你找我有事吗?”   姜沉璟一言不发,手心紧了紧,打开车门,让她进去。   一进去,姜沉璟就把空调关掉,然后解开了西装外套。   姜姜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侧面就扑来一阵温凉的气息。   身上一暖,姜沉璟把外套拢到了她背上。   “去吃午饭。”他说。   “我不冷的。”姜姜要把外套脱掉,姜沉璟按着外套,指腹刮过她的颊肉,“脸还是凉的。”   被他这么一碰,姜姜立即缩到车门边,瓮着气,小声道:“我披着就是。”接着又问他:“你怎么不在公司里吃?”   现在不是午饭时间吗,他平常不都是在公司里吃的?   姜沉璟抿了抿唇角,没有回答。   见他不答,姜姜缄口。她绕了绕发尾,小心地把他的外套挪下来一寸。   笼着姜沉璟的衣服,鼻子里全是他的味道,她极为不适。   然而她才把衣服挤下来一点,衣服就被他往上一提。   “披好。”他看了她一眼   姜姜老老实实地将外套拉到脖子上。   和他闷闷地吃完午饭,姜姜要回学校的时候,姜沉璟倏地问道:“今天还有课吗?”   “没有了。”   听到她的回答,姜沉璟点了几下桌面,说:“走吧。”   姜姜:“……”   所以他刚刚问她有没有课是要干什么?   从餐厅里出去,左面直直飞掠过一阵疾风。   “小心!”   姜姜整个人被捞过去,硬生生地撞到了姜沉璟身上。   机车呜呜呜地摩擦地面的声响渐渐远去。姜姜后怕地看着消失的机车。   刚才那车差点就擦到她了。   姜沉璟神色略有些暗,“碰到哪里了没有?”   “没有。”   他的神情缓和下来。   姜姜拍了下他放在她腰上的胳膊。   他没有放下来,反而收缩了力道。   为了避开他的碰触,姜姜急忙坐到了车上去。   上了车,姜姜说:“谢谢。”   方才要不是他,她可能就被那车子撞到了。   她暗暗地骂了一句那个开车的人。   开车不看路,害到了别人,早晚得出事。   姜沉璟嗯了声。   察觉到车子开往的路线不是朝着学校去后,姜姜蹙额,“不是去学校吗?”   她才说完,车子就在一栋大厦前停了下来。   “下车。”姜沉璟给她开门。   姜姜迟疑地下了车。   当她看到大厦上的几个大字后,她更加困惑了。   姜沉璟带她来公司做什么?   “跟着我来。”姜沉璟说。   她跟着他进去。   一路上许多人都在和他鞠躬打招呼。她跟在他后面,不知怎么的,有点惴惴的。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姜从镜子里看到前方面无表情的姜沉璟。她问他:“带我来这里干嘛?”   “学习。”   姜姜:“?”   学习?学习什么?   电梯抵达楼层。姜沉璟示意她和他一起出去。   拐了一道弯,姜沉璟打开一扇门。   “进来。”   姜姜犹疑地进了去。   室内平整干净,所有东西都像用量尺量了之后后规置好的。   外面透进来的明亮的光束充盈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房间靠后放着堆满了书的书架,书架前面是一张长桌,桌子上放着的东西整整齐齐的,与房间里其他装置保持着一模一样的规整。   这是姜沉璟的办公室?姜姜四处环顾了下。   姜沉璟抽出一本书,递给她,说:“坐那儿看着。”   瞟了瞟他给她的书,她的太阳穴跳了跳。   关于怎么管理企业的书……   “我又不学这个。”姜姜说。   姜沉璟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以后要用。”   “哦。”见他脸色有些不愉,姜姜连忙点点头。她拿着书坐到他刚刚指的地方。   翻开书,淡淡的书香萦绕上来。她随意翻了几页,内容十分枯燥乏味。   她举高书,从书顶上露出眼睛,瞅向长桌前的身影。   姜沉璟背脊直挺,端坐在椅子上,侧脸线条微硬。   要不要和他说她想回学校。姜姜忖度片刻。   “我能不能————”   “专心看。”姜沉璟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截断她的话,连眼皮都没抬。   姜姜撇嘴,把书抬高,挡住视线。   她一抬高书,一直看着文件的姜沉偏过目光,眼睛定定向小桌那方。   书遮住她的脸,纤细的指尖捏着书页,莹润小巧的指甲时不时地点点封面。   他凝视了许久。   “啪嗒。”   细微的声响传了过来。   姜沉璟转过头,看到姜姜趴在桌子上,立起来的书倒了下去。   把笔隔到一旁,他轻声靠近小桌。   她斜歪在桌面上,眼底沉下浓浓的青黑。   他倾身,伸出手,手指浮在她的脸庞上空。   缓缓地移动着手,他隔着空气抚摸着她。   突然,她颦了颦眉。   姜沉璟迅即站直,而后俯视下去。   她没有醒。他再次倾斜下来,细细地在她面庞上逡巡着。   “王八蛋……”模糊的呓语飘散进空气里。   姜沉璟眉间一拧。   “混蛋……”   她的腮帮微鼓,轻咛着,肉肉的面颊拖在臂弯里,印出浅淡的红痕。姜沉璟凑近要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时,有人敲门进来。   姜沉璟转头。   来人惊诧地看着姜沉璟,视线在姜沉璟和桌子上睡着的人转了一圈,随即轻手轻脚地把文件夹放好,而后关上门出了去。   姜沉璟垂盖下眼睫,他扭过眼,目光触及睡得正熟的人嘴角的一抹晶莹。   指腹往那点晶莹上轻轻一抹。   梦里姜姜拼命地躲着要凑上来的男人,男人挨到她嘴边,她一口咬了下去。   她发着狠劲,死死地咬着他,咬着咬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猛地睁开了眼。   与姜沉璟对视上的时候,姜姜惊骇地忘了动作。   嘴里硬硬的,她用舌头抵了抵。   发现自己嘴里含着的是什么东西后,姜姜慌急把他的食指吐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姜姜懊恼地咽了咽口水。他的食指上留了她的牙印,红红的,差点破皮了,看着就疼。   “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就睡着了!姜姜屈在软椅上,一副犯了大罪的颤颤模样。   姜沉璟摩挲着被咬的那块地方,沉静地看着她。   姜姜取出纸巾,“我给你擦擦。”   上面还有她的口水。她极为不好意思地把纸巾覆上去。   她轻捏着他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擦了半晌。   不要生气,不要动怒,不要骂她。姜姜心里祷告着。   都怪陆辞,要不是梦见他,她能咬到姜沉璟么。   姜沉璟看着她的碎发,她微蹙的额心,还有隐隐泛起的一层细汗。她轻捧着他的手,神情紧张担忧。   将她落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他说:“没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他这样子应该是没生气吧。姜姜松了松气。她把纸巾扔到纸篓里,斟酌着, 说:“我可不可以把这本书带回去看?”   让她看这本书, 她带回去看就是。   虽然她并不想看,但是她更不想待在这里, 与他同处一室。   “好吗?”她补上一句。   “就在这里看。”姜沉璟回到长桌后。   才咬过他,姜姜心里很愧疚很虚, 她也不敢再怎么违逆他, 于是老老实实地再次打开了书。   姜沉璟看着手指上的牙印,小小一排,规则的圆弧形。   手指被她含在口里咬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温软超过了指骨的疼痛。   像被阿宝咬着, 温温软软, 没有一点疼痛。   他摩擦着牙印,余光注视着她。   姜姜实在看不进去, 看着看着又要睡着时,她把书竖立着,悄悄掏出手机, 放到了书后面。   眼睛偷偷地划过去,见姜沉璟在看什么文件后, 她塌着肩膀,缩到书后玩儿起手机来。   刷了会儿手机,她有点渴了。四处一扫, 却没看见哪里有水。   “想要什么?”姜沉璟问。   “我想喝水。”   他起来, 走向书架斜旁, 那里有一道门,他推门进去。   姜姜这才发现原来他这办公室里有一间休息室。   伸长脖子把眼睛送到休息室里,姜姜转了转眼珠,眸底流光转过。   “给。”姜沉璟倒了一杯水给她。   “谢谢。”姜姜呷了口,对他道:“我可不可以去那里看书?”   在那里的话,玩儿手机或者是睡觉被发现的风险要低很多。   一开始姜沉璟没回应,但是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瞳后,他颔了颔首。   “那我去里面了。”姜姜抱着书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把门关上,和他不再同处于一片空间,姜姜吁吁气,回身看着休息室。   休息室里设备还挺齐全的,完全可以在这里住下啊。   不过里面纤尘不染,整洁干净,她有些不敢靠近,似乎一靠近,这些东西就被她破坏了一样。   里面有一张很大很软的沙发。姜姜把书放到沙发边上,自己躺上去。   犹如躺到了棉花上,舒服惬意地想滚一滚。   夜里失眠,白天困得很,一闲着就十分困倦。她打了个呵欠,调了震动闹钟,打算睡半个小时就起来。   姜沉璟打开监控,看到睡在沙发上的人后,他走到休息室里。   他拿了小毯子,盖到她身上。她睡得跟之前一样熟,仿佛很久没有睡过,极度缺眠的样子。   坐到她旁边,他的瞳孔一点一点地空泛起来。   为什么要她待在这里?   让她看书只是一个极为拙劣的借口。   想无时无刻地见到她。   把她送到学校,忍了好几天后,他无法再忍受。   有什么方法可以一直让她待在他身边?   最近这个念头时常闪现在脑海里,以不经意的状态占据着他所有的心神。   可是她是他的妹妹。尽管她其实并不是。可是在表面上她又确实是。   这种矛盾不断地在激化着,时间越长愈加强烈。   有些事情他不愿承认,却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他完全控制不了的地步。   看到有人给她写情书,陌生的情绪在身体里翻滚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在身体里翻滚不平的东西是什么。   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侵犯的愤怒。   试过故意不理她,故意对她冷淡,但他却发现这样毫无用处。   他抬起被她咬过的地方,触到唇上。   手机震动将姜姜吵醒。她伸伸懒腰,一时精神恍惚着。   猝然发现身上盖了一层毯子。   姜沉璟进来过?那他看到自己在睡觉了。   没有叫醒她,反而还给她盖了毛毯。姜姜捂捂脸。她把毯子折叠好,喝了半杯水后出了休息室。   打开门,走了两步,穿过书架,她看到桌子边上的人影。   “我不是故意要睡的————”姜姜猛然顿口。   姜沉璟面前站了两个男人,两人看到她都怔了下。   姜沉璟见姜姜头发略散乱,颊边粉粉的,眸子里还有着刚睡醒的惺忪。   犹如一只粉扑扑的小猫。   两个男人看直了眼。   “出去!”姜沉璟对着他们厉声道。   “是,姜总。”他们快步离开。   姜姜被刚刚姜沉璟突然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本来还以为是叫她出去,她以为她打扰到他们办事了。正要出去时,就看到那两个人出去了她这才意识到姜沉璟不是叫她出去。   “我本来看着书的,可是我太困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姜姜局促地磨着鞋尖儿。   看着她眼睛周围淡色的黑影,他问:“晚上没睡好?”   “嗯嗯,我想回学校睡觉。”她趁机提道。   “就在这里睡。”姜沉璟轻轻地敲着膝盖。   “我还是回学校去吧。”   “要么睡,要么看书,不懂的就问我。”他抛出两个选择。   姜姜:“……”   揪了一把衣摆,她说:“我去看看爸爸,跟他打个招呼。”   “他在忙。”   “那我去休息了。”姜姜颓颓地回到休息室。   她数着时间,等到他下班了,她总可以回学校去了吧。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她待在这里。她愁着脸,托腮看着门。   眼前凝聚起陆辞的面容,姜姜瞪圆眼睛,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他的脸插了过去。   “王八蛋!”她从鼻腔里哼出这三个字。   姜沉璟在监控里看到姜姜在里面乱舞着,腮帮鼓地老高,一脸愤恨地在面前挥划着。   见她下一刻在沙发上抓狂似的翻滚着,他微微挑高眉。   他眯了眯眼,扬声唤道:“姜姜?”   监控里的人立刻一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仿若受惊的小鹿,她眨巴着睫毛整理了衣衫,又拍了拍额头。   然后附到门边张着耳朵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后,她掩着心口,踮着脚尖,重新躺到了沙发上。   姜沉璟缓缓地弯起唇,笑意从眉梢漾过。   倒在沙发上的姜姜甩了一甩头,想要把脑中一直浮现个不停的人给删除掉。   刚刚听到姜沉璟叫她,她特别心虚,如同做了什么坏事。   她憋在毯子里,愤愤地哑声尖叫着。   脑子里一直驱赶不出去的面容快要把她给逼疯了。她拿起手机,正要找点事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正好有短信发过来。   出来。   出来你个大头鬼啊!姜姜呸呸几声   她正要关机,短信又来了。   悬浮窗上显示出几个字。   我在姜氏大楼下。   她惊愕地攥紧了手机。   陆辞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早就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为什么他能时时刻刻地准确地找到她?   虽然怀疑过他找人监视她,可是她从来就没发现过什么可疑的人,也没发现过身边的异样。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能够每一次都那么精准地找到她的。   她心底发寒,慢慢地踱到落地窗边,拨开帘子一角,看到了楼底下熟悉的黑车。   他果然在这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找他问清楚他是不是在派人监视着她。   姜姜深呼吸,把帘子扯上。   她搓搓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我出去一趟。”她对姜沉璟说。   “去哪儿?”   “就楼下。”   “做什么?”   “买东西。”姜姜面不红耳不赤地撒着慌。   “要什么,我让人给你买。”说着他就拿起了电话。   “不不不,我自己去。”她一边说一边握住把手。   迅速开门出去,姜姜挺胸握拳,下了楼。   她走近黑色车子,咬着牙关,“你出来。”   车窗降下,露出了陆辞苍白的面孔,而后便是小黑狗黑亮黑亮的大眼睛。   小黑狗冲她叫了叫,急着要从窗子上跳下来。   眼看着小黑狗就要摔到地上,而陆辞却不拉它一把,姜姜连忙接住它。   一接住小黑狗,姜姜就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管它干什么,摔就摔了,又不关她的事。   可是到底还是不忍,她不去看小黑狗的眼瞳,要把它塞回车里时,小黑狗嗷叫一声,像之前那样抓住了她的衣服。   姜姜知道,除非把衣服扯烂,否则小黑狗绝不会放开她。她干脆就抱着它。   她抬起头,看到陆辞那张脸就来气,“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辞出来,姜姜还没说话,他就摸了摸她的小臂,把她拉到车后。   打开后备箱。   一片红映入眼帘。   堆满了后备箱的玫瑰花散着浓郁的香气。   姜姜呆住。   见她没什么反应,陆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车子里的花。   他拧起眉头,“不喜欢吗?”   姜姜掐了掐大腿肉,痛感让她眼里清明过来。   “我有话要问你。”她的声音很冷。   然而陆辞却没注意到她的冷肃,他的眉尾向下塌陷着,神情有些茫然,“不应该喜欢吗……”   “陆辞!”姜姜拔高音量。   他看向她,“不喜欢玫瑰?”   “我问你————”   “那你喜欢什么?”他自顾自地问道。   “闭嘴!”姜姜叱了声。   小黑狗被她吓到,抖了抖,蜷到了她怀里。   陆辞关上后备箱,又要把她揽进车子里时,姜姜及时退远。   “我说过不要再碰我。”   陆辞眉间升起不悦,“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姜姜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沉默了许久。   “陆辞,你是不是在监视我。”她逼视着他。   他依旧不回答。   “不管你有没有监视我,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不然我就报警。”姜姜威胁着他。   “报警?”他沉吟着这句话。   “对!你要再来骚扰我,我就报警。”   陆辞的眸光骤然变得阴凉,“你还是讨厌我。”   姜姜想要说“当然很讨厌”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抵了下上颚,霎然间旁光看到公司大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惊了下,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子钻进了车子里。   她躲在车窗后,见姜沉璟拿出了手机。   接了电话,姜沉璟问:“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回学校去了。”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   “我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我现在忙着呢,拜拜。”姜姜挂断电话。   不能让姜沉璟看到她和陆辞在一起。姜沉璟警示过她不要再与陆辞有任何接触,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无端地心虚和害怕。   见姜沉璟消失后,姜姜就要下车时,车门却被锁上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开门。”姜姜平视着前方,没有看陆辞。   下一刻, 揣在兜里的手机被陆辞拽了去。   “你干什么!”姜姜就要去抢, 他单手制住她,把她摁到胸口, 下巴杵在她发顶上。   小黑狗被他们俩挤在中间,似乎特别兴奋, 左蹭蹭她, 右蹭蹭他。   陆辞翻到最近通话记录。   哥哥。   指尖在这两个字上面滑过。他的神情变得幽暗,而后眼睛眯成一条线。   “还给我。”姜姜贴着他的心口,他平稳的心跳震到她耳朵里, 耳际发热发烫, 犹如听到大钟的轰鸣声。   “哥哥。”他轻念着这两个字, 声音里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谲与冰冷。   一种古怪的感觉倏然迸了出来。姜姜挣了几下。   她真是受够这种总是被别人控制住没有任何挣扎能力的状态了。   女性的力量有时候在男性面前根本毫无施展之处。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变成男人, 大力把陆辞摔开。   陆辞把她的手机丢到一旁。他扣着她的脑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神情飘渺似云雾, 朦胧不清。   见自己的手机被放到前窗上,姜姜扭着脖子去摸手机。   捞到手机后, 她说:“你再不放开我就报警。”   车厢里寂静很久。   “报吧。”他仍旧抚摸着她的头发,跟在顺小黑狗的毛一样。   姜姜按下110,手机却被小黑狗一口叼走。它跳到后座去, 把手机啪地一声扔到后座, 然后又爬到了前面来。   姜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弹弹它的脑门儿, “给我拿回来。”   她没用力弹它。它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呜咽着拱了拱她。   这时候,陆辞启动了车子。他一只手掌控着方向盘,一只手按压着姜姜。   车子速度很快,不多久停在一家花店。   馥郁花香扑鼻而来。陆辞牵着她进入花店。   “喜欢什么?”他定定地盯着她。   被一片花包围的姜姜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店员热情地微笑着:“先生您好,给女朋友买花吗?”   陆辞没有搭理店员。   店员尴尬地咳了咳,转向姜姜:“请问您要什么花?”   姜姜蹙起细眉,对店员说:“不好意思。”   搞不清楚状况的店员看了看姜,又看了看陆辞。   “喜欢什么,嗯?”陆辞捏了捏她的手指。   姜姜甩了甩,没甩开他,她怒视着他,“放手。”   陆辞唇角下压,下颌收紧,固执地问她:“喜欢什么花?”   一副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花店里的店员还有其他顾客都在看他们这边。姜姜扶额,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她随便一指。   陆辞将视线转移到她指的方向。   一片浓郁的紫色。   “喜欢这个?”他问。   姜姜没理他。   店员见状立即把花束捧过来,“要这个吗?”   姜姜嗯了声。   把花束包好,店员把花递给姜姜。   芬芳的紫丁香上有些许水珠,娇艳欲滴香气袭人。   姜姜不禁低头闻了闻,白嫩的小脸隐在了浓郁的紫色花瓣后面。   陆辞眨了下眼。   “多少钱?”姜姜掏出钱包。   店员正准备回答的时候,陆辞倏然道:“我要所有的这个。”   “紫丁香全部要吗?”店员问道。   “不要。”姜姜瞪了陆辞一眼。   疯了吗。   她瞥了眼花架上面的标价,取出几张钱放到柜台上,而后对着陆辞道:“可以走了吧!”   看着柜台上的钱,陆辞拧起眉,随即拿出卡,让店员去刷。   “我已经付了。”姜姜说。   不需要他给她付钱。   店员有点为难地看着他们俩。   这是在闹别扭吗?两个争着付钱,脸色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这个男的,长得倒挺好看,然而却让人感觉阴瘆瘆的,有些不敢接近。   陆辞扫了店员一眼,眼神锐利寒凉。店员不敢再犹豫,马上去刷了卡   刷完卡,店员把卡交给陆辞,然后将那几张现金叠好递到姜姜面前,“您的钱。”   姜姜没有接,她捧着花,扯了下陆辞:“走不走?”   陆辞收力,把她搂到胸前,旋即走出花店。   一走出花店,姜姜立刻把花掷到他肩上。   花掉落下来。   几片花瓣留在了他的肩膀上。   “放开我。”   陆辞把花瓣拂下来,他说:“你不喜欢它?”   “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叫你放开。”姜姜止不住地吼出来。   他俯身捡起地上花,送到她面前。   残缺了花瓣的紫丁香映衬着他苍白的面容,黑漆漆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刹那间,姜姜嗓子眼一阵发痒。   她别开眼,语气较之前缓和了许多,“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陆辞还举着花。   “我讨厌你,讨厌见到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姜姜握了握拳。   陆辞沉默了许久,“还要踩吗?”他问。   姜姜噎了噎,她避开他的脸,说:“不。”   腰上圈着的大掌骤然箍紧,她听见他用极沉缓的声音问她:“要怎么样才能不讨厌我。”   姜姜:“你先放开我。”   他慢慢地放开她,手臂却还在她身边,似乎下一秒就能再次覆上去。   终于被放开的姜姜暗地里舒了口气。她迅即一挪,却又碰上了他的小臂。她把他的小臂拨过去。   大概离他有两步远后,她说:“不要再来找我,我就不讨厌你。”   话音刚落,姜姜就感觉陆辞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低,逼人的凉戾让她心尖颤了一记。   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她倒退着,随时准备着跑开。   不曾想,陆辞面上的阴沉忽地一寸一寸地褪去。他望着她,说:“好。”   往后退着的姜姜愣了愣,“你……”   他刚才是答应了?   姜姜舔唇,“你自己答应的,此后不许再来找我,也不许给我打电话。”   陆辞眉宇间浮起疏离与冷淡,她仿佛看见之前碎裂了的东西一块一块地凝聚起来,形成一道透明无形的屏障,把她阻隔到了外面。   一如初见时他的疏冷。   他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打开车门,车子呼啸离去。   扬起的尾气吹乱了姜姜的额发。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花瓣。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会受到陆辞的骚扰了。   书里说过,陆辞虽然是个变态反派,但是却言而有信,说话算话,从不反悔。   他答应以后不再来找她,就不会再来找她。   心里积压着的重石突然被搬走,姜姜长久以来绷着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   可是为什么明明重石已经消失了,那种被什么东西压着的重负感却依然留在身体里。   一种莫名的躁郁越来越强烈。她抓了抓头发。她应该高兴,应该很高兴很高兴。   她去商店买了一大袋吃的,在就近的公园里坐下来。   机械地塞着食物,夕阳余晖倾落在她身上,将她的五官映成暖黄色,她的表情被余晖完全遮盖住。   远处的凉亭里,老人们安静地下着棋,凉亭旁边一群小孩绕着凉亭嬉戏追逐着。   四下忽然沉寂下来。   声音一点一点地消逝。   眼前出现陆辞冷淡疏离的面容。   姜姜张着口,食物哽到了喉管里。她连忙喝了口水,再抬头时,周围的声音渐渐地恢复,面前的人如烟消散不见。   心里很空很慌。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充住。姜姜撕开薯片,塞了一把薯片到嘴里嚼了几下,她皱眉,看向手里拿着的薯片。   浅绿色的包装。她慌忙把薯片放进长椅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不是很爱吃这个口味的。她对自己说。   不对,是不喜欢,一点都喜欢。她在心里强调着这几句话。   把所有东西全部吃完,姜姜拍掉碎屑,离开了长椅。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打起精神准备做作业的时候,白梓荨突然问道:“你下午去哪儿了啊。”   “和哥哥回去了一趟。”姜姜说。   “这样啊。”白梓荨遮了遮眼里的情绪。   姜姜转回脸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了白梓荨书桌上架着的小日历。   看到上面的日期,姜姜算了算时间。   书里这时候,姜沉璟已经开始在追白梓荨了吧。   可是她怎么感觉,他们俩现在都还没什么交集啊。   还是说他们其实有交集,只是她不知道没看见而已。   联系起最近姜沉璟老是叫她出去吃饭的事,姜姜脑中倏然白光一闪。   姜沉璟来找她,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想要找的不是她吧。   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白梓荨。   “姜姜?”白梓荨问道。   “没事没事。”姜姜嘿嘿一笑。   早晨起来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姜姜掩掩额头,擦了点霜把黑眼圈遮住。   看来她真得去弄点儿药了。   天天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上课也听不进去,再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学习。   去食堂吃饭,姜姜才打好菜端着盘子要去占好的位置的时候,发现她白梓荨对面坐来一个穿着球服的男生。男生占了她的位置。   她抬腿要走过去,衣角却被人一扯,她转身,看见了端着餐盘的顾远。   “不要过去。”他说。   “为什么?”姜姜不解。   “他有些话想和你朋友说。”顾远说完,耳尖红了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姜姜望向白梓荨。白梓荨低垂着眼,她对面的男生露着一口大白牙, 在说着什么。   姜姜一时脑子有些堵塞。   “来这里。”顾远拉了拉她。她顺着他拉她的方向过去。   “在这里吃吧。”顾远放下餐盘。   “谢谢。”姜姜坐下。她又回头瞅了下白梓荨那方。   “那个男生你认识?”她问他。   “嗯。”顾远点头。   姜姜哦了声。   顾远抬眸看了看她, “姜姜。”   “怎么?”   “下午院里有篮球赛,你去看吗?”   篮球赛?姜姜挑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问:“你有参加?”   顾远耳尖粉红,“嗯。”   下午上完课了也没什么事。姜姜思量半晌, 说:“那我去给你加油。”   他的瞳仁亮了亮, “真的?”   “真的。”姜姜笑了一笑,又说道:“你打篮球厉害不?”   顾远微赧着摸摸耳垂,“你去看就知道了。”   “好呀。”姜姜莞尔。   看他身板不怎么壮, 有股子少年的纤瘦, 皮肤也白白的, 不像经常打篮球的样子,她以为他大约不是很厉害的。   然而当她下午去篮球场看他们比赛时, 却发现她完全想错了。   顾远穿着白色球服,清俊的容貌在一众球员当中尤为惹眼。   他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十分敏捷, 连连投了好几个球。   四周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姜姜讶异地看着他。   没想到还挺厉害的。   在场中央的顾远眼睛在场外搜寻着,看见了挤在人群中的白影后, 他的视线定格了一瞬,而后跑得更快了。   球赛结束的时候,姜姜看到许多人围到了他那边,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就在她犹豫的空隙间, 他从人群里走出来, 一步一步走向她。   他的脖子上搭着毛巾,发尾湿湿的,面颊也红红的,清俊的眉眼在日光的照耀下,仿若上了一层灿灿的暖光。   她闻到微淡的汗味,却并不难闻。   “你好厉害。”姜姜夸了他一句。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耳垂,“谢谢。”   “你不去换衣服?”姜姜见他在这儿傻站着,提醒他道。   他这时才仿佛记起了什么般,要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对她说:“你别忙走,等我一下。”   “去吧。”姜姜颔首。   顾远赶紧小跑去了更衣室。   姜姜避到树荫下,一道略尖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顾远的什么人?”   她循声看去。   对面站着的女生一脸不善地看着她,漂亮的脸上带着某种尖锐的情绪。   姜姜不喜欢她的态度,跟审问犯人一样使人厌恶。   “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女生走近一步。   “他朋友。”姜姜淡淡道。   “什么朋友?”   “关你什么事?”姜姜走开,审犯人呢在?   “你不敢说?”女生逼近。   姜有一种遇到了神经病的感觉。她远离开女生,女生却紧随着她过来。   “你说清楚,你和顾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胳膊被女生攥住。姜姜手臂上扑来女生身上的香水味。她就要奋力推开女生时,女生却猛地一晃,险些跌到了地上。   顾远拧着眉,问姜姜:“你还好吗?”   姜姜揉揉手腕,“还好。”   他转身,背对着姜姜,眼神变冷,对着女生做了个口型。   滚。   女生挂着泪花,赶忙走开。   “她是谁?”姜姜问。   “不认识。”顾远摇头。他换衣服的时候冲了个澡,身上有她熟悉的柠檬香气。   姜姜诧然地嗅了嗅自己身上。他们不会用的同一种沐浴露吧。   “姜姜……”顾远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   他从身后拿出了两个东西,声音极小,“球队里发了两张电影票,你……你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他说完,紧紧地看着她不转眼。   触到他泛着亮光的眸子,姜姜拒绝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感觉这样有些不对。   和他一起去看电影,怎么这么奇怪。   “我晚上有事,不好意思。”   顾远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这样么。”   “对不起啊,我先回去了,再见。”姜姜越过他,出了篮球场。   顾远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把电影票慢慢地撕掉,碎屑从指缝滑落下去。   ——————   姜姜系着鞋带,整理一切好后,问白梓荨:“可以走了吗?”   白梓荨紧张地发颤。她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对姜姜笑了笑:“嗯。”   她们俩一起下了宿舍楼。   看到姜沉璟的车后,姜姜径直走过去。她打开车门,让白梓荨先进去。然后坐到她旁边。   “您好。”白梓荨跟姜沉璟打了个招呼。姜沉璟礼貌性地点了下头,随即瞥了眼后座的姜姜。   姜姜一进来就拿出手机玩儿,没有察觉到他在看她。   车子开了许久后,姜姜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她悄悄地瞟了瞟白梓荨,又瞟了瞟姜沉璟。   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今天姜沉璟又让她出去和他一起吃饭,她实在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她不想这么拘束,接电话的时候正好看见白梓荨在晾衣服,她转了转心思,对他说:“我和我朋友一起去行不行啊,她也没吃饭。”   姜沉璟静默了半瞬,而后说好。   姜姜挂了电话后对白梓荨说要请她去吃饭。白梓荨说不用。姜姜说是她哥哥请吃饭。白梓荨当即顿了顿。   好半天过去,白梓荨终于答应。姜姜眉心扬了扬。   这样多好,既能避免她和姜沉璟之间的尴尬,又能撮合撮合他和白梓荨。   姜沉璟肯定早就巴不得她提出这件事了。   只不过她领悟地太晚。她就说姜沉璟怎么会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突然对她这么好呢。   原来是因为她现在是白梓荨的朋友啊。姜姜在心里啧啧几声。   到了订好的包厢,姜姜见白梓荨似乎有些紧张和拘谨,她颦颦眉,挨近她,低声道:“放轻松些。”   她瞥向一直沉静着不说话的姜沉璟。   就他这样子,她都为他感到着急。   小说里男主光是追女主都花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   要命的是这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后半期女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主对她有意思。   因为男主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实在是太内敛,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以为他在追人。   姜姜当时看小说看得那个着急啊,恨不得到书里来踹他一脚让他赶快表白。   没想到现在她还真的穿到书里来了。   姜姜感慨万分。   菜一上来,姜姜就开始闷头吃东西,时不时地还给白梓荨夹夹菜。   而姜沉璟则仍旧保持着沉默。发觉白梓荨还是有些拘谨后,姜姜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这么贸然地请她来吃饭。   她怎么感觉,现在的气氛,比她之前单独和姜沉璟在一起还要尴尬呢。   郁闷地剥着虾,半天没剥出个完整的来。她扔下被她剥烂的虾,吃起别的菜来。   一盘剥好的虾推到了她桌前。姜姜仰起眼睛,看到姜沉璟把沾满了油的塑料手套脱下。   “谢谢。”姜姜把虾放到白梓荨面前,“一起吃。”   姜沉璟眉心拢起。   “不了不了,你吃吧。”白梓荨说。   姜姜吃不下口,她晓得,姜沉璟大致是想给白梓荨剥虾的,只是不好明面直接给白梓荨剥,所以才把虾放到她这里,让人家以为是给她剥的呢。   她喝了口水,没有碰虾。   白梓荨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离他越近,被镇压着的情愫愈发有复苏的迹象。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姜姜说他哥哥要请她们吃饭时,她想拒绝的。   然而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她明明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越陷越深,但是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只见他一面就好了。她反复地告诉自己,只见他一面就好了,其他的她一点也不敢奢求。   见他给姜姜剥虾,她心里生出一种很燥乱的情绪。   姜沉璟对姜姜真好啊。她抿着嘴。   吃完饭,姜沉璟送她们俩回学校。   和去的时候一样,车厢里寂静到几乎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直到到了学校,姜沉璟和白梓荨还是一句话也没说,除了一开始白梓荨上车时和他问了声好。   姜姜简直想捶地。   照他们现在这情况,何年何月才能正常地发展起来啊。   算了,不管了,以后姜沉璟要还是让她出去吃饭,她就尽量找借口不去。   他想见白梓荨就直接约她,别想要再拿她做幌子。   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做,况且她也不想每次都拘束地和他同处在一片空间。   姜姜正准备下车,姜沉璟忽然对她道:“你留下。”   “呃?”   “那我先回宿舍。”白梓荨下了车,对姜沉璟说了谢谢后走进了宿舍楼。   “到前面来。”姜沉璟命令。   姜姜坐到前面去。   姜沉璟看她的眼神略威压凌厉。她抖了下,说:“怎……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姜姜。”   仿佛能够看透她的目光刺到她身上,姜姜不自觉地抱了抱臂,“你在说什么啊。”   他不会是知道她要带白梓荨去和他一起吃饭的原因了吧。   怎么可能,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啊。   “姜姜,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他捏着她的下颚,摸摸她的面颊。 第40章 第四十章   “姜姜,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他捏着她的下颚, 摸摸她的面颊。   姜姜呛了下, 她舔舔嘴,“什么啊。”   “要我明说吗?”他用食指指腹点了点她的颊边。   刹那间升起一阵惶恐, 姜姜猛地一撤,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到了车窗上。   她痛呼了声。   正要去扶脑袋的时候, 姜沉璟一把将她扯过去, 摁着她的脖颈,沉声道:“碰到什么地方了?”   姜姜要从他腿上起来,可是他在拨着她后面的头发, 感觉到他触了触她的头皮, 她嘶了一声, “别碰别碰!”   缓一缓就好了。   姜沉璟抚着她的肩骨,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因为你。姜姜暗暗腹诽着。她上仰着脖子想要回到座位上, 可是姜沉璟还捏着她的肩膀。她说:“让我起来。”   “理一下头发。”姜沉璟说。他边说变给她把散开的头发理顺好。   “我自己来。”姜姜抬手去摸头,触手却是一片温暖。他握住她的手,“不要动。”   姜姜老实下去。她头发很长, 柔顺墨黑,带着莹亮的光泽。从指缝里滑过时凉凉软软的。   他把她的头发理好, 说:“以后小心着点。”   “嗯嗯。”姜姜直起腰身。   后脑勺的疼痛已经消湮了许多。她瞟了瞟姜沉璟。   经过刚才那一茬,之前他带有警告意味的话好像被模糊了过去。   “我下车了。”姜姜说。   “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姜沉璟看着她。   他说的话,是指不要再做那些事情, 还是以后要小心着点?   “记住了。”姜姜保证似的拍了拍胸, 而后对他挥挥手, 下了车。   上楼梯时,姜姜靠到栏杆上,碰了一碰头。   方才被撞到的地方又隐隐痛了起来。她就那么轻撞了下,不该有这么疼的。   隐约想起她刚穿进这里醒来的时候,她倒在地上,头靠着墙,后脑勺也有些痛。   但是当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又是惊慌又是无措,后脑勺那点点疼痛她根本就没注意到。   现在又那么撞了下,她才恍惚记起来这件事。   不会撞出什么问题来了吧。她惴惴地摸着头。   但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就撞了下而已,又没起包又没流血的,也没多大个事儿。   她呼呼气儿,上了楼梯。   姜姜下车后,姜沉璟并没有离开。他抬起眼眸,看向三楼阳台。   阳台上一抹影子飞速掠过,隐藏到了暗处。他把眼镜往上一推,镜片后无澜的眸子里暗流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躲到阳台后面的白梓荨紧缩着心口。   刚才姜沉璟是不是发现她了?她不安地攥着帘子,帘子在她手下被揪成皱皱的一团。她回到宿舍后,受了什么牵引一般,躲到阳台上看着下面的车子。   看到姜姜出来,她欲要走开时,不知怎么到,似乎从黑漆漆的前窗后面看到了穿透上来的视线。   尽管根本就看不到,可是她却有一种已经被他发现了的慌张感。   她再一次探出眼睛,发现下面已经没有车子了。她吁了吁气,出了阳台。   回到书桌前,她抠着桌角,神情幽远。   必须断了这份念头,她对自己说。   周五放学时,那天占了姜姜的位置坐在白梓荨对面的男生又来了。他捧着一束花,送到白梓荨面前。   白梓荨看了他好半天,神情几番变化着,最后竟然把花给接了过去。   姜姜:“?”   “梓荨,你是不是答应了!”男生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   白梓荨点头。   “你真的答应了!”男生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不敢置信和兴奋愉悦。   “嗯。”白梓荨垂着视线。   绕是姜姜再迟钝再愚笨,看到这般状况也明白了过来。   这男生是在追求白梓荨,然后白梓荨她,她答应了?!   这这这……不对啊!   就在姜姜震惊之际,男生抑制着激动的情绪:“你等下有空吗?”   “没有,我马上要去兼职。”白梓荨眼里带着歉意。   男生挠挠头,高大健壮的身形弯了弯,“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明天见。”他说完就走,走了一小段路还回头看看白梓荨,步伐里尽是轻快与掩藏不住的高兴。   直到男生不见后,姜姜才皱着眉问道:“你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白梓荨捧着花,笑了笑:“是啊。”   姜姜想要说些什么,却及时止住了口。   小说里根本就没这一回事的。小说里白梓荨遇见姜沉璟之前根本没有谈过恋爱。   怎么现在跟小说里不一样了?这时候白梓荨已经对姜沉璟有些喜欢了吧,怎么就答应做别人的女朋友了!   姜姜心里波涛汹涌着,怎么也不能平静。   怎么会这样?她的眉心越蹙越紧。难道白梓荨现在还没有喜欢上她哥?不然为什么会接受别人的表白。   全乱套了,全乱套了。姜姜在心里沉重地抚上额头。   有一种自己未来的嫂子被别人抢了去的不快感。姜姜把郁气憋回去,都怪姜沉璟自己太不争气,老婆现在都跟别人跑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又不怎么担心了,按照定律,最后男女主还是会再一起的,中间虽然有些不可预料的变数,但大体方向不会改变的。   “我去兼职了。”白梓荨说。   “嗯,拜拜。”   和姜姜分开后,白梓荨走到垃圾桶旁,她虚看着手里的花朵,面无表情地将花扔进了垃圾桶里。   要断了对姜沉璟的念想,就必须让自己试着接受别人。虽然做法卑劣龌鹾了些,可是她找不到其他办法。   心中十分愧疚,她捏捏拳。   她会试着喜欢上那个叫刘周的男生的。   姜姜回到寝室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要是可以不回去就好了。可是沈彩蓉绝不会同意她放假不回家。待在家里还不如待在学校里自在。她苦恼地搓了一把头发。   快要到别墅时,车子开过载满小花的长道。视线触及小道旁的大树和大树下的石凳。   眼前猝然一糊。   陆辞抱着她在树荫下抚顺着她的头发的画面渐至清晰。   她两手一捂,挡住了视野,到了别墅才把眼睛再次睁开。她不悦地揉着鼻梁,把烦扰着自己的心绪整理好。   才进门,一团雪白就扑到了她身上。   “汪汪汪!”阿宝亲昵地蹭着她的脸,一周不见,它似乎很是想念她。   “回来了。”沈彩蓉道。   “妈。”姜姜把阿宝抱过去。   “这阿宝,以前也不见有多黏你,怎么现在这么黏着你。”沈彩蓉搁下茶杯。   姜姜弯起眼睛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逗了会儿阿宝,姜姜有些乏了,她把阿宝放到沈彩蓉那里,才松开它,它又重新爬了回去。   她索性抱起它,对沈彩蓉说:“我带阿宝上楼去。”   “记着到了时间下来吃晚饭。”   “知道了。”姜姜转身上楼,忽然又被沈彩蓉叫住,“对了,姜姜,你之前不是说过要请你的朋友来家里玩?”   姜姜回忆了下,她好像是说过要请白梓荨到家里来玩的,“她这段时间很忙,所以没时间来。”   “喔。”   姜姜要抱着阿宝回房时,姜柏海和姜沉璟回来了。她瞥了瞥姜沉璟,心中哀叹一声。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白梓荨和别人的在一起了。   如果知道了的话,还会像之前那样沉静淡定么。   其实白梓荨和别人在一起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倒是可以刺激刺激姜沉璟。他这般沉闷刻板的性子,的确需要受点刺激才行。   这样想来,姜姜心里最后一丝郁气完全消散了一干二净。   姜沉璟见姜姜起先蹙额看着他,而后眉间又缓缓舒缓开。他走近,“姜姜?”   神思正飘远的姜姜立即拉回魂识,她托高阿宝,用阿宝的耳朵遮住脸,“我上去了。”说完就快步上了楼。   姜沉璟抬抬眼镜,旋即也提步回了房。   阿宝在姜姜怀里舒舒服服地打着呼噜,姜姜低头看着它,却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小黑狗。   小黑狗和阿宝一样漂亮,和阿宝一样地黏她,甚至比阿宝还要黏她。   小黑狗喜欢贴着她的肩颈睡觉,喜欢抓着她的衣服,喜欢用亮晶晶的瞳仁定定地凝视着她。   发觉自己竟然在想小黑狗后,姜姜眉头狠狠地拢聚起来。   “嗷!”熟睡着的阿宝把她的拇指咬到嘴里,咬咬她,没有用力气,齿尖在她皮肤上碰了碰。   “怎么了阿宝?”姜姜顺着它的软毛。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虚,仿佛被阿宝发现她在拿它跟小黑狗做对比的心虚。   阿宝气呼呼地别过脑袋,不再咬她。   它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姜姜不想惯着阿宝,就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哄它。她哼着小曲儿,看着电视,不一会儿,阿宝委屈巴巴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看着它委屈巴巴的眼瞳,姜姜眼底却是小黑狗闪着泪光的大眼睛。她不自觉地抚摸着阿宝的额背。   阿宝却十分敏感,它又嗷叫了一声。这叫声把姜姜刺醒。   姜姜非常恼火。   为什么一看到阿宝就总是会想起小黑狗。   阿宝有些生气的样子如同在向她控诉。   “阿宝乖。”她叹气。   此时总是浮现在姜姜脑海里的小黑狗正蔫蔫地趴在陆辞脚边。   它呜咽着刨了刨他的鞋子。   “想她了?”陆辞垂下眸子看它。   犹如能听懂他说的话,它又呜咽了几声。   陆辞指缝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他转着烟头,按按小黑狗的脑门儿。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小黑狗蹭蹭他的掌心,软着身体往前挪了挪, 趴到了他的鞋面上。   他收回视线, 看向茶几上已经干枯了的花朵。   花朵横躺在冰冷的茶几上,已经没有了半点香气。浓郁的颜色如同被雨水冲刷掉, 只剩下枯萎发黄的淡色。   陆辞缓缓地摩挲着干枯了的花瓣。   小黑狗昂着头嗅了嗅花,而后一口扯下一片花瓣, 它像是在花瓣上寻找着什么痕迹, 急急地嗅着,许久后才用爪子把花瓣扫远。   陆辞把花瓣捡起来,“闻到了吗?”他定定地望着小黑狗。   眨巴了下大眼睛, 小黑狗往茶几下面一钻, 扯出了一包薯片出来。   他把薯片拿起来。   包装袋被撕开的声响犹如刀割裂空气声音。   他神情很晦暗, 眸中无光,空茫茫的一片。他取出一片薯片, 送进嘴里咀嚼着。   又取出一片。   到了第三片时,他放下薯片,擦干净手, 与小黑狗对视,“想不想见她?”   小黑狗剧烈地汪汪几声。   姜姜哄着阿宝让它睡觉, 就在它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她打电话。   一看到这号码,她就蹙起了眉心。   不是说以后都不来骚扰她了么。为什么又给她打电话。姜姜没有接。   不一会儿, 铃声停止, 紧接着来了一条短信。   姜姜, 疼。   后面还有像是按错的乱码。   姜姜指尖一颤,脑中聚起陆辞上一次发病时喊疼的样子。   他会不会又犯病了?不然以他的性格,短信不会发得这么乱。   她立刻站起来,就要放下阿宝时,她的动作顿了顿。他疼去吃药就是,找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药。   会不会是跟上次一样,疼得没办法去拿药。他犯病时惨白的模样在她脑海里循环不止。   心一下子乱了起来,她急急掷下阿宝,冲了出去。   “这时候了你去哪儿?”沈彩蓉见她慌慌张张的,扬声问道。   “有点急事,等会儿就回来。”姜姜关上门。   到达陆辞的公寓时,她焦急地拍着门。   “开门!陆辞!开门!”   门许久不开。不会疼昏过去了吧。姜姜迅即打通他的电话。   电话也无人接听。   姜姜心急如焚,正准备去找公寓钥匙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穿出小黑狗尖利的叫声。她推开门,看见陆辞倒在地上。   姜姜一脚把门踹上,然后去扶陆辞。   陆辞捂着胃部,似乎极为痛苦地呻。吟着。姜姜见状,飞快地去了他的卧室,颤着手倒出药,然后再飞奔出来。   “快把药吃了!”姜姜把药喂给他。   他迷蒙着眼,意识近乎迷离地张开了嘴。   姜姜紧紧地看着他,他仿佛呼吸困难,气息一促一促地不连贯。   “要不要去医院?”姜姜掏出手机。   他这样子看起来很严重,得去医院才行。   许是服了药,他不再痛苦地呻。吟,眼睛也睁得开了,他勾住她的手指,“扶我去床上。”   姜姜赶紧使力搀扶起他。   高大的身躯几乎是挂在了她身上,她吃力地前行着,生怕一个小心就被他身上的重力压到了地上。   终于艰难地把他扶到床上后,她松了口气。背部有些凉飕飕的,她摸了下,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背的汗。   汗浸湿衣服,被房间里的冷气一吹,飕飕凉气灌入背脊里。   陆辞蜷缩在床上,仍然勾着她的手指。她拉过被子盖上去。   见他的情况渐渐地趋于缓和,姜姜绷着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   小黑狗爬到床上,紧张地盯着陆辞,眼瞳里似有泪花流淌下来。姜姜揉揉它,“没事了。”   它钻到她怀里,背对着她,依然把视线放到陆辞那边。   “你身体哪里不好?”姜姜问陆辞。   陆辞虚抬着眼帘,声音虚弱,“胃。”   “胃痛?”   他闭了闭眼睫。   胃痛怎么这么严重。严重到有点吓人。   陆辞往她的方向一动,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指。姜姜顺着他的力道凑近。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手指里。   姜姜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把手抽出来。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缠扣住了她。   十指相扣的紧密将他掌中的潮湿熨到了她的掌心。   那一瞬间,姜姜心口一凛,某些坚硬的东西被他掌心的潮湿融化融软。   清晰入骨的变化以前所未有的攻势席卷入四肢百骸。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却又惧于这样的明白。   逃。   这个字在面前放大。   她猛然站直,手却还被他扣着。她使用蛮力挣开他。陆辞被她狠狠地一甩,胳膊撞到了床头柜子上。   什么东西砸在硬物上的声响让她心惊。   “你没事吧!”姜姜急忙俯身看他。他的手背摔到了柜角,不知道划到了什么,划拉一下割出了一条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姜姜失措地看着他手背上的血。   他一句话也不说,把带着血的手伸过来,再一扣住她的手指。   血流到姜姜的指节上,她回握过去。   “有没有药?”她问他,尾音带颤。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小黑狗见到血,扑过去要舔,姜姜拦着它,“陆辞,有没有药?”   “有。”许久后,他才回了一个字。   “在哪里。”   一问出地方,姜姜立马去取药,而后又去接了一小盆清水。   清理伤口的时候,触到他划开的皮里渗着的鲜血,姜姜止不住哭腔,“对不起。”   他捏捏她的手腕,“不疼 ”   流了好多血,怎么可能不疼。姜姜哽咽着,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着伤口。   她不敢用一点力气,生怕弄疼了他。   陆辞凝视着她的脸,黑眸里的空茫散去,全部幻化成了她的映影。   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淌了下来。   温热的泪水落在了他的小臂上。陆辞触了触那片温热。   像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迟钝地眨了下长睫,抬眸看见她略红的眼眶,他的眉间拧起折痕。   “不哭。”他说。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这一说,姜姜本来忍住的热意全部又涌了上来。   泪水啪嗒啪嗒地从颊边滑下来。   不仅仅是为伤了他而哭,穿到这里来所有的憋屈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涌上泪腺,如开闸了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小声地啜泣着,眼睛鼻子红成一片。   陆辞靠近她,他重复:“不哭。”   姜姜捂着嘴,眼泪湿透襟口。   下一秒,眼前一暗,眼角处盖下凉气。   陆辞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把泪水啄净。他朝下移动,一寸一寸地舔着她面颊上的湿痕。   姜姜哭出来一点,他就舔去一点。   她无声地留着泪,他安静地舔吻着她的泪。   脸上的湿痒连绵不断,姜姜看着他笨拙地舔着她的眼泪,没有躲避开,也没有推开他。   “姜姜,不哭。”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细细地在她眼边吻着。   “对不起……”姜姜吸了吸气,鼻子堵塞住了。她退远,抹抹泪,说:“我给你包扎好。”   陆辞却倏然把距离挤掉,将她抱到了怀里。   以往凉硬的拥抱现在却让她有一种不再凉硬的错觉。   背上落下很轻很轻的力道。   眼眶又是一热,姜姜说:“陆辞,先放开,我给你把伤口包扎好。”   陆辞置若罔闻,依旧抱着她。   姜姜拍拍他的腰,“先让我把伤口包扎了好不好?”   又过了半晌,陆辞才迟迟地松手。   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姜姜起身把东西端出去。   陆辞从床上撑起来,攥住了她的衣角。   “你躺着。”姜姜按住他。   他摇头,掀开被子,执拗地拉着她。   “我把东西端出去。”   陆辞下床,似要和她一起出去。姜姜无奈,把东西放到一旁。   她坐在床边,第一次那么细致祥和地观察着他。   他长得很好看,但是过于苍白的皮肤和冷凝的眉宇却把他英俊的容貌掩盖了下去。   狭长的眉骨,不太柔和的棱角,流畅却带着锋锐的轮廓线条。她的目光在他面部滑转着,滑转着。   头一次被她这么看着,陆辞攥着他的手不自然地动了一动。   面颊上残留着他温柔笨拙的吻。姜姜抵抵上颚,说:“陆辞,我不讨厌你。”   陆辞眸光一滞。   “我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对不起。”她接着道。   黑沉不见底的眼瞳里暗芒流转,他敛着眉,抿唇:“不讨厌我?”   如同在向她确认,嗓音里夹杂着许多种情绪。   “嗯,不讨厌。”   得到确认,他低下视线,微收的下颌恢复正常,而后慢慢地靠到了她的颈窝里。   要承认一些她极度抗拒的事情,无异于在用刀片割自己的血肉。   很疼,但没办法。   在她清楚地意识到某些事情时,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可是她不能承认不能接受,也无法允许自己承认,所以她才这么想远离开他。   只要远离开他,她就不会收到干扰,不会承认那么荒谬却又是真实的东西。   陆辞蹭蹭她的颈窝,呼吸洒到她的皮肤上,“不讨厌我?”他似乎还不能确定,想要得到她再一次的肯定。   “不讨厌,我不讨厌你,姜姜不讨厌陆辞。”姜姜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尾音刚落,颈上一软。陆辞的唇贴在了她的颈窝上。   有些凉。   姜姜把他从脖子上扒开, 她严肃道:“你知道不知道, 男女之间不能随便做这些事情。”   眉间褶皱加深,陆辞想要重新靠过来。   她挡住他, “陆辞。”   陆辞唇角一抿。   已然整理好所有情绪的姜姜平静地看着他,“你不能随便碰我, 我也不能随便碰你, 明白吗?”   他茫然地望着她。   姜姜觉得怪异,他给她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看起来捉摸不透什么都懂的样子,有时候却又像小孩儿一样什么都不懂。   似乎有些方面处于他的盲区, 超出他认知的范围。   这种奇怪的反差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她在原文里所了解到的反派总是一副运筹帷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样子。   冷漠, 病态, 神经质,手段狠厉, 阴肆残忍,这才是他该有的形容词。   可是面前的他微拧着眉心,黑漆漆的眸子里满了迷茫与困顿, 冷硬的五官因为困惑而柔化下去。   如同一张白纸。   有那么一瞬间,姜姜在怀疑, 眼前的陆辞根本不是小说里的那个变态反派,而是和他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姜姜涩然。   他确实是他,但又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他。   姜姜站起身。   陆辞眼神立刻一紧。他猝然往前一俯, 拽住她。   见他生怕她走了的紧张模样, 姜姜安抚性地放轻语调, “我出去处理一下这些脏东西。”   室内沉浮的血腥让她胸闷难受。陆辞跟着她站起来。她问:“胃不疼了?”   陆辞摇摇头,又点点头,蓬松的短发随着他的动作左右上下晃着。   “疼还是不疼?”   “疼。”   “疼就好好躺着,我出去清理一下。”说完她顿了顿,然后加上了一句,“我不走。”   最后这句话她用了重音,似在强调给他听。   对着她的眼睛,他说:“真不走?”   “不走。”   他终于放开了她。   姜姜把混了血的水倒掉,她磨着手指上已经干了的血迹。   理清楚困扰她许久的事情后,心中豁然敞亮,随之而来的确是另一份沉重。   该怎么办。   她对陆辞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陆辞是反派,以后会爱上白梓荨,会为了白梓荨折磨死她。   大概他现在不会按照书里的发展轨迹那样把她折磨死,但是他会爱上白梓荨大致是不会变的。   会爱上白梓荨,会为她疯狂。   这一行字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划过。姜姜心脏收缩着。   冰冷的水刷着她的手,冷意侵至全身。她抬脸看镜子里的自己。   余光倏然瞥见卫生间门口站着的两团黑影。   陆辞歪着头,站在门边凝视着她,小黑狗也歪着头蹲在他旁边。   姜姜回望过去,静默地与他对视着。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影子,她的眼里也只有他的影子。   时间仿佛被按止,血液凝固,万千心绪瞬息从脑子里徙过。   陆辞两步走到她面前,把水龙头关上。他拿出干毛巾,托起她的手,给她擦着水迹。   姜姜呆呆地看着他。他专注地沿着她的每一根手指擦着,动作非常轻柔。   直到他把毛巾挂好,姜姜才回过神来。她清清嗓子,说:“你不是还疼着,怎么下床了。”   怕你离开。陆辞垂眸。   室内冷白的光影氤着他的脸,使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吃晚饭了吗?”姜姜转开话题。   “没吃。”陆辞这次回答地很快。   “家里有没有菜。”   陆辞似乎想了下,而后道:“没有。”   “你在床上休息着,我去买点菜。”说着姜姜就要走出去。陆辞拦住她,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用带着命令式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着,随后收起了手机。   瞅到他屏幕上的名字,姜姜眼神闪了下,“既然你的助理要来,那我就回去了。”   “不回去。”陆辞堵在她跟前。   沉默许久,姜姜说:“好。”   陆辞怔忪半晌,像是没有料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姜姜绕过去,出了卫生间。   茶几上枯萎的紫丁香占据了她的视野。她走过去,把紫丁香抱起来。   陆辞竟然还没把它扔掉。   干枯的花瓣向下蜷着,失去了颜色与馥郁香气。   那日陆辞固执地要把花递给她的画面闯进脑海里。   霎时间,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翻腾上来。   姜姜拂了拂花瓣,望向走过来的陆辞。   “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她问。   他看了看紫丁香,又看了看她,一言不发。   姜姜慢慢地弯唇,把其中一枝还没枯尽的紫丁香抽出来。   “送你。”她说。   陆辞愣住。   “要不要?”姜姜挑眉。   迟疑地把花接过去,陆辞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见他呆愣愣的,姜姜不禁扬唇,眉眼间染上灿灿的笑意。   她想通了。   管他什么反派不反派,变态不变态的。她不能困扰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眼前她所看到的东西。   陆辞看着她颊边的笑容,许久后,他偏偏脑袋,学着她的样子,十分僵硬地把唇角往上提着。   见他木木地学着她笑,姜姜笑容咧得更灿烂。   陆辞上前半步,仿佛在观察着她的笑容。姜姜咳嗽一声,避开他的注视,身体一侧,坐到沙发上去。   捏了捏手中的紫丁香,陆辞坐到她旁边。他的眼睛粘黏在她右颊上。   “不累吗?”他已经盯着她看了十多分钟了。   她刚问完,门铃响了。姜姜估计是他的助理到了,她说:“我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助理恭谨的表情卡住。他退后,看了下门牌,确定自己没走错后,他说:“你是————”   “我是陆辞的朋友。”姜姜把他提着的袋子接过去。   她说话的时间,助理认出了她。她不就是那次待在陆总办公室的女孩吗!   暗地里惊啧着,难不成上次在陆总家瞟见的女人也是她?   天哪。   这是都……住在一起了吗!   “谢谢。”姜姜颔首。   “不用不用。”助理赶忙道,而后帮着她拉上了门。   姜姜把袋子提到餐桌上,打开袋子把里面的菜摆好。   “来吃吧。”姜姜对陆辞招招手。陆辞来到她身畔。   香气腾腾的饭菜冒着热气,一阵一阵地扑鼻端。姜姜去厨房取出一副碗筷放到他手边,“快吃吧。”   他却半天不动。姜姜下移眼光,看到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后,浓烈的愧疚升涌起来。她踯躅了下,执起筷子,问他:“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陆辞指了几道菜。姜姜把他要吃的夹到他碗里。   想起他胃疼,姜姜说:“先喝点暖汤。”   边说边给他盛了碗汤。把汤送到他面前,他却仍然不动。   姜姜默了片刻,踟躇道:“要不要我帮你?”   眸光以微弱的弧度亮了半瞬,他点了下头。   舀起一勺汤,喂到他嘴边。他张口,把汤喝下去。   忆起他之前给她喂汤的场景,姜姜心底仓然。那时的心境与现在完全不同。   两人的位置也调换了下。   小半碗汤被他喝下去,姜姜放下碗。   他右手受了伤,拿不了筷子,姜姜把筷子拿过来,夹起他碗里的菜,对着他黑沉沉的眸子,说:“吃吧。”   陆辞许久不张嘴。   “嗯?”姜姜摇摇筷子,“要不你自己————”她还没说完,他就一口咬住筷子,把夹着的菜咬了过去。   他咀嚼地非常慢,没发出半点声响。   眼看着他要吃完了,姜姜立即又给他送上去。   一顿饭大约吃了有两个多小时。陆辞吃得太慢,犹如故意慢动作那般。   喂到最后,姜姜胳膊都有点僵了。   他终于吃完时,姜姜舒了口气。   “你休息一下,我收拾收拾。”她把所有东西全部倒进垃圾袋里,然后把他的碗筷端到厨房。   用热水洗净放好,一转身又看见陆辞站在厨房门边看她。   外面已经擦黑了。   姜姜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去了。”   陆辞闻言,长臂一揽,把她抱进怀里,“不走。”   猝不及防被他一抱,姜姜抬起手,又放下,再抬起,又放下。   最后,她回抱住他,手拍拍他的背,柔声道:“我不回去的话,我家人会担心的。”   陆辞蹭着她的头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中闪过激狂,而后又渐渐偃旗鼓息。他吸着她身上的香气,少顷,他说:“我送你。”   “你受伤了怎么送我?”姜姜蹙蹙眉。先不说他受了伤,他胃不是还疼着吗,怎么送她回去。   “没事。”陆辞收了收力。   “你去休息,我回去。”姜姜语气变得强硬。她拍着他,“听话。”   这两个字一出来,姜姜自己都震了震,刚刚她竟然用哄阿宝的语气来哄他。   不过看起来效果倒是很好。   陆辞放开她之前使劲蹭了蹭她,姜姜鬓边的头发被他蹭得乱糟糟的。她捋捋头发,说:“我走了。”   “我让人送你。”   “谢谢。”   走之前,姜姜把药和水倒好放在他床头,对他说:“要再犯疼就赶紧吃药。”   “嗯。”   姜姜走到玄关,袖子突然紧了紧。她回头。陆辞抿着嘴,沉默地看着她。   两个字在齿间游移旋滑,她说:“晚安。”   说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姜姜离开后,陆辞走到窗边,见她上了车,他把帘子拉上。   拿起她送给他的花,倏然记起了什么般,他打开电脑,输入了一串话。   看到紫丁香的花语,他的瞳孔涣散起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昨晚上姜姜一夜没睡,几乎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一晚上她想了很多。   什么都不需要去顾虑, 什么都不需要去担心, 做自己想做的,不违背自己的心。   她不后悔昨夜里的冲动。   如果不是那一刻的冲动, 也许她还要困扰纠结许久。本身她的性格里就带着些许的认断性。   如果没弄清楚什么,她也许不会想着要去弄清楚, 但是一旦要是弄清楚了, 她就绝不会含糊过去。   要克服心里的坎儿很艰难,但是既然认定了就不会再改变。   管它以后会怎样,先顾好现在再说。   天光大亮时, 姜姜一个翻身下了床。虽然一夜没合眼, 但是她却精神抖擞, 从未有过的轻松,一点也感受不到疲倦。   这时候佣人才开始干活。姜姜穿了一身运动服, 带着毛巾出门跑步。   晨间空气新凉,姜姜深呼吸着,跑到空阔的位置后, 她对着无际的天空大声叫几声。   运动后大脑里分泌出的多巴胺和她终于叫了出来的轻松交杂在一起,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快乐。   跑了一圈回到家, 正好看见姜沉璟在客厅里看报纸。   “早上好!”姜姜揩拭着额上的汗。   她的眉眼间升浮着晨阳的暖气,额发微湿,面颊粉红, 整个人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看到这样的她, 姜沉璟眸光稍顿。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他推了推眼镜, 看着她小跑上了楼梯。   姜姜洗了个澡,然后下楼吃早餐。吃早餐的时候,她发觉姜沉璟好像一直在看她。   “怎么了?”她问道。   “没怎么。”姜沉璟把眼睛调回到报纸上。   姜姜没怎么在意,她小口地吃着面包,桌前倏地沉下阴影,紧接着上唇触上温暖。   姜沉璟用指腹抹过她的唇锋,嗓音偏喑,“牛奶。”   “谢谢谢谢。”姜姜舔了舔唇瓣上沾着的牛奶。   牛奶浸在嫣红的嘴唇上,潋滟莹润至极。姜沉璟又抹了抹她的嘴唇,说:“还有。”   姜姜连忙拧到一边,避开了他的碰触。她取出纸巾沿着嘴擦了一圈,“干净了吗?”   她说着话,贝齿白亮,虎牙半露。   “姜沉璟?”姜姜晃了晃手,一直这么看着她,她怪不自在的。   “干净了。”姜沉璟站直,背对过她。   姜姜莫名,她很不喜欢姜沉璟最近老是突然对她的亲近行为。   就算是哥哥,也不应该随便碰妹妹吧。她抚抚唇,上面被他拭过的暖意让她有些排斥。   一下子没了食欲,姜姜才从餐桌前走开,姜沉璟的话就传到了耳边,“等下和我一起去公司。”   “去公司干什么?”   不会又是去“学习”吧。姜姜正这样猜呢,他就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本书我在家里看就是。”姜姜不愿意去。   恰时有电话打过来。她接起电话,额心跳了跳,继而对着姜沉璟道:“我朋友约我出去,我去不了公司了。”   一面说着一面快步朝外面走。   姜沉璟皱眉,手指在沙发上慢慢地敲着。   在别墅大门外看到陆辞的车子后,姜奔过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刚刚陆辞给他电话,说他在她家外面。   陆辞一出来就握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拉到车后,像上一次那样打开后备箱。   一堆紫丁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拿起一束,送到她手里,“姜姜,花。”   姜姜掩住笑意,故意冷淡地哦了声,“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陆辞蹙眉,长长的眉骨纠到了一起。   决定不再逗他,她转了转眼珠,说:“你找我就是为了送我花?”   “不是。”   “那是要干什么?”   陆辞的回答是直接把她牵上车。   上了车她才发现小黑狗也被他带来了。小黑狗跳到她腿上,喉咙里咕噜咕噜着。   “要去哪里?”   陆辞没吭声。他倾身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挨着他这么近,姜姜赧然,稍稍偏过脸颊。   当她看见御风集团大楼时,她嘴角抽搐了下。   姜沉璟要带她去公司,怎么陆辞也带她去了公司。   “你把我带这里来干嘛?”姜姜抱着小黑狗,不解地问道。   陆辞搂过她的腰,带着她朝里面走。   “放开啊。”大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这边,姜姜面上生热,十分不好意思。   眼瞧见上次她来送衣服时的那个前台工作人员惊奇的眼光射过来时,姜姜登时把脸埋在了陆辞的胸口。   陆辞抚摸着她的腰,冷眼扫向周围看过来的视线。   聚集到姜姜身上的视线极速撤退。   直到进了他的办公室,姜姜才把埋着的脑袋探出来。她的耳垂红红的,抱着小黑狗远躲开他。   陆辞大步靠近她,把小黑狗从她怀中放下来。   见他又有要凑过来的架势,姜姜急急一退,咳嗽了声,“别过来,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碰我。”   他就像没听见似的,一把将她抱过去,而后坐到了沙发上。   一只手掌握着她的腰,面对面地抱着她。   姜姜扭过脸,面上如上了一层胭脂,粉粉嫩嫩的。他把她的脸掰正。   她被迫与他对视上。姜姜的眼神乱飘着,“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   “胃不痛了吧?”   “不痛了。”   “可以放我下来吗?”   “不行。”   “你不工作?”   “等会儿。”   姜姜:“……”   她咬咬唇,说:“男女之间不能随便这样抱着。”   陆辞:“不是随便。”   “呃?”   “没有随便。”   姜姜想,是时候说清楚一些事情了。   “普通男女之间不能这样抱着。”   “不是普通男女。”他定定的看着她。   “不是是什么?”姜姜引着他的话。她不能和他一直处于这种说不清的模糊状态。   时间过去了许久。   “男女朋友。”   四个沉甸甸的字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姜姜遮掩着情绪,“男女朋友?谁和谁?”   “你和我。”   “我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女朋友了?”她眨着眼睛。   陆辞猝地亲上她的眼睛,“现在。”   “诶诶诶!”姜姜抵住他。   眼皮辣辣的,她心跳紊乱着,说:“我没有同意!”   他摁了摁她的背,捧着她的下巴,凉气侵入她的鼻子里。   “我没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她维持着平静。   下一刻,他猛地一下亲到了她的嘴唇上。他沿着她的唇线亲吻着,含着她的下唇吸吮。   姜姜锤着他的肩膀,一个不注意牙齿被他抵开。   被他亲的喘不上气时,他撤开,“同不同意?”   “不————”她才说出一个“不”字他又吻了上来。   他很生涩地蛮横地在她唇上内里肆虐着,姜姜气管几近爆炸。   再次撤开,两人唇间拉出一条银丝,姜姜脸涨得通红。   将银丝抹去,陆辞捏捏她的下颚,“同不同意?”   唯恐他再这样来一次,姜姜急忙道:“同意!同意!”   低笑从他胸腔溢出,他周身的清冷不复存在。   姜姜还没卸下一口气,他又卷土重来。   这一次比之前要猛烈得多,带着某种疯狂。   姜姜有些受不住,她使力捶打着他,想让他放开。   许久之后,陆辞终于放过了她。他的气息变得灼热,向火一样喷在她面庞上,眸中泛着血红。   害怕地战栗了一下,姜姜后曳着,却又被他扯回原位。他的鼻尖杵到她的心口,似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你你你没事吧?”姜姜颤颤道。   他的鼻尖在她心口横着滑动两下,示意没事。   “那,那能让我下来吗?”   陆辞倏地一下把她抱下来,然后急步走向房间里内侧的一扇门,还没走过去,他突然到办公桌前按了下什么,姜姜只听到办公室的大门嗞地一声响。   他打开内侧的门进了去。   姜姜捂着面颊,想要离开这里,然而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终于意识到刚才陆辞他按了什么了。   原来他把门锁上了。   姜姜愤愤地咬了咬食指关节。她走近那扇虚掩着的门。   陆辞怎么什么也不说就把她晾这儿了。小黑狗把门拱开。姜姜看到里面有一间和姜沉璟办公室里差不多的休息室。   里面有水哗啦啦的声音。   他在洗澡?   姜姜扬着眉峰,随即走开。她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和姜沉璟办公室一样的整齐干净,但是却有种空荡感和阴凉感。她不自觉地搂搂臂膀。   出神地盯着白色的墙壁,倏然间一阵水汽飘过来。   陆辞换了身衣服,他只穿了件黑衬衣和黑色长裤,衬衣领口有些湿,扣子散开了两颗没有系着,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胸膛。   避到沙发后面,姜姜不敢看他的胸膛,她说:“我想回家。”   “就在这里陪我。”他把扣子系好,然后取出了一包东西给她。   姜姜一看,是薯片。   他去了办公桌,隔着办公桌对她说:“在这里吃。”   姜姜撇着腮帮,团到沙发上,吃了几片薯片,她说:“我吃东西有没有打扰到你?”   这薯片卡兹卡兹脆的,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声音特别大。   “不打扰。”他翻阅着什么文件,没有看她。   “哦。”虽然他说没有打扰到他,但是她却没再吃了。   小黑狗却像是有点想吃的样子,亮亮的眼瞳直盯着薯片。   它也爱吃薯片?姜姜讶异。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小黑狗吐着粉粉的舌尖,一眨不眨地盯着薯片。姜姜瞅了下陆辞, 而后取出一片薯片来。   还没递给它, 它就一口叼了去。   咔嚓咔嚓两下嚼完,歪着圆圆的小脑袋又盯住了她手里的薯片。   姜姜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给它吃第二片的时候,陆辞忽然过来, 冷着脸把小黑狗挪开。   小黑狗不高兴地嗷了几声, 要重新爬过来时,陆辞直接把它按到沙发上,它耸了耸耳朵, 发现自己动不了后喉咙里发出咻咻声。   姜姜弯腰, 横过陆辞, 要把薯片送到小黑狗嘴边时,小臂被他箍住, 她送薯片的动作卡顿在半空中。   陆辞的目光定在薯片上。   “你要吃吗?”她问。   下一秒,他低下头,含住了她的手指, 将薯片卷进口中。湿热的触感覆盖到她的指腹上。   湿湿的的,软软的。   他舔着她的手指, 舔着上面沾着的碎渣。   赤红从脖颈升到头顶。姜姜慌忙后退着,他止住她退后的手指,轻轻地舔吮着。   酥麻痒意渡至每一根神经, 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姜姜头皮发麻, “陆辞, 薯片……”   她想说他吃的这片薯片刚刚挨到了小黑狗的嘴巴。   本来属于自己的薯片被别人吃了,小黑狗气地背脊弓起,又被上方的大掌镇压下去。   将碎屑舔净,陆辞终于松口。   姜姜立即把整包薯片放到他手里,“给你吃。”   把手背到后面,她捻了捻发痒的地方。   陆辞看着她,说:“以后不许给它喂东西。”   不许给小黑狗喂东西吃?   可是为什么啊。姜姜望向小黑狗,它被他压着,只剩大眼珠子还能动弹。   一见她看过去,它马上委屈地嗷呜了起来。   “嗯?”他摸摸她的肩。   “好。”她答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先答应了再说。   “你去工作吧。”姜姜朝办公桌努努下巴。陆辞摩挲着她的肩胛骨,又轻捏着脸颊,然后去了班工作。   姜姜觉得陆辞像是有皮肤接触饥渴症一样,老是喜欢碰她。   还有,他们这才确认关系,就这么亲密了,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她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的恋爱该怎么谈,但是大致知道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一脱离于大掌的镇压,小黑狗立马跳到姜姜腿上,盘成一个圆团,气呼呼地用爪子挠挠她的衣服。   姜姜忍俊不禁,她抿着笑,旋即不自觉地向斜方投以一瞥。   陆辞单手抵着额侧,骨节分明的指节搭在英挺的长眉上,他的神情很专注,键盘轻微地响着。   电脑屏幕散出来的光侧过他的鼻梁,投下浅淡的阴影。   看到那片阴影,姜姜才猛然发觉房间里没开窗,帘子也紧闭着。   难怪总觉得阴凉阴凉的。   整个室内全靠着头顶的那盏灯,不是很亮,还带着一股子冷白的凉气。   外面日光正好,可这里却犹如阴冷的冬日。   视线转向陆辞,看着他脸上不健康的苍白,姜姜思忖片刻,起身去了窗子前。   “陆辞。”她出声。   可能是太专注,他没有听到她说话。   “陆辞。”她又唤了声。   他转向她。   “冷不冷?”她问道。   “不冷。”   “暗不暗?”   陆辞蹙眉。   “要不要把窗帘拉开。”她摇摇窗帘。   半刻钟过去,她终于听到他说:“嗯。”   要把窗帘拉开的这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姜有一种说不清的仪式感。她回头看他。   他也看着她。   姜姜转回去,扒着窗帘,慢慢地把它拉开。   灿烂的光从黑色的帘子边沿渗透进来。   一截一截地越变越宽。   习惯了室内的光度,突然这么亮,姜姜遮遮眼,从指缝里看到阳光从外面爬了进来。   暖光侵袭到每一处角落,把阴冷冲盖散。   陆辞闭了下眼,睁开。   站在灿灿的阳光下面的女孩笑着对他说:“有没有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逆着光,光从她背后穿过来。   世界豁然而亮。   见他没什么反应,姜姜诶了声。   紧接着迎面袭来厉风,她什么都还没看清楚,整个人就被摁到了硬硬的怀抱里。   “陆辞……”姜姜的声音被他的胸膛堵住。   他狠狠地钳着她,仿佛怕他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似的。   姜姜一头雾水。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费力扭开脖子,让自己能够呼上气儿,“你没事吧?”   他没回她,只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   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将他眼里的翻涌着的情绪全部照了出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被敲响,伴随着一道男声穿进来,“陆总。”   “有人来了。”姜姜说。   陆辞眼里恢复正常,他说:“进来。”   姜姜赶忙要走开,他却拉着她到了办公桌后。   “有人。”姜姜提醒他。   门被打开。   是他的助理。   助理目不斜视地把资料双手放到桌面上,然后出去。   姜姜抽着手腕,“你快工作。”陆辞不放。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躺会儿。”眼瞧着他要把她揽过去,姜姜迅即捂住小腹。   听到她的话,他拧拧眉,掌心抚到她的小腹上,“还没有结束?”   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后,姜姜呛了呛,“差不多了。”   怎么会跟他讨论这种私密的话题。姜姜扶额,“我想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好了。”   陆辞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小腹,随后把她牵到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有一张大床,他将她拉到大床上,说:“躺着。”   这是他睡过的床。姜姜有点别扭。她说:“我在沙发上躺躺就行了。”   然而他却不听,把她轻推到枕头上,捏着她的脚腕,给她松着鞋带。   “我自己脱。”姜姜翻起上半身,挡开他。   他半蹲着,额发垂下,掩住长睫,“不要乱动。”   一只鞋被脱掉,姜姜羞赧地掩住面。   感觉到他在碰她的脚背,姜姜朝床上一缩。   一手就能握住的脚匀称纤瘦,雪白小巧。陆辞用拇指刮刮她的脚趾。   姜姜一痒,飞快地把脚缩到了被子里。她搡开陆辞,把剩下的一只鞋子脱掉,然后扯上被子,说:“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听到门被阖上的声响,姜姜卸了卸气。   床上全是他的味道。   凉凉的,夹杂着微弱的烟草味。姜姜嗅嗅鼻子。   右边一陷,小黑狗爬上了床。它拱进被窝里,软软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毛茸茸的挨着她,她侧过头,亲亲它的脑门。   它的眼睛一亮,又把脑门凑了上来。姜姜又亲了它一口,然后说:“行了,睡吧。”   依然把脑门送到她唇边,它用爪子戳戳她,仿佛在示意她再亲亲它。   姜姜弯唇,用力亲了它一下,随即把被子提上来。   昨晚一夜没睡,到现在已经有些困倦了,她打打呵欠,合眼睡觉。   见她没了动静,小黑狗不甘愿地挪开头,把脑袋贴到了原处。   铃声骤然划破室内的寂静。   陆辞从文书里抬起眼,寻向声源。   沙发上放着的粉壳手机。他走过去拿起手机。   看到哥哥两个字后,他眯起眼眸,接起电话。   “你在什么地方?”   “姜姜,你在哪里。”   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电话里的人冷声道:“你是谁。”   陆辞勾唇,“她男人。”   说完,陆辞掐断电话,关机。他把手机放回去。   “姜……姜总?”秘书一进来就看见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还有姜沉璟阴沉的脸色,他心里一慌,惴惴不安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出去。”带着威戾的话传来,秘书迅速出了去。   出了办公室,秘书拍拍胸脯,姜总一向情绪不外露,这是谁把他惹着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想起方才姜总那阴沉的神色,他打了个寒噤,快步离开了这里。   陆辞放回手机后,去了休息室。   床上的人侧卧着,臂弯里圈着打着小呼噜的小黑狗,被子歪七八扭,一半掉到了床下。   他把被子提到床上,而后定定地看着她。   面颊上似有羽毛拂过,轻轻痒痒的。姜姜皱皱鼻。   “狗狗别闹。”她意识朦胧着,蹭了蹭被子。   痒意仍不退散,姜姜迷离着强行展开眸子。   惺忪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揉揉眼睛。陆辞正在用手指摸她的面颊。   “什么时候了?”她挪开脸。   “十一点。”   她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陆辞触触她的肚子,“好了吗?”   “嗯。”姜姜起来,又道:“我得回家去。”   移开被子,她伸伸懒腰,睡了一觉后更想睡了。   “晚上再回去,嗯?”陆辞温声道。   姜姜摇头,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她挺不习惯的。   “我得回家吃午饭,不然我妈妈会催我的。”还得吃那什么补药,只要回了家,一顿都不能落下。   他的眉尾下垮着,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整个人都散发着本人心情不好的气息。   她扯扯他的衣角,“别不高兴了。”   他压着唇角,没有看她。   姜姜有点局促,她说:“明天再见。”   依旧没理她。   姜姜一时头大,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她抵抵下齿,试探着说道:“阿辞。”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她抵抵下齿,试探着说道:“阿辞。”   温柔的声音带着糊质的亲昵。   陆辞怔了下, 而后缓缓地把眼睛调回到她身上。   “别不高兴。”她不自然地捋着衣服的褶皱。   “再叫我一次。”他说。   霎时间, 姜姜眼前一恍惚。   似曾相识的画面感重聚起来。   记得她第一次叫他陆辞的时候,他神经病似的要她再叫他一次。   将拉回神思, 她停下捋着褶皱的动作,转开目光, 压了压嗓音, “阿辞。”   “再叫一次。”   下颚一凉,脸被他掰正。他定定地看着她,似在等待, 刚刚阴郁的情绪渐渐消散, 唇边轻漾开微末的弧度。   见他心情似乎变好了些, 她盖住他捏着她下颚的手,“阿辞, 阿辞,阿辞。”   一连叫了好几遍。   他像是极力控制着止不住上扬着的嘴角,抿着嘴, 嗯了一声。   姜姜下床,说:“我回去了。”   走出休息室, 她在沙发上找到手机。   到了门边时,眼角余光里瞥见陆辞拿起车钥匙,步至她身侧, 说:“走吧。”   知道他要干什么, 姜姜说:“你不工作?”   他默不作声。   “我不要你送, 你去忙吧。”姜姜不想耽误他工作。   陆辞却兀自把门拉开了。   她犹疑半晌,倏然踮脚,啄了下他的下巴,“拜拜。”迅速退回去后,她踏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心跳又一次加速,姜姜捂捂心口,整理了下头发,随后迅速离开。   陆辞抚着被她亲过的下巴,黑沉沉的眸子里碎裂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光芒。   手机没电了?姜姜上了计程车后,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关了机。   怎么可能,她去陆辞公司的时候,电量还是满格呢。她长按着开机键。   手机一打开就有无数个未接来电闪了出来。姜沉璟给她打电话了?她立刻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姜姜问。   那头许久不出声,但是她却能感受到电流里略沉灼的呼吸。姜姜心头一跳。   “姜沉璟?”   “你在什么地方。”他终于开口,声音很沉很冷,带着凌厉,刺到她的耳膜上。   “我在回家的路上。”她降低音量。   嘟……嘟……嘟……   通话猝然结束。   姜姜蒙圈着看着手机。姜沉璟怎么回事。   回到家才在客厅歇息了小半会儿,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粗粝声响。姜姜还没放下水杯,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就从斜面传了过来。   她扭头,见姜沉璟神情阴暗,向她走来。   他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姜姜心里忐忑着,忙放好水杯。   “姜沉————”他的名字她没有念完,他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楼上拖。   她看着他紧绷着的下颌,“你拉我干嘛啊!”   手臂上钳着的力道很大,姜姜挣脱不开,他把她扯进他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巨大的声响震得她登时升起满腹恐惧。他压着她,她被迫靠在门上。   带着狠力的钳制弄疼了她。   他凑近,镜片后的眼睛里黑黢黢的一片,如深潭般冒着寒气。   姜姜惶恐至极,喉咙犹如被堵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中午我给你了打电话,”他边说着边把眼镜取下扔到地上,没有了眼镜的遮挡,他凌冽的眸光直直地射进她的眼睛里。   “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他说“男人”这两个字的时候眸光变得更冷,“他是谁,姜姜。”   姜姜哽了哽,陆辞接了她的电话!   心虚和害怕攫住她的心脏,她极力镇静着。   “是谁。”他靠近半寸,没了眼镜,她几乎能够看清楚他收缩着的瞳孔。   姜姜吞咽着唾沫,急急思量许久,而后故作恍然大悟般:“是我同学。”   她不敢说出她陆辞的关系。   至于原因,一是她还没准备好把她恋爱了这件事告诉别人。她自己都得缓一缓,又怎么去告诉别人。二是姜沉璟曾经严厉地警告过她不能再与陆辞有任何接触,她还答应过他现阶段不会谈恋爱。   答应他的承诺她一项都没遵守,她心底空荡荡的,虚得很。得再过一段时间让他知道才行。   “是吗?”他挨得更近,鼻尖几乎碰上她的鼻尖。   钳着肩膀的手上移着,移到她的脸蛋上,“他说他是你男人。”   姜姜浑身一凛。她颤动着嘴唇,连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姜姜脑内飞速运转着,“今天我和朋友约出去玩儿,吃东西的时候碰到他和他和其他同学。我们拼了桌吃东西,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他说他帮我接了电话,但是才开了个玩笑手机就没电了,我问他是谁的电话,他说没注意。所以我不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也不知道他说的玩笑是这个。他平时和我们在一起时爱开玩笑,所以,所以……”   把她的话听完,姜沉璟沉凝的神色稍缓。他的目光狐疑地在她面上逡巡着,许久后,他拍拍她的脸颊,“姜姜,要听话。”   严厉森凉的话渗进姜姜的耳朵里。她不寒而栗,乖乖地点点头。   没有戴眼镜的姜沉璟让她感到害怕。像是撕去了表层外壳,露出了锋利的棱角,几乎要戳伤她的骨头。   下一秒,他俯身,将眼镜捡起来,取出眼镜布擦了擦后,重新戴上。   戴上眼镜的那一刻,他又恢复到了她所熟悉的沉敛平静的状态。   见她缩在门边,他推推眼镜,把她提起来,她吓得一抖。   他轻轻地平展着她的衣领,说:“不要怕。”嗓音温和,带着安抚。   姜姜却更加害怕,一种让她觉得诡异的害怕。她任他给她整理好衣襟,随即握住门柄,“我回房了。”说完便出了去。   她飞奔进自己的房间,倚着墙壁平息着情绪。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混沌模糊。她埋着头,心里徨徨不已。   陆辞在屏幕里看到闪烁着的红点到达目的地后,他合上电脑,抽出烟。   打火机的火苗在空气里燃烧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火焰,烟静静地夹在指缝间。   小黑狗见到火苗嗷了几声。   啪嗒一下把打火机关上丢到一旁,他扔开了烟头。   手机震动。   我到家了。   他点着这几个字,然后回过去。   姜姜看到短信里显示着短短的一个嗯字时,她撇撇嘴,而后下了楼。   姜沉璟不在家。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他就又去了公司。   幸好他去了公司。姜姜现在有点不敢看到他。   刚才他那个样子吓到了她。   正逗着阿宝的沈彩蓉见她下了楼,说:“下去和我一起去顾老爷子家。”   “去他们家?”   沈彩蓉说去喝下午茶。姜姜记起来,沈彩蓉和顾远的妈妈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两人至小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各自成家后也经常约着串门。   “好的。”姜姜答应。   睡过午觉,姜姜梳洗了一番,然后和沈彩蓉一起去了顾家。   顾家大宅后面有一大片花园。白色凉亭两边围满了芳香馥郁的粉白小花。凉亭中央,几个穿着打扮不菲的妇人优雅地交谈着。   “姜姜又漂亮了些啊。”顾远的妈妈笑道。   姜姜脸皮薄,不禁红了脸。   正要去拿面前的点心吃时,顾远妈妈旁边坐着的小男孩突然走近。   她抬眸,眉眼精致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他嘟着粉粉的唇,“姐姐,你头发上有蝴蝶。”   姜讶然,她抬手。   “蝴蝶飞啦。”小男孩奶声奶气道。他攥住她的袖子,“姐姐,蝴蝶在后面,我们去捉蝴蝶!”   姜姜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见一只花蝴蝶停在了凉亭下面的花藤上。   “去捉蝴蝶。”小男孩摇着她。姜姜看了顾妈妈一眼。顾妈妈微笑着示意她去。   “好。”姜姜牵着小男孩软乎乎的小胖手去了花藤那里。   蝴蝶探到动静,轻轻飞走。小男孩着急地抓着她赶紧跟上蝴蝶。   到了一大簇五颜六色的花海前,蝴蝶落到红色的花瓣上。   姜姜屏息看着花蝴蝶,旁侧突地被重力一推,她趔趄一下,跌到了花丛里。   花瓣纷纷落下,遮住她的眼睛。掌心有点疼,她甩甩头,扒开花瓣,看到小男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精致漂亮的脸上荡开兴味的笑容,“姐姐,好不好玩?”   这一霎那,姜姜觉得非常不安。她要站起来,小男孩站到她身前,把花摘下来,一片一片地撒到她身上。   “真好看。”他说。   姜姜扫去花瓣,他说:“姐姐不要动。”   依旧奶奶的声音,却让她极为不适。   “小近!”后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姜姜循向声源。   在二楼靠中间的窗户里,她看到了顾远。她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他就消失在了窗户里。   小男孩被扫了兴似的瘪了下腮帮,骤然把花扔下。   “姐姐,要不要我拉你?”他扬着笑,纯洁无瑕的笑。   “不用。”姜姜起身,肉肉的小手却拽住了她,姜姜愣了愣,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姜姜。”顾远从后面走出来。   “嗨。”姜姜弹掉肩膀上的花瓣。   “小近,你是不是又调皮了?”顾远肃着脸,厉声道。   “没有,我很乖的,刚刚我和姐姐在玩儿呢,姐姐是不是?”他扑闪着大眼睛,委屈地撅着嘴。   “嗯嗯。”姜姜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一软。顾远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对姜姜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我妈妈一起来的。”   闻言,顾远点了点头,而后慢慢地红了耳尖,他说:“要不要去那儿坐坐。”   对面不远处有另一个小凉亭。姜姜也不大想再去听沈彩蓉她们聊天,就跟着他去了小凉亭。   坐下后,顾远说:“他是我弟弟,叫顾近。”   顾远,顾近。姜姜眉头挑了挑。   “姐姐可以叫我小近。”顾近仰着小脑袋。   “小近。”姜姜唤了他一声。顾近唇边笑容增大,“姐姐。”   “行了,去妈妈那里。”顾远说。   看了看顾远,又看了看姜姜,顾近蹦跳着离开。   微风习习,漫过花香,顾远盯着姜姜耳边柔动的发丝以及她头顶上还粘着的一片花。   他说:“头上有东西。”   “额?”姜姜拂了拂头发。   没有拂掉。   他倾斜过身,“我帮你。”   拉近两人之间距离,她身上的香气混合着花香,顾远微张着鼻翼。   沈彩蓉和顾远的妈妈见姜姜和小男孩还不回去,两人穿过花架,才拐弯,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男孩背对着她们,下倾着上半身,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孩。他遮住了女孩的脸,极近的距离像是在亲吻。   沈彩蓉和顾远妈妈俱是一震,然后望向对方,两人眼里划过同样的情绪,然后默契地撤退回去。   “他们怎么……”顾妈妈十分诧异。   从前自家儿子和姜姜都不怎么说话的,竟没想到……   沈彩蓉也讶异不已,姜姜果真是在谈恋爱么。   “这倒是好事。”两个人异口同声,脸上带着欣喜。   顾远取下花瓣,姜姜弯唇:“谢谢。”   看着她璨若星辰的眸子,从未有过的勇气填冲了整个胸腔,顾远深深一吸气,要说的话才到了口边就见早就走开了的小近扑了过来,“姐姐,我捉到蝴蝶啦!”   顾近抱着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冲到姜姜面前。   盒子里栖着一只蝴蝶。是刚才那只花蝴蝶。   “你看!”顾近把小盒子搁到她手里。   蝴蝶在里面扑扇着,蝶翼极为漂亮。   “小近是不是很厉害?”顾近晃着她的膝盖。   “厉害厉害。”姜姜勉强笑道。蝴蝶被困在里面,极力拍着翅膀想要出来,但是却被透明的屏障罩住,无法飞出来。   她心里不忍,想要把罩子打开,于是转向顾近,说:“把它放了好不好?”   顾近眨眨大眼睛,“姐姐想放它?”   “嗯,小近,它飞起来更漂亮,不是吗?”她揉揉他的软发。   “姐姐想放走它就放啊。”顾近鼓着肉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姐姐想放走它就放啊。”顾近咧着笑,圆圆的眸子里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杂质。   但姜姜却捕捉到了他嘴角飞速掠过的凉意。   怪异, 虚蒙, 轻飘飘的,没有鲜活感与实质感。   脑中有什么东西哗然袭过, 她蹙起眉,仔细地打量着他的面容, 盯着他左眼眼角淡淡的泪痣, 她嘴里低喃着:“顾近……”   “姐姐叫我小近!”他嘟囔一声。   姜姜似在凝思回忆着什么,突然间,她的眼睛迅速瞪大, 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喉头发涩。   “姐姐怎么了?”顾近摸摸她的手。   “没怎么。”姜姜干干地扯出了一个笑。   “你还好吗?”对面的顾远问道。   “嗯。”姜姜站起来, “我去那边了。”她起来得很急,尾音才落就走开了老远。   顾远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顾近垂着眼眸, 小肉指合在一起缠来缠去。   姜姜避在花藤后面,激荡的情绪缓和下来。   顾近,顾近。她就说怎么有点耳熟呢。她屈着食指关节, 思忖了好半天后回到沈彩蓉她们那里。   见姜姜回到了凉亭,沈彩蓉和顾妈妈又对望了一眼。   姜姜也察觉到她们两人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顾妈妈,看她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温蔼。   她有点莫名。   “姜姜有二十了吧?”顾妈妈笑道。   “要到二十一了。”她回。   “我们家顾远也跟你差不多大。”   姜姜应和了下。   半个小时后,沈彩蓉和姜姜离开了顾家。回家的路上, 沈彩蓉挽着姜姜, 叹息:“姜姜, 眼瞧着你也长大了,唉。”   “妈?”姜姜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这个。沈彩蓉郑重地抚了抚她的手,说:“姜姜,交男朋友了要和妈妈说。”   姜姜:“!”   难道沈彩蓉发现她交男朋友了?可是她从哪里知道的。   “我没交男朋友。”姜姜说。   姜姜的否认在沈彩蓉看来就是女儿家的羞涩不好意思,看姜姜这么害羞,想了想,还是等姜姜以后自己告诉她吧。   小年轻的一些事情她们也不好干涉,水到渠成时自然会知道。   “不管你现在有没有交,以后有了男朋友要告诉妈妈,知道了吗?”   吁了吁气,姜姜说好。   夜深时,她接到陆辞的电话。   “你还在工作?”姜姜听到纸页翻动的声响。   “嗯。”   姜姜半合着眼看了下表,都快一点了。   忆起他眼底常有的青黑,她说:“不要熬夜,早点睡。”   他半天不应答。   姜姜打打哈欠,“我要睡了,你也快些睡。”   “别挂。”他说。   她闭上眼睛,“有事吗?”   又是纸页翻动的声音,而后便是笔尖触到纸面上,轻细的沙沙声。   “别挂。”他重复。   不让她挂电话,又不说有什么事。姜姜困得要命,她唔了下,“你要说什么就说。”   眼皮子沉重不堪,她静待着他开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陆辞合上文件,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按了下鼠标。   女人喜欢什么?   六个大字标红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他蹙着眉一一看完,看完后涣散着的眼瞳恢复正常。   他拿着手机去了床上。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儿半挂着被子,安静昀和地闭着眼睛。他抚摸着照片里的人,耳中是电话里微弱到听不见的呼吸声。   他侧卧着,手机夹到耳下,把照片抱到心口处。   凌晨三点他从梦中惊醒。   全身被汗湿透,汗滴淌到脖子里。他屈起膝盖,靠在床头,掏出药吞入腹中。   他抱紧怀里的照片,神情在黑暗的室内隐没着,眸中黑压压一片,不见半点光。   小黑狗舔舔他,他看着它眼角的疤,而后抬手抚摸着自己的眼角。   手机还在通话中,他贴近话筒,再次侧卧下去。他睁着眼看着眼前倒过来的黑暗,一遍遍地摩挲着手里的照片。   天亮时,他动了下僵硬的四肢。   “姜姜。”他对着话筒唤了声,极其喑哑沉质。   电话那头仍然跟夜里一样平稳的呼吸声。   “姜姜。”他自言自语般地呓语着。   “嗯?”刹然间安静的话筒里传来了她的声音。陆辞一怔。   姜姜梦里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翻了个身,一阵白光激醒了她。她挠着头,见手机亮着。   恍然记起来昨晚上她没挂电话就睡了过去。她正要挂断时,听到他在叫她。   和刚才在梦里一样的声音。她立即回了过去。   “早安。”她说。   俄顷后,他很缓慢地说:“早安 ”   明明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他说出来却感觉特别生疏,仿佛从未说过一样。   没有和别人说过早安么。姜姜讶然。她在被窝里蜷了蜷,“你平常起床起这么早?”   才将将过了六点。   “嗯。”   睡得这么晚,起得还这么早。姜姜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你要不再睡一睡,现在还早呢。”   “来我这里,姜姜。”他突然道。   “现在?”   “现在。”   “我还想睡会儿。”   “过来睡。”   “我不要。”过去怎么睡。   陆辞沉默下去。   “让我再睡会儿我就去你那里。”   他不吭声。   姜姜唯恐他生气了,“阿辞,我再睡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我去接你。”   “别,我自己去。”   她怕他来接她被家里人发现了,“就这样,等会儿见。”她设了闹钟,随即蒙在被子里补觉。   一小时后,她昏着头去洗漱,凉水拍在脸上,把她的倦意打掉。   和陆辞确定关系后,她就不失眠了,昨晚上没有像之前那段时间那样老是睡不着,上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要换上裤子时,她迟疑了下,然后挑挑拣拣穿上了一条小长裙。   她坐在镜子前,穿过来之后,第一次化妆。   浅浅地勾了眉,抹了口红,略清素的五官瞬间明艳起来。   她凝视着镜子里的人许久,而后出了房间。   “要出去?”   姜姜正下着楼,陡然听见了姜沉璟的声音。   这大清早的,在她以为没有人的情况下,突然从背后传来声音,她吓得险些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稳住栏杆后,她转头,说:“是的。”   姜沉璟的目光从她的裙子上转到她抹了唇脂嫣红的嘴唇上,问:“这么早出去做什么?”   “哦,社团里有活动,我得去参加。”姜姜不欲再说,三两步跨到地毯上。   “早餐都不吃?”   “没时间了,去了再吃,我先去了。”她背对着他从大门口出去。   姜沉璟望着她微动的裙角,眉心一锁。   姜姜买了早餐,到了陆辞的公寓时,刚好八点钟。她按了门铃,才响了一声,门就飞快开了一道缝。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买了早餐。”姜姜进去。   陆辞托着小黑狗,站在门边不动。   “阿辞?”姜姜回头看他。他眼底的黑影比昨天要浓许多,与苍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衬。一副熬了许久的夜的模样。   他骤然抱过来。   “早餐别弄坏了!”姜姜大声道。   陆辞松了松,将早餐一把夺过放到一旁,然后搂着她开始亲。   似乎觉得她太矮,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托住了她两条腿,腾空抱起了她。他成为了她唯一的支柱。   这个姿势使得姜姜比他还要高一点,为了不掉下来,她必须得揽着他的脖子。   被他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她推推他,“好了。”   他却仍不满足,唇往下移,吸吮着她的脖颈。姜姜颈上发疼。她扭着腿想要下来。   “阿辞……”她受不了他有些用力的啃咬,“阿辞我难受。”   他猝地停下动作。   “放我下来好不好?”姜姜脸埋到他肩上。   陆辞轻轻放下她。   一落地,姜姜就道:“早餐要凉了,我们吃去吃吧。”   抬眼看见他唇上的晕开的口红印,她难为情地红了红脸,取出纸巾,说:“擦擦嘴。”   她也拿了纸巾擦拭着嘴巴。   才擦了两下,他倏然靠过来,把纸巾拿掉,旋即一点一点地舔着她的唇瓣,将上面剩余的口红全部舔净。   姜姜:“……”   舔完后,他说:“吃早餐。”   面颊上浮着两团红晕,她把早餐摆出来,说:“来吃。”   “你几点去公司?”摆餐盒的时候,她问。   “今天不去。”   今天不用去上班的吗?姜姜哦哦几声。   正要坐下时,腰上一股重力把她拽了过去。陆辞从后面抱住了她,继而把她摁到他腿上。   “你这样怎么吃东西。”姜姜说。   他的下巴搁到她肩窝里,蹭了蹭,说:“就这么吃。”   陆辞怎么会变得这么黏人。姜姜皱眉。她偏过脑袋,面对着他,“我这样不方便吃东西,让我坐旁边,好吗?”   “不。”他面无表情。   知道他很固执,说一不二的性子让她有点苦恼。她实在是不想坐在他身上吃东西。   于是乎,她扁扁嘴,捏着嗓子,“阿辞,让我下去。”   第一次对着他撒娇,她听着牙齿都在发颤,对着她亲爸还能撒娇来着,对他实在是来不了。可是撒都撒了,没道理不继续下去。   “好不好?”   陆辞猛地吻住她,亲了个够后,他说:“好。”   姜姜赶紧从他身上下去。   小黑狗见她下来了,迅速爬到她怀里。她扶着它,问陆辞:“它吃了吗?”   “吃了。”   “你会泡狗粮了?”   “嗯。”   那就好。姜姜摸摸它的软耳朵。   四处里一如既往的昏暗,姜姜看了下窗户,“为什么你不喜欢拉开帘子?”   老是处在这样封闭又阴暗的环境里,眼睛不会坏么。   陆辞抿唇,咀嚼东西的速度慢下来。姜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然。   这是人家的喜好,她为什么要多问。她不再开口,默默地塞着食物。   下一刻,她看见陆辞去了窗前,把帘子卷了上来。   而后回到桌位上。   室内亮敞起来,这样的亮度显得摆置更加空旷。   明明很大的房间,却只有那么简单的几样家具,冷冷清清的,没一点人气。   她暗忖着。陆辞一个人住。他的家人呢?   小说里没有直接描写过,也可能在后面会提到,可是她看到三分之一就没看了,所以后面的情节她根本就不了解。   其实她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而她最开始所认为的那个他,也是她最初从书里了解到的表面的他。   或许他是如书里那般阴肆残忍, 但是却有似小孩般懵懂的一面。   不爱说话, 有时候呆呆的,也很固执, 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话。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复杂的他让吸引了她。   说起来,她对他的喜欢很不可思议。她怎么会喜欢上他。而他又怎么会喜欢上她。   等等!   不对,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喜欢她!   姜姜神经粗, 竟没想到自己能够粗到这种地步。虽然她是对他有意思,但是却是在强迫性的威胁下答应了当他的女朋友。   男人想要一个女人,不一定是因为喜欢。   这句话如火箭般唰地冲上灵台。   姜姜登时胃口全无。她撂筷, 郁郁地顺着小黑狗的软毛。   瞧见她碗里只动了几口的食物, 陆辞拧起眉头, “不吃了?”   她当没听到的,没有理他。   察觉到她的异常, 陆辞说:“姜姜,吃饭。”   姜姜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想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又拉不下面子问。而且也惧于被他的回答践踏到自尊。   别别扭扭地闷了半晌,她眼睛看着别处, 问他:“你为什么要我做你女朋友?”   陆辞缄口不言。他不回她的话,她心里更加不愉。   座椅一响,陆辞离开了桌子。   就这么……走了?   姜姜咬咬下唇, 他不回答, 还能有什么原因?   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涩。   是了, 他是会爱上白梓荨的,白梓荨才会是他的真爱,她只不过是半途中生出来的不关紧要的人。   想起自己抛却那么多顾虑,克服那么大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困难选择和他在一起,他却可能不喜欢她,只是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那样想要她而已,她就气地打颤。   一时间连小黑狗都看不顺眼起来。她放下小黑狗,快步走开,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汪!汪!汪!”   小黑狗使力挠着门。   陆辞从卧室出来,桌子上却没了姜姜的人影。   视线触及用力刨着门板的小黑狗,他狠狠地拢起了眉。   姜姜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小气计较,可是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就像喉咙里卡了东西,疼却无法弄出来。   而刚刚陆辞不回答她,直接走开的行为更是硬证了她心中所想。   她就不该,就不该一时冲动。   干嘛要和他在一起,反正对他也没有那么喜欢。   浅淡的感情终究会消散,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她这样对自己说。   出租车才行驶了一小截路,就被一辆黑色的车子拦截住。   姜姜说:“师傅掉头走。”   不想见他。   然而司机还没调头,车门就被陆辞打开了,他沉着脸,说:“下来。”   看到他,她就来气。   “我要回家。”她的语气很冲。   陆辞擒住她的胳膊,捞着她的腰,把她抱了出来。   “你放开我!”姜姜挣扎着。他抱着她把她塞到自己的车子里。   “你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很沉凝。   “我们分手吧。”她毫无预兆地说出这句话。   车厢里气温瞬时下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指尖不禁颤栗起来。   陆辞掐着她的颚骨,寒凉的气息如冰块砸到她面颊上,生疼生疼。   “你再说一遍。”从他胸腔里挤出来的话如同利刃扎进姜姜的身体。她立刻怂了。可是又不想自己在他面前永远这么怂。   “我们分手吧。”她每说出一个音节,颚骨处的力道更紧一分。   陆辞压下脸,嘴唇与她的嘴唇相触着,眸子里翻涌着黑沉沉的暴戾。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眯着眼瞳,极力抑制着体内暴虐的情绪。   这下姜姜是真的怕了。她没见过这样生气这样恐怖的他。   和现在比起来,之前她所认为的他的恐怖简直就是冰山一角。   她立马挤出眼泪,小声哭了起来。   她一哭,掐着自己的手就放松了些。陆辞粗喘着气,说:“哭什么。”   姜姜锤着他的胸膛,放声哭了起来。陆辞有一瞬间的无措,他任她捶打着,连挡都没挡一下。   等到姜姜再也打不下去的时候,她抽泣着,缩回手。   “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陆辞重新攫住她的下巴。   收回去,怎么收?说出去的话怎么收?姜姜望着他,说,“你为什么要我当你女朋友?”   这一刻,她既想弄个清楚明白,又害怕听到真相。   而他依然跟刚才在屋子里那样沉默。   如果是真的喜欢她,有这么难说出来吗?如果是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她问了两次,两次他都不回答。   书里说过的,陆辞厌恶谎言。所以也极度厌恶撒谎。他不会骗她说喜欢她。   所以他的沉默,让他的答案不言而喻。   “就是因为这个?”他蓦然道。   “你回答我。”   陆辞倏然启动车子,迅速到了公寓,他把她扯进屋子里。   从沙发上拿起一个东西来,“你要的回答。”   姜姜看着他放到她面前的紫丁香。   那支她送给他的有些枯了的紫丁香。   愣了愣,她说:“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它。”他盯着她的眼睛。   轰然间,姜姜脑内一鸣,他刚才是去卧室拿紫丁香了吗。   知道紫丁香的花语吗?   是初恋。   因为你是它。   因为你是初恋。   姜姜不可置信地捏了把大腿肉,“你说明白,我不懂。”   “还不够明白?”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姜姜钝钝地摇了摇头。她要得到他确切的回答。   “你问过我它的花语。”陆辞把紫丁香放到她掌心,“它的花语是什么?告诉我。”   “它的花语是什么,你告诉我。”姜姜把一模一样的话加了一个字还回去。   陆辞默了片刻,而后用极其冷肃语调,对她道:“你知道。”   听不到想要的话,姜姜快崩溃,说一句喜欢真的有那么难?   “你喜不喜欢我!”她叱出来。   他直接咬住她的唇,近乎撕咬着,字语模糊在唇齿间,“喜欢。”   到头来还是她先问出来的。姜姜觉得十分委屈。   得到他的承认的欢喜完全被委屈所淹没。他撤开,“收回你之前说的话。”   冷静下来后,姜姜顿觉自己有点任性和无理取闹。   可是一旦陷入爱情,理智什么的就全然不再了。   她收起委屈纷乱的情绪,“我收回那句话,收回。”   “永远不要再让我听到那句话,姜姜。”他的手指滑到她光秃秃的脖子上。   冰凉冰凉的,没有使出力气,却让她感到危险和恐惧。   似乎下一秒他就能掐下去,轻而易举地掐断她的脖子。   永远不说分手。   可是,情侣之前分分合合不是常事?说不定哪一天她厌倦他了,他也厌倦她了,难道不分手吗?   直到这一刻之前,姜姜还一直想着等到他们感情淡了,或者是他爱上白梓荨了,她潇潇洒洒地放开就是,男女之间不都这样吗。因为她心中总有着宿命不可违抗之感。   就像男主一定会爱上女主,那么反派也一定会按照原来的轨迹疯狂地迷恋上女主。   她之所以选择敞开心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不想顾虑那么多,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说到底也是为了一时的欢愉。   性子里天生的凉薄或者是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所以才会有这些想法。   可是,他却说永远也不要说分手。永远这个词太沉重。她负担不起。   他眼里的认真让她很惶恐。   仿佛被枷锁锁住,一辈子也逃脱不了。   “嗯?”他点了点她脖颈上的肌肤。   姜姜咽了咽唾沫,“我不会再说这句话。”   “很好。”脖子上的冰凉终于移开。   那股子冰冷却蹿到了后背,她缩着背,“我早饭还没吃完,我吃早饭。”她急忙步至桌前,低头开始吃东西。   不要怕不要怕,她在心里强调着。她不说分手,也许他会说分手呢,永远,谁也料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是寻常地谈恋爱而已,不要这么怕,姜姜撇去纷乱如云的心绪。   继而想到了朵紫丁香。   初恋。   真的是初恋?   他都多大了,三十岁了没有谈过其他女朋友?姜姜诧然。   那么他是不是和姜沉璟一样还是个……   “咳咳!”姜姜瞟了瞟他。忆着他起初生涩的亲吻,姜姜心道,大约还真是她想的那样。   心脏缓缓地爬过一阵悸麻。   因为自己没有谈过恋爱,她也不希望他谈过很多恋爱,那样会让她觉得不平等。   她把第一份感情给了她,自然也希望能得到同样的感情。   答应和他在一起时她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都三十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经历。   她也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不要在意,然而得知他没有感情经历时,她却又像松了口气。   “对不起。”瞟见他的表情还冷着,低低地道了句歉。   “以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他望着她。   不许做需要她说对不起的事。   姜姜默然,她竟然能够听懂他话里潜藏着的意思。   “好。”许久过去,她说。   只要他不做对不起她的事,她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陆辞周身萦绕着的冷凝气息慢慢地消散下去。   姜姜在心底里舒了舒气,绷着的神经渐至松弛。她这时才发现一直咬着她裙角的小黑狗。它死死地咬着她的裙角, 小短腿奋力往上爬着。   忆及方才因为生气把它丢下, 姜姜感觉十分对不起它。她把它抱到怀里,带着歉意地顺着它的额头。   小黑狗似害怕她再丢下它, 手脚并用缠住了她的裙带,几乎要把裙带刺穿了。   陆辞见状, 声音一沉, “下去。”   小黑狗歪着脑袋瞅他一眼,然后害怕似的拱进姜姜的臂弯里,圆圆的屁股对着他。   “不要吓着它了。”小黑狗被他的话吓了吓, 肉掌在她裙子上颤了几颤。   陆辞走过来, 拎起小黑狗, 大步走到笼子前,把它关到了笼子里。   小黑狗尖声叫着, 它挠着笼子,在笼子里转来转去。   “安静!”陆辞斥道。   它不敢再尖声嚎叫,一双雾蒙蒙的瞳仁直定在姜姜脸上, 低声呜咽个不停。   “干嘛要关它?”姜姜双眉紧蹙。   碍眼。   陆辞垂着眼帘,随即把笼子提到小黑狗的小屋子里去。   小黑狗的呜咽声被断隔在里面。   “把它放出来吧。”陆辞一出来, 姜姜就道。   “不准去放它。”他严肃道。姜姜望了他好半晌,她搓搓身上粘到的软毛,唔了声。   是他的狗,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吃好了?”他问。   姜姜点点头。   将她带到卫生间, 他仔细地清洗着她的手。擦干净水后, 他说:“跟我来。”   去哪儿?姜姜被他牵着,一直往里走。她这才发现原来他这间公寓有那么大,里面还有好大一片空间。   拐过走廊,他推开一间房。   屋子里没有开灯,暗到看不见任何东西。   啪嗒一小声,晕黄的光铺到了面前。   视野一清晰,她看到了一块大屏幕,一张长长的沙发,还有四周蓝黑色的帷幕。   略略吃惊地转到他的方向,她问:“这里是……”   陆辞扣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沙发上。他来到屏幕前,按下遥控器,而后关灯。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荧幕微弱的光亮。   旁边的沙发陷落下去,陆辞把她搂过去。   看电影啊。姜姜抬眸看看他的下颌。   略有些惊悚的片头音乐登时传遍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恐怖片?他喜欢看恐怖片?姜姜挑挑眉尾。   画面里昏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紧接着刺耳的音乐猛然响起,而后屏幕上溅出一滩血,血将所有画面糊掉。   姜姜兴致盎然地盯着屏幕,忽觉圈着自己腰的手臂变得更紧。她瞥瞥陆辞,光影映在他面孔上,他紧拧着眉心,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又是一阵阴森森的音乐响起时,姜姜肩头一重,陆辞埋到了她身上。   “阿辞?”姜姜摸摸他的头发。他严严密密地靠在她身上,微硬的短发哲着她。   姜姜的视线在屏幕和陆辞之间滑转着,她诧异不已。   难不成,他怕?   当令人背脊发毛的尖利声从屏幕里透出来时,陆辞直接把整个上半身贴了过来。   姜姜伸长手臂捞起他旁边的遥控板,把电影关掉。   一切恢复黑暗,恢复宁静。   黑暗里,姜姜轻抚着他的脑袋,“别怕。”   他慢慢放松,然后用硬硬的颌骨蹭着她的胸脯。   姜姜赧然,偏离开胸膛,她说:“阿辞?”   下一秒,陆辞倏地起来,他按下灯,没有看她。   触到他已经趋于正常状态的神色,姜姜想问他是不是害怕看这个,但又觉得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伤男性的自尊心。   陆辞捏着指节,有些坚硬的侧面轮廓在灯影的照耀下也十分晦暗。他取过遥控板,摁了重新开始。   “不看这个吧。”姜姜试着提议道。   哪知他置若罔闻,平视着前方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好吧。等会儿别又那副害怕的样子。姜姜心道。   再一次看时,姜姜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因为她时刻注意着陆辞。   余光瞟见他抿着唇,侧面线条愈加紧绷。   干嘛要勉强自己。姜姜去了屏幕下,关掉电影。   “要不换一部?”她浅笑道。没等他回应就兀自挑选了一部没看过的影片。   开始的画风很清新唯美,可是接下来画面突转,男女主角亲吻了起来。   姜姜遮眼,等待着这情节过去。   但是过了许久,里面的亲吻声越发大,她还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裂帛声。   等到她抬起眸时,白花花光溜溜的,女人的背脊遮住了她的眼帘。她心中一骇,下一刻,男人翻过身,把女人压到床上,画面被男人黝黑的背部填充起来。   紧接着便是似欢愉似痛苦的呻。吟以及床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画面里只有男人不停晃动的背脊以及隐隐约约被遮住的女人的胳膊。   画面骤然一黑。姜姜啪地一下摁掉电源,红着耳朵,说:“不好看,不好看,出去好不好?”   陆辞的目光还放在屏幕上。他的眼里升浮着朦胧的烟雾,隐含着些许困顿。   不知多久过去,陆辞盖下眼睫,再抬起眸子时,他的表情变得极为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姜姜舔唇,“你不出去,我出去了。”说着她就朝外走。陆辞随后跟着她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限制级的情节,虽然画面很隐晦,但对姜姜来说已经是很限制级的了。   倒了杯水喝下去,凉水进入腹中,她稍稍镇静下来。   回身瞧见陆辞站在远处看她,她拢拢衣襟,说:“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要做,所以,所以我就先走了。”   他淡淡地掀了掀眼帘,似乎看出来她在撒谎,而后一步步逼近,“不许走。”   姜姜后退半步,眼神闪躲着,“我有事要做的……”   话音一落她就越过了陆辞。他握住她的腰,阻止了她前行的动作。   “我说了不许走。”他拧起眉。   姜姜蜷了蜷手掌,和他僵持了半会儿,她脑中白光一闪,说:“那件事也不是那么急着做,我们出去约会吧阿辞?”   不想和他待在封闭的室内独处,刚才电影里的画面给她留下了些许阴影,她不敢再留在这里。   待在户外总比要待在这里好。   “可不可以?”她拉拉他的袖口。   他俯视着她,沉吟着:“约会……”   “嗯嗯。”姜姜重重点头。   少顷,陆辞答应了她。   约会应该做些什么?   姜姜愁恼着瘫在座椅上。她掏出手机搜索着。   吃饭吗?已经吃过了。   看电影吗?算了吧。   逛街?逛什么街,和他一起手拉手在街上逛?想到那个场景,她不禁抽抽额角。   那该做些什么。   “去什么地方。”他搭着方向盘,偏头问她。   她犹豫了下,说出了一个商场的名字。先试试逛街吧。她也想不到要去什么地方。   还没到商场,姜姜突然道:“停一下!”   陆辞停车。   姜姜迅速下车,她穿过围栏,拦到大声叫骂着推搡着的女人面前。   “你谁啊你!”女人吼道。   “姜姜……”被挡在身后的白梓荨唤了她一声。   地上落满了传单。   白梓荨脸色发白,头发有点乱。   “怎么回事?”姜姜转过来问她。   “我在这里发传单,她上来就打了我一下,骂我是狐狸精,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哽咽着,眼角淌着泪花。   “你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勾引我儿子的狐狸精,看我不打————”   姜姜斥住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就是她!就是她勾引了我儿子!”   “你儿子是谁?”姜姜问。   “刘周!”   听到这个名字,姜姜和白梓荨俱是一愣。   刘周不是上次给白梓荨送花的那个男生吗?   “阿姨,我没有勾引刘周。”白梓荨抹抹泪。   “没勾引我儿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爹妈都没有了的货色!”女人轻蔑道。   “是你儿子跟她表的白,不是她勾引他。”姜姜弄清楚了大概,扬声道。   “呸!”女人抬起巴掌就要朝她们扇过去,姜姜正要挡,女人却惨叫一声跌到了地上。   女人嚎叫着要起来骂人,就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她抖了抖,狠狠地瞪了白梓荨一眼后赶紧走开。   陆辞攥住姜姜就要离开时,姜姜忙道:“等等。”   她面向白梓荨,“没有哪里伤到吧?”   “没有。”白梓荨摇摇头,然后看向了陆辞,触及姜姜和他握在一起的手,她微微张了张口。   就在这一瞬间,姜姜倏然感到愧疚与心虚,还有一阵徨怕。   愧疚心虚是因为本来陆辞是会喜欢上白梓荨的,可是却让她半途截了去。   徨怕是因为陆辞见到了白梓荨。   见到了白梓荨,会不会被她吸引,慢慢地爱上她。   其实姜姜根本就没有她之前想的那样潇洒大方。   如果陆辞爱上了白梓荨。   到了陆辞与白梓荨见了面的这一时刻,她发现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假设。   她捏着拳,瞥向陆辞,发现他正皱着眉头盯着白梓荨。   姜姜心尖颤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立刻迅速马上带着陆辞离开,消失在白梓荨面前。她的心里涌起酸酸的滞涩。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谢谢你。”白梓荨转开眸子,对姜姜说, 说完便去捡地上的传单。   姜姜蹲下来, 帮着她捡,捡完后递给她, 说:“我走了,明天学校见。”   “拜拜。”白梓荨看着他们俩的背影, 心中微微翻腾着。   姜姜和陆辞他们这么亲密的样子……猝然记起姜姜对她说过不要接近陆辞, 不要和他发生任何联系。   当时她不懂为什么,现在却有些明了了。   原来如此。她叹息一声,旋即想到了刘周。   刘周妈妈似乎很讨厌她。脑海里浮现出刘周俊气的笑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感情这种事情, 确确实实勉强不来。   她想,不能再让错误继续下去了。   姜姜系好安全带。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人。   反派本来就是属于女主的。   浓浓的负罪感攀涌而至。她无意识地紧拽着安全带, 发现陆辞半天不启动车子。   她扭头,见他神情微敛着,似在思考什么事情。他这副神情让她很是忐忑。他刚刚一直盯着白梓荨, 是不是现在也在想着她?   女主对于男主和反派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无法违抗的, 不能抵消的。她的指甲刺进肉里。   “她是谁?”他骤然开口。   他这句话让姜姜心里的滞涩更盛。陆辞对不相关的人是不吝于有半点了解的。   除非是他感兴趣的人。   “我朋友,你见过。”她回答。   “朋友。”他的眼角眯起来。   姜姜把脑袋歪到窗边的方向,顿觉车厢里很沉闷, 闷得让她呼吸不过来。   “不想去那儿了。”姜姜把安全带解下来。   手指被一片冰凉摄住, 陆辞眸子里有一层淡淡的凝霜, “姜姜。”   “嗯?”她低着眼睛,视线落到虚处。   “看着我。”   姜姜缓慢地把目光抬高。   他摩挲着她的手指,“你有多少朋友?”   姜姜:“?”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指上的冷意使得她缩了缩。   “两个。”   白梓荨和顾远。   “两个,”他纠了下眉骨, “还有谁?”   “还有一个你不认识。”   “男人还是女人。”他慢慢地吐出这句话。   哪里有点不对。姜姜眨眨睫毛,“男……女的。”她在关键时刻把男的改成了女的。   无端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说是男的。   听到她的答案,陆辞眼里的凝霜稍稍融化。姜姜提起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陆辞忽地把她解开的安全第扣上去。   车子突地驶开。   “我不想去了。”姜姜开了一点窗,让自己能够透气。   陆辞似乎凝神细思了一瞬,继而掉转方向,去了另一条道。   “这是往哪里去?”姜姜见这路有点陌生,不禁问道。他只转着方向盘,一个字也不说。姜姜索性也不再问。   到了树木繁盛空气新鲜的郊区时,姜姜站到车外,困惑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儿?   陆辞把她整个人圈到怀中,极为强势霸道的姿势。他搂着她往前走,不过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座素简古朴的木屋。   木屋后面似有一大片水塘。   “陆先生来了。”不知从何处走来的老人冲着陆辞打了声招呼。陆辞颔首。   而后带着她进了木屋。   屋子里的风格和他家里的风格很像,但可能是由于木质的原因,少了几分阴凉。   “这是你的地方?”她扫了下四周。   “是。”他从里屋里拿出两条鱼竿,对她说:“出去吧。”   “要钓鱼?”姜姜望着他拿着的鱼竿。   陆辞:“钓鱼。”   没想到他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她随着他走出了木屋。   踩着离近鱼塘的木板,他们停在放了两张软椅的岸旁。   水塘对面种满了树,苍盛的一片倒映在水面上,将水面染绿。   日光倾斜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祥和平静。微微的风拂过,漾起点点涟漪。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姜姜先前有些堵的心情仿佛一下子被打通,畅通起来。   她伸伸懒腰,窝到了软椅里,她说:“这里很漂亮。”   陆辞把鱼竿给她撑好,他看到她因为阳光而半眯着的眼眸。   突然面前一黑,陆辞挡到了姜姜身前,挡住了有点刺刺的阳光。他用掌心遮着她的眼睛,向后唤了声,“拿伞来。”   为着他这番举动,姜姜心里一暖。   小半晌过去,老人打开打伞立到地上,把日光隔到了伞面外。   “你经常来这里吗?”姜姜偏头。   “不经常。”他低视着水面,眸光平淡。姜姜也注视着下面。   这还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钓鱼。有几分新鲜。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沉静安宁,微风不燥,极致的舒服惬意。   她的心如同被这样的环境同化,懒洋洋的半靠着软椅,通体舒畅至极。   眼瞧着陆辞都钓了两条肥肥的大鱼之后她还一条鱼都没掉到,她有些奇怪。明明在同一片地方,怎么她就硬是钓不到,难道这里的鱼还认人的吗。   羡慕地看了看他桶里的鱼,她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线。没过多久一阵困意席卷上头。   这样的天气,太让人犯懒了。   陆辞转眼,见姜姜已经睡了过去。他脱下外套轻轻地盖到她身上。   他凝视着睡梦之中的她。   不让她与任何人有接触,不让她与任何人有关联,她是他一个人的。什么家人,什么朋友,都不能占据她的生活。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黑漆漆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崩裂着,他按着扶手,一瞬不瞬地把视线定牢。   鱼竿一动,鱼上钩了。他卷起鱼,把鱼放进她的桶里。   被微微的鸟叫声吵醒,姜姜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碰到身上盖着的外套,她把外套拿开。   陆辞仍然跟之前的姿势一样,仿若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赫然发现她的桶里有两条鱼,她讶道:“你的装满了?”   “是你的鱼。”   “我的?”   “你睡着的时候钓到的。”   “真的啊。”姜姜欣喜。没想到这鱼还是她不小心睡着时给钓到的。她低眼看着桶里的鱼,说:“这里有没有厨房?”   “有。”   “等下给你炸鱼吃。”她笑道。   陆辞直接起身,“走吧。”   “这会儿就炸?”   “对。”   “好的。”姜姜把衣服还给他。   “你要不要试试?”姜姜给鱼块裹着面,见他看着碗里的鱼块,问道。   陆辞走近。   还真要来试试啊。姜姜怎么也想不到陆辞这样的人竟想碰厨房里面的事。   在她眼里,他这样的男人和厨房这两个字是完全不沾边儿的。   对了,她想起来,好像他之前给她和过红枣桂圆汤,她问他是不是他做的,他说是他做的。   这么说,他会做饭的?   那汤还挺好喝,不像第一次做的样子。   “阿辞,你会做饭?”   “不会。”他伸手。   “诶别忙,你带上塑料套。”姜指指壁台上放着的套子。   他戴上。竟然不会,那么那汤是怎么回事。她又欲再问时,陆辞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伸进了碗里。   “轻点轻点。”   “弄均匀一点。”   “太厚了太厚了。”   见他这笨拙样,他确实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还是我自己来。”姜姜把碗兜过去。陆辞却又探进来,较劲儿似的和了和。   姜姜抿着笑,没再把碗挪走。   锅里有滋滋滋地炸着,姜姜系紧围裙,对陆辞说:“小心被油溅到,你别站在厨房里。”   他不走,仍是立在她身畔。   “我说真的,溅到了很疼的。”姜姜动动锅铲。   劝不动他。姜姜无奈,一块一块地把裹好的鱼肉轻放到锅里。   她喜欢食物在油里炸出的声响。仿佛让她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在锅里炸东西时,她踮着脚,闻着香味,却看不到锅里的状况,只能听到滋滋滋的响声。   不觉出了神,险些把鱼肉炸糊。她急忙把鱼肉用漏勺舀起来。   感受到黏在身侧的灼灼视线,姜姜抽空歪歪头,夹起刚炸好的鱼块,吹了吹,说:“尝尝。”   陆辞张口。   “怎么样?好吃吗?”   他咀嚼完,才说:“嗯。”   姜满意地弯了弯唇。   吃完鱼,姜姜瞅了瞅他的黑眼圈,“你昨晚上是不是睡得很晚。”   “不晚。”   不晚那黑眼圈还那么严重。旋即又想到他的胃痛。她有点担忧:“阿辞,你身体要好好调理调理。”   “担心我?”他舒展着眉,唇角上携。   姜姜哽了下,“当然。”   她看到他压了压唇角,而后亲亲她的眉心。   临近傍晚时他们才从木屋里离开。   离木屋越来越远时,姜不知怎么的,有点不舍。   这么宁和安静又舒适的日子正是她所想要的,离开木屋,城市的喧嚣愈近。   离家还有老远的时候,姜姜让他停下。她可不敢让他到她家门前。   陆辞不悦,没有理会,一踩油门,把她送到别墅门口。   姜姜胆战心惊地要开车门却被他拽住。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姜姜会意,抱抱他,在他脸上亲了口,“再见。”   得到亲吻,他终于松手。   她进了铁门,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没发现有人后,她吁着气加快速度朝里走去。 第50章 第五十章   黑色车子渐渐地消失在监控录像里。   姜沉璟收回目光。他敲着桌面,下颌线紧紧地绷了起来。   几分钟过去, 他抬高眼镜, 出了监控室。   看见背对着她转着水杯的姜沉璟,姜姜扯扯裙子, 放轻声音绕过客厅中央。   “站住。”   姜姜回转过身。   “过来。”他侧着脸,把水杯放下。   她走过去, 站到他对面。他看着她, 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杯口。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地如一潭四处封闭无发风的深潭。   可是这样平静的他却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的, 仿佛深潭底下瘾藏着暗涌, 马上就要喷射出来。   她问他叫住她有什么事。   “谁送你回来的。”   “我做的出租————”姜姜猛然顿住。他既然会这么问, 是不是看到陆辞的车了。   幸好陆辞没有下车。心思极速辗转几番,她说:“我同学顺便送我回来的。”   “是吗。”他的语气很奇怪, 似在问她,却又像随便摆出的两个没有意义的词。   姜姜真是受够了姜沉璟这种每次都像在审问她的态度。她的事情,没必要和他说这么清楚, 他问他,她也可以拒绝回答。   最让她不喜的是每次她都不自觉地要回答, 要对他撒谎。她厌倦于撒谎。   姜沉璟是男主,是她哥,所以她对他有一种敬畏与下意识的遵从。她一直都害怕被他讨厌。她怕被他怀疑, 被他发现他的妹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可是她很厌烦这样的自己。   她把自己拖进了一个怪圈。她深呼吸, 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掠过了他。   “姜姜。”他捏住她的手腕。姜姜仰起脸, “还有什么事?”   她的嗓音很平铺直叙,静静地与他对视着,少了以前的那种拘谨,略亮的瞳仁里浮着陌生的情绪。   姜沉璟微微蹙眉。   “没事我就上去了。”姜姜扭扭手腕。他正要说话的时候,沈彩蓉骤然出现,“姜姜回来了?”   手腕倏然一松,她转向沈彩蓉,“妈。”   沈彩蓉抱着的阿宝一看见姜姜就马上要朝她跳过来。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吃饭了吗?”   “办完学校里的事情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会儿,吃了。”姜姜走开。   沈彩蓉点头。姜姜上楼后,沈彩蓉看了看姜沉璟,对他说了一句话。   闻言,姜沉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你一定要去。”她语重心长道:“不管怎样,你去看一看。”   姜姜洗澡的时候,看到颈上有一小块青紫。她骇了一骇。   得亏她今天披着发,不然被人发现可就惨了。   她摸摸那块地方。   酥酥麻麻的感觉,带着点点心底的悸动。   陆辞,陆辞。她念着他的名字。   缱绻的声音氤氲在水雾里。   陆辞看着屏幕里赤。裸交缠的男女。   光影在他的面孔上交错旋转,映出他渐渐聚起折痕的眉骨。   从对面传过来的喘息与呻。吟一声一声地在空荡的室内萦绕。   他似乎带着研究性地盯着里面的东西,然后满眼厌恶地关掉了电源。   翌日早晨,仍然是姜沉璟送她去学校。   整整四十多分钟,她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直至到了学校,她才说了声谢谢,而后便头也不回地从车前走开。   和白梓荨一出教学楼的时候,迎面拦过来一个人。   是刘周。   “梓荨,为什么要分手?”刘周脸色很不好,语气很急,“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你告诉我,我改!”   他们分手了?姜姜惊讶不已。   他们俩才开始一周不到吧。这么快就分手了?忽然间,眼前浮现昨天那个趾高气昂气势嚣张蛮不讲理的女人。   “对不起,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白梓荨眼里呈满歉意。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刘周抓住白梓荨的胳膊,他的眼眶开始泛红。   很可能是因为他妈妈。姜姜低了低眼帘。她望向别处,而后走远。她走到远处,离他们大概十米的位置。   “我……我……”白梓荨动着嘴唇,却说不出她根本对他没感情的话。她欺骗了他。   罪恶感传遍四肢百骸。她不忍心再继续错下去,就必须得伤害他。她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坏事,这样欺骗一个人的感情,歉疚如同海水将她淹没。   她做了很坏很坏的事。一切都是她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对他道着歉。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们不分手行不行?”   白梓荨咬着唇摇头,“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   心一狠,白梓荨说:“我们不合适。”   “告诉我哪里不合适?”   “我和你在一起后,发现我……发现我不是……不是很喜欢你。”她断断续续地说完。   刘周怔了下,而后声音里夹杂着哀求,“不是很喜欢,就是有一点喜欢对不对!没关系,我保证你以后会更喜欢我的!”   “不是。”白梓荨不知道怎么解释,似乎越解释越乱。   “不是什么,梓荨?”   “别问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我没有同意!”刘周握着拳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还是第一次被人甩,而这个人他还偏偏稀罕得不得了。   注意到白梓荨是在这学期伊始,当时他正和对他死缠烂打的前女友吵着架,前女友把包甩到他身上时他一避,包恰好砸到了路过的白梓荨身上。   他一回身就看到了掩着面的白梓荨。前女友连忙道歉。白梓荨挪开手,露出了一张略红的脸。   目光触及她的面容的那一下,他心里一动。   大约这就是一见钟情。   打听到她的班级姓名,知道她没有男朋友,他就一直筹划着桌面把她追到手。   追到她后,他意识到她和他以前的那些女友很不同。   清丽纯净,似一捧清水。她给他从未有过的爱情的悸动感。在他越来越喜欢她的时候,没想到昨天她竟然发短信给他说分手。他一时急了,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给她打电话她不接的时候,他心里一沉,难道她是说真的?   她说她不是很喜欢他。就是这个原因。可是他绝不能和她分手。   “我没有同意要分手。”他说。   “刘周,不要这样。”白梓荨很为难。   “你冷静冷静,回头再告诉我要不要分手。”   姜姜余光瞥见刘周的背脊塌陷下去。这么高大健壮的一男生仿佛一下子被压倒。视线转到白梓荨那方。白梓荨紧紧地咬着嘴唇,眼里带着泪光。   她看出白梓的不忍和故作的狠绝。她应该是喜欢刘周的吧。她唉了声,见刘周从白梓荨面前走开。   “梓荨,你还好吗?”他一走,姜姜就上前去。   “还好。”白梓荨松开咬着的唇,“姜姜,我是不是很坏?”   “怎么这么说?”姜姜问。白梓荨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是因为刘周?私人感情问题姜姜不好多于过问,她拍拍白梓荨的肩,说:“你不坏。”   不,她很坏,她很卑劣。白梓荨不敢再直视姜姜的眼睛。   为了见到姜沉璟,她利用过姜姜,而为了逃避对姜沉璟的感情,她又利用了刘周。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眼瞧着白梓荨面颊上落下泪珠,姜姜还以为她是为了分手这件事情而伤心,取出纸巾,递给她,“想开点。”   白梓荨没有接纸巾。大颗大颗眼泪簌簌而下。姜姜急了,她给白梓荨擦着泪水。   白梓荨往前一抱,将脸靠在姜姜怀里,低声地抽噎着。姜姜回抱着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胸前一片温热的湿意。姜姜知道她难过,就说:“想哭就哭吧,哭过了就没事了。”   白梓荨像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靠着她。姜姜动动掌心。   掌心下的骨骼偏瘦,非常纤瘦单薄。她有些慨叹。白梓荨不仅要学习,还要忙着打工挣钱,每天都非常累,自强自立却又很脆弱。这样的女孩很招人疼。   要不然男主和反派怎么会看上她呢。姜姜抚着她,等待她整理好伤心难过的情绪。   “谢谢你。”白梓荨撤开姜姜的怀抱。姜姜再次把递给她。   襟口被眼泪浸湿,她正要擦时,白梓荨突然道:“不好意思。”说着她就拿着纸来给姜姜擦襟口。   碰到那片柔软的时候,白梓荨愣了下,姜姜倒没什么反应。她把纸接过去,“我自己揩。”   “唔……”白梓荨闪躲开。   下午上完课,陆辞来接她。   一见到他,他就抱着她狠狠地亲了起来。姜姜被他压在椅背上,完全置于他的掌控之中。   喘不过气时,他停下来。姜姜呼吸着,两三秒过去,他又重新覆了上去。   等到舌根发麻时,姜姜推着他,让他别亲了。   然而他却像上了瘾,不停地吻着她。前几次还有些生涩,现在却已经变得十分熟练,他吮着她的唇瓣,掺带着以往从未有过的灼灼热意。   好像他一下子被打通了什么关道般。   当衣服上贴上凉凉软软的东西时,姜姜使力揪揪他的衣服,“阿辞,好了好了。”   他用力啃咬了一口,从她的衣服那里抬起下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他用力啃咬了一口,从她的衣服那里抬下巴。姜姜被他咬得有点疼。   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鬓发微凌乱, 红唇有些肿,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了一片牙印。   拉上肩带, 她瘪着腮帮:“疼。”   陆辞扒开她的肩带,轻触着那块牙印。   这是他在她身体上留下的印记, 他想在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他的痕迹。   他亲了亲那块肌肤, 立马被姜姜搡了过去。   “我们,我们去吃饭,去吃晚饭。”姜姜把衣服拢紧实。陆辞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具有侵略性, 犹如猛兽在等待进食。   “我饿了, 去吃饭好不好?”姜姜舔舔嘴。又凝了她很久, 他说好。   包厢里的气氛很沉滞。   颜舒抬眸,听到坐在对面的男人说:“我对你没兴趣。”   “那巧了, 我对你也没兴趣。”她勾唇,精致细腻的五官在吊灯的照耀下潋滟至极。   她妈让她和这个叫姜沉璟的男人来相亲。她不愿意,可是她妈非要她来, 耐不过她妈的恳求,她只好来应付应付敷衍敷衍, 好歹完成一下任务。   看来对方也是来完成任务的。   虽然长得不错,可是却十分疏离冷淡。一看就不好相处。   姜沉璟抵了抵眼镜,说:“单我买了, 颜小姐, 后会无期。”   话音刚落就出了包厢。   颜舒眉头一挑。她执起筷子, 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东西来。   过了会儿,她给她妈发了一条短信。   妈,人家看不上我。   姜沉璟出了包厢后,转过走廊,旁光恍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抬着眼镜眯起眸子。   待要仔细看时,那抹身影被按到旁边男人胸口上,而后拐过弯,消失在楼道里。   姜沉璟揉了下太阳穴。   “阿辞你轻点啊。”姜姜整张脸都被他扣到他身上,他恨不得要把她整个人都融进身体里一样。   弄得她连路都看不见,只能被他揽着走。   他稍微松下力道。姜姜一仰头就看见了他由于皮肤苍白而显出淡淡的青色血管的脖颈。   发觉她在看他,他垂头,“嗯?”   因为说了话而发出的震鸣渡到她这里。她这时才发现他的嗓音这样好听。   有点喑沉,十分勾耳。   “走啊。”她耳根发热,急忙低下脑袋。   陆辞揉捏了下她的耳垂,然后带她进了订好的包厢。   还未坐下,就有人给她打了电话来。竟然是姜沉璟。她摁掉电话,给他发了条短信:在图书馆,接不了电话。   你在图书馆?他回复。   对啊,在图书馆写作业。   出来。   不行,这作业明天要交,很多,我得加紧时间做。就这样,拜拜。   姜姜关了机。   仍然站在走廊原处的姜沉璟将手机扔进口袋里。   是他看错了。   他回望了一下方才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旋即大步离开。   姜姜托着腮,看着正在清洗餐具的陆辞。   他在碗里倒下水,将餐具一一洗过一遍,而后仔仔细细地擦干,放到她桌前。   “给我的?”姜姜诧然,她还以为是给他自己清洗的呢。   见他又要去清洗他自己的餐具,姜姜稍稍起身,把餐具挪过来,“我帮你。”   他帮她,她就帮他。   陆辞拧眉,一把移过餐具,“我来。”   姜姜又欲去夺,陆辞眼光扫向她,“好好坐着。”   她被他唬住,只好不再动作。   等他正好清洗完,菜就端上来了。姜姜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动起筷来。   将将吃了一口,她倏然顿住,然后给陆辞舀了碗汤,“你先喝碗汤。”   她还记着他胃有毛病。陆辞接过去。喝了几口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夹了一柱菜到姜姜碗里。   “谢谢。”这还是陆辞头一次给她夹菜。   礼尚往来,她也给他夹了菜。   “晚上去我那里。”他忽然说。   姜姜一口饭呛到了喉咙里,她费力地咳嗽着。   背脊被人轻轻拍打了几下。   陆辞扶着她,给她擦了擦嘴角,见她脖子呛红,他用手拂着她的脖颈给她顺气。   姜姜缓过气来。她按压了下心口,说:“不行不行,我晚上要上课。”   “你晚上没有课。”陆辞淡淡道。   她忘了他知道她的课表。谎言被戳穿,姜姜赧地捂住了面,“不不不,我晚上要回去做作业。”   “把作业带到我那里。”   姜姜:“……”   姜姜半掩着脸,说:“这样不好。”   “不好?”陆辞用空余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嗯嗯,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去你那里不好。”   “哪里不好?”   “虽然我们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也不能晚上随便到你家里,咳!”   现在一提到他家,她就会想起电影里的那个场景,她白天去还能接受,晚上就不行了。   晚上什么的,多危险啊。   “所以我就不去了。”姜姜声音愈发小。   “去。”他握紧她。   “阿辞……”姜姜瘪瘪嘴,摇了摇他的小指,“不去行吗?”   “不行。”他一口否决。   姜姜哼了出来,“你要我晚上去做什么。”   这下陆辞却沉默了,过了片刻,他说:“不做什么。”   “既然不做什么,就让我回学校做作业,我明儿就要用的,不做完会挨骂,你要让我挨老师的骂吗?”她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别过头不看他。   他把她扯正。   姜姜再别过去。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她终于听到他嗯了声。   嗯?嗯是什么意思?她扭过来,“可以不去了?”   他抿着唇,虽然没作答 但是姜姜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了。她嘿嘿一笑,吧唧一口亲了亲他的左颊。   陆辞顺势定住她的后脑勺,使力咬了咬她面颊,旋即放开。   碰了下被他故意咬疼的脸,姜姜喃喃着,“以后不要咬我,好疼的。”   还会咬出印子,她顶着印子怎么见人。姜姜愤愤地戳了戳米饭。   用过晚饭,陆辞绕了远路送她回学校。   姜姜发现他在绕远路是因为差不多到了回学校的时间车子却还没到。   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姜姜没有说什么。他开车开的速度很慢,比平时要慢很多很多。   风从开了小半截的窗外渗进来。姜姜撩撩耳边的头发,见他速度还这么慢,她忍着笑意,假装不经意提道:“哎呀,吃多了不消化,我们下车走走吧。”   车子立马一停。   姜姜解开安全带正准备开门,车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他微俯身,伸出手,“来。”   姜姜回握住,被他牵出来。   道路两旁载满了梧桐树,姜姜和他手拉着手,踩在零星的树叶上。   陆辞似乎不大不习惯这样与人牵着手在大道上走。他的肢体略僵硬,身体往她倾斜着。   漫天霞光从天上笼罩下来,将前方的路染成暖红色。   姜姜偏头,瞅见落在他半边身子上的晚霞。   他垂下视线,看向她。她弯着亮亮的眼瞳,唇边含笑。他摸摸她的唇角,仿佛要把她的笑容捻住。   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姜姜说:“阿辞,放松一点。”   陆辞滞愣了一下。姜姜晃了晃两人交握着的手掌,“你是不是很少出来散步?”   “嗯。”   从未有过。   他不喜尘嚣。   姜姜把沈彩蓉老是叮嘱她的话给他:“不要老是闷在屋子里,有时间多来转转。”   她知道他工作忙,经常熬夜,恐怕连锻炼身体的时间都没有。   这怎么能行。   对了,他不爱出来,那小黑狗呢,狗狗不出来遛遛的话,心情会不好的。   “你不遛狗?”她问道。   “它不喜欢外面。”   还有狗狗不喜欢到外面遛的?随它的主人么。姜姜哦了声。   走到岔路尽头时,姜姜说:“返回去。”   然后坐车回学校。   回到了车子前,陆辞却说:“再走一次。”   要再走一遍?姜姜讶然。她还没说什么,他已经攥着她转向了后方。   好吧。姜姜没有意见。   只不过这一次,跟他开车时一样,他又放慢了速度。他的步子比以往要小许多,一开始是配合着她的速度,然后不知不觉中拉慢了她的速度。   两人龟速地前行着。姜姜哭笑不得。   终于再次回到车子那里时,姜姜说:“送我回学校吧。”   陆辞抿着嘴,稍稍歪头瞥了眼后面的路。   唯恐他还要再来一次,姜姜急忙逮逮他,“回学校回学校。”   和陆辞分开后,她在宿舍大楼前看到了刘周。   “你好。”刘周也看到了她,急急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你好。”姜姜礼貌地颔颔首。   “你能不能帮我把梓荨叫下来?我打电话她不接,拜托。”   见他眉宇憔悴,她说:“好。”   “多谢你,你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她不下来我就不走。”   姜姜点头,进入宿舍楼。   宿舍里只有白梓荨一个人。   “梓荨。”姜姜走近。   “什么?”白梓荨把衣架放好。   “刘周他在楼下。”   白梓荨默了默,而后说:“我知道。”   “他让我和你说,你不下去他就一直在下面等着。”   白梓荨背过身,“那就让他等着。”   她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牵扯,她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再去见他,就是在给他虚假的希望。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真让刘周一直等着?姜姜蹙蹙眉头。   白梓荨把衣柜门合上,而后坐到书桌前。姜姜把先要说的话咽下去。   “辅导员说爱心志愿活动还差几个人, 你去不去?”白梓荨倏然道。   “你去吗?”姜姜挂上包包。   “我已经报名了。”   “那我陪你去吧。”反正闲着没事。   等姜姜洗完澡, 天已经黑尽了。白梓荨去了兼职的地方,寝室里其他两个同学在看电视剧。姜姜擦着头发, 去阳台上看了下楼下。   昏黄的路灯下,身形健壮的男生仍然立在原地。旁边三三两两的情侣衬得形单影只的他有些可怜。   果然还没有走。姜姜心想着, 白梓荨去外面应该走的是后门, 不然刘周不可能没看见她。   不会真的一直待在那里吧。姜姜叹息。她听说过刘周,知道他交过许多女朋友。   最初始白梓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有点担心。   毕竟刘周是个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而她未来的嫂嫂白梓荨却是一朵纯净的小白花, 她担心白梓荨会受到伤害。   却不曾想受到伤害的人貌似是他。他倒也是个痴情人。   姜姜收回飘远的神思, 回到寝室内。   陆辞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她正要去取衣服。   她才说了个喂字,电话里就传来了小黑狗奶奶糯糯的咕噜声。   让她差点以为是小黑狗给她的电话。   “小黑————”姜姜止住声。   小黑狗没有名字, 一直唤它小黑狗挺不方便的。   “阿辞?”   “嗯。”   “你要不要给小黑狗取一个名字。”   她从来没有听见他叫过它,她也从未叫过它,只是在心里唤它小黑狗。   似乎听到她在唤它, 小黑狗拔高音量呼哧呼哧了几声。   “你取。”陆辞说。   “我取?”不是他的狗狗吗,要她取?   “你取。”   “让我想想。”   脑海里突然闯进一副画面。   陆辞歪着脑袋看她, 他旁边的小黑狗也歪着脑袋看她。陆辞穿的黑衣服,黑得浓郁,而小黑狗的毛也黑得浓郁。   他的眼睛和它的眼睛齐刷刷地定在她身上。   “陆陆。”她不禁低喃出声。   对面沉静半晌, “我在。”   姜姜嘴唇一弯, “我是说叫它陆陆, 你的姓,不是叫你。”   陆辞沉默。   “就叫这名字怎么样?”   “好。”   “陆陆,陆陆?”姜姜轻唤着,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念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可爱感,小黑狗那肉滚滚的模样,和这名字搭配起来,竟然十分适合。   趴在陆辞腿上的小黑狗变得十分兴奋,它把软软的耳朵凑到他的手机旁边,亮晶晶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定视着虚处。   陆辞把它按下去。电话里姜姜的声音很轻柔,“那就这么定了,就叫它陆陆,阿辞,我要去楼顶取衣服,先挂了。”   “别挂。”他说。   “挂了吧,我等下取衣服不好拿手机,对了,阿辞,你今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就这样,你快点去睡觉。”   通话结束。   陆辞把手机放下。小黑狗立马凑到手机旁,耸着耳朵似在听什么。   听不到它想要的声音,它缩回毛茸茸的脑袋。   “陆陆。”陆辞抚摸着它的软毛,沉吟着这个名字。   “汪!”它似乎知道他在叫它。叫了声后,头枕到他的小臂上,蹭了两下,然后闭眼睡觉。   陆辞神情空泛着,一直轻喃着它的名字。   早上两节课上完,姜姜和白梓荨回宿舍整理好东西,然后去校前广场集合。   校前广场上聚集了七八个穿着红色体恤的男生女生。旁边是一辆车。   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顾远时,姜姜十分惊讶。他也穿着学院发的志愿者服装,身形颀长,长腿笔直,红体恤衬得他更为清俊。   “你也参加了这个活动?”姜姜问道。   “嗯,好巧。”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姜姜笑了下,旋即感觉身上一刺,她敏感地朝旁边一扫。   女生眼里毫不掩饰的怨毒射了过来。   是上次在篮球场问她和顾远有什么关系的女生。触及女生身上和她同样的衣服,姜姜皱了下眉,随后撤回视线。   人一到齐,他们就陆续上了车子。   顾远看了看姜姜和白梓荨坐的位置,然后走到了姜姜后面的位置上。   他有些贪婪地凝视着前方的人影。   得知她要参加志愿活动后,他立刻报了名。他想见她,想无时无刻地看到她。   上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和她表白,却被小近打断,被打断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向她表白了。   其实说起来他已经和她告过一次白。那次上选修课时他给她写了纸条塞进了她的书里。   或许是弄丢了吧,她可能没有看见。他讨厌自己这样懦弱,总是畏葸,总是畏葸。   怕她拒绝,怕她就此以后和他疏远。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一拖再拖,有时候觉得就这样竟也算好的了。   只要她能理他,只要她能对他笑。   可是心底的欲望告诉他,他不满足,不满足他们只是现在这个样子。   幼时她妈妈带着她来他家的时候,他基本上没和她过多于接触。每次在远处瞥见她嘟着嘴堆着笑和她们聊天,他就不自觉地觉得憎恶。   黏腻的,虚伪的假笑。尤其是偶然看到她偷偷地把花折断揉碎的时候,他就更对她没什么好感。   可是那一天,正在上课的时候,旁边突然坐下一个人。   柠檬清香萦绕到鼻端,激醒了他昏昏欲睡的神识。他的笔滚落到地上,正准备捡,旁边的人却弯下了腰。   “你的笔。”她说。   他侧过头,看到她的脸都那一刻,愣了愣。   竟然是她。   可又感觉不是她。她笑着说不用谢,覆着些许暖光的眉眼间没有了他所憎恶的假笑。   她好像不认识他。确实,长大后他几乎没和她真正地见过面,前几年他去了国外,才回国没多久,她应该记不起他。   本该讨厌她的,可是她眉眼弯弯露出虎牙的样子却让那份埋在好几年前的憎恶慢慢变淡,直至消无,转而幻化成另一种东西。   软软的,纯粹的,干净的她,让他想要占有。   “砰!”车子一个急刹车,他的头不小心瞌到了车窗上,将他的意识拉回笼。   “顾远?”姜姜听到后面响了响,立即回头看他。   他尴尬地扯着笑,“不小心瞌了下。”   “有没有事?”   “还好。”   姜姜见顾远没事,立即转了回去。   遇到了堵车,车子开一下,停一下,晃得她脑袋疼,加上车子里的空气又不大好,闷闷的,弄得她有点晕车。   “不舒服?”白梓荨见她面色不太好,问了下。   “晕车。”姜姜说。   “要不要喝点水。”白梓荨把水递给他。姜姜说不用。   估计遇到了什么障碍物,车子又是猛地一停。姜姜没设防,额头朝前座一冲。   白梓荨赶紧把她拉住,姜姜靠到了白梓荨身上。   “你靠着我休息着,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到。”白梓荨揽住姜姜的肩膀。   “嗯。”姜姜想歪下来,一直挺着背很难受。她枕着白梓荨的肩,说:“谢了。””   “这样好受一些没?”白梓荨问。   “好一些。”坐着想吐,这样好了很多。她阖上眼睛。白梓荨拉上窗帘,把光挡在外面。   姜姜无意识地往下滑着,顺着车厢的摇晃,一下子滑到了白梓荨的腿上。白梓荨及时把她稳住。   指尖碰到姜姜温软的面颊,白梓荨猝地蜷回手,而后又放回去。   “姜姜?姜姜?”   轻轻的声音把姜姜唤醒。她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卧在白梓荨腿上。她直起身,车子已经停了,头也已经不晕了。   “谢谢你。”姜姜理了理衣领。   从车子上下去,每个人都拎着一大包东西,是学院准备的捐赠物品。姜姜提着袋子,才走两步,手下就忽然一轻。   袋子从手中脱离出去。   “我帮你。”顾远说。   “不用不用。”姜姜忙要拿回来。顾远却已然快步扬长而去了。   姜姜挠挠头,然后面向白梓荨,“我们一起提。”她接过一只提手。   她们来到一座面积不大的房子前。   童童孤儿院。姜姜看着这几个大字。   大门有点破旧,大约年代很久远,围墙上也有很多裂缝。   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子们看到有人进来,个个探长脖子望向他们。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人迎着笑出来接待他们。   小孩子们聚到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她院长。   “孩子们,这是从xx学校来的大哥哥大姐姐,来欢迎欢迎他们。”院长说。   听到院长的话,他们十分乖巧地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他们都仰着脸,每个人眼里都带着好奇与兴奋。   纯真又可爱。   屋子里几乎坐满了人,低低的嘈杂在屋子里回荡不止。   “姐姐姐姐,我画的好不好看?”男孩儿凑到姜姜面前,满眼期待地注视着她。   “好看好看,你真棒!”姜姜摸摸男孩儿的发顶。男孩爱不释手地摸着新得来的画具,又开始画了起来。   姜姜四处环顾了一眼。   都是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么小就被送到了这里。心里止不住地生出一阵怜惜。她收回目光时,瞥见斜方墙壁上贴着的一大堆照片。   照片上全是孩子们的合照。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突然间,她视线一顿。她犹疑地走到照片墙前,看向其中一张照片。   有点糊的黑白色照片里站了十多个男孩儿女孩儿。   站在左边最末端的男孩儿木木地看着镜头,他的面容有些看不清,但是却能看出他极为苍白的脸,毫无生命气息的脸。   仿佛一具石刻雕塑,与其他孩子相比起来非常格格不入,犹如处在另一个世界。   他的右眼眼角隐约横了一小块疤痕。   姜姜细细地打量着他。   这男孩儿长得极为眼熟。他给她的感觉也很熟悉。   清清冷冷的,很涩滞,仿若一具幽灵。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在看什么?”顾远靠近道。   她骤然回神,扭头, 对他说:“看照片。”   “他们很可爱。”顾远说。   “是很可爱。”   “你喜欢小孩子吗?”他又道。   “挺喜欢的。”   似乎是找不到话题了, 顾远低了低眼睫,随后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把剩下的东西搬进来, 等下发给他们。”   “好啊。”姜姜跟着他出了去,把照片里怪异的小男孩抛之脑后。   白梓荨瞧见一起出去的两个人, 连忙也跟着出了去。   “你们去哪儿?”白梓荨追上他们俩。   “去把还没发给他们的东西搬进去。”   闻言, 白梓荨说:“我也去。”   顾远几不可察地拢了拢眉。   等到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发完的时候,姜姜去院子里的小水池里净手,还没到那儿, 前面突地生出一条腿, 险些将她绊倒。   “你干什么!”姜姜厉声叱着前面的女生。   “你到底和顾远有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是朋友关系。”姜姜拧起眉心,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不依不饶。   “我警告你, 离他远点儿。”女生昂着尖尖的下巴。   姜姜不理她,她走到小水池旁边,打开水龙头, 想了想,她偏过目光, 看着还没离开的女生,“你是不是喜欢顾远?”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女生怔了怔, 而后尖声尖气道:“关你什么事!”   姜姜直截了当:“我有喜欢的人, 不是顾远, 所以你不用担心。”   “真……真的?”女生狐疑地端详着她。   “真的。”   女生登时退却满身嚣张锐利,“哦。”她挺着胸走开。   隐在门柱里的顾远捏起了双拳。刚刚他一出来就听到她说,她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他。   有喜欢的人了。心脏痛苦地收缩着,而后便像巨锤砸了下来,将他的心敲了个粉碎。   碎片一片一片地落到地上,再也凝合不起来。   回程的路上,姜姜发觉顾远的心情好像很低落。难道是舍不得那些孩子们么。她也有点舍不得他们。   离开的时候,孩子们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他们说不过多久就会再来。   不过多久,就会换一批志愿者,就不是他们了。   眼底浮现着那些可爱的面孔,姜姜诶了声。   回到学校就将近五点钟了。姜姜赶紧把衣服换下,梳洗了一番下了寝室楼。   刚刚出了宿舍楼就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顾远给拦住了。   “顾远?”姜姜停下脚步。   “姜姜,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说吧。”姜姜看陆辞的车还没来,就站到了旁边。   顾远吞吞吐吐了好半天,“其实,其实我喜————”   “姜姜。”略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姜姜踮脚,看到了脸色微沉的陆辞。姜姜心里一下发了怵,他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还未等她说话,陆辞就走了过来,一把搂住她,看也没看顾远,搂着她就走。   “等等,等等,阿辞,他有话和我说。”姜姜扯扯陆辞,随即对着顾远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顾远面色发白,看着被人抱着的姜姜,摇摇头,“没什么,以后再说,再见。”话音还没落他就转身而去。   姜姜疑惑地望着顾远的背影。   下颚蓦地被掐住,旋即被转了个方向。姜姜微瞪着眼,看着陆辞,“怎么了?”   “他是谁?”   “他是我们学院里的同学。”姜姜差点说成了朋友。   “不许看别的男人。”他紧敛着眉目。   姜姜笑道:“什么啊。”   “嗯?”他眯眯眼眸。   见他十分认真严肃的样子,姜姜说:“好好好。”   见车子往他家方向开,姜姜说:“去你家?”   不到外面吃?   “嗯。”   越来越忍受不了她暴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捏紧方向盘。   去他家啊,姜姜心有余悸,只要不过夜就行。   一开门,迎面就扑来了一团黑影。   “陆陆!”姜姜抱好它。   它急急地左蹭蹭她,又蹭蹭她。   “乖。”她揉揉它的额头,把它抱到沙发上。   过了片刻,她看向陆辞。   他低视着她,眉目英俊,长身玉立,黑衣清瘦。   骨节分明的长指扯下领带,将外套脱下丢到一旁。然后慢慢地解着扣子。   姜姜心里抖了下。   脱……脱衣服干什么?!她揽紧肉乎乎的小黑狗。   陆辞边解着扣子,边走向她。   “阿辞……”姜姜咽了咽唾沫。   下一秒,小黑狗被他提开,姜姜被他摁到了沙发上。   “做做做做什么!”姜姜结巴着,拳头推着他。   陆辞亲了亲她的眼睛,“你。”   霎然间,一层嫣红从脖子蔓延到了她的脸颊上。   “不行。”姜姜推拒着他。   他抚摸着她的眉眼,“行。”   “不。”她的心跳加速,如要蹦出心口。   陆辞的脸缱绻地蹭着她的脸,嗓音沙哑,喷出灼热,“姜姜,我要你。”   “我们……我们才开始,不可以这样的。”姜姜动弹不了。   “可以。”他丢下两个字。   “我还小!”姜姜急忙出声。   陆辞勾起唇,慢慢地抚摸着她,“你二十了,姜姜。”   “二十,二十也很小的,我们以后以后在————”她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嘴。   姜姜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双手托着还烫烫的脸。她把被拉上来的衣服扯下去。   上半身麻麻的,还有点疼。   咔哒。   陆辞洗完澡出来。   姜姜拿起抱枕遮住自己。   “你还好吗?”姜姜露出眼睛,瞟了下他下面。   “不好。”他沉沉地看着她。见他又要过来,姜姜赶紧道:“家里有没有菜,我给你做饭吃!”   过了好久他才说:“有。”   “那我去了。”姜姜迅即去了厨房。她吁着气,想起刚刚在紧要关头被她喝止时,他那极力克制住的暴戾恐怖的神情。   她抚顺着胸脯,以后再也不敢到他这里来了。   “姜姜。”身后骤然响起他的声音。   姜姜颤下,慢镜头似的扭过来。   他拥住她,唇落在她耳廓上,“什么时候可以。”   “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太快了。”姜姜垂了垂眸。她真的接受不了这么快。   而且她对这种事情有一点恐惧。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无端地觉得恐惧。   再加上刚刚陆辞舔吻着她的每一处,极为急躁疯狂,将她弄疼了。她很怕,前面就这么疼了,后面是不是会更疼。   “一段时间是多久?”陆辞问她。   姜姜被噎住。   他卷着她的发尾,“给我一个期限。”   “一,一年?”她迟疑道。   “太长。”他否决。   “不长的。”   “三个月。”他说。   “不要。”   “两个月。”   “不。”   “一个————”   姜姜急忙打断他,“三个月!三个月!”   再减下去,她就没得选了。   三个月就三个月。   “你出去,我做饭。”她掰着腰际的铁臂。   陆辞咬咬她的耳垂,然后离开了厨房。   姜姜切着菜,裤腿一紧。她向下看去。小黑狗扒着她,仰着小脑袋。   “是不是饿了?”姜姜蹲下来。   它蹭着她的脚脖子。   “我去给你弄吃的。”姜姜走了出去。   把狗粮端出来时,她看见它在茶几下面咬磨牙棒。   “陆陆,过来吃东西。”姜姜唤了它一下。   正在看敲键盘的陆辞应声抬头,小黑狗也抬起了头。   “我叫它。”姜姜指了指小黑狗。   陆辞搁下电脑,凉声道:“姜姜,给它换个名字。”   “换一个?”姜姜站起来,“那换什么?”   陆辞:“你决定。”   “陆陆不好吗?”姜姜问完,滞了滞,他是不是觉得这名字冲撞了他。   俯视着小黑狗肉肉圆圆的屁股,姜姜思量许久,说:“叫肉球好了。”   他的表情总算缓和下去。   “肉球,你以后就叫肉球了。”姜姜顺着它的毛,随后去了厨房。   时针指向七点。   收拾好一切的姜姜走到陆辞面前,说:“我得回去了。”   “还早。”陆辞抬眸。   “天都黑了。”   “寝室门禁是十一点,十点送你回去。”陆辞把她拉进他的书房里。   “十点太晚了。”   “不晚。”   姜姜无奈,“十点送我不许反悔。”她瞅向书架,旋即走到书架前。   一排排的书全是关于金融经济的。她没多大兴趣。   视野里出现了一本史书。她说:“我能看看这里的书吗?”   “随意看。”陆辞旋转着钢笔。   姜姜把书抽下来,躺到沙发上看。   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呵欠,她转过眼,见他正专心地写着什么东西。她不愿打扰他,就把准备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把书盖到脸上,她打算眯一会儿。她一放下书,陆辞就把视线调了过去。   他轻声走出书房,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药粒,放进倒好的水里。   等药粒融化之后,他把水端到姜姜跟前,“姜姜?”   姜姜醒来,“阿辞……”   “喝点水。”他把水杯抬起来。   姜姜乖乖地就着喝了一口,嗓音软绵绵的,“几点了?”   “七点二十五。”   还这么早?她伸展了下四肢,感觉越来越困。   “我先回去睡觉吧,好困。”姜姜虚着眼睛。   “在这里睡,到了时间叫你。”他啄啄她的额心。   “记得叫我。”她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陆辞摩挲着她的额发,见她睡死了,把她抱到了卧室。   打开卧室的灯,他一件一件地脱下她的衣服。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打开卧室的灯,他一件一件地脱下她的衣服。   玲珑纤细的身体一寸一寸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灯光落在雪白的皮肤上, 犹如在上面抹了一层绒绒的光。   指腹慢慢地在这片细腻温软上游移着, 摩挲着。   许久后,他亲吻着她的眉心, 唇往下滑。   他控制着力道,吻遍每一寸肌肤, 每一处角落, 然后从背后抱紧她,嘴唇落在她的头发上。   全身上下如同被上了锁链,紧紧地被钳制着。后面还有些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 姜姜意识昏蒙着, 探手把那硌人的东西拨开。   却没想到背后却越来越硌人, 她有些难受地轻哼着,往前挪了挪。腰间却猛地紧了紧, 她的意识清醒了些。   虚眯着眸子,眼神没有焦距地眨了下睫毛。   晨光从玻璃窗外爬进来,光线将尘粒照得粒粒分明。   骤然的白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急急闭眼,而后再缓缓张开。   陌生的环境激得她立马完全清醒过来。后颈上喷洒着凉气, 她凛了凛,一阵鸡皮疙瘩生了出来。   她急忙要起身,却半点也施展不了动作。   低头一看, 她发现腰上牢牢地箍着一条手臂, 腿也被压着。   姜姜僵着身体, 看了看身上完整的衣服,耳垂红得几欲滴血。   “阿辞?”姜姜挪动着,迫切地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颈上一痒,他闭着眼睛蹭了蹭她,硬硬的东西顶了顶她。   姜姜浑身一颤。   经过昨天下午在沙发上发生的那件事后,她已经明白身后硌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了。   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背后那块地方上,她的舌头有点打结,“阿辞快起来。”   背后的人却只顾蹭着她,似乎还在朦胧的睡梦之中。   姜姜怎么也叫不醒他。她稍微动一下,他就圈得更用力。后面硌着她的东西让她不敢再动。   她仔细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昨晚上她太困了,准备先睡一会儿,难道就这样睡到了现在?她不是让他叫一下她的吗。   “阿辞,醒醒。”姜姜提着嗓子叫他。他就像完全听不见似的,轻柔地磨着她。姜姜伸着脖子看时钟。   幸好早上前两节没课。她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只盼他能快点醒来。   见她不再动了,脸伏在姜姜耳后的陆辞缓缓地勾起了唇角,他睁着眼睛,指尖假装无意识地抚着她的腰。   唇边香软,某处蠢蠢欲动。他极力克制着,带着一夜未眠的血丝里迸裂出赤红的光芒来。   姜姜突然感觉腰上松了松,后面一轻,一阵风刮了出去。   她翻起身,只瞥见门口掠过的人影。姜姜扶了扶额头。身上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她揉揉鼻梁,然后下床。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看到上次那把牙刷和另一把牙刷放在同一个杯子里,姜姜诧异了下,没想到他还留着这把牙刷。   简单地洗漱好后,她又看了下时间。   还有两个小时上课。她打开冰箱瞧了瞧。   陆辞从浴室里出来时,一阵熟食的香味飘到他鼻端。他寻着香味步至厨房里。   站在厨房里的人似乎被刺目的光晕虚化,她束着头发,发尾微微晃着,半遮住了白皙纤细的后颈。   不堪盈握的腰肢上系着围裙,裙带系成蝴蝶结状,被虚化的蝴蝶结如同下一秒就要从光晕飞出来。   她发现了他。她转过身,被虚化的身体逐渐清晰起来。   面容明丽干净,如蒙了玉泽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昨晚上怎么不叫醒我?”姜姜望着他。   锅里煎着的鸡蛋噗呲噗呲地响着。   “你睡得太熟。”陆辞淡淡道。姜姜微赧,“早餐马上就好了,你去外面等着。”   “姜姜,我们结婚。”   冷不防的一句话盖过了锅里噗呲噗呲的声音。   姜姜愣了半晌,失措地动了动嘴唇,“你说什么?”   “结婚。”他说。   结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却能牢牢地将她置于他的掌握之中,让她从此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   方才看到仿佛要随着光虚化掉的她,一瞬间的恐慌摄住了他的心脏。   她像一束光,随时都能消失,握紧掌心,也会从指缝里溜出去。   不能让她从他的指缝里溜出去。   他十分认真郑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姜姜沉默下去。   直到闻见空气里的糊味,她才回过神识,她急急关了火,旋即面向陆辞。   她说:“我还在上学。”   “你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他丢出一句话。   “我……”她忖度着措辞。   结婚这件事情对她来说过于重大,一时间,她心里翻腾着密密麻麻的复杂的情绪。他才和她谈多久的恋爱,就打算娶她?   而且她还在成为他女朋友的缓冲期,根本还没想过以后的事情,他突然这么一说,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节奏。   “答应我,嗯?”陆辞定定地看着她。   “对不起。”姜姜直视着他。   陆辞拧眉,“我说过以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你让我好好想想。”她直接道。   这话一出口,她就看见他的脸猝地沉了下来。   “我们之间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而且我还在上学。”   结婚这件事情不能草率。她不可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陆辞眉宇间生浮起凌冽的凉意,戾气逼人,“你不答应?”   “你听我说————”姜姜的话被他截断。   “出去。”极度寒凉的两个字扎进姜姜的耳膜里。   姜姜抿唇,放软声音,轻哄道:“阿辞我不是不答应,只是现在确实是太早了,我们可以————”   “我叫你出去。”他再一次打断她。   冷漠疏离至极的语气太伤人,刺得她眼眶发热。   为什么不好好听听她的解释?她只不过需要好好考虑考虑,这么大一件事,她能随便决定吗?   姜姜忍着泪,随即解下围裙,一言不发地越过他。   他没有向以往那样拽住她。姜姜握了握拳,打开门走了出去。   心里愈发委屈,姜姜靠在出租车里,低声哽咽着。   回到宿舍,她埋进被窝里,泪水浸湿了衣襟。   瞟见姜姜略颤的被子,白梓荨疑声道:“姜姜,你怎么了?”   姜姜抽噎了下,“没事。”   有点沙哑的哭腔让白梓荨心里一紧。她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声音被被子盖得混糊不清。   见姜姜不欲再搭腔,白梓荨缄默下去。   到了上课的时间,白梓荨说:“姜姜,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   姜姜的被子倏然被掀开。   “不用请假。”姜姜下了床梯。她的眼睛周围有淡淡的红色,一看就是哭过。   “姜姜……”白梓荨拉住她的手。   “你说。”姜姜扯出了一个笑。   白梓荨摇头,“没什么,去上课吧。”   “顾远?顾远?”老师的视线在教室里扫荡着。   “老师,顾远生病没来。”有一个男生急忙说道。   “假条呢?”老师问。   “待会儿就补给您。”   一直心不在焉的姜姜听到顾远生病后,脑海里闪过昨天他面色发白的样子。旋即整个脑海又被陆辞冷漠的脸占据了。   一直都知道他脾性无常阴晴不定,不许别人违逆,但是在确认关系后还对她这样,完全不讲道理,她忍受不了。   凭什么她要受这种委屈。她只是需要时间考虑,他就仿若对待陌生人那样把她赶了出去。   自尊被伤到,她没办法消除心里堵着的闷气。   “姜姜,仔细听课,小心老师抽答。”白梓荨发觉姜姜在走神,连忙提醒她。   “嗯嗯。”姜姜甩甩脑袋,聚起精神听课。   陆辞依旧待在厨房里。他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如同石化。   不知过了多久,他上前,把已经糊了的煎蛋舀到盘子里,继而端到餐桌上,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冷透了的煎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块一块地被他送入腹中。   他的下颌紧紧地绷成直线,额头上隐隐冒出青筋。   她不愿嫁给他。   这个事实如利刃一刀一刀割裂着他的每一根筋骨。   “哗啦!”   餐盘被他挥到地上,碎裂成片。   在房间里睡觉的肉球听到这声音陡然被惊醒。它提着爪子跑出来。   只看见他后,它左右环顾着,没找到它想要找到的人。它急冲冲地蹿到陆辞脚边,口里不停地嗷叫着。   正在记笔记的姜姜无端地抖了下,她抚了下心口,将全部心神集中到黑板上。   姜沉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把车子开过去。   白梓荨瞥见从车子里出来的姜沉璟时,抱紧书,对姜姜说:“我先上楼。”话音一落就不见了踪影。   “你有多忙?”姜沉璟严声道。这几天他一直让她出来,她每次都说在忙,有事。   姜姜抬起眼帘,“最近是很忙。”   为了不让姜沉璟碰见来学校接她的陆辞,前几天每次姜沉璟给她打电话她都说在忙着。   瞧见她不大好的面色,还有眼角浅淡的红痕,姜沉璟敛起眉头,“你哭过?”   “没。”姜姜急急低头。   他却强行抬高她的脸,拇指碰碰她的眼角,说:“为什么哭?”   “看了一部很感人的电影。”姜姜回道。   “跟我去吃饭。”他默了半晌,而后道。   “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东西。”姜沉璟直接把她推进了车厢里。   “我不想吃。”姜姜再一次拒绝。   给她系上安全带,他把车子开了出去。   姜姜把从心底里冲上来的气强自镇压下去。   为什么姜沉璟和陆辞都是这样,老是这么强势,一点儿也不尊重别人的想法和感受,一点儿容不得别人有半分拒绝,别人只有服从他们,不能有任何反抗。   仿佛背着千斤顶行了万里路的疲惫感与透支感将她湮没。   姜姜跟块木头似的嚼着饭粒,瞳孔放散着,没有焦点。   “姜姜。”   “姜姜。”   “姜姜!”   “嗯,什么?”姜姜仰头。   “你不吃菜?”姜沉璟皱着眉。   姜姜朝碗里一看,发现她碗里只有白米饭。她干干地笑了下,然后随便夹了一筷子菜。   打起精神来不再发呆的姜姜突然一拢眉心。她朝姜沉璟背后看去。   正好和对面女人的目光撞上了。女人立即收回了眼睛。   “你在看什么?”姜沉璟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转过去。   视线触及后面女人的脸时,他眯起了眼睛,似在回忆着什么。   后面的女人见他看了过来,她先是扣扣脸,然后走向他们。   “好久不见。”女人像是很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   “是你。”姜沉璟说着深深地瞥了姜姜一眼。   “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好巧。”女人有点紧张的样子。   “嗯。”姜沉璟仍旧深深地看着姜姜。姜姜莫名奇妙。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女人回到原来的位置拿完包就出了餐厅。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一出餐厅,付文菲马上挺起背脊, 神色几番变幻。   眼底浮现出方才姜沉璟的脸。   他还是如从前那样英隽俊致。   岁月将他眉宇间的少年气息打磨地半分也不剩下, 如今只有淡薄与疏冷。   光阴如白驹过隙,她这时才发现, 她已经十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刚刚她在餐厅里面等人,余光瞥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那女孩儿, 应该是女孩儿吧, 看起来不过十七**的模样。女孩儿的面容给她一种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感觉。   好似她曾经见过她。就在她困惑不止的时候女孩看了过来,她赶紧躲开视线,却不曾想坐在女孩儿对面的男人转到了她的方向。   触到男人面庞的那一刻, 她心头一震。竟然是姜沉璟!虽然他的模样发生了些许变化, 但大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只是成熟了许多。   她赶紧过去给他打了声招呼,本以为他记不起她的, 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她。   年少时的感情被一下子牵引出来,她有些紧张, 也有些激动。继而望向他对面的女孩。   近处看女孩儿时,那一瞬间, 她的脑子里闪过一张稚嫩可爱却犹如恶魔的小脸。   是她!   是她!姜沉璟的妹妹,姜姜!   她止不住地要颤抖,为了不让自己失态, 她急急出了来。她抓紧提包, 神思逐渐放空飘远。   “文菲你给姜沉璟送的什么?”小莜凑过来, 眼睛亮亮地定在她提着的粉色包包里。   “没什么!”付文菲急忙把东西藏到身后。   “切,有什么看不得的嘛。”小莜哼了声,然后又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好羡慕啊。”   付文菲没有应小莜的话,她抬眼看了下大厅。一眼瞟见人群中簇拥着的少年。   见他走出了人群,朝楼上走的时候,她心跳加速,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追上去了。   “姜沉璟!”她叫住他。   他转头,“你好。”   “祝你生日快乐。”她把礼物送到他面前。   “谢谢。”他接过去,礼貌中隐含着疏离,然后便向长廊走去。她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颊边泛起红云。   墙壁上挂了一副画,她对着画里抽象的人无声说了一句话。   “你也配喜欢我哥哥?”陡然响起一道声音。   讥讽尖锐的语气出现在这么一副稚嫩的嗓音上,极为地不搭配。她恍然看过去。   只见一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她斜对面,粉粉的蓬蓬裙像一朵花绽开,粉粉的脸蛋上尽是轻蔑与恶毒。   “没有,我没有喜欢他。”付文菲急忙否认。   “丑八怪,你不配喜欢我哥哥!”而小女孩却不听,只瞪着她。   “你你……”付文菲平白受了羞辱,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女孩子这么羞辱,一时眼里聚起泪来。   接下来她的小腿一痛,小女孩踢了她一脚,“不要待在我们家,丑八怪!”   隐约看到有人影过来的时候,小女孩一屁股坐到地上,抱起膝盖,哭了起来:“姐姐为什么要踢我!姜姜好疼!姜姜好疼!”   付文菲震惊地张大了口,她怎么还倒打一耙!明明是她踢了自己!   小女孩的嚎叫声将楼下的人全部引了上来。   穿着一身旗袍的妇人从快步过来抱起小女孩,“姜姜,姜姜,怎么回事!”   “妈妈,这个姐姐她踢我!她欺负我!”   “阿姨,不是,我没有,是她————”   “闭嘴!”妇人喝住她。   “阿姨……”   “姜姜,哪里被踢了。”妇人慌忙问着小女孩。   小女孩掀开裙子,膝盖上赫然一道红痕。   很浅的红痕。   “妈妈,姜姜好疼!”   “没事没事,姜姜不疼,不疼,啊。”妇人松了口气,只淡淡的红,没受到伤。她吊起眉梢,严厉地看向付文菲,“念在你是沉璟同学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追究,请你出去,以后不要让我们再看见你。”   “阿姨,我真没有踢她!”付文斐看着赶上来的同学们,她慌忙为自己辩解着。   “请你离开我们家。”妇人冷冷道。   付文斐委屈难堪至极,她望向小莜,可是小莜却壁开了眼睛。   她转向小女孩,捕捉到小女孩眼里一闪而逝的得意和阴毒。   恶魔一样的小女孩。她百口莫辩,愤然离去。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姜沉璟。那时正值初中毕业的暑假,之后她就去了外地读高中。   直到现在,小女孩留给她的阴影都还残留在心底里,时不时地蛰伏起来。   那是她年少时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和冤屈,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虽然到了如今,她已经没什么痛苦了,但是一想起来仍然有些疼。   他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阴狠恶毒的妹妹。付文菲不禁叹气,然后回望了一眼餐厅。   “你有什么话想说?”姜姜问姜沉璟。   自从那女人一走开,姜沉璟就一直看着她,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姜沉璟垂下眼帘。她不是他的妹妹,所以她不知道刚才那女人是谁。   犹记得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姜姜更加黏他,黏腻到让他厌烦憎恶至极。他看到了她是如何用尖酸刻薄的话讽刺别人,也看到了她怎么陷害别人。   他厌恶这个小他八岁的妹妹。   当年父母生下她时,全部心思都花到了她身上。被抢夺走父母的注意力,让他极为不快。   被父母忽略的他发烧接近四十度,脑袋都快烧坏了的时候,他们终于记起家里还有个儿子了。那时候他对他这个妹妹已经埋下了些许憎恶。   后来姜姜长大了些,时刻缠着她,黏着他,恨不得当他身上的挂件。他对她的厌恶更加强烈。   他感受不到父母对他说的,妹妹有多可爱乖巧,只觉得她像一坨黏糊的膏状物,让他烦腻。   尤其是在发现她有那样恶毒阴狠的一面后,他更加厌恶她,可是为了父母,表面上还要维持着平和。   “嗯?”姜姜敲敲桌面。   姜沉璟凝目看着她,眸光犹如一团水,一开始涟漪微漾,而后渐渐恢复平和,“没什么。”   “哦。”姜姜不再吱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的雨。姜姜伸手接住雨丝。   雨水晕染着掌心,冰冰凉凉的,掌心忽然一暖。   “发什么愣。”姜沉璟把她的手扯进车窗里。   他拿纸揩拭掉她掌上的雨水,说:“不要把手伸出去,小心被车刮到。”   姜姜用力退回手,“没事。”   姜沉璟对她的一些亲密至极的举动让她很惶恐。   兄妹之间都会这样的吗?她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也不大懂。   但仍然感觉不太好。   姜沉璟丢下纸巾,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姜姜从大门进去时,倏然瞥见了一辆黑色的车子,她怔了怔,仔细一看,不是他的车子。   她嗤笑了一下,虚望着连绵的雨幕,心情也像这雨一般。   潮湿,闷暗,炎凉混杂。   雨越下越大,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犹如击鼓。   她蜷缩在床上,心想着,天气逐渐开始变冷了。   到了第二天,气温骤降,昨日里还穿着短袖,今天就全换上了长衫外套。   姜姜斜撑着伞来到图书馆。她找到靠窗的位置,而后开始刷起题来。   这学校大一不能考六级,大二才能报名。所以原姜姜还没有过六级。   十二月就要考,她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过了半个小时,她放下笔。   空白的卷面上一个字都没填。她瞅了瞅手机。   没有任何电话,也没有任何短信。她抿抿唇,正要把手机放到包里,手机却突地亮了下。   她的指尖颤了颤。   目光触及屏幕上发信人的名字,姜姜的眼神登时黯淡下去。她把手机放到兜里,随后离开了座椅。   远远地看见阶梯上撑着伞的顾远时,姜姜加快速度走近。   “顾远,你找我?”她唤道。   顾远举高伞。   淡蓝色的伞里露出一张略憔悴颓唐的面孔。他的肩上渗着几滴水迹,唇色非常淡。   “你的病好了吗?”姜姜问他。   “好多了,谢谢关心。”   “那就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厅,我有话和你说。”顾远指着学校里的咖啡厅。   “好。”   咖啡厅里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人。姜姜把伞放到外面,跟着顾远进去。   “要喝什么?”他问。姜姜随便说了个名字。   点好咖啡,顾远却缄默下去,不说话了。姜姜磨磨坐垫,等待着他说话。   可是他却就这么凝视着她,看得她很不自在。   “你有没有在xx书里发现过一张纸条。”他慢慢道。   纸条?姜姜蹙了蹙眉,“没看到。”   果然没看到。但是,即使是看到了又会怎样?顾远自嘲般地笑了笑。   “怎么这么问?”姜姜疑惑。   “我上次借你的书,不小心把那纸条塞到里面去了,现在才想起来。”   “很重要吗?要不我回去再找找。”   顾远摇摇头,“也不是很重要,找不到就算了。”   姜姜点点头,她看了看他的面色,担忧道:“你快回去休息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前一天还好好的, 突然就病了, 而且看起来好像挺严重的。   不过两天没见,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仿佛一下子被削去了血肉,只剩下骨架似的。   “不用担心。”顾远牵了牵嘴角, 接着又道:“那天那个, 是你的……男朋友?”   他的语气很涩然。   姜姜顿了一顿,继而干巴巴地嗯了声。   即使已经知道答案,但他仍然想亲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 又将他的痛苦加深一寸。   他用目光隔着空气细细地描摹着姜姜的眉眼。脑中猝然出现那天她被那个男人搂在怀里的场景。   他当时失魂落魄, 没有看清那人的样貌,只急着要逃离开, 模糊地扫了一眼,大约知道是个气质非凡的男人。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如春草丛生,将他吞噬。   可是他能怎么办, 她已经属于别人了。他没有机会了。他贪婪地注视着她,倏然间, 他攥住了桌布。   不,他还有机会。   只要还她没结婚,他就还有机会。   心里浇灭的火焰又熊熊燃烧起来。他塌陷着的五官立刻扬了起来。   姜姜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顾远的变化。   就在这瞬息之间, 他被削去的血肉又返回到了身躯里。颓唐之色一扫而光, 他又回到了那个朝气清俊的样子。   “你在图书馆学习?”他问道。   “刷题。”   他点点下巴, 说:“你在几楼什么区?”   “三楼,好像是文学区。”   “好。”   “你要去?”姜姜放下小勺子。   “把缺的课补回来。”   “我帮你占个位置吧。”   “好,谢谢。”   他们在咖啡厅门外分开。姜姜右对面还有个位置,她给他占下。顾远抱着书坐到她右对面,对她做了个口型。   谢了。   姜姜淡淡一笑。   为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走神,姜姜把手机关掉,一心一意地做起题来。   一套卷子做完,她才发现顾远坐到了她正对面。对面原来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他一只手握着笔,一只手按着书,垂着长睫,神情很是专注。   视野一恍惚,面前的人慢慢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单手抵着额侧,手指在键盘上哒哒哒地轻敲着。   姜姜闭闭眼,复又睁开。   怎么又想到他了。   从昨天早上一直到今天,陆辞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来找过她。   似乎一下子和她切断了一切联系。   而她也拉不下脸去联系他。   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她去主动找他?   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顾远察觉到姜姜投过来的视线,他抬眸,对望过去。   与忽然仰头的顾远对视后,姜姜从恍惚迷离的情绪中抽出身来。她转移开眼睛,开始给刚才做的卷子对起答案来。   她看起来有些惆怅和苦恼。顾远拧拧眉心。   见姜姜在收拾东西了,顾远也立即整理好东西。   “等下有课吗?”电梯里,他问她。   “有,你呢?”   “我也有,你在几教?”   “七教。”   “正好,可以一起去。”   “嗯。”   出了图书馆,姜姜正打伞,倏然听见顾远道:“我的伞不见了。”   “你放哪儿了?”   “就在门外,这里,可能有人拿错了。”他蹙着眉心。   姜姜瞟了瞟不小的雨,“我们一起吧。”   “可以吗?”顾远小声道。   “为什么不可以?”姜姜把伞举到他的头顶。   “谢谢你,姜姜。”   “朋友嘛,有什么好谢的。”姜姜举高了一点。顾远比她高很多,她撑得有些困难。   “我来撑伞。”顾远一把将伞接过去。姜姜想要把伞柄拿回来,但是仰了仰脖子后,她决定还是让他拿着吧。她打着伞,要举很高才行。   肩膀擦到他的胳膊,姜姜往一旁移开一点。   此时顾远心乱如麻,他和她在如此近的距离里,他只要一动,就能碰触到她。   刚才他要拿起自己的伞时,蓦地一停,心思辗转几番,然后撒谎说自己的伞不见了。   他知道这样很卑劣龌龊,可是他就是想离她近一点,最好一辈子都在她身边。   她似一种瘾,越靠近,越甘之如饴。   一种令姜姜毛骨悚然的战栗爬上背脊。姜姜顿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顾远也停下来。他把伞倾斜向她。   姜姜转身,看向石道左面。   左面停了一辆车。   雨滴哗啦啦地落在车子上。姜姜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辆车,随即挪开目光,对顾远说:“我们走。”   还没走两步,她就感觉到一阵凌人的冷戾从左前方逼了过来。   下一刻,从车子里出来了一个人。他打着黑色的伞,鞋子踩进雨水里,溅起些许水花。   顾远就这么一扫,就看清楚了从雨帘里穿过来的男人。   是他。   那天那个男人。虽然那天没看怎么清楚,但是他现在看到他,却能确定,就是他。   他是……他是……顾远记了起来他是谁。   竟是他。   姜姜看着陆辞一步一步走向她。她不禁握紧手指,那日他让她出去时的样子再次滑过脑海。   陆辞脸色极为阴沉地看着她和顾远,嗓音森凉,“姜姜,过来。”   姜姜一声不吭,仿若没听见。   见陆辞眯起了黑渗渗的眸子,姜姜咬咬唇,对顾远说:“你先去上课。”   “可是……”顾远直觉地有点不放心。   “去吧。”姜姜说话的同时一步跨进了陆辞的伞下。   顾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辞,捏着拳,转而走开。   站在陆辞伞下,却和他隔了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因为站得有点远,雨水飘到了她的背部,侵入她的皮肤。   她没有看他,只拿头顶对着他。   她没有开口。   他也没有出声。   一时之间,四处只剩下雨滴落的声响。   许久后,他用冰凉的拇指和食指掐起她的下巴,“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这质问的语气让姜姜不禁冷笑出来,她终于对上他的眼睛,却仍然不说一个字。   下巴骤然一紧,他低下头,凉气刺到她面颊上,“说。”   姜姜腮帮一瘪,“他从图书馆出来,伞被人拿错了,我顺路,正好和他一起去教学楼上课。”   “为什么要帮他?”   “他是我同学。”   唇边逸出一声叹息,姜姜恨不得刮自己一巴掌,怎么又溃败在他的逼问下。   明明想硬气起来的,他一捏住她的脸,她就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说了实话。   “除了我,以后不准再和任何男人走这么近,听到没有?”他抚摸着她的面颊。   姜姜没有回应。   “嗯?”他又托高一点她的脸。姜姜心里堵得很,他凭什么这样命令她,这样限制她。   难道他忘了那天他是怎么赶她出去的么吗?   她别过眼,神情紧绷,委屈巴巴的模样。陆辞眉骨一聚,圈住她的腰,说:“姜姜。”   姜姜不理。   看到他的这一刻,她发现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气他。   她不想心里再那么难受,那么堵了。她深深一呼吸,说:“阿辞,我没有不想嫁给你。”   说着说着她的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陆辞一收力,把她抱紧,然后把她放进车子里。   雨被隔到车子外。   “我说我要想想,是因为我怕。我怕答应了你,你以后会不要我了。”姜姜小声哽咽着。   陆辞把她的头发拨开,看着她泛红的眼睛。   他没想到她有着这样的顾虑。   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顾虑。   他不会不要她。   就算是她不要他,也不行。   她的拒绝刺到他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他忍到今天才来见她,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来见她的时候,他想,她现在不答应,那么他就慢慢让她答应。   他不接受她不答应他的结果。   不能,也不允许。   “可是你赶我走……”姜姜的眼泪流进他的指缝。烫得他手指发疼,如在烈火里灼烧。   那不属于他的,陌生的,生疏的三个字涌上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姜姜的眼泪越流越多,她泪眼模糊地望着他,突然面前一黑。   他吻着她的眼睛,唇边落下三个字。   对不起。   姜姜惊诧地登时停止了哭泣。他竟然跟她说了对不起。他竟然跟她道了歉。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反派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所做的,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   但是她跟她说了对不起。   霎时间,眼里淌出了更多的泪水。她用力拥紧他,“阿辞,阿辞……”   陆辞亲着她的脸,抚着她的背,然后放开她,说:“回家。”   姜姜刚想点头,陡然记起来自己还要上课。她说:“我还有课。”   “请假。”他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了一句话后,他挂断,“好了。”   一回到家,陆辞就像忍不住了似的,一把将她压到门上,狠狠地亲了起来。   “凉……”姜姜扭着背,门板太凉了。   闻言,陆辞拦腰抱起她,把她抱进卧室,轻放到床上。   她在软软的大床上颤了下,然后被他脱下了鞋子。   “我……我头发还有衣服淋到了些雨,有点湿。”姜姜缩了缩。   听到她的话,陆辞又抱起她,大步走到浴室。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陆辞放她下来,手指移到她的衣扣上。姜姜急急往后一曳, 她捂住领口, 说:“干什么?”   “洗澡。”他的声音很矜淡。   姜姜攥了攥有些湿的头发,说:“你先出去。”   他靠近她。   “你出去。”姜姜抱着手臂, 抵了抵他。   “洗澡。”他说。   姜姜抿抿唇,“我自己洗。”   下一秒, 她被他捞到怀里, 鼻息打到了她的耳朵上。他亲了亲她的耳朵。   一阵酥麻滚烫从耳朵那里传遍全身。姜姜如被定住,任由他亲着。   倏然间,身上一凉, 肩膀上掠过凉气。   “阿辞……”姜姜左右扭着。   他抚着她的衣襟, 说:“不要动。”   姜姜有些无措地拉扯着衣服。   “听话, 不要动。”他把她的里衣褪掉。   凉飕飕的冷气肆虐到裸露的皮肤上。姜姜冷地哆嗦了下。   热水被他拧开。   温热暖意将冷气冲散。   眼看着身上的衣物就要被他脱光了,姜姜迅即拽住衣服, 眼里十分惶恐,“阿辞,我自己洗。”   他沉静地看了她好半晌, 最后慢慢地松开了她。   门一合上,姜姜立即放下抱着的胳膊, 她呼出一口气,把剩下的衣服脱下来。   刚好脱完,门啪嗒一响。   姜姜如惊弓之鸟, 一下子环住了胸。她神经紧绷着, 只见陆辞拿了件衣服过来, 他说:“等下换上。”   她点了点头。还没松下气,陆辞两步走近。她往后避着他。   陆辞定定地望着她,而后俯身,把她脱下来的衣服一把拿起来。   姜姜想让他放下她的衣服,他却已经离开了浴室,拉上了门。她踱到门边,把门反锁住,这时才把提着的气缓下来。   洗了将近二十分钟,姜姜才磨磨蹭蹭地关掉水。她拿起毛巾擦干水渍,晾好毛巾后,她捻起他放进来的衣服。   是他的衬衣。她红了红脸,旋即太阳穴一跳。她把衬衣提起来,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又看了看放衣服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就一件衬衣。那她怎么穿出去!姜姜立刻把衬衣套到身上,继而走到门边,扬声喊道:“阿辞,你能把我的衣服拿进来吗?”   没人回应。她舔舔唇,“阿辞?”   还是没人应声。姜姜觉得不对劲。   她又喊了几声。   这么大的声音不会听不见的。   不会是又犯病了吧?她心里一急,扭开锁,急速拉开门。   一开门,腰上就被人圈住。视线一晃,她什么都还看不清,就被扔到了大床上。   紧接着上方笼罩下一片阴影。   姜姜蜷缩着身体,磕磕巴巴道:“阿……阿辞,你……你……”   陆辞双手撑在她的腰两侧,眯着眸子用眼睛扫描着她。   她仰倒在大床上,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的衬衣黑色的大床相映衬,黑白极致分明。   她的眼里还有浴室里醺氤进去的水晕,两颊上漂浮着两片红晕,粉粉嫩嫩地延伸到她嫣红润泽的唇瓣上。   略宽大的衬衣罩在身上,因为躺着,衬衣往上缩着,露出了纤细白嫩的腿。   血液冲到眼睛里,他伸手。姜姜来不及退开。   “不要!”她低斥着,拳头推着他。   看着奋力挣扎的她,他抑制住下腹升起来的火热,从胸腔里挤出三个字:“吹头发。”   姜姜愣了愣。他揽过她,把她放到膝盖上,然后取过吹风机,打开。   姜姜欲要起来,他轻轻地按着她的脑袋,“吹头发。”   暖风拂着湿湿的头发,十分舒适温暖。   她不再动,乖乖地任他吹着她的头发。他的手指温柔地插进她的头发里,顺着风理着头发。   许久过去,吹风机被关掉。姜姜上半身有点僵了。她直起身,见他把吹风机收好。   衣服里空荡荡的,姜姜十分没有安全感。她团紧衣服,说:“阿辞,我的衣服在哪里。”   他倾下来,把她推到床上,指腹再次滑到她的衬衣纽扣上。   姜姜急急抓住他的手,摇摇脑袋,“你答应过我的。”   陆辞顺势含住她的唇瓣,“我什么都不做。”   “不可以。”姜姜推拒着他。   “我什么都不做,相信我,姜姜。”他一边吮吸着她的唇,一边说。   “那你别脱我衣服。”姜姜喘不上气。   “让我看看。”   “不行。”姜姜羞赧至极。   “让我看看。”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几不可察的恳求。   见他这样子,姜姜心头一软,她垂了垂眼帘,声音小小的,“就只看看?”   “嗯。”   “不许骗我。”她直直地盯着他。   “不骗你。”   姜姜迟疑地放开拽着扣子的手。   扣子被他一颗颗剥开,每被解开一颗,姜姜心跳就更加紊乱。   她瞥见他眼里越来越浓盛的火光,瞳孔不禁一缩,“好了吗?”边问着边想要往被子里钻。   他把被子扔开,如信徒摩拜似的摩挲着她的肌肤。   “你不是说只看看!”姜姜立马一颤。他抬起眸,亲了下来。   姜姜颤抖着,哭了出来,“你骗人……你骗人……”   “不要哭,我就亲一下。”他压着她,轻哄着。   十多分钟过去,他停下来,低视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她轻轻地锤着他,“你骗人你骗人……”   他堵住她的控诉,唇舌掠过她的口腔内壁,在里面疯狂地扫荡着。姜姜被他压得严实,只能承受着他的疯狂。   等到一阵窒息感涌上来时,他终于移开唇,两唇间长长的银丝拉了出来。他复又亲上去。这一次比刚刚轻柔许多。   只停留在唇上,缱绻眷恋地含着,吮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把她摁到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见他终于消停下来,姜姜舒了一大口气。   身体上的每一处地方都还残留着他唇上落下的热意和微微的疼痛。姜姜抬起小臂,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浅痕。   她愤愤地掐了他一把。   他低低地轻笑了声,而后抱紧了她。姜姜拉上衣服,嘟囔着:“骗子。”   陆辞捏捏她的手指。姜姜哽了下,他说他什么都不做,就看看,可是除了那事儿,他全都做了。   “哼!”她就不该这么轻易相信他。   “生气了?”他揉了下她。   “对不起,我忍不住。”他贴着她,嗓音喑哑沉着。   姜姜心里一动,她主动埋到他胸口上,说:“以后不要吓我。”   陆辞缠住她,“不会。”姜姜闭上眼,乖乖巧巧地由他抱着。   仿佛流淌的时光凝缓住,一切都缓慢了下来。   突然,仿佛想起来什么般,他用下巴才蹭蹭她的额头,“我不会不要你。”   犹如在和她保证。   心湖荡开圈圈涟漪,她弯弯唇,推开他,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听说过一句话,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最不可信。”   他起先拧了下眉头,瞳孔里泛起茫然,然后起身,下床。   姜姜诧异了下,她正要说什么,就见他站到地板上,离床远了一段距离,站得很直挺。   “我不会不要你。”他严肃道。   她怔忪半晌,迅而明白了他这番举动的原因。   她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最不可信。   他离开床,站到地上,说我不会不要你。   呆呆的,确又十分可爱。   姜姜一时悸动不已,她站到床上,一下子跳到他怀里,“阿辞,我也不会不要你。”   他僵了僵,迅速搂住她。她这样被他抱着,高他一个头,低头看他时,发尾全部垂到他的脖子里。她扬着唇角,颊边含笑,眉眼弯弯。   所有光都聚集在她的眼瞳里。   陡然间,肉球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便一阵刺啦刺啦声。   姜姜眼光一偏,调至门口。她试着从他身上下来。陆辞反而加紧了力道。   “是肉球。”姜姜拍了拍他。他不悦地拧起眉头。姜姜缩到地面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衣服没扣上。她赶紧扯好衣服,掰开他,把门打开。   肉球一蹬腿儿,扒到她的小腿上,姜姜摸了下它肉肉的肚子,问陆辞:“你没给它吃东西?”   “吃过了。”一看他又要把它拎走,肉球迅速抓紧姜姜,委屈地呜咽着。   “应该是又饿了,我去给它弄吃的。”   一出了卧室,姜姜就感觉身上凉沁沁的。她先放下肉球,转向和她一起出来的陆辞,“我的衣服你放哪儿了。”   陆辞的目光在她的衬衣上滑动着,“在洗。”   姜姜:“?!”   他给她洗了,那她现在穿什么?   里面不穿东西,她实在不适应。   “能给我一条裤子吗?”她把衣摆往下揪着。   “冷?”他问。   姜姜立马道:“冷。”   以为他要给她拿裤子了,哪曾想,他直接把室内的温度调高了。   姜姜:“……”   指尖被肉球咬了咬,姜姜顺了下它的毛,带着它去吃东西。   泡好狗粮,她蹲下来。肉球使劲儿摇晃着尾巴,一只爪子还放到她的掌心上。它一面吃着,一面挠着她的掌心,姜姜撤开手掌,它迅即又把肉垫放回去,不高兴地咕噜起来。   姜姜瞥到它眼角的疤痕。   照片里眼角也有疤的小男孩猛然闯进她的脑海。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男孩模糊不清的面庞上那道疤痕却如此地清晰,清晰地刻在了她脑中。   姜姜心尖上又爬上一阵混沌的熟悉感。   那男孩儿, 很陌生, 但又感觉很眼熟。   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盯着肉球的眼角, 脸上飘过困顿与迷惘。   “啊!”虎口的微痛让姜姜脑中的小男孩登时消散成空气。她低下视线,把轻轻咬着她的肉球拨开, 一拨开肉球, 她陡然察觉到了不知何时立到了她面前的人影。   她仰仰脸,蓦然愣住。   陆辞背着光线,面容朦胧在阴影里。   刹那间, 脑海里消散成空气的小男孩的脸与他的脸重合了起来。   陆辞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姜姜。   她在发怔。弯曲成小小的一团, 柔顺墨黑的长发铺在纤细的脊背上。   宽大的领口因为她半俯着的姿势略略松开, 欲遮欲掩地露出里面白嫩娇小的胸脯。隐约可见的胸脯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青紫吻痕。   眸光暗了暗,他的眼睛定格在她的领口下面。   灼灼的目光犹如火燃烧到姜姜的神经。她立刻回神, 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下来,这才瞥见自己豁开的领口。   “别看!”她急忙掩住胸口,两腮如飞上两片夭夭桃花, 娇艳软羞,楚楚动人。   姜姜迅速站直, 她捂着衣领,离他远了两步。   羞愤填充至四肢百骸,她拢聚着衣领, 在他的注视下, 有一种再次被扒光了的羞耻感。   陆辞走过来, 攥住要走开的她。姜姜垂着长长的睫毛。   “抬头。”他说。   她慢慢地抬起目光,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眼前的他登时又和脑中的小男孩重合了。   几乎一致的轮廓晃得她神思恍惚不明起来。她眨了下眼睛,和陆辞重叠在一起的面容消失了。   陆辞用指腹捻了捻她颊边的两团粉红,似桃花的粉红。   “有脏东西吗?”姜姜抹了一把面颊。   他以微微冰凉的吻回答了她的问题。他亲着她的脸颊。   不带任何一丝**色彩,温柔而小心细致,唯恐碰坏了她。   姜姜的四肢软软的,悸麻悸麻的。   不过多久,他撤开唇,眉宇间附着轻然与温柔。不复以往的冷凝坚硬。   姜姜看着他的眼瞳,沉默了很久,随后说:“你低低头。”   他立马低下来。姜姜踮脚,学着他刚刚的样子,以从未有过的温柔,亲亲他的脸颊。   亲完后,姜姜浅浅地勾着笑,赫然发现陆辞苍白的脸上竟然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颜色。   他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摸摸脸颊。   “阿辞?”姜姜挥了一挥手。   他的眼里恢复清明,他清了清嗓子,转过身,背着她说:“饿了吗?”   “你饿了?我去给你————”   “我来。”他截断她的话。   姜姜十分愕然,他的意思是,他做饭?他不是不会做饭的吗?   “你行吗?”她问。   仍然背对着她,他在喉咙里应了声,“行。”   “好啊,你去吧。”姜姜思量半晌,抿着笑。陆辞走向厨房。   离开她的视线,陆辞驻足停顿。   他触了下有些热的皮肤表层。   心里涌出一束束烟花,灿烂如火,如云如霞,颊边来自她唇上的温软仿佛被镶嵌在脑际间,永远也无法消散。   “你真的行吗?”姜姜的声音骤然传过俩来。他依旧不正面朝向她,“不用担心。”   沉沉稳稳极具把握的四个字。   想起那次他给她煲的汤,姜姜点点下巴,“要不要我帮你?”   “好好在外面待着。”他的口吻变得强硬。   “好吧。”姜姜身上被他弄的黏黏糊糊的,正好想再去洗个澡。   她去浴室之前,去了洗衣机那儿。洗衣机里果然洗着衣服。她进入浴室,把衬衣解开。   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全是一块又一块一片叠着一片的痕迹。   他刚刚在床上不仅是亲,而且还舔吮,到最后还啃咬起来。   弄得她又疼又痒,她哭着说不要,他却置若罔闻,直到他亲够了为止。   她抚摸着脖子上的痕迹,有些愁恼,等下怎么回去见人?   洗完澡,她轻声来到厨房。他穿着黑衣服,站在壁台前,颀长的身躯与厨房有种相斥的错位感。   她瞅了瞅他的后腰,而后拿起围裙,出声:“带上这个?”   这时的他终于肯转过来正面看她了。他的鼻尖浮着一层薄薄的汗,眼睛被蒸汽醺得带了些水雾。   他望向她手中的围裙,本来要皱起来的眉骨倏然又展开。他张开手臂。   姜姜立即会意。她步至陆辞跟前。他瞬即弯腰。   将围裙套到他身上后,她正准备绕到他身后去给他系好带子,他却忽然向后一挪,把她绕过去的动作堵住了。   “要自己系?”她挑眉。   “你系。”他吐出淡淡的两个字。   这样要她怎么给他系?姜姜扯扯嘴角。   她贴近他,双手绕到他后面,摸索着带子。   怀里温香软玉,混杂着沐浴露的香气,陆辞控制不住地往前一蹭。   正给他系带子的姜姜拉了拉带子,说:“你别乱动啊。”   他变本加厉,蹭得更加厉害。姜姜三两下系好围裙,退出去,“你是肉球吗?”   怎么老喜欢蹭她。   他抿抿唇。   姜姜瞟了眼锅里的东西,迟疑道:“你真的……行吗?”   像是没意料到她突然往锅里投过去的一瞥,他迅即挡住她的视野,语气严厉:“不是让你待在外面?不准再进来。”   她歪着脑袋还想看看锅里,却被他一把抱出了厨房。   “我看看怎么了?”姜姜被他按到软椅上,她说。   “不许再进去。”他乜着眼。   姜姜哦了声,“不去就不去。”   身边擦过一阵风,他从软椅前走开。姜姜窝到软椅里,斜眼看向窗户外。   连绵的雨已经停了。   雨一停,沉积了许久的浓云雾气也缓缓地散尽。光被遮盖了许久的光线从天际破开,散落到四处。   天晴了。姜姜唇角上携起来。蓄积在心里的阴云也随着外头的乌云消散地一干二净。   陆辞放好碗碟后,转身看到姜姜歪躺在软椅里,阖着眼睫,呼吸绵长匀和。   他走过去,倾俯着身体,“姜姜。”   姜姜揉揉眼睛,“饭好了吗?”   还是早上吃了饭,她现在有些饿。   “嗯。”   姜姜伸展着肢体,就要下软椅时,整个人腾空起来。   为了不掉下去,她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我自己过去。”姜姜摇了摇脚,示意他放她下来。   他沉默不语,把她抱到餐桌旁,然后坐下,将她搂到胸前。姜姜惊讶地看着桌子上的菜。   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挺香的。她偏过目光,问他:“你学过做菜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碗挪过来。姜姜拿起筷子,吃了口。   陆辞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的,眼神却紧盯着吃着东西的她,透露出与平静的外表相反的紧绷。   姜姜回望着他隐藏着期待的黑眸,咳了声,“阿辞好厉害。”   他紧绷的眼神顿时松缓下来。姜姜捏了把汗。她避着他的注视,暗暗地瑟了瑟舌头。   刚刚吃的生菜有点甜,他应该是把糖当做盐放进去了。   她陆续试了其它的菜,不是太生,就是太熟。她思忖着,那次他怎么把汤煲出来的?   眼瞧着陆辞要动筷了,姜姜赶紧止住他,“诶!”   “怎么?”陆辞不解。   姜姜不晓得该怎么说。陆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拧起眉心,执起筷子把她碗夹进来只咬了一半的菜吃了进去。   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他的眉间的折痕越来越深。他搁下筷子,面色有些沉,而后把临近的餐盘端了起来往垃圾袋里倒。   姜姜把餐盘抢过来,她捏捏他的掌心,“别。”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姜姜转了转眼珠,把那放了许多糖的生菜挪到手边,夹起来,说:“这个好吃。”她一说完就把它送进嘴里。   陆辞皱着额角,盯向她吃的菜。姜姜夹起一筷,凑到他唇边,“你试试。”   他吃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姜姜歪歪头。   很甜,他说。   “我喜欢吃甜的东西。”她自顾自地吃起来。她左右鼓动着腮帮,像一只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小松鼠。   舌尖的甜渡到心口,一寸一寸地侵蚀着陆辞的肢骨。他把脸埋到她的颈窝上,嗓音如同塞了混质的棉花:“不好吃。”   姜姜哄着他,“已经很好了。”   临近傍晚时,姜姜去摸了下晾着的衣服。虽然已经烘干过,但仍有些潮湿。她直接把衣服取下来准备去换上。   “干什么?”陆辞合上电脑。   “把衣服换上。”   他上下打量着她,继而移近,把衣服夺过去,“还没干好。”   “差不多了。”姜姜欲要扯回来。   “干了再穿。”他肃着脸,不容反驳。   姜姜揪了揪袖子,低低道:“好吧。”陆辞重新给她晾好衣服,旋即回到电脑旁。   他点了下他旁边的位置,说:“过来。”   姜姜顺从地踱到他那儿。   还未坐下就被他揽了过去。她问:“你这样好工作吗?”   她几乎拦住了电脑屏幕,他怎么看啊。   “没事。”他抚摸着她。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姜姜老老实实地被他搂着。她掏出手机玩儿, 白梓荨给她发了短信, 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正回着短信, 耳畔就响起陆辞的声音,“今天不回去。”   紧接着手机被他拿过去,他摁下几个字,发了出去。   “我明早八点钟有课。”姜姜去捞手机。   “明天送你。”他揽过她的肩。   “这样……这样……”姜姜虽然在这里留过夜,但是却是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 现在要她在这样清醒状态下在这里过夜,她极为抗拒与不适。   忆起白日里陆辞在床上的疯狂, 她瑟缩着, “我想回学校。”   “在这里陪我。”陆辞把玩着她垂下来的发丝。   姜姜踯躅几下,说:“还是回去吧, 免得明天要起那么早去赶早课。”   陆辞眸光一凉, “不愿意陪我?”   “不是不是, 我……”   他堵断她后面要说的话, “嗯?”   姜姜顿时偃旗息鼓。她看了下他发出去的短信,恰时姜沉璟又给她打电话了。   她几乎能猜到姜沉璟找她做什么, 无非是要和她一起去吃饭。   陆辞眉头一蹙,他又要像刚才那样把手机夺去时,姜姜赶紧搡开她,说:“是我哥哥。”   却没想到她这话一出,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暂时不去管他, 打算掐断电话给姜沉璟发条信息。   但是陆辞却硬是把手机抢到了手中。姜姜心里一慌, 生怕他把电话给接了, “给我!”   她压到他身上去抢手机。   在他按下接通键时,姜姜一个咯噔,心道完了完了。   “姜姜,我在楼下等你。”姜沉璟说。   姜姜快急死了,她使力抢着手机,却被陆辞轻而易举地镇压住。   “找姜姜?”她听见陆辞用一种很冰冷寒凉的语调和姜沉璟说话。   电话那头沉寂两秒。   “是你,姜姜在哪儿?”姜沉璟冷声道。   陆辞用食指缠绕着姜姜的额发,轻轻眯起了眼睛。姜姜迅猛地打掉手机。   手机落到沙发上,她捡起来,对着话筒说:“等下和你解释,我先挂了。”   姜姜站起来,说:“你怎么这样!”   怎么可以随便抢她手机,随便接她电话,不顾她的意愿接她的电话。   陆辞也离开沙发,他说:“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不许其他男人走这么近。”   “他是我哥哥。”姜姜太阳穴直跳。哥哥也算别的男人么。   “哥哥也不行。”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   姜姜咬唇,“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她竭力控制着情绪,“哥哥不是别的男人。”   “是。”他很固执,固执到近乎偏执。姜姜不想和他吵架,她调整着心绪,说:“我没和他走很近。”   “是吗?”他轻抚着她的腰。   “嗯嗯。”   “姜姜,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和任何男人走这么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有些飘渺,有些森凉,有些威胁,还有些琢磨不透的东西涵盖在里面。   这时的她不懂,到后来,当他把这句话变成“姜姜,不要和任何人走这么近”时,她全然明了。   他想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这是她到后来才悟过来的。可是,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懂,也无法弄懂。   “我知道。”虽然觉得这话很不可理喻,但是她得先顺着他。   陆辞总算被她安抚下来。他环住她的腰肢,比刚刚更加用力地抱着她。姜姜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却觉得他这不安很是莫名,若说是因为姜沉璟,那也不应该这么强烈。   她伸手,摸着他的脑袋。   过了许久,他松了一些,随即把她带到床上,蒙过被子,将她圈入怀中。   极为霸道强势的拥抱,将她整个人缠到他这边,不留下一丝缝隙。姜姜动了下,她说:“放开一点。”   她被他箍疼了。他死死地贴在她的肩颈处,并没有减轻力道。姜姜不自觉地拍起他的背部来,像哄小孩儿那样哄着他。   大致半个小时过去,他的呼吸渐渐趋于平和。姜姜凝视着他落在眼底黑浓的长睫,心底暗叹一声。   待会儿怎么和姜沉璟解释?   直接说吧。不要再撒谎了。撒一个又一个谎来圆另一个谎,圆来圆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让他知道了她一直在骗他又怎样,她是他妹妹,他还能把她怎样不成。   姜姜意识到,她在姜沉璟面前总是要矮人一截,总是无条件地听从他的话。   要是当时不答应他那个什么要求,她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么。她掐掐自己,以后在姜沉璟面前一定要硬气些。   感觉到陆辞已经睡熟了之后,姜姜掰了掰他的手臂。   腾出两只手来,摸出手机。   她先前开了静音,此时一打开,全是姜沉璟的电话。   斟酌了很久的措辞,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要说的话输进去。   姜沉璟看着姜姜发来的短信,放到方向盘上的手指渐渐地捏了起来。泛白的指骨刺进皮肉里,他一下子把车开了出去。   看到消息已读,姜姜呼出憋在心里许久的浊气。   告诉姜沉璟这件事后,她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仿如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大山被挪走,她得以自由,从此再无束缚。   出来见我。姜沉璟回复。   她回:现在不行。   姜沉璟:我叫你出来   看到没有标点符号的短息,姜姜心中一紧。   姜沉璟是有强迫症的那类人,发短信什么的从来都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他连标点符号都不发了,肯定是很生气了。   她细细地忖度几番,把陆辞叫醒。   陆辞虚眯着眼瞳,下意识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姜姜说:“让我下床。”   “睡着。”他不悦。   “我妈妈叫我回去。”她想翻身起来。   “回去做什么?”   “不知道,她就叫我回去,你赶紧让我起来。”   他厮磨着她的脸颊,“马上。”   姜姜等着他的“马上”。   将近过了五六分钟,他才慢吞吞地掀开了被子。   到了家,姜姜和陆辞道别,然后急步回去。   “今天怎么回来了?”沈彩蓉讶然。   “有点事儿。”姜姜直奔往姜沉璟的房间。   她敲门。   门一开,沉闷压抑的气息就扑到了她身上。   但是姜沉璟看起来却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他让她入内,继而阖上房门。   姜沉璟坐到书桌前,镜片后面的眼睛很沉静,沉静到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见他用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没有声音,却像有实质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到她心上。   威压与严戾登时以无形的状态冲到了她这里来。   “谈恋爱了?”他说。   如此没有波澜的嗓音,却让姜姜感到颤栗。   “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承诺。”姜姜咽了咽唾沫。   姜沉璟仍然问:“谈恋爱了?”   “是的。”她回道。   “和谁?”他摩挲着指腹,镜片里十分晦暗。   “是……是……”姜姜不敢说。   “说。”他的表情终于变化了一瞬。   姜姜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害怕,“是陆辞。”   话音一落,房间里骤然气压一低。   “陆辞。”他沉吟着这两个字。   姜姜头皮发麻。   “我跟你说过什么,和我说一遍。”他定视着她。   姜姜握握拳,头越来越低,“不要谈恋爱,不要接近……接近陆辞。”   “记得很清楚。”他缓缓地扬起嘴角,像发表评论那样的语气。   “看着我。”他接着道。   姜姜局促地磨动着鞋尖。   “看着我。”他的声音已经隐隐不耐。姜姜深呼吸调息片刻,望向他。   他的唇边浮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姜就怕他这个表情,似笑非笑,让人发毛,“姜姜,你过来。”   这时刻,她不敢违逆他,毕竟她有错在先,所以心虚得很。她想,她好好认错就是,姜沉璟大约也不会怎么责备她。   “哥哥。”她用上了许久未用过的称呼,只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没想到就这一句“哥哥”似乎是触到了他哪一点。   他平静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下,迅速又恢复正常,却再也不是先前那种让人发毛的神情,而是让人寒毛战栗。   不该不该。她不该叫他哥哥的。他好像不喜欢她叫他哥哥,可是刚才她一紧张,没经过思考,就胡乱叫了出来。她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懊恼地咬了咬牙,她改口,十分诚挚,“姜沉璟,对不起。”   “多久了?”他问。   姜姜反应过来,说:“没多久。”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周以前。”具体大概有两周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然是因为怕啊。姜姜没说话。   姜沉璟视线倏地触及她脖子边沿被遮掩住的红痕。他陡然起身,越过书桌,来到她面前。   迎面一阵厉风,姜姜来不及做出动作,就已经被人攫制住了。   紧接着衣领处袭来劲风。她的衣领被他拉了下来。   “你!”姜姜油羞又怒又懵,全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毫无波澜的平静表面被裂开一条缝,然后一寸一寸地全部破开。   他摘下眼镜,砰地一声掷到冷硬的地板上。 第60章 第六十章   眼镜在地板上颤动两下, 姜姜的心尖也跟着颤抖两下。   姜沉璟的眼睛订在她的脖子下面, 脸上翻涌着暴风骤雨,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地突了出来。   姜姜慌急往上揪着襟口。可是却怎么也拉不上去。他紧攥着她的衣领, 几乎要将她的衣服去扯烂。   “姜沉璟……”姜姜双腿发软,掌心淌汗, 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卯足劲挣了一挣,没挣脱开。他一截一截地往下扯着衣服, 眼里的暴戾越浓烈。   当他把她的衣服要褪到胸下时, 他探出手,轻触着她颈间肌肤上的痕迹。   她浑身一凛。   温凉的手指覆到她的皮肤上, 仿若盖下了一张网,将她困住。   “放开……放开……”姜姜奋力挣扎着。   肩上攫着她的力气越发紧, 肩骨仿佛要被捏碎的疼痛一股一股地冒了上来。   “疼……”她皱着五官,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听到她喊疼,姜沉璟才像是终于回了魂, 他闭了闭眼, 然后张开眼睛, 迅即把她的领口合上去。   但仍然没有放开她。   姜姜眼眶泛红, 眼角隐约渗出了些泪光。   “姜姜, ”他说, “你们做了什么。”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可是那样羞耻的事情怎么可能和他说。而且他不是看到了吗。   “说, 你们做了什么。”他掐着她的下颚, 逼问道。   姜姜一言不发。   “上床了?”他加重音量, 一个字一个字说着这句话。   “没有!”姜姜急急否认。   “没有?那,这些是什么?”他轻碰着掩在她头发下面的吻痕。   这要姜姜怎么说?她的脸涨得通红。她把他的手挥掉,“反正没有那样。”   她一说完就只觉得奇怪。他管这么多干什么,而她又为什么要和他说清楚?她整理着复杂纷乱的情绪,说:“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没有遵守承诺,是我不对,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都这么真心诚意地道歉了,希望他不要再生气。   姜沉璟极力抑制着从体内生出来的暴虐情绪,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如同刀片剜着他的血肉。   他让自己恢复平静,说:“姜姜,和他分手。”   闻言,姜姜怔了下,“你说什么。”   “和他分手。”   命令式的强硬,如在下旨一样。   “为什么?”姜姜后退着。   “他不是好人。”姜沉璟锁住她的目光。   他不是好人。   姜姜心思极速转换着,她当然知道陆辞不是好人。她一早就知道。   可是,现在的陆辞对她来说,虽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她喜欢的人。   所以姜沉璟刚刚这么一说,姜姜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侮辱诋毁了的愤怒。   “他是好人!”姜姜辩驳。   见她为陆辞辩护,本来压下去的怒气此时又卷土重来。姜沉璟眼里急剧变幻着,最后眯起眼睛,松开了手。   他又变成之前平静无澜的正常状态了。姜姜立即退远,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又被他拽住,“去哪里?”   “回学校。”   “我送你。”   “不需要。”她现在很抗拒他对她的碰触。   “我送你去学校。”他开门。   姜姜明白,他决定了的事情,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有愧于他,她不再做徒劳的拒绝。   “去楼下等着。”他让她先下楼。她点了下头。   姜姜一出去,姜沉璟就进了里屋,好半会儿才出来。   一上车,姜姜就闷着头阖着眼休息。合上眼,脑中立刻闪现方才姜沉璟暴怒着摸她脖子的场景。   车子停了下来。姜姜虚着一只眼瞟见前面的红灯。她侧着脑袋,面前忽然出现一瓶水。   “喝吧。”他说。   “我不渴。”   他没有放下去。   姜姜索性接住,敷衍性地喝了一口。这一口喝下去却感觉很不对。   她双目一垂看着瓶子,视线就开始昏花起来,她扶着额,想要使自己清明一点。   “我头有点……晕。”姜姜转向驾驶座上的姜沉璟。姜沉璟变成了好几个影子,影子重叠起来,又分散开。   渐渐地,她堕入了一片黑暗。   姜沉璟把车子开到酒店。他拦腰抱起姜姜,把她抱进订好的房间里。姜姜小猫似的轻声哼着,面颊上贴着两团红潮。   他看了她许久,而后把她的衣服脱下来。   当他把她的裤子褪下,看到腿上和上半身一样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痕迹后,他捏紧拳,太阳穴一鼓一鼓迸乱着。   他走进浴室,放水,调好水温。   随即抱着她到浴室。   轻轻地把她放进浴缸里,冒着热气的水将她的身体淹没下去。   他屈下腰,单膝着地。把沐浴露抹到她身上时,他顿了下,然后继续下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她身上的痕迹,似要彻底把那些印在她皮肤上让他厌恶至极的东西全部擦掉。   昏睡着的姜姜不舒服地扭动着,水花溅到了他的袖口。他附着到她耳边,揉捏着她的手指,“睡吧。”   姜姜感觉自己漂在温暖软绵的云朵里,耳边萦绕着低沉的声音,如同儿时听到的摇篮曲,全身都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把姜姜清理好,姜沉璟重新将她放到床上。   从前的理智在知道今天这件事情之后全部崩塌,他坚守着的,克制着的,被她身上的东西一一打破。   他凝望着她,眼前浮现陆辞那张脸。镜片后面的眼瞳里滑过森然冷意。   不能让她成为别人的。   他慢慢地靠近她。   嘴唇要触上她的唇角时,他猝地一停。   仍然无法忽略掉内心深处的罪恶感。他直起腰,硬坐在床边。   心底里激烈地矛盾挣扎,如烈火焚烧着。   她不是他妹妹,所以,他可以这样。他告诉自己。   姜姜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在宿舍床上。她敲敲脑门,觉得记忆很错乱昏蒙。   她记得她是坐姜沉璟的车来学校的。中间好像喝了一口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揉着鼻梁,蒙着头又睡了下去。   室友放着的音乐灌进耳朵里。她睡不下去了。打开被子下床,发现外面的天黑透了。   身上清清爽爽的,像在水里泡过。疑惑地摸了把,还有些滑。   “你醒了?”白梓荨忽然道。   姜姜回头,嗯了声,继而道:“你今天晚上不兼职?”   “我把兼职辞了。”   “呃?”   “我重新找了个安全点儿的。”白梓荨说道。   “也好。”对于一个女生来说,酒吧里太不安全了。姜姜一开始就想劝她辞职,可是这是白梓荨自己的选择,她不能随便插手,现在她自己主动辞了,姜姜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你换了什么兼职?”姜姜问。   “家教。”白梓荨盯着姜姜还有点粉粉的两腮。   “家教?那很好啊。”姜姜笑道。   是很好。白梓荨垂眸。每天只需要抽出三个小时,一个小时五十块。   因为如今她不用再那么辛苦地给舅母一家干活,也不用每个月给他们上交钱,所以她现在轻松了许多。   其实她一和舅母一家断绝关系,她就想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可是当时不好收尾,经理不放人,做到这个月底他才松口让她离开。   辞掉了酒吧的工作,积压在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再也不用担心出现什么危险,再也不用每天夜里战战兢兢,每天夜里走夜路回宿舍了。   她望着姜姜唇边的笑容,说:“我刚发了工资,请你去吃饭,姜姜。”   “请我吃饭?”姜姜诧然。   “嗯,你帮了我很多,我都没有好好谢过你。”   “咱们不是好朋友嘛。”她眨了眨眼睛。   “走吧,走吧。”   “其实————”   “学校外面有家火锅串串,那家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白梓荨直接建议道。   火锅串串?听到这几个字,姜姜眼里直放光。   到这里这么久以来,她还真没出去吃过串串。姜姜生在南方某山城,嗜辣嗜麻,无辣不欢,到了这里除了吃过酸辣粉,还没去吃过火锅什么的。她舔舔嘴,有点想念那爽爽的辣味儿。   白梓荨忽然觉得姜姜眸子里的光太摄人。她躲开姜姜的眼睛,“我们去吧。”   “贵吗?”姜姜问。   “不贵,很便宜的。”白梓荨晓得姜姜在顾虑什么。心里暖暖的,酸酸的,她挽住姜姜,说:“咱们赶紧去。”   此时才七八点,夜市正繁华。各种香味聚积又挥散。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学生。   店里人也很多,姜姜她们选了个最里面的位置。   嘈杂的人声混合着锅里翻滚着汩汩的汤的声响,姜姜迫不及待地把串串涮进去。   她们俩面对面坐着,蒸腾着的烟雾模糊掉各自的五官。   这一瞬间,姜姜有种回到原来的世界,和朋友一起去涮火锅的感觉。   心里不免怆然。   其实她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有时候竟会觉得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她是那个姜姜,也是这个姜姜。   然而午夜梦回时,她还是能清楚地认识到,上辈子的那个她,才是真的她,上辈子的爸爸妈妈才是她真正的爸爸妈妈。   尽管和这里的姜姜有着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身体,可是她仍然不是她。   如果可以再穿回去的话……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察觉到讲了突然低落下去的时候情绪, 白梓荨拿了一串肉放到姜姜的盘子里,说:“这个很好吃。”   “谢谢。”姜姜把那些纷杂的思绪驱赶出去。   管好现在就行了,不要再受过去的事情的烦扰。   肉串进入口中, 辣得她舌根发麻。她呼着气儿。   白梓荨看着她辣得红红的嘴唇,给她倒了杯饮料, “压一压辣味。”   这段时间和姜姜共同用餐, 她发觉姜姜很喜欢吃辣,所以才说请她吃这个的。见姜姜很喜欢吃, 她又给姜姜夹了几筷子菜。   “你自己也吃。”姜姜脱下外套, 店里醺得热气腾腾的, 她的后背起了层汗。   她才脱下外套, 记起来什么似的, 又赶紧把外套穿上。她把领口拉高。不知道那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消失。弄得她好不方便。   都怪陆辞。   正在心里念叨着他呢, 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我出去接个电话。”她对白梓荨说。店里太吵, 她听不见。   “快去吧。”白梓荨道。   姜姜来到人较少较安静的角落。   “阿辞?”   “在做什么?”   “吃饭呢。”   “吃饭?现在?”   “嗯嗯。”   “晚饭没吃饱?”   “吃饱了,但是又饿了啊。”姜姜摸摸肚子。主要是嘴馋, 想吃火锅。   “吃的什么?”陆辞那边有鼠标滚动的细微声响。   “火锅。”   那头凝滞一会儿。   姜姜问:“没吃过吗?”   “没吃过。”   “以后我们去吃,对了,也可以自己在家里做, 很好吃的。”   这边陆辞在搜索栏里输入火锅两个字。他看着屏幕里的图片。   看到图片里围在一起吃东西的人群后, 他问:“和谁一起吃?”   “我朋友。”   目光放到锅里, 所有人的筷子都伸进里面。   交换唾液, 互相碰撞。   他拧起眉, 说:“别吃了。”   “我还没吃完。”   “不许再吃。”他的声音很凉。   姜姜莫名其妙, 她走远一点,问他:“为什么不能再吃?”   过了很久他才说:“不干净。”   姜姜以为他说的是吃的东西不干净。想想也确实不怎么干净。但她觉得还好,但是为了不让他不高兴,就说:“哎呀哎呀知道了,不吃了不吃了,马上就走。”   反正他又不会知道她在没在吃。她扯扯谎就是。   “那我挂了?”姜姜往回走。   陆辞挂断电话。   当他发现屏幕上的红点一直处于原位的时候,他狠狠地蹙起眉心。   她还在那里吃?   眼前闪现许多筷子放到一个锅里的画面。他重新给她打了个电话。   姜姜正在拿串串,不知道谁又给她打电话了。她看了下,竟然还是陆辞。   生怕他发现她还在吃火锅,姜姜急急出去,捂住话筒,“怎么又打电话?”   “你在什么地方。”   “回学校的路上呢。”   “说实话,姜姜。”   听到他的话,姜姜凛了凛。她迅即往四处一扫,没看到什么后,她定下心。   陆辞这口气,难道他知道她还没走?她回望着火锅店的招牌,酝酿一番,对他道:“我还在先前的火锅店里呢,我朋友还在吃,我要等她,我怕你以为我还在吃,所以才说在回学校的路上的。”   “到学校了给我打电话。”陆辞说。   “好。”   姜姜把手机揣回兜里。她返回到店中,白梓荨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啊。”   “是————”姜姜止声,她坐回去,心情没有一开始的放松了。白梓荨还不知道她谈恋爱了。   “是我男朋友。”姜姜说。   白梓荨筷子卡在半空中,“男朋友?你交男朋友了?”   “嗯。”   “是……是我们学校的吗?”白梓荨的面色很是古怪。   “不是。”   白梓荨想要再问,却又感觉自己不该问这么多。她牵出一个笑,沉默下去。   姜姜绞绞指尖,也不再出声。   从火锅店出来,白梓荨说:“去操场走两圈消消食。”   这个时间,操场上有许多锻炼身体的老师和学生,塑胶跑到中间围着的草坪里还有血多牵着小狗抱着小猫聊天散步的老人。   夜风习习,吹得铁丝网外面的树叶稀稀疏疏地响着。姜姜和白梓荨挽着胳膊,沿着操场外围漫步。   “我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出来散散步了。”白梓荨感慨道。   平时这时候她已经到了酒吧,开始工作了。姜姜摇摇她的手,笑道:“不如我们以后晚上吃完饭来这里走走,也好锻炼锻炼身体,比老是待在寝室里强。”   “行。”白梓荨颇为赞同,她悄悄地挽紧姜姜。   面前掠过一条小狗时,姜姜想起了肉球,想起它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继而又想起来它眼角的疤。   她甩甩脑袋,把那阵怪异撇去。   恰时一片黑影袭了过来。   “梓荨!”略粗的男声响起。姜姜瞥向白梓荨。只见白梓荨神情恍然冷淡,“你不必再来找我。”   “梓荨,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白梓荨拉着姜姜就要走。   “别走!”刘周拦住白梓荨。   姜姜把手臂抽出来,说:“梓荨,我去那边等你。”   白梓荨终于叹息一声,“去那儿等我。”   姜姜坐到台阶上,她没有看他们。她托腮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和刘周彻底谈好,白梓荨走向姜姜。姜姜托腮望天,月光隐隐约约浸到她眼中,微风拂动着她颊边垂落着的头发。   给人非常恬静安娴的感觉。   白梓荨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随即走到姜姜面前。   “谈好了?”姜姜站起来。   “谈好了。”   “是要继续走走,还是回寝室。”   “再走一圈吧。”白梓荨说。   翌日。   本来姜姜准备利用下午没课的时间去图书馆刷题的,哪知陆辞却知道她今天这段时间没课,硬是把才跨进图书馆的姜姜虏到了他家。   他把她拉到桌子前,指着桌面说:“火锅。”   姜姜讶异地张大了嘴,“你做的?”   “我做的。”   姜姜看着红油清汤两半边,嘴里馋了馋,立即抱抱他 “谢谢。”   这一次没有昨天那么难吃了。姜姜甚感欣喜。她啵唧一下亲了亲她。   看到他面颊上的油渍后,她赶紧拿纸巾,“不好意思啊。”忘记了嘴上有油。   陆辞却说:“不要紧。”   姜姜给他擦干净,同时夸赞道:“好好吃。”   他嗯了声,不停地给她夹着菜。   “吃不了这么多。”姜姜挪开碗。   “你太瘦,多吃点。”陆辞蹙着浓眉。   “我不瘦了。”姜姜想说这两个月她被她妈妈弄的那什么补药补品弄得长了不少肉,哪里就瘦了?   她都感觉到肉多了很多,比之前圆润了不少。   陆辞盯着她的胸,说:“瘦。”   姜姜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脸顿时一臊,“你才瘦呢!”   他的意思是不是嫌她胸小!   嫌她胸小,昨天还啃得那么起劲。   姜姜撂筷,果然男人都喜欢大胸。   再说,她胸也不小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掂了掂。   发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姜姜脸红得更厉害了,她的手遮到眼睛上,遮住自己。   而陆辞还盯着她的胸部,半晌过去,他抽出纸巾,说:“衣服上滴了油。”   姜姜错愕地看向衣服,发现胸上正好滴了一两颗油。她愣了愣,他刚刚是在看这两滴油吗?   是她理解错了?   陆辞贴近,揩拭着那两滴油。   姜姜挡住他的动作,“我来擦。”   他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细致地擦着她胸前。   “擦不干净的,我回去再换一件就是。”油已经渗进去了,要洗才行。   陆辞却依然擦着。   胸上痒痒的,姜姜不自在,“可以了。”   下一秒,胸上一紧。   姜姜抖了抖。   陆辞:“我想亲。”   “不要。”姜姜抵开他。   昨天在上面印的东西还在呢,又来,她这一身青紫什么时候才能消掉。   “要。”   “吃东西。”姜姜推着他的胸膛。   “我想亲。”他固执拗地重复着。   “吃饭。”姜姜给他喂了一块肉。   他不吃,又死死地盯着她的胸,沉沉默不语。   姜姜不自觉地把梯子搬远。   陆辞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旋即道:“像昨天那样。”   “我身上还有点疼,不要还不好?”姜姜放软声音。   听到她说的话,陆辞困惑,“疼?”   “疼。”   “我轻点。”他保证似的收着下颌。   昨天那折磨人的画面还冲击着姜姜的大脑,她连连否决,“阿辞,过几天,过几天可以吗?”   “就今天。”   姜姜摸着肉球的软耳朵,呐呐道:“我还疼着呢。”   “哪里疼?”陆辞靠近。   “哪里都疼。”   气氛沉滞许久,他把她的衣服撩开。   他没想到她身上竟然还留着如此多的印记。青青紫紫还带着红的一大片。   昨天没太控制地住。他懊悔地皱皱眉,然后说:“上点药。”   “上药?”这个还有药可以上的?   他从桌前走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白色药膏,把她摁到沙发上,说:“我上药,你别动。”   说着他就把她的衣服解开。   “过两天就消了。”   他不听,把衣服全部解开。   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姜姜登时一冷。   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到她身上,她哆嗦一下。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姜姜立马要去拢衣服, 却被他阻止住,“躺好。”   “把药给我。”姜姜去拿他手中的药。他拧着眉,说:“听话。”   看他脸色不愉, 姜姜压压唇,最后妥协。   药膏冰冰凉凉的, 和他指腹上的凉意一混合, 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姜姜不自然地侧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   当冰冰凉凉的触感移动到腿上时, 姜姜卷了卷脚趾, “阿辞,剩下的我自己抹。”   “别乱动。”他专注地一圈一圈地擦着药。   姜姜十指微微颤动着, 不禁抓紧了沙发上歪着的抱枕。   那阵冰凉还停留在那里,她不敢垂眼看。   过了好几分钟, 他还擦着那里。姜姜捂着眼睛,终于向下看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仿佛在碰易碎的东西,食指中指并拢在那块皮肤上游移着。姜姜一个翻身坐直, 连连道:“这里够了, 小腿,小腿上。”   陆辞瞥了她一眼, 手指在原处反复揉捏了一下, 然后终于往下滑。   姜姜被他捏得身体发软。她不受控制地低呼一声, 呼吸急促着, 说:“阿辞, 你干嘛捏我。”   他把药抹上去,抬眸,唇边隐隐噙着微末笑意。   怔忪片刻,姜姜瘪着腮帮,整个头埋到沙发里。   当脚背上传来一阵痒意的时候,姜姜曲缩着膝盖,把埋在从沙发里的头挪出来,“擦完了吗?”   “后面。”他面无表情道。   姜姜一赧,昨天她光哭着,哭着哭着最后发现自己被翻了过来,伏趴在床上,十指被他缠扣着,背上覆盖下来的吻如雨珠滚落个不停。   她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应该和前面差不多。   陆辞托起她,给她换了一个方向。她软软地趴在沙发上静静地任由他擦着药。   他把她的头发拂到前面去,背上的肌肤上也是一片交错层叠着的吻痕。   药擦到脚踝时,姜姜扭过脑袋,等着他站起来。   终于把所有地方都抹好药,姜姜绷着的身体登时松弛下来。她去拿内衣,陆辞先她一步把内衣取到手中。   “给我吧。”姜姜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拉近他们之间半寸的距离,把内衣展开,套到她胸上。姜姜僵了下,他已经绕到她身后,给她扣着内衣带。   有些笨拙地试着把带子扣上,却半天扣不上。他拧着眉,较劲儿似的轻轻一拉。   姜姜摸到衣带,说:“你让开,我来扣。”她背对着他,把手伸到后面,两下扣好。   正要把衣服笼上时,内衣带忽然一松。   “怎么了?”姜姜偏头看他。   陆辞重新把带子解开,学着她刚才扣上去的方式扣上去,扣稳后,又解开,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姜姜的额头前冒出三条黑线。   “好玩儿?”姜姜又是好笑又是羞赧。   抿抿嘴角,他不再折腾她的内衣带子,转而要去捞她的内裤。姜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内裤,飞快穿进去,随即把衣服裤子全部整理好。   她把头发扎高,而后挽起来。瞅了瞅还在滚滚冒着热气的汤锅,把他攥到桌前,说:“继续吃,你都没吃。”   他看着锅里翻滚着的菜,眉间微蹙。   姜姜忖了忖。   方才他一直给她夹菜,但是他却没有动筷,他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的?   姜姜在清汤锅里夹起一筷菜,说:“你吃这个,不要吃辣的。”他胃不好,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   他凑近,钝钝地咬进去。   用完饭,姜姜漱口净手,而后把书包里的卷子抽出来,说:“我做会儿题,你去忙吧。”   才把书铺开,陆辞就把书扯走,说:“去书房做。”   “书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姜姜摇摇头。   陆辞揽过她的腰,把她推到书房里。他拎了一张软椅放到书桌正后面,“坐这儿。”   说着就把书和笔放到桌面上,随后坐到她身畔。   姜姜偏过目光,见他开始翻阅起文件来。她把椅子朝前在移了一截,执起笔认真做起题来。   陆辞听到手指下微微的键盘声响后,他移开手指,不再动键盘。   他转向姜姜,她没有受到键盘声音的干扰,专心致志地做着题。   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她的眉心纠结到一起,笔在指间缓慢地转着。他的视线下放,投到她的书页上。   “不会?”他倏然开口。   姜姜咬着唇,仍旧看着题目,说:“我想想。”   “要我帮你吗?”他贴近,鼻息洒到她左颊上。   “我想的出来。”姜姜挠挠头,肉肉的面颊向下垂着,微微鼓了起来。   陆辞动了动指尖,没有克制住想要掐上去的欲望。   “别弄。”姜姜正整理着思路,一下子被他捏住脸颊,她说:“别干扰我做题。”   “我教你,嗯?”他揉着她的脸。   “我要自己做出来。”姜姜拒绝。   他缄口,不再言语,但依然捏着她的脸颊。   姜姜没心思管他了,他要捏就捏吧,只要不挡着她看题就行。   思路有些堵塞,她转了许久的笔,然后把书推到他面前,声音小小的,“你看看。”   陆辞勾唇。   “这样啊。”姜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迅而把题挪到原位,唰唰唰地计算起来。   解出题后,她撩下笔,心里恍惚着,说:“我们这样好像以前念中学时的同桌。”   中学时代给互相讲题互相帮助的同桌。   却不料,她这话一出口,他的面色猝然一沉。   姜姜云里雾里的,小心翼翼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他的口气不太好。姜姜仔细分析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话。也没什么让他不高兴的啊。   怎么还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姜姜不再去理会他,自顾自地做着题。   陆辞沉默地平视着前方。   同桌。   她人生的前二十年,他不曾参与过,此时恨不得将那他没有参与过的二十年全部抹去,从她的脑子里全部抹去,最好她的人生里从此以后只他一人。   偏激极端的念头愈发强烈,势如破竹,无法抵挡。   姜姜心里惦念着情绪忽然低沉下去的陆辞,后面没做两道题就把笔丢到一边儿,面向他,“阿辞,你怎么了?”   陆辞把她抱到腿上,箍着她,沉沉的气息在她肩窝上起伏着。   她温柔地拍着他,“不要不高兴。”   模模糊糊地一声“嗯”在她肩头响起。他深深地吸着她身上的香气,额头蹭着她的肩窝。   略硬的头发戳到她脖子上,她没有避开,由他磨着蹭着。   肉球仰着脑袋看陆辞蹭她,耳朵弹了弹,寻到她吊在半空中的脚,也跟着蹭了起来。   眼瞧着陆辞有枕着她睡过去的迹象,姜姜连忙道:“阿辞,阿辞,我题还没做完,让我做完好吗?”   他的喉结滑动两下,嗓音浑浊,没发出声,慢慢地松开她。   姜姜回到座位上,她把肉球抱到怀里,瞟见肉球的眼角后,她问道:“阿辞,它这里为什么有疤?”   陆辞神色一变,顿时晦暗下去。   姜姜以为他不愿说,准备不再问的,然而陆辞却忽然道:“被划的。”   “怎么会被划到?”姜姜抱紧肉球。它乖乖地舔着她的手心,软绵绵地依着她。   陆辞似乎是习惯性地抬手要碰哪里,意识过来后又停住动作。   “是怎么回事?”姜姜轻轻地触碰着它眼角的疤,看这疤都能猜得到受伤的时候有多疼。   气氛沉寂少顷,她听到他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叙述着。   听完他的话,姜姜心底里不禁升起怜惜,她低头顺着肉球的毛,“肉球受苦了。”   原来肉球是陆辞捡回来的。   四个月前,他从公司回来时,无意间在路上撞进一群玩着狗的小孩儿。   其中一个小孩拿着木枝去戳团在中央的小黑狗,小黑狗害怕地发抖,要逃开时,要去戳它的木枝戳到了它的眼角,它痛地一跳,木枝撕拉下来,划开一条口子,血流淌下来。   陆辞将它救下后,把它带到医院治疗伤口,发现它身上还有其它伤,其它伤口治好了看不见了,但眼角的伤口却留成了一道横亘在脸上的疤。   此时此刻姜姜心里很是酸楚感慨。肉球竟然是一条受过虐待的流浪狗,而陆辞这样冷血无情阴狠残忍的人居然救了这样一条小狗。   她勾住他的手指,说:“谢谢你救了它。”   陆辞低下眼帘,也将她的手指勾住。   为什么要救它?他看着它眼角那道疤。记忆里涌下来的鲜红的血,遮住了视野。   漫天血红混合着凄厉的惨叫将他的神识吞噬,他一下子栽到了姜姜怀里。   猝不及防被圈住的姜姜滞了滞,随即把被挤在两人中间的肉球放出去。   “阿辞,你不舒服?”姜姜感受到他急烈跳动着的胸口。   “姜姜……”他的声音很碎,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   姜姜心里一慌,“是不是胃又疼了?我去给你拿药!”她急急忙忙地要下去。   “不是。”他似乎很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是胃疼。姜姜稍稍安心,“那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让我抱抱。”   姜姜用掌心扣住他的后脑勺。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姜姜用掌心扣住他的后脑勺, 轻柔地抚摸着他, 说:“哪里不舒服你要告诉我, 不要闷着什么也不说。”   他环在她腰上的胳膊十分紧绷,姜姜腾出一只手安抚性地拍着他的小臂。   馨香将满鼻子的血腥味压制下去,视线里滴落的血, 耳边的惨叫掺混着尖叫纷纷淡去。陆辞几欲爆裂的神经逐渐松缓。他迟滞地上下开合着长长的睫毛,瞳孔里的霏微散尽。   他退开一寸, 将目光定在姜姜眼睛里。姜姜动了动有点僵的后颈,说:“没事了吗?”   颔了下首, 他又把头埋到了她怀里。姜姜抬起他的脸, 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 而后道:“你要不要去卧室休息休息?”   “不用。”指缝间落入她的头发,他绕了两圈缠到手指上。   几许过去, 他离开她的怀抱,正正挺挺地返到自己的座椅上。   姜姜见他已无异常, 于是便重新做起题来。   夕阳西下,日光轻颓, 退却了温度的微弱残阳爬进窗台里,将窗台下的地板染成一片昏黄。   把最后一道题做完, 姜姜合上笔。她侧过头,见他正看着电脑屏幕。   她随意一瞥, 只见电脑里一排一排的数据以很快的速度闪了过去。她就看了这一眼就只觉眼睛看得发麻。   眼光上滑, 来到他的侧脸上。陆辞似乎发觉到她在看他, 他按着触屏, 转过来。   “今天周五。”姜姜道。   “周五?”他握住她的手。   “周五这个时间我要回家的。”   一听到她要离开这里,他握着她的力道一重。   “不过我和家里人说学校里有点事要做,晚上再回去。”姜姜倏然弯唇,笑意盈盈地露着半颗虎牙。   陆辞愣了一瞬,旋即放轻了力道。   “开不开心?”姜姜凑到他面前。他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对,所以她思量半会儿,决定在这里多陪陪他。   “怎么不回答我?”姜姜扯扯他的袖口上的钮扣。   陆辞移开脸,没再看她。   “唉,原来你不想让我在这儿多待会儿啊,那算了,我还是回家吧。”她一面说一面起来,继而把椅子往后一拖。   “不是!”他说得很急,一把将她拽回去。   姜姜趔趄着被他按住小腹,后背上贴下来一片冷硬。   “不是。”他拥紧她。   “不是什么?”姜姜引导着他。   “不要离开。”他收力,完全把她拢到怀里。   姜姜暗暗地抿着笑意,她寻到空隙,转到他面前,“不要我离开,就是想让我留在这里,是不是?”   “是。”   “那就是开心,是不是?”   “是。”   姜姜:“既然开心,为什么刚刚我问你,你不回答我?”   陆辞嘴唇动了下,却没说出半个音节来。   “阿辞,以后我和你说话,问你什么,你不要不回答我,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把所有东西都闷在心里,你不说出来,我也猜不到,是不是?”   交流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容易交往相处的方式。就像刚才,他突然间情绪低沉,可是她问他怎么了他却一味的沉默,只静静地抱着她。   这让她觉得很无力,因为根本就不知他忽然这样的原因,她也无法找到解决的方法,只能默默地被他抱着,等他自己恢复过来。   姜姜认真地看着陆辞,等待着他的回应。   空气静了几晌。   室外昏黄的残光照亮他的面孔,她看见他用极小的弧度点了下头。   心中一喜,她笑着,“这样才对。”   临近八点的时候,陆辞把姜姜送到别墅外。   分别前,陆辞把她摁到车里狠狠地亲了个够后,说:“明天早上早点出来,我接你。”   姜姜捂着发肿的红唇,唔了声,随后对着镜子整理着被他弄乱的头发。   刚刚整理好,陆辞又压了过来。他捧起她的下巴,一口含住她的唇瓣。   “阿辞……”姜姜呜呜着,全部空气被他夺走。他把座位往后一拉,腾出空间来,而后将她整个人捞到身上。   姜姜被他按下去。   他单臂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扒着她的衣服。   “停下……停下!”姜姜使力揪了揪他。他从下面抬起眼帘,呼吸灼热,“姜姜,今天不回去。”   “我都到家了。”姜姜扭动着。   他后靠在椅背上,她面对面地趴在他上方,这种姿势让她面颊发热。明明都已经把她送到家了,怎的突然又不让她回去了?   “阿辞,明天再见好么?”姜姜半露着白皙滑腻的肩膀,肩线圆润玲珑,淡粉色的肩带向下垮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滑下来。挺翘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动着,勾出的曲线极为惹眼。   陆辞眼神炽灼,他滑动着喉结,愈发不想放她回去。   姜姜后背抵住方向盘,“让我进去,阿辞。”   “可以。”他抬抬下颌。   姜姜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又听他补充道:“让我亲,我就放你下车。”   “可是你刚才都亲了啊。”姜姜对这档子事儿不怎么热衷,到底是女儿家,她很羞于主动做这些。所以也不大能理解为什么陆辞这么喜欢亲她,随时随地地亲,似乎永远都不腻。   “我是说这里。”陆辞往上一扶。   姜姜胸上骤然重了重。   “不是说了还……还疼着嘛。”她恨不得把脑袋垂到地缝里去。   “我会很轻,亲一下,就让你下去。”陆辞眸光灼烈至极,定定地看着她起伏着的胸脯。   “不行。”姜姜重重地摇着头。   “不想下车?”他的语气很轻然,尾音微微上扬。   心坎里突突地发着跳,姜姜低低道:“在车里呢,明天,明天吧。”   “外面看不见。”他淡淡道。   虽然看不见,但姜姜却仍然很羞耻,然而他却一副她不答应他就不罢休的样子。她牙关一紧,“要轻轻的,你上次弄得我好疼。”   “我不用力。”他把她欲掉不掉的肩带彻底褪到下面。   别墅外的大道两旁飘浮着馥郁花香。即使车窗紧闭,姜姜也能闻见细粒细粒的芳香。她有点不适地仰着脖子,鼻尖沁着几颗汗珠。   细细碎碎的呻。吟随着花香消散在风里。   “你答应我要轻轻的。”姜姜被他咬住,她轻呼着,推着他的额头。   “已经很轻了。”陆辞吮吸着,舔舐着,动作比之前要温柔许多。   身体里出现很奇怪的感觉,姜姜扭动着腿。酥酥麻麻的颤栗震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下揉,一下咬,似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使力,动作很拘谨,没以前的肆意疯狂。   细微的难受忽而变成了隐隐的舒服。姜姜不禁挺起身体。   花香越来越浓郁,渐至淹没姜姜的意识。   直到腿上有什么东西顶住她,她才恢复意识,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褪下,光秃秃的皮肤露了出来。   脑门一个激灵,她急忙把陆辞往后推,“阿辞!”   他像忍不住那般,朝她一顶。   姜姜惊了声,“不要不要!”   陆辞的神情很隐忍,汗珠从额侧流下来,唇贴到她颊边,“姜姜,难受。”   “哪里难受?”她挪着屁股。   他把皮带解开,而后捉住她的手,往下一按。   硬且灼热的东西覆满掌心。姜姜骇得连连后退,他却摁着她,让她退不开。   被他按着动弹不了,她挣扎地更厉害,指甲不知道刮到了哪儿,听到他一声似痛苦似欢愉的低吟。   “对不起!”姜姜以为她弄疼了他。   “就这样,姜姜。”他的眼睛里生泛着层层叠叠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握紧。”他的声音变沉变粗。   “我不————”   “握好了,马上就放你下车,嗯?”他仿佛在诱哄着。   姜姜不敢看那庞然大物,她猛地闭上眼,“要多久?”   “很快。”他顶着她的掌心。   此时姜姜心里翻滚着惊涛骇浪。原来那东西就长那样。怎么会这么大!不过白白的,还有一点点粉,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难看。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仿若要从胸口扑出来。   “睁开眼,姜姜。”他的唇倾覆到她耳边。她不敢睁眼。   “看着我,姜姜。”他一边按着她的手,一边在她脸颊上游移。   “阿辞,还,还要多久?”感觉到手心下越发硬热时,姜姜有些怕了。   “把,把……睁开。”他的嗓音越发沙哑,吞着字,带着舒服似的**。   姜姜心头抖了几记,慢慢地虚眯开一只眼。   这一眼让她全然怔住。   陆辞的脸不复以往的苍白,微浮着淡淡的红,耳廓也染着绯红,额上铺着细汗,滴落到睫毛上,狭长的眉骨聚挤着,薄唇微微张开,热气从薄唇中喘出来。   他看起来好像极为舒服欢愉,却又有几分痛苦。   伴随着一声低吼,姜姜掌心一热,什么东西喷洒出来。   姜姜木木地看着指骨上沾着的液体。   陆辞闭了许久的眼,待气息和缓后,他抽出纸巾,托起她的手,一点一点地给她擦着手。   手上的液体仿若滚烫的开水烫着姜姜,鼻端里融进一股很奇怪却不难闻的气味,她皱皱鼻。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陆辞脸上的淡红如潮水慢慢退去, 直退至耳根, 最后只剩耳尖还有那么似有似无的颜色。   略乱的衣领岔开小半截,里面过于白的皮肤也隐隐约约残留着红潮。   他的皮带还敞开着,姜姜别开视线, 触及他有些湿的额发。平时硬硬的短发这时湿软下去, 贴在了额间。   脑海中闪过他刚才低低呻。吟,汗珠滚落的模样,姜姜不自觉地夹了夹胳膊肘。   陆辞将她掌上黏腻液体一一擦拭感觉, 眼光一扫,瞥见她小腹上也沾了些液体。   浓白的液体沾在白皙滑腻的小腹上,如同要侵入皮肤表层, 渗入内里。他歪了下头, 没有用纸巾,直接用指腹去抹。   姜姜眉心跳了跳, 他的手指不似以往那般冰凉, 还残留着方才未消散完的热意。骨节分明的长指轻缓地在那片地方抚摸着。   “行了。”姜姜一把抽过纸巾, 把他抵开,三两下揩掉小腹上的东西。她把纸巾放到一旁,然后捂着胸找自己的衣服。   看到扯落到座位下的内衣, 她勾下腰去捞它。   她抓不到衣服, 于是又弯下一截腰。纤细白滑如瓷的背部半遮住陆辞的眼帘。   从她指缝里透出来的玲珑因为她的动作而向下颤晃着。陆辞眼神变暗, 他摩挲着手指, 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姜姜刚攥住内衣, 胳膊就被一股外力强行拉开。紧接着胸上压下一片热意。   “不是好了吗?”姜姜滞滞地挺直了上半身。   陆辞揉捏着, 语气岑淡,“嗯。”   明明口里说着嗯,手里动作却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那种酥软又席卷至姜姜心头。姜姜抑制着这种陌生的又让她近乎沉沦的感觉,委委屈屈地细着嗓子,“阿辞,你又骗人。”   陆辞揉捏的动作一顿,他看着唇间红肿的姜姜,意犹未尽似的蜷曲着掌心,而后抬高手,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地穿好。   姜姜顺势回到副驾驶座,她把镜子掰到她这方,梳好头发后,说:“开门。”   门被他锁着,她下不去。   一声轻响,锁被打开,姜姜舒了口气,耳后响起他的声音,“明天八点,我来接你。”   她回过头,咕哝着,“八点太早了,我要多睡会儿,起不来的。”   “八点。”他强调。   “好好好。”姜姜答应。   车外花香漂浮,这香味把刚刚在车子里发生的事情拽到她眼前,她看着雕刻着细簇簇花纹的大门,把盘旋在脑中的画面驱逐出去。   陆辞远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   直至纤瘦的身影变成圆点,他抬起眼眸,视线落在大门边角上的监控器上。他皱了下眉头,随即启动车子。   车子驶出载满花的大道尽头时,身后一辆车迅速掠过,极速拦在他面前。   拦在前面的车子里下来一个人。   看清楚那人是谁后,陆辞眸光冷下去。   “陆辞。”姜沉璟推了推眼镜,眉间带着冷淡,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辞点了下方向盘,然后降下车窗。   “离姜姜远一点。”姜沉璟眯着眼,镜片上泛着凛冽的冷光。   陆辞缓缓扬起唇角,眼里却寒凉至极,“这句话,应该我告诉你。”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不要去祸害她。”姜沉璟冷笑,声音里带着胁迫。   “我是什么样的人。”陆辞沉吟着这句话,继而睨向姜沉璟,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话音一落,车子就擦过姜沉璟的手臂,冲了出去。   姜沉璟望着远去的车子,太阳穴一蹦一蹦地跳着。   方才在监控里看到的场景跳到脑中。   不停震晃的车厢刺着他的眼瞳。他捏紧拳头,开车急速回到家。   姜姜正洗澡呢,就有人在敲门。她赶紧擦掉泡沫,裹上浴巾,“谁?”   “是我。”   姜姜立即套上衣裤,打开门,“有事吗?”   姜沉璟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青筋从手背上挤出来,他忍住尖烈的妒意,说:“姜姜,听我的话,和陆辞分开。”   “姜沉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   姜姜的话被他打断,“我想的那样?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边说一边进来,将门合上。   不轻的声响震着姜姜的耳膜。她后退两步,说:“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姜沉璟平定着气息,“听我的话,和他分开,我这是为你好。”   姜姜讨厌他这种口吻,跟她爸妈似的。她沉默许久,然后道:“我喜欢他。”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巨物压到姜沉璟肩膀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么,不要被他骗了。”   什么骗不骗的。姜姜恼火,“他当然喜欢我。”   姜沉璟嗤笑了下。   这声嗤笑让姜姜更为火大,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这样笑。她知道姜沉璟大抵也是为了她好,可是他根本就不了解陆辞,不了解陆辞是怎样的人。   “他很好,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不用担心。”姜姜仰起脖子。   目光撞到她脖子上新印下的吻痕,姜沉璟眼底又浮现出监控录像里不断震荡着的黑色车子,脑中神经一条条地崩裂开,   倏然擒住她的下颚,他抬起她的脸,“你真的喜欢他?”   姜姜心尖一颤,觉得姜沉璟的模样十分可怖,她舔舔唇,“喜……欢。”   “可是姜姜,你不是说过永远只喜欢哥哥,永远要待在哥哥身边么?”   她愣愣地直视着他,“我什么时候说————”   “你忘了,你从前对我说的。”姜沉璟抚着她的颊肉。   姜姜心神俱震。她模糊地意识过来。这话应该是原身对他说的。   “那都是玩笑话……”   “玩笑话?”他抬了下眼镜,“可是我当真了。”他的神情很让她觉得诡异恐怖。   “你说的,一辈子谁也不喜欢,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姜沉璟继续幽幽道。   “我……我……”姜姜在心里暗暗地扶额。   原身对姜沉璟畸形的感情促使她说了那么些畸形的话。但是没想到姜沉璟会当真,他原来不是很讨厌原身的吗,怎么把这话记得那么清楚。   姜沉璟俯视着她转着的眼珠。手上触感温软,他受牵引似的慢慢地抚摸着,唇虚浮在她的唇上空,“姜姜,和陆辞分开,永远待在我身边。”   说完,唇落在了她的唇锋上。   姜姜骤然瞪眼,脑袋里白光哗啦啦地闪过。她捂着嘴,后曳开。   “你你干什么!”她擦着嘴,嘴巴上火辣辣的疼。   撕破所有克制伪装,将所有感情暴露出来,他的平静表面幻化成了一片飘渺的云雾。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触着她的唇角,“刚刚他碰你这里了?”   姜姜脑中噼里啪啦地炸响着,她抽出下巴,避开他的碰触,“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怎么能亲她。   “我怎么不能。”他凑得更近。   “我是你妹妹!”姜姜掰着他的小臂。   听到她的话,他的唇角上携起来,“妹妹,你真是我妹妹?”   这些幽凉的字争先恐后地跳进姜的耳朵里,她惊骇地张大了口,强力镇定下来,她说:“我当然是你妹妹。”   姜沉璟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右颊,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妹妹。”   姜姜两腿发软。他是不是知道了她不是原来的姜姜!   “哥哥。”她打着颤,即使知道他不喜她叫她哥哥,她也要叫出来,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   从前厌恶她叫他哥哥,可是现在这一生带着颤意的“哥哥”却让他尾椎酸麻,刺激禁忌将心底里最后那份罪恶感镇压下去。他从镜面后面抬起眼睛,“姜姜,你原来叫什么?”   姜姜心底里惊涛巨浪翻滚而来,腿软地有些站不稳。姜沉璟握着她的腰,把她稳住。   她如被冻住,定在了地面上。姜沉璟贴着她的唇,“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姜姜。”他亲吻着她,含住她的下唇,抿了下,说:“你原来叫什么,嗯?”   “哥哥!”姜姜极力推着他。   他轻而易举地制住她,把她按到墙上,鼻尖触着她,说:“我问你原来叫什么?”   “我是姜姜啊。”姜姜怕得背脊发凉,四肢仿佛要散架。   “你不是。”姜沉璟把眼镜取下,抬高她的脑袋,吻住她。   “姜……姜沉……唔……”姜姜激烈地挣扎着。   恰时门被人敲响,沈彩蓉的声音响起来,“姜姜,你屋里什么在响?”   姜沉璟松开姜姜,眸光锐利地看着她。   姜姜急促地喘息着,“在……在看电视。”   “喔,我还以为你在干嘛呢。”沈彩蓉的脚步声渐远。   姜姜松了口气,她卯足力气搡开姜沉璟,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般,她从墙上滑下来。   姜沉璟单膝蹲下,扶住她的胳膊。姜姜猛地一退,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到了冷硬的墙壁上。   剧烈的疼痛袭了上来,她痛呼一声。   “姜姜!”姜沉璟把她抱起来,仔细看着她的后脑勺。   “放开我!”姜姜推着他。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姜沉璟把她抱到沙发上, 摁住她, 看了看她的头。   姜姜脑袋撞得发晕,她没有力气再挣开他,她蜷缩在沙发上, 乌黑乌黑的圆圈在眼前游走着。   “很疼?”姜沉璟的嗓音很急。   姜姜没有理会他。她缓了好一会儿, 才睁开眼睛。   对上姜沉璟呈着焦急的眼眸,一些她从前不明白的事情纷纷涌现出来。   为什么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   为什么要天天和她一起出去吃东西?   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带她去公司看什么书?   为什么不让她谈恋爱?   为什么不让她和陆辞谈恋爱?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做刚才那些事。   一件一件事情联通起来,答案已经十分明了了。   可是她却觉得不可置信, 仿若遭雷劈住。   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原来的姜姜的?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姜沉璟小心地把她拥起来。   姜甩了甩脑袋,冷静道:“哥哥, 你怎么回事?怎么说这样的胡话, 我不是姜姜是谁?”   闻言,姜沉璟扬起下颌,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借了我什么东西没还给我, 你说你忘记放在哪儿了?”   姜姜凝想着, 蹙起了眉。   “你根本就没有借过我什么东西。”他的眼光射进她瞳孔里。   姜姜攥住衣角,“我记性不大好,所以也不确定到底借没借……”   “记性不大好?”姜沉璟默了半晌, 又说:“三个月前我过生日, 你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姜姜怔怔然。礼物?什么礼物?书里也没写啊。她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来。   见她这样, 姜沉璟勾唇, “你还要装吗?”   事已至此, 姜姜泄气, 低着脸,小声喃喃着,“我确实不是你妹妹。”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姜姜瞅了他一眼,深呼吸一下,随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这样了。”   “醒过来就这样了?”姜沉璟拧起额心。   “嗯,我睡了个觉,一醒来就成了你妹妹,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姜姜隐去大部分实情,只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穿到了这里来。   “你家在什么地方?”他问。   “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世界和我们那里的世界很相似,却不是同一个,我生活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穿到这里来了。”   虽然早已知晓一些神志鬼怪之事,但是听姜姜说的那些话,姜沉璟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另一个世界。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膝盖。   “你原本叫什么?”他又道。   姜姜抿了抿唇,“姜姜,我原本也叫姜姜。”   姜沉璟垂睫,盖住眸子里的情绪。姜姜手心潮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我只是怕,怕说出实情。”   姜沉璟沉静地望着她,随后把她揽到怀里,覆到她耳边,说:“所以,你不是我妹妹。”   他又像是在强调这句话,对她强调,也是对姜姜强调。   姜姜想起他方才激烈的吻。   她用力抵着他,“你别碰我!”   他把她推倒在沙发上,用脸颊磨着她的脸颊,“你不是我妹妹,我为什么不可以碰你?”   姜姜别过头,姜沉璟的脸贴到了她脖颈上。   “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可以碰我!”她捶打着他。   姜沉璟盯着她露出的肩胛上的斑驳吻痕,沉沉道:“你和他在车里做了?”   “你起开!”如沉重的山压着她,她呼吸困难。   他倏然起来,拦腰抱起她,然后踹开虚掩着的浴室的门。   “把身上洗干净。”他说,说完就把她放到了浴缸里。姜姜赶紧爬起来,却又被他制住。   “你疯了吗?”姜姜厉声道。   “我疯了?”他移近,解着她的衣服,“我是疯了。”边说边吻着她的脸颊。   “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姜姜抓紧他的手,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眼泪滴到姜沉璟虎口上,他退开,抬起眸,见她双眼发红,脸颊上全是泪痕。   他阖了下眼,说:“不要怕。”   “你出去!”姜姜缩到浴缸边角。   姜沉璟捏了下鼻梁,静默许久,终于出了房间。   姜姜抱着自己,小声地啜泣着。   怎么会这样。她使劲儿地擦着嘴和脸,几乎要擦破皮了才停下动作。   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后,她团到床上,蒙过被子。   第二天肿着双眼起床后,她拿东西敷了下眼睛,然后下楼。   她接水喝的时候,后面笼下一片阴影,她让开一点,余光瞟见那片阴影是姜沉璟。   被子一抖,热水溢到了手腕上。   “小心着些。”姜沉璟把水关掉,拿过她的杯子,而后给她擦手腕。   姜姜急急地抽着手腕,正要扬声让他松开时沈彩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说:“姜姜今天放假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姜姜把手背到后面,藏住被他握住的动作。   沈彩蓉牵着阿宝,“那正好,跟我和阿宝出去走走,早晨空气好。”   “好啊。”姜姜急欲摆脱姜沉璟,一口答应。   姜沉璟也终于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她飞也似的奔向沈彩蓉。   “这么慌里慌张的干嘛!别撞着了!”沈彩蓉严肃道。姜姜勉强地笑了下,把要往她身上爬的阿宝搂起来。   去外面的时候,姜姜给陆辞发了个短信,让他晚点儿来。   说好的是八点,但估计要晚一些了。阿宝在她身上左嗅嗅右嗅嗅,没闻见什么后,软软地靠住了她。姜姜望着阿宝雪白雪白的毛,想起来肉球。   阿宝生来就被人伺候得很好,而肉球却受过那样的虐待。她抱紧阿宝,此刻只想飞到陆辞家去抱肉球。   阿宝咬咬她,很软的力道,小牙齿磨着她的指甲,似在提醒她不要走神。   “阿宝乖。”她哄了下它。   “姜姜,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沈彩蓉忽然道。   “有点失眠。”她说。她有些惧于看沈彩蓉。沈彩蓉还不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儿。   姜沉璟没有告诉他们。她扣着头,缄默下去。   “失眠?怎么失眠了?”   “昨晚上不是看电视剧吗,看久了就睡不着了。”   “晚上别看太久了,对眼睛也不好,听到没有?”沈彩蓉叮嘱道。   “听到了。”姜姜说完,忖度半会儿,想要说以后周末不回来的,但她料到沈彩蓉绝对不会同意,于是想着先斩后奏,到时候她不回来沈彩蓉难不成还能把她拖回来吗?   她实在是不想和姜沉璟同处于一片空间下了。   昨晚上的他很可怕,她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   从外面绕回去时,姜姜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她驻足,不是发短信告诉他晚点再来吗。   她瞟向沈彩蓉,说:“妈你进去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沈彩蓉抱过阿宝,“去吧。”她没有注意到那辆黑色的车子。   见沈彩蓉走进大门,姜姜快步走到黑车前。她打开车上去,说:“我让你晚点来的。”她才一说完,肉球就扑到她怀里大叫起来。它圆圆的眼瞳瞪得老大,全身的毛炸起来,一根一根地戳着她。   “肉球?”她不明所以。肉球仿若自己的领地被占领的愤怒,用爪子扒着她的衣服,似要把什么东西扒掉。   尖尖的爪子扎到了她,她试图安抚它,却被陆辞一下子提起来,然后摁到了他腿上。   肉球咬着座椅,愤怒变成哀怨,大眼睛里蓄积着水光。   姜姜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肉球它……”   “你抱了别的狗。”陆辞淡淡道。   抱了别的狗?姜姜恍然明白过来。她哭笑不得地摸摸肉球的额头。   “我最喜欢肉球了。”她俯着身,温柔道。   肉球呜咽几声,没有理她。   姜姜把肉球抱到胸前,亲了下肉球的额头,“肉球最乖。”   突然一下,肉球被陆辞拎过去,他的眉尾往下倒塌着,“你最喜欢它?”   见他神色不好,姜姜一时头大,她干干地一笑:“我是说狗狗中我最喜欢它。”   陆辞稍微缓和了下神色,然后探过来,把额头低到她唇边。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姜姜捧住他的额头,亲下去。   满意之后,他给她系好安全带。   发现车子往城外开,姜姜心里一动,“是去小木屋那里吗?”   “是。”陆辞点头。   姜姜有些欢喜。   一到小木屋,姜姜就立即走到之前钓鱼的岸边。   四处碧绿清新,她吸着晨间带着草木味的空气,昨日里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顿时被清新的空气扫尽。   陆辞从后面拥抱住她,他问:“很喜欢这里?”   “喜欢喜欢。”姜姜直直应声。   肉球冲着对面嗷叫了两声。   惊起树林钟的鸟,扑扇扑扇的翅膀声卷了过来。   姜姜看着在空中飞翔的小鸟,十分艳羡,“要是我们也有翅膀就好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陆辞眸光黯淡下去。   如果她有翅膀,他就将她的翅膀砍断,让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边,成为他一个人的。   直到鸟儿消失在天际,姜姜才撤回视线。她抬高一边肩膀,说:“干嘛抱这么紧?要勒死我吗?”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干嘛抱这么紧, 要勒死我吗?”姜姜用手肘杵了杵他。   腰间环绕着的铁臂放松了一点, 姜姜正想说去钓鱼,腰上又重新紧了起来,她惊呼一声, 整个人被他横抱到臂弯里。   视野一花, 风将她的头发吹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只感觉迎面袭来疾风,紧接着天地一暗。   后背靠上软绵绵的东西,她把碎发拂开, 见陆辞正立在玄关处。   轻微咔哒一声,门被锁上。   室内封闭,没有开灯, 昏暗的光线稀稀疏疏地散落在空荡阴凉的角落里。   “阿辞?”姜姜两手撑着床, 小腿落在床边。   陆辞回头看向她。她仰视着他,裙子如绽放的花瓣铺在深黑色的床单上, 纯白与深黑构成的视觉冲击映到他的瞳孔里。   不能放开她。   他对自己说。   姜姜刚想翻下床, 就见陆辞两步走近。他把外套脱下来, 扔到床边。   “去钓鱼好吗,阿辞?”姜姜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很是苦恼,为什么陆辞每日没时都想要做这个。   “好。”他说着, 解下领带衬衣, 露出精壮挺拔的身躯。肌肉线条过于白, 却十分流畅。   姜姜看到他裸。露的上半身, 滞愣片刻, 等到他把裤子解开时, 她才回过神,忙道:“不是答应钓鱼?”   “等下就去。”陆辞把她摁到床上。   “阿辞,三个月后的。”姜姜提醒他。   “我知道。”他把她的裙子褪下来,将内衣推上去。   与他赤。裸相贴着,姜姜把脸埋到枕头里。   全身被他亲遍后,下面被什么东西顶住。   “还不可以的。”姜姜急急退着。   “不进去,”他亲着她,“我不进去。”   姜姜既紧张又害怕,她缩着腿,“你保证?”   “保证。”陆辞看着她。   姜姜不再吱声。   等到皮肤被磨疼了的时候,陆辞还在不停地动着。   “阿辞,我难受。”   他的眼里泛着血丝,强力停下来后,把她翻过来,背对着他,换了一个位置。   姜姜这下不再难受了,却又有另一种难受代替了之前的难受。痒痒的,麻麻的,好像很空,急需什么来填充。   她低着嗓子,一声缠绵的嘤宁从唇间逸出来。   听到她的呻。吟,陆辞眼睛一红,把她的脸侧过来,发狠地撕咬着她的唇瓣,而后往下移,咬住她,不断地吸吮着。   一股温热喷涌到她腿上,陆辞扣着她的手,慢慢地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姜姜还隐隐难受着,她扭了扭,无意识地蹭着床。   陆辞把她翻过来,面向她,见她闭着眼,面颊嫣红,细细的黛眉微蹙着,似乎很不舒服。   他的目光下滑,定到她的腿上。静默许久后,他后退,而后低下头,整个人俯下去。   姜猛然睁眼,她垂下头,看见陆辞的脑袋后,她用脚抵开他。   “不要这样……”她想要挣开他。   “阿辞……不要……”姜姜躬起来。   他牢牢地固定着她,唇舌在那片芳香馥郁里探索。   脑中白光闪过,瞬间一片空白。姜姜抑制不住尖叫了起来。   全身发软,不剩半点力气,她虚着眼睛,看到陆辞抬起头,鼻尖上挂着几滴晶莹。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要了不要了。”   陆辞再度俯身。   不知过了多久,姜姜虚脱着,气若游丝地唤了他一声就累得合上了眼睛。   陆辞慢慢地舔净她身上的东西,然后把她箍到怀里。   余光触到散落在床边的领带,他望着领带良久,而后把领带取过来。他握住姜姜的两只手腕,把领带穿到她的手腕下。   绕了两圈,把领带系好。   他轻点着缠在她手腕上的领带,眸光深远起来。   姜姜被一阵冰凉刺醒。她看着天花板,缓了缓神识。   皮肤上摩挲着的凉意让她更加清醒了几分。她支着床坐起来,见陆辞在给她抹药。   眼底浮现出他把头埋在她那里的画面,姜姜一时羞赧,一下子挣开他,拱进了被子里,嗡声道:“穿衣服穿衣服!”   陆辞看着床上隆起的小圆包,把药放到一边,一把将被子揭开。   突然没了遮蔽物,姜姜没有地方躲,她抱着身体,蜷屈到床角,长发盖着雪白的身体,“你把衣服穿上。”   陆辞轻笑,随即披上衣服。   “裤子!”姜姜指着地上的裤子。他又把裤子穿上。   姜姜趁着他穿裤子的空隙,将被子扯过来,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后,她说:“你先出去。”   这下陆辞却当做没听见似的,直接坐到她床边。   陆辞轻松地拨掉被子,然后像抱孩子似的托着她的臀部,凉气喷到她颈边,“去洗洗。”   在外面守着的老人听到里面又响起一阵喘息后,他默默地走开。   在浴室里“洗洗”一番,姜姜愤愤地掐了掐陆辞,“不是洗澡吗!”   又摸又亲的,哪里是洗澡。   陆辞一言不发地给她揩拭着水渍。姜姜掬起水,挥到他脸上。   他皱起眉,“别闹。”   姜姜撇起嘴。他把滑溜溜的她扣到怀里,轻声道:“姜姜,我很辛苦。”   错愕地眨眨睫毛,姜姜问:“什么?”   “我忍得很辛苦。”他定定地望进她的眸子里。   “就三个月而已。”姜姜领会到他的意思,她转开视线。   “所以,其他的事情,我忍不住。”陆辞似乎是在解释他刚刚的行为。   姜姜喉咙一噎。她唔了声。   忽然瞧见手腕上浅淡的红痕,她抬起手腕,上面留着如同被什么东西绑过的痕迹。   还问没出声,她身上就一暖,他在给她穿衣服。   穿完衣服,他又像刚才进浴室那样抱起她,把她带到之前钓鱼的地方。   “我有脚的。”姜姜不习惯这样的姿势。她就跟个小孩一样,被他面对面地抱着。   他拍了拍她,“别乱动。”   姜姜闷闷地哼了声。   被关到外面许久,终于看到他们出了屋子的肉球猛扑到他们身边。   陆辞坐下来,仍然没有放开姜姜。   “让我下去钓鱼。”姜姜捏了一捏他。   “就这么钓。”他圈住她。   她往下探着,“不。”   “姜姜。”沉沉的两个字夹杂着威胁与警告。她凛了一凛,老老实实地窝在了他怀里。   陆辞卷着她的发尾,把下巴搁到她肩上。   “你不用去公司?”姜姜看着平静的水面,问道。   “不用。”他的嗓音有些喑哑慵懒。姜姜哦哦两声。她想去旁边的座位上坐着,可是陆辞箍着她,不让她离开。她叹了口气,有点窒闷。   姜姜给肉球喂完吃的,蓦然发现太阳要落山了。   日薄西山,飞鸟横穿过澄澈的天空留下一道道透明的尾迹。对面的小树林沐浴在一片暖暖的光晕里。水面波光粼粼,漂浮着绿黄绿黄的树叶。   这样一副安宁静谧的美景让姜姜的心也宁和下来。   她站起来,对陆辞说道:“阿辞,我们去那边散散步。”   沿着水塘边上走,后面就是小树林,姜姜看见岸上被日光浸黄的石子,遥远的记忆拨开重重烟雾,浮现到眼前。   幼时她去乡下外婆家,外婆家门前就是一条小河。   那里的同龄人教她用石子在河面上打水漂,她很喜欢玩儿这个,和他们比赛经常能赢过他们。   姜姜从回忆里抽回身,她捡起一颗很圆滑的石子,向水面飞去。   石子在水面起了好几番波浪,旋即沉下去。姜姜诶了声,猝地偏头,对陆辞说:“你会吗?”   陆辞看着她手中的石子,他把石子拿掉,然后抽出手帕弄干净她的手。   姜姜见他这样,说:“不脏。”   他很固执地沿着她的指缝擦着根本就不存在的污秽。   一些之前她不蹭注意到的细节生涌出来。她想起他干净地没有一丝灰尘的房间。   他有洁癖?   她挑挑眉,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不喜与别人碰触。   也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他要踩她的手。当时她好像碰了他的脚腕。   姜姜弯唇,随即俯腰,将石子在水里洗净一遍,擦干后递给他,“你会不会打水漂?”   他有些茫然地蹙着眉心。   姜姜说:“像我刚才那样,把石子扔出去,让它在水面上跳几跳,你试试?”   他不动。   “试试嘛,我们来比赛?”姜姜摇摇他的袖子。   陆辞缓慢地把石子接过去。   姜姜赶紧拾起石子,说:“我先来。”她把石子掷出去,“来吧。”   他没有扔,只是把玩着洗净的石子,淡淡道:“比赛?”   “嗯嗯。”   “输赢有奖惩?”他盯着她,黑长睫毛在眼底投下浓黑的阴影。   触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姜姜怔了怔,然后道:“奖惩?”   “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他倏然开口。   姜姜心嗤,这都是乡下小孩子玩儿的东西,他绝对没玩儿过,怎么可能赢得过她,她玩儿这个可是行家。他这话说的他一定能赢似的。   被他激起了胜负心,姜姜说:“好啊。”   反正他也不一定能赢。   陆辞转向水面,“三局两胜。”   姜姜:“嗯。”   五分钟过去。   “你你你玩儿过?”姜姜结结巴巴道。   陆辞摇头。   “那你怎么这么厉害!”姜姜惊讶。   陆辞嘴角一扬,“你输了。”   姜姜咬咬唇,“说吧,什么要求。”   真是太疏忽大意了,怎么忘记了他是反派,是一个能力达到变态级的反派。就算没玩儿过这个,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学会,然后赢过她。   在他提出要求之前,姜姜抢声道:“提的要求别太过分啊。”   “你发誓,永远也不离开我,背叛我。”   这句话如沉重的秤一坨一坨地砸到地面上。   周围倏然寂静下来,万物之中只有这句话在回响。   姜姜没有哪一刻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的认真,如此的执着。他锁住她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发誓。”   她的嗓子眼干涩起来。   永远也不离开他,背叛他。沉甸甸的承诺压到她心尖上。   “说。”他逼视着她。   “我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背叛你。”姜姜以从未有过的诚挚发着誓,随即又加上一句话,“你呢,你会离开我,背叛我吗?”   陆辞抱起她,“永远不可能。”   姜姜眉间浮起笑意。   回到木屋后,陆辞说:“今天不回去,姜姜。”   由于不想见到姜沉璟,姜姜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她点头答应。   陆辞明显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稍稍一怔。   姜姜看着他苍白的脸,指尖一痒,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老早就想捏他的脸了,他经常捏她的脸,她还没捏过他的。   捏了一下后,她瞅瞅他的神色,见他没生气,又捏了一把。   有点软,有点凉,但是却不粗糙,反而很细腻,比很多女孩子的皮肤还要好。   触感非常好。姜姜又摸摸自己的脸,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捏她的脸了。   “喜欢?”他问。   “喜欢。”姜姜歪着脑袋,眉眼间带着孩童稚气的笑意。   她继续捏着他的两颊,说:“你得多吃点啊,都没什么肉。”   话音落下,她不再捏他。   陆辞:“不捏了?”   “不了。”   “该我了。”他说。   姜姜:“?”   他把她压到沙发上,用拇指抚着她的面颊。姜姜笑笑,“捏吧捏吧,轻点就行。”   哪知他根本就不是要捏她的脸,而是要脱她的衣服。   “怎么还来!”姜姜急急兜住衣领。   上午才那样过,怎么还要来,姜姜无法理解他怎么有这么多精力,一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干这事儿的模样。   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说:“不愿意?”   “我累了想休息。”姜姜道。   他起来,把她带到卧室。   将她放到床上,他继续脱着她的衣服,说:“你休息。”   “你这样我怎么休息?”   陆辞压上去,吻着她的唇,“休息吧。”   姜姜额角抽搐着。   ——————   “姜姜呢?”姜柏海问。   “姜姜说她去朋友家玩儿了,明天回来。”沈彩蓉放下刀叉,呷了口茶。   她见对面的姜沉璟一直定视着姜姜的位置,出声道:“沉璟,你看什么呢,快吃饭。”   “嗯。”姜沉璟偏转开目光。   去朋友家玩儿?垂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紧,姜沉璟眸底闪过暗芒。他放下餐具,从座位前走开。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打开了姜姜的房间。   屋子里留存着她的气味。他的视线在她的房间里逡巡着。   而后坐到她经常坐的位置。他翻开她的书。   娟秀却带着韧劲的字体非常熟悉。   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一样。   朦朦胧胧地对她总有一种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之前见过,却又不确定见没见过。   最初知道她不是他妹妹时,那份模糊的熟悉很浅淡,浅淡到被别的东西掩盖住,浅淡到他完全忽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熟悉越来越强烈,他对她也越来越关注。   现在他恍惚意识到,最初对她这么关注的原因只是那丝他忽略掉的熟悉感。   而对她的关注也渐渐变了味,直至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书页上凝聚出她的笑脸。他抚摸着她颊边的笑容。   唇上残留着细腻温软的触感,他抵着额心,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少顷后,他扶住额。   晨光侵入时,姜沉璟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他竟然在她的书桌上睡了过去。   梦境残片一一退却,消散地一干二净。他揉着鼻梁,疲惫与困倦侵袭着浑身上下。   合上书,他离开她的房间。   回房洗漱的时候,他看着镜子中的人影,眼前忽然一模糊,镜子里仿佛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娇娇小小的站在他旁边拿着牙刷,他揉着眼角,再睁眼时,人影不见了。   仿佛是梦里的场景。   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清醒着自己的神识。   冷水让他完全清明过来,脑中最后一片碎片被粉碎。   他洗漱好,下楼。   看报纸的时候,在一旁逗阿宝的沈彩蓉道:“沉璟,上次颜家那姑娘我看挺好的,你要不和她试着处处?”   姜沉璟依然看着报纸。   “唉,”沈彩蓉顺着阿宝的毛,“眼看着你就要三十了,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妈能不急吗?你好歹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颜家那姑娘模样不错,性格又好,我看————”   “妈。”姜沉璟打断她。沈彩蓉哽了声,晓得他大约不耐烦了,便不再说话。   姜沉璟从报纸里偏过眼,瞥了瞥大门。   没有人回来。   他收回视线。   八点过一刻时,门边一响。他立刻抬眸。穿着小白裙的女孩儿从光源里走出来。   面容模糊不清,轮廓却极为清晰。   姜姜一进来就瞟见软座上的姜沉璟。她咳嗽了一下,对他颔颔首,继而往楼上走。   姜沉璟看着她略微翻动着的裙摆。   像抓不住的蝴蝶。   他迅即放下报纸,大步追上她,攥住了她。   姜姜颦眉,“哥。”她故意这样叫他。   他撩开她的头发,凝视着被头发掩盖住的红痕,寒声道:“你没有去你朋友家,你去了他那里。”   “是,我是去了他那里。”姜姜道。   他强行把她拉到他的房间,说:“我不是让你和他分开?”   姜姜:“你凭什么要我和他分开?”   凭什么?姜沉璟定视着她。   她带着怒气的脸庞刻入他眼中。   他想,有些事情,他得好好筹划筹划了。   怎么能让她成为别人的呢?   眸子里的凌冽烟消云散,他恢复以往的沉静,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语气柔和:“姜姜,我让你和他分开,是因为他不是好人,他做过很多坏事,我不想看到你被他伤害。”   姜姜把怒气收敛回去,“你说的我都知道。”   陆辞做过哪些坏事,她不了解,也不会去了解,她只喜欢现在的他。至于以前的他是怎样的,她管不了,也不会受影响。   早在一开始接受他时她就想了很多,她已经能够适应,所以不会再怕他。   闻言,姜沉璟眼光暗了暗。   说这些都没用。只有从根源解决才行。他看着姜姜。昨天不受控制的行为吓到了她,她现在对她很抵触抗拒。   必须得改变她对他的抵触。他放开她,说:“昨天的事,对不起。”   姜姜没想到他会道歉。她抓紧裙带,说:“以后不要再那样。”   “不会。”他把眼镜往上一抬。   “你是我哥哥。”她说。   姜沉璟静默片刻,“我不是。”   姜姜正要说话,就又听他道:“如果你想我是,我就是。”   “是,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姜姜赶忙道。   “好。”他的表情很平静,如一片无风掠过的湖水。   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姜姜挺起身板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你不告诉爸妈他们我的事情?”   “我不会和他们说。”   “谢谢。”姜姜怕他告诉沈彩蓉他们后,会发生一系列复杂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有人会把她当做实验物品去研究。   姜沉璟给她打开门,说:“回房吧。”   心里的包袱总算放下,姜姜在大床上滚了一圈,然后给陆辞打电话。   “今天我就不去你那儿了啊,我休息休息,还要做作业,你也好好休息下。”   方才送她回来时,陆辞说午饭后来接她,她原本打算躲着姜沉璟于是就答应了,但是现在姜沉璟和她说开了道歉了,她就不用再躲他。   她想在家瘫会儿,去陆辞那儿的话又要被他折腾。   昨天他折腾了她一晚上,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她的四肢都快散架成一块儿一块儿的了。要再来一次,她可真是受不住了。   陆辞没有回答。   “阿辞,我好累,中午就不出门了。”她捏着嗓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夹杂着些微倦意。   “嗯。”他终于回应她了。   “那我挂了,拜拜。”姜姜把手机丢到床头。   她快困死了。   一晚上都没睡成觉。每每睡着就又被他弄醒,她说停下,她要睡觉,他说你睡,然后继续蹭着她。   最后才昏昏沉沉地眯了会儿,一直这样到了天亮,他还压着她动着。姜姜欲哭无泪,早知道不答应他不回去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姜姜欲哭无泪, 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不回去了。   现在她浑身酸软无力, 走路都在打颤。困倦袭至每一根筋骨,她撑不住了,拉上被子, 定了个闹钟,打算睡几个小时再起来。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从昏蒙的状态中醒过来。   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让她的神识瞬间被激醒。   不大不小的房间,干净整洁, 小桌上的台灯还开着,晕黄的灯光蔓延到床上。她惊骇地掐了一把自己。   疼。   不是做梦!   她低头看到自己熟悉的浅蓝色睡衣, 唯恐看错了似的,使力揉揉眼睛。   “姜姜, 你干什么呢, 半天不起床?”   略粗厚的男声从门外传过来。姜姜眼眶登时发热,她飞快地奔到门边把门打开。   “都快到九点了, 还不起床,是不是又熬夜了!”有些胖胖的中年男人拍拍她。   姜姜颤抖着抬高手,戳了下中年男人。   带着热度的, 实质的触感。   “你这孩子, 睡傻了?”他用食指抵了抵她的脑门儿。   “爸爸……”姜姜用力抱住他, 眼泪簌簌而下。   “姜姜你怎么了?”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地回抱住她。   姜大声哭了起来。她拽紧他后背的衣服, 生怕他忽然消失了。   “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别哭啊。”   熟悉至极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姜姜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许久过去, 姜姜擦干眼泪,叫了好几声爸爸。   “受了啥委屈你跟爸说。”中年男人摸摸她的脸。   姜姜含着泪摇摇头。   “那就别哭了,赶紧收拾好出来吃早饭,都快凉了。”   “爸爸……”   “快去。”他把她推出房间,继而走开。   姜姜急忙拽住他。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回头。   她松开手,哽咽着,“我去洗漱。”   姜姜迅速来到卫生间。   看到这些熟悉的装置摆设,她还有些不踏实感。她摸摸自己的杯子,确定是真实的后,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齐肩的短发,圆圆的小脸。她这才发现,她不是和书里的姜姜有几分相似,而是非常相似。她张开嘴,没有小虎牙,却有类似虎牙的尖尖的小牙齿。   她甩了甩头,想要自己的神识更清明一些。   “姜姜,快点啊,牛奶都冷了。”   外面有人在催她。   她极速梳洗好出了卫生间。   “快喝吧,老看着我干嘛。”中年男人瞅了瞅她。   姜姜五指颤颤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牛奶。   热热的烫烫的,她手指一缩,牛奶杯从手上滑下来,哐当一声掉落到地面上。   巨大的震响震得她耳里轰鸣,眼前顿时乌黑一团。   她使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红。   姜姜滞滞地盯着粉粉的流苏。   耳边留着轰鸣的余响。她顺着余响看下去。   闹钟翻倒在地面上。   她合上眼睛,又试着张开。   还是粉粉嫩嫩的一片。   她使力揪着大腿肉,很疼很疼。她把自己裹到被子里,好半会儿又掀开。   眼里的光彩渐渐淡去,她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   闹钟还在响个不停,一声一声地扎着她的神经。她哭够后,把闹钟捡起来关掉。   为什么是梦。她呆呆地平视着前方。   早就想好既然穿到这里来了就好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去想,但是在梦里见过爸爸后,那些思念全被被连根拔起。   一层一层地侵蚀着她的心。   眼睛忽然一闪,她重新躺回去。   做梦,做梦,她要做梦。   好不容易使自己睡着,再次醒来时,她捂着脸,又流起了泪。   没有梦,什么也没有。   浑浑噩噩地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她强迫自己把那些消极的情绪撇到一旁,而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午后阿宝黏着她不放,非要她捏着奶棍给它吃。她一手捏着奶棍一手给它顺毛。   阿宝的毛雪白雪白的,极其柔软蓬松,她揉揉它的毛,它舒服地左右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姜沉璟站在楼上,右手搭着刻满繁复纹路的木制栏杆。他虚着眼睛,视线定在楼下某一处。   蹲在地上的女孩儿唇边含笑,长裙叠堆在地上。她温柔地摸着雪白的小狗,手中的奶棍被小狗咬着不放。   似曾相识的一幕闯进大脑中。他缓缓地皱起长眉。   姜姜敏感地仰起脸,与姜沉璟的目光隔空交汇起来。   “哥?”她温声唤了唤他。   姜沉璟颔首,然后离开。   姜姜没怎么在意,她蹲得有点泛酸了,就把阿宝搂到了沙发上。   ——————   “我那天晚上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你怎么还来?”白梓荨十分无奈地看着刘周。   “是不是我妈去找过你?”刘周挡住她。白梓荨怔了下,说:“不是你妈妈的原因。”   “你不要在意我妈,她说话就是————”   “不是,”白梓荨扬声止住他的话,“那晚上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算我求你了。”   “我不会放弃你。”刘周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白梓荨觉得自己沾染上了一个大麻烦。当初就不该那样,到底是自己的错。   “我直接和你说了吧,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你这样让我很厌恶。”她改变之前软和的态度,说了重话。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刘周仿佛不能接受她的话,有些气急败坏。   喜欢谁?白梓荨顿了下。透过刘周的肩膀,她看到穿着及膝短裙,手中抱着书的姜姜。   姜姜也看到了她。她向她招了招手。   神思恍惚了下,白梓荨说:“我谁也不喜欢。”   “你骗我,你明明说过不是很喜欢我,那就是有些喜欢我的。”刘周抓住她。   “请你不要碰我。”白梓荨挣开。   “梓荨,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放开我!”白梓荨挣脱不掉。   姜姜见状,立即跑过去,使劲儿搡开刘周。她吊着眉梢,严肃地睨视着刘周。   刘周拨开姜姜,“你让开!”   姜姜踉跄几步险些跌下去。白梓荨连忙扶住她。   仔细看了看姜姜,见她没事后,白梓荨厉声叱向刘周,“我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你再来骚扰我,我就报警。”   刘周面色泛青,他望着白梓荨许久,“我不会放弃的。”话音一落就转身走开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姜姜问道。   白梓荨点点头。   犹豫了好久,姜姜才问道:“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没有。”   一直都没有。   原以为白梓荨是因为刘周妈妈的事情才和他分手,她还是喜欢他的,但是现在白梓荨却说她对他没有感情了。姜姜踟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梓荨握住她的手,说:“别管他了,去上课。”   “走吧。”姜姜揽紧书。   手里温热柔软,如在摸一团软绵绵的云。白梓荨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   教室里人还没坐满。她们找到座位不久,顾远就坐到了姜姜旁边。   白梓荨蹙眉瞥了瞥和姜姜打招呼的顾远。她下意识地把姜姜往她这里扯了扯。   “怎么?”姜姜偏头问她。   “你胳膊上有些灰,我给你弹掉了。”白梓荨道。   “谢谢啊。”姜姜冲她一笑。   灿灿的笑容印在姜姜唇角,像阳光下柔软的丝绒。白梓荨猝地别过头。   姜姜没有察觉到白梓荨的异样。她面向顾远,说:“你说的那个纸条,我没有找到,抱歉。”   “没事的。”顾远腼腆地摸了摸耳垂。   课间休息时间,顾远把书移到姜姜面前,说:“刚才老师讲的这个我没怎么明白,你会吗?”   姜姜瞅了眼他指的地方,“会。”   顾远再移近一点,把笔给她。姜姜接过笔,轻声给他讲解起来。   清绵略软的声音侵入顾远耳中。他不着痕迹地凑近,呼吸间全是她的香气。   “大概是这样吧。”姜姜放下笔。   “谢谢你。”顾远把书挪到原位。   “不用谢。”   在姜姜给顾远讲题的时候,白梓荨瞟了眼姜姜讲的题。   不简单,也不难。顾远还能不会做?她似乎看懂了顾远的某些心思。   一下课,白梓荨就挽住姜姜和她出了教室。   “你有急事要做?”姜姜见白梓荨一下课就急急地拉着她出了教室,好像很迫切地要做什么似的。   白梓荨清了清嗓子,说:“我今早离开寝室的时候忘记把充电宝取下来了,我得赶快回去取下来,不然充爆了。”   “喔。”姜姜把书抱到小腹前。   回宿舍的路上,白梓荨暗地里回望了一下后方。   看到没什么人,她松了松气。   外面阳光正好,姜姜趁上课之前把被子拿出去晒。   晒好被子回来,白梓荨把手伸到她面前。   “吃吗?”白梓荨边说边把掌心摊开。   是水果糖。   漂亮的包装看起来软软甜甜的。   “吃。”姜姜接过去,撕开包装,吃了进去。   姜姜含着糖,口里有些含糊,“好甜。”   “喜欢吗?”白梓荨问。   “嗯嗯。”姜姜把包装纸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取出下午上体育课要穿的衣服。   “我换衣服。”她对白梓荨说。   “换吧。”   白梓荨套上运动服,喝了口水就看见姜姜从帘子里出来。   她撇开眼睛,又喝了口水。   眼角余光看到姜姜背对着她在穿鞋后,她走过去。   正系鞋带的姜姜感觉腰上一暖。她扭过头,见白梓荨道:“衣服翻上去了。”   白梓荨帮她把衣服捋顺。   “谢了。”姜姜继续系鞋带。   整理好着装,姜姜挎上包,“我们去操场吧。”   上体育课的时候,白梓荨有些心不在焉,她拿着球拍,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操场左边的方向投去。   “同学,不打吗?”对面的女生叫了叫她。   她回神,迅即把球捡起来。   上完体育课,姜姜直接对白梓荨道:“我不回宿舍了。”   白梓荨:“要出去?”   “嗯,拜拜。”姜姜和她挥了挥手。白梓荨见她朝操场外面的一辆黑色车子跑去。   眸光顿了顿,白梓荨偏过脑袋,往宿舍的方向走。   宽敞明亮的室内,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呻。吟填充了整个房间。   “不……要了……”姜姜仰躺到床上,腿被迫压到胸前。   她用手推着他的头顶,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的头仿佛被钉子订到了那处,无论如何也掷不开。   她抽搐了几下,如同被夺走了呼吸,艰难地吸着气。   半个小时过去,室内的声音终于消停下去。姜姜面色通红,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头发湿湿的贴着脸。   陆辞轻柔地吻着她的眼角。姜姜缓了很久,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她锤了锤他的胸口,“不许再这样!”   陆辞皱眉,“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姜姜疾声道。   “怎么会不舒服?”他有些迷茫地往下看。   姜姜立马夹紧腿,“不许看!”   他扫视着那块淡淡发红的地方,问:“那样不舒服?”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下面涌了上来。姜姜硬着脖子,说:“对。”   “那再试试。”陆辞说着,又弯下腰。   结束后,姜姜远离着他还硬着的地方,嗔道:“你怎么每天都想着这件事儿。”   陆辞蹭着她,没有说话。   姜姜轻哼了声。   第一次谈恋爱她本来想的是纯纯的进展过程,没想到他直接把中间的过程全部省略掉了。   陆辞亲着她的耳廓,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姜姜心尖一凛,她迅速挪开,“够了。”   够了,怎么可能够了呢。陆辞含着她的耳垂。   他迫不及待地想进入她,让她真真正正地成为他的人。可是她不愿意。   三个月如此难以忍受。他稍微使力咬了咬她。   “别咬我。”姜姜捂捂耳朵。   他仍旧咬着她。姜姜来了气,也咬住他的耳朵,她咬了下,威胁道:“不准再咬我!”   被她咬过的地方爆发出的酥麻渡至尾椎,他向上一顶。   姜姜见他那东西越发胀,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着。   “帮我。”陆辞看着她。   姜姜吞吞吐吐地没说出个什么来。   他把她的手摁过去。   等到姜姜的手都没有了知觉的时候,陆辞终于停了下来。   姜姜揩揩手,说:“阿辞,我要准备考试,不能经常来你这里了。”   她一说完,他的神色就一变,“不行。”   “我的时间————”   “不行。”他重复。   姜姜瘪了瘪腮帮。她受不住他这样没有节制的折腾了。每次都像没了半条命。   这还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要是进行到最后一步,她想她整条命都要交代到他身上了。   所以她才借要准备考试的借口来避一避他。   然而他一口否决,完全不容置喙。   “阿辞……”姜姜揪了揪他鬓边的短发。   “姜姜,和我一起住。”他倏然开口。   姜姜愣了片刻,随即大弧度地摇头。他没再言语。   本以为他遵从了她的意愿,岂料第二天醒来,她在客厅里看到了几个行李箱。   是她的行李。   “你干什么?”姜姜提高音量问陆辞。   “和我一起住。”他回答。   “我没有同意。”姜姜蹙起细眉。   他走近,搂住她,“答应我。”   都把她的行李搬过来了,然后再让她答应他。姜姜觉得可笑。被人强行操控住生活的不快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腔。   “我昨晚上说了不同意。”她压着唇角。   “为什么不同意。”   “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姜姜被他问地哑口无言。   哪里不方便,哪里都不方便。   “反正就是不行,把我的东西弄回去。”她的神色变冷。   陆辞轻啄着她的脸颊,说:“和我住在一起,嗯?”   听着他带有恳求的语气,姜姜心里不禁软下去,“阿辞,我现在还不能和你住在一起。”   “怎么不能?”   “我……”   和他住在一起,不就是同居了么。她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个,沈彩蓉他们要是发现了也绝对不会允许。   可是他要怎么和他说。   思忖了好几番,她说:“以后再说好不好?”   他沉默着,不再亲她。   姜姜踮起脚,带着讨好意味的,主动亲着他的唇。   他依旧不动。姜姜有点慌,她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含住了他的唇瓣。她生疏地舔了舔,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而他还是无动于衷。她泄气,正准备退回去,就被他往上一提。   他看着她,“继续。”   姜姜默了默,再次踮脚。   她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仍滞留在唇外。陆辞倏地张开了嘴。姜姜顿了顿下,似在回忆着什么,随即试探着伸出舌尖。   才探进去就被一片温软卷了过去。他托高她,变被动为主动,肆意疯狂地凌虐着她的唇舌。   风平浪静后,姜姜喘息着,“你答应了吗?”   陆辞没回答她,只是打了个电话让人把行李搬了出去。   姜姜提在嗓子眼的气松缓下去。   回学校之前,她用粉遮住脖子上的吻痕,把头发散下来,又把衣领拉高,这才放心地回了学校。   “早上有人把你的东西弄走了,然后又弄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想要问你,你的手机关机了,是怎么回事啊。”白梓荨看到她,立刻问她道。   “是我妈妈,她想让我看搬回家住,我不愿意就又给我搬回来了。”姜姜回道。   “你妈妈?”白梓荨眼底浮现出昨天下午那辆黑色的车子。   姜姜点点下巴。   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白梓荨问:“要去图书馆吗,一起去?”   “好啊,你等等我。”姜姜立马把要用的书收拾出来。   图书馆有类似于格子间的两人座,白梓荨预定好座位,和姜姜去了预定的地方。   看了会儿书,姜姜听到塑料纸的声响。她扭过脸,见白梓荨正撕着昨天吃的那种水果糖。   她把水果糖撕好,递给姜姜,“吃吧。”   “你自己吃。”姜姜压低声音。   白梓荨把糖凑到她嘴边,“都碰到你的嘴了,你吃。”   姜姜弯唇,将糖抿了进去。   “我这儿还有很多。”白梓荨说。   姜姜取出一颗糖,剥开,递给她,“来而不往非礼也。”   见白梓荨半天不吃,姜姜凑近,“梓荨。”   她忽然凑到这么近的距离,近到白梓荨能看清她脸上细微的茸毛,以及她浓密的睫毛。白梓荨猛地退避开。   “你没事吧?”姜姜把糖收回去。   “没事。”白梓荨把脸投放到书本上,过了半瞬,她转头,说:“糖。”   姜姜会意,把那颗糖抬起来。白梓荨慢慢挪过去。   甜甜的糖似乎比之前要更甜。甜味在舌间跳动,进而冲进每一寸皮肤。白梓荨抵了下上颚,想要将那源源不断的甜味镇压下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巧又遇见顾远。他直接坐到了姜姜对面。   “你一个人吗?”姜姜问。   顾远低低头。   白梓荨拢着细细的眉,看了顾远一眼。顾远察觉到来自斜对面的不明情绪,他看过去,礼貌地微笑了下。   白梓荨也礼貌地回以一笑。姜姜专注地把餐盘里的花椒一粒一粒地挑到一旁,没有注意到他们俩。   三个人安静地吃完饭,随即在食堂门前分开。   “姜姜……”白梓荨忽然道。   “什么?”   白梓荨欲言又止,她发现,在某些方面姜姜非常迟钝,她看不出顾远对她有意思?   确实是像看不出来。她也不怎么好和她说这个。   犹豫几番,白梓荨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姜姜困惑,“你要说什么?”   “哦,我想说等下我要去做家教,不和你一起去图书馆了。”   姜姜比了个OK的姿势。   ——————   清澈的河水里倒映着蓝天白云,稀疏的小鱼在里面游梭着。   浅浅的河岸边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   “我最厉害!”   “我最厉害!”   “我才是最厉害的!”   “你们别争了,她最厉害!”   站在小孩中间的女孩儿抛出一颗石子,石子在水面上哗啦啦地翻了几番。   风吹动她的裙子,白色的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蝴蝶。蝴蝶随着风翻飞着,似振翅欲飞。   “看吧,是不是她最厉害!”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又有些尖利。   站在中间的女孩似乎笑了笑,而后走出人群。   女孩儿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仍然是一团模糊。   扑通一声,一颗石子砸到了河水里。   姜沉璟从梦中惊醒。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姜沉璟从梦中惊醒。   房间里入目一片黑暗, 下一秒, 黑暗被光明吞噬。   他单膝屈起,食指关节撑着额头。   石子落在澄澈的河水中的叮咚声响依旧留存在耳畔。   清越的叮咚将他的魂识拉到混沌不清的梦中。   梦境里的女孩面容依然模糊,翻飞的裙摆上的蝴蝶却尤为清晰。   他不自觉地走近, 想要把笼罩在女孩脸庞上的云雾挥散,却只是徒劳。   女孩在笑,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 但是他知道她在笑。女孩秀致的轮廓柔和起来,紧接着是一串清绵细柔的笑声。   想要看清楚女孩儿是谁的极度焦躁攫住他整个心神, 他不耐地用手挥着女孩脸上的云雾,却依然拨不开。   渐渐地, 女孩脸上的云雾缭绕至全身,方一眨眼, 她就不见了。   姜沉璟出神地望进虚元里。   这个梦在很久之前出现过, 然后时不时地再度出现,最近愈加反复。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有什么东西似要从体内冲出来,却被一层坚固而朦胧的屏障阻挡着,无法冲破出来。   他有些痛苦地抵着额侧。   俄顷后, 他喝下一杯水。   灌入体内的水也让他眼前一晃。   略温暖的水包围住他, 淹没至鼻端, 衣服被浸湿, 头沉重地没入水中。他闪了下神, 然后摸了下衣服。   没有湿, 也没有水。他的神情凝重下去。   眼底忽然凝聚起姜姜的面孔。仿佛受牵引似的,他来到她的房间,来到她的床上,平躺上去。   心绪渐渐宁静,他发现他在她的床上。他皱了皱眉,继而下床,把床上压出的褶皱铺平。   把最后一道折痕展平,他没有离开床。他坐在床边,定神地看着床,却又并不是看着床,犹如在透过床看其他东西。   天际泛白时,他从怔神的状态中撤退出来。   姜姜把书包揽到背后,望着姜沉璟,说:“有事?”   “有事。”姜沉璟的表情很沉凝。   见他好像很严肃的样子,姜姜蹙眉,“什么事?”   “跟我来。”他说。   姜姜踯躅着,最后把书包交给白梓荨,“帮我拿回去,谢谢。”   白梓荨捏着书包肩带,没有看一眼姜沉璟,只对着姜姜道:“那我回去了。”   看着白梓荨的背影消失在小道里,姜姜收回目光,问姜沉璟,“去哪儿?”   “上车。”姜沉璟给她打开车门。   车子的速度较平时快很多,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姜姜用旁光斜斜地向他投以一瞥。   当姜沉璟把一条裙子递到她面前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它穿上,姜姜。”姜沉璟锁住她的眼睛。   姜姜看向眼前的裙子。   纯白的过膝纱裙,裙摆上绣了一排精致漂亮的小蝴蝶。   有些眼熟。她提高眉梢。   姜沉璟的嗓音变得很温和,“穿上看看。”   “你送给我的?”姜姜指了指裙子。   “送给你的,穿上给我看看。”   姜姜磨了磨腰侧,“好吧。”她把裙子接过去,进了包厢里间。   把裙子穿好,姜姜摸着袖口上层层叠叠的绣纹,总觉得好像见过这条裙子。   姜沉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门帘。   从未有过的紧张一寸一寸地刺入大脑皮层。手心出了些汗,他握紧手指。   门帘被掀开。   叠堆着的小蝴蝶映入眼帘。小蝴蝶扑扇着漂亮的翅膀向他靠近。   迷蒙的云雾又笼罩起来。他猛然大步向前。   姜姜见姜沉璟伸手在她脸上晃了几晃,她不解地退后半步,“你做什么?”   这声音穿透了云雾,将云雾撕开一道裂缝,裂缝里,女孩儿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水水嫩嫩的小脸,夹杂着稚气的眉宇,圆圆的眼睛,秀挺的鼻梁,粉粉的唇瓣。   “是你。”姜沉璟嘴唇颤动着。   姜姜眨了下眼睫,“什么?”   此时姜沉璟心中巨浪翻滚着,梦里的女孩和现在的姜姜很像,却又有些不同,他记起她和他坦白时说她原本长得和他妹妹很像的话。他想要出声,脑中却忽然钝痛起来。   “姜沉璟!”姜姜急声叫道。她扶住要到倒下去的他,慌忙道:“你怎么了!”   他抱着头,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整个人蜷屈到姜姜怀里。   姜姜把他拖到长椅上,急忙掏出电话却被姜沉璟打掉。   别动,他说。   “你还好吗?”姜姜托起他的下巴。   他把她的手摁到太阳穴,“这里疼。”   姜姜舔唇,抖着手给他揉着太阳穴。   他慢慢地缓和下来。   “还疼不疼?”姜姜揉了好半天,问道。   姜沉璟半睁着眸子,视野里是她裙子上的小蝴蝶。他一把攥住小蝴蝶,似要把脑海里淡去的记忆拖拽住。   裙子被他这样拽着,姜姜不适地挪动了一下。   “这裙子,眼熟吗?”他倏然道。   静默许久,姜姜开口,“是有点眼熟。”   是有点眼熟。姜沉璟从她的膝盖上仰起脸,他看着她的下颌,梦里的影子与完整地她重合到一起。   “在什么地方见过?”他问。   “记不得了。”姜姜把裙摆从他指缝中拉出。她很困惑,他突然给她送这么一条裙子,而这条裙子她貌似还看到过,但是却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了。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仿佛肯定她曾经看到过这条裙子一样。   “怎么这么问?”姜姜低头看着他。   他却不出声了,镜片后面的黑眸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没事了吧。”姜姜想要把他推到一边。   “这里,还在疼。”他截住她要撤离的手指。   姜姜见他脸色确实还有些白,于是就重新给他按起来。   梦里的女孩儿是她。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神识混乱不堪,犹如被搅入黏糊的胶水。姜沉璟脸埋到她的裙子里。   突然一声响,门被踢开。   两人齐齐看向门边。   “阿辞?”姜姜诧然。   陆辞看着枕到姜姜腿上的姜沉璟,黑瘆瘆的眼眸里聚集起浓郁的阴鸷。他大步走到姜姜面前,把她扯起来。   姜沉璟站直,迅速钳住姜姜的右臂。   被两人拉扯着,姜姜一时疼痛难忍,“放开我。”   两个人都不放。   姜姜面向陆辞,抽了抽手腕,“你松开。”   “你们在做什么。”陆辞嗓音带着压迫,逼到姜姜耳朵里。   “我哥哥他不舒服。”姜姜立即道。陆辞眯着眼转向姜沉璟。   “我让你离她远点儿。”陆辞眸光凌厉。   姜沉璟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她是我的女人。”陆辞扬起下颌,唇角冷冷地勾起来。   “你的女人?”姜沉璟用食指点着姜姜的手臂中央,抬了抬眼镜,旋即道:“她是我妹妹,轮不到你来管。”   “妹妹,”陆辞眼里升起阴凉的戾气,“她是你妹妹,所以你想做什么?”   姜沉璟顿滞了一秒。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姜姜喘不过息,她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能不能先放开我!”   陆辞与姜沉璟都把目光调转到咬着牙的姜姜身上,但依旧都不松手。   骨头都快被他们俩捏碎了,姜姜五官皱到一起,“痛……”   钳制在小臂上的力道松了许多。姜姜顺势使力把两只手抽出来。她从他们中间移出去,把手负到身后。   她平复着气息,还没说话就被陆辞一把揽入怀中。他睨着姜沉璟,眼神如利刃,“记住,她是你妹妹。”   话音刚落就把姜姜带了出去。   姜沉璟的面部扭曲了下,他把桌子上的杯子砸到墙面上。   车门啪地一声被关上。陆辞拎起姜姜的衣领,把她摁到椅背上,说:“我说过不准靠近别的男人。”   “他是我哥哥。”姜姜抓着椅背。   “哥哥?”陆辞摩挲着她的脸颊,“他把你当妹妹?”   姜姜蹙了蹙眉。   陆辞的唇贴到她唇边,“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除了我。”   当他看见姜沉璟靠着她时,身体里的暴虐如洪水爆发。不能让任何人碰她,任何人都不可以。   有一种被铁网缠住的窒息感。姜姜怔然,“任何人都不许?我爸妈呢?我朋友呢?”   “不准。”他的瞳孔收缩着。   姜姜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不可能。”   陆辞眸光骤凉,“你再说一遍。”   “我的生活不可能只有你。”姜姜硬声道。   他揪紧她的领口,似在极力克制着情绪,“把这句话收回去。”   “你不能不讲道理。”姜姜也很生气。   “我让你把这句话收回去。”他抚摸着她的脖子。   心头涌上怒意,姜姜倔强着,“不。”   今天不和他讲清楚,以后他还会这样。   猝然间,他松掉她的衣领。姜姜才说出一个“你”字,车子就被他开了出去。   极致的速度让姜姜慌了起来,“你不要命了!”   陆辞没有理她。   晃得她有些晕了的时候,车子猛地一停。姜姜晕晃晃地被他抱起来。   倏地被摔到床上,她弹了几下,头更加晕了。   紧接着身上吹过凉风。她登时清明过来。   头顶覆盖下沉沉的阴影,裙子被撕裂的声响穿透到空气里。   姜姜往后退缩着,“阿辞!”   他摁着她,眸中赤红,一把将她的裙子褪下。   “不要!”姜姜使力推着他。   他如同失去理智,把被撕烂的裙子扔到地上。姜姜恐惧到了极点,“你冷静一下……”   陆辞犹如处在另一个世界,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他压着剧烈挣扎的她,突然一停。   姜姜还没松口气,就只觉手上被绕上了什么东西。   等她意识过来时,她的手脚都被绑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极度的恐惧遍布全身,姜姜颤抖,声音破碎不堪,“你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陆辞脱掉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她的每一寸地方。   他用了狠力,啃咬着她的皮肤,在原有的印记上覆盖下更深的痕迹。   姜姜很疼,他咬着她的肉,似要把她的肉咬下来吞入腹中。   当硬热的东西抵到下面时,姜姜说:“陆辞。”   十分沉,十分缓,十分冷的两个字。   失去理智的陆辞猝然停顿。   “不要让我恨你。”她的眼里全是泪,表情却变得极为平静。   他眼中的赤红渐渐消去。   姜姜没有看他。   恢复理智的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的手指动了两下,想要碰她,却被她避开。他把她手脚上绑着的东西解下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对不起。”   姜姜像一具木头人,一动不动地任他箍着。   他不停地亲着她的脸,“对不起。”   她还是没有反应。   他有些急了,“姜姜,对不起。”   姜姜的目光很岑凉,她终于正眼看他,“起开。”   他非但不起开,反而圈得更紧,如同要把她揉进他的血肉里。   “陆辞,我叫你起开。”她偏过脑袋,神情锐利。   陆辞在她的逼视下,放开她,又重新搂上,“不放。”   姜姜闭眼,不再出声。陆辞小心翼翼般地仔细盯着她的表情,抿抿唇,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身体突然自由,姜姜动作缓慢地从床上起来。她把裙摆被扯烂的裙子穿起来,一直背对着他。   心中很慌,陆辞从背后抱住她,“对不起。”   姜姜没有搭理他,径自把鞋子穿好,穿好后,用胳膊肘把他抵出去。   陆辞再要凑过来时,姜姜说:“站住。”   他无措地站到原地。   “别再碰我。”姜姜说完就朝外走。   “姜姜!”他想要抓住她,却又记起她刚刚说的话,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姜姜面无表情,把门摔上。   陆辞追上她,挡住她的路。   姜姜平视着他,“让开。”   “你去哪里。”他的声音很急促。   她想说关你什么事,话冲到嘴边变成了:“回学校。”   “我送你。”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我现在不想再看见你。”姜姜努力让保持着面上的镇静,而后掠过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辞捏紧拳头,青筋从手背上爆裂出来。   “姑娘,失恋了?”司机往后看了眼一直小声哭着的女孩。   姜姜摇着头说没有。   “喏,纸。”司机把抽纸递到后面。   “谢谢。”姜姜抽泣不止。   瞥到她的裙子有撕烂的痕迹,他骇了骇,“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不是。”姜姜揩拭着停不下来的泪水。   “小姑娘,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司机叔叔给你报警,可不能让人给————”   “不是的,谢谢您。”   司机诶了诶。   到了学校,姜姜快步进入宿舍楼,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色车子停到了楼下。   姜姜一进寝室就把整个人埋到了被子里。   身上还疼着,每一处角落都疼。她像置身于寒冬腊月里,冻得发抖。   做完家教回来的白梓荨看到姜姜床上隆起一团,轻轻唤着她,“姜姜,你吃饭了吗?”   姜姜没有应声。   白梓荨以为她睡着了,于是不再叫她。过了片刻,她听到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她凛了一下,“姜姜?”边叫她边踩上扶梯。   隆起的被子在颤动。白梓荨连忙把被子掀开一点,一掀开就看见姜姜满脸泪痕,额发湿乱。   “发生什么事了?”白梓荨惊急道。   姜姜拱进被子里,无声地掉着眼泪。   “姜姜,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白梓荨再次掀开被角。   “没什么,不……不要担心……”姜姜抑制着哭声。   白梓荨摸摸她的脸,“告诉我好吗?”   “真的没什么的。”姜姜掩住面颊。   她不愿意说,白梓荨也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回到椅子上,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姜姜那方。   大致过了一个多小时,姜姜那里没了动静。白梓荨伸长脖子,看到被子昀和地上下起伏着后,总算安下心来。   一直到晚上九点钟,姜姜才从被窝里钻出来。   一发现姜姜起来,白梓荨赶紧道:“饿了吗?”   姜姜抚了抚发肿的眼睛,回道:“没饿。”   白梓荨想了想,给姜姜剥了颗糖,说:“吃了开心点。”   姜姜勉强说了句谢谢,把糖吃进去。白梓荨不再问她为什么要哭,她不愿说,她也不会再问。   将帘子拉上,姜姜摁开台灯。她把衣袖往上一掀,满手臂的青红牙印遮住视线。   那种犹如要被撕烂,被吞进腹中的恐惧再度席卷上来。姜姜伏趴到到书桌上,少顷后,她拿出手机,拉黑了陆辞的号码。   那样的他太恐怖,她再也不要看见他。   不甚明亮的路灯下,黑色的车子仿若要融进夜色里。车窗边闪着红色的一点,红色的一点上升绕出团团白烟。   陆辞夹着烟,一直凝望着三楼某处。   最后一根烟熄灭掉,车子从楼下驶离开。他回到家,看着凌乱的床。   床上还残留着被撕扯下来的裙纱。   他抽出烟,一根一根地吸着,整个屋子里被白烟笼罩缭绕,直至什么都虚化下去。   天将亮时,他碾灭烟头,把不敢挨近他的肉球抱起来。   肉球舔着他,随即跟着他一起发怔。   天上最后一抹黑暗隐去,他抬眸望了望外面,随后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耳际回响。   天空阴沉沉的,太阳被灰蒙蒙的云遮住。姜姜仰头望天,随即垂下头。   眼前忽然被什么遮住。   “我是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梓荨。”视野蓦然一亮。   白梓荨把手拿开,用肩膀杵了杵姜姜,“还不高兴呢?”   “没有,感觉要下雨了,我不喜欢潮湿的天气。”   “不会下雨,我昨天看天气预报了,只是阴天。”白梓荨笑道。   “嗯。”   “对了,姜姜,我们学院在办唱歌比赛,我们去看看吧。”白梓荨拉了拉她。   姜姜不感兴趣,但是看白梓荨非常有兴致的样子,就跟着她去了。   其实白梓荨一点也不想去看什么比赛,她只是想让姜姜转换转换心情。   整整一天了,姜姜一直很消沉,上课也心不在焉的老是失神。她想着去看比赛大约能够让她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   但是姜姜听着听着还是走了神。   白梓荨叹了口气。   当比赛选手唱到“没那么喜欢,该断就断”时,姜姜猛地站立起来。   “姜姜?”白梓荨也跟着站起来。   姜姜又坐下去。   眉间的消沉低落散去,姜姜扬起笑容,说:“唱得真好。”   “是挺好的。”白梓荨有点讶异于姜姜突然的转变。   场馆里飘扬着悦耳的歌声,歌声飘散出屋顶,姜姜的心绪也随着歌声飘出了屋顶。   没那么喜欢,该断就断。   比赛结束,姜姜和白梓荨出了比赛场地。姜姜一把挽过白梓荨,“走,请你吃东西去。”   “吃东西?”白梓荨没设防被她挽住,错愕地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对。”   看到姜姜周身恢复原先的活力与朝气,白梓荨心情也放松起来,“好啊。”   “好辣啊。”白梓荨咧着嘴。   姜姜把水给她拧开,“快喝。”   水把辛辣劲儿冲淡,白梓荨吐了吐舌尖。姜姜对着小吃摊老版说:“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好嘞!”   “能吃的完吗?”白梓荨额角抽抽着。她们俩已经吃了半条街了,她的肚子撑的很饱,再也塞不下什么东西了。   “吃的完。”姜姜边咬着肉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烤串打包好,姜拎到手中,“我们去前面。”   走了几步,姜姜忽然驻足,她回转过身,瞥到人群中的黑色车子。她视若无睹,扭过头,对白梓荨道:“还是不逛了,要不我们回去?”   白梓荨正有此意,“行。”   “有辆车跟着我们。”回程途中,白梓荨凑到姜姜耳边说道。   “没事。”姜姜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字。   白梓荨正准备问她是不是认识车里的人就陡然想起这辆车似乎有点像之前在操场外面看到的那辆车。她缄口,顿时明白了姜姜为什么会说没事了。   楼下的车还没走。   姜姜偷偷看了眼。她掏出手机,忖度着该怎么措辞。   既然已经想好了就不能再犹豫。她点开短信界面。   噼里啪啦输了一句话。   输完这句话,她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妥,又删掉。就这么输入删除输入删除重复好几遍之后,她将指尖停在了发送两个字上。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她将指尖停在了“发送”两个字上空。   一旦发过去, 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她要承担住以后会发生的一切后果。   姜姜的视线定在下面的车子上。   浓郁的黑色通过灰尘颗粒漂浮到她眼前, 将她的视野全部遮住。   一粒一粒的黑点凝聚成一张苍白的脸。下一刻极速崩裂开,从视野里消失,弹回车身上。   她深深地呼吸着, 闭了下眼,重重地往屏幕上一点。   短信发送成功。   发送成功后, 她的心一颤一颤地跳了起来。她看了看楼下的车, 又看了看手机屏幕。   等待的这段过程极为煎熬。   “姜姜?”白梓荨见姜姜扒在栏杆边上一动不动,侧脸神情看起来很紧张, 她两步走到姜姜身边,叫了她一声。   姜姜貌似没有听见。   紧接着姜姜的手机屏幕一亮。白光映射到姜姜的脸上。   白梓荨还未开口问她些什么, 她就把手机揣进兜里,神色滞凝地走了出去   “你还穿着————”白梓荨顿住口, 姜姜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姜走到黑色的车子旁边。   车门打开, 陆辞出来的时候,那种登至极点的恐惧又沿着脚底升至全身上下每一处。   斑驳浅淡的树影落在他身上, 他的脸比以前更加苍白,仿若是透明的,有种伸指就能透过去的错觉。   两个人都沉默着。   姜姜直直地凝望着落在他衣服上的稀薄的树影。   树影随风晃荡了好几个来回, 她心中的恐惧似乎被晃荡的树影扫拂了去。   她磨动着鞋尖。她穿着拖鞋, 鞋尖上搭着毛茸茸的粉绒, 粉绒随着她轻微的磨动四散着。   最终还是她先开口, “你答应了?”   “嗯。”他回以一个字, 眸光很晦暗。   “确定?”   他看着她, “确定。”   下一瞬,姜姜如一团雪球撞到他怀里。她仰着脑袋,笑意从嘴角蔓延至整张脸,“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再反悔。”   陆辞慢慢地托起她的身体,把她搂高,“不会。”   她穿着毛绒绒的睡衣,雪白雪白的绒毛严严实实地压到他的颈边。她垂着眼帘看他,他稍微抬眸,与她定定地对视着。   耳际萦绕过昨天听到的歌。   没那么喜欢,该断就断,若是很喜欢,就别让爱情那么难堪。   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识过来。她是受不了他有些极端的独占欲,但却没办法放弃对他的感情。   潜移默化,生根发芽壮大成参天大树的感情,无法斩断,想断也断不了。如果断不了,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爱情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喜欢他,不想和他分开,但是如果他不做一些改变,以后还会发生跟昨天同样的事情。   所以,她发短信给他:我不能和身边的人割裂掉所有关系,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原谅你。   在等待他回复的那段时间,她很惶怕,很紧张。如果他不答应的话……   但是他回复:我答应。   其实她没想到他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她。改变他固有的观念,比登天还难。   但是他答应她,愿意为她妥协,愿意为她退一步。   姜姜的眼睛里流溢着亮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陆辞把车门拉开,将她放进车厢里。   “去哪儿?”姜姜问。   “回家。”   闻言,姜姜神情一绷。   察觉到她突变的情绪,陆辞抿了下唇角,“我不会再那样。”   姜姜心有余悸,她静默半晌,然后主动抱了抱他,“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句话从陆辞颊边擦过。他倏地垂下眼帘。她相信他,可是他却要食言了。   不能忍受,也不允许她和别人有任何联系。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答应她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安抚住她。   抱着陆辞的姜姜在他身上嗅了嗅,而后皱鼻,“你抽烟了?”   陆辞愣了愣,“抽了。”   刺鼻浓厚的烟味冲进姜姜鼻子里,她离开他的怀抱,歪过脑袋,一声不吭。   陆辞低头闻了闻身上。他皱起眉头。   家里也是一阵刺鼻的烟味。   姜姜抱起肉球,看着烟灰缸里堆积着的烟头,说:“阿辞,不要抽烟了。”   陆辞立即把烟灰缸扔了出去。姜姜摸摸肉球的软毛,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   “不抽了。”陆辞扣住她的腰。   “去换身衣服。”姜姜推推他。他立马朝卧室走,走了一小截路又返回来,把她往卧室牵。   “我又不换衣服。”姜姜不动。   他的眉尾向下陷落着,依旧握着她的手指。   姜姜回握住他,“进去吧。”   进入卧室后,姜姜瞥了瞥那张大床。昨天的剧烈挣扎的痛苦与极度的恐惧再次蔓延开来。她极力撇去不安的情绪,被他拉到衣柜旁。   他随意取下一套衣裤,眼睛依然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忽然间明白他为什么换衣服也要拉着她进来了。   姜姜抿着笑,轻轻地揉着肉球。肉球舒服地舔着她衣服上的绒毛。   见他在脱衣服了,姜姜避开,转身面向紧闭着的窗户。   身后窸窸窣窣的响了小半会儿,姜姜背后覆上冷冷硬硬的胸膛。她转过来,听到他肚子轻声响了下。   “没有吃东西?”她蹙蹙细眉。   “没吃。”   姜姜把肉球递给他,径自朝外走,她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满满的,还是她之前离开时塞进去的。   “你今天吃饭了吗?”姜姜不禁加重音量。   他不说话。   姜姜瞅了眼他的胃部,随后抱着菜进了厨房。   他吃了很多碗饭,盘子里所有的菜一点也不剩地全部进入他的腹中。   姜姜给他倒水,问:“胃有没有不舒服?”   一下子吃那么多,她有点担心。   他摇了下头。   姜姜抱着肉球侧卧到床上,她顺着它额背上软乎乎的短毛。陆辞没有像之前那样折腾她,他似乎很克制地在发顶亲了下。   旋即圈紧她,帮她把被子掖好。   钟表滴滴答答地在室内回响。姜姜慢慢地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黑暗中,接着微末的光亮,她看到他没有闭眼,和她看上来的目光对视上。   姜姜感觉到他无法遮掩住的那片硬热,她咬着唇地思忖了良久,把灯打开。   “阿辞。”她坐起来。   陆辞也坐起来,她看到他额头上浮着的细微的汗珠。   “是不是很难受?”她定视着他。   他抿抿嘴,“不难受。”   姜姜看向他下面。如高高撑起来的斗篷。   做了什么决定般,她突然一动,下了床。   “姜姜。”陆辞一把将她揽回去。   “让我把它放出去。”姜姜点点肉球的耳朵。   他的眼瞳里闪过困顿。   就在他困顿的空隙,姜姜轻拂开他,走出了卧室。她把肉球放到它的小窝里。   陆辞站在卧室门口,视线跟着姜姜的身影转。   姜姜一回头就看到在门口注视着她的陆辞。她小步走回去,仰着小脸,勾住他的大掌,“来。”   她把门踢上。   房间里明晃晃的灯影倾落到她后方,她说:“你会轻点吗?”   陆辞拢起眉头。   脸颊上出现两抹红晕,姜姜低喃:“不用三个月。”   他神情一滞,而后眼眸里凝聚起黑沉沉的情绪。   她留声机似的说着:“你要轻点,我怕疼。”   陆辞用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把她推到床上。姜姜合上眼睛。   陆辞却半天没有动作。她睁眼。   他两手撑到她肩膀两侧,眸光幽深地在她面颊上逡巡着。   片刻后,他倾身,温柔却冰凉的吻落在她眉心。   “睡吧。”他说,随即盖上被子,把她拥入怀中。   姜姜微微张口,她把被角掖下去,“你……”   他描摹着她的眉眼,“我没事。”   姜姜的性格很软,然而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的性格就硬了起来。她怕下一次她就没有今天这样的勇气了。   把被子猛地掀开,她翻身压到他身上,说:“真没事?”   上下滑动着喉结,陆辞闪躲开眼光,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到胸上。   心脏极速地跳动着,下方也越来越灼热。   姜姜做出了两辈子最为大胆的举动,她探手摸下去,寻到目标,轻轻按下去。   陆辞一下子凛冻住。   “阿辞,我愿意。”她直视着他的眼瞳,手轻微抖着。   “姜姜。”他的声音很沙哑,眸子里碎裂开暗红,却依旧不动作。   “我愿意。”姜姜鼓足勇气,胸脯急促地伏动着。   下一瞬,眼前猝然翻转,她和他换了位置。他把她摁下去,将她整个人违困在他胸前这方天地。   震动着的心跳传到她身上,姜姜用力拥抱住他,“轻一点。”   他的睫毛缓慢地触了下眼底,再次开合上去时,他说:“好。”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急躁,而是很慢地一点一点地给她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把所有衣物都褪去后,姜姜强迫自己睁着眼,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似以往那样全程闭着眼不敢看。   皮肤与皮肤直接接触,冷与热严严密密地融合起来。姜姜不受控制地轻咛了一下。他亲着她的面颊,慢慢地移到她的唇瓣上,他舔着她的嫣红的上唇,细致温柔地在上面辗转亲吻着。   像飘在温暖的云朵里,软绵绵的,极为舒适惬意。又像漂浮在柔软的水面上,暖暖的水流缓缓地侵入血液里。   越来越急促的粗喘与细细碎碎的声响在微晃的大床上弥漫着。   意识迷离的姜姜紧抓住被揉皱的床单。   那片灼热往下滑动着,蓄势待发时,她清醒了一些,稍微撑起来,声音细细的,问他:“你是第一次吗?”   陆辞顿住。   许久后。   “不是。”   他说。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不是”这两个字带着重量将她钉到了床上。她的胳膊沉甸甸的, 喉咙发起涩来。   “不是……”她喃喃着,魂识更加清明了几分。   心里堵堵的, 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的难受与酸涩。   陆辞吮了吮她的唇,“怎么?”   姜姜躲开他的亲吻,瘪瘪腮帮。   眉骨稍拧, 陆辞盯着她泛起委屈的面孔。他严肃地抬起她的下巴,“姜姜?”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和谁?”   闻言, 他的眉峰往上一挑,黑沉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些微困茫。   “回答我。”姜姜两颊陷落出两个圆窝。   “你忘了?”他倏然道。   姜姜错愕:“呃?”   他的唇角朝斜旁一抿, “车里。”   车里。   姜姜呆呆道:“什么车里?”   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迅而拉过她的手, 按到了蓬勃欲发的地方,“记起来了吗, 嗯?”   眼睛渐渐瞪大,姜姜恍然大悟般,惊诧道:“你是说那次?”   在她家大门外那次。可是那怎么能算第一次?   “那是你的第一次?”姜姜咽咽口水。堵在心口的酸涩正在缓缓消散。   “嗯。”他捏捏她的面颊。   得到肯定的回答, 姜姜心口的酸涩和不快如潮水迅即退去。   热血在奔腾,在脉管中加速流动,她弯起眉眼, 眸中星光熠熠,宛若星辰碾碎落入眼中。   她揽过他的后颈,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脑门上, 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陆辞碰着被她亲过的地方, 然后把她整个身体往他身上一抬。   轻呼一声, 姜姜急道:“慢点慢点。”   经过方才这么一出,陆辞没有着急进去,而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架势。姜姜主动缠紧他。   这一次由于姜姜带着蛮性的主动,陆辞不再如之前那般缓慢谨慎,他在她身体上抑制着力道肆虐着。   黑色的大床上,赤。裸交缠的身体不停地翻动着。   室内娇喘连连,萦绕不止。   陆辞扶住她,撞了下。没进去。   “……阿辞?”姜姜感觉他一直在外面蹭,似乎很急躁。她仰高脑袋看他。   只见他狠狠地皱着眉心,研究似的看着她下方。   姜姜难为情地嘤宁了一声,又道:“怎么了?”   他没有看她,只定定地望着下面,然后试探着向前送了一送。   姜姜心里一紧,正要咬牙,却什么也没感受到。她讶异地伸长脖颈,见他鼻端附着一层汗,不断地在外面磨着蹭着。   皮肤都被他磨得险些破皮了的时候,姜姜终于出声问道:“是不是找不着地方?”   耳垂红得欲滴血,天知道她怎么问出这句话来的。   似乎被戳穿困境,陆辞怔了好半晌。姜姜掩住上上半张,脚趾蜷缩几下。   紧接着,双腿被迫屈了上去,她以一个极为羞耻毫无遮蔽的姿势面对着他。   灼热的视线在那片柔软娇嫩上扫描逡巡了许久,下一瞬,带着凉气的指腹覆盖下来。   姜姜激颤着,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到他聚拢着的眉心一寸一寸地舒展开。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推移了进来。   “疼!”姜姜忍不住痛呼。   陆辞停了停,他不再动,只是亲吻着她。等到姜姜意识又昏蒙了的时候,他再缓缓推进。   姜姜这次使力忍住如要被撕裂的疼痛,牙齿咬在唇瓣上,留下点点印记。他把她的牙齿抵开,不让她咬自己。   缠绵地亲吮了好久后,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用力一送。   有什么东西被彻底贯穿,姜姜疼得躬屈起了背脊。   “不……不要动。”姜姜条件反射般地扯住要继续往前送的他。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脸上,他与她十指交缠,嗓音夹着浓浓的沉喑,“忍一忍,姜姜。”   眼角淌出泪来,姜姜撇着嘴,乖乖地点点头,“嗯。”   最开始的疼痛被酥麻痒意代替,姜姜仰着脖子,头顶一下一下地触着床头。下一秒,她的头顶被他用大掌挡住,阻止了她往后磕的动作。   姜姜被一阵冰冷激醒。她疲惫地虚着眼,眼前晃着一个黑影。   “阿辞……”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她顿了顿,然后撑起上半身,见他正给她上着药。   昨夜里的情况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后来连声叫着不要了,可是他仍然继续着,到后面她累得神志不清,神识混沌,完完全全地由他摆弄折腾着。   半梦半醒之间记得他给她洗过澡,以后的事情便完全没了印象。   “疼吗?”他问。   “还好。”姜姜支起酸乏的手臂。那里有点疼,但是却不严重。   “对不起。”他说。   她微微张口,“嗯?”   “昨晚上没控制住。”   “我不疼。”姜姜扬着眉梢摇摇脑袋。   他给她上好药,随即抱着她去洗漱。她倚到他肩上,闭眼任他净着面。   洗漱完,他把她放到软椅上,端了小桌过来。   小桌上面摆着正冒热气的食物。姜姜腹中空空的,有点饿了。她还没拿起筷子,就见他端起碗,舀了勺粥,说:“吃吧。”   “我自己来。”姜姜眨眼。他吹了下热气,“张嘴。”   姜姜索性没再拒绝。   白粥暖暖的,香味融入到空空的肚子里。姜姜口齿含糊着,“你吃了吗?”   “吃了。”   “唔。”姜姜想要挪开一点,他却把她的按到他肩颈边,说:“别乱动。”   她只好埋到他怀里,跟小孩似的被他喂着。   吃着吃着,她蓦然一叫,“阿辞,几点钟了!”   “十点。”   “完了完了,我有课的!”姜姜慌忙要从他腿上离开。   “我给你请了假。”   姜姜卡住动作。他把她捞回去,温声道:“快吃。”   吃过早饭,姜姜打了个哈欠,浑身酸软无力,只想瘫到软软的大床上。   “我想睡觉。”姜姜戳戳陆辞的胸口。他没作停顿,直接把她塞进被窝里。姜姜舒惬地蜷蜷腿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看了眼床单。   已经不是昨晚上那张床单了。她的脸骤然一热,嗖的一下滑进了被子里。   被子被他扯下来一点,他俯身啄了几下她的鼻尖。姜姜动了动松散的四肢,大眼睛瞥到他脸上,“你不累?”   昨晚上他一只在动,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累,反而精疲力尽得要死的是她。   她鼓着偏肉的面颊,亮亮的瞳仁里闪着疑惑,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润着粉粉的光。   陆辞情不自禁地掐了掐她滑滑腻腻的颊肉。   姜姜问他:“你要不要也休息休息?”   晨光倾落到他坚硬的侧面轮廓上,他微微勾唇,“不累。”   姜姜唔了声,“我要睡一会儿。”说着就合眼盘成一小块儿。   陆辞从卧室里出来。他径直走到一间十分封闭阴暗的房间里。   桌柜上放着一团黑色床单。床单上散发着微末的气味。他抚摩着床单偏上的那一小块深色印记。眼底浮现出他进入那片温热紧致的地方时,她痛苦却美丽至极的面孔。   他被蛊惑,脑子里被疯狂,被不顾一切所占据,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及时刹住,恢复理智,他差点弄伤她。   昨夜里,他睁着眼到天亮,心中翻腾着强烈的暴风骤雨。   单单是这样拥有她,已经满足不了体内的欲望。他要,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一觉睡到下午两三点。姜姜伸伸懒腰,觉得身体恢复了许多。她对陆辞说:“送我回学校。”   陆辞一言不发地把她抱到办公桌旁,让她伏在他怀里,一手搂着她,一手翻阅着文件。   知道她他不让她走,姜姜也没说什么。她犹如一只小猫,懒洋洋地靠着他,半眯着眼又睡了过去。   姜姜梦见自己漂在一艘小船上。   小船漂啊漂,她也跟着荡啊荡。小船有节奏地颠簸着,摇摇晃晃地愈加厉害。   她抓住船舷,发现船舷竟然有热度,好似活物。她昏昏沉沉地退回手,却又立马被船舷勾住了手指,她慌忙地抽着胳膊,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放开,放开……”姜姜想要大声叫喊,却发现自己声如细蚊,模模糊糊,唇齿被什么东西堵住。   紧接着她船重重一晃,她伏趴到了船板上,沉重的天好像压到了后背上,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眼前黑乎乎的,她喘着气,视野里清晰起来。   额头杵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她艰难地把目光扭到后面去。   陆辞困压着她的背脊,面容隐没在光影下。   姜姜全身都汗淋淋的,潮湿又烫热。陆辞发现她醒了,把她的脸掰过来,含着唇缠绵地亲着。   “阿辞……”她低低地叫着他。   “嗯。”他的声音很浑浊。   “怎么……又……又……”她断断续续地,没有力气把话说完整。   他用力一抽。姜姜尖叫一声,她攥紧枕头,整个人被撞到前面去,她说出来的话被他撞碎,只剩下不成形的几个残字,“还要……还要……啊……多久?”   “马上就好。”陆辞缱绻地蹭着她的后颈。   凌晨时分,姜姜瘫倒在陆辞怀里,眼角滑着晶莹的珍珠,气若游丝道:“明早我要上课,阿辞,停下来。”   他说着好,但是却没有停下来。   东方泛白之际,姜姜被又一轮的冲击弄醒。   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像一具木偶,随他任意拆封拼合。   晨曦在天空中散开,布满东方天际。姜姜吁吁地喘着气,沉沉的低吼在耳边响起。   绵长的低吼消失时,姜姜松了松气。   总算结束了。   姜姜看着给她系鞋带的陆辞。她偏了偏头,而后把长衫往后一扫。   全身被陆辞裹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的。刚才起床时她说她要回去上课,他一口否决。她跟他磨了好久他才松口。   一答应她,他就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套衣物,给她穿上,然后又给她穿鞋。   凝视着半蹲在她面前的他,她倏然捧起他的脸,吻住他的额头,“谢谢。”   和陆辞在宿舍楼下分开后,姜姜颤着腿回到宿舍。她把陆辞给她的衣服换下来,挂到衣柜里的时候,她瞥见衣服缝隙间,那条边沿绣着小蝴蝶的裙子。   黛眉稍颦,她把裙子取了下来。   纯白的雪纺面料,轻柔细腻,被扯烂了翅膀的小蝴蝶皱皱地缩到一起。她轻抚着小蝴蝶,思绪逐渐飘远。   翩跹的蝴蝶飞到空中,慢慢又散开,远处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亮到刺眼的白光冲进瞳孔里,她的思绪瞬间被打乱。   她扶了扶额,单手撑在了椅背上。   “不舒服?”白梓荨拍拍她。   “没有。”姜姜揉揉眼睛。   白梓荨望着姜姜略红肿的嘴唇,眸底浮现出那天夜里她和那个高大的男人拥抱的画面。   她说的那个男朋友,就是他吧。   竟然是陆辞。白梓荨叹了口气。   上课的时候,姜姜还能感受到被白光刺过的疼痛。掌心抵着沉沉的脑袋,她心神不宁地虚看着书面。   一下课,姜姜步伐飞快地去宿舍把裙子装进包里,然后去了姜沉璟工作的地方。   “我有件事想问你。”姜姜对姜沉璟道。   “什么事?”或许是讶异于姜姜会主动来找他,姜沉璟稍显滞顿,好半晌才回了三个字。   姜姜走近,隔着一小段距离,把包里的裙子拿出来,问他:“这裙子,你为什么会问我是不是很眼熟?”   沉默许久,姜沉璟不答反问:“你这里是不是有一颗痣。”   他指着她的眉心。   姜姜愣住。她摸了摸眉心。   现在这里没有痣,但是原本的她却有。她的眉心有一颗很淡很淡的浅痣,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痣。   姜姜心神剧烈动荡,“你……你怎么知道!”   他轻抚着她的眉心,镜片后幽深沉凉。   “果然。”他说。   姜姜云里雾里,她抓住他的手臂,颤颤道:“你怎么会知道?”   她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急需向他求证。   姜沉璟把她扯过来,俯视着她,说:“我在梦里见过你。”   这一句话让姜姜又是困惑又是震惊,“什么意思……”   “梦里的你穿着这条裙子。”他淡淡道。   “你怎么会梦到我?”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梦到现实世界的她?   姜沉璟太阳穴跳了跳,痛苦从他的眼梢爬开,“不知道。”   姜姜搀扶住他,“又疼了吗?”   他顺势靠在她身上,“有点。”   往旁边挪两步,姜姜让他靠到沙发上。她望着他,问:“你还梦到了什么?”   “河,小孩。”   “河,小孩……”姜姜眼神变了变,她望向那条裙子。   “还有呢?”她继续问。   “扔石子。”   姜姜眼瞳紧紧一缩,“是不是许多小孩围到河边一起扔石子?”   姜沉璟点点头。   那分明是她小时候在外婆家和那里的小伙伴一起扔石子比赛的场景。他怎么会梦到这个?   那条裙子……那条裙子……轰然间,有什么地方被打通,她恍然记起来,那条裙子好像是她小时候穿过的。   惊骇不已的姜姜怔怔然,“这是怎么回事?”   姜沉璟握住她的手,似乎难以忍受某些痛苦。姜姜立马揉按住他额侧。   指腹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突突跳着的太阳穴。   “要不要去医院?”姜姜有点担心。   他用胳膊环住她的腰腹,“不用。”   姜姜不适地扭动着,想要把腰撤开,但是见他很难受的样子,她竭力忍下那股不适。   “砰砰砰!”   有人敲了敲门,“姜总?”   姜沉璟抬眸,“什么事?”   “您要的资料。”   “等下送进来。”   “好的,姜总。”   姜姜机械地给他按着太阳穴,脑中一时混乱不堪。姜沉璟说的这个梦让她有一种现实世界与书里的虚幻世界重合了的错觉。   如此神奇又如此荒谬。   姜沉璟以这样的姿势仰看着她,她的头发垂到单薄纤瘦的肩颈下。   这样的角度,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他下意识地用手指缠住了她的头发。   “姜沉璟?”姜姜想要把头发从他手中抽出来。他紧紧地拽着,眼镜从眼睛上滑下去。   轻轻一声响,眼镜落到了地上。   姜姜俯身去给他拿眼镜,刚把眼镜捡起来,胸前就一重,姜沉璟将脸埋在了她心口处。   “别这样。”姜姜把他推开。他面色发白,嘴唇翕动,“让我靠一下。”   两手虚附在他身侧,姜姜十分为难。   姜沉璟不着痕迹地碰了下她的心口,微微的跳动擦过他的嘴唇。   有些痛的太阳穴渐至松缓。   姜姜紧绷着身体,满是蝴蝶,刺目白光的画面又从脑海里掠过。   她甩甩脑袋,将所有混乱的神思全部沉淀到心底。   不需要知道脑海中模糊奇怪的画面是什么,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姜沉璟会梦到现实世界的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不必要让什么事都弄得那么复杂。   上半身有些僵硬的时候,姜姜用食指抵了下他,“感觉好些了没?”   “再缓缓。”姜沉璟的声音从下方传上来。   姜姜缄默下去。   目光触及她领口下掩着的痕迹,姜沉璟眸光一沉,他说:“扶我去休息室。”   姜姜赶紧把他搀起来。   把他扶到床上后,姜姜踌躇着,说:“我先回学校了。”   衣服一紧,他攥住她,说:“我的手机落在外面了,帮我拿一下。”   “你等等。”姜姜出去拿手机。   她一离开,姜沉璟迅速倒下一杯水,把上次没用完的药溶入水中。   “给你。”姜姜返回来。   他接过手机,而后拿起水杯,递给她,“多谢你了,喝口水吧。”   “谢谢。”姜姜随意喝了口,然后放下水杯,“你没事了的话,我就离开了。”   “再陪我一会儿,我怕等下还会疼。”姜沉璟温和道。   踯躅犹豫了几瞬,姜姜坐到沙发上,“疼就告诉我一声。”   室内只剩下呼吸声。   姜沉璟目眦欲裂地看着她身上的痕迹,遍布全身的吻痕和淡淡的淤青扎着他的眼球。   他努力抑制着冲出来的狂躁郁戾,眼底浮现出她在别人身下承欢娇喘的模样。   原本计划好的以退为进,他似乎等不了了。他没办法再继续隐忍下去。   他魔怔般地摩挲着她的皮肤,然后俯身。   将所有不属于她的气味掩盖住。他紧收着下颌。   “我为什么会睡着?”姜姜从沙发上支起身子。   “你昨晚没睡好?”姜沉璟反问过去。   姜姜喉咙一噎,昨晚上确实没怎么睡好,陆辞压着她折腾到天亮,她怎么能睡好。   腮边变得粉粉的,姜姜垂着眼帘,“我走了。”   “回去吧。”姜沉璟把眼镜戴上。   姜姜起身,感觉身上黏糊糊的,还有点湿湿的,她拢拢衣服,出了去。   姜沉璟凝望着她的背影,旋即舔了下唇。   接到陆辞的电话时,姜姜正把姜沉璟送给她的裙子扔到垃圾桶里。   一接到他的电话,她马上跑下楼。   “阿辞。”姜姜眉眼弯弯地抱着他。他单臂搂起她,还没上车就亲到了她脸上。   “有人有人!”姜姜赧然,旁边有路过的学生看着呢。   陆辞皱眉扫了一眼四处,然后放开她。   姜姜阻拦住才回到家就要直奔主题的陆辞。她缩着肩膀,声音又细又小:“歇一歇再————”   如同再也控制不住,他拦腰穿过她的腿弯,把她的话打断。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停下来,然后迅速穿好衣服,狂风一般地卷出了房间。   被他搁置到床上的姜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直到看见他拿着一个浅紫带红的方形小盒子回来时,她才陡然明白过来。   之前他没用那个,都是弄在外面的。她用枕头捂住脸。   盒子被撕开的声响渡至耳膜,姜姜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夜色笼罩进房间里。姜姜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嘴里时不时地塞进去一片水果。   察觉到旁边陆辞透过来的视线,她问:“你想吃?”   陆辞贴近。姜姜把水果盘端到他面前。他却依然盯着她。   她咀嚼了一下,“干嘛这么看着我?”她很是莫名。   面上突然一暗,下颚触上冰凉。口里还未吞咽下去的水果被他全部卷了去。   “咳咳咳!”姜姜被呛到。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咳咳咳!”姜姜被呛到。   玫瑰色的云霞瞬间从脖颈升至两颊, 她用掌心推了推他,把脸偏到一边, 喘了喘气,把果盘抬到他眼前,“这里。”   陆辞用指尖捻起一颗红润的樱桃, 却没有吃,而是把樱桃送到了她嘴边。   亮红的樱桃和她淡粉的唇色相映衬起来, 他往前一挪。   姜姜乖乖地张口把樱桃吃进去。   才含进嘴里还没有动,唇上蓦地紧了紧, 他抵开她的牙齿, 舌尖在她口腔里搜寻, 一下子压住那颗樱桃。   樱桃被他卷过去,他静静地注视着她, 将樱桃吮舔了许久,而后再把樱桃哺到她口中。   她的耳朵猝然发烫,如围在火炉边炙烤。   “你干什么啊。”姜姜往后退了退, 含着樱桃,唇齿不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细语道:“吃。”   姜姜羞怯着动了动腮帮。   樱桃被她咬破, 甜甜的水汁渗到舌头上。   忽然间,凉软滑腻的东西再次侵入她口中,将她咬破的樱桃夺走。   他把樱桃咽入喉中, 旋即一点一点地舔着她的牙齿, 似要把方才破出来的樱桃汁一一吸出来。   舔净后, 他抬眸,“甜。”   姜姜满脸通红。   接下来,他说:“喂我。”   她半天没有行动,陆辞抚摩着她纤细的手腕,示意她快点。   姜姜立马拿起果盘边上的小草莓,“给你。”   几乎能听到草莓在他嘴里被碾碎的细微声响,姜姜把眼睛调到前面的电视屏幕上,说:“我要看电视了。”   尾音才落下,骤然间,她被迫仰倒在沙发上。   细碎的流质物体挤压进唇缝里。   温温热热的,甜中带着微酸。   他的唇附在她上空半寸处,定视着她,“吃进去,姜姜。”   口中抿着被他嚼碎的草莓,姜姜下意识地服从他的指示,腮帮一鼓一鼓地咀嚼着。唇瓣莹润亮泽,边角沾染了没送进去的果肉。   陆辞俯下唇,把果肉推进去。   直到这时候姜姜才反应过来她在吃什么。她哽着嗓子眼,臊着脸,使力把他推到一边。   然而他却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无论如何也弄不开他。   看到他又执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时,姜姜唯恐他再像刚才那样,连忙要侧过脑袋,但是却来不及了。   一盘水果就这样被他咬烂,再哺入她口中。   果盘里再无其他东西后,陆辞才意犹未尽般地起身,不再压着她。   姜姜吃得撑撑的,她摸了下圆圆的肚子,然后把抱枕搁到了腿上。   电视里已经演到了下一集。她把注意力拉回到电视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看到电视里女主角把落水的男主角拖到岸边的时候,姜姜面色一怔。   眼前又叠聚起一层层的蝴蝶,蝴蝶翅膀扑棱到她的眼皮上,她疼地捂住了眼睛。   陆辞瞥见她捂住眼睛,他立刻放下文件,把她抱过去。   姜姜埋到他怀里,一声不吭。   “姜姜?”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微不可查的急促。   “我没事。”姜姜嗡声道。他托高她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   见她眼眶里泛着星星点点的淡红,他敛起眉头,眉间慢慢地聚起一条条折痕,“怎么回事?”   姜姜探出手,寻到遥控板,把电视关掉后,说:“电视剧演的太感人了。”   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他轻抚着她的眼底,随即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紧阖着双眼,把脑中混沌的画面驱赶出去。   姜姜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浸满全身时,眼底又浮现出刚才在电视里看到的画面。   拍了拍额头,她把肩头的白色泡泡吹下去。泡泡带着清浅的香气,她闭眼轻轻地呼吸着。   突然,水面荡漾了一下。姜姜抬眼,见浴缸边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她骇了骇,立即把肩膀缩到泡泡里,“你进来干嘛?”   他不是在工作么。   陆辞划了一下轻软的泡泡,然后解下手腕上带着的手表。他褪去所有遮蔽物,提腿进入浴缸中。   偌大的浴缸装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姜姜游到离他远一些的角落,她抱着胸,“你等我洗完再进来。”   他一把将她拽过去。   滑溜溜软嫩嫩的,如果冻般的触感。他揉了揉,捏了捏,道:“洗澡。”   尽管被他洗过澡,但是那是在她不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现在她清醒得很,也羞耻得很。   他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轻柔地给她揉搓着。姜姜被他弄得很痒,她扭过脸,“不……不用你帮我。”   他含住她的耳垂,“听话。”   水不停地激荡着,水花啪啪啪地砸出浴缸。   姜姜气喘吁吁地伏趴在浴缸边上,承受着来自后方无休止的冲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整个人被悬空,两脚在空中乱颤着,不一会儿后背就贴上了泛着凉气的大床。   手腕上和脚腕上缠上冰冰凉凉的东西,她没有剩余的神识去看那是什么,眼皮沉重地挨到一起,她睡了过去。   大床上,她的头发几乎与黑色的床单融为一体,雪白柔软的躯体被平摊着,纤细的手腕和脚腕上绑上了略亮的链条。   陆辞摩挲着链条,神情极为幽暗岑凉。   姜姜在几近窒息的感觉中醒来。   她全身被陆辞缠住,如被裹紧的蚕蛹。   “阿辞……”她唤了唤他。   他嗯了一声。   姜姜:“我想上厕所。”   他垂下眼帘,收回对她的束缚。姜姜披上衣服,赫然发现手腕上有亮晶晶的东西。   抬起手腕,她凑近一看。   银白色的素简手链,手链中央刻了一个字母,大写的L。   右手上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链子,只是上面的字不同,是大写的C。   讶异地发现两只脚腕上也有同样的链子时,姜姜扶起脚链。   Z和J。   她转向他,“送我的?”   “嗯。”   “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姜姜问道。   他答非所问,“不准取下来。”   “字母是什么意思?”她仍然问。   陆辞没有回答。姜姜撇撇嘴,抚着冰凉的手链去了卫生间。   烘干手的时候,手链微微被气流吹起来。她凝视着亮晶晶的链子,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   团在窝里的肉球见姜姜从卧室里出来后,立马跳出小窝跟随着她来到卫生间,等她整理好时,又随着它去了卧室。   它爬上床,正要拱到姜姜怀里就被陆辞一把拎开。   “就让他待在这儿吧。”姜姜看不得肉球可怜巴巴的样子。   “砰!”   肉球被陆辞关到了外面。   姜姜:“……”   他环住她,“睡觉。”   在他胸前轻蹭了下,她再度进入睡梦之中。   “有人落水了!”尖促的急呼从空气里划过。   姜姜扔掉手中的石子,瞟到水面上翻腾着的影子后,迅速跳入水中。   水漫过脖颈,她蹬着腿游向那快没了动静快沉落入水下的人影。   她费力一逮,拽着落水的人急速回到岸边。她粗喘着缓着气,倒在铺着小石子的岸上。   缓过气后,她急忙偏向被她救上来的人身上。   少年全身湿尽,湿乱的额发盖住了眼睛。他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似乎没了气息。她一急,猛地拍着他,“醒醒!醒醒!”   他依然不动。   她探着他的呼吸,按压着他的胸,而后附身,抬起他的脖子,捏住他的鼻子。   刚刚把唇覆盖上去,少年就猝然睁开了眼。   水喷到她脸上,弄花了她的视线,弄花了少年的面容。   陆辞皱眉看着在他怀里使劲儿划着手的姜姜。他摁住她的小臂,将她抱紧。她突然一颤,随后醒了过来。   “做什么梦了?”陆辞亲亲她的眉心。   姜姜精神恍惚着,梦里的场景既清晰又模糊。她有些烦躁地唔了声。   姜沉璟从被水淹没到窒息的痛苦中醒过来。他抚顺着胸膛,衣服上浸出一层汗。   那种真实的淹没在水里的无法呼吸的痛苦传遍四肢百骸。   他抬着额,长长地舒匀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   通讯录上的头像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他移近,将手机放到心口,许久后,他把电话拨了出去。   姜姜正穿着衣服,旁边的电话就响起来。她看到是姜沉璟打过的时候,偷偷地瞅了瞅陆辞,继而走出房间。   “喂?”   “早上有课吗?”姜沉璟问。   “后两节有课,怎么?”   “我有点事找你。”   “什么事?”   “电话里不方便说。”   姜姜沉默片刻,“行。”   刚挂断电话,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陆辞。他抿着唇角,“谁的电话。”   “我哥哥。”她不打算撒谎。   闻言,他的眼神倏然变沉,“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说是有事。”   “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他说见了再说。”姜姜见他面色愈发阴沉,拉拉他的衣袖,“阿辞,他是我哥哥。”   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忆及他答应过她的话,他将心底里蹿上来的暴戾躁郁强压下去,然后从胸腔里逸出三个字,“一起去。”   姜姜蹙蹙眉。   上次被他们俩捏着,手骨都快被捏断的疼痛涌至心头。   “不。”她回道。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不。”姜姜拒绝。他扣起她的十指, 像如同给她戴上枷锁,“一起去。”   “阿辞,”姜姜叹气,“你要给我私人空间。”   陆辞盯着她, 下颌紧紧地绷成两条硬邦邦的线。   “好吗?”她挠了下他的手心。   不需要有私人空间。陆辞的喉管里回荡着这句话。但是他不能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将体内肆虐翻滚着的尖锐情绪沉淀下去, 他说:“去吧。”   脸上爬上笑意, 姜姜踮脚亲了亲他。   来到和姜沉璟约好的地方, 姜姜开门见山, 直接问道:“找我什么事?”   “吃饭了吗?”姜沉璟把椅子给她拉开。   姜姜:“吃了。”   “我还没吃。”他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点着桌面。   她皱皱眉,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然而他却沉默下去,他看着她, 眼光隔着空气在她面颊上游移着。   带着几分探究, 几分飘悠, 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   姜姜不禁假借托腮的姿势半遮住视野, “你想说什么?”   “姜姜, 你救过我?”他用的问句,但是声音里却带着断定, 似乎不是在问她, 而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愣了下神, 姜姜把耳边头发拨到后面去,“我救过你?”   “在水里, 你救过我。”   这句话一出来, 姜姜眼前骤然出现了昨晚上梦到的画面。   少年模模糊糊的面容与对面的姜沉璟重叠起来。   她惊骇地一下子跳出了座椅, “竟然是你!”   看到她的异常,姜沉璟眯起眼睛,“什么是我,姜姜?”   此时姜姜内里剧烈激荡着。   梦里的少年与姜沉璟面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年纪要小许多,眉宇间夹着少年的稚嫩。   神经突然一崩,姜姜回到座位上,两手撑住了额头。   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记忆卡在了某一点,她完全挣脱不出来。   姜沉璟见她似有些难受,迅即挨近,捧住她的脑袋,“姜姜?”   “我……”姜姜一一抬眸就直直地撞进了他黑漆漆的眸子里。   俊致的五官一截一截地在她眼里崩塌又凝聚,她呓语似的,低低道:“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姜沉璟捧着她的力道一重。   当她把昨晚上的梦境描述出来时,姜沉璟推着眼镜,神情幽远难测,“我也梦到了。”   脑袋里现在混乱成一团,如同一根根缠绕到一起的毛线,纠结在一起,怎么也解不开。姜姜正要说话就听见他道:“或许我们以前认识。”   在她的世界里,他们认识。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但是我们都忘了。”姜沉璟慢慢地说出这一句话。他极力想从记忆中搜寻到其它关于她的东西,却滞留在梦境片段里,依稀只有几个朦胧不清的片段。   姜姜惊疑地迎着他的目光,她舔着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你还记得什么?”姜沉璟捏住她的肩。   她凝思细忖了许久,倏然道:“难道你曾经去过我们那里?”   难道他曾经穿到过她的世界?不然他怎么会在她外婆家的小河里出现,不然她怎么会救下他。   听到她说的话,姜沉璟一顿。他完全没有印象。   只有这个说法说的通。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不记得了。   只能从梦中依稀回忆起一点碎片。姜姜努力回想着去外婆家的记忆。   除了昨晚上那个梦,仍然搜不到一星半点关于他的记忆。   迫切地想要冲破挡住记忆的屏障,迫切地想要把混沌的记忆理清楚,姜沉璟一把拉起她,说:“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姜姜问。   巨大的泳池里,水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水面上倒映着姜姜和姜沉璟的影子。姜沉璟俯视着泳池里澄澈透明的水,被水挤压淹没的窒痛又席卷上来。   他微颤着指腹,对姜姜说:“我不会游泳。”   姜姜正在诧异他为何要和她说这个,眼前就掠过一阵风,他倒在了泳池里。   “扑通!”   荡漾开的水花溅到她小腿上。她怔了怔,见泳池里扑腾着要沉下去的人,她想也没想,急速跳了下去。   “姜沉璟!姜沉璟!”姜姜急声唤着他。   池水滴滴答答从衣摆析出,一颗一颗地砸落到地面上,她慌忙地把他的领带解开,然后俯身。   空气灌入他的胸肺里,他虚眯着眼眸,胸膛剧烈起伏两下。   “你还好吗?”见他醒过来,姜姜移开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抬手把她的背部往下一按。姜姜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到了他身上,他慢慢道:“想起来什么没有?”   他紊乱虚弱的心跳轰鸣至她耳际。姜姜滞顿着,才说出一个“没”字,胳膊被一股外力强扯开,紧接着眼前飞快地闪过一团黑影。   “砰!”   巨大的响声震击着她的耳膜。她寻向声源。   只见姜沉璟被人踹到了泳池边,他的头抵到了池边上划分区域的石栏,面色痛苦地抱起了头。   姜姜急急要奔过去,但是整个人被一条铁臂钳制住,一点也动不了。她扭过头,目光触及陆辞呈着滔天怒火的眼眸。   他睨着她,眸光赤红,脖子上的筋脉硬硬地立了起来。   她吓得战栗了半瞬,“阿辞……”   他掐住她的下颚,拇指覆到她的嘴唇上,而后用力擦着她的唇。   如同要将她嘴上的皮抹掉。刺刺的疼从唇角蔓延开,姜姜抓住他的手臂,把下巴抽移开。   一脱离于他的钳制,她极速看向姜沉璟。他倒在地上,紧阖着眼。   “阿辞放开!”姜姜劺足力气挣着。陆辞眼神阴鸷地刺向姜沉璟,周身凝聚起强烈的戾气,他歪了下头,放开姜姜,大步向前走去。   姜沉璟头痛欲裂,突然间,胸腹上压下重物,他清醒了一些,抬眸看见居高临下的陆辞。   陆辞右脚碾在他胸膛上,眉梢下陷,眸子中阴凉肆戾。姜沉璟竭力顺着气,忍着剧痛,奋力一翻身。   他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旋即将眼镜用力摔到地上。   镜片啪嚓碎裂。   看到姜沉璟额头上的红痕,姜姜急忙扶住他,“你还好吗?”   脑中疼痛更加剧烈,姜沉璟半靠在她身上,眼前涌起大片大片的黑芒。   姜姜慌乱至极,她搀紧他,膝盖发软,险些站不住。她仰头,望着陆辞,胸脯起伏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她说:“你冷静冷静。”   陆辞的视线沉沉地燃烧在她和姜沉璟相触的地方,“过来。”   极其冷的两个字。   肩头一重,姜沉璟陷入了昏迷。姜姜忙抱住他,她颤声道:“带他去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刺鼻。   躺在床上的人身体紧绷着,额心浮着细细的汗珠。他紧紧地皱着眉,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听到医生的话后,姜姜紧提着的心缓缓归于原位。   只是脑袋磕了下,没什么大事。她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几下,余光触到手腕上的链子。   她抿抿嘴,脑海里滑过陆辞的脸。   轻微的叹息从唇间逸出,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十分清晰。   日暮西垂的时候,姜沉璟终于醒了过来。   “你醒了。”姜姜站直。   姜沉璟静静地看着她,眼瞳里散裂着某种东西。   姜姜心里咯噔了一下。   “圆圆。”他倏然开口。   沉沉的呼唤仿佛从遥远的时光穿越过来,炸响在她耳边。   似乎有个人也这样唤着她,这样温柔地唤着她。   姜姜心跳无端地加速跳了起来,她怔忪着,“你叫我什么?”   他支起上半身,一把搂住她,“圆圆。”   姜姜嗓子干涩起来。   圆圆是她的小名。因为她从小脸就圆圆圆肉肉的,所以她爸妈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圆圆。   姜沉璟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她记起他之前说他们可能认识的话。   “你想起了什么?”姜姜问。   想起了什么?姜沉璟垂了垂眼帘,说:“圆圆,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   他收紧力道,头伏在她的颈窝边,“我记起了一些。”   “什么?”姜姜想要把他推到床上。   “我记起来,”他陡然紧了紧力道,“你是我的。”话音落下时,他亲到她左颊上,“你是我的。”   姜姜如遭雷劈,她使劲儿一抵,“你干什么!”   姜沉璟不设防被她用力一推,一下子摔到了枕头上。他起身,拽过她,把她摁到床上,温凉的呼吸洒到她鼻端。   “圆圆,我们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的,你怎么把我忘记了?”他的气息愈发灼热,仿佛忍耐已久的东西爆发了出来。   姜姜握拳,“你起来。”   他不动,反而凑得更近,黑黢黢的眼瞳里全是她的映影。   “我叫你起来!”姜姜推不动他。他置若罔闻,缓慢地收缩着瞳孔,指腹轻抚着她的眉眼,“你长大了。”   “姜沉璟,”她的声音变冷,“起来。”   他停了片刻,然后放开对她的桎梏。   姜姜飞速离开床,她远离开几步,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心绪。   旋即脸色十分沉凝地问向他,“你想起了什么,全部告诉我。”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你想起了什么, 全部告诉我。”姜姜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姜沉璟的目光粘黏在她脸上, 许久不说话。   “姜沉璟?”姜姜眉间一锁。   他用食指关节习惯性地往自己的鼻梁上空扶了扶, 没扶到眼镜时他似乎回忆起来眼镜已经被他摔碎了。   食指落到鼻梁上, 他顺势揉了下。   视野远处的身影很模糊。他不悦地眯了眯眼, 说:“姜姜, 站近一些。”   姜姜没动, 只重复了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姜沉璟皱眉,而后下床, 步至离她一步远的距离。   微淡的墨竹香气袭至姜姜鼻端,她攥着裙子,没有退避开。   面颊上落下一片温暖,姜姜把他的手挥开,“别碰我。”   他的眼底暗了暗,“圆圆。”   姜姜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只觉头皮发麻, 她严肃道:“告诉我。”   空气凝滞了好半晌,他说:“好。”   听完他的话,姜姜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荒唐又不可思议。   “只记得这么多?”她问道。   “嗯。”他回。   姜姜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她敲敲头, 想要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分解出来, 想要在记忆力寻到他说的那些东西。   零零星星闪过的几个片段让她胸闷头痛, 如有针扎进了皮肉里。   疼痛难忍时,她被他揽入怀中。他轻拍着她的背脊, “圆圆, 圆圆。”   她渐渐恢复平静, 思忖了很久,她说:“你没有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他拧眉。   姜姜:“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记得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晦暗,如浸没在黑夜里。   “我不记得了……”姜姜一边后退,一边发怔地喃喃着。   姜沉璟一步一步靠近。   “停!”姜姜用拳头挡住他,“你让我好好想想。”   回忆了许久也没什么结果。喉咙里憋着一股气,急需喷涌出来。姜姜把这股气压到心底,说:“先不谈这个。今天的事,我代陆辞向你道歉,对不起。”   “你替他道歉?”他的脸上倏然一沉。   “是,我替他给你道歉,他今天误会了我们,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所以你不要————”   “圆圆,”他抬高下颌,阻断她未说完的话,“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的。”   姜姜一时头大,她说:“我说了我不记得,所以先别说这件事,你让我好好缓一缓。”   一下子接受这么大的冲击,任谁都不能立刻缓过来。   她打量着他,见他没什么大碍后,说:“我先离开了。”   “你去哪儿?”他立即问道。   “回学校上课。”她说完,又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姜沉璟目送着远去的纤细身影,现实与梦境一瞬间重合,他的身体猝然轻盈起来。   周围的空间登时扭曲破碎,他的意识也模糊起来。   他被冲进鼻口里的水激醒。   水灌入鼻子里,堵住了呼吸道,胸腔快要爆炸的疼痛让他几近窒息。   恍惚中他被人一把捞了过去。四肢软绵无力,后背贴上扎人的硬块。   他喘不上气,整个魂识在空荡无边际的白芒中消逝。   突然间,夹杂着微淡香气的空气进入胸腔里。消逝的魂识被拉扯回来。他睁开眼,沥满水渍的小脸映入眼帘。   “你醒了!”女孩儿如释重负般地瘫坐到一旁,然后又翻到他身畔,把他扶起来。   “你还好吗?”她轻轻拍着他。   “姜姜……”他下意识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孩儿十分惊讶。   不,不是姜姜,不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才六岁,还没有这般大,眉心也没有痣。所以她不是他妹妹。   这是……怎么回事……他望向四处。   清清的河水,苍绿的山峦,还有连接在一起的小屋。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女孩儿有些不知所措。   姜沉璟抬手,看到穿在自己身上破旧的布衫后,他狠狠地皱了皱眉。   “傻子落水了,傻子落水了!”   此时一个小孩跑过来,大声叫道,叫完还拉了拉女孩儿,“姜姜姐姐,别靠近他,他是傻子,小心他咬你!”   叫姜姜的女孩厉声道:“别吵!”   小孩哼了声,不再叫嚷,光着脚丫子一溜烟跑不见了。   她蹲下来,裙摆铺在碎石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   他抬起眼睛,和她对视半会儿。   这时候,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了过来,老奶奶严肃道:“圆圆,你衣服怎么湿了!”才说完话,她看到地上的他后,神色一变,“赶紧起来回家换身衣服!”   “外婆,可是他————”   “磨蹭什么!跟我回去!”老奶奶拽着女孩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女孩裙摆上的蝴蝶微微翻动着,他猛地闭上眼,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顷刻间如水一般哗啦啦地灌进脑袋里。   他痛苦地仰着脖子,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睁眼,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意识到,他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进入了一个陌生的身体。   凭着依稀的记忆来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屋里,他蹲到地上,头又开始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小孩儿的嘈杂声弄醒。他晃晃颠颠地出了小屋,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晨间暖阳映射到他身上,他用手挡住太阳。   斜前方的河边,一群小孩聚集在一起。   “看我的石头翻了好几个跟头!”   “那有什么厉害的,我的比你翻的跟头多!”   “我最厉害!”   “我最厉害!”   “你们被吵啦,姜姜姐姐最厉害!”   站在人群中间的女孩儿把石子扔出去,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她偏了偏头,目光与他隔空撞到一起。她顿了顿,随即从人群中走出来。   风微微鼓起她的裙子,纯白的及膝群拂到腿后,尾部蝴蝶似要随风飞去。她小步小步地朝他走来。   “你好。”她说。   他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般,发不了音。   “你叫阿璟是吗?”她移近,清清的柠檬香气随风飘进他的鼻子里。   阿璟。这具身体的名字。   他点点头。   不曾想他一点头,她就像松了口气那样,眉间浮上笑意,“我就说你看起来不傻嘛,他们非要这么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发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后,懊悔地咳嗽两声。   姜沉璟抿唇,不再看她。她踌躇了一下,说:“我叫姜姜。”   他转回视线,定定地望着她,“姜姜。”   “嗯!”她重重一点头。   “姜姜姐姐!你快回来!快回来啊!他是傻子,你要小心呐!”远处的小孩叫着她。姜姜回头望了一眼那群小孩,继而转过来,笑着对他说:“跟我来。”   姜沉璟低头看着她,然后跟着她走了过去。   开满小花的山包上风一吹,馥郁芳香萦绕分散,填充进每一寸空气里。   姜姜坐在山包上,说:“坐吧坐吧。”   他迟顿地坐了下来。   她捻起落到地上的花瓣,偏头对他说:“你不要听他们乱说,小孩子就是这样。”   盯着她捻在指缝间的花瓣,他默不作声。   “我可以叫你阿璟吗?”她陡然道。   他还没说话,一阵狂风就刮了起来,狂风卷起花瓣,密密麻麻的花瓣将她的脸遮住,四处碎裂成一片。   姜沉璟撑着医院冰冷的墙,用力地顺着气息。   他并没有全部记起来,只是零零散散地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曾经穿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十四岁的傻子身上,曾经和十二岁的姜姜认识过。   曾经和她一起立誓,要永远在一起,可是往后的记忆断了层,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那段记忆。   更不知道,为什么姜姜会和他一样地忘记了那段记忆。   但是他知道,姜姜原本是他的。一直都应该是他的。   他挺直背,瞳孔里涌动着黑压压的暗流。   姜姜没有和姜沉璟说的那样去了学校,而是去了陆辞家。   她站在他门前,几次抬手欲按门铃,又放下去。   早上她要把姜沉璟带到医院里去时,他拦住她,不让她去。她当时很着急,说了重话。他仍旧不让,她怒火攻心,直道:“你不让我去我们就分手!”   这句话一出口,他周身的气压骤降,眼神冰冷至极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她后悔说出这句话,但是又关忧着姜沉璟的情况,只得暂时压下烦乱的情绪,把姜沉璟送到了医院。   幸好姜沉璟没什么事。   陆辞离开之前那冰凉摄人的眼神从面前划过,姜姜咬咬唇,正要去按门铃,门却忽然自己开了。   门缝里透出陆辞苍白冷凝的脸。   “阿辞。”姜姜有些局促,低低唤道。他低视着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一片黑影,沉重地压到她头顶。   她走近,一把抱住他,“阿辞。”   他没有回抱住她。   像一块冷硬的木头由她抱着。姜姜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心脏支在半空中无法落到实地的虚徨让她掌心冒出了一层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掌心微潮, 黏黏的湿腻渡到心尖上。姜姜的眼睛渐渐失去焦点。她看着他身后的大门, 一大片银白充斥进眼眶里。   她对他说的那些重话,是因为冲动, 是因为怒急攻心, 可是她为什么要冲动, 为什么要怒急攻心?   都是因为他伤了姜沉璟。   她有错,可是他也有错。   不由分说地伤了拉姜沉璟,还不准她送他去医院, 蛮横**到极点。   还有,她说过她需要私人空间,可是她才去见姜沉璟,他转身又出现在了她面前。他没有遵守他的承诺。   她答应他不再提“分手”这两个字, 她也违背了她的承诺。   两个人都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可是现在看起来错的那一方却只有她。   心头一阵委屈, 可是她还要承受他这样的冷脸。这让她觉得很累。她放下胳膊, 不再抱他。   因为姜沉璟的事, 因为陆辞的事,她原本就乱糟糟成一坨的心绪现在更加混乱复杂。她应该一个人好好静静, 而不是在这里受着陆辞的冷脸。   浓密的睫毛下放到眼底, 她后退半步,转过身。   后背袭来厉风,天旋地转之间, 她被卷入一堵冷硬的肉墙里。   浓烈的烟草凉气严严密密地侵入衣服缝隙, 姜姜硬生生地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冷不防被这么一撞, 她疼地眼前一黑。眼前还没清明起来,唇上就盖下冰块似的凉意。   近乎撕咬的疼痛让她痛呼出来。她的声音被他堵回腹中,只残余着闷闷的回响。   他一遍一遍地用力舔咬着她的嘴唇,执拗凶狠,如在冲洗着什么脏东西。   唇间弥漫出血的腥甜。   唇角被咬破,牙齿渗入唇瓣内里的尖锐利痛麻痹着姜姜的神经。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任由着他啃咬着她。   等到她疼得没有知觉了的时候,她艰难地睁开眼眸,揽过他的后颈,泪水的咸湿混合进血的腥甜里。他没有停下来,仍然凶横地在她唇齿间肆虐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陆辞的动作逐至松缓。他撤开,看着泪眼模糊,嘴角晕开血迹的姜姜,瞳孔剧烈收缩成一条线。   重新俯下头,他伸出舌尖,将她嘴唇上的血迹全部舔入口中。   知觉慢慢地回归到身体里,姜姜抽泣了一下。他继续舔舐吮吸着,将她嘴上最后一丝血迹舔净。   长时间仰着头,脖子十分泛酸,姜姜想要把头低下去,然而他钳着她的下颚,她没办法低头。   “阿辞……”察觉到他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她试探着开口。   他的睫毛动了动,轻轻地拂到她的颊侧。   睫毛搔到她的皮肤上,痒意蓦地生蹿上来。她偏了偏下脸颊。他立即把她的下巴掰正。   “我疼。”姜姜颤颤地再度圈住他。他一把托高她,一条胳膊箍住她的腰,另一胳膊稳住她的双腿,而后大步走到沙发上。   沙发沉沉地陷落下去。姜姜的膝盖跪到了沙发上。   头发擦过耳际,全部被他撩到肩后,他和她挨得极近,一冷一热的呼吸交融到一起。   咽了咽口水,她把头倚到他肩胛处。她放软嗓音,“阿辞。   腿上倏然扫过冷气,裙子被他掀了上去。姜姜微微颦起额心,拦了拦他继续往上翻的手,没有拦住。   光秃秃的腿露了出来。   他的手指从下至上停在微微起伏的山峦前,稍稍使力一推,随即用大掌包裹住那片温软。   姜姜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捂捂他的手背,“不要。”   他掐了几下,使力把她的裙子褪到沙发边上。   一股烦闷冲上神经末梢,她低叱:“我说了不要。”   “不要?”他沉吟着这两个字,神情幽暗诡异,如淬了毒的罂粟花。   姜姜心里打颤,她摇头,“别这样。”   明明之前还对她一副冷脸,现在却要和她做这种事。她极为厌恶这样,好像这种事变成了一种廉价随意的发泄方式。   “姜姜,”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沿着她的颚骨边缘摩挲着,仿佛要说什么话,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的手滑到她手腕上挂着的链子上,一点一点地抚摸着凉凉的珠子。   忽然间,她有一种错觉。链子犹如树藤缠绕住她的手腕,缠紧她,让她无处可逃。   姜姜心里咯噔一声响。她发现他的指腹留在链子中央的大写字母上。她看了眼右边的字母。   C。   左边的字母:L   调换过来:LC   LC:陆辞。   不自觉地往下一瞅,脚腕上的链条上的ZJ被脚踝遮住。   ZJ是什么意思?她隐隐感觉到不安。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阿辞, ”她拽了拽手链, “这几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眼眸,单薄的唇锋微动着。   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 姜姜一下子掰开他的胳膊。她摸了摸手链, 说:“是什么意思?”   凉凉的呼吸覆盖到耳边, 他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音量极小,轻淡得像云雾,风一吹就散了。   “什么?”她没听清楚。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 指尖插进她的头发里,“姜姜,我们结婚。”   空气一瞬间冻结凝滞。   室内静地几乎能听见灰尘颗粒在周围浮动的细微声响。   许久过去。   “好。”姜姜仰头。   陆辞倏地一怔。   姜姜心跳加快,她说:“我答应你。”说完她把脑袋埋到了他肩上,“我们结婚。”   就在他说“我们结婚”的一刹那, 她的脑海里闪过姜沉璟的面容, 耳里响起姜沉璟在医院里对她说的话。   她十分抗拒那段或许是真实或许是虚假的记忆。   就算姜沉璟没有骗她, 就算他说的全部是实话,她也极度地抵触。   而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又酝生出另一种仿佛来自记忆深处的遥远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正在抵消她对这件事的抗拒与抵触。   她怕, 很怕。她想维持住抗拒与抵触的情绪, 却不自觉地被记忆片段所侵占吞噬。   找不到支撑点的她如飘在水里无根的荇藻,急需稳住自己。   这时候,她意识到, 陆辞就是她唯一的支撑物。她从没有哪一刻有过这样的心慌, 她想要让自己从高空中落到实处, 不再摇摇晃晃随时担心会粉身碎骨。   眼里涌上一阵热意, 她蹭了下他硬硬的肩骨。   她想要抓住他,牢牢地抓住他。那些之前的不愉快她可以完全忽略,这一时刻,她只想要紧紧地依偎着他。   陆辞抬起她的脸,“再说一遍。”   “阿辞,我们结婚。”她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他紧锁着的长眉猝然平展开。   下一秒,姜姜面上一沉。   蹲在沙发边角的肉球弹了一弹软软的小耳朵。它望着沙发上不停耸动的男人,黑溜溜的大眼珠子里流溢着亮晶晶的光芒。   突然,男人眼光扫向了它,它歪了下歪头,在男人的逼视下摇着圆滚滚的屁股进了它的房间。   姜姜恍然间余光瞥到了一小团黑影,她喘着气看向那一小团黑影,还没看到什么,下面蓦地被重重一顶。她控制不住地扬声呻。吟出来。   陆辞将她鼻尖的细汗舔净,灼热的气息扑进她的呼吸里。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跟打桩机似的,不知疲倦地抽动着。   快要被他撞到沙发下面的姜姜支起腰,口里破碎不成声,“去……嗯……去床……啊。”   泪水混合着汗珠从眼角漫到沙发上,她神识昏蒙着,腰间紧了紧,然后被捞了上来。她虚着眼皮,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后背严实地贴着沙发背,腿屈到两旁。   他微俯身,一只手搭在她背后,一只手抬高她的腿弯。   全身升起一阵酸胀,姜姜蜷着脚趾,伸臂勾住他的脖子。   陆辞低视着没剩下多少意识的姜姜。他稍微停了停,随即抱起她。   将她置于床中央后,他再次一挺而入。   “阿辞……”昏昏蒙蒙间,姜姜轻轻地哼哼着。他一下一下地顶着她,动作没有之前在沙发上那么猛急激烈,而是非常缓慢。   他的视线定固在他们结合的地方,慢慢地进去,再退出来,仿佛在欣赏着这进进出出的动作一般。   半个小时过去,他彻底撤出。   他凝视着她的下面。   犹如冬日草丛背阴里的星星点点的残雪,雪白零星地附着着草丛。他凝神注视了很久,然后将目光调转到她纤细的脚腕上。   泛着亮光的脚链缠绕着她的脚踝,银色与白色融合到了一起。   大写的字母从他黑不见底的瞳仁里滑过。   LCZJ   陆辞之禁。   她是他一个人的禁。脔,属于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他摸着她链子,神情逐渐黯下去。   如果刚才她不同意的话……他也许会做出他已经打算了很久准备要做的事情。   可是,她同意了。她答应她嫁给他。   姜姜张了张眼,瞧见他出神地抚摸着脚上的链子。她想起之前问他那刻在珠子上的四个字母是什么意思。他回答了,可是她没有听清楚。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再计较这些事,无论那四个字母代表着什么意思,她都不需要知道。   她起身,拱到他怀里,说:“好冷。”   他把被子拉上来,两个人一起裹到被子里。姜姜被被子压到下巴下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陆辞亲了亲她的眼睛,说:“户口本。”   “呃?”   “领证。”他拢拢眉心。   “现在吗?”她有些错愕。   “现在。”   姜姜见他一副认真模样,弯了弯唇角,“没必要这么急。”   “有必要。”他捏着她。   她凑近一寸,拇指触触着他的左颊,“再等一等,等我和家里说好。”   闻言,陆辞面色骤然下沉。姜姜眼里含着笑意,她挠挠他的胳肢窝,“阿辞,等一等好不好?嗯?”   他没什么反应。姜姜再移近一点,亲了下他的鼻子,声音甜甜软软的,“再等等,阿辞。”   陆辞睫毛颤动了半秒,他说:“吻我。”   “吻你了你就会答应我吗?”她掀掀被角。   “嗯。”低沉的一个字从他胸腔里飘出来。   姜姜迅速贴上去。   亲了一小会儿,或许是觉得姿势不舒服,他把她搂到自己身上,与她正对面。   这还是姜姜第一次把他压到下方。她无措地愣神片刻,然后向前一挪,继续吻他。   青涩又小心的亲吻。   哗地一下,陆辞把被子全部打开。姜姜不禁抖了抖。   “不许停。”他有些强硬地命令道。没了被子的遮挡,姜姜很是羞耻,但是她强力镇压下那丝羞耻,伏趴在他胸膛上,带着讨好地吻着他。   胸前被什么东西包裹住,姜姜战栗着,抬抬眼眸,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   无法忽略的灼烫戳着她,她瞅到他额头上析起的浅浅的青筋。   仿佛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他撑起她的臀部,往上抬起。   缓缓推入时,姜姜有些难受。他稍微使力,把她按下去。   “轻点……”她一时没受住这样直接的动作。   “姜姜,自己动。”他眯了眯眼。   这句话如一个炸雷炸在姜姜面前。   自……自己动?她呆呆地张着嫣红润泽的小口,呐呐道:“不会。”   她的五官皱到一起,白嫩纤瘦的身体挡住他的光,发丝半掩着那两片娇软玲珑。陆辞克制着体内的火热,表面上仍然静淡,“自己动。”   姜姜瘪瘪腮帮,立马要和他分开时,他迅即扣稳她,不让她离开。   “阿辞,我不会。”   他的表情柔和了一度,“姜姜,你会。”   “我不会。”她立刻否认,连连摇着脑袋,白皙滑软的山峰也跟着摇头的动作颤动着,因为羞赧,全身染上了一层粉粉嫩嫩的颜色。   陆辞眸中赤光一迸,似乎再也隐忍不了,他速度极快地顶了顶她,把她推到他的位置。   姜姜洗了把脸。她看了看时间,然后拖着拖鞋,走出卫生间。   她走到陆辞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肩,小腿勾着他,在他后颈上轻声道:“晚上有课,送我回去上课。”   今天一天的课都逃了,她不能再逃了。他扭头,说:“别去了。”   姜姜拨开他有点扎人的头发,嘴唇轻触着他的下颚,吐字慵懒软糯,“要去的。”   他喝了口水,放下玻璃杯,转过身面向她,把水哺进她嘴里。   水从她的嘴角淌下来,滴落到领口。他弯腰,把滴落下来的水吸吮干净。姜姜红着脸把扣子扣上,继而扯扯他,“去学校。”   到学校时已经快到七点了。姜姜火速去寝室拿书然后冲到教室里。   寻到白梓荨的身影后,她立马坐过去。   瞧见姜姜涂了大红唇,白梓荨很是讶异。姜姜看白梓荨盯着她的嘴看,她假装咳嗽,把嘴遮住。   回宿舍时她想起嘴角边有点点伤口,很微细的伤口,所以她用了口红把伤口盖住。   大概是平常不抹这么鲜艳的颜色,白梓才这么惊讶。   “你白天去哪儿了啊。”白梓荨低声问道。   “有点事。”姜姜做出老师来了的手势。   课一结束,姜姜把书递给白梓荨,“帮我拿回去,谢谢。”   “你不回去?”白梓荨诧道。   姜姜:“有人在等我,明天见。”   “姜姜……”白梓荨欲言又止,她大概能够猜得到是谁在等她。   好多次姜姜夜不归宿,早上回来都是那个人送回来的,她有好几次都在阳台上碰巧看到了的。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女生应该注意着些,尤其是陆辞那类人,更应该好好注意注意,但是这是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她没资格说这些。   心底一声叹息,她还是不要说什么好了。   “梓荨,你要说什么?”   “噢,我想说辅导员在催我们做心理测评,你做了没,没做的话赶紧做了,今晚上十二点截止呢。”   “差点忘记了,谢谢你提醒我啊。 ”姜姜拍拍头,和她说了再见。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别打扰我, 我做测评呢。”姜姜把在自己身上左摸摸又捏捏的陆辞推到一边。   她托着腮,仔细地看着屏幕里的题目。一半光影从浓密黑长的睫毛上滑落到秀挺的鼻梁上, 最后滑落到微微上挑着唇边。   陆辞盯着她嘴边晕开的红色,然后挪近,把那片红色含入口中。姜姜挣了几次挣不开,无奈之下只能由着他亲,等他尽兴了她再做测评。   舌根有些发麻时,姜姜唔了声, 余光瞥到电脑里的时间,她拉了下他的衣领, 示意他可以停下来了。   他退开,拉出长长的银丝, 而后沿着银丝又凑过来, 狠狠地吮了吮她的舌尖后,他终于消停下来。   姜姜气喘吁吁地顺着呼吸,等到气息平稳后,她仰仰脸, 音量小小的,“你都不腻吗?”   天天亲, 时时亲, 恨不得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亲。她觉得没什么,但是有点怕他以后会觉得腻。   “腻?”陆辞皱眉, “你腻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柔地磨着她纤细的脖颈。   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满足, 即使拥有了她, 他还是不满足。   心中空缺的无底洞需要她来填充,现在的状态对于他来说,还远远没有达到让他满足的状态。   “腻”这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她和他之间,即使她有,他也要把这个字连根拔起斩断镇压住。   绝对不允许她对他产生这样的情绪。   “腻了吗,姜姜?”他望进她的眼瞳里。   脖子上凉凉的长指带着略微的压迫力,似乎下一刻脖子就要被掐断。   姜姜弯起黑亮的眼眸,吧唧一声亲到他的侧颊上,“不腻不腻,一辈子都不腻。”   顿然间,他紧锁着的眉头平展开。她揩拭着他面颊上留下的浅淡的口红印,说:“让我把测评做完,好吗?”   他松手,让她转到电脑前。姜姜才摸上鼠标,肩窝上就覆下略重的东西。他把下巴杵到了她的肩膀上,两臂紧紧地圈着她的腰腹。   她快速把测评做完,提交测评卷的时候,时针指向十一点。   “阿辞?”她唤了唤他。   他没有回应。   感受到他绵长均和的气息,她轻轻地把脑袋扭到后方。   他好像睡着了。她把电脑合上,小声唤醒他,“去床上睡。”   陆辞缓慢地眨了下眼,睡眼惺忪地蹭着她。   她试着站起来。   察觉到她要离开他的怀抱,他下意识地收紧胳膊,把她箍回原位。姜姜哄着他,语气温柔,“十一点了,我们去睡觉。”   他的眼里还是不怎么清明,惺忪迷蒙着,额发蹭得有些凌乱。姜姜把他的头发理顺,“去床上好不好?”   腰间紧环着的铁臂稍微松了松,姜姜立刻站直。   才站直,他就贴了上来,他的脸埋到她的小腹上,蹭了几下。姜姜的手穿到他的腋下,用力把他提起来。   好不容易把还不怎么清醒的他哄到卧室,姜姜舒了口气。她给他掖好被子,正要去关灯,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收回关灯的动作,没有把灯关掉。   她凝视着陆辞的脸庞。   睡着的他褪去一身冷凝坚硬的外壳,最柔软的一面从褪去的外壳中显露出来。   凝视了许久,方才脖颈被他轻捏着的冰凉威压重新席卷至脖间皮肤。   若是以前,她会害怕会恐惧,但是如今她和他相处这么久,她发觉到他极度地缺乏安全感,她在慢慢地接受他极端的独占欲,所以在尽力学着撇掉那些害怕与不安,学着安抚住他,提升他对她的安全感。   她的指尖虚虚地覆在他的脸上空,隔着半寸远的空气细致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突然间,陆辞睁开眼。她愣了一瞬,没来得及把手撤回去。他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吮舔着。   “痒。”姜姜抽出来。   他把她的手拽上去,再次抿入口中,像婴儿那般,细细密密地吸吮着。   看到这样的他,姜姜的眸子里泛开柔意,因为很痒,她浅浅地笑了起来。   ——————   姜姜看了眼在逗阿宝的沈彩蓉,心里忖度着该怎么和她说她和陆辞的事情。   “发什么呆呢。”沈彩蓉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姜姜站定。   沈彩蓉见姜姜一副认真郑重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问道:“怎么了?”   话音才落,门边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姜姜侧眸,一眼看见了姜沉璟。   两人对视片刻,姜姜先转开视线。   “姜姜,我有话和你说。”姜沉璟攥住她的小臂。   姜姜用力挣开他,想了想,她决定先和姜沉璟说清楚,再和她爸妈说她的事。   “进来。”姜沉璟拧拧眉尾。姜姜叹了叹气,进入房间。   看到他鼻梁上架着的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金丝眼镜,姜姜眼底浮现出他把眼镜摔碎时的模样。   镜片摔碎,再换一副,却不是原来的那一副眼镜了,她垂下眸。   “这两天,你想好了没有?有没有记起来什么?”一关上门,姜沉璟就立马扣住她的双肩,神情不若以往的沉静无澜。   “能不能别碰我。”姜姜冷淡道。   “姜姜。”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在镜片前看着如同两条断了分开的深渊。   左右挣不脱,姜姜索性不动作,直接和他说:“姜沉璟,或许我以前是和你有过那么一段记忆,可是我忘记了。”   不管以前她和他发生过什么,她都忘记了,所以她不能因为被她遗忘的事情而干扰到现在的生活。   “对于我来说,忘记了就相当于没发生过,忘记了就相当于不关我的事,你明白吗?”   “那就记起来!”姜沉璟全身一紧绷。   “忘记了就是忘记了,我不会再记起来。”姜姜扬起下颌,眸光坚定不可催。   “不公平,这样对我不公平。”他的语调乱了下。   “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现在,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我希望你也忘掉以前的事。”   “不,”他固执地摇头,“如果你记起以前的事,你不会这样说的。”   “就算我记起以前的事,我也会这样说,”她停顿了下,继续道:“就像你说的,我们有过感情,可是那时候我们年纪那么小,懂得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也许我喜欢过你,可是现在,我爱陆辞。”   “你爱他?”姜沉璟咬牙切齿,捏着她的力道越发紧。   “对。”   “你怎么能……怎么能……”他在控制着体内如火山爆发出来的怒气,“你不可以这样,姜姜,你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低喃着永远在一起这几个字,姜姜眸钟流溢出嗤笑,“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记起了你,就算没有陆辞,我们要怎么在一起,哥哥?”   她故意在“哥哥”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故意强调他们之间的关系。   意在提醒他,即使没有陆辞,他们也没可能在一起。   他努力保持住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瞬即崩裂开,“你不是我妹妹。”   “我是。”   “你不是。”   姜姜抵了抵腮帮,冷声道:“要不我们去做个鉴定?看我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妹?”   这些话说出来,她几乎能看见他额头上青筋在剧烈跳动。   “姜沉璟,就当以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忘了吧。”   钻心的疼痛刺着他的筋骨,他忍住这疼痛,说:“我不会忘记。”   她原本是他的,凭什么因为忘记,就要把他剔除出去。   “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忘记,以后请不要再和我说这些,我不想记起来,也不会在乎。”她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来,然后开门,大步走出去。   身后响起拳头砸在墙面上的震响。她驻足半秒,没有转身。   血沿着墙面流淌下来,姜沉璟蜷紧拳头,望向空荡的门边。   空气里还留着她的气味,他贪婪般地深深地把淡去的香气吸进鼻子里。   要他放弃她,绝不可能,他要取回原本属于他的她,无论用何种方法。   和姜沉璟一说清楚,姜姜就像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一般,浑身都松软下来。   梦里的蝴蝶,梦里瘦削的少年通通淡化下去,她把所有关于姜沉璟的梦境片段一一扫净,扫净后,空白的脑海里闯进一张苍白的面容,严严密密地将她空白的地方全部填满。   唇角不禁上携着,姜姜摸着手链,心里全是她和陆辞相处的片段。她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梯,来到沈彩蓉面前。   阿宝冲她咕噜两声,想要她抱。   她欲伸手,蓦然想起那天她抱了阿宝之后,肉球和她生气不理她的场景。她抿唇笑了下,没有去抱阿宝。   “汪!”阿宝不高兴地朝它挥着爪子。   “叫什么叫?”沈彩蓉戳戳它毛绒绒的脑门。   沈彩蓉按住阿宝,问她,“你哥和你说什么了?”   姜姜:“也没说什么,就随便聊了下。”   沈彩蓉心里十分宽慰,这兄妹俩感情是越来越好了啊。   “妈。”姜姜忽然道。   “怎么?”   “我有男朋友了。”   沈彩蓉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姜姜有男朋友了,不就是顾家那个嘛。姜姜突然和她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大的进展了?她的笑容愈发温和,“是谁啊。”   沉默许久,姜姜说:“陆辞。”   沈彩蓉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陆辞。”   “哪个陆辞?”沈彩蓉面上的笑意一寸寸地敛了回去。   “御风集团的陆辞。”   气氛沉凝片刻。   “姜姜,你怎么和他……”沈彩蓉神情十分严肃。   陆氏继承人陆辞。沈彩蓉对他的了解不多,但依稀知道此人手段狠厉冷酷无情,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而且,他的年龄,好像要比姜姜大许多。越想越觉得不合适。沈彩蓉握住姜姜的手,“姜姜,陆辞这个人不简单,你可不要吃了亏。”   “妈,他对我很好。”姜姜按按沈彩蓉的虎口。她所庆幸的是沈彩蓉没有直接反对她。   因为在小说里,沈彩蓉似乎不是很喜欢陆辞。   “他……”沈彩蓉不知道该怎么和姜姜说。   “我想和他结婚。”姜姜猛地丢出这句话。   沈彩蓉瞪大眼,“结婚?”   “嗯。”   “不行。”沈彩蓉一口否决。   姜姜缄默,忖度着,正准备再说话,就只听见沈彩蓉道:“姜姜,你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很喜欢他,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你才多大就想和他结婚?”   “我了解他,他很好。”   沈彩蓉思量了很久,语重心长道:“你可以和他先谈谈恋爱,至于结婚,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好好想清楚,不能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好。”姜姜本来一开始就没想着沈彩蓉会马上同意。她只是先告诉她这件事而已。   但幸好沈彩蓉只是让她好好考虑结婚的事情,没有反对她和陆辞在一起。对她来说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结婚的话,不急,她会慢慢地说服他们的。   “怎么不高兴?”姜柏海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柏海,我和你说一件事。”沈彩蓉转过脸   “什么事?”   “姜姜谈恋爱了。”   姜柏海抬抬眼帘,“谈了就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男方是谁吗?”   “你说。”   “是陆至的儿子,陆辞。”沈彩蓉愁容满面。   “他?”姜柏海一怔。   沈彩蓉唉了声,“姜姜还说想要和他结婚,我很担心姜姜。”   姜柏海揉了把眼角,“年轻人的事,他们爱折腾折腾吧,我们不要过多余干涉。”   “我知道,但是我总觉得姜姜会吃亏,陆辞他……”   “睡吧,别管了。”姜柏海拍拍她。   灯光熄灭,黑暗中,一声轻轻的叹息飘散出窗口。   第二天早上,姜姜晨跑回来,冲了个澡,正在换衣服陆辞就在催她了。她赶紧收拾好,迅速下楼。   “去哪儿?”沈彩蓉问。   “去,”姜姜想了想,“约会。”   沈彩蓉顺着阿宝的毛,默不作声。   “我走了。”姜姜挥挥手,走了出去。   望着姜姜越来越小的背影,沈彩蓉耳畔回响起姜柏海的话,“年轻人的事,不要过多于干涉。”   “汪汪汪!”阿宝想要追着姜姜出去,奋力地挠着沈彩蓉。   “别闹!”沈彩蓉喝止它。它委屈巴巴地缩了缩爪子。   “我和家里人说了。”姜姜吸了口从家里带出来的牛奶。   正开车的陆辞转了转头。   “结婚的事情先不用那么着急。”她把牛奶咽进去。   车子骤然一停。   吸管一晃,牛奶溢出了几滴。姜姜把牛奶放下,连忙取出纸巾擦掉衣服上的牛奶。擦完后,她看向他,“但是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她以为他生气了,所以才做了保证。但是她做了保证他仍然蹙眉盯着她,盯着她的嘴唇。   “阿辞?”   陆辞定定地注视着她唇珠上沾染着的牛奶。   粉粉的唇瓣上,一滴浓白泛着闪亮的光泽。   脑中升浮出一副画面,他的下腹热了起来。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他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看, 目光愈发灼热。姜姜不自觉地耷下肩膀,“看什么啊。”   陆辞猝地把视线正回去。他朝红绿灯投以一瞥, 继而把车开了出去。   姜姜见他不像是为了她刚才说的话生气的样子,稍稍安了下心。她把牛奶重新拿上来,喝了一小口,发现他又看了过来。   “好好开车。”姜姜把他的脸轻抵过去。   他的喉结滑动两下,耳垂貌似泛起了极为浅淡的一层红晕。   姜姜讶然,她瞅了瞅他, 又瞅了瞅手中的牛奶,而后把吸管送到他嘴边,“要喝吗?”   他迅即低首,抿了口牛奶。   “还要吗?”她没把牛奶移开。他又抿了下,然后挪开唇。   姜姜把剩下的牛奶喝完。   还没到家,陆辞突然拐了方向,当她看见他把一大箱牛奶放进车厢里时,她挑高眉头。   姜姜把牛奶一个一个放进冰箱里, 肉球两只肉掌扒在她小腿上, 时不时地舔舔她。   关上冰箱, 姜姜瞥向陆辞。他坐在沙发上, 神情有些看不清, 耳垂依稀还留着红晕。   她把肉球搂起来, 走到陆辞旁边, “阿辞?”   他应声抬头。   姜姜碰了碰他的耳朵, “怎么这么红?”   他把她的手掌按到他的右颊边, 缱绻地蹭了下。姜姜把肉球搁到一边,随即捧住他的脸,发觉他的脸不似以往那般凉凉的,而是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意。   “没事吧?”见他皮肤发热,姜姜有点担心。他把她拉到膝盖上,在她颈窝里深呼吸着,然后拿起遥控板,把室内温度调高。   “你冷?”姜姜不解,明明看起来有些热,怎么还把温度调高了?   当她的衣服被他脱光时,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温度调高了。   “不要在这里……”姜姜瑟缩着,上次在这里被他折腾到整条命都快没了。   陆辞一面亲着她,一面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卧室之前,他单手打开冰箱,不知道拿了什么。   冰箱砰地一声合上。   姜姜歪到床上,身上盖下重压。   紧接着胸上落下几处冰凉。她颤抖着睁开眼,赫然发现陆辞执着牛奶盒往她身上倒。   胸上滴了几处牛奶,冰冰凉凉的摊开。   她连忙起身,“你干嘛啊。”   她一起来,牛奶顺着胸脯流淌到了下面,滑出浓郁亮白的沟壑。陆辞眼里一热。   被迫重新仰倒在床上,姜姜的膝盖被压住,两只手也被扣住无法动弹。   牛奶哗啦啦地流到她身上,她颤动着,“阿辞……不要这样……”   下一刻,他倾身而下。   姜姜攥紧床单,难耐的酸胀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陆辞把她身上的牛奶舔完,唇附着到她耳边,“姜姜。”   “嗯?”她的声音娇软缠绵,夹杂着喘不过气的断续短促。   “帮我。”他亲着她的耳廓。   “什么?”   “帮我。”   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好。”   话音将将一落,她整个人被他捞起来。他握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听到他的话,姜姜如遭雷劈似的清醒了几分。   她急急地摇着脑袋,“我不要。”   “你刚才答应过我。”陆辞诱哄着她,指尖在那片软绵的草丛里辗转游移。   姜姜轻呼一声,脸红的欲滴血,“不行的……不行的……”   “你答应了我。”他的语气很强硬。姜姜欲哭无泪,刚才他说要她帮他,她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也没问他要帮他什么事,现在听到他说要她干什么后,她又羞又惧,要是起先就知道他的意图,她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答应。   “我怕。”她咬着嘴。   “别怕。”他托着她的手臂。   姜姜还是接受不了,她闭紧唇瓣,打算耍赖,“阿辞,不要这个好不好。”   他不吭声。她犹豫许久,瞟了瞟下方那硬烫的庞然大物,牙齿蓦地一酸。她十分乖巧地拱到他怀里,咕哝着:“就一会儿。”   “嗯。”他按下她的发顶。   姜姜深深地提上来一口气,闭着眼睛,低下头去。   在她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全身一僵。她木木地亲了亲,唇边被那灼热的东西弹了两下。   陆辞扣着她的肩,急不可耐地挺动着。姜姜才一张口,他忽然剧烈一抖动,温热的汁液喷洒到她的口腔里,然后从嘴角溢出来。   姜姜没想到他这么快。她呆呆地翕动着粘了汁液的小嘴,“阿辞……”   “姜姜。”他缓过呼吸,把她嘴边的白汁抹掉。   一个小时后。   “你不讲信用,说好的就一会儿的……”姜姜腮帮酸痛,却后退不了。   “马上。”陆辞往她嘴里顶了顶,如上瘾那般。   等到精疲力尽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姜姜瘫倒着,被他揽到胸膛上。   两个人保持着同样的呼吸节奏顺着气息。   “嘴疼。”姜姜瘪着嘴角,肉肉的面颊凹陷下去一个小圆窝。他揉揉她的脸颊,舌头伸到她口中,温柔地在里面扫拂着,似乎在缓解她的酸痛。   姜姜唔了下,没有半点力气。她趴在他上面,怕把他压疼了,就准备着要下来,他包裹住她圆润滑腻的臀瓣,不让她下去。   姜姜要睡着的时候,恍惚中,手指被他捏住。她看过去,只见他正在给她戴一个东西。   晶亮的莹光闪过来,姜姜揩了揩眼角。   套在无名指上的银色圆环在灯光的照耀下,细细碎碎地映着光亮。   “这是……”姜姜坐直。   “戒指。”他亲着她戴着戒指的指节。   姜姜把戒指凑到眼跟前。   十分素简的样式,围了一圈的碎钻的中央绽放着一朵非常精致小巧的四瓣丁香。   明艳灿烂的笑容爬上姜姜的眉眼,她勾住他的脖子,“我很喜欢。”   说完,她的余光瞥到放在床头的戒指盒里还有另一只戒指。和她的戒指款式一模一样的男戒。   她把戒指取出来,而后握住他的手,把戒指抵到他指上。   正准备要把戒指套进去,她倏地停了停,圆圆的眸子里划过狡黠的光芒。   “陆先生,你愿意嫁给姜小姐吗?”   陆辞凝视着她。   她浅浅地扬着笑,如清泉波纹的灿灿笑容从黑亮的瞳仁中溢了出来,漾及满脸。   缓缓地勾起唇,他说:“愿意。”   得到他的回答,她清清喉咙,加粗加沉嗓音,“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她边说着边把戒指套进去。   戴好戒指,她摩挲了一下,眼睛弯的如月牙儿一般。   陆辞圈紧她,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岁月安宁静好,时光就此停歇。   姜姜弯着腰把脏了的床单收起来,往前一走,不小心踹到了地上放着的两个牛奶盒。   看到牛奶盒,方才在床上淫。靡的画面从眸底浮现出来。   面上一阵燥热,她捡起牛奶盒,望了望卫生间,旋即走出卧室。   把床单放进洗衣机里,然后取出干净的床单铺上。   正在展平着床单,后背一重。   “我铺床呢。”姜姜扭过去,轻柔地对着拥住她的陆辞说道。   他跟一块粘黏物一样缠着她不放。他这样她不方便行动。她转到后面去,“先放开,让我把床铺好,乖。”   陆辞不松。姜姜亲亲他,“听话,阿辞。”   他总算满意了些,撤下了两条胳膊,站到后面看着她铺床。   她佝着上半身,不堪盈握的纤细腰肢略略收紧,长长的衣摆遮住了浑圆白皙的臀部,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   发丝从耳后横到粉粉的侧颊上,极致温婉娴静。   耳边萦绕着她说的话:“陆先生,你愿意嫁给姜小姐吗?”陆辞的瞳孔涣散开,眼中渐渐失去焦距。   姜姜整理好床铺,一回头就发现陆辞好像在发滞。   她走近,冲他挥挥手。瞳中焦点慢慢地凝聚到她脸上,他念着她的的名字,“姜姜。”   “嗯?”   “姜姜。”   “怎么了?”   “姜姜。”   “叫我干嘛?”   他压了压狭长的眉骨,继续叫着她。   姜姜歪歪脑袋,“我在。”   姜姜。   我在。   她环过他的腰,仰头,“饿了吗?我给你做吃的。”   他还没说话,突然间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去接电话吧。”姜姜推推他。   接完电话回来,他说:“公司里有点事。”   “那你去公司吧,我正好可以————”   “和我一起去。”   “我去又没什么可做的,还不如就待在家里。”姜姜拒绝。   “一起去。”他坚持。他忍受不了和她分开一分一秒,似乎一和她分开,他就有种她要即刻消失的恐慌。   他想把她牢牢实实地栓在他身边,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姜姜无奈,“好吧好吧。”   她梳好头发,转眼看到他向她走过来。他把他手里的领带交给她,“给我系。”   “我?”姜姜踌躇着,“我没系过领带。”   “系。”   “你等一下。”姜姜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打领带的方法步骤,看了一遍后,她说:“不好看别怪我。”   他很高,她需要踮脚才能握住领带上段。   “低头,阿辞。”她扯扯领带。他顺着她扯下来的力道往下一低头。   “再下来一点。”姜姜从没有觉得陆辞有这样高过。他皱眉,忽然一把捏起她的腰侧,将她朝上方一搂。   她的脚踩在了他的鞋面上。她急忙要下去,他止住她,“快系。”   按照刚才搜到的方法,她迅速打好领带,“你看可以吗?”   陆辞没有看领带,而是一直盯着她。姜姜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快瞧瞧行不行。”   他点头。姜姜从他鞋面上站下来。   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公司。陆辞把她安置在他的办公室里,对她说:“我去开一个会,很快回来。”   “嗯嗯。”姜姜牵着肉球去了里面的休息室。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把肉球的绳套解下来后, 姜姜伸伸懒腰。   浑身懒懒的, 提不起一点精神。她打了个呵欠, 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   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映入她的眼帘, 过于高旷的视野让她有种站在云端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的错觉。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肉球猛地炸起毛, 它扒到窗边,两只小爪子使劲儿挠了挠玻璃, 朝着下面气势汹汹地嗷叫几声, 又咬住窗帘, 似乎想要把窗帘拉过去。   “肉球, 快过来。”   听到她的呼唤, 它屁股一扭,掉转方向, 扑倒她脚边, 仿若在安抚她似的, 用肉垫子拍着她的脚。   姜姜“噗嗤”笑出来。她压压它肉滚滚的小肚子,揉着揉着又把视线转到了窗户边上。   她大约知道为什么陆辞喜欢长期关着窗紧闭着窗帘了。   她望向挽到两侧的帘子,浓郁深沉的黑色帘子和室内空寂冷白的色调相混合,给人十分冷清森凉的极致感。   环顾了一圈略显空旷的房间内,姜姜思忖了好半天, 旋即把对肉球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   肉球要跟着她走出去,姜姜把它放到小窝里, 亲了口它的额头, “肉球要乖。”   它这才乖乖地团在窝里不再跟着她。姜姜走到专用电梯, 迅速下楼。   正在开会的陆辞瞥到手机里的红点离开了原有的位置,正越来越远。他皱起了眉。   与会众人见陆辞忽然皱眉,个个心头一紧。特别是正站着作报告的经理,唯恐是自己的报告内容没做好,惹得他不悦了。   “陆……陆总?”经理忐忑着,小心翼翼道。   陆辞看也没看他,“继续。”   经理接着前面的话讲了起来。讲着讲着,他发现陆总的神情愈发沉了下去。到最后,经理的声音越来越小。   “散会。”陆辞离开座椅。   紧绷着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经理擦了把冷汗。   “你开完会了?”姜姜把手机夹到耳边,忙把捧着的花束搁到旁边。   “你在哪里?”陆辞的声音通过电流输入耳中。   “我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陆辞远望着玻璃窗内挺直背脊的娇小身影,问她:“什么地方。”   “就在斜对面的花店里。”   “我来接你。”   “不用,就这么点儿路,我先挂了,一会儿就回来。”   姜姜把手机揣回兜里。她细细地挑选了几番,随即付了钱抱着花束和一大包东西出了花店。   一出花店她就看见了正向她走来的陆辞。他穿着深黑色西装,身形颀长挺拔,长腿笔直修长,皮鞋踩在地面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你怎么来了。”姜姜赶紧跑到他面前。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胸前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紫丁香。   陆辞把花束和她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接过去,说:“以后去哪里要跟我说。”   “我想着你在开会怕打扰到你了嘛,我还以为能在你开完会前回去呢,没想到你那么快啊。”   “听到没有?”他的眉间凝着一个川字。   姜姜举着四指,“听到了听到了。”   他揽过她的腰肢,带着她往前走。回到办公室,姜姜把花束拿到自己这边,对他道:“我想把它们放到休息室里。”   “嗯。”陆辞没作停顿,立即答应。   姜姜眉开眼笑,“那我放了。”她把带回来的袋子里的透明花瓶取出来,然后把花插进去。   插好后花,她环视着四处,随即把花瓶放到了边上的桌台上。   浅紫的花瓣绽放在阴凉森冷的房间里,似将那些冷意赶了出去,死寂冷白的四壁仿佛鲜活明艳了起来。   姜姜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花瓶来。因为心情愉悦,她插花束的时候轻轻哼着歌,清绵的歌声随着花香飘散在空气里。   陆辞从后方拥抱住她,他说:“很喜欢?”   “喜欢。”她触了触柔软娇嫩的花瓣,继而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家里也要,好不好?”   “好。”他吻着她的头发。   脑海里闪过陆辞家里和办公室里一模一样的阴渗渗的窗帘,姜姜踌躇了半晌,说:“阿辞,我想换家里的窗帘。”   他把她后面的头发拂到两边,碾转地吮吸着白嫩的皮肤,“换。”   “可以吗?”姜姜心里一喜。   他的嗓音很混糊,边亲着她边回道:“可以。”   姜姜迅即回身,两条胳膊圈到他身上,“我很开心。”   他用力亲着她盈起湛湛星光的眼睛,“还想要什么?”   她忖了忖,小声道:“床单被套……”   他嗯了声。   姜姜嘴边的笑意越咧越灿烂,“等你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买。”   吮咬着她的面颊,他说:“走吧。”   “呃?”   “买东西。”   “现在就去买?你不工作吗?”   “结束了。”陆辞道。   姜姜:“那我们去吧。”   顾远和同伴正朝商场门外走,猝然间,他顿了顿。   “看什么呢,顾远?”   顾远探着头望着前方,听到同伴的话后,说:“你先走,我有点事。”   “那我走了啊。”   顾远点了下头,他随着那两抹身影走了去。   头顶的流苏水晶吊灯将光一粒一粒打到暖米色的床铺上。   绒绒的光晕映进姜姜眸子里。姜姜抚摸着触感软滑的床单,转向陆辞,“这个怎么样?”   陆辞神色不大好。   “不喜欢吗?”姜姜收回手。陆辞扫了一眼暗处里投到姜姜身上的目光,然后把她摁到怀中,十分霸道占有性的动作。   姜姜有些莫名,“阿辞?”   他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沉声道:“想要这个?”   “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   “就它。”他截断她的话。   “好……好吧。”   顾远遮掩着身体,透过木架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   他抓着木架,指甲划了下去。她手指上的戒指如利箭扎到了他的心脏里。   戒指……戒指……他们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颓然无力的痛苦将他吞噬。   他的鞋子变得沉重起来,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恍恍惚惚地来到混杂着烟酒靡靡气味的酒吧里,他一杯一杯地将冰凉的酒灌入喉咙中。   喉咙如被灼烧着,大片大片的火冲上了喉间。可是这灼痛却掩盖不了体内的痛。   酒精麻痹着自己的神经,脑海里姜姜的面容却越发清晰。他阖上眼,酒吧里闪烁的灯光侵入他的面部轮廓里。   酒吧另一角。   “我昨天收拾你以前的小柜子,在老里面才发现这些,你看还差些什么。”   白梓荨从小玲手里接过塑料袋,“谢谢你啊,我还以为丢了,没想到落小柜子里了,我离开的时候应该仔细看看的。”   “不用谢,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小玲问道。   “我现在在做家教。”   “做家教?挺好的,比做这个好。”小玲笑了笑。   看着小玲稚嫩的面孔,白梓荨犹豫几下,说:“小玲,你也重新找个工作吧。”   “我?我啥也不会,能找到这个工作就不错了,而且这里的钱也比其他的要多些。”   “那,那你好好注意安全。”白梓荨叮嘱道。   小玲瞥了眼吧台,随后道:“谢谢你啦,我会注意的,我要去工作了,以后有缘再见啊。”   “快去吧。”   白梓荨提着塑料袋正准备离开,余光蓦然触到了柜台上一熟悉的身影。   顾远?   他趴在柜台上,好像已经醉死了。白梓荨看他旁边没人,他又醉得不省人事,踯躅了一番,随即走过去。   “醒醒,醒醒。”她轻拍着他。   顾远一动不动,浓郁的酒气扑到她鼻端。她屏屏息,“顾远?”   他突然睁开眼,迷蒙着道:“戒指……她要结婚了……”   “什么?”白梓荨凑近。   “要结婚了……”   白梓荨琢磨着他这个样子得让他的家人或是朋友来接他才行。   她想起了刘周。刘周是他的朋友。可是她好像把刘周的号码给删除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刘周的联系方式。   于是她问:“顾远,你家在哪儿?”   他仍然重复地喃着什么结婚不结婚的。   “你的寝室在几栋?”她换着问。   顾远还是不回答。既然看见了,白梓荨就不能不管,好歹他是姜姜的朋友。   对了,她可以问姜姜知道不知道他的住处。她掏出手机给姜姜打电话,可是却一直无法接通。   无计可施的她只好试图着唤醒顾远。   他依旧半眯着眼,趴在吧台上自言自语着,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   “姜姜……要结婚了。”   突然,她听见他像是很痛苦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猛地怔愣住。   姜姜她……要结婚了?她抿起嘴,注视着顾远。难怪他到这里来买醉。   原来是这样。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产生出来。白梓荨坐到了高凳上。   “明明小时候我先遇见她的……”顾远又饮尽半杯酒。   白梓荨叹息着,“你别喝了。”   “可是我那时候根本就……根本就……”他终究没说出个什么来。   看着这样的顾远,白梓荨不知怎么的,心里也升出了一丝愁绪。她甩甩头,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家住在哪里?或者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让他家里人等会儿来接接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屏蔽了所有声音。   白梓荨不好就这么把他丢到这里,万一他又像刚才那样醉死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顾远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间眼前出现了一道纤瘦的白影,他飞速地抱住眼前的白影,急急道:“姜姜……姜姜……”   “我不是姜姜,你清醒清醒!”白梓荨触不及防被他箍住,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唇上覆盖下一阵灼烫。她惊骇地愣了愣,“顾……唔……”   他死死地抱着她,毫无章法地疯狂地啃咬着她的唇,似要把所有力气都涌注进她的嘴唇里。   强烈的酒味侵袭进她的口腔,她晃晃然,有些发晕。   就在她承受不住时,他骤然一松,整个人趴倒了下去。   白梓荨急促地呼着气,她愤怒地睨着台子上不省人事的顾远,然后使力擦着嘴,就要转身离去时,她又倒了回来。   她平复着浊气,从他口袋里找出他的手机,按着他的指纹解了锁,旋即拨通了刘周的电话。   不怎么想让刘周听出她的声音,她压沉嗓子,对着电话那头道:“手机的主人在流光酒吧,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接他回去吧。”   掐断电话,她把手机放回原位。   已经通知人来接他了,她不想见到刘周,可以一走了之,然而刘周人还没来的期间她又怕顾远出事,于是躲到暗处,时刻注意着顾远的情况,等到刘周人来了她再离开。   等待刘周来的空隙,白梓荨拿出湿巾纸使力擦着嘴。上面的酒气与热气还附着着没有消散。她开始是很生气,但是顾远不是故意的,在喝醉的情况下把她认错,她可以理解。   然而这是她的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没了。还是和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发生的。她又是羞又是怒,却发作不得。   看在顾远今日这么难过的情况下,她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原谅他算了。   顾远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宿醉后的疼痛袭击着大脑皮层。他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日光从封起来的帘布下挤到了屋子里。他扶着额,记忆一时间混乱不堪。   “醒了?”顾妈妈开门进来。   “怎么去喝酒?还醉成这个样子。”顾妈妈蹙着眉心。他没有回应。   想起昨天沈彩蓉和她说的话,顾妈妈凝思细想着,不会是为了姜姜那丫头吧。她也很是讶异,姜姜和阿远前段时间不是还……怎么姜姜又和别人在一起了?   “阿远,你和————”她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把花吞入了腹中。小辈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她也不好去做些什么。   “妈,你先出去。”顾远捏着眉头。   “妈这就出去,你好好收拾收拾。”   门轻声合上。   顾远缓缓地躺回到了床上。他单臂枕着后脑勺,神情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忘记了什么事。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姜姜进家门之前把戒指摘了下来。她怕这戒指生惹出什么事端来。   “回来了。”沈彩蓉瞅了瞅她。   姜姜颔首。   沈彩蓉仔细地上下打量她良久, 欲言又止, 似有话要说, 但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妈?”姜姜疑惑。   “看你一脸疲惫的, 回房歇息着吧。”沈彩蓉摆着手, 把杂志拿起来遮住大大半张面庞。   姜姜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她还没进屋,突然瞟见姜沉璟从楼梯上下来。她礼貌性地对他点点头, 疏离又客套。   “我们谈谈。”姜沉璟低声道。   碍于后方的沈彩蓉, 姜姜音量压得更小, “没什么好谈的。”   已经谈过了, 还有什么好谈的。   “圆圆。”他的眸光变得很幽深暗凉。   姜姜最最听不得他这样叫她。她扭扭肩膀, “上去说。”   “去外面。”姜沉璟扔下这句话,率先下楼, 穿过客厅, 出了大门。   沉稳的步伐和硬直的背影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姜姜挣扎了一霎, 最终还是随着他出了去。   他站在车子旁,眼光投到她身上。姜姜快步走到他跟前,“你还想谈些什么?”   “进车里再说。”他打开车门。   “就这么说吧。”   “圆圆,上车。”   气氛僵持了半刻钟,姜姜先败下阵, 她坐上去,“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   然而他却没接腔,唰地一下给她系好安全带, 迅即启动车子。   “你要去哪儿?”姜姜低叱。他始终未应答, 只硬着一张侧脸。   大概过了有十五分钟, 他停车,转头,说:“圆圆,你要记起来。”   姜姜攥着安全带,略滑的带子质地映进她的指心。   当他强制性地把她钳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前时,她仍然一头雾水,半点也摸不着头脑。   白到晃眼的墙壁让她眼睛有些疼。她看看穿着白衣服的医生,又看了看姜沉璟,“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圆圆,我要你记起来我们的从前。”他的眼神坚定着,直戳戳地定向她。   突然之间,姜姜明白过来姜沉璟把她带到这儿来意欲何为了。她肃着细眉,“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我不想记起来,我不想!”   “不,你必须记起来。”姜沉璟在竭力抑制着膨胀的暴戾,他的表情变得温和,“圆圆,答应我,试着记起来。”   他还不愿做到最后一步,所以现在只期望医疗催眠或是其它方法能让她恢复记忆。   如果她能记起来,如果她能记起从前的事,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冷漠无情。   姜姜顿觉无力,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她的的确确,一点都不想记起从前的事。她是个不喜欢复杂,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她不想因为什么记忆让以后的生活卷入不可预计纷杂的漩涡里去。   “姜先生,还……做吗?”医生迟疑道。   “做。”姜沉璟没有看他,视线锁在姜姜的眼睛里。   冷静了少顷,姜姜淡淡道开口,“我不想记起来,你要强迫我?”   姜沉璟眸子里翻涌起可怖的阴霾,他闭了闭眼,将汹涌的情绪镇入心底,随后扣着她单薄的双肩,温和的语气中隐隐参着隐忍,“圆圆,你真的不要阿璟了吗?”   刹然之间,姜姜眼前一扭曲,她仿佛看见了站在山包上花丛间的瘦削少年和他对面的少女。   少年嘴边噙着温暖的笑意,“圆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不要我。”   少女把花瓣上的蝴蝶吹走,“我不会不要你的,姜姜一辈子都不会放开阿璟。”   一阵模糊的疼如冰雪燎原瞬间渡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姜姜差点没稳住身形,她把耳边那稚嫩青涩的誓言赶走,努力平复着情绪。   姜沉璟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推推眼镜,温声道:“圆圆?”   姜姜平定好情绪,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就当我不要你了吧。”   如此绝情又如此坚决果断的一句话如一枚带着倒钩的爪子,嵌在姜沉璟脆弱的心脏上,每一个字都带出一阵刻骨的痛。   姜姜有些不忍看到姜沉璟这般模样,可是这时的不忍,以后就可能会为之付出代价。她只能硬下心肠,毫不犹豫地挥刀斩断一切。   “姜沉璟,算我求你,我真的不希望记起以前的事情,请你不要逼我。”她十分严肃,话语里带着警告意味。   而后便要转身离开。   “不。”姜沉璟拽住她的衣角,神色执拗灰白,如同火焰焚烧过后又洒了水的泥泞灰烬。   医生望着他们俩,随即悄然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姜姜一根一根地掰着他的手指,才脱离于他的桎梏,又被他抓紧了衣角。   此时的他没有了一向的沉稳平静,执拗地抓着她,像抓着母亲不让走的孩子。姜姜移近,主动抱住他。   姜沉璟心里登时一喜。   “阿璟。”   这个在记忆里很熟悉,但从口中念出来又有些陌生的称呼被她用一种很深沉很缓慢的语调念出来。   “过去的就当它完全过去了,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我不愿记起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就这样,好吗?”   姜沉璟全身僵硬着,耳边轰鸣起来。姜姜拍了两下他的背,撤出他的怀抱,“就当我谢你了。”   从诊所出来时,姜姜扶住心口,那里冒出一丝一丝的闷痛。   风吹过来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时,她才发现她竟然流泪了。她用指腹抹掉颊边的眼泪,继而抬头望天。   那是她心底深处未曾忆起的感情迟钝的反应。她舒出一口气,不管怎样,她彻彻底底和姜沉璟说清楚了。   ——————   当姜姜好几次和顾远打招呼,顾远都背身而去的时候,姜姜察觉到他似乎在疏远她。   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疏远她。她左思右想,好像她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吧。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这样。   你怎么不理我。姜姜发短息给他。   短信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姜姜非常莫名其妙。但她也不喜欢一直拿热脸贴去冷屁股,既然他不搭理她,她也顺其自然不搭理他好了。   “心情不好?”白梓荨见姜姜拿筷子戳着米饭,也不吃,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顾远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我打招呼他也不理,看见我就跟看到洪水猛兽似的,跑得飞快。”姜姜托腮,眉间染上愁郁。   听到顾远的名字,白梓荨动作一滞。她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又开始吃起东西来。   “诶,算了。”姜姜搁在筷子。   两人吃完饭,一个穿着板正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不知从哪里出来拦住了姜姜。   “是姜小姐吗?”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是?”姜姜犹疑。   “陆先生有请。”男人的语调很平,没有一丝起伏波动。   姜姜微张口,“陆先生?陆辞?”   “陆至。”   她怔了两秒才把这个名字和它所属的身份对应起来。陆辞的爸爸找她?   “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他像一个机器人,在机械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姜姜考虑了片刻,说:“好的。”   “陆先生,人带到了。”西装男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   “请进。”十分沉敛低稳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姜姜乍一听到这声音,不知怎么的有点胆颤。她握紧双拳,走了进去。   室内明亮宽敞,没有消毒水味和医院里惯有的特殊气味。   半靠在轮椅上的老人看起来大约六十多岁,头发未白尽,五官不怒自威,依稀和陆辞很相像,但是比陆辞多了一份苍老和岁月雕刻在面容上的折痕。   姜姜舔舔唇,“伯父,您好。”   陆至掀起眼帘,淡淡瞥了她一眼,“姜姜?”   “是。”她有点紧张,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指。   陆至极具穿透性的目光贴着她的皮肤慢慢地滑移着,让她极为惶恐忐忑。   小说里只提过陆辞的父亲只言片语,具体没有描写过他。她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形象上。   她也从未想过会和他有交集。   陆至平视着似乎很紧张的女孩儿。即使已经知道她的年纪要比阿辞小许多,但是真正见到面时,他仍然很诧异,怎么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纯净简单,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儿。   阿辞性冷,从来不明露出喜好,原来竟喜欢这样的么。他不禁拧起眉心。   看到他拢起了眉头,姜姜心尖一抖,于是便再也不敢吭声了。   俄顷过去,陆至说:“推我出去。”   姜姜愕然,旋即立即反应过来,急忙去推轮椅。   今日天气很好,高高悬挂在空中的太阳将暖暖的日光倾落到花园每一角。苍翠的绿叶和簇簇的红花缀着金灿灿的阳光,漂亮娇艳至极。   轮胎压在鹅卵石上细细的声响打破花园里的寂静。   姜姜轻轻地推着轮椅,清新干燥的空气随着微风拂过她的耳际,她勾了勾头发,沉默地看着前方。 第80章 第八十章   陆至点了下轮椅扶手边沿, 示意她不用再推。姜姜把手背到身后去, 拘谨地站到他身畔。   她在等他说话。但是他却一直沉默着,深沉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前方某处,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就这么被晾在一旁, 姜姜也不敢随意搭话。   周遭静谧到仿佛能听见风拂过翠叶上细微的撩动声。她不着痕迹地朝后瞟了一眼,花园出口站了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她垂下眼皮,一片一片地数着投映在地面上的稀薄树影。   大致过了半刻钟, 略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姜姜。”   安静了许久突然蹦出来的声音让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她迟滞半会儿,急急道:“嗯?”答话的同时她站到他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有些惧于和他对视,但是不看着人家说话又很不礼貌。   “很紧张?”他问。   姜姜考虑了半晌, 决定实话实话, 她点点头,郑重道:“紧张。”   闻言,陆至怔了怔, 也许没有预料到她有这么直接。   “为什么紧张?”   “我也不知道, 就……就是有点紧张。”姜姜微弯着背脊, 但是脖子依然硬直地挺着, 毫不闪躲退避地看着他。   他眉间的褶皱越聚越多, 神情也越来越凌厉。姜姜后悔了, 后悔不应该这么老实, 听到她的话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气氛紧绷着, 四处涌出乌云压境的紧迫感。   就在她觉得下一秒就要到达极点崩裂的时候,一阵连续的低笑倏然响了起来。   愕然地望着陆至,姜姜有点懵圈。   怎么突然笑了?   片刻之前的紧绷气氛一扫而空,她耳边只留下方才他的笑声余响。   “伯……伯父?”姜姜摸不着头脑,小脸上仍是呆呆的模样。   陆至眉间的沉厉一寸一寸地敛了去,温蔼爬上他因为生病而稍显憔悴的病容上。   “别紧张。”他说。   “……好。”这不是她能控制的,即使他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但那不怒自威的面容仍然十分慑人。   她不得不说,他和陆辞果然是父子俩。   两人性格极为相似,都有那么些神经质的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还紧张吗?”   他又问道。   姜姜深呼吸一口气,“还有点。”   岂料她说完,他又低笑了起来。额上每一道皱纹都染上了温和笑意,之前的凌厉威压寻不到剩下的半点踪影,完全不复存在。   姜姜:“……”   她有些憨憨地挠了挠头,不太懂她说的话有什么笑点。   站在花园口守着的保镖瞧见脸上扬着笑容的陆至,两人颜色各异地对望一眼,眼里俱是惊异。还没等两人收回目光,就只觉后方压下来一片沉影。他们戒备地往后一看。   “陆总。”看清楚是谁后,两人低了低头。   陆辞没有搭理他们,眼神迅速盯住前面的那抹身影,然后径直而去。   姜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瞬即回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步伐微快的陆辞。她还没开口叫他,就被他猛地一下揽入了怀中。   在长辈面前这么亲密的举动让姜姜面上发热,她小声让他松开她。他像护食的野兽,唯恐她被夺去,紧紧地将她圈到他的领地。   陆至最了解他这个儿子,平常总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现在虽然掩饰的很好,却还是泄露了几丝微乱的情绪。   看来阿辞确实很在意这小姑娘,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阿辞这么在意一个人。   想起刚才这小姑娘直白又有些呆乎乎的模样,陆至无声地笑了笑。   心思简纯剔透却不招人厌。   仔细扫视了姜姜全身上下之后,陆辞唤了陆辞一声,“爸。”语气岑淡,没透露出丝毫感情。   “看你这模样,怕我吃了她?”陆至故意沉下脸。   陆辞抿唇,长指按压着姜姜的腰。   姜姜掰着他的手臂,想让他放下来。他跟块磐石似的,怎么也弄不开。她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阿辞。”   他终于退步,顺着她的手势与她十指相扣,不再紧箍着她。   陆至的视线下滑到他们相扣的手指上,凝视了半天,他蓦然道:“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如此跳跃性的一句话丢过去,陆辞和姜姜都愣了下。陆辞先开口,言语干净简明,丝毫不拖泥带水,“很快。”   陆至扶着额侧,“很快是多久?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总要在我离开之前看到你成家吧。”   “尽量快。”陆辞回道。   姜姜惊诧,陆辞他爸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算了一下时日,小说里陆辞出场的时候他爸才去世没多久,而陆辞出场大约是在……一月后。   一月后。姜姜不禁望向陆至。   一月后他就要……她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惋惜。   “怎么这么看着我?”陆至察觉到姜姜眼里的复杂。   她哽住了嗓子眼,“唔……”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陆辞突然插话。   陆至轻叹一声,“去吧。”   话音一落下,陆辞立马带着姜姜往外走。姜姜急忙阻住陆辞,回身对他爸爸道:“伯父再见。”   “嗯。”陆至的视线落在她颊边柔和的笑容上,而后单手抵住额心,目送着他们走远。   一大一小的背影逐渐在视野里虚化,他低喃着,“也好。”   能看见儿子幸福就行了。他虽然对姜姜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只要儿子喜欢,那就足够了。   如今看到阿辞得到了幸福,也算了却了他一桩大心愿。   这么多年来,其实他一直对这个儿子有着极大的亏欠,物质上的精神上的补偿也无法将那空缺的几年弥补回来。   他还记得把阿辞从孤儿院接回来的时候,阿辞那如死尸般的麻木冷漠。   让他心惊颤栗的麻木冷漠,犹如没有生命气息的一具载体。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成了那副样子。后来的调查让他触目惊心又心疼不已。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他的错,年轻时造的孽,却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为他承担了一切。   “他和你说了什么?”一走出花园,陆辞就迅即问道。   姜姜有点奇怪,陆辞对待他爸的态度不像正常的父子之间的感觉。他直接这么一句问出来,好像是他爸对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一样。   “也没说些什么,就问我为什么紧张,我才答完你就来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辞没答话。   “你来看你爸爸,碰巧吗?”姜姜又问。   这时,陆辞说:“碰巧。”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所有的情况都在他的监控范围之下。   姜姜哦了声。   “戒指呢?”他倏然道。   “在兜里呢,在学校里带着不方便。”   “戴上,姜姜。”   “好好好。”姜姜立即把戒指掏出来戴上。   “不准再取下来。”陆辞严厉道。   “我这不是怕……好吧。”姜姜心想先答应他,回学校了再取就是,“你开车了吗?开了的话有没有时间送我回学校,我还上着课呢。”   他把她送到学校,姜姜下车之前,他说:“晚上来接你。”   姜姜一听到这话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她红着耳尖,轻哼着,“明早有早课,我不来回折腾了吧。”   陆辞轻咬了口她的颊肉,“下课赶紧出来。”   捂着被他咬过的地方,姜姜掐了他一把,“你再咬我,我就咬你!”   老是喜欢咬她,还喜欢咬她的脸,不说疼不疼,但是会留下印子的啊,留了印子怎么见人啊。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咧着泛着银光的虎牙,凶凶地睨视着他。   陆辞扬唇,把脸探过去,“咬吧。”   “去去去,谁咬你啊。”姜姜把他推到一边,就要开车门,身体忽然被他压到椅背上,他又咬了她一下,而后道:“姜姜,咬。”   欠咬么。姜姜嘴角抽抽两下,见他执着地又重复开一遍,她无奈,只得凑近,在他右颊边上咬了咬。   很轻很轻的力道,像羽毛爬过,带不起一丝疼痛。   “好了吗?”姜姜咬也咬了,可他还是不放人。他摩挲着被她咬过的那一处皮肤,黑黢黢的眼瞳里填满了她的影子。   “我要上课,让我下去,阿辞?”   “再咬一次。”他定视着她。   姜姜没有犹豫停顿,当即按照他说的再咬了下,“可以了。”他在她颈窝里磨蹭了好久才彻底放开她。   姜姜一回头发现她旁边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降下来了。想着她刚刚和他在车里做的事,她猝地红了脖子,咳嗽着出了车厢。   陆辞透过降下的车窗望着走远的姜姜,随机斜了眼对面那辆车,他冷嗤着,掉转了车头。   几乎要把方向盘捏变形的姜沉璟眸光赤红,根根血丝交错在燃烧着的眼眶里。   那天在诊所里,姜姜让他忘记过去,他产生过一瞬的动摇。放弃吧,既然她不想要记起来,既然她爱上了别人,既然她求了他,就像她说的,他不能逼迫她。   可是,她原本是他的,凭什么要他忘记,凭什么要他放手。   理智与疯狂在脑中剧烈地纠缠碰撞。   直到刚才之前,他都处于激烈矛盾的状态,当他看见她在陆辞的车里与他亲密地亲吻时,疯狂冲破理智,占据到了高处,提醒着他,他不该放手,他本不该,也放不了手。   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犹如刀削着他的血肉,他绝不放手。   他敲击着方向盘,眸光幽暗沉凉。   有些事情,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姜姜不知道,为什么陆辞总有那么多精力做那档子事情。她把汗湿的额发拂到后面去,听到他又在撕套子。   见他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姜姜酸软着肢体,嗓音沙哑着,“我好困。”   他亲着她的耳朵,一边撞击一边温柔道:“睡吧。”   姜姜嗯了下,不管他了。睡梦中几度被他撞醒,她睁了会儿眼睛想要撑到他结束,但是又抵不过睡意睡了过去,不多就又被他撞醒。   她有时会有一种错觉。   似乎陆辞和她做这种事不是为了做这种事,而是想要证明些什么,想要将她吞噬进他的身体里。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太敏感,想太多了,做这事儿还哪儿还有余外的原因,不就是想做么。她大概能理解他为何如此热衷于此事。   枯竭了三十多年嘛,总得要一一滋润回来。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细滑如白瓷的雪肤因着剧烈运动而泛起了一层浅淡的薄红, 以及湿汗附着的光泽, 如泼墨般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陆辞胸口。姜姜被他按在胸口上,他如信徒似的一遍遍地抚摩着她。   修长分明的手指展开,一截一截地丈量着她的身体, 似在估算着她的尺寸。   迷蒙之间,姜姜感觉身体上痒痒的,凉凉的。她张合着殷红略肿的嘴, “阿辞。”   “嗯?”他把脸颊贴到她的脸颊上。   “渴。”   她的嗓子还没恢复,沙哑中掺着软软的极度缠绵过后的劳乏。   没过多久, 唇间渗进温暖的液体。姜姜虚着瞳仁,任他给她哺着水。   “不要了。”她气若游丝地微晃着脑袋,示意他不要再喂了。陆辞放好水杯,然后搂过她。   “好疼。”姜姜嗔道。   “哪里疼?”   “腰。”   刚刚腰肢都快被他折断了。最开始的时候, 陆辞做这事儿还能控制住自己, 动作比较轻柔,到最后他仿若陷入疯狂之中,顽固凶横地占有着她。   她忍受着被他折断拆分的疼, 等待着这份疼痛渐变成袭遍每个角落的欢愉时, 旋即又是一模一样的重复。   他如一只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野兽, 永远不会餍足。   陆辞听到她的话, 立即滑下手, 轻轻地给她揉捏按摩着。   软绵绵的她像一滩柔软的水, 一不小心就会从指缝里漏下来。陆辞圈紧她, 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他胸前这一方天地。   按摩了许久, 陆辞亲了下她,“什么时候去见你父母?”   登时间,姜姜清醒了些。她揉着眼角,说:“先别急,给我一点时间。”   她晓得陆辞很急,他急切地想要和她结婚,她当然也愿意。   可是她才和沈彩蓉谈过话没多久,现在突然又要提结婚,沈彩蓉肯定不会同意。   她以为他会不高兴,但是没想到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姜姜准备好哄他的话顿时没了用处,她讶异地瞅瞅他。   陆辞闭着目,英挺狭长的的眉骨舒展着,长而翘的睫毛甚至比她的还要浓密。她起了玩心,偷偷触了一触他的睫毛。   被她一碰,他缓慢地眨了下长睫,姜姜浅浅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的,越与他相处,越觉得他好看。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处都好看至极,组合在一起就更加完美无可挑剔。   陆辞陡然偏过了脸,只留半边耳朵对着她。   可疑的粉红染上他的耳廓,一点一点加深。   姜姜稍微起身,扒到他身上,“你害羞了吗?”   他不吭声也不转回头,只余耳朵愈来愈红。这样的他让她感到十分新奇,她笑了两声,听着他心口紊乱的心跳,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被他截了话头。   “唔……”他翻身将她压倒,狠命地啃咬着她的下巴,“好看?有多好看?”   姜姜吃痛地扶着下巴,“非常非常好看。”   “非常好看,”他沉吟着,“是不是最好看?”   他看似在问她,却更像在威胁她说出他满意的答案。姜姜有点想笑。她清清喉咙,一字一字清晰道:“你最好看,你是我见过的男人中,长得最好看的,谁都没有你好看。”   尾音落地,姜姜亲了亲他,他勾住她的舌头,含吮良久。   舌尖沁出一点一点的甜意,像蜜糖浆,慢慢地弥漫到他的骨髓里。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姜姜每天都机械地重复着一样的生活。上完课被陆辞接回去,第二天一大早又被他送到学校。   顾远依旧不搭理她,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   突然被人冷落,姜姜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也没多在意,她单单应付陆辞一个人就已经很吃力了,没其它精力把心思花在别人身上。   而姜沉璟……他这段时日没有来找过她。她暗暗松了一大口气。看来他已经想通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午间姜姜在阳台上晒太阳时,她伸着懒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身心通透的轻松感让她十分愉悦。   白梓荨瞥着阳台上那抹纤瘦的背影,拖着椅子也去了阳台。   “看书?”姜姜让开。   “顺便晒晒太阳,天气逐渐变冷了。”白梓荨摸了摸被晒温暖的栏杆。   姜姜:“是啊。”   前段时间还穿薄外套呢,现在就要加厚了。   “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去逛街?”白梓荨问道。   和陆辞在一起后,姜姜鲜少有时间出去逛街。上完课,不是待在他家就是待在他的办公室,他像是争分夺秒般地要和她黏在一起,不给她留下半点私人时间。   现在白梓荨这么一提,她才恍觉自己很久都没有好好出去买买东西了。   “好啊。”她立即去换衣服。   蓬松如雪的小糕点软香可口,姜姜抿入口中。她翘着二郎腿,鞋尖微微晃着。   商场里人来人往,个个消失在前方的灯影下。   她把最后一口吃掉,然后擦了擦手,说:“我去洗个手。”   “嗯嗯。”白梓荨点了点头。   姜姜还没走到卫生间,突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她朝后一看。   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她有些心慌,手也不洗了,急忙返回去,对白梓荨道:“回去吧。”   “这么快?”白梓荨站起来,弹了弹衣服。   姜姜佯装疲倦地诶了声,“我想回去了。”   “那我们回去。”白梓荨挽过她的小臂。   回到宿舍姜姜悬在头顶的心下缓落下去。她抚着胸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姜姜?”白梓荨拍拍她背,“不舒服?”   “没有。”   姜姜扯了个笑。她把那隐隐的不安从脑中驱赶出去。   周末回家,姜姜拉住沈彩蓉,忖度道:“妈,陆辞想见见你和爸。”   沈彩蓉给阿宝顺毛的动作一顿,她垂了垂眼帘,没有接腔。   “妈,我已经想好了,我想嫁给他。”姜姜直接道。   “你确定你想好了?”沈彩蓉终于出声。   “确定,我要嫁给他。”   “妈?”姜姜等待着沈彩蓉的答复。   “姜姜,你才二十岁。”   二十岁的年纪就想着要结婚?而且她和陆辞才在一起多久,就这么急着结婚?   姜姜绞绞食指,余光瞟到了拿着报纸从里屋出来的姜柏海。   “怎么了?”姜柏海见妻子神情不大对,连忙问道。   叹了口气,沈彩蓉缄默着。姜姜面向姜柏海,把方才和沈彩蓉说的话给姜柏海再复述了一遍。   气氛滞了良久,姜柏海温和道:“姜姜,你考虑好了?”   “嗯,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姜姜抿抿嘴。   姜伯海摸摸她的头发,“不后悔?”   “不后悔。”   姜柏海转向沈彩蓉,“陆家那孩子也不错,既然姜姜喜欢,什么时候见见面吧。”   “他比姜姜大十一岁。”沈彩蓉皱眉。   闻言,姜柏海舒展开英俊的五官,笑道:“我不也比你大八岁。”   被他的话噎了噎,沈彩蓉白了他一眼。   “好了,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姜柏海握了握沈彩蓉的手。   思虑好半天,沈彩蓉终于松口,“先找个时间见个面吧。”   “谢谢爸妈!”姜姜抱了抱他们俩。   止不住的喜悦爬上眼角眉梢,她迫不及待地想快点把这消息告诉陆辞。   楼梯拐角,站在阴影处的姜沉璟浑身僵直,仿佛敲一敲就能四分五裂。他听到血液冻结凝固又瞬间崩裂的尖利声响。   拾捡着破碎的心脏,他忍受着尖锐的刺痛,一步一步回到房间。   他没有开灯,阴暗的室内光线聚集在他晦暗的面孔上。   “我要嫁给他。”   犹如魔咒的五个字不停地在他耳边萦绕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钢锯,割裂着他的魂识。   他紧捏着双拳,指骨捏的发青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指,抬起埋在阴影里的脸。他定视着虚处,大片大片的黑暗将他越发阴翳的神情掩盖下去。   兴奋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姜姜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时,看着眼底下的黑眼圈,傻傻地笑了起来。她轻哼着歌去客厅吃早餐,刚刚吃完,姜沉璟突然给她打电话。   “有事?”她问。   “嗯。”   “什么事?”   姜沉璟说:“出来一下。”   姜姜犹豫了很久,最后按照他说的,从大铁门走出去,拐了个方向,在栽满花的小道旁看到了他。   他望着她走来,面容沉静,薄唇轻启,“圆圆,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我们不是说清楚了?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圆圆。”姜姜拧眉。   他自嘲般地笑了下,“我连叫你的名字都不行了么。”   姜姜觉得不耐烦,“叫我出来就这事儿?”   姜沉璟倏然靠近,“圆圆。”边唤着她,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手帕,轻声道:“你不能嫁给别人。”   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姜姜还没后退,姜沉璟就迅速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你……”姜姜奋力挣扎着。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姜沉璟眸中翻滚着的诡异疯狂。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陆辞合上笔, 他揉了下鼻梁。一夜未睡的疲倦爬满苍白的面孔, 汇集到眼底浓郁的青黑上。   抬手看了下钟表,他把蜷缩在腿上睡得正熟的肉球挪到一旁。   肉球耸了耸耳朵,睁开了乌溜溜大眼睛。它用爪子抓紧他, 不想从他身上下去。他皱着眉头,把它的爪子挥过去。   习惯性地把电话打给姜姜,电话那头, 姜姜嗓音掺着未睡醒的惺蒙, “起床了?”   他抿进小半口凉水,“还没睡醒?”   “现在还不到七点, 让我多睡会儿, 昨晚上没怎么睡着。”   一听到她说没怎么睡好,他迅即拧起眉心,待要说话时, 姜姜唔了声, “不说了,挂了啊,让我再睡睡,我没给你打电话之前你不要给我打电话, 别打扰我睡觉,拜。”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音量已经小到听不见了, 紧接着电话里就起了一阵忙音。   陆辞抚摩着手机, 脑中响起她昨晚上有些兴奋激动地告诉他:“阿辞, 我爸妈同意咱们俩的婚事了!”   这句话迸进他耳朵里, 他当时没起什么反应,只嗯了下。姜姜又和他絮絮地说了好些话,然后挂了机。他怔怔地低视着通话结束这四个字,好一会儿后平躺到了床上。   躺得越久,他的心跳跳地愈加厉害,浑身血液在体内沸腾不止。他僵硬地躺了半个多小时,随后起床了书房,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压制住身体里蹦跃的东西。   他提前处理下明日要完成的工作,直到凌晨才进入工作状态,一转眼就到了天亮。   微光通过紫白色窗帘渗透进玻璃窗,他走到窗前,凝望着帘布。细滑的帘布边沿有碎碎的浅淡绣纹。精致漂亮的丁香花若隐若现地藏在绣纹内里。   他摸一下,慢慢拉开帘子。   晨光一束束地照进来,带着稀薄的丁香花香气。   他讨厌光,明晃晃地将他完全清晰地暴露曝光出来,让他极度厌恶。   然而看见让他生厌的光从她身后映过来时,他发现他没那么讨厌光。甚至可以试着接受它,只要她喜欢。   静静地望着窗外良久,他去往厨房。   围裙上还有她的味道,他凑近闻了闻,随后把围裙系好。   他以前不爱吃早餐,往往熬过夜之后就没了吃早餐的欲望。但是她捏着他的耳朵叮嘱:“你要把身体养好啊,不吃早餐很伤身体的。”   至此尽管他不饿,他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   鸡蛋平底锅里摊成一个圆圈,噗呲噗呲地响着。他俯视着圆圆的煎蛋,好似看见了她圆圆的小脸。嘴角不禁缓缓上携起来,黑沉的瞳仁里滑过温缱笑意。   时针转到九点。   她还没有给他打电话。怎么还没有睡醒?他按着她的号码,忆及她之前说的不要打扰她睡觉的话。   再等一等。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不定的红点。   但是直到十点,她仍旧没有给她打电话。他的眉尾向下陷着,立马将电话拨了过去。   没人接。   眉心褶皱越拢越深,他拨了好几通电话,依旧没人接。他的目光转向屏幕里的红点。   她在家,但是却不接电话。   心中无端地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反复地拨打着她的号码。   下一刻忽然被接通。他还没松缓下心情却听到了陌生的女声。   “您好,请问您是?”   “你是谁。”他站直。   电话那头的女声磕磕巴巴地说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姜家的佣人。   陆辞:“姜姜在哪里?”   “小姐她好像出去了,手机忘了拿,落在了桌子上。”   出去了?陆辞神色蓦地冷肃下去,旋即放下手机。出去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不是说好醒了给他打电话?   由于她没有带手机,他无法探测到她的行踪。这让他产生出无法掌控住她的恐慌与焦炙。   她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去见了什么人,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生烦躁。是不是来他这里了?他的视线移到玄关处,怔望了足足有十分钟。   他等到十二点。她依然没有出现。这时候先前的恐慌与焦炙更加强烈,他又把电话打过去,佣人仍旧说姜姜还没回去。   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有些急躁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不知情况的肉球感受到了他的焦虑,也跟着他转过来转过去。   正在给学生辅导作业的白梓荨骤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姜姜有没有在你这里?”沉冷的一句话灌到耳膜上,她愣了半晌,继而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她回道:“她没在我这儿,怎么了?”   “啪!”   通话被掐断。   白梓荨很是莫名。她蹙着额,旋即给姜姜打电话。电话已关机。   “老师,这样做对不对?”女孩儿咬着笔头,戳戳她。白梓荨忡忡地将手机塞回兜里,笑道:“就是这样。”   傍晚沈彩蓉和姜柏海才到家门口就看到了拦在家门口的一辆黑色的车子。   车门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来。沈彩蓉一眼认出他是谁。没预料到就这么和陆辞见了面,沈彩蓉稍微愣了下。他走过来的同时,她在细细地打量着他。   纵然看过他的照片,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亲自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容貌倒是不错,气度也非凡,然而是不是过于白了些,有种在冬日里漫天都是大雪的冷凝感。   陆辞沉步走近,朝他们后面望了下,而后道:“伯父,伯母。”   沈彩蓉还未说些什么,就又听他道:“有没有见过姜姜?”   “姜姜?没在家吗?”姜柏海走上前半步。   陆辞:“她的手机在家里,但是人不在。”   “出去和朋友约会去了吧。”沈彩蓉插话道。   “没有。我问过她的朋友,”陆辞停顿了下,“姜姜已经失联近九个小时了。”   这话一出来,沈彩蓉和姜柏海都滞了滞,他们赫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姜柏海严肃道:“进去说。”   “她说睡醒了给你打电话,但是没有打就出去了?”沈彩蓉攥紧沙发边缘,手中握着姜姜落在长桌上的手机。   陆辞:“嗯。”   “怎么回事?”正在此时,姜沉璟从阶梯上走下来,步至这方。   “沉璟,你今天看到姜姜没有?”沈彩蓉急急道。   “没看到过,姜姜怎么了?”他皱了皱眉。   沈彩蓉扬声道:“姜姜不见了!”   “不见了?”他立刻看向陆辞。陆辞眯着眼睛也望向他。   两人对视片刻。姜沉璟沉沉道:“她没有去见你?”   “没有。”陆辞绷着下颌。   沈彩蓉问站到旁边的佣人,“你好好说说,小姐今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前有什么异常?”   佣人战战兢兢,“太太,我也不大知道,我九点多的时候进客厅打扫,打扫了一会儿听到小姐手机铃声在响,就去她房间敲门找她,但是里面没人,我估计她可能是出去了,就帮她回了电话。”   沈彩蓉焦急地让她先下去。   “去调一下大门处的监控。”姜沉璟神色凝重。   视频里,姜姜出了大门,然后就走出了监控范围。   录像里姜姜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姜沉璟关掉录像,说:“报警,派人去找。”   周遭空气凝固着,客厅里每一个人都仿佛被凝固住。   陆辞走出大铁门,姜沉璟追上去,厉声道:“你真的没有看见她?”   陆辞表面保持着平静,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出他找不到姜姜的恐慌恐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沉璟,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   “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姜沉璟猛然揪住陆辞的衣领,寒声质问着他。   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片刻之前,陆辞差点把这句话扔给他,但是却隐忍住把话吞入了腹中。   现在姜沉璟竟然这么问他。他狠力摔开姜沉璟,眸子里泛着交错着的红血丝,“我倒希望是这样。”   说完他上车,车子如飓风呼啸而去。   远望着消失在路口的车子,姜沉璟面上的沉重焦灼一点一点地消散。他拍了拍手,像是要去掉什么脏污,旋即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姜姜失踪三天了。   客厅里,沈彩蓉紧紧地捏着姜姜的手机,红着眼眶落泪,“姜姜到底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   姜柏海搂住她,给她擦着眼泪,安慰着她,“没事的,姜姜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她。”   “已经三天了!三天了!”沈彩蓉抽泣着,几天几夜未入眠的憔悴疲惫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压垮了。   一个人失踪了三天,可想而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姜姜……姜姜……”沈彩蓉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姜柏海叹着气,将她抱紧。   姜沉璟虚望着他们俩,他把沈彩蓉的哭声屏蔽到耳外,眸光逐渐幽远深沉起来。   原来的姜姜本来就已经不见了,他在心底里暗喃着。   现在只有圆圆,没有姜姜,没有什么妹妹。他微微抬高下巴,指腹敲击着膝盖,富有节奏的轻微的响动一声一声提醒着他:只有圆圆,没有姜姜。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略冷的凉气从密不透风的缝隙挤进房间。   天花板上亮晶晶的星星繁繁密密, 争先恐后地跳进姜姜的眼睛里。   在记忆深处, 有道稚嫩绵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漂浮着。   我的房间里要有好多好多星星,这样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亮闪闪的星星啦。   姜姜把脸埋到被子里,将那些星星隔到视线外。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小姐, 该吃饭了。”   姜姜如一段木头,硬直地横在大床上。   “小姐?”   姜姜眨了下眼,然后开门。   年嫂见她出来了, 松了口气, “快出来吃饭吧。”   “他什么时候来?”   “我也不晓得。”   姜姜捏着门把,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她从没有想过姜沉璟竟然会如此疯狂大胆。   他将她迷晕, 等她醒来就已经被带到这地方了。她不知道这是哪里。   一栋单立于不知何处的别墅, 别墅外没有其它人烟。   她醒来时巨大的害怕与慌乱袭击着她,她意识过来他把她软禁在这里,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试着逃过几次, 可是四处都守着人, 她根本就跑不出去。她绝望地窝在床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门外的年嫂贴着门板听着里面的动静,迟疑了很久后,她走远一段距离, 摸出手机给姜沉璟打电话。   “先生,小姐还是不吃。”   这头的姜沉璟把计划书搁到一边, 拧起眉, “还是不吃?”   “对, 她说她要见您。”   姜沉璟点了点光滑的桌面, 把眼镜推高。她要见他。可是他现在还不能见她。   至少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见她。陆辞肯定会查他,纵使他之前的事做的滴水不漏,查不到一丝一毫痕迹,可是到了现在的时刻他依旧不能马虎,他不能泄露出丝毫马脚。他对着电话那端吩咐道:“你告诉她,不吃东西,她永远也见不到我。”   她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很心疼,但是却必须强硬。在这一方面,他不能妥协退后半步,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必须要继续下去。   把姜沉璟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与姜姜听之后,年嫂劝道:“小姐,您听先生的话,好好吃饭,不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姜姜咬紧牙关。他在威胁她,无耻地威胁她。   可是她必须要见到他。是,她不应该和自己的身体作对,不吃饭吃亏的是她自己。她应该要养足体力,养好精神。   一个翻身从床上跃下,长久未曾进食的空腹感使得她眼前晕花,晃了一晃身子险些没站稳。   年嫂笑逐颜开,“小姐,我去给您摆饭!”   一大桌的食物香气侵入鼻中,她吃了两口,一阵恶心涌到了喉咙里。   急忙喝了口热水,才将那阵恶心压了回去。   “小姐您先喝点汤。”许久没吃东西,突然吃一些胃会有点难受,年嫂赶紧给她舀上一碗热汤。   “谢谢。”姜姜执起汤匙。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姜姜问:“能让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对不起。”年嫂摇摇头,先生吩咐过不能让她接触到任何通讯工具。   姜姜冷笑一声。   浓浓的烟雾充斥着整个房间,昏凉的光线里,陆辞无神地凝望着墙面,指间夹着燃烧着的烟头。   地上乱七八糟地横竖倒着一大堆烟头,烟灰像一层薄膜将地面封住。   肉球耷拉着耳朵,垂着眼角,在他怀里呜咽着。   突然间,电话响起。陆辞从失魂的状态中迅速抽回身,急忙接起电话。   “陆总,还是没有消息。”   一模一样的话已经重复了许多次。陆辞缓慢地放下电话。他蜷屈着掌心,青蓝色的血管隐匿在皮肤下,仿若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表层爆裂出来。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从前也有这样一个人,消失地无影无踪,等他找到她时,迎接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死。   这个字像扭曲的尖刃剜着他的心脏。他捂着心口,极度的痛苦至空着他。   他弯曲着背,如同一下子被抽去了脊梁骨,如山的躯体仿若分崩离析,逐渐倒塌。   肉球见状,慌急用肉掌抓住他。它用毛茸茸的脑门蹭着他的脸,似乎想要他舒服一点。   陆辞撑起上半身,麻木地承受着钻入四肢百骸的疼痛。   不会的,她不会死。他的嘴唇颤动着。   白梓荨望了一眼姜姜的书桌。   空荡荡的一片,椅子稍微歪着,她还能想起她坐在上面看书的场景。   谁能想到姜姜就这么消失了。之前两个人还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可是转眼她就不见了。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姜姜恐怕已经遭遇不测。可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姜姜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她安慰自己的同时又觉得希望渺茫。消失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事呢……   去上课的途中,她看到了满身颓唐,失魂落魄的顾远。   他看起来很不好。白梓荨诶了声,走近,“你……有姜姜的消息吗?”   他茫然地抬眸,然后摇头,继而转身而去。白梓荨看着他的背影,恍然觉得他像随时都能被风吹散的影子。   其实在得知姜姜失踪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顾远产生了一个恶毒卑劣的念头。   她失踪了就不用嫁给别人了。这个念头一出来登时就被他碾碎。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红红的手指印清晰地昭示着他内心的想法。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想!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念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气温也一天一天降低。窗外天空阴沉沉的,细雨稀稀疏疏地乱飘着,姜姜伸手去接雨。   冰凉的雨丝将骤降的温度浸入她的骨髓。她缩着背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沉暗的天空。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半个月了。姜沉璟仍然不见她。她很怕他真的永远不来,永远把她囚禁在这里。   急躁,恐惧,焦虑,层叠起来侵噬着她的肢骨。她濒临于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   她想,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她抚摩着凉凉的玻璃杯,猝然将玻璃杯摔碎。   听到响声的年嫂赶过来,一赶过来就看到姜姜蹲在地上,拿起一块长长的玻璃碎片,抵住了手腕。   年嫂大骇,“小姐!”   姜姜胸口起伏着,“告诉姜沉璟,立刻来见我,不然就会见到我的尸体。”   “好!好!小姐你别动,别做傻事!”年嫂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捞出手机。   姜姜看着她拨电话,看着她声音颤抖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语无伦次地说着话,看着她把手机放回去。   “小姐,先生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将玻璃碎片扔掉,姜姜坐到沙发上,握住被玻璃碎片戳过的手腕。   时隔半个月,姜姜终于见到了姜沉璟。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衣,走进来时带进来一阵凛冽的寒气。   姜姜站起来,隔着沙发与门的距离与他目光相撞。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姜姜站起来, 隔着沙发和门的距离和他目光相撞,旋即又垂下视线,不再看他。   “先生。”年嫂躬着腰, 向他问好。姜沉璟把大衣脱下来, 年嫂顺势接过去。然后便从客厅退了出去。   姜姜无意识地抠着手腕, 视野里出现一双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的黑鞋。她始终不开口说话,视若无睹地低着脑袋。   头顶被人按了按, 紧接着下巴被抬起来。   “圆圆。”姜沉璟抚摩着她的面颊。   姜姜看了他好半晌, “放我出去。”   “圆圆, 我没办法。”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她把下巴抽回去。   姜沉璟沉默地盯着她,如深渊的眸子里泛起她看不懂的东西, 而后勾起唇角,“那又怎样。”   看着他熟悉的面孔,姜姜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陌生到像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面皮的另外一个人。   她猛地站直,离开他几步远, 先前强自镇定的情绪此刻完全绷不住,一点一点倾泄出来。   “你疯了!”她高声叱道。他向前一挪, 扣住她的肩膀,“是, 我是疯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我疯了不是吗?”   他定视着她, 幽凉又沉灼的目光如一张铁网撒下来, 将她严严实实地包围住。   喘不上气的闷窒让姜姜不受控制地加快呼吸速度, 她全身发着抖,“你……你……”   姜沉璟把她摁到怀中,带着外面冷气的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勺,“圆圆,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   “滚!”她使劲儿推搡着他。   他呼吸着她颈边的香气,牢牢地将她禁锢在两臂间。   她徒劳地挣扎着,握紧双拳拼命地捶打着他。他无动于衷地任由她捶打着。   等到她累了的时候,他朝斜前方移过去,把她抱到沙发上。姜姜顺着气,卯尽剩下的力气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   他轻轻地从上到下地抚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帮她顺气。   姜姜掐着他的大腿,“放开我。”   如同感受不到疼痛般,他继续轻抚着她的背。   指上落下温热的液体,姜沉璟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液体揩拭掉。他取出帕子,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   姜姜没有再反抗挣扎,她无声地流着泪,许久后,她哑声道:“你要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姜沉璟用拇指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珠,“等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雪城。”   听到这话,姜姜的第一反应是他想要把她带到国外去,那样的话她逃出去的机会就更加渺茫。她从没有觉得姜沉璟有这样可怕过。她正准备说话却被他抢先,“你小时候说想去瑞士看雪,我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去的,但是这里没有瑞士,只有雪城,不过也是一样的。”   “你这个疯子。”姜姜咬牙切齿。   姜沉璟摩挲着她鬓边柔软的短发,神情恍惚遥远,“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看雪的……你全都忘记了,可是我却全都记了起来。”   知道姜姜要嫁给陆辞的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被他遗忘的一切如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放映着,蒙着记忆的沙尘被狂风扫拂开,挡住记忆的屏障被冲破。   他全部都想了起来。   十四岁那年,姜沉璟发过一次高烧,由于当时父亲母亲全部心思都放在他才年幼的妹妹身上从而忽略了他,他险些发高烧烧死。他在医院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醒。   而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姜姜的世界,穿到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傻子阿璟身上。   但是当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从医院里醒来时,完全忘记了那段记忆。   这段时间姜沉璟总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姜姜留在她自己的世界,他们再无缘可续。   然而她穿到了这里来,再一次出现在了他身边。这似乎是一种天意。天意不让他们分开。   姜姜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他,为了他。这样的想法愈加强烈,一截一截地将他的理智燃烧尽。   见他表情幽远仿若陷入了凝思,姜姜趁着他不注意,使力一踢他,迅即远离了沙发。   “我要和你说多少遍,从前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过去!”她瞪视着他。   姜沉璟自嘲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想这样?”   她那么坚决果断地拒绝他们之间的记忆。   可是他偏偏又全部都记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痛苦煎熬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怎么能放弃,怎么能割舍掉对她的感情,要他放手,无异于掏出他的心,用刀一片一片地削着,鲜血淋漓的全部是他的痛苦。   一个人没有心还能活吗?不能,所以他也不能放开她。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也不能放开她。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圆圆?”姜沉璟捏着指骨,面色灰暗。   姜姜怔忪半瞬,“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   “我说过我没办法,”他闭了下眼,又掀开眼帘,“圆圆,记起来好不好,记起来。”   也许她记起了他们的曾经,就不会再抵触他了。也许她记起了他们之间的回忆,她就能接受他了。   他近乎执拗地告诉自己,现在姜姜不愿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没有恢复记忆,如果她能恢复记忆,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姜姜觉得无力至极。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和他说过很多次她不想知道以前的事,不想记起从前,可是他仍然不听,仍然专断地把他的想法强安在她身上。   姜沉璟拿出手机,对着电话那端说:“马上到这里来。”   姜姜皱起眉,“谁要过来?”   “医生。”姜沉璟淡淡吐出两个字。   顿时间她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她把这一头沙发上横倒着的抱枕用力砸到他脸上,“你不能强迫我!”   他面不改色地将砸到他脸的抱枕方方正正地搁到一边,“如果你答应接受治疗,我就放你走。”   乍一听到这话,姜姜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抿抿嘴,“你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接受治疗,我就放你走。”   “你骗我。”姜姜不相信。   “我不会骗你。”姜沉璟撒谎了。即使她接受治疗,他也不会放过她,他只是在用卑鄙的谎言让她同意接受治疗。   如果她答应了,那么她就有可能恢复记忆,等她恢复记忆,她就可能不会离开他了。   看他神情诚挚,没有丝毫撒谎的样子,姜姜犹豫了几瞬。姜沉璟固执地想要她记起以前。仿佛她记起以前她就会立马抛却一切和他在一起似的。   这种信誓旦旦让她心里有些慌。他这么肯定她如果记起来就不会这样对他。是不是他和她从前的感情很深,深到他可以凭借着这份感情对她有恃无恐。   可是怎么会呢,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对别人有多深的喜欢。   她踯躅许久,最后豁出去了,“好。”   且先不说能不能恢复记忆,就算恢复了,她也可以假装没有恢复,她很明确她现在喜欢的是谁,想要的是谁,即便是记起了他,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得到她的首肯,姜沉璟暗沉沉的眼神倏然亮了几分。   然而现实并没有姜沉璟所期望的那样顺利。经过医疗催眠,姜姜仍然记不起来什么东西,只偶尔浮起两片模糊的片段,却没什么用。   “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姜姜心平气和地对姜沉璟道。   他收紧下颌,浑身轮廓绷直,“治疗还没结束。”   姜姜嗤嗤一笑,“行。”   离第一次治疗已经过去了五天了。姜姜每天都顺从地进行着治疗,却依然没有任何要恢复记忆的迹象。   她表面上无所谓的样子,内心里却暗暗地松气。即使她已经准备好想起以前的记忆,但是却又从内心深处抵抗着把它们记起来。   现在的情况正好,她答应了他接受治疗,但是没有治疗好。   这一天,姜沉璟说:“圆圆,跟我来。”   姜姜看到他打开门。光线如洪水迸进来,照亮了不甚明亮的室内。   “你要放我离开了吗?”姜姜有些激动。他默不作声,只牵着她往外走。   连绵了好一段时日的阴雨已经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澄明通净。   姜姜踏下石阶,有一点不现实的感觉。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她终于走了出去。   “去哪儿?”姜姜想要把手抽出来。他握得紧紧的,长指与她扣成死结。   从别墅离开,一直往后走,几座平缓的小山包进入视野。姜姜诧异了下。   原来别墅在郊外。也是,这里除了这栋别墅就看不见其它的房子了。这里隔离人烟,仿若在处于世外。   更让她惊诧的是小山包上开的绚烂的花海。   这个季节,野生小花已经凋零地差不多了,哪里来的花?而且那些花……她恍惚了下,明明就是夏花。   很熟悉的夏花。她的食指动了下。   姜沉璟把她带到小山包中央。他脱掉外衣,铺到地面上,然后摁下她。她坐下去,几只蝴蝶飞过眼前。   旁边一暗,姜沉璟也坐下,他望着前方,低声问道:“眼熟吗。”   姜姜缄口不言。她怔怔地望着翻飞在花丛里的蝴蝶。梦里瘦削的少年身影站在一簇簇地花丛间,大片大片的蝴蝶又扑扇到了她眼前。   她急忙遮住眼睛,等待着那阵刺目的疼痛袭来,但是这次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像以往那样疼起来。   蝴蝶的翅膀没有扑扇进她的眼睛里,疼痛也没有涌上来。   眼皮上一阵温暖柔软。她移下手,望进姜沉璟的眸子里。他轻触着她的眼角,“怎么了?”   “不眼熟。”姜姜冷淡地摇了下头。姜沉璟愣了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唇间逸出,散到微凉的风里。   他倾斜着上半身寻找着什么,随后探出长臂,折下一枝纤细的粉白小花。他把花枝摊在掌心,随即两指捏起,细致地绕成圈。   两片花瓣随着缠紧的动作跌落到他腿上,停留了半秒钟就被风吹走。他面向她,抬起手。   食指和拇指间捻着一个小圆环。   粗糙简素的戒指上,粉白鲜艳的小花微微颤动着。   他轻启唇:“圆圆,这是阿璟送给你的,不许弄丢了。”   霎那间,姜姜脑中出现了轰鸣。   “圆圆,这是阿璟送给你的,不许弄丢了。”这句话不停地在脑海里回荡着,从开始的成熟男声渐渐变成了少年的干净声线。   姜姜的指甲陷进掌心肉里。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指甲陷入掌心里的尖锐疼痛渐渐麻痹了姜姜的知觉。   她耷着脖颈, 一时间神识溃散着,好半天眸中才聚焦,焦点定在姜沉璟单薄的唇形上。他在说话, 但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能看见他上下开合的嘴唇。   左手无名指上挨上软软的东西。略凉的花戒缓缓地套进指尖。姜姜被这阵凉意激地顿时意识回笼。   她迅速把手指缩回, 藏到身后。   正给她带戒指的姜沉璟动作中断。他的右脸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见不到希望的绝望和疼痛一层一层地在心间弥漫。   “她潜意识里抗拒接受那段记忆,即使有一点恢复记忆的苗头也会被她的潜意识镇压下去, 所以, 要让她彻底恢复,很难。”   医生的话犹在脑中萦绕, 他陷入了一个僵局。没恢复记忆的她不喜欢他, 甚至讨厌他畏惧他, 可是让她恢复记忆却又十分艰难。   如果真的不能想起以前的一切,他只能强行把她禁锢在身边,就必须面对她仇恨的目光和厌恶的谩骂。   无法打破的僵局只是他一个人的, 也只能他一个人承受。   他被塞进了一条长长的, 黑暗的,没有出口的隧道。而姜姜, 就是他的出口。在没有到达出口之前,他会一直困在隧道里, 朝着无穷尽的黑暗前行。   姜姜抱紧膝盖,头脑有些凝滞, 她现在很混乱, 有些坚定的信念被那不经意牵引出来的来自年少时光的触动所冲击。   她倏然发现, 她从还没有以姜沉璟的立场设身处地地为他想过她失去记忆这件事。   如果陆辞失去记忆忘记她,并且还爱上了别人,她会怎么做?她会很痛苦很痛苦,会拼命使尽所有方法让他想起他,她绝不能忍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成为了别人的。   所以,她突然之间理解了姜沉璟的心情。可是,理解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道这样做对姜沉璟很不公平,可是她也不能勉强自己。就当她为自己自私一回。她整理好思绪,放柔语调,“姜沉璟,算了吧,我记不起来,让我走吧。”   花戒发出扭曲的声响,姜姜看见残落的花瓣从他的指缝间颓然掉落下来。她蹙起眉心,从地面上直起身。   “你答应过去我放我走的。”姜姜俯视着他。   他的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侧面轮廓僵硬着,僵硬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凝冻成石塑。   姜姜咬着唇,回望了一下来时的路。她大步向前走去。胳膊被他钳制住,姜姜没有回头,“我求求你,让我走好吗?”   胳膊处的箍得愈发紧,姜忍着疼,怒气灌注到空余的手臂上,她一个转身,扬高手朝他的脸甩去。   然而一对上他灰白的眼瞳,她就下不去手来。她猛然收力,手心停留在他左颊边,隔着半厘米的距离,再往下一点就能碰上他的皮肤。   他没有躲开,仿佛站在原地等着她扇巴掌似的。姜姜背过身,双眼空茫地虚视着山包下开地绚烂的花海。   自昨日从小山包那里回到别墅后,姜姜一直不开口说话,不出门,也不吃东西,整天闷在被窝里,仿若一具没有了生命的死尸。   年嫂很着急,一直这么下去,姜姜的身体迟早得拖垮啊。她端着粥,在姜姜门前踌躇徘徊着。   “给我。”姜沉璟把粥接过去。   年嫂看了眼姜沉璟,不禁暗地里叹息着。   她上前,转了下门把。里面反锁住了。她早已习惯,旋即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姜沉璟轻声进去。隐在床角缩成一团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轻微到几乎没有。他迅速过去,把被子掀开一截。   “圆圆。”他摸摸她的肩。她闭着眼,翻身背对着他。   他把她搂起来,“起来吃点东西。”   “放我走。”姜姜睨向他。   “把粥喝了。”   “你让我离开。”   “还是热的,快喝了吧。”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姜姜气急攻心,一下子挥开碗。   哐当!   黏糊糊的白粥淌到他手背上,热气缭绕开。姜姜瞧见他起红的手背,方才那累积起来的愤怒和不耐烦霎时偃旗鼓息。   姜沉璟眼里滑过微末的怒意,稍纵即逝,转眼消失不见。他平静地用帕子揩掉手背上的粥,而后吩咐年嫂再端一碗来。   “滚出去!”姜姜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   姜沉璟握拳,凝视着她的背良久。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姜姜从冰凉的被窝里探出脖子。她攥着被角,眼泪滴滴答答落到枕头上。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不知反复了多少次。   姜沉璟打开姜姜的房间,半蹲到她床前。昏暗的光线映着她的面容,她瘦了许多,纤薄地像一张纸片。唇边也褪去了以往鲜艳的颜色,干裂白枯,没有光泽。   密密麻麻的钝痛渡到身体每一处,几乎让他快要窒息的疼如被放大镜放大,加倍地疼了起来。他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指腹下确实一阵灼热滚烫。   他悚然一惊,迅即开灯。   明亮的灯光下,姜姜的脸上滚烫,泛着不正常的红潮。   ——————   “先生,您去休息,我来守吧。”年嫂拽着围裙,对姜沉璟道。   姜沉璟坐在床边,手握着姜姜有些发凉的手。姜姜昏迷着,手背上扎着针输着液。   “你出去吧。”他的视线紧附在床上的人身上。   “先生……”年嫂欲言又止。   先生清减了许多,眉间的褶皱里掺进浓浓的疲倦和苍颓,一向直挺如青松的背脊向下斜着,仿佛被巨物压着挺不直一般。   唉。她不禁暗自长叹。姜姜受了凉,已经昏迷了两天,这两天先生每天守着她守到天亮,然后又去公司,下午又从公司回来接着守。她看着都心疼,别姜姜病好了,先生又给倒下去了。   “把门关好。”姜沉璟见年嫂还没走,他看了她一眼。   年嫂赶忙走开。   姜沉璟探了下姜姜的额心。烧已经退了,温度偏凉。他给她掖好被子,严严实实地捂着她的身体,刚放开被子,触不及防对上她猝然睁开的眼眸。   他起先怔了怔,旋即急道:“你醒了!”他的嗓音里伏着几分急切与欣喜。   姜姜虚着半个眼帘,抬眸依稀看见了旁边的输液瓶。她全身无力,病后的虚脱让她使不出半点力气。但她仍然执着地要抬高手臂。   “想要什么?”姜沉璟忙握住她。她没有理他,摸索到扎针的地方,费力一抽把针摔出去。   “你做什么!”   姜沉璟目眦欲裂地盯着她冒着鲜血的针孔。   “放我,放我……走。”她气若游丝,声如细蚊,断断续续地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他颤抖着要给她止血,姜姜蜷缩着 不让他碰到。   “放我走。”她虚弱地喘着息,泪珠簌簌而下。   姜沉璟看着瘦到脱形苍白羸弱的姜姜。不过几日,她就如受了极刑奄奄一息马上就要咽气的垂死之人。   颤着下唇,他看到了隧道倒塌,光明与出口一瞬间被黑暗覆灭。他被埋在了无尽的黑暗里,再无生还的可能。   “我放你走。”   寂静的室内,四个字重重地响在姜姜耳畔。   “不要再骗我。”姜姜靠到枕头上。   他的嗓音沙哑浑浊,“我放你走。”说着他把棉球按在她的针孔上。   这一次姜姜没有反抗他。   “我放你走。”他重复地低喃着。姜姜听到他声音里的颤音。   小臂中央溅下一滴温热的液体,姜姜赫然看向他。他红着眼,泪水沿着脸颊顺而下。   “我放你走。”他执拗般地重复着这句话,颤音逐渐变得嘶哑。   “姜沉璟……”姜姜无措地张了张口。他像是再也拿不住手里的棉球,棉球掉到了被子上。他慢慢地抱住她,“圆圆,我放你走。”   泪水浸湿姜姜的颈窝,耳边是他发出困兽般的绝望痛苦的嘶吼。他用力地抱着她,如同要将她嵌进他的骨血里。   嘶吼中,她听到他身体里骨头碎裂破碎的脆利锐响。   姜姜使力回抱住他。她抽泣着,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天亮了。   姜姜立在别墅大门前,怔忪地望着这困了她半个多月的房子。她其实还有点不敢相信她能摆脱这座囚住她的牢笼。   “圆……姜姜。”姜沉璟站在车门前,唤了她一声。她扭过身,目光触及他深陷的眼眶以及灰败黯淡的眸子,她抿了下嘴,慢步朝他而去。   她坐到副驾驶座上,对他说:“回去之后,我不会说出你做的事情。”她已经想好怎么和她爸妈解释她失踪的这件事情了。   姜沉璟一言不发,沉默地启动了车子。   当沈彩蓉看到姜沉璟身后的姜姜时,她差点以为自己由于思念女儿过度出现去了幻觉。   直到姜姜走到她面前叫她“妈。”她才顿觉这不是幻觉。   “姜姜!真的是你!”沈彩蓉有点不敢碰姜姜,生怕一碰女儿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是我,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她环住沈彩蓉。   沈彩蓉偎着她哭了许久,然后擦了擦眼泪,“姜姜,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我那天早上去陆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就被绑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我在那里待了好几天,一直没人出现过。我把绳子磨破逃出那间屋子,一出去发现那地方完全处于荒郊野岭,我一路走,一路走,直到昨晚上才走出那片野岭,然后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搭到车回到了城里。我下了车,借了别人的手机给哥哥打了电话让他去接我,所以现在才回来。”姜姜把她一晚上编出来的话一一说给沈彩蓉听。   “你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沈彩蓉焦急问道。   “没有,没发生什么。”   沈彩蓉稍微安了心,旋即肃着脸,“可还记得袭击你的人的模样?”   “我没看见,他从后面敲晕了我。”   “那那间屋子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吗?”   姜姜摇头,“那地方太大了,我又是迷路又是绕圈,走了好久才走出去。”   “坐车的地方呢?”   “我当时很害怕,也没有仔细看那儿是什么地方,只想着要赶快回来,”姜姜吸吸鼻子,“妈,不要问了。”   沈彩蓉仔细地摸着瘦了一圈的姜姜,“不问了不问了,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姜姜轻拍着她的背,余光里瞥见姜沉璟往楼上走的身影。他走得很慢,步伐轻飘飘的,像一副剥了灵魂的躯壳。   眼底浮现出他昨晚上极度痛苦的嘶吼和泪水,她垂下眼睫,盖住眼里的情绪。   “妈,我得去见陆辞。”   沈彩蓉一听她要走,立马抓紧她。   “我得告诉他我回来了。”姜姜摁了摁她。   “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好。”   铃声乍然划破死寂的室内。陆辞眼神涣散地抱着肉球,仿若没有听见铃声像。   “汪!汪!”肉球盯着手机屏幕,朝他叫着。他缓缓地向手机撇过去。   目光和屏幕上的号码重叠上的时候,他涣散的瞳孔剧烈一收缩。他的指尖抖了几记,猛速接起电话。   “阿辞。”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   噼里啪啦的躯体撞到桌子椅子的闷响响连续灌入空气里,紧接着便是大门紧合上的巨响。   肉球扒在门边,用爪子挠着门,似要跟着跑出去。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汽车骤然刹住剧烈的摩擦声从门外破进来。姜姜立即朝外奔去。   她看着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 脚步一飞, 像一个炮仗般发射到他那方。   “阿辞!”她还没展开手臂抱他,整个人就被凌空架起,下一秒撞上他硬硬的胸膛。   他狠狠地用十指扣着她的腰, 似要将手指插进她的骨头里。他箍着她如利钩死死地衔住皮肉, 除非撕烂, 否则钩子绝不会撤退开。   姜姜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让她有安全感的味道, 本以为昨夜里就已经干涸了的泪腺此时此刻又如暴雨狂倾而下。   “阿辞……阿辞……”她泣不成声。   她的唤声颤动了空气中的浮粒, 扩散沉淀到陆辞耳际,凝结住他的呼吸。他想要说话,喉咙却似被棉花堵住, 只能发出含糊轻微的声响。   哭了良久, 姜姜稍稍退开, 迅速又被他摁回去。他紧紧地捆着她, 唯恐她消失不见了一般。她安抚性地轻抚着他,每碰他一下都能感觉到他微颤的背脊。   下一刻,天旋地转之间, 她被放进他的车子里。他极速启动车子,左手握着方向盘, 右手牢牢地拷着她的手腕一路狂奔至他家。   “汪!”肉球一见到她立马扑到她脚边。她还没俯身触到肉球,就被他拦腰横抱起来。   当她被他蒙在被子里,全身上下都被他圈住时, 她在被子下面略暗的空间里, 看到他不断紧缩的瞳孔。他把耳朵侧到她的心口, 仿佛在听她的心跳。   她搂着他的脑袋,心绪逐渐从最初见到他时的激动归于平静。   陆辞听着耳边一突一突的跳动,真实地,存在地震击着他的耳膜。他又触了下她的肩胛,软软的实质的触感,不再是梦里虚幻的,触不可及的一团云雾。   然而他仍然感到惊惶,怕她下一秒就会又变成一团薄薄的烟雾飘散走。   直到他进入她,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回来了,她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他与她十指相扣,疯狂激烈地挺。进着。   姜姜仰视着苍白消瘦地只剩一副骨架的他,眸中泛起热意,旋即努力迎合着他,承受着他深深的撞击。   最后的时刻,伴随着他狂烈急促的低吼,姜姜肩骨一痛。他在咬她,狠劲地咬她。她忍住痛呼,双手捧着他的后脑勺,平复着他的激狂。   痛意渐渐减轻,他移开牙齿,手臂撑在她两侧,唇锋上染着星点鲜血,鲜血衬着他苍白至极的脸孔,犹如暗夜里阴肆的鬼魅幽魂。   她的身体往后蜷着,陷落在柔软的大床里,随后抬手,潮湿滑腻的指腹碰触着他的脸。   经过激烈的情。事,他的体温不似回家之前那样冰凉,淋漓的湿汗混和了她的温度。   姜姜含着泪笑着说:“你瘦了好多。”   “姜姜。”他终于开口唤她。   “嗯。”   “姜姜。”   她仰起身子,揽过他的脖颈,在他额头上重重一亲,“我在这里。”   倏然间,他把脸埋到她的颈窝里,皲裂的唇开合着,却依旧是“姜姜”这两个字。   微凉的液体从颈窝处滑落到胸脯上,一串模糊的,粗沉的哽咽漫至她的大脑中。   她惊愕地垂眼,随即环紧他,将他糊在长睫上的泪珠拂去,“阿辞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伏在她怀里,他像一只溺在水里的幼兽,死死地抓着她这根稻草。姜姜恍然之中感受到了他赋给她的沉甸甸的感情,如此深厚,不可计量,全部压到她身上,承重负荷,几乎把她压垮。   肩上被他咬出的血凝固起来,将疼痛封回皮肤内层。她阖上眸子,用力抱着他。   不知多久过去,陆辞从她颈边抬起眼睛。她已经陷入了沉睡,气息昀和,颊边横着几片泪痕。他轻轻地描摹着她的脸,把泪痕抹净。   他以为她会和他的母亲一样,失踪之后便是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他眼前。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和害怕,哪怕是亲眼见到他母亲腐烂的尸首,他也未曾如此痛苦过,如同被抽去筋骨,抽去血液,一瞬间天地崩塌了下来。   再次埋进她怀中,他牢牢实实地紧缠住她。   “阿辞……”姜姜被胸口的重压挤醒。   见她醒了,他把她额前的几绺发丝撩到上面去,露出她干净光洁的额头。   “你去了哪里?”他已然恢复了常态。   姜姜把她说给沈彩蓉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他。他听完,眉间浮起冷肃凉戾,“具体信息还记不记得?”   知道他要细查,姜姜咬了下唇,摇头道:“我记不得,记不得了。”   见状,他迅即将紧锁着的眉骨平展开,摩挲着她的唇角,“没事了。”   “嗯。”姜姜拱到他的臂弯里。   ——————   姜姜拿着扫把清理着地上的烟灰,浓郁的烟草味冲进鼻子里。   头顶忽然笼罩下一团阴影。她仰起脸,看到陆辞脖子上搭着块毛巾,颀长的身形隐没在略宽松的黑色睡衣下。   他把扫帚拿过去,说:“我来。”   “不是说好不抽了吗。”姜姜扯了扯他的裤脚。他抿唇,一语不发地把地面清理干净,直到光亮地能映出人影来,他才站直身。   姜姜把跳到她掌上的肉球托到小腹处,随即坐到了软椅上。她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结束通话返回通讯录时她瞥到白梓荨和顾远的号码。   给白梓荨发了条短信后,她犹豫着要不要给顾远也发一条短信。她被姜沉璟带走之前顾远已经把她当陌生人看待了,恐怕也不会关心她失没失踪,回没回来。踯躅了好几番,她决定不给他发信息。   陆辞扔完垃圾袋回来,见她盯着手机发呆。他把她的手机抽过去放到一边,然后揽过她的腰腹,对她说:“姜姜,我们尽快结婚。”   “嗯嗯。”姜姜握紧他的手。   翌日下午第二次见到陆辞的父亲仍然是在医院。陆至比上一次见他时病情严重了许多,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愈加浑浊的衰竭死气。   “爸。”陆辞望着陆至,黑漆漆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波动。   “你出去,我和她有些话要说。”陆至咳嗽着,食指指着门外。陆辞拧了下眉,没有动。   “你先出去。”姜姜推推他。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姜姜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陆辞的目光转到病床上的老人身上,半晌过去,他转身走开。   “你过来一点。”陆至对姜姜招了下手。姜姜没做停顿,迅速步至他近跟前。   陆至抬起眼帘,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地端详着她。这样一个女孩儿,失踪之后让他的儿子置公司事物于不理,比他这个真正将死之人还要像将死之人。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看到阿辞那般惊惶无措慌乱颓败过。他有时会想,如果他失踪了,阿辞会不会也会这样。心底里的答案告诉他,即使他死了,在阿辞心里大概也不会产生一丝波澜。   可是对于这样的阿辞他不敢有半分不满和斥责,因为他对阿辞的亏欠,对阿辞母亲的亏欠,倾尽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阿辞时的画面。   那时他和前妻刚离婚,意外得知他还有个私生子。对于年近四十岁一直无所出的他来说,这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   然而一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喜悦和激动又登时冷了几分。   阿辞的母亲,他曾经为了权势而抛弃的青梅竹马,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他去孤儿院接阿辞的时候,一眼瞥到阿辞右眼眼角一条长长的疤痕。   后来调查得知,那道疤是他母亲发疯时用剪刀去戳他眼睛,他来不及躲开被划到了眼角才留下的。   阿辞母亲被自己抛弃后,悄悄生下了阿辞,开始两年她的精神还是正常的,到后来时常把阿辞认成他,对阿辞非打即骂,等精神恢复正常时又后悔不已,抱着儿子痛哭道歉。   到了阿辞四岁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完全不正常了。她时常发疯,时常几天几夜不回来,然而有一次她失踪了十多天,最后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成为孤儿的阿辞被送到了孤儿院。   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受了那么多的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所造成的,他把对儿子的亏欠对他母亲的亏欠全部转移到了阿辞身上,所以即使阿辞至小就不爱理他,至小就对他冷淡,他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如今儿子想要娶这个女孩儿,尽管他不是那么满意,他也不会反对他。   姜姜见陆至一直盯着她看,却半个字也不说,心里有些惴惴。他让陆辞出去,单她一个人在这儿,她其实很惶然,不知道他要对她说些什么。   “姜姜,你,你要对阿辞好。”陆至倏然道。   错愕地扬了扬眉,姜姜顿了好久才回道:“我会对他好的。”   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在她的认知里,好像应该是女方家长会对男方这样说?   她挪了下鞋尖,余光触及床头桌台上的相框上。相框斜对着她,陆至遮住了大半照片,她只隐约看到了边角。   “阿辞小时候受了很多苦,性格也有些缺陷,我希望你以后能多多包容他。”   正在看照片的姜姜听到这话,蹙了下眉尾,“受了很多苦?”   陆辞他小时候受了许多苦?怎么会……他生在富贵之家,怎么可能受很多苦。她不太明白。   “诶。”陆至叹息一声,往后一靠。他这一动,遮住的相框完全暴露出来。   视线直直落在相片上的小男孩脸上时,姜姜陡然一震。   那苍白到不健康的,如同没了生命气息的,面容模糊的小男孩此刻清清晰晰地映入眼中。   她不禁上前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等到完完全全看清楚后,她的喉咙干涩起来,巨大的不可思议如暴风席卷至她的灵台。   察觉到她在盯着照片看,陆至侧过目光,说:“这是阿辞小时候。”   照片还是阿辞刚被接回来不久,他令人照的。照片里,阿辞和他站得很远,仿如两个陌生人。   “他眼睛……”姜姜颤声道。   接下来陆至的话让姜姜心中剧烈地一荡,惊涛骇浪拍过她的心尖。   原来……原来……陆至说的受了那么多的“苦”是那样。   那个她在孤儿院看到的怪异的男孩竟然是陆辞。她想起之前有几次她老是将陆辞的面容和小男孩模糊的五官重叠在一起,她想起肉球眼角几乎一模一样的疤痕。   当时她对陆辞会救下肉球很是诧异,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去救一只毫不相干的小狗。   有着同样遭遇的肉球,或许触动了他仅剩的那点恻隐之心。   鼻子里酸涩起来,热意冲出眼眶,姜姜现在只想奔出去紧紧地拥抱住陆辞。   姜姜忍住泪意,“我会好好包容他,我也会好好爱他。”   得到保证,陆至松了口气。   门被打开,坐在长椅上的陆辞应声抬头。   姜姜轻声靠近他。他正要站起来,她急急按住他。他拢起眉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细致地看了看他的眼角处。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完全看不出以前那里有过一道疤。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角,温柔道:“阿辞。”   他似乎发觉到了什么,眸中携了薄怒,“他和你说了我以前的事?”   姜姜弯腰,亲住他的眼角,“我爱你。”   眼中怒意刹然散尽,他滞了半瞬,迟钝地动了下眼皮。   “你说什么?”他蓦地站直。   姜姜踮脚,两只手腕搭在他后颈上,勾起唇,笑靥如花,“我爱你。”   他的耳廓骤然泛起了红晕,有些闪躲地避开了她的定视。姜姜又亲了亲他,而后轻笑出声。他终于敢直视她了似的,一把将她抱起来,掌心托着她的大腿,把她整个人架到他身上。   走廊里,透过他的肩,她看见日光融到地面上,细细碎碎的金光爬到他们这方,阳光挨上她的指尖时,她听到他说:“我也爱你。”   金灿灿的日光将两人淹没。   ——————   姜姜抿了口汤,转而瞟了瞟姜沉璟的位置。   那里空空的,座椅规整地放置到桌前。   “哥他……”她佯装随意一问。   “去国外了。”姜柏海道。   沈彩蓉给姜姜夹了块肉,“你还不知道,你哥去国外分公司工作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要去管理国外的公司,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来,而且啊,还是那什么雪城,常年积雪的城市,冷得要命,他从小也受不得寒,还非要去,诶。”   闻言,姜姜滞愣住。   雪城。   “等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雪城。”   她生在南方城市,上学也在南方,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雪。然而她却很喜欢雪。   小时候看过一部瑞士片,剧情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片里阿尔卑斯山脉绵延漂亮的雪山美景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雪白雪白的绒花落在白皑皑的山面上,像软绵绵的羽毛扫拂过面颊的温静轻柔。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愿望就是去瑞士看雪。   可是还没实现愿望,她就穿到了这个世界里。她低垂着下颌,把姜沉璟的话屏蔽到耳外。   也好,他去了国外,两人不见面,到底要少些尴尬与牵扯。   饭毕,她拎着包去学校,身后远远地跟着沈彩蓉安排的两个保镖。自从她失踪了又回来之后,沈彩蓉就安排了保镖随时保护着她。她觉得很不适应,但又不好让沈彩蓉把他们撤了,只好视若不见。   “姜姜!”白梓荨老远地向姜姜挥手。姜姜快步跑过去,包包上的拉链一垮一垮地响着。   白梓荨给了她一个熊抱,“你差点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 ”   白梓荨眼边泛红,“还好你没什么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姜姜揉揉她的小臂。   “你说什么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是绑架你的人……对了,找到那王八蛋了吗?”   “没有。”姜姜勉强扯了个笑。绑架她的人早已经去了国外,哪里还寻的到他。   不过……她凝视着白梓荨。   姜沉璟他,原本和白梓荨是一对的。可是,像蝴蝶效应那般,一件事的变化牵连到了以后事情发展的轨迹。   目前的状况已经不是按照原来小说的剧情发展的了。故事的轨道以一种奇异的难以预料的方向偏离而去。   她控制不了,也扳不回原来的方向了。   事到如今,她除了顺其自然,无法再做其它事。   “想什么呢?”白梓荨晃晃五指。   姜姜拎正肩带,“去,去宿舍。”   好一段时日不上课,姜姜有点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她聚精会神地听着课,吃力地理解着大半个月没上过的课程。   白梓荨小声地给她讲解着,她咬着笔头,若有所悟的频频点着头。   遥遥地坐在倒数第一排的顾远伸长脖子看着前方的纤细背影,注视了好半天,他偷偷掏出手机,点到短信界面。   他很想很想和她说说话,问问她一些事情,可是却怯于开口。   故意与她疏离冷淡的那几天,他看到她略微生气茫然的神情几乎要绷不住上前打破他故意堆砌起来的高墙。然而他还是忍住了。   不能再和她见面,不能再见到她,不见到她,自然就会慢慢地忘记她,自然就不会再有现在这般蚀骨的煎熬。   终究还是没有把短信发出去。   熬过去就好了,他告诉自己。   课后,姜姜拨开白梓荨给她的水果糖,含进嘴里,说:“梓荨,我要结婚了。”   白梓荨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她其实早就从醉酒的顾远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了。但她还是怔了一怔,“和谁?”   “陆辞。”   “什么时候?”   “月底。”   “这么快!”   “嗯,”姜姜把糖衣放进桌子里,“你愿意去当我的伴娘吗?”   “当然愿意。”白梓荨弯起眉眼。姜姜扬唇,“谢谢。”   正要说不用谢,白梓荨蓦然望见姜姜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笑了笑,“很漂亮。”   姜姜下意识地抚了抚戒指上面的四瓣丁香,“谢谢。”   戒指是她来学校之前临时想起要戴的。之前她怕麻烦不方便就不戴,现在她却不那么觉得了。阿辞想让她一直戴着,她就一直戴着。   白梓荨看到姜姜眼里柔致幸福的流光,好似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朵。   姜姜,她唯一的好朋友,找到自己的幸福了,真好。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沉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亲妹妹要结婚了也不回来!公司里的事有那么重要吗!”沈彩蓉皱起细眉,不悦地将手机摔到软椅边上。   姜柏海把报纸搁下, 温声道:“那边确实很忙, 正好赶上这时间了。”   “就有那么忙?抽不出一天时间参加个婚礼?”   “唉。”姜柏海想说其实大概儿子并不想参加女儿的婚礼。   兄妹俩自小感情就不好,现在只不过关系稍微比从前好了些而已,儿子不想参加她的婚礼, 又加上确实忙, 所以他肯定不会推了那边的事回国的。   说起来, 兄妹俩关系不好的根源还在他和妻子身上。   妻子很喜欢女儿, 一开始就想生女儿, 但是头一胎却是个儿子。尽管不是很欢喜, 但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有不喜欢的, 不过到底还是少了些母子之间的热切。   当妻子再想生一个女儿时, 却迟迟怀不上。直到第八年,两人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妻子却忽然又有了身孕,而且还是盼望已久的女孩儿。   心心念念许久才得的一个女儿, 两人自是十分欣喜高兴, 以至于将所有心思全部灌注到了女儿身上。很长的一段时日里, 他们极其喜爱这个可爱漂亮又乖巧懂事的小女儿。是以不自觉中冷落了儿子, 连儿子生病发高烧脑袋都快烧坏了的事情都还是从他班主任口里得知的。   至此以后, 他们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 可是儿子却对他们隔起了一层屏障, 表面上对自己和妻子孝敬礼貌, 却带着淡淡的无法打破的客气疏离,而且他对他妹妹也愈加不喜到厌恶的程度。   姜柏海揉看下鼻梁,说:“实在是走不开,就算了吧。”   沈彩蓉哼了两声,搂着阿宝去了姜姜的房间。   姜姜此刻正抱着腿发呆。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现在的心情。想到明日就要嫁给陆辞了,她很开心,但是一阵隐隐的迷茫和紧张又将那有些兴奋愉悦的心情给覆盖住了。   二十岁,才二十岁她就要嫁给别人,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这不在她原本规想好的计划之中。她还没穿到这里来时,自己的人生规划是在二十六七的年纪结婚,却没想到来到这里才刚满二十就要结婚了。   一想到明日的婚礼,她就心跳加速,手心发汗。   “姜姜?”   恍惚间,她听到沈彩蓉推门入内。   “妈。”   沈彩蓉摸着立在姜姜身旁的婚纱,似有些不舍,“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你就要嫁人了。”   要不是陆至因为病情加重,极力要求两人尽快完婚,她才不会这么快就将女儿嫁出去,好歹要等女儿毕业之后再说。   可是陆至那边……等不了啊。她叹气。   姜姜抱了抱她。沈彩蓉胸中一热,眼里止不住地流出眼泪来,“以后嫁人了,你得经常回这里来陪陪妈。”   “我会的。”她答完这话,其实有点心虚,先不说因为姜沉璟的缘故她不想回来碰见他,所以大致也不会经常回这里,就说陆辞,他恨不得把她天天栓在家里,哪里容得下她经常往这边跑。   她仍然记得某个清晨,她从睡梦中醒来,他说:“姜姜,不去学校了吧。”   当时她很懵,不懂他什么意思。紧接着他又说了几句话。她听完,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他想让她不再去学校上课,而是在家自修或者是不用再学习,到时候他可以直接把毕业证拿给她。   她当然不同意。他把玩儿着她的手指沉默了好半天。   姜姜知道他不想让她去学校的原因。经过这一次失踪,陆辞看她比之前看地更紧了。他在她的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在她的手表上也装了定位器,唯恐她再次消失不见。   若是从前,她会很反感他给她装这些东西,但是如今,她非但不反感,反而很理解他,很自然地接受了他强制性的要求。   陆辞极度缺乏安全感,以前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缺乏安全感,缺乏到不正常很极端的程度。但是从他父亲口中听到他的过去后,她在霎那间懂得了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   所以她当时这么回答他:“我会快点毕业的。”   他嗯了声,算是妥协。   “你早点睡吧,明天要当新娘子,可得好好养养精神。”沈彩蓉声音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嗯。”   姜姜关灯,房间里陷入黑暗之中。她阖上眼,想要马上进入睡眠。然而她没有一点困意,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差不多有两个多钟头的时间,她还是睡不着。   索性不睡了,她正要去摸手机,一片光就猛然从旁侧亮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她弯了弯唇。   “阿辞?”   话筒里沙沙拉拉的,全是电流的细微声响。   “姜姜。”   “打电话做什么?”   “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话那么吞吐,姜姜很是新奇,她转了转眼珠,小声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他默了默,“是。”   她揪着被角,又问他:“你是不是很紧张?”   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久,随即嗓音紧涩着,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这几个字,“嗯,我紧张。”   姜姜舔舔唇,“我……我也很紧张。”   “姜姜。”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他似乎翻了个身,话筒里传来微弱的响动。   姜姜下意识地也随着他翻身,然后道:“不早了,我们赶紧睡吧。”   “你睡,不要挂电话。”他低声道。   “你也睡,我们一起睡。”   “好,不要挂电话。”   “我不挂。”   她将手机枕到耳边,听着他弱到听不见的呼吸,旋即试着睡过去。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因为和陆辞说了些话,她没那么紧张了,倦意也慢慢袭来,不过多久她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那头的陆辞睁着眼,听着话筒,一直到天际渐渐泛白。   浓郁的花香伴随着悠扬悦耳的钢琴声缓缓地从红毯尽头穿透过来。   陆辞站得挺直,视野里出现一团模糊的影子。   她挽着她父亲,从鲜花拱门里款步进来。   她像从花中掉落下的一片雪白,踏着花童撒下的花瓣,从远处一步一步走向他。   曳在红毯上的长长的裙摆如风拂过地面,将花瓣微微带起,扬到层层叠叠的轻纱上,盖住了轻薄精致的绣纹。   一片花瓣扫到鞋尖,熟悉的香气贴近眼前。他看到她含着笑的眼眸,慢慢地对她伸出手。   柔软的小手落入掌心,仿若暖热的光落到了他手里。   刹那间,他的世界,豁然而亮。   在他以为他会在无尽的黑暗里度过此生时,他找到了他的光。   姜姜与他十指相扣,她看着他的眼睛,唇边携着温柔笑意。   她嫁给了他。   从此,荆棘是他,悬崖是他,刀山是他,火海是他,她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