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凰男的宠妻之路(穿书) 作者:执笔画青眉 文案: 温续文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古代,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房间,以及面前温婉娴静的小妻子,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然后……房子是岳父的,妻子是设计来的! 温续文这才知道自己穿书了,他是女主的凤凰男姐夫,吃喝皆在岳家,却在得势后抛妻弃子,最后被女主炮灰了。 温续文:……他做错了什么? 刚开始 许舒妤一脸平静:“世间男子多是如此,纳妾乃是常态,相公若要纳妾,岂是我这内宅妇人可以阻止的,随他去吧。” 后来 许舒妤抿紧嘴唇,声音微颤:“若舒妤不想这后宅有其他女子,相公可能答应?” 【阅读指南】 1:男女主1v1,身心干净 2:感情慢热,中后期才能甜起来 3:文中的首饰服饰糕点建筑名称都来源于百度 一句话简介:在宠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立意:设计来的感情,真心以待同样能得到圆满结局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续文,许舒妤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丰靖四十年春,乍暖还寒时节,带着一丝凉意。   许府   玉清院   温续文眼皮动了动,刚恢复知觉,还未睁开眼睛,便感觉到后脑勺一阵疼痛,疼得他忍不住呲牙咧嘴,下意识摸了摸,却感觉到一层纱布的存在。   我脑袋受伤了?不应该啊,我不是被人一刀捅了吗?难不成是受伤倒地的时候磕到脑袋了?   温续文脑中有许多问号,直到他睁开眼睛,满脑子的问号瞬间变成了感叹号。   大红色的帐幔,床两侧还未燃尽的大红蜡烛,上面绣着兰花的屏风,以及不知道用什么木材做的桌椅陈列在房间。   这是喜房啊,还是古代的喜房。   莫不是他穿越了?可是记忆呢?本该如灵气灌体一般涌现的记忆哪里去了?   吱扭   开门声传来,一个穿着绿色高领衫袄,圆脸大眼睛的姑娘走进来,看到温续文醒着,两人四目相对,下一刻,这姑娘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大吼道:“老爷,小姐,姑爷醒了。”   温续文只觉得头昏脑胀,脑子嗡嗡的,他怀疑自己受伤再严重些,就要被这姑娘的狮吼功给震死了。   等温续文缓过神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床前已经站了几个人,全是古代装扮,有男有女。   看到这儿,温续文几乎可能确定自己穿越了。   “相公,你醒了,”床前,一个素裙女子温声道。   温续文下意识看过去,第一感觉是卧槽,美女,第二感觉是这个美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紧接着一段段的记忆涌现,温续文张了张嘴,哑声道:“许小姐......”   艹,原来接受记忆也是有触动条件的,早说啊,痛死他了。   素裙女子温婉一笑,“你我已经拜堂成亲,相公不必如此见外。”   “娘子,”温续文从善如流地改口。   一旁的中年男人打断温续文和素裙女子的谈话,关心道:“续文,可感觉到哪里不适?”   温续文摇头,“多谢岳父关心,小婿无碍。”   中年男人这才放心,面上带着几分愧疚道:“都怪老夫治家不严,这才出了此等恶徒仆,害得你受此重伤,昏迷了三日才醒来。”   温续文温声道:“岳父不必自责,此乃意外,怪不得岳父。”   “好了,温......续文刚醒,先让他休息,我们都出去吧,”和素裙女子有几分相似的妇人说道,只是她看向温续文的眼神带着几分嫌弃。   温续文只当没看见,面色如常地看着众人离开,最后只剩下素裙女子和那个圆脸丫鬟两人。   虽说眼前的女子很漂亮,不过温续文现在没心情欣赏美色,他需要好好整理记忆,故作虚弱道:“娘子有事自可离去,有秀儿在这儿就好。”   秀儿便是那高嗓门的圆脸丫鬟,她是素裙女子的贴身丫鬟。   素裙女子抿嘴一笑,“相公有恙,妾身理应在一旁照料。”   “那便多谢娘子了。”   “相公不必多礼,舒妤看相公面色发白,精神不佳,想必身体还很虚弱,不如先休息片刻,待到用午膳时,舒妤再唤醒相公。”   此言正和温续文之意,便应下来,“有劳娘子了。”   闭上眼睛,温续文仔细梳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许久之后,才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和原主的身份。   原主和他同名同姓,对此温续文并不意外,诸多穿越前辈证明这是穿越的必备条件。   这里是丰朝,一个从不曾出现的朝代,温续文本以为能凭着未卜先知的能力大杀四方的梦想破灭了。   当今皇上是丰靖帝,如今是丰靖四十年,丰朝先祖定盛京为国都,实行内阁六部制,皇帝将决策权握在手中,内阁只有议政的权利,行政权交给六部。   内阁大学士其实就和丞相差不多,但没有丞相权利大。   不过这些离温续文很遥远,他现在只是郑县县学的一名生员,他考中秀才后进入县学进学,正准备参加两年后的乡试。   刚才的素裙女子名叫许舒妤,是郑县县令的嫡长女,三日前和原主拜堂成亲。   两人并非门当户对,更不是书生和小姐的爱情故事,原主能娶到许家小姐,完全是因为几月前,许家小姐不幸落水,被他救了。   古人向来看中名声,许家小姐清白已失,若是不嫁给原主,只能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   许家心疼女儿,当然不会让女儿去做姑子。只能让许舒妤嫁给原主,所幸原主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人也上进,他日未尝不能考中进士,进入朝堂,所以这门亲事许县令还算满意。   只是许夫人李氏不喜欢原主,倒不是她看不上原主的身份,女人心细多思,她一直怀疑许舒妤落水并非偶然。   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的事,许夫人也不会张扬。   原主之所以会没命,是因为在洞房花烛夜被许家的下人打个一闷棍,正中他后脑勺,便一命呜呼了。   温续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古代人命贱如狗啊,一个下人都敢行凶杀人。   “相公,醒醒,该用午膳了。”   耳边传来许舒妤的声音,温续文睁开眼睛,虚弱地冲她点点头。   秀儿走上去,替温续文更衣,他头上挨了一闷棍,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并不影响他用膳。   许士政重规矩,一家人必须一起在前厅正堂用膳。   用膳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桌上安静得很,只有轻微动筷的声音。   午膳后,下人撤去碗碟,温续文起身,道:“小婿先行告退。”   许士政颔首,“你有伤在身,回去好好休息。”   这时,一下人跑进来,道:“老爷,周县丞携周公子前来拜访。”   许士政眉头微皱,“所为何事?”   “周公子言与姑爷是同窗,得知姑爷受伤,便来探望。”   听到与自己有关,温续文脚步一顿,只是这周公子是何人,在没看到他的模样时他想不起来,便看向许士政。   许士政抚须想了想,道,“即是如此,续文便留下吧。”   “好的,岳父。”   许舒妤放开搀扶着温续文的手,与李氏,许舒静两人离开正堂,她们是女眷,如非必要,不会见客。   没一会儿,在下人的带领下,温续文看到周县丞与那周公子,一瞬间,一股记忆涌上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别怪本公子不给你机会,马上去许家退了这门婚事,本公子保你在县学无虞。”   “哼,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本公子就看看你能不能顺利娶到许家大小姐。”   那说话之人的面孔渐渐与眼前这位年轻公子重合,此时的年轻公子没有记忆中的飞扬跋扈,而是温和地拱手道:“立行拜见伯父。”   周常鑫随后道:“冒昧前来拜访,还请许大人见谅,”他常年冷着脸,语气平淡无波,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不到一丝歉意。   许士政不以为意,笑道:“周县丞客气了,立行挂念同窗之谊来看续文,岂会冒昧。”   “唉,说来也是可惜,我一直很看好令千金,还以为......”   “周县丞,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许士政脸色微冷,出言打断。   温续文和周立行坐在一旁,在许士政两人说话时,周立行把视线放在温续文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关心,“温兄,听闻你在洞房花烛夜遇袭,可有大碍?”   温续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劳周兄关心,说来要让那心狠手辣的恶仆失望了,在下并无大碍。”   听言,周立行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想到许士政还在,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嘴角扯出一抹笑,“那真是太好了。”   温续文心中冷哼,他之前就在想他和那恶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何要害他。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估计见他没死很失望,周立行假模假样地关心了温续文几句,便和周县丞起身离开,没有久留。   许士政没有多言,让温续文回玉清院好好静养。   玉清院   许舒妤姐妹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说话,许舒妤嘴里带着清浅的笑意,温柔地看着许舒静。   见温续文回来,许舒妤笑意收敛,起身过来搀扶他,温婉道:“相公快回房歇息吧。”   温续文点头。   许舒静走过来看着温续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那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   温续文暗自腹诽,这二小姐的脾气可比他娘子差远了。   岳父给她起名许舒静,白瞎了这个名字,那丫头哪有一点静的样子。   不过,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还不等温续文细想,许舒妤扶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温声道:“小妹年幼,还望相公莫要和她一般计较。”   温续文还没这么小心眼,笑道:“娘子放心,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较劲。”   小丫头?   许舒妤抿嘴一笑,眉眼低垂,掩饰其中的情绪。   静儿只比她小两岁,若静儿是小丫头,那她是什么?   温续文可不知许舒妤的心思,他前世年近三十,许舒静才十四,按理说喊他一声叔叔都是可以的,可不就是小丫头。   至于许舒妤,她不似许舒静那般幼稚跳脱,气质温婉娴静,倒是不会把她当成小姑娘。   只不过,那也掩饰不了她才十六的事实。   温续文循规蹈矩地活了将近三十年,不想晚节不保。   十六太小了,还是再等两年吧,温续文暗自决定。   回到房间,温续文躺到床上,正要休息,蓦然睁大眼睛。   他想起在哪里听过许舒静这个名字了。   第2章   温续文前世父母双亡,是叔叔抚养他长大,没有什么寄人篱下受尽委屈的情节,他父母是意外身亡,有赔偿金,没有钱财牵扯,他和婶婶的关系还不错。   工作后,婶婶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都没成功,家里还在上大学的堂妹看不过去,说他情商太低,不会哄女孩子,给他推荐了几本小说学学。   温续文以前只看男频小说,还不曾看过女频,但也听说过不少,大多是什么霸道总裁梗。   基于想娶老婆的心思,温续文打开一本《宠后》,男主是丰朝三皇子燕王,前期不受皇帝重视,是个小透明,但善隐忍,暗自发展势力,最后打败他两个哥哥,登上皇位。   女主的身份要普通些,只是七品县令之女,很有商业天赋,男主也是因此注意到她,后期男主夺嫡的银子都是女主给他挣的,是个贤内助。   套路很老,温续文也是老书虫,作者的剧情吸引不了他,所以他一直跳着看,只看男女主相处,以及男主怎么撩妹,看完也没觉得学到点什么。   倒是女主的前姐夫,让他有点印象,因为那人和他同名同姓,那人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凤凰男,吃住都在岳家,最后得势了却抛妻弃子,休了女主姐姐。   女主可是未来皇后,那凤凰男做出此事,她岂会饶了他,直接跟男主告状,炮灰了凤凰男。   他记得女主的名字正是许舒静。   这是温续文死前看得最后一本小说,印象还未散。   刚才他想到许舒静的名字时便觉得耳熟,又猛然想起现在的朝代,以及丰靖帝有四个儿子,第三子正是被封为燕王,这是人尽皆知的。   如此,便可确定了。   温续文双眼无神地侧躺在床上,别问为什么侧躺,问就是后脑有伤。   他穿书了!   温续文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想想许舒静刚才眼中的嫌弃,他只觉得脖子疼,原主最后是被斩首示众的。   要不提前解决了女主,这样她遇不到男主,他就没危险了。   温续文思维发散地想道。   当然,那只是下下策,温续文才不会如此做,原主会死,那是他自己作死,温续文又不是他,他才不会作死呢。   在古代,士农工商,士人位列第一等级,温续文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走仕途,何况他现在本就是秀才身份,前置条件已然达成,当然要继续走下去。   朝中有人好办事,燕王哪怕再不得宠,他也是皇子,也有自己的人脉,照顾一下温续文,易如反掌。   所以,温续文在得知穿书后的第一想法,便是要抱紧未来妹夫的金大腿,死都不放开。   ......   温续文在许家修养了半个月,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不用再让人扶着,大夫看过后,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几日便会痊愈。   他脑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处已经结疤,只要不碰它便不会痛。   在正堂用完膳,温续文还未动,许士政便开口道:“续文,有件事需要你出面。”   温续文思绪一转,便有些猜测,道:“可是那恶仆之事?”   “不错,”许士政点头,“那人恶意伤人,老夫让人将他关入大牢,本想待你恢复,再处理此事,可这几日他的家人屡次找到衙门,哭诉他只是一时糊涂,想让老夫从轻处置,你如今已经好了大半,便不往后推了,今日解决此事。”   许士政虽是县令,却也不能以势欺压无辜之人,对此,许士政不甚烦恼,只想快些解决。   “累岳父烦心了,小婿这就随岳父前去,”温续文歉然道。   许士政摆手,“一家人,无需客气。”   温续文随许士政来到县衙,还不曾进去,便被一对年迈的夫妻挡住去路。   “许大人,求求您绕了小儿吧,他在许府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如今一时糊涂,还望大人开恩啊。”   “大人,小儿会如此,也是听人说,温公子使了下作手段才让大小姐失了清白,小儿也是为大小姐着想,请大人看在小儿对大小姐如此忠心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吧。”   百姓总是喜欢看热闹,见许士政被堵在县衙门口,马上围过来,听到那对老夫妇的话,皆知是何事,一时间议论纷纷。   许士政面色铁青,被堵的次数多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火气。   他正要让衙役拉开这对夫妇,便看到温续文走到那对夫妇跟前,许士政咽下要说的话,想看看温续文如何处理。   温续文走过去,看着他们,温声道:“照两位老人家所说,打人之人不仅无罪,还应该奖励他忠心为主?”   那老妇人闻言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被拉住,她老伴叹口气,道:“老朽并无此意,只是请许大人看在小儿忠心耿耿的份上,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温续文笑了笑,“老人家一片慈父之心,在下理解,只是在下无故被人打伤,差点没挺过来,老人家可否为在下想想?”   “公子是?”   “在下正是刚才老人家口中使了下作手段娶了许家大小姐的温续文,”温续文拱手道。   此言一出,那对老夫妇惊讶了,一旁围观的百姓也诧异地看着他。   温续文无视周围的目光,继续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老人家一句忠心耿耿,便能抵消在下受的罪吗?”   “老朽......并无此意。”   “还是说,两位挡在县衙,故意大庭广众之下拦路求情,是想让在下迫于压力,故作大度地饶了那打我之人?”   那两人脸色大变,连忙摇头,“不,不敢。”   温续文看看四周,扬声道:“当日见许小姐落水,在下饱读诗书,学的是孔孟之道,岂能见死不救,在下对得起天地,问心无愧。”   “今日在下请诸位做个见证,那人因谣言出手伤人,若有人能证明谣言并非谣言,在下便收回上诉,同时任由官府处置,可是若找不到证据,那便理应按《丰律》处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下若因一时心软饶了那人,如何对得起对不起家中高堂。”   百姓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这话说得有理,人家差点被打死,简单哭诉几句就要让人家饶了他,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是,看温公子如此坦荡,很明显是问心无愧,这样一来,那人更是可恨,因为一个不曾证实的传言,便要置人于死地。”   “可不是,这人简直是郑县的败类,不配与我等为伍。”   “......”   听到四周的议论,那对老夫妇面如土色,羞愧万分,终究受不住众人的唾弃,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许士政拍拍温续文的肩膀,赞道:“续文,做得不错。”   许士政是郑县的父母官,自然是心向百姓,对百姓素来温和怜悯,可那也要看对象是谁,那对老夫妇明显胡搅蛮缠,许士政岂会对他们心软。   没了那对老夫妇,打温续文的恶仆按《丰律》被杖笞数十,随后压入大牢,没有几年是出不来的。   离开县衙,回到玉清院,温续文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天地良心,他向来遵纪守法,偶尔骑车速度快了,差点撞到街边的猫狗,他都会胆战心惊一番,怎么就让他穿到这等伪君子身上,简直考验他的心跳。   若非在社会上锻炼了几年,不像刚毕业时那般喜怒形于色,温续文恐怕真会露出破绽。   归根究底,还是原主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原主能救许家小姐,确实并非偶然,许家小姐落水也非偶然,这一切都是原主故意设计。   许夫人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谣言也不单单是谣言。   正是如此,温续文才会心虚,若非从记忆中得知原主处理得很干净,他都想收拾东西跑路了。   唉,这让他今后如何面对许家人?   好好的一个女子,被原主毁了清白,无奈之下嫁给他,温续文觉得,许舒妤没有寻死觅活,甚至都没有对他冷眼相待,简直是太大度了。   小姨子许舒静的行为,现在看来,也是柔和很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们不知道原主设计许舒妤的前提上。   温续文叹口气,既然接受了这具身体,便要承担这份责任,事情已然发生,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弥补。   他想了想,原主最大的错便是毁了许舒妤的幸福。   《丰律》中已然有了和离的规定,只要夫妻双方自愿签下和离书,两者便不再有关系。   许舒妤将来会是皇后的姐姐,哪怕是和离过,想必也不会被人看低,依旧可以寻一门好亲事。   温续文摸摸下巴,觉得此计可行。   不过此乃下策,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不和离。   温续文自认比原主那个伪君子要好多了,若是许舒妤无意与他和离,他自然也会对对方负责。   至于感情,能培养便培养,即便培养不出来,时间长了也会有亲情的,在这盲婚哑嫁的年代,大多如此。   第3章   之前温续文在新婚之夜遇袭,被人抬进婚房,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婚房。   许舒妤没有和他在一起,两人虽然都在玉清院,却不是同一间房间,之前是因为他受伤不方便,现在,温续文不提,许舒妤自然不会主动搬回来。   这样正好,温续文是现代思维,不会对十六岁的未成年起什么禽兽心思,两人不在一起省得尴尬。   年味过去后,前几日,县学已经开学,温续文因为受伤,至今还未去上课。   趁着这段时间,他借着原主的肌肉记忆,不停地练字,将原主的笔迹复原了七八成,剩下的就需要时间去磨了。   原主的字是标准的馆阁体,这算是官方应试字体,丰朝的科举考试很重视书法,尤其是殿试,书法甚至比内容还重要。   原主参加科考,当然不会让自己栽在书法上,这馆阁体他自小开始练,如今已有数年。   除了练字外,温续文还在翻看原主的书籍,他的那些学问都藏在记忆深处,只有翻书,才能想起与之相关的记忆,这让温续文稍微放心了些,没忘就行。   其实他一开始知道原主是秀才时,还觉得原主有点弱啊,十八岁了才是秀才身份,上面还有乡试,会试和殿试要考。   可随着他对科举制度越来越了解,才知道,秀才一点也不好考,竟然要经过三场考试——县试,府试和院试。   最后的院试还是在一省的学政主持下举行,可见朝廷对科考的重视。   难怪历朝历代都对科场舞弊严惩不贷。   更深刻地体会到,古代读书人的艰难,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却连院试都考不过的,更是比比皆是。   温续文只觉头皮发麻,他穿早了,怎么不等原主考中进士再让他过来。   乡试和会试都是堪比高考的恐怖考试,他经历一次高考还不够,还要再经历两次,温续文只想去死一死。   不知道现在弃文从武来不来得及?   他查过丰朝志,丰朝境内国泰民安,一片祥和之气,但境外却是不平静,南北都有外族虎视眈眈,丰朝除了拱卫盛京的兵马,其他的大部分兵马都分布在边疆,镇守丰朝边境。   温续文捏捏自己的胳膊,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连小姨子都打不过,还是不要去找死了。   合上手中的书籍,温续文叹口气,明天就要进县学了,莫要多想,先把今天玩过去再说。   温续文推开门走出去,正好看到许舒妤带着秀儿走出来,一身淡绿色袄裙很衬她温婉淡然的气质。   秀儿行礼,“姑爷。”   温续文微微颔首。   他答应今日陪许舒妤出去逛街,这个提议并非许舒妤提出的,是许舒静闲不住,许士政又不让她单独出门,她便把主意打在温续文身上。   之前温续文在县衙前的表现早就传到许府的人耳中,或许是他表现得太坦然,让众人对他的怀疑消散不少。   许舒静虽依然认为温续文配不上她姐姐,但至少不再对他冷鼻子冷眼。   两人刚走出玉清院,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许舒静带着丫鬟玲儿走过来,温续文微微一笑,便带着两人出门。   一开始知道穿书后,温续文很认真地想过怎么讨好许舒静,结果他一靠近,许舒静就怀疑他不怀好意,压根不理他。   温续文无奈,只能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凡事过犹不及,只要他不作死,凭着姐夫这层身份,他就不信许舒静会不管他。   这是古代,是有三纲五常的年代,夫为妻纲,妻凭夫贵,哪怕是为了许舒妤,许舒静都会厚待温续文。   走在大街上,街道两边都摆着摊位,许舒静还小,压制不住好奇心,拉着许舒妤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很是兴奋。   许舒妤虽然面色平静,眼神却是比平常明亮了几分,看来哪怕表现得再淡定,也掩饰不了她才二八年华的事实,和许舒静一样喜欢新奇事物,偶尔看到特别喜欢的,她们也会买下。   温续文跟在她们身后,丝毫没有上前帮忙付钱的心思,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温续文查过他的资产,全身上下只有一两银子,就这还是原主攒了多年攒下的。   这几日,温续文也想过办法弄银子,他脑中赚钱的法子不少,只是这世界等级分明,他是秀才,不可能行商贾之事。   他要是想开店,只能选一信任之人,不能自己来。   只是先不提他根本没有信任之人,便是有,他也没有本金。   自己开店这个选项,就被温续文划掉了,那剩下的就是和别人合伙做生意。   想到这儿,温续文就将目光转向正在和商贩砍价的许舒静身上,这位可是很有商业天赋的,若是和她合作,想必不会亏钱。   温续文勾唇,一想到今后有大笔的银子进账,他的双眼就发光。   许舒妤似乎注意到温续文的视线看向这边,扭头看过去,正好看到他未散的笑意。   阳光下,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君眼睛里闪闪发光,一下子便吸引旁人的目光。   许舒妤心里不可避免地浮现一丝涟漪,随后马上归于平静。   温续文看向许舒妤,有些不确定,刚才她是不是回头了?   “许姑娘,”这时,衣着华丽的周立行带着几人停在温续文三人面前,目含深情地看着许舒妤,刚才那声称呼亦是情意绵绵。   许舒妤回礼道:“周公子。”   好一对俊男美女,真是郎才女貌。   温续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黑了脸,靠,这混蛋,当他不存在是吧?   周立行看到温续文皱眉,眼光闪了闪,收回视线,故作歉然道:“抱歉温兄,是在下没控制住情绪。”   听到他这话,众人都看向温续文,便看到他微皱的眉头,自然而然认为温续文这是在对周立行不满。   周立行开口认错,可他身后的人却是不服气,嘲讽道:“周兄何错之有,周兄和许小姐相识已久,若非此人使诡计,许小姐又岂会......”   “赵兄慎言,”周立行打断他的话,看向许舒妤的眼中带着歉意和痛楚。   艹,这孙子演技不错啊!   温续文暗自嘲讽,暂且放下之前的事,走上前来,看着这位同窗,道:“赵兄此言何意?”   那人冷哼一声,“你自己明白。”   “不不不,”温续文摇头,“在下不太明白,许小姐现在是在下的娘子,赵兄说这些是在指责在下,还是想毁坏我家娘子的名声,让在下觉得我家娘子和周兄有私情?”   此言一出,周立行几人都变了脸色。   那位赵姓生员连忙道:“温续文,你莫要胡言乱语,在下说得分明是你。”   “是吗?”温续文嘴角带笑,眼底却是泛冷,“那便请赵兄以后说话说清楚些,莫要引人误会。”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啊。   赵姓生员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怕温续文深究刚才的话,暂且低头,“温兄说得是,在下受教了。”   赵姓生员是周立行的朋友,朋友出了丑,周立行自然待不下去,和温续文几人告辞,便匆匆离开。   离开前看了眼温续文,眼神阴鸷,迄今为止,两人见了两次面,周立行总觉得温续文似乎哪里变了。   等他们离开,许舒静看看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姐姐,主动开口解释道:“姐夫,姐姐和那个姓周的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可不要误会。”   她是不喜欢温续文,却也不想让他误会姐姐的名声。   对于女子而言,名声重于一切。   温续文笑道:“小妹终于肯喊姐夫了,不错,总算懂事了。”   许舒静:“......”这是重点吗?   许舒静有些抓狂,许舒妤却是嘴角勾了勾。   被几只苍蝇扫了兴致,许舒静姐妹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几人打道回府。   回到房间,温续文坐下来,静静回想周立行的事。   温续文怀疑原主的死和周立行有关,只可惜那恶仆已经认罪,并未供出其他人。   说起来,原主会想到设计许舒妤,和周立行有莫大的关系。   他们虽是同窗,第一次有交集却是在原主落选国子监之后。   国子监是丰朝最高学府,对于高官子弟和皇亲贵胄来说,进入国子监非常容易,可对于温续文这等寒门学子,想进国子监,只能通过县学。   县学的生员分为三个等级,附生,增生和廪生,朝廷规定增生和廪生都有定额,县学的增生和廪生加起来也就四十人,剩下的都是附生。   县学每年都有岁试,岁试成绩分为六个等级,考中头等和二等就可以从附生升为增生,前提是增生要有缺额。   去年,原主岁试成绩被评为头等,当时增生正好有缺额,他顺理成章成为增生。   紧接着,就到了国子监选拔的时候,每年县学和府学都可以举荐人去国子监进学,这举荐的人便是从增生和廪生中选。   郑县县学中,最符合举荐条件的有四人,原主便在其中,可是最后被选中的却是一个学问不如他们三人的人。   究其原因,十分可笑。   那人被选中,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在盛京担任太常寺寺丞的叔父,仅仅是正六品官职,只因为是京官,便让人高看一眼,兴元府的元知府直接决定了人选,许士政这个县令都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第4章   其实以原主的身份,是查不到那人叔父的信息,这事是周立行和他朋友闲聊时,被原主听到的。   除此之外,原主还听到这次只是例外,以往举荐人选都是由县令决定。   对于许舒妤之事,周立行虽未明言,可那意思便是没有什么比成为许士政的乘龙快婿更快接近他的办法了。   原主心思深沉,知道周立行这般点拨他,必定有所图谋,可他出身寒门,最怕的不是旁人有图谋,而是没有机会。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岂会放弃。   于是,许舒妤落水了,他“偶然”从旁经过,救了她。   温续文捋完这段记忆,眼神变得复杂,原来原主娶许舒妤的目的,是为了进国子监。   除此之外,恐怕也有借助许士政人脉的想法,毕竟许士政没有儿子,女婿就是他的半子,只有能讨他欢心,他必定会竭力培养原主。   书中原主那么快地崛起,恐怕就和许士政有关,只可惜,原主是个白眼狼,用完就丢,甚至视这段经历为耻辱,妄图抹去。   若非许舒静的存在,许家恐怕会被原主设计得家破人亡。   只是有一点不对,周立行既然喜欢许舒妤,怎么会暗示温续文去打许舒妤的主意呢?   在他们订下婚约前,周立行没有丝毫动作,却在他和许舒妤定亲后,带人威胁他,让他放弃与许舒妤的婚约,又是为何?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温续文收回想不通的思绪,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娘子,可是有事?”   自从他伤好后,许舒妤就没有再进过这间房间。   许舒妤看了看他,薄唇轻启,道:“周县丞曾向父亲提亲,只是父亲向来喜欢好学上进之人,便拒了他。”   周立行虽然也考中了秀才,但他已经二十多岁,周家在郑县是富户,周立行在学业上不会碰到阻碍。   这么晚才考中秀才,很大原因是他不知上进,没有认真读书,哪怕他在外的形象塑造得多好,在许士政这里,他都是不合格的。   温续文闻言怔了下,忍不住赞叹真是个通透的女子。   许舒妤来解释此事,并非是对温续文多在意,她只是清楚男人的心思,这种事若是从外人口中得知,难保温续文不会多想。   她虽对温续文没什么感觉,但他们毕竟是夫妻,没理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生间隙。   温续文明白许舒妤的心思,笑道:“娘子这般聪慧之人,周公子自是配不上的。”   周立行那等只会在背后使诡计的小子,还差得远呢。   对于温续文的夸赞,许舒妤面色平静,她只是来告诉温续文当初的事情,免得他误会,让许士政忧心。   说完正事,两人之间陷入平静,他们虽是夫妻,却只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没什么话题要说。   温续文见有些尴尬,率先开口道:“娘子,要不要进来坐坐?”   许舒妤瞥了房内一眼,这本是她的房间,道:“不必了,相公想必还要看书,舒妤便不打扰了。”   等许舒妤转身离开,温续文松了口气,他是真不擅长和女孩子交流,何况许舒妤还小,每次面对她,温续文总有一种负罪感。   总感觉下一秒警察就会赶到,说他拐骗未成年少女。   次日,温续文早早醒来,头发用发带束起,换上书生衣衫,里面还穿有一层锦衣,现如今还有些冷,温续文可不会为了风度不要温度。   他现在的衣物都是许府准备的,算是坐实了凤凰男的称号。   更衣后去正堂用饭,在许府待得时间长了,温续文知道只要许士政在,他们用膳时就要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若是他不在,嗯,温续文想起上次李氏和许舒静说得忘了用膳的事情,默默地想,许士政还是在比较好。   早膳后,许士政温和道:“续文,老夫已经和你的诸位先生说过了,你耽误的学业可私下寻他们补习。”   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   温续文拱手,“小婿多谢岳父。”   等许士政离开,温续文再依次和李氏三人告辞,然后离开许府,前往郑县县学。   温续文去年的岁考评为头等,成为增生后,他顺势成为甲班的学生,里面的人皆是岁考中评为头等和二等的生员,而且皆是增生和廪生。   县学的先生大多都是举人,他们参加多次会试不中后,便来到郑县,担任县学的先生。   丰朝有规定,连续三次以上落榜的举人,朝廷会安排他们进县学或者府学教导学子。   他们都是科考的老油条,最懂得如何考试,由他们教导学子,再合适不过。   每个学堂都有数名老师,会教他们《四书》,《五经》,还有策问,今天的第一堂课便是策问课。   策问课的先生姓梁,头发花白,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他总是幽默地说在座的诸位或许是老夫教的最后一届生员。   温续文走进学堂,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众人看到他,面色各异,有羡慕,有不耻,也有漠不关心。   他的课本都放在书桌上,还有往日的课业也在,看来古人还是比较纯良的,没有做出撕毁书籍的事情。   想来也正常,读书人爱书如命,做出此等事,必定会为人所唾弃。   没一会儿,梁先生到了,开始上课。   策问是乡试和会试的必考科目之一,其内容以经义,时事为主,和论文答辩有点相似。   这种题型的存在便是筛选掉那些只会死读书,不通俗务的读书人。   温续文已经认命地接受自己要再上一次高三的事实,所幸原主把基础打得很牢,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学下去就可以。   下课后,温续文跟着梁先生离开,梁先生递给他几份试卷,道:“这是前几日的课业,你回去将其完成,三日后交给老夫。”   “是,先生,”温续文拱手行礼,恭敬道。   尊师重道,这是考察一个人品行最直观的判断,温续文可不敢马虎。   梁先生和大多数老师都一样,喜欢上进的学生,他对温续文的感官就很好,温声道:“你一向令老夫放心,莫要被俗事左右,该是你的总会属于你。”   梁先生突然给他灌鸡汤,温续文便知道当初原主因为落选监生,情绪波动太大,被这位先生察觉了。   温续文恭声道:“先生教训得是,学生谨记。”   接下来还有一堂课,梁先生不便多留他,便让他离开。   温续文离开梁先生的房间,别扭地扭扭脖子,这种事俯首作揖的礼节,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一天下来,温续文算是知道县学的学业有多繁重了,除了用膳时间,几乎一直在上课,而且每位先生还留有课业,哪怕是下学回家,都要忙许久才能写完。   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两年多,温续文就感觉头昏脑胀,好痛苦啊。   本来温续文还在高兴,他能听懂先生讲的内容,可看到这一大堆作业,因为许士政打招呼,他比别人的作业多了数倍,他就更加头疼了。   原来有关系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这就相当于,你父母认识你的各科老师,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把目光集中在你身上,那感觉不要太酸爽。   温续文曾经有个同学,他妈妈就是本学校的老师,他几乎每次上课都会被老师特别关照,弄得他数次想要转学。   温续文现在就有同感,抱着一堆作业回来,他整个人都蔫了不少。   直到去用晚膳,想到要见许士政,他才勉强打起精神。   用完膳,许士政果真问起今日在县学的情况。   温续文内心悲愤,表面却欢喜道:“各位先生都很关照小婿,已将前几日的课业留下,让续文写完交于先生们。”   许士政摸摸胡须,道:“老夫知你好学上进,只是你身体刚刚痊愈,莫要太过劳累,需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是,小婿明白。”   温续文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太劳累,可作业太多了,他有什么办法。   抱怨归抱怨,可该做的课业还是要做的,那是他以后的路,现在的一切都是对将来负责。   温续文回到房间,开始奋笔疾书,挑灯夜读,一直忙到巳时末才放下笔。   此时他已经将今日的课业完成,先生额外布置的也完成一半。   说实话,温续文现在的心情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他很高兴,甚至有种想要大吼一声的念头。   天可怜见,他当了这么多年学生,第一次体会到当学霸的感觉,那种一看到题,就知道如何做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怪不得先生们只给他三日时间,想来是对他的情况很了解。   长长地呼出口气,温续文沐浴更衣,躺在床上,在睡觉前,在心里说了句“我爱读书”。   第5章   按部就班去了县学数日,温续文总算习惯了县学的学习强度,有个学霸的大脑,让他轻松不少。   明日是十五,县学放假,不用上课,温续文将书籍整理好,便离开学堂。   刚出门,就碰上周立行和他那几个朋友。   在县学,周立行的穿着和温续文一样,皆着书生衣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有点骚包,道:“明日休沐,我等打算外出游玩,温兄不如一起?”   话音一落,温续文还未回答,他的头号狗腿,就是那个赵姓生员开口嘲讽道:“周兄未免太看得起他,周兄大度愿意请我等游玩,我等却是不愿让周兄破费,每人都要拿出十两银子充作玩乐之资,他一个土包子哪里拿得出来。”   “唉,赵兄此言差矣,人家现在是县令姑爷,回家和娘子撒撒娇,多少银子会没有?”   “哈哈~”   温续文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道:“多谢周兄好意,先生留了许多课业,在下实在没有时间,难道诸位没有课业?”   “哦也对,先生说在下有望参加两年后的乡试,让在下莫要松懈,诸位不用参加乡试,自然不会有课业......抱歉,在下失言了。”   温续文装模作样地表达了歉意,便抬脚离开。   和他们一起去游玩,好给周立行再次下手的机会吗?他又不傻。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这人怎么仿佛变了个样子?”   “就是,他之前看着高傲,可对周兄的巴结我们都看在眼里,可现在......”   “或许是觉得巴上了县令,便不把周兄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表示赞同,他们围在周立行身边,可不就是因为他的身份,若是能和县令搭上关系,谁还会理他,不过这种话不能明说。   周立行铁青着脸,他好面子,刚才温续文的话无异是将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他怎么能不生气。   本以为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现在看来,这颗棋子越发地脱离控制了。   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温续文离开县学,眼神泛冷,周立行还真是阴魂不散,跟苍蝇一般。   不过,那姓赵的倒是没说错,他确实没银子,囊中羞涩的感觉真不好,看来要把赚钱提上日程了。   回到玉清院,温续文先将课业放下,拿起他写好的小说手稿,打算去找许舒静。   温续文一开始觉得以他现代的知识,在古代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发财,后来他了解过才知道,丰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落后。   最起码他能想到的很多点子人家已经有了,而涉及专业性的东西他又不会,比如玻璃之类的。   想来想去,他能做的也就是写小说了,他本身是老书虫,再加上有原主的文采,写小说还是没有压力的。   他打算和许舒静合作开书局,许舒静出银子,他出力。   离开房间,温续文脚步一顿,想到礼教问题,他单独去找许舒静到底不太好。   转身去敲许舒妤的房门,下一刻,房门被打开一个角度,开门的是秀儿。   温续文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也无意偷窥,问道:“秀儿,娘子可在?”   “在......小姐,姑爷来了。”   许舒妤这才露面,“相公有何事?”   “我有事寻小妹商量,只是身份不便,还请娘子帮忙。”   许舒妤并未详细询问,让秀儿去请许舒静,她则打开门让温续文进来,道:“请相公稍等片刻。”   许舒妤房间的摆设和温续文那儿差不多,他本来就怀疑他的房间原本可能是许舒妤的闺房,现在一看,恐怕确实是如此。   只是那房间他已经住了多日,再说换回来多少有些矫情,既然许舒妤不说,温续文便只当不知。   许舒妤为温续文倒了盏茶,便坐下继续绣她的手帕,她方才在房间就是在做这事。   在这个年代,女子不能经常出门,也只能做些琐事打发时间。   房间内很安静,虽然无人说话,却不觉得尴尬,温续文低头检查手稿,和许舒妤两不打扰。   许舒静到时,直接推门走进来,问道:“听说你有事找我?”   温续文将手稿收回怀里,挑眉,“小妹连姐夫都不喊了?”   许舒静冷哼两声,到底没有说出“你也配”这三个字,平心而论,这段时间温续文的表现,还算可以,许舒静又不是火药桶,不可能总炸。   温续文只是打趣一句,没有深究,还是正事要紧,说道:“我想和小妹做笔生意。”   “生意?和我?”许舒静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人没毛病吧?   见她反应这么大,温续文有些疑惑,“小妹手底下不是有许多店铺吗?”   许舒静不雅地翻个白眼,“我是有店铺,可又不是我自己打理,自有那些掌柜的管理。”   我去!   温续文一拍脑袋,他忘了,许舒静现在才十四岁,书中她遇到燕王时已经及笄了,而且似乎是许家出了什么事,才需要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去打理许家的产业。   而现在,许舒静还只是个脾气有些差,略通武艺的小姑娘,她的商业天赋还未被人发现。   这么说,他算不算发掘了一个人才,温续文笑了。   “你笑什么?”   温续文一回神,就看到许舒静怪异的眼神。   温续文干咳两声,露出一个慈祥,呸,和蔼的眼神,诱惑道:“小妹,想不想做生意?”   “做生意?”   “对,做生意,我们两个合作,到时候你就不用寻岳母要银子了,自己想买什么买什么。”   许舒静听到这话,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温续文心中得意一笑,果然是小孩子,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小孩子都禁受不住财务自由的诱惑。   “不要。”   “那好,我们......你说什么?”温续文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舒静。   许舒静冷哼一声,靠近许舒妤,抱着她的胳膊,道:“你不怀好意,我不相信你。”   许舒妤摸摸她的脑袋,没有看温续文。   “我不怀好意?”温续文气笑了,“我好心拉着你赚银子,你竟然说我不怀好意。”   “能赚银子,你为何拉着我?”   “姐夫这不是看在我们的关系上,照顾下你。”   “胡说,分明是你自己没有银子,想要骗我给你银子。”   “......”靠,一个小屁孩懂这么多做什么。   见温续文不说话,许舒静得意一笑,“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也知道开门做生意,是需要本金的。”   “至于你,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身上最多有个一两银子,根本开不起店。”   “......”不是吧,连他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猜得出来。   之前温续文一直觉得许舒静这个女主脑子有问题,除了一言不合就怼他外,没有半点优点。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家伙严重偏科,把技能点全点在经商上了。   这样一来,就不好忽悠了。   呸,合作共赢的事,怎么能是忽悠呢,应该是说服。   “小妹啊~”   “不要这样冲我笑,怪吓人的,”许舒静双手搓搓胳膊,嫌弃道。   臭丫头!   温续文咬牙切齿,为了银子,他忍了。   “小妹,你看你这么聪明,姐夫肯定骗不了你,不如你先听听姐夫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说实话,许舒静这还是第一次被夸聪明,尾巴差点翘起来,还是许舒妤看了她一眼,压住她的得意。   许舒静故作矜持道:“你说说看。”   “姐夫去郑县的几家书局看过,里面有很多些讲男女感情的话本小说,套路千篇一律,但销量却不错,这说明话本小说还是有利可图的是不是?”   “对,没错,”许二小姐房内还收藏着不少话本,对此她深有感触。   温续文这时才把怀里的手稿拿出来,道:“那请小妹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小妹一看便知,”说完,温续文便倒了盏茶,悠哉悠哉地喝起来,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口都渴了。   许舒静耸耸鼻子,暗骂装神弄鬼,但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去看。   “我就是随便看看......”   温续文写得小说名是《后宅》,顾名思义,就是讲一个大家族后宅女人的故事,有日常温情,也有勾心斗角,更有男女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天雷加狗血。   总之怎么能快速调动读者的情绪,他就怎么写。   在想好要写小说后,温续文就在想要写哪类小说来打开局面,写出名气。   想来想去,还是女人的钱比较好赚,就写了这本《后宅》。   事实证明,任何人都逃不过真想定律,义正言辞说随便看看的许二小姐已经看了一刻钟,至今还沉浸在书中。   温续文轻敲桌面,从许舒静手中取回手稿,嘴角一勾,问道:“小妹觉得如何?”   许舒静正看到关键处便被温续文夺走,正要发火,听到这话,才想起正事,瞬间恢复理智,“还不错......”   “你说这书能不能赚钱?”   “能,不仅能,这其中大有赚头。”   “那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答应了,”有钱赚,傻子才会不同意。   温续文将手稿递回给许舒静,“小妹,合作愉快。”   “慢着,”许舒静没有着急看小说,“既然是合作,那利润分成要提前说清楚。”   温续文点头,“理应如此,小妹觉得应该怎么分?”   “四六。”   “我六你四?”温续文试探道。   许舒静闻言似笑非笑,“你觉得可能吗?”   “虽然我没有出银子,可书是我写的,这只是一小部分,这本书还远远没有写完,小妹觉得我只能得到四成?”   许舒静沉默,想了想,道:“算了,看在我姐姐的份上,五五分。”   “成交。”   切,说得好像自己多吃亏一样,奸商!   第6章   等温续文起身离开,许舒静才收起刚才矜持的样子,再次翻看手稿。   许舒妤虽未搭话,却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对于温续文想要赚钱的心思并不意外。   这人在许府住了这些时日,除了娘主动让人给他做的衣物,不曾要过什么,更不曾在账房支过银子。   男人在外办事,身上总不能没有银子,他会想赚些银子很正常。   只是许舒妤没想到他会寻许舒静。   看着许舒静如获至宝的样子,许舒妤轻点她的额头,吐气如兰,打趣道:“就这般好看?”   许舒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姐姐,真的挺好看的,那人虽然坏了些,不过文才是真的不错,写得很好。”   许舒妤看她,好奇道:“他怎的坏了?”   她都不知道许舒静为何一直看不惯温续文。   许舒静闻言,鹿眼眨了眨,小脸蛋鼓起来,道:“那人和姐姐已经拜堂成亲,已然是夫妻,可他却还不曾请姐姐回房,岂不可恨。”   饶是许舒妤心境淡然,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两靥生红,只下一刻便退下去,蹙眉道:“可是府里有人说什么?”   许舒静嘟囔道:“姐姐放心,如果有人嚼舌根子,早就被母亲处置了。”   “那你......”   “姐姐,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若姐姐不满他,我可以陪姐姐去求爹爹,让你与那人和离,那人虽然偶尔说话气人,可总体是知分寸的,必定会同意。”   许舒妤摸摸许舒静的头发,柔声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替姐姐重新寻个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许舒妤轻笑,“静儿,你怎知下一个就是如意郎君?”   “我......爹爹,爹爹那么厉害,肯定知道。”   “你忘了,爹爹很看好他的。”   许舒静哑然,嘟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静儿,姐姐知道你关心我,只是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娘不用再为了我的亲事操心,我即便嫁了人,依旧可以和爹娘还有你住在一起,至于他,虽然我们之间没感情,还很陌生,可他从未逼过我什么,已经很好了。”   许舒妤嘴角带笑,气质淡雅如菊。   这世间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若事事计较,累人又累己。   人啊,总要懂得知足。   许舒静默然,她终究年纪还小,受话本影响,希望许舒妤可以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可听到许舒妤的话,她竟发现现在也不错。   自从知道许舒妤将要议亲后,许舒静每夜都偷偷哭,她不舍得许舒妤离开,却不能阻挡此事。   可许舒妤和温续文成亲后,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皆要住在许家,她可以不用和许舒妤分开。   因为总是对温续文不满,许舒静竟是忘了她之前最在意的事情。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浪漫情节,不希望温续文和许舒妤就这么平淡地过一生。   许舒静眼睛转了转,握住许舒妤的手,道:“姐姐,其实仔细想想,姐夫也挺好的,爹爹总夸他好学上进,相貌不凡,和姐姐也算勉强相配,对不对?”   怎么又愿意喊姐夫了?   许舒妤有些无奈,刚才是谁还在对人家百般嫌弃,这转变得是不是快了些。   轻敲她的脑袋,许舒妤没好气道:“小丫头,不要管这么多。”   “小丫头?我年底就及笄了,”许舒静不服气道。   许舒妤看了她某个地方一眼,“那也是小丫头。”   许舒静脸色爆红,“姐姐~你学坏了。”   她最讨厌谈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姐姐,这《后宅》挺好看的,你要不要看?”   许舒妤之前从不看话本,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并不感兴趣,只是想到这是温续文写的,便有了看一看的兴趣。   许舒妤总归是女子,哪怕她再淡然,对拜过堂的相公还是有些好奇的。   “留下吧。”   许舒静闻言,将她已经看完的那部分留给许舒妤,“剩下的这些,等我看完,再给姐姐。”   “好,”许舒妤并不在意早看晚看。   ......   温续文回到房间,生意谈成,他心情不错。   银子的事情解决,他便把注意力放在课业上,明日难得休息,他准备今晚把课业写完,明天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次日,温续文刚出门,就碰到许舒静的丫鬟玲儿,她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温续文,道:“大姑爷,这是小姐提前给公子的分成。”   “就十两?”温续文觉得就算给一百两都不算多,不要小看女子的购买力。   “小姐说了,给多了,大姑爷难免去寻欢作乐,十两正好。”   “......”好吧,老板最大。   温续文将十两银子放进荷包,身上瞬间感觉多了一点重量,他很想知道那些拿着几十两甚至一百两银子的人的感觉。   想想挺佩服的,他们每天都在负重前行。   昨日周立行的狗腿子还说他拿不出十两银子,现在他手里就多了十两银子,还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不是娘子给的,而是...... 不对,温续文想到许舒静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她可不像这么周到的人。   倒是他的娘子,对于娘子该尽的义务,除了同房,其他事都做得面面俱到,此事八成是她授意的。   今日早膳,许士政不在,说是有件棘手的案子,他一早就去县衙了。   许士政不在,饭桌上就活跃很多,许舒静兴奋道:“娘,姐夫写了一本很好看的小说,我们打算合伙开书局,肯定能赚钱。”   “有这事?”李氏看了温续文一眼,没有详细问,只是打趣许舒静,“若是娘没记错的话,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中,似乎没有书局。”   许家的产业一直都是李氏在打理,这些是她带来的嫁妆,李家世代经商,资产很足,给女儿的嫁妆也是价值不菲。   “女儿知道,我昨晚翻看了一下,有一家店铺经营不善,最多再有三个月就会出现亏损,女儿打算把它改为书局。”   “这是你的嫁妆,你决定便好,只是谨记一点,不可抛头露面。”   许舒静还未定亲,李氏是怕影响她的名声。   许舒静点头,“娘你放心,女儿有分寸,是不是姐夫?”   温续文突然被cue,差点喷饭,你有分寸?呵呵,也真敢说,只是许舒静是关他的银子,到底不敢得罪,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妹说得及是。”   许舒静还是有点小聪明,知道只有温续文会给她捧场。   李氏无奈地摇摇头,“续文,你不必惯着她,她哪里知道分寸。”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当初李氏多嫌弃温续文,现在就有多喜欢他,人好学上进,脾气温和,对长辈又孝顺,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女儿落次水就碰上了,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水落得好啊!   要不怎么说女人善变呢,她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   温续文当然不会附和,孩子只能自己嫌弃,笑道:“小婿一直想要个妹妹,只是未曾如愿,小妹活泼可爱,小婿拿她当亲妹妹,女孩子本来就是要宠着,外面的事自有男人去解决。”   有一个当皇后的妹妹,温续文只想说我可以。   听到这话,李氏看温续文的眼光更满意了,亲自为他夹了菜,慈爱道:“续文这段时日读书,消瘦了些,多吃些补补,你还年轻,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别太逼自己。”   许舒静看得目瞪口呆,凑近许舒妤,低声道:“姐姐,娘也太好忽悠了,前几日她还说,姐夫不考个进士回来,都对不起爹的教导。”   许舒妤安静地用膳,没有理她,只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相公确实挺会忽悠的。   用完膳,李氏去处理家务以及店铺的琐事。   许舒静看着温续文,哼了两声,那不屑的小眼神让人看了想打她。   温续文没好气道:“有事快说。”   “不装了?说好的亲妹妹呢?”   温续文惊讶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信了?”   许舒静冷哼,她就知道温续文刚才是在忽悠她娘。   温续文不再搭理许舒静,问一旁的许舒妤,“我一会儿要出门,娘子可有想要的东西?”   许舒妤怔了下,随后清浅笑道:“相公有心了,舒妤没什么想要的。”   “那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给你买回来,只是我的眼光不好,娘子不要嫌弃。”   许舒妤瞪大眼睛,一双杏眼呆呆地看向温续文,似乎第一次遇到强行送礼物的无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   温续文见她这样,笑了,故意靠近她,呼吸打在她脸上,“怎么,娘子还有事?”   许舒妤瞬间低下头,俏脸如火烧一般,本不欲理他,可又怕他胡乱买东西,低声道:“城东斋记的玫瑰莲蓉糕不错。”   小娘子有些害羞,温续文不再逗她,点点头离开了。   许舒妤等完全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才抬起头,一转眼就看到许舒静复杂的眼神,刚降下去的温度瞬间又升起来,“怎,怎么了?”   许舒静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还小,为什么让她经历这些,这就是所谓的没感情,很陌生?   我信你个鬼。   第7章   温续文来到这个世界已有月余,只是之前在养伤,后来又忙于学业,从不曾好好在郑县逛逛。   走在街道上,耳边是摊贩的叫卖声,偶尔路过卖吃食的,香味扑鼻而来,哪怕温续文已经用过膳,嘴里还是会分泌口水。   独自一人走在古代的大街上,这种场景他都不曾梦到过,现在却真实地发生了。   温续文没什么想买的,只是随便看看,余光瞥到一个捏泥人的摊位,有点感兴趣,便走过去看看。   这小贩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脸色黝黑,手上布满老茧,一脸憨厚地对人笑,低头捏泥人时极为认真。   摊位上摆着几个早就捏好的泥偶,有人也有动物,手艺不错,捏得挺像的。   温续文自小便对这些手艺活感兴趣,小时候看到配钥匙的都能驻足看许久。   “公子,想要捏什么?”   温续文这才发现,其他人的都已经捏完了。   本来没打算捏泥人的温续文,开口道:“那便捏只.兔子吧。”   兔,是许舒妤的属相。   之前受伤多是她在一旁照料,温续文便想着买些礼物送给她。   “好,”小贩应下,便开始捏,他很熟练,没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便捏好了。   温续文接过来看看,挺满意的,问道:“多少钱?”   “五文钱。”   温续文将荷包中的十两银子递给小贩,小贩一脸为难,“抱歉公子,小人找不开。”   “那你稍等片刻,在下去店里换成碎银。”   “好,小人晚上才会离开。”   温续文刚转身走了几步,迎面一队衙役走过来,驱散周围的百姓,将捏泥人的小贩团团围住,将其押走了。   驻足片刻,温续文从百姓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原来几日前,有一家三口死在家中,死得很凄惨,被人捅了好几刀,只是留下的线索不多,县衙一直不曾找到凶手。   现在小贩被抓走,众人都猜测他就是凶手,刚刚寻小贩捏泥人的百姓纷纷把泥人扔在地上,似乎怕沾上晦气。   温续文看着手中的兔子泥偶,犹豫片刻,并未丢掉,刚才总归只是百姓之言,事实如何尚未可知。   温续文继续往东走,去买许舒妤说的糕点,途中看到一座三层小楼,很是华丽精致,上方牌匾写有“采香阁”三个字。   采香阁的大门大开,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待温续文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琴声和女子的娇笑声。   温续文脚步一顿,他大概知道采香阁是什么地方了,没想到青天白日也有人来妓院。   总是见书上将妓院写作烟花巷,他还以为妓院都开在巷子深处,不曾想这采香阁这般高调,竟然开在大街上。   **嫖得如此光明正大,也就只有古人能如此。   说实话,温续文挺想进去看看的,并非想嫖娼,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花魁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如书中写得那般仙气飘飘,一点不像风尘女子。   温续文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的,哪怕花魁再多才多艺,她都是被当做歌妓培养的,气质和大家闺秀有天然的区别,生活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驻足片刻,温续文还是抬脚离开,他是有家室的人,妓院这种地方进不得,进去后,哪怕只是看看,名声也毁了。   在古代,重名声的不只是女子,男人也重名声,尤其是读书人。   再走了片刻,温续文终于看到了许舒妤说的那家糕点铺——斋记,没想到这家店的生意会这么好,排着很长的队。   温续文看看日头,他出来的时间虽然不短,可也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用午膳的时间,怎么现在就这么多人?   温续文有些犹豫。   若只是排队,这还没什么,让温续文尴尬的是,在这里排队的大多都是妇人,偶尔有一两个男人,也是中年人,年轻男子,只有他一个。   想到已经答应了许舒妤,温续文咬咬牙,走到队伍后面停下。   站到队伍中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妇人一般都健谈,温续文前面的那位妇人便转过身,好奇道:“公子也喜欢斋记的玫瑰莲蓉糕?”   温续文.强忍着尴尬,道:“小生娘子喜欢。”   听到这话,那妇人一副了然的表情,笑道:“公子是刚成亲吧?”   温续文点头。   “这男人啊,就是如此,刚得到时总是百般珍惜,我家相公刚成亲时,也为妾身买过玫瑰莲蓉糕,而现在......”妇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这个话题总能引起人的共鸣,前面的妇人纷纷道:   “我相公以前也是如此,如今家都不回,孩子和公婆都是我一个照顾。”   “我家那杀千刀的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男人就是可恨,真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   温续文吓得一激灵,差点没忍住跑掉,他真怕这些妇人把对自家男人的怨恨撒在他身上?   还好她们只是不停地吐槽埋怨自家男人,没有动手的迹象,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后面也排了几个妇人,她们刚来,就自然而然地加入话题。   于是,温续文就这么憋屈地被夹在中间,忍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轮到他,温续文简直一秒都不想多待,飞快地要了一份糕点,就转身离开。   远离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妇人,温续文只觉得浑身轻松不少,将手里攥着的银子放进荷包,突然一愣,又仔细看了看,终于确认,他少了三钱银子。   温续文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糕点,就这么点东西,值三钱银子?抢钱呢。   别看十两银子听着不多,在乾朝,一两银子等于十贯钱,也就是一万文铜钱,十两银子可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销。   现在买了一盒糕点,就花去了三钱。   黑,真黑,简直是奸商。   一瞬间,温续文没了逛下去的心情,他只想回府,把这玩意儿赶紧给许舒妤,他一看到它就肉疼。   快步回到玉清院,正好碰到秀儿,温续文面色一喜,把糕点递给她,道:“拿去,这是你家小姐要的糕点。”   秀儿乖乖地接过去,正要替许舒妤向温续文道谢,就见温续文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秀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姑爷跑这么快做什么。   回到房间,许舒妤正在看《后宅》,秀儿把糕点放在桌上,道:“小姐,姑爷给你买了糕点......咦,似乎是斋记的。”   刚才秀儿没有细看,现在一看包装,可不是写着斋记两个字。   秀儿笑了,“小姐,姑爷真是有心了,斋记的糕点,没有半个时辰,是买不到的。”   许舒妤一怔,她之前只是怕温续文乱花钱,才跟他说想要斋记的玫瑰莲蓉糕,却忘了斋记的糕点并不好买。   没想到他真买回来了。   打开盒子,许舒妤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绵软的莲蓉里带着玫瑰的香味,还是一样的好吃。   许舒妤不知为何,胃口不错,吃了一半后,才在秀儿的劝阻下停下来。   “小姐,不可再吃了,免得积食。”   许舒妤用手帕擦拭手指,道:“将剩下的包起来。”   “哦,”秀儿点头应下,心里却犯嘀咕,以往不是都会给二小姐送去吗?   第8章   午膳时,许士政回府,不待温续文说那摊贩之事,许舒静便问道:“爹爹怎么看着不高兴,可是因县衙的事?”   “唉,”许士政叹口气,“前几日一家三口被害的案子,凶手已经抓到了。”   “那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父,高兴不起来啊。”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同样成立。   张吴两家是邻居,关系一直很好,尤其在两家夫人一同生了个儿子后,走得就更近了。   去岁,两个小孩在河边玩,本是吴家的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只是她中途有事离开片刻,待她回来,张家的孩子已经落入水中。   妇人见识短浅,她第一想法是两个孩子又发生口角了,自己儿子失手把人推了下去,她怕担上责任,连忙抱着孩子回家,不曾去看还在水里挣扎的张家儿子。   直到后来回家,妇人才从儿子口中得知,张家儿子是自己贪玩,失足落水,只那时已经悔之晚矣,张家儿子已然溺水身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吴家儿子还小,指望一个小孩子保守秘密,怎么可能。   自然而然地,泥人张便得知吴家见死不救的事情,老实巴交活了半辈子的人第一次对人生出恨意,他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妻子因为生孩子落下病根,仅熬了一年便去了,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再看看吴家人家庭和睦,欢声笑语的样子,他就更恨了,他们就没有半点愧疚吗?夜里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泥人张自从得知真相后,每晚都会梦到儿子,他那张稚嫩的小脸,总会哭着喊:“爹爹,我好难受。”   每梦到一次,泥人张对吴家便更恨一分,直到这份恨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于是,便有了几日前的命案。   泥人张杀了人,可恨,可他也可怜,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或许有人会想泥人张为何不报案,别说已经是去年的事情,查不到什么,便是查到了,吴家只是见死不救,并非是她推了那孩子,县衙判的结果不会让泥人张满意的。   许士政是真心爱护百姓的父母官,看到这样因一念之差导致的惨案,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温续文宽慰道:“岳父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杀了人,总会心虚,泥人张会,吴家也会,哪怕时间会消磨这种情绪,却不会消散,泥人张报了仇,吴家得以解脱,岳父捉拿泥人张归案,泥人张也得以解脱,他在牢中会比在家中待得心安。”   许士政听言,欣慰道:“老夫为官多年,竟是不如续文看得明白。”   温续文谦虚一笑,“岳父过奖了,今日衙役捉拿泥人张的时候,小婿正好在,恰好看到他的神情。”   当时他还纳闷,为何被抓了还那么轻松,现在他明白了,泥人张从来没想过逃脱,他只是没有投案自首的勇气。   “好了,莫说这些晦气的事情,用膳,用膳,”李氏一锤定音,将此事翻篇。   用完膳,待许士政和李氏离开,许舒静看向温续文,挤眉弄眼道:“姐夫,可以啊。”   “是不是很崇拜我?”   “......有一点,”许舒静决定给他点面子。   “那书局的分成能不能提一下?”温续文希冀道   许舒静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没得商量。”   “切,你的崇拜真廉价。”   “我要收回那句话,你这么财迷的人,谁会崇拜你。”   温续文叹口气,“小妹啊,姐夫也是没办法,姐夫也是想多赚些钱,好养活你姐姐啊。”   许舒妤闻言抬起头,有些懵,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许舒静也不明白,“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温续文一脸肉痛道:“你姐姐爱吃的糕点,那么一小盒就三钱银子,姐夫要是不努力赚钱,你姐姐就要喝西北风了。”   许舒妤抬眼看他,“一会儿,舒妤让秀儿把银子还给相公?”   温续文义正言辞地拒绝,“夫妻之间,谈钱多不好,娘子若是过意不去,给点补偿就好。”   “什么补偿?”   温续文靠近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暧昧道:“娘子猜猜看,比如......”   清隽的脸庞,棱角分明,嘴角带着坏笑,那眼神看着就不怀好意,偏偏......她不觉得讨厌。   许舒妤的脑子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听到温续文的话,呐呐地重复道:“比如?”   温续文看着低着头的小妻子,贴近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朵上,痒痒的。   许舒妤正想退开一步,就听到温续文说道:“比如帮为夫洗件衣服。”   许舒妤瞬间石化。   温续文见此,哈哈笑了两声,离开了。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离开,实在不知道作何表情,她是许家大小姐,洗衣服这种事自然有下人去做,哪里轮到她动手。   温续文此言摆明是故意逗她,这人太可恨啊,干嘛说得那么暧昧,害她一阵心惊胆战。   许舒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姐姐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悲愤不已。   这是公共场合,**不能回房间吗?一点也不知道保护她幼小的心灵。   ......   回到房间,温续文将怀中的兔子泥偶拿出来,放在书案上,这份礼物不好再送给许舒妤,还是他自己留着吧。   今日下午他不打算再出去,县学的课业繁忙,他的空闲时间很少,趁着现在,多写些《后宅》,温续文打算将书分为六卷,每十五万字左右一卷。   他之前给许舒静的手稿才写到十二万字,还差三万,现在赶紧写完,下一卷能在两个月内完成即可。   更新速度不用太快,要让读者体会等待的滋味,她们才会更加迫不及待,书的销量才会好。   当然,温续文没有时间也是一方面原因。   ......   次日,温续文从县学回来,便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他房门前。   看到他回来,那少年连忙行礼,恭声道:“公子,小的何顺,老爷让小的今后跟着公子。”   许士政一直在给温续文物色随从的人选,他在外行事,总要有个可以使唤的人。   这何顺在许家多年,挺机灵的,而且他的父母是许家庄子的佃户,可以信任。   许士政可不想再发生恶仆伤主的事情。   温续文并不意外,今早的时候,许士政就把何顺的卖身契给了他,温和地冲他点点头,道:“你今后就跟着我,平日里我都在县学,一般没什么事,有事我会吩咐你去做。”   “是,公子。”   何顺是许士政挑的,温续文相信他的眼光,忠诚是不用担心的,只是能力如何,还需要再看看。   ......   五月份,郑县的气温开始躁起来,人们开始换下厚实的衣物,穿上轻薄透气的衣衫。   温续文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衫,以往穿这个还行,毕竟寒门学子大多如此,他们仅有的钱财都用在读书上,哪里舍得花钱置办衣物。   可现在他是县令的姑爷,一言一行,穿着打扮都关系到许府的面子,再加上李氏看他越来越顺眼,哪里舍得让他穿旧衣服,早早地便让人给他准备了几套衣衫,皆是上等的好料子,摸着就很舒服。   温续文模样本就清隽,配上宝蓝色的窄领长袍,气质更加温文尔雅。   这衣服是李氏选的,见温续文穿上效果不错,含笑道:“还是续文模样好。”   许舒妤娴静地站在一旁,听到李氏的话,笑而不语。   许舒静却是暗自撇嘴,装模作样。   温续文笑道:“岳母费心了。”   “应该的,妤儿两姐妹的衣物都是我置办,自然不能略过你去。”   “只可惜,老爷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没功夫试新衣服,”李氏摇头叹口气。   温续文只知道许士政很忙,倒是不曾打听因为何事。   许舒静消息灵通,皱眉道:“阳山上的那帮盗匪,太猖獗了。”   李氏接话,“阳山太大了,那伙盗匪每次抢完就跑,你爹也是无可奈何。”   温续文大概听懂了,疑惑道:“岳父为何不向府衙求助?”   如此为祸乡里的盗匪应该尽快消灭才是。   “老爷何曾没有求助过,只是那伙盗匪聪明得很,从来不抢其他地方的商队,只抢郑县本地的,闹得不大,没法引起府衙的重视。”   总得来说,阳山的盗贼对郑县来说是肿瘤,但对于其他县以及兴元府来说,掀不起一点浪,旁人自然不会重视。   只是这样一来,郑县的百姓就不堪其扰了,许士政身为郑县的父母官,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每次郑县的商队被抢,都要来县衙哭诉一番,甚至曾经有几家商队联名逼县衙出兵,只可惜在阳山搜了三天三夜,也没有见到盗匪的踪影。   第9章   阳山盗匪在郑县猖獗多时,一时半刻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被抢了的商队在县衙哭诉一番,只能无功而返。   只是关于阳山盗匪的卷宗又多了一份。   许舒静的动作很快,书局已经弄好,她还寻了许多书籍和话本,来充实书局。   虽说书局是因为《后宅》而存在,可偌大的书局总不能只买这一本书,不过那些只是用来充数,关键还是《后宅》。   温续文已经将前十五万字写完,将手稿交给许舒静,丰朝已经有了雕版印刷术,可以在短时间内,印出大量的书籍。   许舒静接过手稿,不死心地再次问道:“姐夫,你手里真的没有存稿?”   “没有,真的没有。”   这几日许舒静追着温续文要存稿,把他烦得不行。   许舒静满脸失望,“你怎么不接着写呢?”   温续文气笑,“你当姐夫是铁人啊,我每天学业都忙不完,哪里有时间写小说......还有,你学学你姐姐,她就从来不催我。”   果真是性格不同,许舒妤也看了《后宅》,可她从来不催温续文,只是静静地等更新。   许舒静瘪瘪嘴,没精打采地带着手稿离开了。   他们这次见面依旧是在许舒妤的房间,等许舒静离开,温续文扭头看许舒妤,“娘子怎么不管管小妹?明年就及笄了,还这么不知轻重。”   许舒妤抬眼看他,眼睛明亮纯净,“相公之前不是还说静儿是小丫头吗?”   “是小丫头没错,但外人可不一定这么想。”   “有相公在呢。”   “什么?”   “相公说过的,外面的事,有男人去处理就好。”   温续文无言以对,摸摸下巴,道:“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娘子把为夫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许舒妤面色平静,呷了口茶,语气轻柔:“这是舒妤该做的。”   温续文:“......”他的娘子学聪明了,不好逗了。   “好吧,为夫这就去读书,好早日考中进士,要不然如何给娘子撑腰,”温续文耸耸肩,迈开腿离开房间。   许舒妤将茶盏放下,薄唇勾了勾。   她本就是极聪慧之人,前两次被温续文打个措手不及,如今有了准备,又岂会被他弄得脸红心跳。   ......   温续文了解过乡试的考试流程,一共考三场,考察内容有《四书》,《五经》,策问,以及作诗。   原主作的诗一般,不好也不坏,勉强能过关。   不过诗的重要性不是太大,顶多就是知道你诗写得好,邀请你参加诗会,进入一些圈子罢了,与科举没有太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还是《四书》,《五经》和策问,而策问又是重中之重。   或许是许士政打过招呼的原因,梁先生对温续文很看重,每日给他留的课业比别人多一倍,题目大多是关于时事,经义的内容很少。   因为当今皇上是个务实的人,喜欢能做实事的大臣,所以科举的考题也是偏向他的喜好,策问以考察时事为主。   比如如何治国安邦,这是经常考的题目。   其他的,关于水利,吏治方面的题目也经常出现。   所有考生在考试前,都会看那些中举之人的策问题如何作答,先模仿后创新,是每个考生都会经历的。   温续文现在就在经历模仿的阶段,梁先生留下一道题目,他需要翻看丰靖年间所有关于这道题目的作答,然后从中提取重点,汇总起来。   这就是他的课业,任务量十分繁重。   所以,温续文说他忙,并不是在骗许舒静。   之前可能是先生觉得他的伤刚好,给他留了缓冲的时间,现在他的课业总是比别人多一倍,每日都要忙到亥时正方能休息。   每半个月一次的休沐,成了温续文最期待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休沐,温续文终于不用起早去县学,本想用完早膳,再回去睡一觉,结果刚起身就被许舒静拦住,“姐夫,书局今日开业,你要不要去看看?”   温续文只想睡觉,摇头道:“姐夫相信你,不用去看。”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哪里不满意,我让人再改。”   “不用了,我不会不满意的。”   “不行,必须去看,”许舒静急了。   温续文眯眼看她,“说吧,到底有什么企图?”   许舒静苦着脸,“哪有什么企图,是娘说,不让我单独出门。”   “岳母也是为你好,说了不让你抛头露面,结果呢,你还是隔三差五跑出去,岳母怎么能不担心?”   “我只是去看看,并没有露面,”许舒静狡辩。   许舒妤走过来,拉着许舒静,蹙眉道:“静儿,不许跟相公胡闹,我陪你去。”   许舒妤看出来温续文精神不佳,记得秀儿曾告诉她,他房间的烛光总是亮到很晚,便知道他应该很累。   许舒妤对经商并不感兴趣,她的嫁妆都是李氏派给她的人在打理,许舒妤只会在每月月末对次账。   李氏教许舒妤的是如何主持中馈,并不是教她经商,她只会任命合适的人去管理店铺,让店铺盈利是掌柜的事,如果这个掌柜做不到,那就换一个便是。   见她难得想去看看,许舒静瞬间将温续文抛到脑后,拉着许舒妤出门。   温续文得以解脱,回房间补觉。   ......   正同书局   书局的位置选得很好,旁边是两家生意不错的店铺,可以借助对方的人气。   开张第一日,正同书局为了吸引顾客,推出活动,客人购买的书籍一律八折。   许舒妤陪着许舒静走进书局,一眼便看到书局内有一块区域被划分出来,旁边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有四个字“免费试读”。   那块区域特别显眼,客人进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它,已经有几个人被吸引过去。   不等许舒妤询问,许舒静就得意道:“姐姐,我把《后宅》的前两万单独印出来,让人免费看。”   《后宅》是第一次出现在市面上,之前没有任何名气,想要让人花钱买它,干等着让人发现它的好,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所以,许舒静就想出这么个主意。   利用人喜欢占便宜的心理,让人免费看《后宅》的前两万字,如果还想接着往下看,那就需要花银子。   一卷《后宅》的价格还不便宜,五两银子一卷。   温续文听到这个价钱时只感觉许舒静丧心病狂,印刷成本才几钱,许舒静竟然敢卖五两银子,不怕被人打死吗?   他觉得二两银子的利润就已经够多的了。   结果许舒静一句“越贵的东西越好”,把温续文打发了。   到底是有商业天赋的人,第一次试水就能做得风生水起,温续文自愧不如,更加放心地把书局交给许舒静,他坐等收钱就是了。   许舒妤聪慧,一听许舒静的话,就明白她打什么注意,点点她的额头,“古灵精怪。”   许舒静打小鬼点子就多,能想到这个,许舒妤一点也不意外。   许舒静俏皮地笑了笑,然后把许舒妤拉到一旁,低声道:“姐姐,《后宅》的销量肯定不会差,到时候每月的分成必定不少,我是给你,还是给姐夫?”   “当然是给相公。”   “姐姐,不能给他,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就不怕姐夫......”   “静儿,”许舒妤出声打断她,正色道:“那是相公的银子,理应由他自己保管,你莫要逾越。”   许舒静本来有一肚子话来说服许舒妤,可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就蔫了,她害怕许舒妤被欺负,这才想着让许舒妤掌管经济大权。   许舒妤却不想这么做,温续文脾气好,可这不代表她可以得寸进尺。   她向来懂分寸,不会做半点逾越的事。   见许舒静还是不服气,许舒妤摸摸她的头,柔声道:“静儿,男人不是你管他就会听话的,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娘管出来的。”   许士政是出了名的敬重妻子,不曾纳一房妾室,正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许舒静才想着让许舒妤管住温续文。   对于旁人来说,男人只要不宠妾灭妻,纳几房妾室很正常,依旧是好男人。   可对于许家姐妹,见过父母如此恩爱,她们怎会愿意夫君纳妾。   只是许舒妤年长,她比许舒静心智成熟,知道这个社会便是如此,虽不喜欢,却只能接受。   第10章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多日来熬夜积累的困意总算消散了。   这般学习强度,也就只有年轻人受得了,但凡上了年纪的,都承受不住。   用午膳时,许家姐妹已经归来,许舒静似乎受了打击,脸色有些不对。   温续文心里一咯噔,试探道:“小妹,莫不是书局出事了?”   “没有,”许舒静摇头。   “那你愁眉苦脸地做什么?”温续文松了口气,吓得他以为银子要飞了。   许舒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其抱怨的话堵回去,道:“相公莫要理她,不过是来时和人拌了几句嘴,正生闷气呢。”   原来如此。   温续文果真没有理她,这小丫头火气很重,被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公子,府外有人找您?”   温续文正在玉清院看往年的试卷,听到何顺的话,马上起身,一边走,一边问道:“是何人?”   “是一对夫妻,小的不认识。”   夫妻?   温续文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夫妻,直到他来到许府门口,无视向他行礼的门房,直愣愣地看着来人。   确实是一对夫妻,穿着粗布麻衫,明明年岁不算太大,脸上却已经布满皱纹,看着苍老许多。   良久温续文才出声:“爹,娘......是你们啊。”   听到声音,他们看向温续文,温大成呐呐地喊了声,“续文......”   还不曾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妇人打断,“小畜生,你快去救你弟弟,他还那么小,不懂事,你是他兄长,不能不管他。”   受原主记忆影响,听到这话,他下意识皱眉,开口道:“续武又怎么了?”   汪氏顿时大声哭骂道:“那些杀千刀的......”   “娘,”温续文不耐烦地打断,“这里是许府,不是十里村,不是你骂街的地方。”   汪氏脸色涨红,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大声道:“好你个小畜生,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如今你发达了,就这么对老娘?”   温续文面无表情,“你如果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尽管骂。”   听言,汪氏如同被人掐了脖子一般,瞬间偃旗息鼓。   温大成将汪氏拉在身后,看着温续文,叹气道:“续文,救救你弟弟吧,他还小,若是真被人砍了一只手,该怎么过活?”   “到底出了什么事?”   “唉,他背着我们去了赌坊,欠了人家一百两银子,昨日赌坊的人找上门来把武儿抓走了,说如果不还钱,就砍了武儿一只手。”   温续文看向温大成,目光平静,“爹觉得我会有一百两银子?”   温大成缓缓低下头,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愧,低声道:“续文,爹和你娘没本事,凑不出来一百两银子。”   “你不是......不是有许府吗?”温大成说得艰难,他苦了一辈子,也没求过人,若非为了小儿子,他根本说不出来。   温续文苦笑,“爹,你是不是忘了我和许家小姐是如何成得亲?”   温大成嗫嚅半响,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这段时间在许府,谨小慎微,生怕哪里出错,被许府寻到错处,让许家小姐与我和离,现如今爹让我去借一百两银子,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续文,是爹没用......可武儿还在他们手中,不能不救啊。”   温续文眼底泛冷,说到底还是小儿子重要,他会如何他们根本不关心。   “续武欠下的是哪家赌坊的银子?”   “长乐坊,”温大成连忙答道。   “你们先回去吧,续武的事我来想办法,”温续文道。   “好,好,”温大成应下。   汪氏却是不满意,“我们坐了一个时辰的牛车才到县城,你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温续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娘,你似乎忘了,这里不是我家,不如您出钱给我买栋宅子,到时候您便是每日住在里面,我都不会多言半句。”   “小畜生想得美,老娘要是有钱,当然是给武儿......”   “闭嘴,”老实温顺了一辈子的温大成难得硬气一次,冲温续文笑笑,然后拉着汪氏离开了。   温续文看着他们离开,眼神如冰碴子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站了片刻,方才转身进府,却见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的许舒妤站在他身后,不知来了多久。   温续文怔了下,脸色缓和下来,温声道:“娘子怎么来了?”   许舒妤轻柔一笑,“听说有人找相公,舒妤来看看能不能帮些忙。”   “娘子有心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处理。”   “那就好,若是有需要舒妤帮忙的地方,相公尽管开口。”   “我会的。”   若是以往温续文肯定会抓住机会逗逗许舒妤,可现在他心情不好,没有这个心思。   许舒妤看着他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脑中响起方才温续文满是嘲讽意味的一句话“这里不是我家”。   不是......家吗?   回到玉清院,温续文浑身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右手按着额头,一阵心累。   原主有父母,他是知道的,但原主把那段记忆藏得很深,深到恨不得抹去的地步。   直到方才看到温大成夫妇,温续文才知道原主为何会对那段记忆避之不提。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偏心偏得如此严重的父母。   原主是十里村人,温家是十里村的大姓,八成的村民都姓温,温大成就是老实巴交种地的农民,没什么本事,家里也不富裕。   温大成知道种地没有出路,在原主到年龄后,就把他送到蒙学读书,原主也想出人头地,进蒙学后,读书很勤奋,夫子总是夸他,不久后十里村的村民就知道温大成家生了一个会读书的儿子。   但好景不长,原主有个弟弟,名叫温续武,比原主小两岁。   原主在蒙学上了两年学后,突然被汪氏告知,不能再去上学了,原因是家里粮食不多,只教得起一个人的束脩,汪氏毫不犹豫就选择让温续武上学,让原主回家。   哪怕蒙学的夫子亲自上门表示可以免去温续文的束脩,汪氏还是不同意原主读书。   只可惜,汪氏如此为小儿子打算,温续武却没有读书的天赋,相反他被汪氏惯得不成样子,在蒙学成天和人打架,对夫子不敬,坚持不到两个月,就被送回来,蒙学表示教不了这样的学生。   次日,夫子再次上门,说可以免费教原主。   夫子爱才心切,可他却是好心办坏事,汪氏接受不了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被人嫌弃,大儿子却受欢迎的事实。   在夫子走后,汪氏拿着鞭子将原主一阵毒打,那是原主受过最重的伤,若不是温大成正好从田里回来,原主可能就被盛怒之下的汪氏打死了。   之后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是什么,温大成拍板让原主继续去读书。   从那以后,原主终于放弃了心里不切实际的幻想,汪氏不爱他就是不爱他,他表现得优秀,反而会让她恨他。   也是从那天起,汪氏开始喊他“小畜生”,总是说因为他,温续武才没办法上学,他今后若是发达了,一定不要忘了提携温续武。   目光短浅的妇人就是可笑,她竟然还妄想让原主提携温续武,她怕是不知道原主恨她恨得要死,他甚至想过找人当着汪氏的面将温续武活活打死,让她感受他当年的痛苦。   温续文看完这段记忆,暗想或许就是因为幼年的经历,让原主养成自私自利,精于算计,不相信任何人的性格。   只是可笑的是,原主那么恨汪氏,可他的性子却是像足了汪氏。   十里村的村民都纳闷汪氏那样泼辣粗鄙的性子怎么养出原主这样温和有礼的儿子,却不知他只是善于伪装,旁人发现不了罢了。   随着他身处高位,顾忌得越来越少,他凉薄的性格会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只是,温续文当初看书不仔细,又只看男女主谈恋爱,倒是不知道温续文得势后,温大成一家的结局。   温续文不是原主,他对温家没有那么大的恨,但厌恶是真的。   若能选择,他真想和温家一刀两断,只可惜,百善孝为先,古代尤为重视孝道,当今皇上更是以孝治天下,他若是和温家断绝关系,哪怕过错方不是他,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温续文叹气,这温家,他暂时是甩不掉的,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老实下来,不能影响他的学业。   “何顺,”温续文扬声喊道。   何顺一直候在门外,闻言,连忙开门走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温续文扔给他五两银子,道:“去打听一下长乐坊的事情,不要怕花银子,打听得越仔细越好。”   “是,公子。”   长乐坊是郑县有名的赌坊,何顺知道一些,但知道得不多。   这是他第一次给温续文办差事,何顺聪明,知道现在他还不算真的跟着温续文,只有办事让温续文满意了,才算真是温续文的人。   何顺对这次差事很上心,特意花银子请一些长乐坊的老赌徒喝酒,从他们嘴里套消息。   第11章   “长乐坊是郑县最大的赌坊,老板是金爷,金爷控制着郑县最大的赌坊和妓院,赌坊便是长乐坊,妓院是采香阁,这两个虽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却是很少闹出乱子,就是因为金爷在。”   “金爷在郑县经营多年,是郑县的地头蛇,听说和兴元府的某位大人有关系,便是老爷,也奈何不了他。”   何顺将他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温续文。   温续文没想到这长乐坊的背景如此深厚,这金爷有靠山,怕是不好相与。   “对了,公子,小的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有人看到周县丞的公子和金爷的独子有来往。”   温续文猛地睁大眼睛,周立行?   莫非温续武这次欠下赌债并非偶然?   “何顺,这是一百两银票,你去长乐坊把温续武赎回来,然后带他去前厅等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温续文没想过能赖掉这一百两银子,提前和许舒静要了银票。   “是,公子,”何顺接过银票,快步离开。   温续文轻敲桌面,陷入沉思。   周立行若是和此事有关,他会轻易放温续武离开吗?   恐怕不会,许士政为官清廉,拿不出一百两银子,可李氏出身富商李家,有的是银子,对于旁人来说一百两是巨款,对于李氏来说,只是小意思。   甚至,许舒静从私房钱中都能随意拿出一百两。   周立行不会不知道此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后,何顺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低头道:“公子,小的无能,没能把二公子带回来。”   “出了什么事?”这个结果温续文并不意外。   “长乐坊的人说,已经过了一日,利息变了,若要带走二公子,必须拿出一百五十两。”   一日便涨了五十两,这肆无忌惮?   “你可曾看到温续武写的欠条?”   “小的看到了,上面确实写着每拖延一日,利息增加五十两。”   温续文皱眉,真是蠢货,这样的欠条也敢签。   长乐坊的人倒是机警,这样一来,温续文就是请动衙役都没用,白纸黑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便是许士政亲自出马,也奈何不了他们。   温续文从怀里再次拿出一百两银票,“再去一次,”幸好他凡事喜欢作最坏的打算,多要了一百两。   周立行这样做,无非是在逼他亲自去长乐坊。   他现在只是小小的秀才,金爷那样的庞然大物,他奈何不了,也不会无缘无故给许士政竖敌。   长乐坊   周立行在二楼,看着何顺带温续武离开,阴沉着脸,他本想借机让人打温续文一顿,顺便宣扬他进赌坊的事情,毁掉他的名声,不曾想温续文根本不上当。   金文才大刀阔斧地坐在一旁,不屑道:“周兄,那温续文就是个没卵的怂蛋,这么逼他,都不敢露面。”   周立行收敛表情,转身笑道:“这次多亏了金兄,小弟让人在醉风楼摆下宴席,还请金兄赏面。”   “好说,好说,”金文才笑着随周立行离开长乐坊。   许府前厅   温续武站在温续文面前,长得浓眉大眼,小麦色皮肤,面相倒是不错,只是因为总打架斗狠,眉宇间带着戾气,看着流里流气,很不讨喜。   说起来,两人虽是亲兄弟,却是没有一丝相似,两人都不像汪氏,温续武还和温大成有几分相似,温续文的面相清隽俊朗,却是和温大成一点不像。   温续文面色平静地看着温续武,一言不发。   温续武却是吓得缩缩脖子,“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帮孙子设计我。”   温续武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温续文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哥哥。   或许是小孩子比较敏感,大人都没有发现原主的伪装,温续武却是感觉到危险,从来不敢惹原主。   既然确定是周立行搞鬼,过程就没必要细问了。   温续文摆手,“这次我是借助许家的力量才把你救出来,短期内你不要来县城,和爹娘说一声,让他们带着你躲躲,最近不要露面了。”   温续武到底才十六岁,一直在村里长大,懂得不多,被长乐坊的人抓走后,吓得不轻,现在又被温续文恐吓,更是吓破胆,连忙点头,“大哥,你放心,我一定躲好,不给你添麻烦。”   温续武的嘴很甜,明明是他自己害怕,却说是不想给温续文添麻烦,他就是靠这张嘴哄得温父温母宠得他不像话。   温续文轻扯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何顺,送他离开。”   “二公子请。”   温续武看着许府富丽堂皇的摆设,眼中带着贪婪,只是碍于对温续文的恐惧,让他不敢有别的动作。   送走温续武,此事告一段落,长乐坊的人很贪,温续文的两百两银子没有剩下一分。   只是,他的钱是这么好拿吗?   今日温大成夫妇来许府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许士政,用完晚膳,许士政便让温续文陪他去书房。   许舒静不了解情况,疑惑地看向许舒妤,许舒妤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猜测。   许士政摆手让温续文坐下,问道:“听说今日你父母来过了?”   “嗯。”   “既然亲家来了,怎么不请他们进来坐坐?”   “没必要,”温续文摇头。   许士政既然把女儿嫁给温续文,自然调查过他,知道他那心偏到没边的父母,温续文态度会这样冷淡,许士政一点也不例外。   许士政并非迂腐之人,不会劝他“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温家的事自有温续文自己去解决。   “续文,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莫要憋在心里。”   温续文听言,面上露出笑容,“岳父厚爱,小婿一直铭记于心......这次续武被扣押,是他自己欠下赌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婿自然不会坏了规矩。只是一百两银子的赌债却要还两百两银子,这,小婿是闻所未闻,听闻金爷素来公正,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到最后,温续文恰当地露出一丝疑惑。   许士政默默地听着,待他说完,才道:“嗯,确实有些不妥,正好明晚老夫要和金爷喝酒,到时问问清楚。”   说完,翁婿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笑。   正事说完,许士政还要处理县衙的事务,温续文识趣地告辞离开。   刚回到玉清院,便看到许舒妤站在院口,温续文一愣,上前道:“晚上风大,娘子莫要受凉。”   许舒妤见他神情轻松,便知他没什么事,道:“今晚月色不错,本想赏会儿月,不过相公所言不无道理,舒妤这就回房间。”   温续文抬头看看天空,今儿是十五,满月,月色确实不错,只是他怎么觉得那话只是托词呢。   温续文勾勾唇,快走几步和许舒妤并列,靠近她,低声道:“方才娘子莫不是在等我?”   许舒妤神色不变,“相公此言何意,舒妤为何要等相公?”   “理由可多了去了,比如一起赏个月,或者,如此良辰美景,娘子打算邀我......”温续文本来说得暧昧,可看许舒妤眼神明净,这话就说不下去了,总感觉自己像调戏萝莉的怪蜀黍。   “咳咳,时辰不早了,娘子早些休息,”温续文说完,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许舒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温续文今日见到了温父温母,有些糟心,可反将周立行一军,让他心情不错。   周立行想利用温续武让他和长乐坊结怨,进而让许家和金爷结怨。   他算计得倒是很好,甚至拉拢了金爷的独子金文才,可他却没想过,金爷愿不愿意为了周家得罪许家。   金爷能在郑县待这么久,换了几任知县,他的地位没有丝毫动摇,不可能只是因为他上头有人。   温续文敢打赌金爷不会如周立行所愿,许士政刚才的态度也证实他的猜测。   那么,金爷在得知事情经过后,会不会放过利用他爱子的周立行呢?   温续文笑了,他很期待后续的发展。   醉风楼   金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请许士政吃饭,双方交流交流感情,金爷虽然掌控着郑县的灰色地带,可也正是因为有金爷在,郑县的治安要比别处好很多,许士政也愿意给金爷这个面子。   两人随意聊着,说着说着就说到温续文,金爷就笑道:“许大人喜得佳婿,恭喜恭喜。”   金爷早年因为和人打架斗狠,脸上落下一道长长的疤痕,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吓人。   许士政早就看惯了,面色不变,笑着摇头,“什么佳婿,昨日还差点给老夫惹了麻烦。”   “哦,怎么回事?”金爷好奇道。   “我那姑爷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欠了长乐坊的赌债,也得亏他知道欠债还钱,若是在外面打着老夫的旗号,欠债不还,岂不是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金爷闻言,眼光一闪,大笑道:“老夫当是什么事,别的地方老夫或许没办法,长乐坊那是自家产业,小小赌债,免了就是,当初就该让贤侄去找老夫。”   许士政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钱还是要还的,他那弟弟性子恶劣,正好给他一个教训。”   说完,两人又笑了起来,顺势聊起别的话题。   酒足饭饱,金爷便和许士政分开,约定下次再聚,刚坐上马车,金爷那醉醺醺的样子消失,冷声吩咐道:“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   第12章   等到金爷回府,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怒声道:“那个逆子呢?”   管家回道:“少爷白天和周公子喝酒,刚刚回府。”   一听到周公子,金爷怒火更盛,“让那逆子滚来见老夫。”   片刻后,金文才醉醺醺地来到前厅,看到金爷,傻笑一声,“爹,您找我?”   金爷沉着脸,见他这样,直接一巴掌扇过去,“蠢货。”   金文才捂着脸,酒意醒了几分,委屈道:“爹,你打我做什么?”   金爷恨其不争,呵斥道:“你个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老夫怎么会有你这样蠢不可及的儿子。”   “利用?谁,谁敢利用我?”金文才猛地睁大眼睛,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人利用。   金爷冷笑一声,“你昨日和周立行在长乐坊扣押了许家姑爷的弟弟?”   “是啊,”金文才不屑道:“那人怂得很,只让一个下人来赎人,都不敢露面。”   金爷见金文才半点觉悟都没有,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不停提醒自己,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才把这口气压下去。   “你明知道他是许家姑爷,为何还要与他作对?”   “那又如何,有爹在,我才不怕他呢。”   金爷心里一阵悲凉,枉他纵横郑县多年,谁见了他不尊称一句“金爷”,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其笨如牛的儿子,白瞎了他望子成龙,给他取了这么好的名字。   金爷摆摆手,心里一阵无力,“你下去吧,日后不要再和周县丞的儿子来往。”   “为什么,爹,我和周兄是朋友,”金文才皱眉,做人是要讲义气的。   “那人不怀好意,他接近你,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金文才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喃喃道:“我们今天还一起叫了采香阁的姑娘,没发现周兄还有特殊嗜好啊,不过本少爷如此俊朗,想来也很正常。”   “......”金爷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顶着比别人大一半的脑袋,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   “为父是不会害你的,那周立行心思不正,并非真心拿你当朋友,你若是想交朋友,可以去见见许家姑爷。”   “那个没卵的怂蛋?”金文才脱口而出。   金爷冷笑,“他可不怂,他只是看破了你们的谋划,不曾中计罢了,那是一个聪明人。”   还是懂得借势的聪明人,金爷人老成精,看人很准,他知道只要不出意外,这样的聪明人会走得很远。   “聪明人?”金文才眼睛一亮,他就是聪明人,当然要和聪明人交朋友。   金文才相信金爷不会骗他,既然是聪明人,改日可以交流交流。   金爷看着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儿子,已经不奢望他能长大,看来是时候给他娶个妻子管管他了。   ......   次日,温续文刚出许府,早就候在门外的金府小厮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五百两银票,恭声道:“我家老爷说前日下面的人不懂事惹恼了公子,老爷已经把人处理了,这五百两是老爷给公子的补偿,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温续文看到这张银票,下意识想动作真快。   冲何顺使个眼色,让他接过银票,温续文笑道:“金爷客气了,前日一事不过是误会,在下已经忘了。”   “公子仁慈,公子今后若是有何事,尽管去金府寻老爷,老爷说他最欣赏聪明有才学的人。”   “多谢金爷厚爱,今后若有事,定当叨扰。”   等那小厮离开,温续文吩咐道:“拿着银票,去钱庄换十两碎银子出来,收买一些人去打听周府的消息,尤其是周立行,事无巨细,一个消息都不能错过。”   既然周立行铁了心要对付他,周家的消息他就必须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是,公子,”何顺激动道。   他很佩服温续文,之前还感觉明明是欠了一百两银子的赌债,却用两百两银子还,太亏了,结果才两日,公子就得了五百两银票的补偿。   不愧是公子,太厉害!   温续文其实没料到金爷会给他这么多银子,一百两银子的赌债还回去,天经地义,他想的是把那多余的一百两还回来就行。   现在看来,是他格局小了点,金爷还是很有魄力的,不愧是郑县灰色地带的掌控者。   ......   正同书局已经开业,温续文还不曾去看过,今日下了县学后,他没有立刻回府,转道去了书局。   正同书局的掌柜,是李氏给许舒静的人,自然认识府上的大姑爷,见到温续文,连忙迎上来,“小的见过大姑爷。”   温续文看到那“免费试读”的牌子,嘴角勾了勾,小丫头挺聪明的。   “生意如何?”   掌柜恭声道:“多亏小姐的计划,《后宅》的销量越来越好,而且名声已经传开,今日便有慕名而来的人。”   温续文点头,果然是有商业天赋的人,就是让人放心,他在书局看了看,便转身离开。   他和许舒静合作,只是想挣些银子,让自己不至于囊中羞涩,钱嘛,够用就行,他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   晚上用完膳,温续文本想回去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许士政却非要拉着他下棋,温续文也是许久不曾下棋了,有些手痒,便想着下一局再回去也无妨。   许舒静闹着要看,他们就没有去书房,让人在正堂摆下棋局。   若说温续文在前世学的东西有什么在古代能同样使用的,这围棋定是位列其中。   温续文的围棋是和爷爷学的,爷爷总是说围棋是国粹,丢不得。   年轻人对于国粹没什么太深的概念,他一开始只是被爷爷逼着学,后来觉得围棋可以平复他的心境,让他不会冲动易怒,温续文才会在爷爷去世后,继续学围棋。   他没有考过级,不知道自己水平如何,不过他学习围棋多年,钻研过多本棋谱,自觉水平不会太差。   倒是原主,因为家庭情况,再加上一直在读书,对围棋只是略懂,并不精通,不过他从未和人下过棋,无人知道他的水平。   棋盘摆好,许士政和温续文面对面坐下,许舒妤姐妹坐在旁边,看他们对弈。   许士政不想欺负小辈,便道:“续文先来。”   温续文方才拿棋盒时,主动拿了黑子,便是表明自己棋力弱,想要先行,许士政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温续文执起黑子,落子天元,同时道:“那小婿却之不恭了。”   两人都不是新手,前期一来一往,都不用思考太长时间,直到下到一半,许士政抬眼看温续文,含笑道:“续文,你不老实啊。”   温续文笑而不语,心里却是无奈,他向来小心谨慎,没下棋之前自然不敢托大,结果许士政的棋力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强,甚至还有点弱,又或许不是有点?   温续文看着许士政看不透杀棋,依旧作死的下法,心里有些犯嘀咕。   许舒静凑到许舒妤耳边,低声问道:“姐姐,怎么个情况?”   许舒静对围棋一窍不通,只能看到围棋上一堆的白子黑子,根本看不出形势,就是看个热闹。   许舒妤看着不停给许士政下套的温续文,轻声道:“爹要输了。”   许舒妤自幼学下围棋,和许士政不知道下过多少次,知道他只是看着唬人,其实就是臭棋篓子,偏偏还不自知,见到谁都想和人家来一局。   许舒妤不知道温续文有没有隐藏实力,就目前来看,温续文的棋力要比许士政强太多,便是她,也不能保证能稳赢他。   没想到她相公还下了一手好棋,这让素来温婉淡然的许舒妤,难得生出想和温续文下一局的念头。   对弈双方实力悬殊,棋局结束得很快,温续文快速利落得杀掉对方大龙,攻击对方的眼位,完成绝杀。   第13章   许士政抱着棋盘,默默地思索,他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输了。   许舒妤知道许士政的习惯,若是不开口,他能抱着棋盘研究一晚上,而且还研究不出什么,因为他总是特别自信,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缺点。   “相公,可否和舒妤对弈一局?”许舒妤看向温续文,轻柔道。   温续文看看她,点头:“好。”   许士政听言,便是再不舍,也只能起身给许舒妤让位。   待棋子收拢后,温续文想了想,将手中的黑子棋盒和许舒妤换了换,他倒不是看低许舒妤,只是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许舒妤先行。   许舒妤没有拒绝,只是在落下棋子后,开口道:“相公莫要大意。”   温续文颔首,他向来尊敬每一位对手,以貌取人是大忌,他自然不会犯错。   不过听到许舒妤的话,倒是让温续文更加谨慎了,看了他和许士政的棋,许舒妤还这么说,必定是有几分实力的。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温续文连续几次诱敌深入,示敌以弱,许舒妤都不为所动,她下棋特别稳,你甚至都看不到她的胜负欲,就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布局,谋划自己的地盘。   几番试探后,温续文终于明白,对付许舒妤,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只能硬刚,看看谁实力强。   温续文深吸一口气,开始调整自己的策略。   两人势均力敌,棋力相差不大,谁都没办法完成绝杀,也杀不了对方的大龙,只能一点点谋划地盘,扩大自己的势力。   越到后面,两人落子的速度越慢,每个人都认真地盯着棋盘,一心沉浸在棋局中。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夜幕笼罩着大地,暗淡的烛光拼尽全力在黑暗中照出一丝光亮。   许舒静打个哈欠,她什么都看不懂,本来指望着两个人能说说话,结果他们一言不发,把她都看困了。   许士政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睛发亮,只是嘴里不停地嘟囔,“这一步棋不错,仅仅比老夫差上半分。”   许舒静翻个白眼,哪怕她不懂棋,也知道她爹是个臭棋篓子。   真不愧是当了几年县令的人,竟然能说出这话。   此时,温续文两人已经下了一个时辰的棋,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等到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棋盘上已经满是棋子。   许舒静猛地睁大眼睛,举手兴奋道:“我我,我来数。”   许舒静强撑着没睡觉,就是等这一刻呢。   温续文和许舒妤同时起身,或许是坐的时间太长了,许舒妤踉跄一下,温续文下意识伸手去扶,只是不等他帮忙,许舒妤便自己站好,同时后退一步。   温续文的手落空,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许舒妤看到这一幕,抿抿嘴角。   许舒静正在兴致勃勃地数数,半刻钟后,许舒静看着两人,大声宣布道:“恭喜姐夫,以半子的微弱优势胜出。”   温续文拱手,“娘子,承让了。”   许舒妤柔声道:“相公棋力精湛,舒妤佩服。”   许舒静等了半天,总算等到结局,如今困意又上来了,打断两人的相互恭维,打着哈欠道:“好啦,太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温续文看看外面的天色,心里一咯噔,糟糕,他的课业还没做呢。   ......   次日,温续文顶着一双黑眼圈来正堂用膳,许舒静很无良地笑了,便是许舒妤都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温续文相貌堂堂,皮肤很白,显得他那双黑眼圈尤为明显。   温续文瞥了眼许舒妤,他会这样究竟是因为谁,还好意思笑。   倒是老丈人许士政自动背锅,歉然道:“都怪老夫拉着续文下棋,耽误了你的时间。”   温续文笑道:“小婿年轻,晚睡会儿没有什么。”   李氏闻言看看他,再看看许舒妤,似是不经意道:“此事也是妤儿不对,你们是夫妻,该提醒续文早些休息才是。”   听言,许舒妤身体一僵,温续文连忙摆手,“小婿向来不喜将今日之事推到明日,这才晚睡了会儿,和娘子没有关系。”   许士政听到这话,欣慰地摸摸胡子,满意道:“不错,合该如此。”   话音刚落,就被李氏狠狠瞪了一眼,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幸好这时菜上齐了,众人开始用膳,不再说话。   许舒妤低头用膳,掩饰复杂的眼神。   方才李氏看似指责许舒妤不关心相公,实则是在提醒二人,已经成亲多日还不同房,有些不像话了。   许舒妤无力反驳,她嫁给了温续文,他们本就该住同一房间。   只是她没想到温续文会出言解围。   他是没听懂,还是故意为之?   温续文闷头用膳,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是太明白李氏的意思,可每日他都会读书到很晚,若是要许舒妤看着他,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是算了,温续文可不想犯错,许舒妤太小了,他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何况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他不是泰迪,不会到处发情。   不过,李氏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总是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看来他得更加努力才行,今年的监生选拔,他必须选上。   监生的人选,在没有上面人插手的情况下,由许士政和县学的院长共同决定,温续文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能从院长手里得到名额。   所幸,监生选的都是学识过人,有潜力的增生和廪生,所以甲班那些年纪稍大的生员不在其列,要不然温续文真不一定争得过他们。   于是,学堂上,众位先生发现温续文更加努力了,梁先生和许士政交好,欣慰之余和许士政好好地夸了一番温续文。   许士政得知后,越发觉得这个姑爷没选错,守礼又上进,而且没有陋习,多好的人啊。   回到府里,许士政难得把许舒妤叫到书房,和她谈心,“妤儿,爹知道你对续文有隔阂,只是他在府里住了多日,你应当知道他并非是那种会使下作手段的人,爹也查过,当初你落水确实是偶然。”   “续文的出身是差了些,但他聪敏上进,梁先生在爹面前夸过他很多次,言明他这次乡试中举的可能性极大。”   “妤儿,续文才十八岁,两年后也不过二十,刚刚弱冠,今后的前途定然差不了,你......好好想想。”   许士政还是希望许舒妤能和温续文好好的。   其实在许士政之前,李氏就和许舒妤谈过,女人和男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李氏看中温续文洁身自爱,不寻花问柳,每日下学便会回府,从不曾夜不归宿。   不管他的能力如何,一个顾家的男人才是最可靠的。   许舒妤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论是在李氏面前还是在许士政面前,她都不曾发一言,李氏两人以为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便让她好好想想。   回到玉清院,许舒妤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思绪飘远。   她何曾疏远温续文,明明是他将她挡在他的世界之外。   秀儿见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的房门,问道:“小姐有事找姑爷?”说着便要去敲门。   许舒妤正要阻止她,正巧这时温续文打开房门,两人四目相对,皆愣住了。   “娘子有事?”温续文出声问道。   许舒妤摇头,“无事。”   温续文颔首,“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在他将要走出院门时,许舒妤突然开口,“相公可是对舒妤不满?”   温续文脚步一顿,转过身,疑惑道:“娘子何出此言?”   难不成他做了什么让她误会了?   “我们成亲已有数月,至今分房而住,这对男子本是羞辱,为何相公却不在意?”   竟是因为这事,温续文抬眼看向许舒妤,她果然和寻常女子不一样,这个普通女子听听便觉得羞涩的话题,她却可以坦然提出,还真是淡定啊。   有些事提前说清楚也好。   温续文在心里措辞一番,道:“娘子有所不知,我曾经偶然间看过一本医书,虽然现在找不到了,可里面的一些内容我还记得。”   “女子的身体大多孱弱,生育时如同过鬼门关,书上说这种情况和女子过早的嫁人有关,若是能晚些嫁人,在生育时可以安全些。”   许舒妤静静地看着温续文,直到看得他忍不住心虚,才问道:“那相公觉得什么年纪最合适?”   “我觉得,不是,是书上说,最早也要十八岁,当然二十最好。”   “二十?”许舒妤轻笑出声,“相公可知一个女子若是二十还未成亲,旁人会怎么想?”   温续文也知道他的想法很不合群,尴尬地挠挠头,“是有些不妥,可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装作不知。”   两人沉默一会儿,许舒妤开口,“相公不是还有事,快些去吧,莫要因为舒妤耽误了时间。”   “哦,好。”   温续文瞥了眼许舒妤,她面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她相不相信。   管她呢,他又没说谎。   他不是纯正的古代人,让他和一个未成年同房,他真的做不到,还不如事先说清楚,免得许舒妤多想。   第14章   “姐姐,这话你也信?”   无意偷听了墙角的许舒静,等温续文走后才现身。   许舒妤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房间。   许舒静不放弃地屁颠屁颠跟上去,“姐姐~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水灵灵的鹿眼看着你,真是让人不忍心再无视。   许舒妤押了口茶,反问道:“为何不信?”   “姐夫那话明摆着是在忽悠姐姐,如果真有什么医书,为何从未听人说过?”许舒静对温续文寻的借口嗤之以鼻。   许舒妤面色平静,“相公为何要骗我?”   “当然是不想和姐姐同房,”许舒静脱口而出,下一刻眼神变得怪异,“姐夫莫不是......身体有恙?”   许舒妤手下一顿,白了她一眼,“莫要胡说。”   许舒静嘟嘟嘴,“我哪有胡说,姐姐才名远扬,在郑县,哪家公子不想娶姐姐为妻,姐夫若不是身体有恙,怎么可能不和姐姐同房。”   许舒妤低头,温柔一笑,“我相信相公的话。”   睫毛轻颤,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便是同为女子的许舒静都被惊艳一瞬,方才回神道:“姐姐相信?”   “这世上的男子虽大多好颜色,可总还是有端方君子,不为女色所动。”   许舒静哼哼两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许舒妤不理她,继续道:“相公心有大志,每日读书至深夜,暂且不想分心,可以理解。”   “理解?”许舒静抓住重点,“所以姐姐只是理解,并非相信?”   许舒妤不可置否,抿嘴道:“相公愿意给我一个理由,已是很好。”   对于女子来说,夫君如天,男人行事有几人会和女子解释。   许舒妤看得透彻,作为夫君,温续文已然合格。   许舒静闻言,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一脸无趣。   许舒妤摸摸她的脑袋,眼中带着宠溺,“姐姐的事,你就这么上心?”   许舒静情绪低落,“我没有姐姐懂事,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让姐姐寻个如意郎君。”   “姐姐那么好,姐夫......也勉强可以,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喜欢彼此呢?”   许舒妤瞳孔微缩,指尖轻颤,情绪难得起了几分波动。   是啊,她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掩盖了一个事实。   她和温续文都对对方没有感情。   所以他想了一个借口,推迟同房。   所以她为他寻了一个理由,让许舒静理解他,将来也会让爹娘理解他。   一个女子对她的相公大度宽容,只是因为心里没有他,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个原因。   许舒妤一直以来尽力忽视的事情,被许舒静一言点破。   沉默片刻,许舒妤弯唇笑道:“这世间事,本就不得万全。”   “姐姐心里有别人?”   “胡说什么,”许舒妤轻敲她的额头。   “那姐姐......”   “不是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人,”许舒妤打断道。   许舒妤自小便知道她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她太过聪慧,看透过太多人的心,心境被磨得愈发平和。   她会和一个男子成亲,为他生育子嗣,却很难爱上他。   许舒妤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好,世间男子多薄幸,与其把心交给一个人,然后痛苦地看着他纳一房房的妾室,不如从一开始便收着心,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不是很好吗?   许舒妤的想法自然不是一心向往美好爱情的许舒静可以理解的。   ......   温续文带着何顺出了许府,直奔郑县一家开了多年的书局。   他想买一本往年的乡试策问题集,这里面收录的都是乡试前三名的答案,因为只有前三名的试卷才会被贡院张贴出来,以示公正。   若不是梁先生提起,温续文还真不知道书局会有这种东西卖。   看来古人赚钱的头脑一点也不亚于现代人。   不过,一般这样的题集只有近两届乡试的考题,温续文想要丰靖年间所有的考题就只能去那种老书局找了。   一进书局,温续文便把来意说了,书局的人很快拿出来五本题集,或许不止温续文一个人这样要求,对方直接将近三十年,十届乡试的题集取出。   年份再久远的就没有了。   能找到三十年的,已经不错了,也不差那三四届的。   每一本题集二两银子,虽比不得他的书利润大,但也不少了,而且这题集卖的必定不少,嗯,赚的银子自然也不少。   因为都是在卖书,温续文一听到题集的价钱,脑中便闪过这些念头。   ......   “打死你,打死你,娘说你是犯人的侄子,是坏人。”   “智儿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回府的路上,温续文看到几个孩童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不停地扔石子打他。   那少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嘴里不停辩解,却不曾还手。   温续文脚步一顿,皱眉看向那边。   何顺解释道:“那少年是之前杀了一家三口的泥人张的侄子张智,幼时生过一次大病,烧坏了脑子,现在只有五六岁的智力,父母早亡,一直是泥人张在照顾他。”   泥人张?   提起这个名字,温续文便想起自己房间里的那只兔子泥偶。   温续文走过去,那群孩童看到大人,顿时一哄而散,跑个干净。   温续文蹲在张智面前,想着他刚才的自称,试探道:“智儿?”   张智听到,缓缓抬起头,“大哥哥认识智儿?”   被一个比自己又高又壮的人喊大哥哥,这感觉有点怪异。   温续文露出一个笑容,“我认识你叔叔,刚才智儿为什么不还手?”   张智委屈道:“叔叔说,智儿力气太大,不能打人。”   何顺适时地解释道:“公子,张智从小就力大无穷,颇为勇武。”   温续文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躲?”   “智儿想和他们一起玩。”   刚说完,张智的肚子就发出咕咕的声音。   “哥哥请智儿吃饭,好不好?”   “好,”智儿高兴地拍拍双手,脸上带着童真的笑容。   温续文左右看看,正好旁边有一家面摊,带着张智走过去坐下,想着张智这么大的体型,应该吃得不少,便让老板直接上三碗面条。   面条一上来,张智就笨拙着抓着筷子吃面。   何顺说道:“公子,这些恐怕不够,小的听说张智饭量很大,一人顶十人。”   十人?   温续文看看张智的体型,暗道这力气不是白长的。   “智儿这段时间都跟着谁?”   “老爷把泥人张的家财给了他的邻居,让他们代为照顾张智。”   许士政在郑县很有威望,那家人必定不敢阳奉阴违,张智现在在外面饿肚子,恐怕泥人张留下的钱已经被他吃完了。   “公子,可要把张智送去济病坊?”   济病纺,是丰朝立国之处创立的,用来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性质和前世的孤儿院相似。   只是张智情况特殊,他并非真的孩童,而且济病坊也不会养人一辈子,那些孤儿长大,都会离开济病纺自力更生。   但张智永远不会长大。   温续文摇头,“看看再说。”   温续文并非烂好人,他和泥人张有一面之缘,知道他杀人的缘由,这才会对张智生出恻隐之心。   只是他确实没办法一直带着张智,许家是他的岳家,他总不好要求许家白养着张智。   何顺看出温续文有些为难,提议道:“公子,您可以将张智带在身边。”   “嗯?”温续文抬眼看他,眼中带着询问。   “张智虽然智力不高,但力大无穷,公子今后会进入朝堂,难保不会遇到危险,有张智在,公子的安全便会多几分保障。”   温续文眼睛一亮,这话不错,古人最喜欢搞刺杀,他今后是要抱紧男主大腿的人,那势必要卷进夺嫡风波,危险是肯定有的。   他其实早就有找护卫的心思,只是他目前只是秀才,恐怕没有人愿意跟着他。   但张智不一样,一碗,不,十碗面就能把他骗走。   张智整整吃了十碗面才吃饱,温续文有了收下张智的心思,语气温和道:“智儿可要和哥哥回府?”   “要。”   温续文挑眉,“这么听话?”   “谁给智儿饭吃,智儿就听谁的。”   温续文嘴角一抽,还真是好骗。   不过能拐个保镖,倒也不亏,那些饭资就当是张智的月例了。   这么一想,温续文挺高兴的。   何顺也很高兴,他出的主意被公子采纳,公子必定会更看重他几分。   而且张智智力低下,根本没办法和他争宠。   第15章   晚上用完膳,下人撤去碗碟,为温续文等人奉茶,几人坐在一起说话。   许士政看了眼温续文身后的张智,问道:“续文,你能有仁爱之心,老夫很欣慰,只是你日后还要读书,带着他难免不便,不如把他安置在府里,老夫安排人照料他。”   许士政还以为温续文只是一时善心发作。   温续文解释道:“小婿将智儿带回来,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何顺接到温续文的眼色,挥手让人将石板抬上来,把智儿拉过去,道:“智儿,打一拳。”   智儿不理他,看向温续文。   温续文冲他点头,“听何顺的。”   智儿心智不高,有些认死理,温续文给他饭吃,他就只听温续文的话,其他的谁的话都不听。   得了温续文的命令,智儿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一拳打过去,下一刻,有成年男子拇指厚的石板渐渐裂开,然后碎成两半。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许舒静起身跑到张智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兴奋道:“姐夫,这人好厉害啊,你把他给我好不好?”   温续文无语,“你要他做什么?”   “耍威风啊,”许舒静说得理直气壮。   “不给,”温续文回得也是干脆利落。   许舒静撅嘴,“小气。”   许士政摸摸胡子,笑了,“好,哈哈,有此人在,续文的安全无虞了。”   许舒妤最为冷静,道:“人的身体是最脆弱的,拳头到底比不得武器,智儿既然有如此力气,相公应当为他准备一件合适的兵器才是。”   温续文点头,“娘子言之有理,我正有此意,智儿力气大,铁锤很适合他,我已经让人为智儿打造一双五十斤重的铁锤。”   在前世历史上,李元霸就是很出名的大力士,传说他的擂鼓瓮金锤一个就重四百斤,这明显是夸大了。   三国是公认的名将多,他们的武器也不过三四十斤重。   智儿天生力气大,一个五十斤的铁锤正好适合他,双手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斤,若是锤在人身上,绝对一锤就能把人捶死。   许士政看着智儿,眼睛眯了眯,“智儿虽然力大无穷,可从不曾学过武艺,下手难免不知轻重,改日老夫为他寻个教习,让他学着控制自己的力气。”   温续文拱手,“有劳岳父了。”   张智确实需要控制自己的力气,要不然动不动打死人就不好了。   许舒静在听到张智是被温续文用十碗面条骗来后,马上跑到张智面前,用食物诱惑他,只可惜张智并不理她,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屏蔽外界的一切。   温续文笑道:“智儿虽然智力不足,却是有赤子之心,极为忠心。”   “也是你心善,才有如此运道,”许士政对温续文更为满意。   许舒静闻言,冲着许舒妤挤眉弄眼,眼神玩味。   许舒妤只当没有看见,不理会时不时抽风的妹妹。   温续文谦虚一笑,“当不得岳父夸奖。”   李氏笑道:“当得,怎么当不得,续文可比你岳父年轻时强多了。”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岳母吐槽岳父环节。   温续文和许舒妤姐妹互相看看,都不说话,静静地听李氏吐槽许士政,“他当年可没有续文聪明,二十岁才考中秀才,考了两次,才考中举人,会试更是只考了二甲末名。”   许士政忍不住辩解道:“老夫已经不错了,当时的同窗大多连举人都没有考上。”   “你提他们做什么,你怎么不说人家那谁如今已经是永兴府的正六品通判了。”   听言,许士政顿时吹胡子瞪眼,“怎么,选了老夫,夫人后悔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温续文疑惑地看向许舒妤姐妹,许舒妤低声解释道:“娘年轻时,除了爹外,还有一人求娶过。”   哦,原来是情敌啊。   温续文了然,他岳父这是醋坛子打翻了。   李氏一点不怵他,淡定押口茶,“妾身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想的,”许士政更生气了,“他有什么好的,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他能比老夫对你好?”   “怎么,老爷羡慕了?”李氏放下茶盏,目光不善道。   ???   许士政有些懵,不是他在吃味吗?   温续文憋笑,女人关注的点永远都是这么奇葩。   最后,许士政两人终究还是顾忌有小辈在,没有再继续,李氏给许士政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暂时放过他。   许士政干咳两声,严肃道:“续文,你最近课业不错,不过不可懈怠,要继续努力。”   许士政努力在温续文身上找回自己丢失的威严。   温续文低头应是,“小婿谨记岳父教导,”听着乖巧,实则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三人告别李氏二人,刚离开正堂就没忍住笑出声。   许舒静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每次都是这样,不管爹怎么说,都会被娘收拾一回。”   许舒妤替老父亲解释,“爹那是让着娘。”   许舒静看向温续文,戏谑道:“看到没,姐夫?”   “什么?”温续文还在笑,没领会许舒静的意思。   许舒静冲正堂的方向努努嘴,“我爹就是你的榜样,学着点。”   许舒妤闻言,眉头微皱,拉拉她的袖子,让她莫要乱说话。   温续文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只当许舒静还在开玩笑,打趣道:“莫非娘子也要给我找个情敌?不对,已经有了。”   许舒妤姐妹显然知道他说得是谁,许舒静撇撇嘴,不屑道:“就周立行那样?他也配!”   “怎么,一个周立行还不够,你想让姐夫多几个情敌?”   许舒静把头一抬,得意道:“姐姐这么优秀,多的是人想求娶姐姐。”   越说越没谱了,许舒妤瞪了她一眼。   温续文笑了,“那又如何,谁让我下手快,提前娶进门了呢。”   许舒妤一怔,缓缓低下头,没想到他会出这话。   第16章   休沐日   温续文本打算出府,许舒静却早早地堵住他。   “姐夫,这是上个月的分成。”   温续文随意将银票收进怀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分成,不缺钱后,他就不怎么在意数额了。   许舒静嘿嘿一笑,“姐夫,我打算在兴元府开一家书局分店,你觉得怎么样?”   温续文一愣,“这书局才开了两个月,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分局?”   “当然是姐夫的《后宅》写得太好了,现如今《后宅》在郑县无人不知,便是邻县也有人特意来书局买《后宅》。”   “另外,书局的掌柜说这几日,有不少人每次买书都买几十本,我猜他们可能在别处售卖《后宅》,甚至恐怕已经有人在私下刊印《后宅》了。”   盗版,是不可避免的事。   《丰律》中虽有处置盗版的法律条文,但这是禁不住的。   盗版会盛行,除了价格低廉外,还是因为正同书局太小,只在郑县开设,外县的人不想长途跋涉来郑县来买书,自己县里有书卖,自然会买,百姓可不会管正版盗版。   现代人支持正版的觉悟都不是太高,何况古人。   这也是许舒静要开分局的目的,而且开在兴元府,这样虽然不会消除盗版的存在,但可以抢占兴元府这块市场。   盗版毕竟是犯法,卖盗版书的人就和贩卖私盐的人一样,都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可以从书局买到书,百姓当然不会偷偷摸摸和卖盗版的人交易。   当然,喜欢占小便宜的人除外。   想明白许舒静的打算,温续文点头道:“你想开就开吧。”   “那,姐夫你的下一卷《后宅》写完了吗?”   许舒静当然不是来问温续文意见的,他对经商又不了解。   这人明着商量,实际是来催稿的。   温续文倒是没恼,笑道:“你来得正好,前几日刚写完。”   许舒静大喜,“太好了,等兴元府的分店开了,就拿这个当噱头,肯定能吸引一大批人。”   说完,许舒静就激动得跑出去,估计是和书局掌柜商量细节去了。   只剩下温续文和许舒妤两人。   温续文想到自己要出门了,问道:“娘子可要随我出门逛逛?”   许舒妤点头,“舒妤正想着出府透透气,多谢相公。”   许舒妤已经成亲,出府便没有未出阁的女子那样有限制,她说这话,不过是给温续文面子。   温续文自然也是听听,不会当真。   两人走在街上,温续文想起上次陪许舒妤姐妹出门,因囊中羞涩,只能看着她们姐妹自己付钱,这次可不一样了。   温续文大手一挥,豪气道:“娘子,看中什么尽管说,相公给你买。”   他可不是当初那个买盒三两银子的糕点就心疼得要命的温续文了。   他有银子了!   许舒妤知道他得了分成,抿嘴笑道:“那相公可要破费了。”   “没事,赚钱就是要花的,不给娘子花给谁花。”   正巧,温续文看到一家二层楼的店铺,再看看名字,这店他知道,是金玉楼,金玉楼的总店在盛京,它的分店开遍了丰朝,在丰朝名气很大。   当然里面的东西也是很贵,只有家境富裕者才舍得在里面买东西。   温续文眼睛一亮,拉着许舒妤就要走进金玉楼。   许舒妤自然也知道金玉楼,她曾经随李氏来过多次,她首饰盒中的很多首饰就是在金玉楼买的。   “相公,舒妤的首饰有很多,不需要再买了。”   她对金玉楼的价格很清楚,动辄几百两,上千两,这样的价格对于李氏来说不算说什么,可对于温续文却是大出血了。   温续文知道许舒妤在顾忌什么,笑道:“只买一件而已,说出来不怕娘子笑话,多了相公也买不起。”   许舒妤怔了下,低头一笑,轻柔道:“舒妤怎会笑话,相公有此心舒妤只会心喜。”   掌柜的一看便知道这是一对刚成亲的新人,走上前来,笑道:“公子夫人来得正好,小店刚到了几件新首饰,两位可要看看?”   “拿上来给我们瞧瞧,”温续文道。   掌柜的走到柜台后,从中取出几个锦盒,锦盒表面还绣有金丝,温续文暗自猜测,这盒子估计就不便宜。   果真是极致的价钱带来的是极致的服务。   掌柜的将面前的锦盒打开,一一为温续文两人介绍,花样很多,珠钗,发簪,手镯以及耳坠都有。   温续文打量一番,然后拿起那对翡翠镯放在眼前,仔细看上面的纹路。   掌柜的一看,便知他看中了这对手镯,笑道:“公子好眼力,这翡翠镯用的是上等的翡翠,您看这自然的纹路,绝对不曾人工雕琢半分,夫人气质清新脱俗,和这对翡翠镯最是相配不过了。”   虽然知道这些商人最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温续文还是听得很熨帖。   温续文看向许舒妤,嘴角含笑,“娘子戴上试试?”   许舒妤知道温续文是铁了心要给她买首饰,也不再推辞,手腕轻抬,带上翡翠镯,那白皙的皓腕与蓝绿色的翡翠镯搭配在一起,很是好看。   温续文越看越满意,扬声道:“就这个了,掌柜的,这对翡翠镯多少银子?”   见要做成一笔生意,掌柜的面上满是笑容,道:“公子第一次来小店,在下做主给公子打个八折,公子付八百两银子便可。”   八百两,好家伙,可真贵,若真按他说得打了八折,原价岂不是一千两,就买这么两只手镯?   温续文在心里暗自咋舌,脸色却是极为自然,让何顺付钱。   还好他分成多,要不然真买不起。   掌柜的送温续文两人离开,笑容满面道:“欢迎下来再来。”   “一定一定,”温续文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翻个白眼,不会再来了,最起码近期是不会来了。   离开金玉楼,温续文又看了看许舒妤的皓腕,道:“娘子戴着真好看,这银子没白花。”   许舒妤嘴角扬起,柔声道:“多谢相公,舒妤很喜欢。”   不管怎样,温续文愿意为她买下这对翡翠镯,许舒妤都是高兴的。   这代表温续文重视她。   “相公如此心意,舒妤无以为报,舒妤见相公不曾佩戴香囊,不如舒妤改日绣只香囊送与相公?”   一般男子都会在腰间佩戴玉佩,香囊一类的饰物,玉佩温续文有,那是李氏给他撑门面的,但香囊确实没有。   男子的香囊一般是亲近之人或者丫鬟绣的,温续文没有丫鬟,只能是许舒妤绣给他。   听言,温续文没有拒绝,笑道:“听说娘子女红极好,我很期待。”   许舒妤抿抿嘴,温续文总是喜欢直白地夸人。   逛了一会儿,许舒妤还没怎么,温续文却有些累了,两人走进一家茶楼喝茶。   一楼有些喧闹,温续文身边还有许舒妤,在一楼难免不便,便带着她上二楼。   还不曾进雅间,就被一个小厮拦住去路。   小厮恭声道:“温公子,温夫人,我家公子有请。”   温续文和许舒妤对视一眼,都有些愣,说实话两人成亲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人称呼许舒妤“温夫人”。   温续文听到舒服,冲这个称呼,他就去看看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   “请带路。”   那位公子的雅间并不远,仅仅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小厮打开门,伸手道:“请。”   温续文和许舒妤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小胖子。   他脑海中瞬间响起本山大叔那句话。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看着小胖子身上穿的绫罗绸缎,还有他大拇指上那枚碧玉扳指,一看成色就不错,这人大款无疑了。   还不等温续文开口,小胖子站起身,眼睛一眯,问道:“你就是我爹说的温续文?”   本来眼睛就不大,现在一眯更没有了,温续文想笑,觉得这样有些失礼,只能憋回去,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道令尊是?”   “金城!”   金城?   温续文皱眉,他不认识这个人啊。   许舒妤低声解释道:“就是金爷。”   温续文这才了然,那这么说,这个小胖子就是金爷独子?   那对方这是来者不善?   温续文暗自警惕,笑道:“原来是金公子,令尊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别整这些虚的,”小胖子金文才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爹说你比我聪明,这怎么可能,本少爷的智慧旷古烁今,怎么可能有人比得上我,我们今天就比一比,看看谁才是最聪明的。”   温续文闻言,有心推辞,谁知道这小胖子想做什么,结果金文才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道:“本少爷先出题,我问你,这世上什么布剪不断?”   更有本山大叔那小品的既视感了,他要不要给他准备个轮椅?   温续文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这位金少爷是从哪里捡到一本三岁孩子看的脑筋直转弯吗?   见温续文脸色不对,金文才以为他不会,得意一笑,故作大度道:“本少爷知道这题很难,你不用着急,本少爷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温续文摆手,道:“不必了,在下现在就可以回答,瀑布剪不断。”   这下换成金文才变了脸色,呢喃道:“不能啊,这么难的题,你怎么能回答这么快,不应该啊。”   第17章   “有一个字每个人都会念错,为什么?”   “这个字就是‘错’字。”   “冬瓜、黄瓜、西瓜都能吃,那什么瓜不能吃?”   “傻瓜。”   “......”   金文才一连问了温续文多个问题,都被温续文答出,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渐渐变得接受,最后他上前一步,握住温续文的手,激动道:“温兄,知己啊,这些问题我问别人,他们都答不上来,唯有温兄能轻松答出,我爹没说错,温兄果真是聪明人。”   “高手自古都是寂寞的,我本以为会这么孤独下去,不曾想温兄出现了,好,哈哈,太好了。”   温续文嘴角抽搐,看向金文才身后的小厮,眼神询问你们公子一直都是这样的?   几个小厮纷纷低下头,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很崩溃啊。   温续文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呵呵笑道:“金兄谬赞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这些问题我们那儿几岁的孩子都知道。   金文才招呼温续文两人坐下,笑道:“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金文才,金城是我爹,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郑县,温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   温续文抿嘴笑笑,暗自腹诽,这金文才聪不聪明还不确定,但憨是真的。   当着县令女儿女婿的面,说这些话,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   白瞎了文才这个名字,比他知道的另一个文才差远了。   “当初我爹说温兄聪明,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今后还请温兄多多指教,”金文才模仿书生作揖,动作有些滑稽。   温续文忍着笑扶起他,“金兄不必如此,共勉之。”   金文才这人,虽然憨了点,但对朋友是真的好,金爷教了他那么多,他就记住一点:要讲江湖道义,所以对朋友掏心掏肺,要不然周立行当初也不可能利用他。   这不,刚认下温续文这个朋友,就大方道:“温兄,你应该知道采香阁是我家的,以后不用客气,去了直接报我的名字,不用付钱随便玩,我跟你说,里面的姑娘......”   “金兄,金兄,”温续文听得一身冷汗,连忙打断,“金兄你喝醉了,怎么开始满嘴胡话?”   靠,这死胖子是不是诚心算计他,他娘子还在呢,就说这话。   “喝醉?”金文才有些懵,“我没喝酒啊。”   “不,你喝了,”温续文面无表情。   金文才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抿抿嘴,疑惑道:“莫非这是新出的酒?怎么和茶的味道一样?”   “可能是酿酒的人既喜欢喝茶又喜欢喝酒,”温续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金文才恍然,佩服道:“原来如此,温兄果真聪明。”   温续文适时拉着许舒妤起身,“既然金兄醉了,那就好好回去休息,我们改日再聚。”   说着就带许舒妤离开了雅间。   金文才又尝了一口,嫌弃道:“这酒太难喝了,走,我们回府。”   小厮都低着头,没脸看自家公子。   温续文本来是来喝茶的,结果被金文才一打岔,他们的茶没喝上,差点引起夫妻矛盾。   温续文干咳两声,单手背在身后,身体挺直,目视前方,认真道:“今日燥热了些,再待在外面怕是要出汗了,娘子,不如我们回府?”   许舒妤点头,柔声道:“舒妤听相公的。”   “那,就走吧,”温续文率先迈开腿往前走,许舒妤紧随其后,和他错开半个身位。   走了一段路,许舒妤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对了,方才金公子说得采香阁是什么地方?舒妤怎么从未听说过?”   “咳咳~”温续文猝不及防,被口水呛到,咳嗽了好一阵才停下,故作茫然道:“采香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何顺,你知道吗?”   何顺心里一激灵,连忙摇头,“公子,小的不知。”   “你看,连何顺都不知道,恐怕是新开的店铺,娘子不必理会,那金公子一看脑子就不正常。”   许舒妤闻言嗔了他一眼,“那位金公子待相公以诚,相公怎可在背后说人坏话。”   温续文大呼冤枉,“娘子,这可不是我诋毁他,他拿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来考我,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自我感觉太良好,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虽是如此,许舒妤自幼学的礼仪让她做不到背后妄议他人,她说不过温续文,只得拿先人之言,道:“相公,背后妄议他人,非君子所为。”   温续文本想说自己不是君子,不过看到许舒妤认真的眼神,只得点头,“是,娘子说得对。”   反正他只是想转移采香阁那个话题,也不是真的讨厌金文才。   金文才这种人很容易被人利用,偏偏不自知,和他交好也有好处,最起码不用担心周立行再利用他对付自己。   “真的吗?走,快去看看。”   “等等,我也去。”   “......”   温续文等人快进入许府所在的正阳街时,周围的百姓突然躁动起来,纷纷涌进街道,看他们去的方向似乎是周府。   周县丞的官职仅次于许士政,在郑县的地位不低,周府和许府一样,都在正阳街。   温续文本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目前周府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住,什么都看不到。   温续文示意何顺去打听,他陪许舒妤回府。   玉清院   温续文和许舒妤分开,回到自己房间,片刻,何顺跑回来,汇报道:“公子,周公子出事了,采香阁的老鸨跑到周府,让周县丞给她做主,说,说周公子在采香阁叫姑娘没给银子。”   噗嗤!   温续文刚喝了口茶,直接喷了。   白嫖?   周立行这么不要脸的吗?   “此事可真?”   “是真的,不过周公子一直解释是金公子说过不用他给钱,但老鸨不承认。”   金文才说过?   温续文想起在茶楼时金文才的话,心里一阵好笑,小胖子拉拢人,就是喜欢请人白嫖吗?   还别说,甭管关系好不好,一起嫖一次保证亲如兄弟。   这么说,周立行应该没有说谎,他家又不缺银子,没必要白嫖。   那今日这事,恐怕是金爷安排的,就是打算给周立行一个教训。   周立行利用金文才,金爷就让人搞臭周立行的名声。   算是礼尚往来,周立行只能认栽。   温续文哈哈大笑,善恶终有报,周立行那骚包总是觊觎许舒妤,有了今日之事,看他还敢不敢在许舒妤装深情。   另一边   许舒妤也得知了周府的事情,神色如常,随意转动着皓腕处的手镯,淡淡道:“知道了。”   秀儿却是恶心得不行,“小姐,那周公子未免也太过分,连采香阁姑娘的银子都欠。”   虽说妓.女的名声不好,可人家也是凭本事赚钱,欠妓.女的钱更让人唾弃,没钱你就别进妓院啊,不给钱算是怎么回事。   “还是姑爷好,姑爷连采香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去那儿了,”秀儿不忘夸温续文一番。   许舒妤勾唇,也只有秀儿这么单纯的人,才会相信温续文的鬼话,就凭他刚才那心虚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采香阁。   不过没去过倒是真的,无他,温续文以前没银子,他手头有钱,不过是最近的事,成亲后,他从不曾夜不归宿,而且县学的课业又忙,他根本没有时间。   当然,如果温续文擅长时间管理,这样都能挤出时间去嫖.娼,许舒妤也无话可说。   许舒妤抬起手腕,眼睛定定地看着翡翠镯,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   她这个相公啊,明明老实得很,偏偏总是喜欢嘴上不饶人。   若是被温续文知道许舒妤的想法,肯定会为自己辩解,他哪里老实了,好歹也是被后世动作小电影荼毒的人,他很不老实的好不好。   晚上用膳时,李氏眼尖地发现许舒妤手腕多了一对镯子,想起今日温续文和许舒妤一起出府的事,眼底带了几分笑意,明知故问道:“妤儿,你什么时候买了一对手镯,娘怎么没见过?”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许舒静更是盯着她的手镯看。   许舒妤早有准备,轻柔道:“这是今日相公买的。”   “原来是续文买的,有心了,”李氏笑了声,继续道:“看镯子的成色,这怕是上等的翡翠,郑县应该只有金玉楼才有这样的镯子。”   李氏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镯子的不凡。   这时,最佳捧哏上场。   许舒静惊讶道:“金玉楼?那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我前几日买了一对耳坠花了五百两,姐姐,你这手镯花了多少银子?”   许舒妤抿嘴,答道:“八百两。”   “八百两?”许舒静愣了,“姐夫,你这两个月的分成也不过一千两,这......一下子就花出去大半?”   温续文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长辈面前提这种事有种故意秀恩爱的感觉,可他真没这么想过。   现在被许舒静点名,温续文不能再沉默了,尴尬地笑笑,“我花钱不多,再说,不是还有小妹嘛,有你在,姐夫还能缺钱不成。”   温续文肯为许舒妤花银子,李氏很高兴,道:“续文说得不错,静儿,你姐夫是信任你,你可不要短了他的分成。”   “娘,我是那样的人吗?”许舒静嘟嘴,很不满。   许士政及时出来打圆场,“好了,不要说了,用膳,用膳。”   次日,温续文去县学,果真没有看到周立行,据说他身体不适,跟先生请了几日假。   至于缘由如何,大家都清楚,昨日之事已经传遍了郑县。   温续文去学堂的路上,还听到几个生员聚在一起说周立行的事,语气满是嘲讽。   周立行在县学的名声不好也不坏,他不曾利用身份仗势欺人,但他整日带着几个跟班在县学招摇过市,难免让人不喜。   如今嘲笑周立行的必定是之前看不惯他的人。   长乐坊   周立行昨日被采香阁的老鸨堵着一天不敢出门,今日才乔装打扮出府,直奔长乐坊来找金文才。   推门走进去,周立行强压着怒气,问道:“金兄,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金文才看到他,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周兄,你脸怎么了?”   还能怎么,当然是被盛怒的周县丞给打了。   周立行脸色一僵,揭人不揭短,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没什么,出来的时候撞门上了......金兄,你还没有回答在下的问题?”   “什么问题?”金文才一脸疑惑。   “昨日......采香阁的玉妈妈去周府寻我要银子。”   “这个啊,”金文才一脸无奈,“周兄,我也是没办法,我爹说你利用我,我跟他解释他都不听,非要让我和你断绝往来,我们是什么关系,这我能答应吗?”   “还好我爹是疼我的,最后他奈何不了我,就说不断绝来往可以,但要周兄将在采香阁欠的银子还了。”   金文才说得一脸得意,选择性忽略了自己挨了两个大嘴巴的事情。   周立行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想骂娘。   靠,他宁可和金文才断绝往来,也不想被逼着还银子。   第18章   周立行努力把火压下去,他已经猜到这是金爷的报复,不过周立行不怕,在郑县,金爷再厉害,有他爹在,金爷也奈何不了他。   真以为在兴元府有靠山的只有他一个人?   何况他儿子蠢,怪得了谁。   周立行心中冷笑,走到金文才身边坐下,笑道:“多谢金兄相信在下,在下和金兄相识已久,自然不会利用金兄,不过......”   周立行故意停顿一下,见金文才疑惑地看过来,他才继续道:“不过在下听说金爷会误会在下,似乎和许县令的姑爷有关系,金兄有所不知,那人惯是个会耍心眼的,难保他不会颠倒黑白。”   “周兄说得对,”金文才附和。   周立行心里一喜,正打算加把劲让这个傻子去对付温续文。   就听到金文才继续道:“温兄确实是个心眼多的,如果不是心眼多,怎么会那么容易地回答对我那些问题呢,要知道当初周兄可是一个都没有答对。”   温,温兄?   周立行一脸懵逼,这是怎么回事?   “金兄认识温续文?”周立行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对啊,昨儿个见了一面,温兄是个极聪明的人,改日介绍给周兄认识。”   周立行:“......”他们都是县学的,用得着你介绍认识。   周立行不知道被金文才气得几次想吐血了。   本想利用金文才对付温续文,现在看来不可能了,这傻子既然认同温续文,就不会再对付他。   计划被破坏,周立行心里只觉晦气,不想再待下去,起身告辞离开。   金文才也没留他,摆摆手道:“周兄回去多读读书,要不然今后我和续文兄说话,你都听不懂,多不好。”   周立行闻言,脚下一踉跄,连忙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到,他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长乐坊,他怕再待下去会被气死。   靠,明明自己就是个学渣,还好意思嫌弃别人,他再差好歹也考中了秀才,比这个憨货强多了。   周立行每和金文才多待一刻,都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挑战,偏偏还不能反击。   既然金文才这步棋废了,他就没必要再来这里受气,他还想多活几年。   ......   温续文下学回府,不出意外,先生又留了许多课业。   晚膳后,他没有在正堂久待,匆匆回房间完成课业,何顺守在门外。   张智正在跟着教习习武,每日有大鱼大肉吃着,估计正乐不思蜀呢。   巳时正   许舒妤出现在温续文的房门前,秀儿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木盘。   何顺连忙行礼,“夫人。”   在许府,何顺是唯一一个称呼许舒妤为“夫人”的下人。   许舒妤颔首,轻声道:“相公总是熬夜读书,太辛苦了,我让人熬了参汤,为相公补身体。”   何顺打开房门,躬身道:“夫人请进。”   温续文听到声音,刚扭头,就看到许舒妤走进来,连忙起身。   “娘子怎么来了?”   “相公总是熬夜,要注意身体才是。”   许舒妤让秀儿放下木盘,打开饭盅,替温续文盛了一碗参汤。   温续文坐下来接过,尝了一口,舒服地眯眯眼,笑道:“娘子有心了,看了这么久的书,真是饿了。”   “舒妤会嘱咐厨房,今后每日为相公熬一碗参汤,这里面放有滋补的药材,对相公身体有益。”   温续文点头,“有劳娘子了。”   “相公不必客气,这是舒妤该做的,”许舒妤柔声道。   温续文又尝了一口,想起女子熬夜对皮肤不好,说道:“天色不早了,娘子还是快去歇息吧,这些东西何顺会收拾。”   “那舒妤便不打扰相公,先告辞了。”   两人的房间相邻,许舒妤走了几步路就回到自己房间。   秀儿一脸苦恼,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许舒妤看了有些好笑,“怎么了这是?”   秀儿不满道:“小姐盯着厨房熬了小半个时辰的参汤,姑爷都不曾多说几句好话,便把小姐赶出来,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原是这事。   许舒妤笑道:“你个丫头,想这么多做什么,相公不过是看天色已晚,让我回来歇息罢了。”   “可是,小姐和姑爷本就是夫妻,便是歇在姑爷房里,又何妨?”   许舒妤含笑听她说完,“好了,去打水,我要沐浴。”   相同的问题,她不想解释太多次,她很喜欢现在和温续文的相处模式,不想改变。   扭头看看床边绣了一半的香囊,许舒妤抿嘴笑了笑,这样挺好的。   喝了参汤,温续文精神很多,如同补充了能量一般,再去看书,头脑都清醒很多,剩下的课业很快完成。   温续文伸伸懒腰,总算写完了,何顺已经将热水备好,沐浴更衣后,便上床就寝。   每日,他最喜欢的就是睡觉时间,什么都不用想,呼呼大睡就好。   次日一早,温续文碰到许舒妤,两人一起去用早膳。   “多谢娘子昨晚送来的参汤,很好喝。”   许舒妤轻柔道:“那都是厨房的功劳,舒妤可没做什么。”   许舒妤是许府的大小姐,当然是不会做饭的,只是学过几种糕点的做法,还是李氏告诉她,女子总要亲手为未来的夫婿做些吃的。   当然,温续文暂且还没有享受到许舒妤亲手做的糕点。   温续文笑道:“那也是娘子的心意,我自是要记在心里。”   两人走到半路,遇到哈欠连天的许舒静,这段时间许舒静很忙,总是不见人影。   李氏说不让她抛头露面,她解释只是在出谋划策,不曾抛头露面,李氏管不住她,索性随她了。   看到两人,许舒静有气无力地打招呼,“姐姐,姐夫。”   许舒妤担忧地看着她,“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就是昨晚看账簿看到很晚,一会儿用完膳,睡一觉就没事了。”   许舒妤脸色微沉,“怎么能不好好休息,账簿晚一日看又何妨?”   许舒静见姐姐有些生气,连忙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许舒妤叹气,“以后莫要如此,身体最重要。”   许舒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静儿记下了。”   温续文看着张牙舞爪的许舒静在许舒妤面前跟个乖宝宝似的,咧嘴笑了。   嘿,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许舒静余光瞥见温续文幸灾乐祸,眼睛一眯,不善道:“姐夫很高兴?”   温续文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两声,道:“突然想到一个笑话。”   “是吗,不如说出来,让我和姐姐听听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笑。”   许舒静眯着眼,大有温续文讲不出来,就揍他一顿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难倒温续文,他想了想,便道:“有一个秀才快要参加乡试了,每日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他的妻子看到,便问他:‘怎么感觉你写篇文章比我生孩子还困难?’秀才说:‘还是你生孩子简单点,’妻子疑惑:‘为什么?’秀才答:‘你生孩子,最起码肚子里有孩子,可我写文章,肚子里连一个字都没有。’”   “哈哈~”   许舒静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笑得弯了腰,靠着许舒妤才勉强站稳。   许舒妤亦是弯了弯唇,眼底染上几分笑意,只是并未笑出声。   温续文等她笑了一会儿,挑眉道:“小妹若是笑够了,便走吧,我和娘子还要用膳呢。”   温续文要去县学,比她们要赶时间。   许舒妤拍拍许舒静的肩膀,示意她站好身体,几人继续往正堂方向走。   只是许舒静偶尔还会笑两声,路过的下人纷纷低着头,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现主人家隐晦的秘密。   比如,精神不正常之类的。   第19章   这两日,许舒妤每到亥时都会给温续文送参汤,温续文连连表示这等小事,下人去做就好。   许舒妤虽然语气温柔,却丝毫不妥协,道这本是妻子的本分。   温续文无奈,只能由她去。   今晚,许舒妤送完参汤,并未立刻离开,从袖中取出她早就绣好的香囊,道:“香囊中放了驱虫提神的香料,还望相公不要嫌弃。”   温续文接过香囊,左右翻看一番,笑道:“娘子绣工的确了得,我很是喜欢,怎么会嫌弃呢。”   随后,许舒妤又拿出一物,是一只天青色的荷包,上面绣有竹叶,四周还绣有花纹,很是好看。   “相公的荷包似乎有些久了,舒妤闲来无事,便帮相公绣了一只新的。”   男子的荷包上大多绣有竹叶,寓意着男子淡泊正直的人格,读书人大多都喜欢竹子。   许舒妤基于此,才会在荷包上绣有竹叶。   温续文没想到还有第二份礼物,他站起身,将身上的荷包解下,再将许舒妤送的香囊和荷包系在腰间。   低头越看越喜欢,他看向许舒妤,拱手道:“有劳娘子了。”   许舒妤含笑点头,东西送出去,便不再打扰温续文看书,带着秀儿离开。   ......   次日,温续文刚走出县学,就被金文才堵个正着。   “温兄,我在醉风楼摆下酒席,还请温兄赏光。”   话都这么说了,温续文不好推辞,便道:“何顺,回府告诉娘子,就说我今日和金兄喝酒,不回去用晚膳了。”   “是,公子,”何顺连忙小跑着离开,一会儿他还要赶回来伺候温续文。   金文才见温续文应下,自是高兴,笑道:“温兄请。”   金府的马车就在一旁停着。   县学离许府不远,走路两刻钟就能到,温续文想着他这具身体有些孱弱,便拒了李氏要给他准备马车的提议,每日走着来县学。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马车。   不愧是掌控着郑县灰色地带的金府,这马车装饰得极为华丽,马车内空间极大,甚至还放着一张软榻。   温续文见金文才熟练地靠在软榻上,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胖了,每日这么享受,不胖才怪呢。   “温兄,醉风楼的菜肴是郑县的双绝之一,一会儿你可要好好尝尝。”   温续文颔首,“在下多谢金兄的款待,不过,这另一绝是?”   “嘿嘿,”金文才冲他挤眉弄眼,“当然是我家的采香阁,里面的姑娘也是一绝。”   温续文额头布满黑线,“金兄,这双绝不会是你自己封的吧?”   金文才瞪大眼睛,“温兄果然聪慧,这都能猜到。”   温续文内心呵呵,想想也知道啊。   一看金文才的体型,就知道他喜欢吃,至于美色,听听他三句话不离采香阁,就知道了。   金文才被温续文拆穿,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继续推荐道:“温兄,这双绝虽是我自封的,可采香阁那些姑娘真的不错,一会儿我叫几个过来让你看看。”   温续文额头直冒冷汗,这总喜欢邀人一起嫖.娼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推辞道:“多谢金兄好意,还是算了。”   金文才却是不肯放弃,“上次是我不对,忘了有弟妹在,温兄及时说我喝醉了,倒也机警,这次就我们两个人,温兄就不必推辞了。”   上次金文才回府后,越想越不对,哪有味道和茶那么像的酒,而且他没尝到一点酒味,直到身边的小厮提醒,他才知道温续文是顾忌许舒妤在,故意那么说得。   金文才不仅没有因为被忽悠而生气,反而赞叹温续文聪明。   温续文苦笑,这人怎么这么执着,正色道:“金兄误会了,在下是真的不喜烟花之地,还望金兄见谅。”   “当真?”金文才睁着小眼睛看他。   “当真,”温续文一脸认真。   “好吧,”金文才失望地点头,“温兄不去采香阁真是太可惜了,里面的姑娘真的很好。”   温续文嘴角一抽,我知道里面的姑娘很好,你都说过很多遍了。   温续文有精神洁癖,嫖.娼这种事他接受不了,而且他又不是没媳妇,他家娘子如花似玉,温婉可人,虽然暂时只能看不能吃,可那也是他娘子。   玉清院   许舒静刚进许舒妤的房间,便看到何顺出去,好奇道:“那不是何顺吗,他找姐姐做什么?”   许舒妤押了口茶,道:“金公子在醉风楼请相公吃饭,相公让何顺回府告知一声。”   “金公子,金爷的儿子?”   “不错,”许舒妤点头。   许舒静脸色微变,“姐姐,我怎么听说那位金公子在醉风楼吃饭的时候,特别喜欢叫几个采香阁的姑娘去陪着?”   许舒妤手下一顿,抬眼看她,“莫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许舒静有些急,“我听到过好几次,应该不会有假......姐姐,我们快把姐夫带回来吧。”   说着,许舒静便要起身。   “站住。”   “姐姐~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许舒静有些不理解,怎么到了这时候,许舒妤还这么冷静。   “去了又如何?”   “带姐夫离开啊。”   “拦了这次,下次呢?”   “......这,”许舒静哪里想到这么多。   许舒妤放下茶盏,抿嘴道:“我不过是内宅妇人,相公和谁交好,不是我能左右的。有些事,若是相公不愿,谁也逼不了他,反之,我们拦多少次都没用,反而平白被相公所恶。”   虽然初听到这种事,许舒妤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她明白,这种事不是她想阻止便能阻止的。   许舒静愣了一瞬,再次坐下,看着神色平静的许舒妤,叹口气,“姐姐,我不知道是该希望你永远这么平静好呢,还是希望你身上多些烟火气息比较好。”   许舒妤笑了,“姐姐身上没有烟火气息吗?”   “有,但很少。”   许舒妤面上带着奇色,问道:“怎么静儿也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这样的许舒静一点也不像她。   “唉,还不是看姐夫的《后宅》闹的,真觉得其实不动情也挺好的,再钟灵毓秀的女子,一旦动了情,都会变得多愁善感,越来越不像自己。”   许舒妤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在现在这个时代,她真心觉得女子守住自己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像她们爹爹那样只守着一个人过一生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便是那些自诩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书香世家,家里也是有几个通房的,真正只有一个人的寥寥无几。   甚至,越是尊贵的人家,在成亲前,都会为男子安排通房,来教男子男.女之事。   所以,许舒妤不会去劝许舒静,有些事情需要自己相明白。   她们身处这个时代,总不能一直哀怨自己生不逢时,努力去适应才是她们该做的。   温续文陪金文才吃了半个时辰的饭,以还有课业为借口,才从醉风楼离开,要不然以金文才说得不醉不归,他可能就没法走着回府了。   等温续文回到许府,许舒妤等人也已经用完晚膳,还在正堂坐着说话。   温续文得知后便去正堂,给许士政和李氏见礼。   他喝得不多,身上的酒味不浓,脸上带着微醺的酒意,但神志还很清醒。   见礼后,许士政让他坐下,许舒静似是不经意靠近他嗅了嗅,然后冲许舒妤摇摇头。   许士政摸摸胡子,道:“续文何时认识金城的公子?”   温续文答道:“就是前几日,这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小婿也不知他想做什么,不过就这两次见面看来,金文才应该没有恶意。”   许士政点头,“金城这个儿子一点不像他,不过虎父犬子罢了,他到底是金城的独子,和他交好有利无害。”   “小婿明白。”   “时间不早了,你还有课业,回去吧。”   “是,小婿告退。”   温续文离开,许舒妤姐妹也一起离开。   许舒静走在许舒妤身边,故意打趣道:“姐夫,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有没有叫几个姑娘陪你们?”   温续文闻言,瞪了她一眼,“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怎么,许你们男人做,就不许我说?”许舒静不服。   温续文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好气道:“我可没做,你别瞎说。”   “哦?”许舒静似是不信,“姐夫这么老实的吗?”   越说越不像话!   温续文看向许舒妤,无奈道:“娘子,你不管管小妹,你可是当着你的面,怀疑你相公?”   许舒妤嘴角上扬,轻声呵斥道:“静儿,不得无礼。”   “好的,姐姐,”许舒静极不走心地应道。   温续文傻眼,随后无奈地摇摇头,“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姐妹这是等着审我呢。”   许舒静做个鬼脸,调皮道:“姐夫,我们也是关心你,怕你误入歧途。”   “得了吧,我看啊,你这是不相信你姐姐,”温续文眼睛一转,故意叹气道。   “什么意思?”许家姐妹都疑惑地看着他。   温续文心里得意一笑,故意摇头晃脑道:“家中有如花美眷,外面的风景再好,我都看不见呦。”   话音一落,许舒静愣在原地,没料到温续文能不要脸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许舒妤脸色通红,低下头,眼中波光流转,带着一丝羞意,竟是平添了几分媚意。   只可惜,温续文撩完就跑了,不曾看到这等美景。   第20章   次日一早,温续文和许舒妤再次在门口碰上。   温续文嘴角勾起,“早啊,娘子。”   许舒妤柔声道:“相公,早,”神色如常,眼神平静,半点颤动都没有,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昨晚的影响。   温续文赞叹,他娘子就是淡定,临撩不乱。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的背影,想到许舒静昨晚的话。   “姐姐,或许姐夫也可以像爹一样。”   像爹一样吗?   许舒妤收回视线,一切尚未可知,现在想太多,不过是庸人自扰。   今日县学下学,温续文被梁先生喊住。   梁先生看着眼前的得意门生,欣慰道:“续文,你这几个月的努力老夫都看在眼里,往年的乡试考题,你已经看完,从今日起,你每日都要自己作一篇文章,除此之外,会试的考题可以开始看了。”   “是,先生,”温续文作揖,应道。   会试和乡试考试题型一样,两次考试的间隔只有半年,乡试考完再准备会试,必定来不及,所以两者都是一同准备的。   温续文去书局买了往年的会试策问考题,他学习的侧重点一直在策问上。   原主学了那么多年书,读的一直是《四书》,《五经》,这几本书他已经吃透,围着《四书》和《五经》出的题,都难不住温续文。   只有策问,在考中秀才前,原主从不曾接触过,一切需要从头开始,这才艰难了些。   等温续文养成自己的策问文章风格,他的策问才算入门。   就和学习写作文一样,先看优秀范文,再模仿,最后形成自己的风格。   回到府上,温续文打开梁先生为他留的策问题,与水利有关。   这类题目近年来频频出现,实在是水患危害太大,爆发一次,便会害无数人流离失所,就需要赈灾,还有灾后重建。   这种事发生一次,对于国库来说,都是一次大出血。   温续文对如何治理水患,不甚了解,但上学时学过地理,知道想防止水灾发生,就要做到三点:保护生态,水土保持以及疏通河道。   但具体如何做,温续文便不知道了,但不妨碍他,结合现代知识以及考场前辈的作答,写出一篇策问文章。   他只是读书人,未曾实地考察过,朝廷对考生的文章要求并不高,只要文采好,作的文章有可取之处,这便是一篇好文章。   “公子,这个月的京报出了,”何顺拿着一份报纸走进来。   温续文放下毛笔,接过京报,展开细看。   忽略那些歌功颂德的部分,主要看时事那一部分。   丰朝建立后,便创办了京报,京报的审核极其严格,只能由官府刊印,上面的内容也是由官府决定,不允许民间私自刊印京报。   这京报和以前的官府邸报差不多,就是比邸报内容丰富一些。   京报每月一出,温续文这等读书人都会买上一份,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将来的考题会不会出现在这上面。   策问考察时事,京报是他们了解时事最直接的途径。   “楚王以身作则,追缴户税,不负贤王之名。”   看到这个标题,温续文眼神一凝,又有一个皇子上报了。   几月前,吴王已经上过一次报纸,看来两位皇子都知道利用京报拉拢人心。   只有目前还是小透明的三皇子燕王,不曾上过报,普通百姓怕是只知有燕王这个人,对他却无半点印象。   温续文合住报纸,此事不急,丰靖帝还有好几年的活头,燕王也在积蓄力量,现在远远不是该着急的时候。   只是,他家小姨子是什么时候和燕王见面的呢?   温续文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看书看得太不走心了,情节什么的,都没记住。   能记住男女主的名字,已经算是不错了。   温续文叹气,算了,随缘吧,反正不管什么时候认识,只要许舒静还是未来皇后,好处就少不了他的。   ......   醉风楼   每隔几日,金文才就要邀请温续文来醉风楼吃饭,温续文推辞过几次,这家伙太过执着,他固执地认为温续文是他的知己,最懂他,两人应该好好拉进关系才是。   温续文无奈,只得答应他。   自从认识金文才后,他在外面应酬的次数越来越多。   两人吃饭,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随意说一些趣事,然后温续文教给金文才几个脑筋急转弯,让他拿出去唬唬人。   时间一长,温续文也习惯了自己有一个不着调的朋友,虽然人蠢了点,但胜在可爱,勉强能接受。   今日,两人再次来到醉风楼,认识温续文后,金文才都很少叫姑娘了,金爷老怀安慰,大手一挥,给了金文才不少零花钱,让他随便请温续文吃饭。   刚要上楼,便遇到要下楼的周立行,温续文只看了一眼,就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向他身边清瘦的中年男人。   周常鑫,周立行的父亲,温续文之前和他见过一面。   “咦?周兄也和周叔来这里吃饭啊?”   温续文拱手道:“小生见过周大人。”   周常鑫眯眼看着他,良久,声线微冷道:“温公子不必多礼,日前小儿得罪了温公子,还未曾跟温公子道歉,是本官教子不严。”   “行儿!”周常鑫看向周立行。   周立行身体一颤,连忙道:“之前在下一时糊涂,得罪了温兄,还请温兄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   温续文等他说完,笑道:“周兄太客气了,我等是同窗,在下岂会如此小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周常鑫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只是他不常笑,脸有些僵硬,笑起来跟哭似的,很难看。   周常鑫父子没有久待,周立行道歉后,两人就离开了。   走进雅间,金文才疑惑道:“温兄,周兄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当然是你们联手算计温续武那次!   温续文瞥了他一眼,真是个憨憨,得罪了人还不知道,真不是金爷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   “没什么,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温续文随意道,既然已经过去,就没必要翻旧账了。   金文才也不再问,他对于美食和美色以外的事,都不太执着。   两人刚坐下,金文才就叹气道:“温兄,我们今后一起喝酒的时间怕是要变少了......温兄似乎很高兴?”   温续文连忙收敛表情,肃然道:“金兄看错了,在下怎么会高兴呢,不知金兄此言何意?”   “唉,我爹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让我去管理长乐坊,他倒也放心,就不怕我把长乐坊给他折腾没了?”   温续文心里呵呵两声,看来你对自己也不是没有点认识嘛。   “金兄无需担心,金爷会这样做,必定已经安排妥当。”   “我知道,我爹想让我学点东西,可是我学那些做什么,这些产业都是我家的,等我爹死了,那就是我的,多的是人帮我管,哪里用我亲自去?”   能这么随意说出自己爹死的,估计也就金文才一人了,金大傻子名副其实。   “金兄此言差矣,你总要懂得一些,要不然日后底下的人欺上瞒下,你该怎么办?”   “那就不给他们机会。”   “金兄打算如何?”   “等日后我掌管这些产业,就规定每个人管理一家铺子一年后,就要去管别的铺子,每年轮换一次。”   温续文诧异地看他一眼,有点东西啊,不过,他还是泼冷水道:“若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呢?要知道财帛动人心。”   “真当我金家的打手是摆设,而且金家这么大的产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接手的,即便是我同意,上面的大人也不同意。”   这话倒是不错,若是金家出了乱子,下面的铺子肯定会受到影响,上面大人的利益也会受损。   下面的人想造反,总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上面的怒火。   温续文笑道:“可以啊,金兄,挺聪明的。”   金文才夹起一块肉,边嚼边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爹说的。”   他就说嘛,只知道吃和嫖.娼的金文才怎么可能想到这么深层次的东西。   不过,金爷说得确实很有道理,现如今郑县的灰色地带产业链已经形成,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行着。   金文才虽然进取不足,但守成是足够的,大不了生了聪明的儿子嘛,他金家的富贵依旧可以继续下去。   这次让金文才去管理长乐坊,或许就是金爷给他最后的机会,如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估计金爷就会给金文才张罗成亲的事。   这个号废了,那就重新练了小小号。   这样一想,温续文怜悯地看向金文才,看他吃得正欢的样子,摇摇头。   好好享受吧,你的好日子快没了。   金文才表面看着飞扬跋扈,横行无忌,其实心里没什么主意,很容易被人左右,稍微有些脑子的女子就能拿捏住他。   关键是,温续文相信金爷不会给金文才娶个草包回来。   第21章   金爷说到做到,第二天金文才就被金爷扔到长乐坊,并且没收了他全部的零花钱,还告诉金文才,今后他的零花钱金额和长乐坊的盈利挂钩。   这让金文才近乎崩溃,拉着温续文又是一阵哭诉。   姜还是老的辣,金文才玩不过金爷,哭诉一番后,只能灰溜溜地回长乐坊,老老实实地看场子。   温续文倒是清净,毕竟金文才手里没银子了。   ......   正同书局在兴元府的分店已经开了,李氏的家族李家就在兴元府,有李家在,分店开得异常顺利,觊觎之人看到有李家保驾护航,也不敢放肆。   书局的利润极大,分店一开,温续文的分成就翻了好几倍,他现在是彻底不缺银子。   许舒静从来就没缺过银子,不过正同书局是她第一次经手的产业,首次尝试,便得到如此成果,那种成就感是什么都无法代替的。   许舒静开始对经商感兴趣,正同书局步入正轨,不需要她费太多心思,许舒静就把精力放在其他铺子上,尤其是那些经营不善将要亏损的铺子。   用完午膳,看着许舒静再一次快步离开,许舒妤语气轻缓道:“静儿现在连我的规劝也不听了。”   温续文讪讪一笑,没有说话,虽说许舒静早晚都会对经商感兴趣,但现在这个头却是他开的。   李氏和许舒妤都不希望许舒静抛头露面,是怕影响她的名声,将来不好议亲。   温续文知道许舒静将来会成为皇后,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而且如果不是许舒静有这个天赋,燕王都不一定注意到她。   凡事皆有因果。   许舒妤看向温续文,问道:“近日,金公子似乎没有邀请相公?”   “他啊,被金爷派去了长乐坊,正痛苦着呢,”温续文笑道。   他上次见金文才,金文才还和他哭诉短短几日,他就瘦了好几斤,他娘心疼得要命,他爹就特别狠心,根本视而不见。   温续文只想说,就他身上那一堆肥肉,随便做点运动,就能掉几斤。   许舒妤听出温续文语气的轻松,轻柔道:“看来,相公和金公子相处甚欢。”   温续文点头,“金兄虽然鲁莽蛮横了些,但不是坏人,心思也没那么深。”   虽说聪明人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可总是猜来猜去是很累的,和心思浅的人交流,也能放松些,总不能一直绷着弦。   ......   县衙后院大堂中,县令许士政和县丞周常鑫,典史黄山以及主簿卫郢在一起议事。   主簿卫郢白净的脸上带着苦笑,叹气道:“大人,这两月阳山盗匪异常猖獗,前后劫掠了三支商队,如今郑县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来衙门请求我们出兵剿灭盗匪。”   许士政看向典史黄山,道:“黄典史,可有把握剿灭那群盗匪?”   黄山黝黑的脸上满是惊讶,为难道:“大人,您真是高看下官了,仅仅只有五十丁勇,怕是连盗匪的影子都找不到,县衙的衙役倒是不少,可您也知道,让他们捉个贼,或者维持治安还行,让他们围剿盗匪?实在是为难他们了,阳山盗匪若是想解决,必须得让府里出兵。”   县城中,只有丁勇是披甲的兵丁,战斗力高些,可以和盗匪交手,衙役不过是县衙的临时工,只是跑腿打杂的,估计看到盗匪,都不敢上前。   但因为郑县只是个小县城,丁勇的名额并不多,按照朝廷规定,县城丁勇的满额便是五十人,不能多也不能少。   但兴元府就不一样了,府衙有一支正规的兵力,人数上千,他们都是吃军饷的兵丁,按朝廷规定,五日一出操,自是比丁勇要勇武不少,若是有他们出马,阳山盗匪根本不足为虑。   许士政叹气,“本官何尝不知,只是本官已经向元知府禀告过多次阳山盗匪的情况,却引不起大人的重视,一再强调让我等自己解决。”   卫郢为难道:“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如果再有一支商队被劫掠,怕是到时我们想不出兵,都不行了。”   许士政看向沉默不语的周常鑫,问道:“周县丞,如何看此事?”   周常鑫一如既往僵着脸,“还能怎样,出兵进山剿匪。”   “可是丁勇人数太少,县衙的衙役又比不得盗匪,出兵除了损失几个人手,不会有其他收获。”   “损失几个人,来平息百姓的怨言,很划算不是吗?”   许士政闻言,一脸怒色,“周县丞此言差矣,我等乃是父母官,岂可用人命来换短暂的安宁。”   周常鑫嗤笑,“许大人倒是一心为民,那大人可有办法安抚百姓的情绪?”   许士政压下怒火,道:“听闻周县丞人脉广,不知可否说服府里的大人,让其劝劝元知府。”   众人皆知周县丞在府里有靠山,许士政还是想让府里出兵。   “没用的,”周常鑫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元知府的脾性我们都清楚,不论是谁,想说动他出兵,难如登天。”   “本官知道,可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那只是大人你的想法,下官不敢苟同。”   “周县丞,此事关系郑县数万百姓,你忍心袖手旁观?”许士政强忍着怒气道。   周常鑫冷哼,“大人莫要给下官扣屎盆子,下官只是比大人理智,不会明知不可为还偏要去尝试。”   “你......”   卫郢和黄山连忙起身,劝道:“两位大人息怒,此事已经困扰我郑县多年,确实不好解决,不如今日暂且作罢,改日再议?”   听言,周常鑫率先起身,甩袖离开。   见此,两人看向许士政,许士政摆手,“改日再议,你们也走吧。”   “是,大人,下官告退,”卫郢和黄山拱手行礼,离开大堂。   许士政看他们离开,长长地叹口气,阳山盗匪本就难以对付,偏偏他们还没办法上下一心。   许士政和周常鑫谁都说服不了谁,卫郢和黄山不愿卷进他们的争斗,选择两不相帮。   反正县衙的决断轮不到他们,上面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就是。   周常鑫仗着在兴元府有靠山,时常和许士政作对,两人政见不同,周常鑫又没有犯错,许士政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他。   许士政眉头紧锁地回到许府,晚膳都没用多少,便回书房查看阳山盗匪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   温续文知道许士政在烦什么,郑县百姓因为阳山盗匪闹得人心惶惶的事,他是知道的。   只是此事需要出兵剿匪,他一介书生帮不了什么,顶多在许士政需要人手时,派张智去帮帮忙。   可剿匪并非一人就可以做到,阳山盗匪来无影去无踪,只是寻找他们的行踪就需要大量的人手。   第22章   许士政因为公务繁忙,这几日的饭菜都是让人送到书房,不在正堂同温续文几人用膳。   这日,临近用膳,许舒静才姗姗来迟,李氏皱眉,“静儿,你最近频频出府也就罢了,怎么来得这么迟?”   女子没有父兄或者相公陪伴,一般是不会独自在外用膳的,许舒静虽然出府的次数勤,但无论多忙用膳时还会赶回去,来得这么晚,还是第一次。   许舒静走到许舒妤身边坐下,她的丫鬟玲儿替她盛了碗汤。   “娘,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得到消息,我们家的商队被阳山盗匪劫掠了。”   “什么?”李氏大骇,“可有人受伤?”   “只有几人受了轻伤,商队的人知道盗匪不可力敌,都没有反抗,阳山盗匪虽行事蛮横,倒是不曾伤人性命。”   他们知道抢劫和杀人不是一个概念,如果他们每劫掠一次商队,就杀次人,兴元府的那支兵马早就包围他们了。   李氏稳定情绪,“这就好,这就好。”   一次的货物被劫,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出点血而已,要是有人员伤亡,那才不好办。   许舒妤蹙眉,“每次商队外出都是打着兴元府李家的旗号,阳山盗匪向来只敢劫掠郑县商队,怎么这次胆子变大了。”   兴元府李家是李氏的娘家,自然不介意被李氏借用旗号,正是如此,许家的商队这么多年来,从不曾被劫掠过。   温续文听言,放下手中的汤匙,道:“看来县城内有人不老实啊。”   能知道那是许家商队,而非真正的李家商队,必定是有内应。   许舒妤点头,“相公此言和舒妤想得一样,只是有一点,以前从不曾出过问题,为何偏偏是现在?”   “那就要问问小妹这段时间做过什么了?”温续文看向许舒静,勾唇道。   许舒静饿得不行,正在专心吃饭,突然被温续文点名,在许舒妤和李氏的目光下,她仔细回想道:“我没做什么啊,最近一直在整顿我手里的铺子,赶走了几个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管事,根本没有和人发生冲突。”   温续文冲她摇摇手指,“冲突不一定是要面对面才会发生,你的动作如此大,动了别人的利益也说不定。”   李氏的嫁妆很丰厚,让许家的铺子在郑县有一席之地,许士政只有两个女儿,李氏不偏不倚,早就将嫁妆一分为二,给了许舒妤姐妹。   许舒静虽然只是动了她的铺子,那也是许家一半的产业。   市场份额就那么多,有人多赚点,有人就少赚点。   许舒妤明白温续文的意思,“这么说,岂不是郑县所有的商队都很可疑?”   温续文点头,“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不过有了内应这个新思路,岳父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许舒静愣愣地听他们说完,懵逼道:“听你们的意思,这次商队被劫还是好事?”   温续文和许舒妤相视一笑,道:“很有可能。”   阳山盗匪困扰许士政多年,这次即便不能除掉他们,拔掉他们在郑县的钉子也不错。   “不过他们既然敢做,手尾一定处理得很干净,想要找到那个内应也不容易。”   温续文见她们这么高兴,没忍住泼了盆冷水。   紧接着,就被三双眼睛瞪了一眼,李氏忍不住埋怨,“续文,莫要小看老爷。”   温续文连忙摇头,“小婿并非小看岳父,只是内应一时半刻查不出来,但许家的商队还是要出城,小婿打算让智儿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想到张智那恐怖的力气,许舒静大喜,“姐夫这个主意好。”   李氏也点头,“续文有心了。”   “这是小婿该做的,”温续文谦虚道。   许舒妤嘴角含笑,目光柔柔地看了他一眼。   ......   不知是不是盗匪能未卜先知,在张智跟着许家商队一起出城后,商队就不曾遇到过盗匪。   不过,温续文更倾向于另一种答案——盗匪开始收敛了。   这段时间,不仅许家商队,其他商队也都安然无恙,估计是阳山盗匪劫掠够了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物资,便不再出手。   内应的事,如温续文所说,对方处理得很干净,许士政什么都没查到,甚至只凭许家商队被劫这件事,都无法肯定内应的存在,毕竟对方劫错了也不一定。   于是,关于阳山盗匪的案子又陷入了死循环。   倒是卫主簿和黄典史很高兴,他们不用担心被百姓逼着出兵了。   许家商队被劫一事,因为许舒静不想给许士政增加压力,并未报官也不曾传开,没有成为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不然,县衙可能真的被逼出兵了。   ......   今日,看在金文才最近过得这么可怜的份上,温续文大发善心请他在醉风楼喝酒。   金文才吃着久违的美味佳肴,差点抱着温续文亲几下,他最近真是太苦了。   “续文兄,我爹的心绝对是石头做的,我都瘦成这样了,我娘心疼得哭了好几次,他还是视而不见,你说,我可不可能不是他亲生的,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才这么折磨我?”   温续文听着他发散的思维,挑了挑眉,这脑洞可以啊,平日里没少看话本小说吧?   不过,温续文看看他那身肥肉,严重怀疑他瘦了的事实,看着也没怎么变啊。   金夫人能看出金文才瘦了,那眼神得多差?嗯,该配眼镜了。   “续文兄,太感谢你了,我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舒服了。”   “金兄客气了,金兄请了在下那么多次,在下不过回请一次,不算什么。”   “不,不一样,”金文才摇头,“我现在是落魄了,续文兄还是不离不弃,太感动了。”   喂,兄弟,不离不弃不是这么用的。   温续文尴尬笑了笑,“金兄真不必如此,金爷爱子心切,还是关心你的。”   好好珍惜这段考察期吧,以后或许还不如现在舒服呢。   金文才当然没有他说得这么惨,依旧是大鱼大肉吃着,他爹也没有让他吃糠咽菜。   不过是断了他的零花钱,让他没办法来醉风楼,还有采香阁也禁止他入内。   金文才心中的双绝都离他远去,才是他这么丧的原因。   金文才听言眼睛一亮,“多谢续文兄提点,我明白了。”   温续文眨眨眼睛,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你都明白什么啊?   醉风楼外,看着金文才上了马车离开,温续文总感觉小胖子在谋划什么。   何顺靠近温续文,低声道:“公子,关于周公子,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   “有人看到吴二的爹昨日找过周公子。”   “真的?”温续文面色一喜。   吴二就是当初袭击原主的恶仆!   从他穿来的第一天,他就怀疑原主被袭击和周立行有关,可他一直不曾找到证据,现在总算有进展了。   虽然原主是个伪君子,那也是一条人命,他占了他的身体,就有必要替他查明原委。   “他们做了什么?”   “那人被带进了周府,具体的情况没有看到。”   温续文皱眉,有些不好办啊。   回到许府,温续文问门房:“岳父可在府里?”   “回姑爷的话,老爷一刻前刚刚回府。”   温续文点头,直奔许士政的书房。   “续文?坐吧,找老夫有事?”许士政温声让温续文坐下。   “岳父,小婿今日是有一事想问问您?”   “何事?”   “在小婿和娘子成亲前,周立行或者周县丞可否找过您?”   许士政脸色微变,“怎么突然问这个?续文,你和妤儿已经成亲,她向来循规蹈矩,安分守礼,你可不能误会她。”   温续文摇头,笑道:“岳父误会了,我并没有怀疑娘子,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   许士政见温续文这么执着,不好瞒着他,叹口气,道:“在你们成亲前,周县丞确实来找过老夫,他说周家不介意妤儿失节,愿意为周立行求娶妤儿,只是老夫素来不喜周立行,没有答应。”   温续文低下头,暗道果然如此。   这就串起来了,确定了周立行是幕后指使之人后,温续文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周立行明明心悦许舒妤,却屡次在原主面前,以监生的名额诱惑他对许舒妤下手。   原来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许士政看不上周立行,他只能另想办法。   利用原主坏了许舒妤的名节,周立行再出来装好人,表示他对许舒妤一片痴情,哪怕许舒妤失了清白,他还是想娶许舒妤过门。   瞧瞧,多么痴情!   若非许士政对周立行的印象太差,没同意这门婚事,那周立行和许舒妤或许会成为百姓眼中的佳话,周立行更是会收获一波好名声。   而原主,只要散布他设计许家小姐想攀附许家的传言,他的名声算是毁了。   只是可惜啊,周立行想得很美,却算漏了人心,许士政不喜欢他,原主也并非任他算计的蠢货。   谁敢保证许舒妤落水,没有周立行的手笔在里面?   温续文冷笑,原主和周立行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为了自己的私欲,便轻易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只是,他为何不亲自出手救许舒妤呢,那样岂不是更保险?   第23章   想到这儿,温续文便想起一件事,周立行似乎很讨厌下雨天,被雨淋到一点,便会变得异常暴躁。   莫非,他讨厌水,亦或是怕水?   温续文并不确定!   但不管原因如何,原主被袭击这件事一定和周立行有关。   他信心满满地计划那么久,可还是被许士政嫌弃,不肯把许舒妤嫁给他。   本来被他视为弃子的人却可以娶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周立行如何甘心,再加上威逼利诱也没有丝毫用处,所以他才会故意在新婚之夜动手。   他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   只可惜原主是死了,却被一个天外之人占据了这具身体,让周立行的计划再次落空。   “续文,你怎么了?”见温续文长久不说话,许士政出声问道。   许士政对温续文一直很关心,周立行派人袭击他的事,既然已经确定了,温续文便不打算瞒他,就把今日的发现告诉许士政。   许士政听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他竟敢如此放肆。”   温续文连忙站起来,安抚道:“岳父息怒,周立行的罪证应该很好找,吴父就是证人,吴二还在牢中,他不过是一个下人,见识短浅,稍微引诱一番,想必会说出真相,只是,这样能定周立行的罪吗?”   许士政平复怒火,脸色很是难看,“续文,老夫不想瞒你,仅凭这些很难定周立行的罪,只要他一口咬定吴家人是胡乱攀咬,老夫也没办法,而且,更关键的是,周县丞在兴元府有靠山。”   断案讲究人证物证,周常鑫有府衙的人撑腰,仅凭人证,治不了周立行。   “这样啊,”温续文反应很平静,“那就等等,等周县丞护不住他儿子的那一天。”   他早有猜测,周立行敢这么肆无忌惮,必定是有所倚仗,只要吴家人那里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仅凭人证是治不了他的罪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温续文不是君子,所以他不会等十年,只要有机会,他绝对会把这个仇报了。   许士政不是固执古板之人,点头道:“对,确实要等,总会有机会的。”   许士政知道温续文并非冲动之人,拍拍他的肩膀,“续文,是老夫无能,无法帮到你。”   “岳父这是什么话,岳父已经帮小婿很多。”   许士政摇头,笑道:“老夫虽然无法帮到你,却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明年监生的名额,老夫会尽力帮你拿到。”   温续文闻言,没有做作地推辞,躬身作揖,道:“小婿定不会辜负岳父的栽培。”   许士政扶起他,眼中满是慈爱和欣慰,他是真把温续文当半个儿子看待。   离开书房,温续文步履轻松,与监生名额比起来,周立行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是让他多蹦哒几日罢了。   回到玉清院,恰好碰上许舒妤,温续文脚步一顿,眼神有些复杂。   许舒妤走到他面前,语调一如既往地轻缓温柔,“相公为何这样看着舒妤?”   温续文感觉嗓子有些堵得慌,哑声道:“嫁给我,娘子可觉得委屈?”   她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夫婿,而不是这般被人算计,身不由己。   许舒妤一愣,摇头轻笑,“并不委屈呢。”   她觉得一切都很好。   温续文低头看她,缓缓抬手,轻抚她的脸庞,感受到一阵细腻柔软,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不委屈就好,若是哪天我让娘子受委屈了,娘子要打要骂,甚至想和我和离都随娘子,这是我对娘子的承诺,永久有效。”   说完,温续文抬脚和许舒妤擦肩而过,回自己房间。   许舒妤愣愣地站在原地,想到刚才脸庞上的那抹温热,抿抿嘴角。   和离?不会有那一天的。   ......   周立行在白嫖风波过去后,又回到了县学,碍于他爹的身份,没人敢当面嘲讽他,身后依旧跟着几个跟班,倒是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温续文一进县学,就和周立行遇上,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不曾说话便分开。   周立行被周县丞勒令不可再鲁莽行事,他虽百般看不惯温续文,却不敢再做什么。   至于温续文,他知道现在报不了仇,没必要打草惊蛇。   自从开始自己学习写策问文章后,温续文每日都会写一篇文章,交给梁先生点评,梁先生参加过多次考试,文章可能写得不是太好,但点评文章的能力绝对不差。   温续文每日都会按照梁先生的点评,将文章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每日重复这个过程,有时候他把文章改十几遍都不能达到梁先生的要求,改得都想吐了,那种感觉着实不太好。   所幸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发生,次数并不多。   自己学习写策问文章后,温续文才深刻地体会到古人才是吹彩虹屁的高手,可以不动声色地在文章中夸赞主考官或者皇帝。   温续文的文章每次都会被梁先生指出缺少歌功颂德的部分,这部分虽然华而不实,可它很重要,必须存在。   当今皇上喜欢实干有能力的官员,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听别人夸他。   丰靖帝只是不喜欢那些阿谀奉承的夸赞,真心实意的夸赞他还是喜欢的。   丰靖帝是丰朝建国后,可以和先祖比肩的明君,曾经亲征南蛮,率军打败南蛮二十万大军,逼得南蛮休养生息几十年,直到近几年才缓过劲来。   除此之外,丰靖帝还下令整顿吏治,重视水利,造福无数百姓,他身上值得夸赞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考生的策问文章不可华而不实,但必要的歌功颂德却是必不可少,因为这同样是忠君的体现。   温续文对丰靖帝以及担任主考官的官员并不了解,不了解,自然夸不了。   于是,温续文又多了一向任务——了解丰靖帝。   丰靖帝的丰功伟绩有人特意整理成册,这个很好找,书局就有卖的。   至于主考官的功绩喜好就多了去了,担任乡试主考官的人选有很多,只要是翰林,进士出身的六部官员皆有可能。   这个可以等主考官定下后,再去了解。   温续文手里拿着介绍丰靖帝丰功伟绩的手册,忍不住叹口气,没想到来到了古代,还是免不了拍马屁,还好他不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要不然还要费时间适应。   他当初才出校门,就很难适应和不熟悉的人称兄道弟,和上司调侃玩闹,也是一点点改变的,好听的话该说的时候就要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反正吹彩虹屁又不要钱,或许还能涨工资,何乐而不为。   到了丰朝,吹彩虹屁有可能让他考中举人或者进士,容不得他不重视。   回到许府,许士政得知梁先生对温续文的要求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不予置否,他也是从这个时期过来的。   很多书生看似刚直有气节,实际上不过是半真半假。   那种真刚直的人其实很少,因为太直的人当不了官,除非这人真是特别有才,朝廷缺了他不行,要不然朝廷有这么多人才可用,为什么选那种二愣子。   很多刚直的官员也是有选择性的刚直,知道什么时候该直,什么时候该退一步。   混官场的,就没有一个傻子。   许舒静从温续文手中抢过那本册子,笑道,“姐夫,这些你都要记下来吗?”   许士政皱眉,“静儿,不得对圣上无礼。”   这册子上记得是丰靖帝的事迹,容不得许舒静随意打趣。   许舒静吐吐舌头,闭上嘴,她虽然调皮,但许士政一生气,她就会乖乖听话,典型的欺软怕硬。   嗯,温续文就是那个“软”。   许舒妤倒是笑道:“看来相公的文章写得很好。”   “何以见得?”温续文挑眉。   “要不然梁先生怎么会让相公买这本册子。”   只有文章温续文已经入门了,梁先生才会有心思教他一些考试技巧。   许士政摸摸胡子,道:“梁先生虽然学问不俗,可到底只是县学的先生,能教给续文的不多,也只有国子监的博士才能教续文更多......续文,老夫已经和院长聊过,他很看好你,如果不出意外,明年的监生名额非你莫属。”   温续文大喜,“小婿多谢岳父。”   温续文从不曾见过院长,很看好之说无从谈起,倒是有可能看在许士政的面子上夸他两句。   中原大地一直是个人情社会,朝中有人好办事更是作为真理的存在。   第24章   又到休沐日,温续文本来自由的一天再次被许舒妤姐妹征用。   许舒静的理由很充分:“姐夫,姐姐每晚给你送参汤,你都不陪陪她的吗?”   温续文瞬间沉默,说实话,许舒妤作为妻子,做得确实不错。   倒是他,每日忙于学业,每月两天的休沐日也是在写小说,陪许舒妤的时间着实不多。   答应了陪许舒妤姐妹逛街,温续文故作不屑地看向许舒静,“我陪娘子自是理所应当,小妹怎么也跟来?”   许舒静脸皮厚,理直气壮道:“我是姐姐最爱的妹妹,姐夫想讨好姐姐,当然也要讨好我。”   “抱歉,我不想讨好你,”温续文面无表情。   “没事,我知道姐夫不好意思,我理解。”   许舒静一脸我明白,气得温续文牙痒痒,这小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越发熟练,真有当奸商的潜质。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和许舒静斗嘴,温婉一笑,“再不出门,天怕不是要黑了。”   许舒静惊叫一声,拉着许舒妤往前走,“姐姐,我们快走。”   姐妹二人皆穿着一袭纱裙,一粉一蓝,一娇俏一温婉,皆是世间难得的女子。   许舒妤淡蓝色的纱裙外还罩了一件素色纱衣,头上只带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气质素雅娴静。   察觉到温续文的视线,许舒静得意一笑,拉着许舒妤转了转,娇俏地眨眨眼,“姐夫,是不是很好看?”   温续文煞有其事地点头,“娘子自是国色天香,姿色过人,至于小妹嘛,嗯,衣服很漂亮,岳母置办的吧?”   “姐夫——”许舒静嘴角笑意消失,气得跺脚。   许舒妤勾唇笑了笑,“相公,莫要打趣小妹了。”   温续文勉为其难地点头,“看在娘子的份上,我就不说那么多实话了。”   随后,温续文和许舒妤并肩往前走,柔声道:“娘子喜欢什么尽管买,不必想着为我省银子,小妹虽然别的不行,但赚钱的能力不俗,托她的福,咱家以后都不会缺银子......对了娘子,不如你也把手里的铺子交给小妹,娘子天仙般的人儿,不应为俗事所恼,小妹整日闲得发慌,正好给她找点事做。”   人言否?   许舒静愣愣看着温续文,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听听这话,还是人吗?   还有,他那只眼睛看到她闲了?她每天都很忙的好不好,许舒静气得只想咬死温续文。   许舒妤憋笑,到底心疼被气得不行的妹妹,伸手拉拉温续文的袖子,冲他摇摇头。   怼女主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不趁现在多怼怼,等女主遇到了男主,就冲许舒静得志便猖狂的性子,想怼她就难了。   不过许舒妤求情了,温续文只得暂且放过她。   嗯,明日再继续。   三人随意说着话,在街上逛着,许舒静化悲愤为力量,每逢店铺必进,所买的东西全由温续文付账,大有把他花破产的势头。   当然,有许舒妤在,这个目标肯定是不能实现的,等她买几件出出气,之后许舒妤便不让她胡闹了。   买东西可以,可不能买一些无用的,白白浪费银子。   走着走着,三人就走到采香阁。   许舒静自觉机会来了,挽着许舒妤,打趣道:“姐夫,这里是不是很熟悉?”   温续文比她想象得要淡定,脸皮也要厚很多,他抬眼看看采香阁,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待听到里面女子娇笑声传来,温续文脸色一变,看向许舒静的目光瞬间变了,严肃道:“小妹,你是女子,怎可去这种地方?”   许舒静张大嘴巴,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倒打一耙。   温续文还在继续说教,颇为苦口婆心,“小妹,岳父岳母太忙,没空管教你,我身为姐夫,就要说你两句,你还小,莫要学坏,这种地方不能进。”   “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进,进这种地方了?”许舒静气得脸色涨红。   许舒妤摇头无奈一笑,论斗嘴,几个许舒静也比不上温续文,偏偏许舒静越挫越勇,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总觉得下次能赢过温续文。   “没进吗?没进就好,”温续文一脸欣慰。   “你......”   许舒静正要控诉温续文,就被采香阁传出的动静打断了。   只见两个身高体壮的打手架着一个人,将其扔出来,冷声道:“少爷,老爷有吩咐,您不能来采香阁,还请不要让小的为难。”   那人衣衫凌乱,被扔在地上也不恼,哈哈大笑,“本少爷这么聪明,你们挡不住的,啧啧,小桃红还是这么香,告诉她我下次再来。”   这狂笑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温续文疑惑地看过去,正好和地上的小胖子四目相对,下一刻,温续文只想装不认识,赶紧走人。   金文才却是比他快一步,嗖地跑过来,握住温续文的手,感激道:“续文兄,多亏你出的主意,我才能再见到小桃红,那肌肤,”金文才咽咽口水,“下次一定要带续文兄一起。”   察觉到旁边的两道视线,温续文后背一凉,欲哭无泪,这死胖子,真要被你害死了。   温续文用力将手从金文才的小肉手中抽出,正色道:“金兄,话可要说明白,在下何时跟你出主意了?”   金文才笑道:“不是温兄说我爹其实是关心我的吗?”   “是啊,怎么了?”温续文脑子飞快转动,这句话哪里不对吗?   “那我偷偷遛进采香阁,我爹也不会打我的,对不对?”金文才说得眉飞色舞,颇为得意。   “......”   温续文眼角一抽,你可真聪明。   他松了口气,扭头看向许舒妤,道:“娘子都听到了,我是清白的。”   许舒妤轻柔道:“相公多虑了,舒妤不曾怀疑相公,”   温续文笑道:“娘子向来明事理,”才怪,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刚才的目光,分明就是带着怀疑。   许舒静却是好奇道:“金公子,你是怎么遛进采香阁的?”   金文才左右看看,低声道:“采香阁北面墙有个狗洞......那地方很隐蔽,我是看在续文兄的面子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要说出去。”   听言,温续文三人脸色都有些怪异,为了嫖.娼,不惜去钻狗洞,也是够可以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金文才嘿嘿一笑,“我有次和采香阁的姑娘在那边闲逛时发现的。”   温续文看到他暧昧的眼神,眉毛一挑,闲逛是假,那啥才是真的吧,小胖子倒是挺会玩的。   许舒静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多,只当金文才运气好。   金文才见温续文身边跟着许舒妤,知道他这是陪娘子呢,识趣地告辞离开,“续文兄,改日.我们再一起玩......喝酒。”   金文才脸色微变,好险,差点把玩姑娘说出来。   金文才混不吝惯了,哪怕温续文告诉他不喜欢烟花之地,他还是喜欢邀请温续文一起去采香阁。   玩笑开惯了,差点没刹住嘴。   许舒妤抬眼看温续文,嘴角含笑,“金公子想说玩什么?”   温续文直冒冷汗,看着许舒妤明净灵动的眼睛,总感觉她什么都知道,勉强笑道:“没什么,金兄这人兴趣比较广泛,喜欢玩蛐蛐,我都告诉过他不喜欢了,他还总是邀请我。”   艹,他要和小胖子绝交,早晚被他害死。   “原来如此,”许舒妤点头,不再细问,和许舒静继续往前走,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温续文长吁一声,松了口气。   咦?不对啊,他心虚什么,他又没嫖过娼,也没叫过姑娘,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纯洁小郎君非他莫属啊。   靠,紧张过度了。   温续文脸色一黑,没做过的事都这么心虚,这心理素质不行啊,还有待磨练。   许舒静挽着许舒妤,看看她的脸色,问道:“姐姐似乎很高兴?”   “嗯,想到一件有趣的事,”许舒妤嘴角含笑。   第一次发现她相公挺可爱的。   许舒静回头看看温续文不太对劲的脸色,总感觉姐姐的高兴和姐夫有关。   不过,她怎么感觉又吃撑了呢?   因为有温续文陪着,三人午膳都没有回府用,而是去了醉风楼。   别看许家家境富裕,可因礼教束缚,许舒妤姐妹来醉风楼的次数寥寥无几,还不如温续文来得多。   看许舒静一脸满足的表情,温续文打趣道:“小妹既然喜欢醉风楼的饭菜,让他们送到府上就是。”   古代也是有配送服务的。   许舒静摇摇头,“才不要,出来吃才有感觉。”   好吧,温续文明白了,她喜欢的不是醉风楼的饭菜,还是在酒楼吃饭的感觉。   果然是缺什么,想什么。   第25章   吃完, 三人坐着喝了盏茶,许舒妤姐妹满血复活,再次精神十足地逛街。   虽然有何顺在, 不用温续文提东西, 可跟着逛也是很累的。   三人逛了一天,温续文觉得自己快废了。   临近用晚膳, 三人才回到许府。   李氏知道是温续文陪她们出去, 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句“续文辛苦了”。   有耐心陪娘子逛街的男子可不多, 李氏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用完膳,许士政起身回书房, 同时叫上温续文, “续文,随老夫来。”   温续文点头, 跟在许士政身后。   一进书房,温续文就看到书案上, 摆得满满的卷宗, 扭头看向许士政, “岳父, 这是?”   许士政捏捏眉心,疲惫道:“这些都是关于阳山盗匪的卷宗,老夫已经看了多遍,没有一丝收获, 你脑子好使, 帮老夫看看, 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温续文闻言, 有些犹豫, “岳父,衙门的卷宗皆属机密,小婿只是白身,贸然查看卷宗,是不是于理不合?”   许士政摆手,“无事,从今日起,你暂时是老夫聘请的师爷,便是旁人知道,也不能指摘什么。”   在古代,师爷就相当于县令的私人秘书,虽然不是官身,但有权力插手衙门的事。   温续文点头,“岳父思虑周全,小婿自当从命。”   走到书案后坐下,温续文打开一份卷宗,仔细查看。   看到书案上堆在一起的卷宗,温续文暗叹,今晚又要熬夜了。   昨夜将课业写完,本以为今晚能早些睡,没想到还是要熬夜。   谁让岳父有事要帮忙呢,哪怕是一夜不睡,他也必须给办好。   许士政却没有这般不近人情,开口道:“关于阳山盗匪的卷宗颇多,老夫知道你时间不多,每日看半个时辰便可,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老夫不介意多等几日。”   温续文点头,“小婿多谢岳父体谅。”   这卷宗记载得颇为详细,当日报案之人所说的话,官府的应对,都记载在卷宗中。   温续文还是倾向县城中有内应在,本着这个思路,他取出一张纸,将卷宗中,他需要的信息记录下来,然后取出下一份卷宗。   一个时辰后,许士政见天色已晚,便让他回去歇息,明日再继续。   回到玉清院,便看到许舒妤站在他房门口,秀儿手里端着参汤。   温续文连忙打开门,“娘子尽管进去便是,怎可站在外面等。”   “舒妤只是刚到,并不打紧。”   许舒妤随着温续文走进房门,等他喝汤的时候,看到他放在一旁的纸张,问道:“这是?”   “岳父让我查看阳山盗匪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这纸上是我记下的信息,娘子若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许舒妤确实感兴趣,见温续文不在意,便拿起来看。   这纸上记得皆是被劫掠商队的名字,货物以及时间。   许舒妤重点看了日期,发现并无规律,这很正常,若是有规律,早就被衙门的人看出来了。   许士政等人都在找阳山盗匪下山的规律,可惜一无所获。   至于货物,密密麻麻的记了很多,有粮食,茶叶布匹,以及瓷器等,种类多样,阳山盗匪好像不挑食,什么都要。   许舒妤蹙眉看完,问道:“除了粮食以外,其他货物阳山盗匪应该用不到,那他们是否会将其卖出去?”   温续文赞许地看向许舒妤,笑道:“娘子果然聪慧,这确实是一个思路,不过奇就奇在,岳父派人去兴元府的其他县城查探过,并未打听到有人将大批货物出手。”   “会不会是盗匪过于谨慎,将货物分批卖掉?”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郑县中有盗匪的内应,被盗匪劫掠的货物其实都转交了内应,由内应代为售卖。”   许舒妤颔首,“相公所说亦有可能,相公是想先把内应找出来?”   温续文喝完最后一口汤,点头道:“先按着这个思路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许舒妤福礼,“相公辛苦了。”   “阳山盗匪危害太大,闹得郑县百姓人心惶惶,我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再说,能不能查出来,还未可知。”   卷宗太多,信息又过于繁琐,想查出来并不容易。   许舒妤嘴角上扬,道:“舒妤相信相公定会成功。”   “那,就借娘子吉言了,”温续文勾唇,拱手道。   两人对视,许舒妤率先移开视线,偏头看向别处,下一刻,眼神一凝,走了两步,拿起一样东西,问道:“相公,这是?”   温续文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泥人张捏的兔子泥偶。   “之前本想送娘子一份礼物,想到娘子的属相,便请泥人张捏了这个泥偶,只是后来的事娘子也知道,泥人张被抓进大牢,这泥偶难免有些晦气,便没有送给娘子。”   许舒妤看着兔子泥偶,眼底闪了闪,抿嘴笑道:“这是相公的心意,何来晦气一说,舒妤只会心喜。”   “既然如此,还望娘子收下,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泥偶放在他身边也无用,不过是个摆设。   许舒妤没有推辞,“多谢相公。”   回到房间,秀儿笑道:“小姐,姑爷能想到为小姐买兔子泥偶,对小姐必定是十分上心。”   上心吗?   许舒妤看着兔子泥偶,轻轻抚摸皓腕处的翡翠镯,心里没有答案。   ......   今后几日,温续文每日都会在晚膳后,去许士政书房看半个时辰卷宗,然后回房间写文章。   如此过了五日,关于阳山盗匪的卷宗算是看完了,只是信息太多,一时根本看不出什么,而且温续文看了多日卷宗,多少有些心烦意乱,便决定暂且放下,等情绪平复再看。   从繁琐的信息中提取自己最需要的信息,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过程。   许舒妤显然对这件事很关心,见温续文完成课业,还要整理这些信息,便主动要求帮忙,温续文自然同意,她心思细腻,而且极聪慧,或许能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线索。   在提取信息前,温续文道:“娘子,这样看太过繁琐,我们再整理一番,将同一支商队被劫掠的货物记录在一起。”   温续文之前是按日期分类,可这样记录太乱了,而且还看得头疼。   他想了想,决定从商队分类,这样每支商队被劫掠了什么货物,一目了然。   有许舒妤帮忙,温续文的速度快很多,半个时辰就将信息重新整理完毕。   温续文拿起新整理的信息,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娘子的字很漂亮。”   丰朝的女子大多学的是簪花小楷,这字体以柔美清丽著称,许舒妤学了多年簪花小楷,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看起来极为漂亮,赏心悦目。   许舒妤温婉一笑,“比不得相公。”   温续文摇头,“娘子谦虚了,单看字体,当属娘子的字好看。”   馆阁体单看其实并不是太好看,只有放在一起,看一整篇文章的时候,才会觉得舒服漂亮。   这种字体是应试字体,温续文本身不是太喜欢,他更喜欢颜体。   两人闲聊两句,便开始做正事。   “王家商队被抢过十余次,所丢的货物包括布匹,瓷器等等,损失惨重,张家被抢了五次,损失也不少......”   “咦?相公你看这里,宫家商队在这数年间总共被抢了六次,其中五次都是粮食,一次是茶叶纸张,而且只有二十辆马车,这些损失加起来,还不如王家一次的损失多。”   商队出城一次,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少,最少也会拉五六十辆马车,宫家那次只拉了二十辆马车,确实有些少了。   据卷宗记载,他车上的茶叶并非什么上等茶叶,价值不高。   温续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手指轻敲桌面,“这样一看,这宫家十分可疑。”   许舒妤面色一喜,“可要让爹派人调查一番?”   温续文摇头,“稍等,宫家的疑点太明显了,这么明晃晃的破绽,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家特殊吗?”   “相公的意思是?”   “再看看。”   话音刚落,温续文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娘子,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继续。”   明日温续文休沐,白日就有时间,他有预感,他们快要把那个内应找出来了。   许舒妤闻言愣了下,抬眼看外面天色,月亮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光辉撒在地面上,时间确实不早了。   她刚才看得太入迷,竟是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许舒妤起身告辞,柔声道:“相公也早些休息。”   ......   次日,用了早膳,许舒静本打算折腾温续文陪她们姐妹逛街,她斗嘴斗不过温续文,只能用这个方法折腾他。   结果去了许舒妤的房间,发现没人,问了何顺才知道,许舒妤在温续文的房间。   推门走进去,许舒静就看到两人正低头看着什么,神色颇为认真。   她一开始以为温续文的《后宅》更新了,结果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上面全是货物名称。   “姐姐,姐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温续文眉头微皱,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纸张,没有注意到许舒静的存在。   许舒妤抬头道:“静儿小声些,相公在忙要事。”   许舒静一看许舒妤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很重要,容不得她胡闹。   她在旁边待了一会儿,可温续文两人话都不说,许舒静没弄懂什么事,倒是她自己先烦了,转身离开,决定过一会儿再来看看。   温续文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许舒静,他现在脑子正在极速转动,总感觉有个点已经出现,他快抓住了。   半个时辰后,在温续文和许舒妤的共同努力下,那么多的卷宗信息全都集中在一张纸上。   温续文拿着那张纸看了又看,不知看了多久,猛地一拍桌子,笑道:“哈哈,我知道了。”   许舒静都快睡着了,被温续文惊醒,打个哈欠,问道:“姐夫,你知道什么?”   温续文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小妹,你怎么在这儿?”   许舒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一直都在好不好。”   好吧,这不重要。   “娘子,我知道谁是内应了。”温续文看向许舒妤,兴奋道。   许舒妤面上带着笑容,“相公果然厉害,舒妤佩服。”   温续文谦虚一笑,“多亏娘子提醒我。”   “相公此言何意?”   “昨晚娘子注意到宫家,遍观所有被劫掠过的商队,确实只有宫家损失最小,可有时候损失最小的未必嫌疑就最重。”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同理,我们认为嫌疑最小的未必就是真的。”   昨晚宫家商队的事情,为温续文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或许他之前的方向是错的。   许舒妤目光一凝,低头看了看,道:“相公的意思是王家?”   “不错,我之前就猜测阳山盗匪劫掠的货物或许并非是自行处理,很可能是交给内应处理,这样一来,内应不管被劫掠多少货物,对他们来说,其实都没有任何损失。”   许舒妤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想要进一步证实,需要调查两件事,第一,宫家和王家的关系,看看他们是不是曾经发生过冲突,第二,调查王家这几年的生意,被劫掠了这么多货物,应该元气大伤才对。”   温续文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说完就马上起身,拿着那张纸去找许士政。   许舒静看着温续文离开,一脸懵,什么啊这是,她还什么都没听懂呢,怎么就走了?   扭头看向许舒妤,却见她眼睛亮得发光,“姐姐,有什么好事吗?”   许舒妤摇头,起身离开温续文的房间,含笑道:“没有。”   许舒静撇撇嘴,就知道糊弄她,刚才那样子分明是有事。   ......   许士政听了温续文的分析,二话不说,马上派人去打听王家和宫家的事。   半个时辰后,温续文得到了调查结果。   王家和宫家积怨已久,他们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他们祖父那一辈,如此一来,王家完全有理由陷害宫家,故意让宫家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让官府把目光放在宫家。   第二件事,王家这几年,虽然损失了大量货物,但王家家主经商有道,王家的生意反而蒸蒸日上,据王家家主自己透露是他偶然发现一条途径,可以低价购买货物。   温续文嗤之以鼻,恐怕不是低价,而是免费吧。   看到这些资料,温续文对于王家是内应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八成。   只是这些依旧是他的猜测,无法让王家认罪,县衙也不能胡乱抓人。   许士政显然也知道目前抓不了王家,怒声道:“这等郑县的蛀虫,老夫若是不为百姓讨回公道,枉为父母官。”   和盗匪勾结,为自己谋取私利,许士政深恶痛绝,想到这几年郑县百姓人心惶惶,更是怒火中烧。   阳山盗匪完全是被郑县商队养肥的,他们可劲儿地在一只羊上薅羊毛,完美地避开其他县城和府城的商队,对此王家居功至伟。   王家,简直该死。   许士政气红了眼,温续文起身递给他一盏茶,安抚道:“岳父息怒,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抓捕王家,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续文有何主意?”许士政对温续文很信任,困扰县衙数年的阳山盗匪,温续文不过半月便找到突破口。   他这个姑爷比他想得还要有能力。   “之前小婿便猜测阳山盗匪将他们劫掠的货物全交给王家处置,王家这几年蒸蒸日上,便证实了小婿的猜测。”   “阳山盗匪两月前才抢劫过几家商队,短短两月,王家必定处理不完,只要想办法查王家仓库,任其巧舌如簧,亦是百口莫辩。”   许士政听言,摸摸胡子,颔首道:“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该以何种理由呢?”   温续文笑道:“那就需要岳父好好想想了,小婿对《丰律》不太了解。”   许士政为官多年,对《丰律》自是熟读,朝廷虽然抑商,却不禁商,《丰律》中有多条条例,都是专门为商人设的。   许士政沉吟片刻,一拍手,道:“朝廷禁止商人贩卖私盐,老夫明日便以此为由头,检查各家店铺的库房。”   温续文适时恭维道:“岳父英明。”   许士政哈哈大笑,“还是得续文提醒,老夫才能想到这个办法,待此事了结,老夫定会为你叙功。”   县衙为了及早除去阳山盗匪这个祸害,是设有奖赏的,这几年逐渐提高奖赏,目前已经到了五百两。   何况对于温续文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赏银,而是名声,作为读书人,尤其是将要进入仕途的读书人,名声很重要。   所以,温续文并未推辞。   次日,县衙出动所有的衙役,将春桂街上的店铺团团围住。   春桂街是郑县最繁华热闹的街道,郑县超过八成的商户库房都建在此处,王家也不例外。   许士政穿着圆领官服,站在街道前,看着一头雾水,议论纷纷的百姓,扬声道:“前几日,有人向本官举报,说郑县有人贩卖私盐,《丰律》中明文规定除朝廷认可的盐商外,不得贩卖私盐,郑县出现此事,本官很痛心。”   “现在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贩卖私盐者主动站出来,本官可以从轻处置。”   许士政一向爱护百姓,会给出这样的选择,百姓并不意外。   只是众多商户彼此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他们中有人贩卖私盐,有这事?   片刻后,无人站出来。   许士政沉着脸,“本官给了机会,尔等还不珍惜,就不要怪本官无情了,来人,给本官挨个查,将贩卖私盐者全部捉拿归案。”   盐商是需要向盐运衙门缴纳盐课银后,领取盐引后才能买盐,再向百姓卖盐。   凡是没有盐引便卖盐的都是贩卖私盐。   衙役的动作很快,一家家的商户查过去,每个被查的商户都心惊胆战,哪怕自己没有贩卖私盐,还是害怕自己库房里莫名其妙多出些盐来。   商人都是敏感的,虽然许士政说得条条是道,搜查的借口也是很充足。   朝廷对贩卖私盐的商贩的处置向来严重,许士政这么重视无可厚非。   可是,他们本能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做贼心虚的王家。   “老爷,我们库房的那些东西?”王家家主身后的管事额头冒汗,衙役将春桂街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就是现在想转移货物都来不及了。   王家家主面色平静,低声呵斥道:“不要乱了方寸,他们只是查私盐,谁家库房没有货物,那些衙役愚蠢得很,看不出来。”   虽然心里有些不安,王家家主还是强撑着,没有露出异色,王家的人都在看着他,他要是慌了,王家就乱了,便是没有被衙役发现异样,也会引起许士政的注意。   衙役的速度很快,他们对其他货物视而不见,只检查有没有私盐。   很快就到了王家店铺。   一队队的衙役井然有序地走进王家店铺,同时留下两队衙役守住店铺的前门和后门。   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许士政一早就下令,无关人等不得入内,只有王家的人和许士政走进去。   到了王家库房门口,王家家主让人打开库房,笑着走上前,道:“大人,王家向来遵纪守法,贩卖私盐这等事是断断不敢做的。”   许士政睨他一眼,“贩卖私盐你是不敢做,别的事你却是大胆得很啊。”   王家家主心里一咯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士政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冲主簿卫郢使个眼色。   卫郢颔首,从怀里取出一本卷宗,这上面记录了两个月前被劫掠商队丢失的货物名单。   卫郢走进王家库房,一一比对。   两刻后,卫郢回来,拱手道:“大人,已经清点完毕,两月前几家商队丢失的货物有六成都可以在王家库房中找到,那四成怕是已经被王家卖出去了。”   许士政看向面色惨白的王家家主,“如今证据确凿,证实你王家勾结阳山盗匪,王家主可还有话说吗?”   王家家主张张嘴,很想说这是王家日前进的货,只是巧合,却也知道这等诡辩之词,许士政是不会信的。   王家主苦笑一声,艰难道:“草民无话可说。”   “来人,将王家之人全部压入大牢,查封王家所有货物,等候处置。”   “是。”   一时间,所有衙役都动起来。   店铺外看热闹的百姓看到王家所有人都低着头,被官府押走,瞬间哗然。   “真有人贩卖私盐?”   “怪不得王家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还说什么找到一条低价购买货物的途径,哼,不过是贩卖私盐获得了巨大利润。”   “原来是干得是违法的勾当,抓得好。”   “......”   许士政没有刻意解释,再加上王家库房被查封,众人皆以为王家是因为贩卖私盐被抓。   一时间,皆是斥责王家的人。   回到县衙,许士政马上审问王家家主,同时将王家之人分开,分别审问。   审问到最后,许士政发现得知王家和阳山盗匪勾结的人其实不多,只有三人,显然王家家主足够谨慎,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王家家主老实交代了和阳山盗匪勾结的经过。   几年前,王家交到他手里时,已经落魄了,家里的铺子都没有什么起色,哪怕他绞尽脑汁,也没办法。   后来有一次随商队出城,正好被阳山盗匪劫掠,那会儿阳山盗匪只有几十人,盗匪首领很聪明,他早就调查过郑县商户的情况,最后选中了王家作为合作对象。   王家家主一方面因为被盗匪逼迫,另一方面也想振兴王家,便同意和阳山盗匪合作,狼狈为奸。   不过让许士政失望的是,阳山盗匪很谨慎,王家和他们之间一直是盗匪占主导地位,王家家主并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如果王家想告诉他们什么信息,会写封信放在指定位置,根本见不到他们的人。   许士政看完王家的供词,眉头紧锁,全无之前的轻松之意,“这盗匪首领不好对付啊。”   许士政本想利用王家将阳山盗匪引诱出来,设置陷阱抓他们。   可王家连盗匪的面都见不到,只是通过书信联系。   还有一点很重要,他们之前都低估了阳山盗匪的实力,这几年有王家帮他们,盗匪的数量已经发展到两百人,这在兴元府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有了这么多人,盗匪首领还能忍住,不对郑县以外的人出手,可见他的谨慎。   郑县县衙的丁勇不过五十人,再加上衙役也不到两百人,本来战力就弱于盗匪,现在双方人数还不对等,哪怕阳山盗匪中了记落入陷阱,他们怕是也没办法将他们全歼。   许士政沉思片刻,决定再次向府城求助,这次他们有了盗匪的详细信息,一股两百人的盗匪队伍,应该能引起府城的重视。   这是大事,许士政在写求助信前,将周县丞三人召来,和他们商量商量,主要还是想让周常鑫和他背后之人通信,让其帮忙说服元知府。   周常鑫没想到许士政会这么雷厉风行,直接抓了阳山盗匪在郑县的内应。   对于许士政的要求,周常鑫还是不同意,冷言道:“许大人未免太高看下官,下官不过是一小小的县丞,哪有资格向通判大人提要求。”   周常鑫背后的靠山并未刻意隐瞒,正是兴元府的关通判,正六品,虽然只比许士政高两级,但通判和同知是知府的左右手,在知府面前的地位可比许士政这个县令高多了。   许士政很无奈,他不明白怎么这个时候周常鑫还是要和他作对,除掉阳山盗匪是对郑县有利的决定,应该极力促成才对啊。   许士政哪里知道,阳山盗匪的内应是他抓到的。   哪怕剿灭阳山盗匪,也没有周常鑫的半点功劳,他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没有好处的事,他才不会做。   许士政不想放弃,温言相劝,“周县丞误会了,本官不是让你跟关通判提要求,只是请周县丞写封信,将郑县的情况告知关通判。”   周常鑫油盐不进,摇头道:“许大人此言差矣,关通判公务繁忙,下官岂能拿小事去叨扰大人。”   “小事?”许士政瞪大眼睛,“周县丞竟然觉得阳山盗匪是小事,这几年郑县因为阳山盗匪流失了多少百姓,周县丞难道不知?”   周常鑫没再说话,但那态度很明显,信他是不会写的。   许士政见此,知道说服不了周常鑫,虽十分恼火,却也没有办法,自行写了一封求助信,盖上知县的官印,让人送去府城。   希望元知府可以看清楚阳山盗匪的危害,同意出兵。   兴元府府衙   赵同知在接到许士政的求助信后,马上将其呈给元知府。   知府元隆礼懒散地坐在主位上,随意瞥了两眼求助信,问道:“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   赵同知拱手道:“大人,下官认为应当出兵,那股盗匪藏在阳山,几年间已经有了两百人,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危害太大。”   关通判却是有不同看法,反驳道:“赵大人未来有些危言耸听了,且不说这两百的数目是真是假,即便果真如此,那盗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郑县县令是干什么吃的,剿匪是他的职责,不调集人手抓紧时间剿匪,反而写什么求助信,朝廷让他担任知县,可不是一出事就向上面求助的。”   赵同知皱眉,“关大人难道不知道县衙的丁勇不过数十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两百盗匪。”   “衙役不够,可以让护卫来凑嘛,剿灭阳山盗匪,对那些商户好处最大,让他们出几个护卫帮助官府剿匪,难道他们敢不应?”   “强词夺理!那些剿匪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寻常护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此事非府衙出兵不能解决。”   “府衙的兵力何等重要,区区盗匪有何资格让府衙出兵?”   “你......”   “够了,”元隆礼出声打断,不耐烦道:“区区盗匪有何惧,让郑县自己解决,不要再来烦本官。”   说完,元隆礼便甩袖离开。   关通判得意一笑,他早就接到周常鑫的信,知道这次如果阳山盗匪被剿灭,许士政当居首功。   他费尽心思扶持周常鑫,可不是为了让他受许士政钳制的。   他们这位知府大人,他再了解不过,只要不涉及他的利益,百姓甚至郑县的死活他都不在意。   关通判看了脸色微沉的赵同知一眼,冷哼一声,跟了大人这么多年,还看不清他的性格,愚蠢。   三日后,许士政接到兴元府的命令,让他自行组织人手出兵剿匪。   看到这个命令,许士政一阵无力,他都找到了内应,只要好好利用,未尝不能把盗匪引出来,只要府衙出兵,绝对能一举剿灭阳山盗匪。   这么明显的优势,兴元府还是不愿意出兵,唉......   许府众人再次看到许士政愁眉苦脸的样子,李氏好奇道:“老爷,盗匪的内应不是已经抓到了?”   许士政叹气,“老夫日前向府衙求助,请兴元府出兵剿灭阳山盗匪,今日府衙回信了,知府大人拒绝了老夫的请求,命令老夫自行组织人手剿匪。”   “怎么这样,这知府脑子有病吧!”许舒静在府里没什么忌讳,开口讽刺。   许士政今日心情不好,难得没有呵斥许舒静无礼,道:“老夫和元知府共事多年,对他有些了解,此人性子凉薄,为人很固执,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更改。”   说实话,有这样的上官,许士政很无奈,却又没办法,他只是七品芝麻官,知府是从四品,他十年后都不一定能升到知府的位置。   温续文眉头一拧,没想到只是剿灭盗匪,就这么困难。   兴元府的知府显然是不合格的,不论是男主还是现在的丰靖帝,都容不得这样的人,他应该蹦哒不了多久。   只是目前阳山盗匪这一关还是得过去,等盗匪发现王家被抓,王家就没用了。   见温续文皱眉,许舒妤倒了盏茶递给他,柔声道:“相公莫要太过忧心。”   平心而论,温续文并非衙门中人,已经做得够多了。   温续文看她,笑了笑,“娘子放心,我会量力而为。”   许士政看到这一幕,本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和李氏打趣道:“夫人,难怪人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夫也口渴了,妤儿怎么就不知道给老夫倒一杯呢?”   李氏却是没有附和,白了他一眼,“自己没手吗?想喝自己倒去。”   许士政瞪大眼睛,他做错什么了?   李氏冷哼,“你看看续文,因为你衙门的那点破事,都瘦了多少,脸色憔悴很多,妤儿关心续文难道不应该吗?”   温续文尴尬一笑,“岳母言重了,小婿身体很好。”   原主幼时吃得不好,身材略显消瘦,温续文来了后,一直住在许府,许府的伙食当然不差,养了不少肉出来,再加上他每日走着去县学,身体强壮不少。   之前因为阳山盗匪的事,不过忙了半个月左右,算不得什么,不至于让他消瘦,要知道他之前因为学业,经常熬夜,已经习惯了。   李氏这么说,主要还是对许士政不注意自己身体有怨言。   许舒妤心思通透,自然明白李氏的心思,抿嘴笑道:“爹只看到舒妤关心相公,却不知道这段时间娘对您的关心,您整日在书房待到深夜,娘又何尝不担心。”   许士政闻言了然,握住李氏的手,歉然道:“累夫人担心,是老夫不对,夫人别生气了。”   李氏冷哼一声,扭过脸去,却是没有甩开他的手。   大丈夫能屈能伸,许士政显然深谙此道,对李氏伏低做小,道歉认错,做得极为流畅。   温续文若有所思地看着,扭头低声问许舒妤,“娘子,岳母的功力你学到几分?”   许舒妤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温续文的意思,灿烂一笑,“相公猜猜看。”   两人靠得很近,眼前之人美得让人心颤,温续文勾唇道:“还是不猜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让让妻子吗,应该的。   都娶到这么漂亮的娘子了,还想怎样?   注意到温续文的恍神,许舒妤抿抿嘴角,睫毛轻颤,垂下眼帘。   许舒静愣愣地看看许士政和李氏,再看看许舒妤和温续文,然后抬头向上看。   为什么这么对她?   每个人都成双成对的,就她一个人单着。   要不她也找一个?   还是算了,男人哪有银子重要,回去再把账簿核对一遍。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许舒静故意扬声打断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氛围,“姐夫,多亏有智儿在,商队这段时间很安全,一个宵小都没有遇到。”   温续文瞬间从自家娘子的美色中回神,连忙默念,她还没成年,她还没成年,她还没成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长吁一口气,温续文才有心情回许舒静的话,“智儿每日吃这么多,总要帮些忙。”   张智现在除了跟着商队,还是跟教习学习如何控制力量,并没有跟在温续文身边。   他也闹过几次,要找温续文,都被温续文哄过去了,小孩子而已,多哄几句就听话了。   许舒静故意叹气,“我还想让阳山盗匪再劫掠一次呢,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智儿的厉害。”   李氏白了她一眼,“不要乌鸦嘴。”   许士政和许舒妤都含笑看向她,许舒静性子跳脱,一直是家里的开心果,有她在,气氛才不会太沉闷。   温续文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岳父,元知府名下可有商队?”   “自然是有的,有元知府当靠山,元家在兴元府的铺子可不少,便是和夫人的李家比也不惶多让。”   “那若是阳山盗匪劫掠了元家的商队,元知府会不会一怒之下灭了他们?”温续文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当然会,元知府可是最看重他自己的利益,只是,阳山盗匪素来谨慎,从不抢郑县以外的商队。”   “如果他们把元家的商队误认成郑县的商队呢,别忘了许家的商队是怎么被抢的。”   此言一出,许舒妤眼睛一亮率先反应过来,“相公的意思是,利用王家给盗匪传递假消息?”   温续文勾唇,“娘子果然聪慧,正是此意。”   “哈哈,老夫就知道续文脑子好使,这才一会儿,就想到一个好办法。”   元隆礼想置身事外,可若是他家的商队被抢了呢?   许士政不相信他还能坐得住。   郑县虽然偏僻,可地理位置不错,很多商队都要经过郑县,元家的商队也不例外。   这个计划想要实施,只需要打听清楚元家的商队何时经过郑县,然后让王家家主写信告知阳山盗匪。   剩下的就看阳山盗匪的表现了,希望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勇武。   第26章   这几年的安逸, 让阳山盗匪的警惕性下降很多,再加上许士政对郑县治安的重视,早在前两年, 阳山盗匪就将郑县的眼线撤走了, 这两年都是王家给他们传递信息。   这次许士政动作迅速,王家家主没有机会派人通知盗匪, 因此, 王家被抓一事,处在阳山深处的盗匪一无所知。   这才让温续文的计划得以实施。   不过具体如何去布置, 不再需要温续文参与,他继续按部就班地去县学, 同时将《后宅》第三卷收尾。   许舒静已经催了他好几天了, 温续文怕再写不完,她就要搬着小凳子坐在他旁边盯着他写了。   从县学回府, 温续文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许舒妤坐在书案前, 手里捧着的正是他写的《后宅》手稿。   这段时日, 许舒妤每晚都会给温续文送参汤, 阳山盗匪的内应还是两人一起找出来的, 相处多了,两人之间就没有那么陌生,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   温续文只诧异了一瞬,便笑道:“娘子可是有眼福了, 小妹都还没有看过。”   许舒妤放下手稿, 款步珊珊走过来, 声音如涓涓细流的泉水般低回轻柔, 语调轻缓道:“小妹胡闹了些, 舒妤已经斥责过她,相公课业繁重,难免写得慢些,不必理会小妹。”   温续文笑得开怀,“小妹要是听到娘子这么说,肯定又要闹了。”   温续文一开始觉得许舒静调皮跳脱,智商堪忧,时间长了才发现,那小丫头是古灵精怪,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话,什么时候可以任性胡闹。   她惯会撒娇,嘴又甜,许士政和李氏对她虽多有呵斥,可疼爱却也是不少半分。   也只有许舒妤立场坚定,可以无视许舒静的撒娇耍赖,该教育就教育。   要温续文说,这熊孩子就是欠教育。   听雪院   许舒静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玲儿紧张道:“小姐昨晚睡觉可是又没盖好被子,受了凉气?”   许舒静睡觉喜欢踢被子,守夜的丫鬟根本就给她盖不及被子,现在是八月,燥热的夏天已经过去,晚上很容易着凉。   许舒静不在意地摇摇头,“我身体无恙,恐怕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我,哼,肯定是姐夫,拖更也就算了,还让姐姐来压我。”   许舒静被许舒妤找谈话后,不敢再去找温续文催更,只能静静地等。   好在温续文还算讲信用,在三日后,将已经完成的第三卷交给她,正同书局能够及时更新。   书局目前正努力在兴元府站稳脚跟,许舒静大有把书局开遍丰朝的架势。   许舒静和温续文谈过,等温续文进国子监读书后,他们就寻个合适的机会在盛京开一家正同书局,那些粮食布匹之类的生意比较敏感,没有背景不好打开局面,书局就不一样了,竞争力小些,又有无往不利的《后宅》镇场子,相信很快就可以打开局面。   等在盛京传出名气后,再慢慢向周边县城发展。   不得不说,许舒静想得很好,实施起来也不算太困难,主要是书局有特点,《后宅》就是正同书局的特色,除了盗版,没有一家书局被授权卖《后宅》。   而且不用温续文提醒,许舒静就已经想到靠接广告来交好其他商户的主意。   众所周知,广告费向来是赚钱的大头,这样正同书局和其他商户可以共赢,形成利益共同体,不用再怕被别人觊觎。   说实话,温续文得知许舒静想到打广告这样的宣传方式后,忍不住咋舌,若是有一颗测试技能天赋的石头,许舒静把手放上去时,肯定会光芒万丈。   “妖孽啊!”   温续文不自觉呢喃出声,许舒妤就在他身边,听到这话,问道:“相公在说什么?”   “我是说小妹在经商上真是天赋异禀,得天独厚。”   许舒妤却是摇摇头,叹气道:“比起这个,我更希望静儿待在家里和娘多学学如何主持中馈,她都快及笄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娘早已经将郑县所有年轻有为公子的情况整理成册,她却没心思看,一心整理她的账簿。”   许舒妤以及许士政夫妇三人,都不是贪恋富贵之人,比起赚钱,他们更希望许舒静可以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温续文暗自撇嘴,赚钱的快乐你们是体会不到的。   “娘子不必着急,小妹到底还是小了点,议亲慢点也无妨。”   听言,许舒妤想起温续文之前说太早婚配对女子不利的言论,连忙提醒道:“相公那等惊人的言语,可莫要在静儿面前提起。”   虽说许舒静早就知道了,可温续文如果这时再说一次,难保不会被许舒静抓住不放,以此来抗拒议亲。   许舒静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总是说将来要找个合心意的如意郎君,可她现在根本没开窍,再加上不想离开父母和姐姐,对议亲就更加抗拒了。   有个温柔乖巧的大女儿在先,李氏对许舒静很头疼,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不过是多养女儿几年,许家自然不会养不起。   温续文一时没明白许舒妤的意思,“什么言语,我说过什么?”   许舒妤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相公不是说过女子最好十八岁再成亲,莫非相公已经忘了?”   “没忘,当然没忘,”温续文察觉到许舒妤的怀疑,连忙道:“只是一时没听懂娘子的话,并不是忘了,这可是书上的话,我怎么可能忘。”   怕许舒妤不信,温续文.强调多次自己没忘,他知道这种话很难让人相信,他必须坚定,要不然别人就更不可能相信了。   许舒妤眉眼低垂,抿嘴一笑,“相公不必激动,舒妤相信相公没忘。”   温续文松了口气,正色道:“娘子,小妹的婚事真的不必着急,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宁可挑的时间长些,也万万不可将就。”   温续文真怕因为他的存在,让事情发生变化,万一许舒静遇到男主时,已经定亲甚至成亲,那就完蛋了。   并非温续文想攀高枝,主要是古代男子大多有三妻四妾,像他岳父已经是世间罕见。   男主同样是世间罕见的那一批,许舒静嫁给他肯定比嫁给别人要强。   许舒妤含笑道:“相公这话可莫要让娘听到,娘虽然在替静儿相看人家,可没有着急把静儿嫁出去,婚事自然不可能将就。”   温续文闻言,便知道自己怕影响剧情,着急了些,尴尬道:“多亏娘子提醒,是我着相了。”   “相公也是关心静儿。”   “娘子善解人意,宽容大度,娶到娘子是我的福气,”温续文夸赞道。   温续文总喜欢直白地夸人,饶是许舒妤心境平稳,也无法再待下去,轻柔地笑笑,就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许舒妤想到温续文方才的话,思绪飘远。   他会觉得他们之间的亲事是将就吗?   ......   许士政在家里的状态很轻松,喜怒都形于色,比如现在,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很高兴。   而能让许士政这么高兴的只有一件事。   温续文问道:“岳父,可是盗匪那边行动了?”   “不错,”许士政点头,抚须道:“今日下午老夫接到元家商队的报案,说他们所有的货物都被抢劫一空,还有几人受了重伤,让县衙务必抓住盗匪,寻回他们的货物。”   元家嚣张惯了,在兴元府有元隆礼罩着,没人敢惹他们,所以看到盗匪也不怵,反而喧嚣着让他们滚,否则必定剿灭他们。   阳山盗匪也顺风顺水惯了,这次盗匪首领没来,他们单独行动,当然不愿意失手,直接出手把那几个叫得最大声的打成重伤。   如果不是盗匪首领一直强调不可伤人性命,他们估计会一怒之下杀了那几人。   于是,元家被劫了,两方闹得矛盾还不小,离开县衙的时候,那元家的管事还骂骂咧咧的,回去肯定会上报元隆礼。   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许士政当然高兴。   温续文跟着笑了两声,提醒道:“岳父,既然元家报了案,您可不能没有一点动作。”   “续文放心,老夫早有准备,之前征召的护卫正在县衙和丁勇一同训练,明日老夫会让黄典史带着他们进阳山剿匪。”   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府衙那边反应过来,那时黄山他们已经进山剿匪了。   即便元隆礼想迁怒他,也找不到理由冲他撒气,他还不能随意罢免一县的县令。   所以,他的怒火只能冲着阳山盗匪。   次日,兴元府府衙   赵同知和关通判坐在元隆礼下首,处理公务,大堂里寂静无声。   下一刻,元隆礼突然开口道:“郑县县令可有派出人手剿匪?”   赵同知愣了下,连忙拱手道:“日前,下官接到许县令的信,说他已经组织人手剿匪,只是信中许县令还是希望府里能出兵。”   元隆礼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关通判一脸嘲讽,“大人已经命他自行剿匪,还敢奢望府里出兵,许士政未免太无能了些,不如早早退位让贤,让有能力的人上。”   赵同知皱眉,正要反驳,却听到上首的元隆礼冷哼一声,他诧异地抬起头,见元隆礼目光冰冷地看着关通判。   “既然关大人这么厉害,不如你带兵去阳山剿匪?”   关通判懵了,让他去剿匪?不对,大人要出兵了?怎么可能?   “怎么,关大人不愿意?”元隆礼的目光愈发冰冷。   关通判吓得连忙跪下,恭声道:“下官不敢,只是下官不通军务,若是贸然带兵,军士们难免不服,有损大人的威名,下官虽微不足道,却不愿连累大人的名声。”   不得不说,关通判跟了元隆礼几年,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一通马屁就把他拍舒服了。   元隆礼的目光缓和下来,道:“阳山盗匪在兴元府境内,肆意劫掠商队,太过放肆,本官岂能容他们,去把郑统领请来,本官要和他商议出兵的事宜。”   ......   两日后,兴元府知府元隆礼亲自坐镇郑县县衙,同时带来五百兵甲齐全的军士。   元隆礼到了郑县后,第一时间提审了王家家主,利用其和盗匪的联系,打算设计让盗匪进入陷阱。   只可惜,阳山盗匪太谨慎了,他们耐心等了两天,等来的却只有一小波的盗匪,剩下的大部分依旧藏在阳山中。   无奈,郑统领只得带着五百军士进阳山剿匪。   有了这五百军士,郑县日前进山剿匪的衙役,丁勇以及护卫便退了出来,守在阳山外围,防止任何一个盗匪逃出去。   大军压境效果甚佳,一寸寸地推进,终于在五日后发现了盗匪的踪迹,双方开始交战。   郑统领性格沉稳,行军谨慎,识破不少盗匪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双方数量过于悬殊,军士的数量是盗匪两倍有余,盗匪再勇武也不是军士的对手,几日的游击交战后,两百盗匪无一人逃脱,全被剿灭,打扫完战场,郑统领便带着盗匪日前劫掠的元家货物离开了阳山。   至此,困扰郑县多年的阳山盗匪被彻底剿灭,郑县百姓纷纷欢呼,并在有心人的带领下,高喊“元大人英明。”   这让元隆礼心情大好,再看到郑统领将元家损失的货物悉数追回,还缴获大量金银财宝,更是心花怒放。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忘了问罪,“许士政,盗匪如此猖獗,祸害百姓,你为何不早日上报?”   元隆礼选择性遗忘许士政这几年间的数次求助。   许士政早有所料,跪地请罪道:“是下官疏忽,下官听闻周县丞和关通判相识,便让周县丞告知关通判,直到近日,下官才知周县丞欺上瞒下,并未将此事上报,下官御下不严,请大人降罪。”   听到这话,周常鑫瞪大眼睛,正要出言辩解,便见关通判上前一步,道:“大人,下官没想到周县丞竟会隐瞒不报,没有看清他的为人,是下官疏忽,请大人责罚。”   周常鑫僵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果只是许士政一人这么说,他还可以辩解,可关通判将此事盖棺定论,便由不得他辩驳。   果不其然,元隆礼闻言,顿时大怒,“此等狼心狗肺,不知为百姓分忧的官员留着何用,将其革职查办,押入大牢待审,许大人,此人是你郑县的人,本官就不越俎代庖,待本官走后,你自己去审问。”   “是,大人,下官领命,”许士政拱手应下。   阳山盗匪已经被剿灭,元隆礼带着元家货物,以及被缴获的金银财宝,离开了郑县,由五百军士亲自护送返回兴元府。   送走元隆礼等人,许士政返回县衙大堂,周常鑫依旧跪在那里,见许士政回来,他咬牙切齿道:“许士政,你公报私仇。”   许士政看着他,一脸平静,“你可知道为何关通判会放弃你?”   周常鑫脸色大变,他......当然知道。   许士政看到他的脸色,继续道:“剿灭两百盗匪,是大功一件,元大人想要得到这个功劳,之前他就必须不知道盗匪的存在。”   “大人既然不知道,只能是我们郑县失职,未曾及时上报,那到底是本官这个县令失职还是你这个县丞失职呢?”   许士政叹气,“周县丞,昔日之因,才有今日之果。”   周常鑫只考虑到自身的利益,从不曾为郑县百姓着想,哪怕这次他是替罪羊,当得也不冤枉。   隐瞒不报,这罪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最轻也得是抄家流放。   说实话,许士政宁可让周常鑫多蹦哒几年,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办了他,这只能证明元隆礼的**。   从盗匪处缴获的金银财宝应该属于郑县被劫掠的商户所有,元隆礼却没有丝毫要补偿的心思,直接让人拉回兴元府。   若非许士政的身上有发现盗匪内应的功劳,这次被下大牢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若非知道这次打不倒许士政,关通判又岂会这么快定下周常鑫的罪,把他自己摘出去。   许士政派人搜查周府,不出意外地找到多封周常鑫和关通判来往的书信,信中所提及的事情不少,阳山盗匪也在其中。   只可惜这些东西,注定见不了光,许士政只能将其付之一炬。   唉,这就是官场啊,丰靖帝如此英明神武,也杜绝不了地方上的贪污**。   周家倒得太快了,快到温续文都没反应过来。   他一直在让何顺搜集周立行的资料,就是想等时机到了,给他定罪。   没想到周家直接倒了,周立行陪着周常鑫流放去了,这些资料也就用不上了。   周家完了,原主的仇也就报了,也算是还了占他身体的恩情。   今后,他就是温续文,全新的温续文。   “续文兄~”温续文站在县学门口,本来豪情万丈,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脑袋,惊得他后退一步。   随后才看清,是金文才。   “文才兄有何事?”干嘛突然出现吓唬人,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不知道嘛。   金文才抱怨道:“这一个月,我一直被我爹拘在长乐坊看场子,快把我闷出病来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续文兄,走,我请你去醉风楼喝酒。”   温续文挑眉,“文才兄有银子了?”   金文才点头,兴奋道:“我攒了两个月,终于攒够去醉风楼喝酒的银子。”   好吧,金爷还是没给他零花钱,金文才手里的银子是他看场子的工钱。   这么一想,温续文莫名觉得金文才有些可怜,好歹也是郑县有名的纨绔,竟然连去醉风楼的银子,都需要攒两个月。   “既然文才兄囊中羞涩,这次不如让在下来请。”   金文才摇头,一脸认真道:“不行,我还没有答谢续文兄给我出主意,让我再见到小桃红呢。”   温续文嘴角一抽,再次纠正道:“文才兄,我没有给你出主意。”   “这不重要,总之没有续文兄,我就见不到小桃红。”   温续文扶额,他很想说这很重要,可是和这个二傻子较真岂不是显得他很傻?   想了想,温续文还是放弃了,这人一根筋,和他较真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金文才说请客就请客,不带含糊的,和温续文直奔醉风楼二楼雅间。   “续文兄,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你要是来长乐坊玩,只管尽情地玩,不用怕输钱。”   金文才总想拉着温续文一起玩,以前是邀请他去采香阁,现在变成了长乐坊,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温续文额头上布满黑线,得亏他意志坚定,要不然非得被金文才带坏不可。   这人就是狐朋狗友那一类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管。   温续文替他倒酒,道:“多谢文才兄好意,不过我课业繁重,就不去了。”   他要真去了,许士政很可能打断他的腿。   金文才闻言,一脸无趣:“续文兄这么年轻,时间还很长,不要总浪费在读书上,多玩玩才是正道。”   温续文无语,也只有金文才这混不吝的才会说读书是浪费时间。   他和这人说不通,也不多说,就一个劲儿地给他倒酒,金文才酒量不算大,几壶酒下肚,脸上已经泛起酒晕,目光开始涣散,说话变成了大舌头,很明显是醉了。   “我......我没醉,继续......喝~”   一般喝醉的人都这么说,温续文夺过他的酒杯,不让他再喝酒。   然后让金府的下人将金文才扶上马车,正准备离开,却被酒楼掌柜的拦住,笑道:“温公子,您的饭钱还没付。”   温续文这才想起来,金文才醉了,没办法付账,得,最后还是他请客。   温续文让何顺付钱,摇摇头离开醉风楼。   阳山盗匪已经被剿灭,王家是盗匪内应的事情就不用再瞒着,许士政刻意让人传出是温续文找到内应的消息,增加了他的名气。   一时间,百姓都道温续文年轻有为,许士政得了个好姑爷。   回到玉清院,许舒静正和许舒妤坐在院子里说话,看到温续文回来,打趣道:“姐夫,今日还有没有女子给你送手帕?”   女子都有崇拜英雄的情结,因为温续文名气大涨,前几日,有不少大胆的女子送他手帕示爱,有次路过采香阁,还差点被里面的姑娘硬拉进去,吓得他恨不得蒙着脸出门。   古代的女子热情起来比后世的女人可怕多了,温续文根本招架不住。   许舒静本来还想警告温续文一番,让他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结果见到他一惊一乍的样子,顿时被逗乐了,警告也变成了打趣。   温续文睨了她一眼,诧异道:“说来也是奇怪,今日.我遇到的女子,每个人都恨不得离我八丈远,前后变化颇大。”   许舒静得意一笑,她当然不会告诉温续文,她拿《后宅》当威胁,如果哪个女子敢勾引温续文,她就不卖给她《后宅》。   很明显,温续文的魅力还比不过一本书。   第27章   温续文本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到许舒静的表情,哪里不知道是她在搞鬼。   温续文懒得理她,走到许舒妤身边坐下, 勾唇道:“娘子, 看到相公这么受欢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许舒妤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就......恭喜相公?”   温续文一愣, 剑眉一挑,“娘子就不怕我给你找几个妹妹回来?”   许舒妤抬眼看他, 眼底带笑,柔声道:“相公会吗?”   温续文故意想了想, “还是算了, 我现在每日忙于学业,陪娘子的时间都很少, 再带别人回家,太不负责了。”   许舒静听到, 开口问道:“姐夫的意思是, 如果有时间, 就会纳几房妾室?”   温续文余光瞥了眼许舒妤, 见她神色如常,目光都不曾颤动,煞有其事道:“那当然,姐夫这么优秀, 肯定会有很多女子喜欢, 美人情深, 岂可辜负?”   “姐夫, ”许舒静气得站起来, “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姐姐?”   温续文摆摆手,笑道:“娘子向来大度,不会介意的。”   “你,你,”许舒静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就要揍他。   许舒妤拉住她,扭头看向温续文,平静道:“相公莫要逗静儿了,她会当真的。”   “逗我?”许舒静眨眨眼睛,有点懵。   温续文将放在许舒妤身上的视线收回,嘴角上扬,遗憾道:“唉,娘子还是这么淡定,算了,不开玩笑了,我还有课业,先回房间了。”   “又是逗我玩,姐夫,你太坏了,”许舒静气得跺脚。   许舒妤垂下眼帘,目光微闪,轻缓道:“相公慢走。”   许舒静心里的火还没有下去,跟许舒妤抱怨,“姐姐,你不管管姐夫,他总是欺负我?”   许舒静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结果还是总中温续文的计。   许舒妤含笑摸摸她的脑袋,“知道说不过相公,你还总挑衅他?”   这不是找虐嘛。   许舒静把头一抬,骄傲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才不会认输呢。”   许舒妤摇摇头,这她就没办法了。   “对了,姐姐,再有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兴元府会有灯会,我们去看好不好?”   许舒静这会儿才想起今日她来玉清院的目的。   郑县地方太小,虽然也有灯会,却称不上热闹,兴元府才是真的热闹。   前几年许士政带许舒妤姐妹逛过兴元府的灯会,许舒静自此就一直心心念念地再去一次,只可惜许士政一直没有时间,今年她问过了,许士政还是没有时间。   许士政也觉得亏欠女儿,表示只要温续文同意,可以让温续文带她们去。   从郑县到兴元府来回要一日时间,温续文如果要去看兴元府的灯会,就必须请一天假,八月十五去,八月十六回来。   许舒静本来打算直接和温续文说的,结果刚才她又被温续文气到了,这会儿让她再去找温续文,她就不愿意了,便想让许舒妤出马。   许舒妤听言,疑惑道:“爹不是没时间吗?”   “爹没有时间,姐夫不是有时间吗?”   许舒妤笑了,“你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这是两码事,如果他愿意带我去兴元府,我可以考虑原谅他,”许舒静小脑袋抬得高高的,倒是挺傲娇。   哪怕他不带你去,你明日还是会原谅他。   不过到底是亲姐妹,许舒妤没有当面拆穿她,只是道:“我问问相公看他同不同意。”   许舒静激动地抱着许舒妤转了两圈,“姐姐最好了。”   许舒妤轻点她的鼻尖,宠溺道:“你呀,”高兴的时候嘴甜得不行。   晚上,许舒妤照例给温续文送参汤,说起中秋节的事。   温续文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她,“娘子想不想去?”   “我?”许舒妤惊讶一瞬,笑道:“去不去都可以,静儿比较任性,如果相公没有时间,拒了便是,不必为难。”   温续文却是不满意许舒妤的回答,“娘子不要管我有没有时间,只需要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去?”   许舒妤沉默,良久道:“其实是想的,幼时去过一次,印象中,那次很高兴。”   “这不就行了,娘子想去,我们就去,”温续文一拍手,决定下来。   “县学那里?”   “只是请一天假而已,先生会允的,何况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先生该体谅才是。”   “那就......麻烦相公了。”   “娘子不必客气,”温续文摆摆手,“只是去兴元府看灯会而已,这等小事,我可以做的,自然会做。”   小事吗?   许舒妤笑了笑,柔声道:“相公还要读书,舒妤就不打扰了。”   回到自己房间,许舒妤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次日,许舒静得知温续文答应后,主动和他和好,“看在姐夫答应带我去玩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温续文斜眼看她,纠正道:“你误会了,我是带我娘子去玩,至于你,不过是顺带罢了。”   许舒静脸色一僵,眉心直跳,嘴角抽搐道:“你说什么?”   她为什么要和这混蛋和好,脑子被驴踢了吗?   许舒妤无奈地摇摇头,扯扯温续文的袖子。   温续文耸耸肩,不再逗许舒静,时间不早了,他该去县学了。   还有两天就是中秋节,温续文今日下学就去找梁先生请假,得知他要陪娘子,梁先生确实没有为难他,反而笑道:“好好玩,舒妤是个好姑娘,你可莫要辜负人家。”   梁先生和许士政交好,自然认识许舒妤。   见过许舒妤的人,没有不夸她的,这姑娘是当家主母的典范,当初她刚刚及笄,上门求亲的就踏破了许府的门槛,要不是李氏想多留许舒妤两年,也轮不到温续文。   温续文拱手,“先生放心。”   ......   中秋节这天,一大早温续文三人就出发,他们要在兴元府住一夜,不过李氏的娘家就在兴元府,倒是不用住客栈。   这次去兴元府,温续文决定把张智带上,有他在,安全系数会高很多。   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可是加上何顺张智以及两个丫鬟,还有给许舒妤外祖家的礼物,足足准备了五辆马车才足够。   除去三辆装礼物的马车,温续文自己坐一辆,许舒妤姐妹两人坐一辆。   张智的那双铁锤太重,一并被放在装礼物的马车上,他自己则和何顺坐在温续文的马车外赶车,时不时还从怀里掏出糕点吃。   不知道张智是不是饿怕了,现在他身上总是带着吃的,不管饿不饿,都要吃点东西。   许家家大业大,不缺他这口吃的,也不拘着他。   从郑县到兴元府,路程不算近,许舒静姐妹在郑县长大,可到兴元府的次数不多,也就每年去一次李家,其他时候很少来。   李氏要管着许家的庄子还有铺子,以及大大小小上百口人,每日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总是带许舒妤姐妹回娘家,而且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总回娘家。   人们似乎觉得,只有过得不好的人才会总回娘家。   基于种种原因,许舒妤姐妹来兴元府的次数少之又少。   许舒静时不时打开窗帘,看向外面,眼睛亮晶晶的。   难得出来散心,许舒妤也不拘着她,只是劝道:“静儿,这次能出来,多亏相公,你以后少惹他生气。”   听到这话,许舒静就不高兴了,撅着嘴委屈道:“姐姐,你不爱我了。”   许舒妤笑了,“这又是怎么了?”   “明明是姐夫总是欺负我,姐姐却只说我,哼,有了姐夫,你就不要妹妹了。”   许舒妤轻敲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只记得相公欺负你,你哪次要求相公没答应,你现在能经常出府,还是相公说服娘同意的,连娘都说相公对你太纵容了,这些你都不知道?”   许舒静闻言,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心虚地吐舌头,搂着许舒妤,讨好道:“姐姐不要生气嘛,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也不是真生姐夫的气,而且我总在姐姐面前说姐夫的好话,我对姐夫也很好的。”   “是吗?”许舒妤表示很怀疑,好话她没听到,埋怨倒是听了不少。   许舒静垂下小脑袋,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许舒妤见她这样,没再说她,她现在还小,行事难免幼稚随性一些,长大后就好了。   她不会要求许舒静立刻改变,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只要不存邪念,也没什么不好。   三个时辰后,温续文一行人到了兴元府,看着眼前高大厚重的城墙,温续文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兴元府不过是寻常的府城,城墙就这般高大,那盛京的城墙岂不是更加雄伟?   许舒妤姐妹虽然来兴元府的次数很少,可也比温续文.强多了,他才第一次来兴元府,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去李府都需要许舒妤姐妹带路。   许舒静颇为得意地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姐夫,可要跟紧点,莫要跟丢了。”   温续文嘴角一抽,这丫头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李家在兴元府是排得上名号的富户,目前的家主是李氏的父亲李老爷子,不过李老爷子年事已高,不宜过多操劳,现在外面的产业都是李氏的兄长李成业在打理。   几人走过两条街,来到李府门前,李氏早就给李家送信,李府知道许舒妤姐妹今日回来,早就让门房候着。   见他们到了,一门房马上去报告府里的主子们,另一门房恭声道:“小的见过两位孙小姐,孙姑爷。”   见礼后,便引着他们进门。   李府不愧是兴元府的富户,这府邸建得比许府气派,府内特意挖了一处人工湖,在其中建有一处湖心亭,很是秀丽。   李府是一座五进的宅子,几人刚进了第一道门,迎面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妇人穿金戴银,面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笑道:“千盼万盼,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走走走,跟舅母去见你们外祖......这位就是表姑爷吧?”   听言,温续文便知这妇人是李成业的妇人周氏,拱手道:“续文见过舅母。”   周氏打量一番,夸赞道:“妤儿的眼光就是好,表姑爷仪表堂堂,听说已经考了秀才,真真是一表人才。”   许舒妤抿嘴一笑,低头不语。   温续文谦虚道:“舅母谬赞了。”   “表姑爷后年要下场?”   “确实想下场一试。”   周氏的笑意更深,“这不就巧了吗,祈儿后年也要下场,你们都是读书人,又是表兄妹婿,理应好好亲近亲近。”   “有表哥陪着,自是好的。”   李成业和周氏有一独子李司祈,自幼喜欢读书,早就考中秀才,为了求稳,去年的乡试并未参加,打算参加丰靖四十二年的乡试,确实和温续文同年。   许舒静见此,不满意了,撒娇道:“舅母,你不爱静儿了,总是拉着姐夫说话。”   周氏闻言,笑得更欢了,将许舒静搂在怀里,“哎呦,是舅母的罪过,怎么能忘了我们的静儿呢,快告诉舅母,累不累?”   “坐了三个时辰的马车,可累了。”   周氏只有一个儿子,所以颇为喜欢许舒妤姐妹,每次她们来李府,都会好好热闹一番。   温续文看着许舒静靠在周氏怀里撒娇,再看看许舒妤娴静地跟在一旁,嘴角含笑看着许舒静玩闹,暗叹这两姐妹的性格差异也是够大的。   一行人说笑的时间,已经过了垂花门,走进内宅,李老夫人早几年已经去了,如今正房只有李老爷子一个人住,李成业和李氏住在北边院子。   温续文三人来了李府,第一件事当然是给李老爷子请安。   走进正房,李老爷子坐在上首,除他之外,还有两人坐在他的下首,显然是李成业和他的独子李司祈。   许舒妤姐妹纷纷见礼,温续文也随着见礼。   “表姑爷不必拘束,坐下吧。”   说话之人是李成业,面上带笑,很是和气,只有不笑时,方可看到眼中似有似无的精光。   “舅父客气了,叫小婿续文便好。”   “妤儿的姑爷是个好样的,老夫就知道士政选的人不会有错,”李老爷子和两个外孙女叙完旧,将视线移到温续文身上。   温续文连忙起身拱手,“不敢,外祖父谬赞了。”   “坐下坐下,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   正房里的人有意无意地都把目光放在温续文身上,让他很是不自在。   温续文坐下后,李司祈怕他不适应,主动搭话,“听闻续文帮姑丈找到阳山盗匪在郑县的内应,一举剿灭盗匪,早就有心一见,今日可算有机会了。”   温续文笑道:“比不得表哥,续文总听岳父提起,表哥读书极为用心,后年的下场必定高中。”   李司祈摆手,温声道:“姑丈谬赞了,虽说读了这么多年书,为兄还是不敢确定乡试必过。”   “表哥太过谦虚了......”   两人互相恭维,倒也聊得不错。   李老爷子年事已高,精气神都差了很多,说了一会儿话,就感觉累了,便让小辈们自己去玩。   许舒静早就想离开,她耐心不足,不愿坐在那听长辈们说话,得了李老爷子的允许,马上拉着许舒妤,招呼温续文和李司祈两人,离开了正房。   周氏几人见之,都笑着摇摇头,“静儿还是这般活泼,不及妤儿稳重。”   “她们姐妹二人这性格,倒也是互补,总归不会太闷。”   “这倒是,有静儿在,怎么也不会烦闷。”   “......”   温续文几人出了正房,李司祈便顺势当起引路人,带他们去住处,还是许舒妤姐妹常住的那个院子,一直为她们留着。   许舒静挽着许舒妤往前走,看着李司祈打趣道:“表哥,听娘说舅母给你相看的姑娘你都不满意,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李司祈脸色一僵,眼神飘忽一瞬,呐呐道:“静表妹总喜欢开玩笑,为兄每日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便是府门都很少出,哪里会有心仪之人。”   “这倒是诶,”许舒静点头,“不过表哥,读书虽然重要,可娶妻也很重要的,你看看我姐夫,他就早早娶妻。”   温续文睨了她一眼,说话归说话,扯上他做什么。   “这可不一样,妤表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温续文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李司祈,以为他对许舒妤有什么心思,仔细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看来没什么表哥表妹的狗血戏码。   许舒静认同地点头,“那是,姐姐乃是世间难寻的好姑娘,其他人自是比不上,表哥,你要把目光放低些,要不然找不到娘子的。”   许舒妤被夸得脸红,“静儿。”   温续文嘴角一抽,没想到许舒静还是个资深姐吹。   李司祈被打趣得头疼,偏偏他还有口难言,眼看着他们的住处到了,李司祈松了口气,借口离开了。   等他走远,许舒妤这才沉声道:“静儿,以后在表哥面前,不得无礼。”   “表哥太无趣了,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我这是在帮他,红袖添香岂不是更好?”   “那也是表哥的事,轮不到我们插手,”许舒妤的态度很坚定。   “好吧好吧,我错了,以后不会了,”许舒静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温续文本来含笑看着,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该住哪儿?   这院子中房间倒是不少,可问题是他现在是许舒妤的相公,若是住在别的房间,岂不是暴露了他和许舒妤还未同房的事情。   许府上下虽都知道温续文和许舒妤分房住,却不曾传出去,李家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温续文僵在原地,何顺背着包袱站在他身后,似乎是察觉到温续文的为难,一言不发,等着他的吩咐。   张智继续吃糕点,没有温续文的吩咐,他和外界就是隔绝的,眼里只有吃的。   还好,尴尬没有持续太久,许舒静拉着许舒妤走到她的房间,撒娇道:“姐姐,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睡过了。”   许舒妤含笑点头,“好。”   温续文瞬间松了口气,让何顺将包袱放到许舒妤的房间,看着里面的摆设,看来他是逃不过住女子房间的命运了。   不论是许府,还是李府,都是如此。   还好许舒妤喜爱素雅的装饰,房间的摆设很简单,没有出现满目皆是粉色的情况。   坐了三个时辰马车,着实有些累,在用了午膳后,三人便回房睡了一觉,等到酉时正,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才离开李府去参加灯会。   或许李司祈真是太无趣了,连他娘周氏都看不过去,以温续文三人人生地不熟为由,让李司祈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灯会。   李司祈虽然不大愿意看灯会,可母命难违,他倒也尽职,每到一处,都会介绍一番。   不过介绍多了,许舒静就不耐烦了,“表哥,我们对这河的历史没有兴趣。”   李司祈眼神一黯,“抱歉,静表妹。”   许舒妤抿嘴,“静儿,表哥也是好意,不可无礼。”   “姐姐,”许舒静摇摇许舒妤的手,“我想去放河灯。”   见许舒妤蹙眉,温续文说道:“正好一起去看看,我还没看过呢。”   “好耶,”得了温续文同意,许舒静放开许舒妤的手,跑到前面去,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静表妹,注意安全,小心撞到别人,”李司祈不放心,连忙跟上去。   许舒妤看向温续文,蹙眉道:“相公,静儿刚才太无礼了,为何拦着舒妤?”   温续文看着前面的两人,并未回答,低声反问:“小妹和表哥?”   虽未说完,意思却是很明显。   许舒妤无奈地点点头,“所以,小妹这样,太伤表哥的心了。”   温续文却是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表哥表妹的狗血戏码还是有的,只是没在他这儿,在男主那儿。   嘿嘿,温续文无良地笑了。   “相公为何发笑?”许舒妤一脸不解。   温续文连忙收敛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一心读书的表哥竟然也有喜欢的人,挺新奇的,”也挺容易看出来的。   那笨拙着讨好一个人的样子,太明显了,可能老实的男子都喜欢可爱活泼的女孩子。   只可惜,许舒静还没开窍,而且一心只喜欢玩闹,没心情听李司祈说枯燥的历史,李司祈向心上人展现自己博学一面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许舒妤叹气,“表哥虽然无趣了些,可对静儿一片赤诚,娘其实有意将小妹许给表哥。”   温续文瞪大眼睛,可千万别,着什么急啊,李司祈虽好,可还有更好的呢。   第28章   “娘子, 表哥是不错,可小妹的想法更重要,总不能乱点鸳鸯谱吧。”   许舒妤点头, “这是自然, 我和娘不会私自给小妹定下亲事......不过,相公似乎对小妹的亲事很上心?”   温续文眼光微闪, 故意笑道:“小妹也是我妹妹, 肯定要上心些,小妹聪明灵秀, 当然要好好挑选一番。”   许舒妤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相公说得是。”   温续文松了口气, 他心好累, 总感觉为了男女主的感情他付出良多。   两人不再多提李司祈的事,抬脚跟上去, 许舒静太过活泼,总要看着点。   “哎呀~”   刚跟上去, 温续文就听到哎呀一声, 只见许舒静着急往前挤, 可灯会人太多了, 一个不小心她就被人推了一下,身体打个踉跄,整个人往一旁倒去,若不是旁边正好有人扶了她一把, 她怕是要摔到在地了。   温续文和许舒妤连忙挤开人海走过去, 李司祈正在一旁问道:“静表妹, 你怎么样, 有没有事?”   许舒妤沉着脸, “静儿,怎可如此莽撞?”   若不是有人帮忙,后果不堪设想,古代也不是没有踩踏事件发生。   许舒静也是吓到了,扑到许舒妤怀里,低声道:“姐姐,我错了。”   温续文则看向刚才救人之人,剑眉星目,倒是相貌不凡,只可惜太冷了,这人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过人家帮了许舒静,总该道声谢。   温续文刻意忽视那股冷气,走上前,拱手道:“家中小妹顽皮,多谢公子相助。”   那男人只是冷冷地看了温续文一眼,并未说话。   倒是他身后之人,开口道:“公子客气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等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两位慢走,”人家无意交谈,温续文也不好过多纠缠。   看那男子的穿着和气质皆非寻常人,若非记得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没这么早,温续文都以为那人是男主了。   不过,古代的冷美男似乎不少啊,男主是,刚才那人也是。   冷漠男子两人走远后,他身后之人低声道:“主子,元隆礼太过谨慎,元府守卫森严,一时之间难以靠近他的书房。”   “再探。”   “是,”那人苦着脸,脑子飞快转动,思考哪个地方的守卫薄弱些。   许舒静受了惊讶,老老实实待在许舒妤身边,不过还是没忘要放河灯,拉着许舒妤要去买河灯。   本就是出来玩,便随了她的意,去买河灯,四个人一人买了一盏。   李司祈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看到许舒静买了,便跟着买了一盏。   河灯上是可以放纸条的,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言。   如果在河上游放的河灯,在下游可以找到,那纸条上写的事情便会实现。   百姓对这个传言都深信不疑,所以每逢乞巧节和中秋节,都会有很多人买河灯去放。   尤其是很多已经定亲的未婚夫妻都会买一对河灯,以此祈祷自己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温续文虽然不信这个,却不会打破别人的美好幻想。   许舒静在卖河灯的摊子前,挑了好久,才挑中自己觉得比较特殊,一眼能认出来的。   卖河灯的老翁很贴心,还准备了纸笔,供买河灯的客人使用。   许舒静第一个去写,还不忘回头警告一声,“不许偷看哦。”   温续文无聊地翻个白眼,不过是小孩子的无病呻.吟,有什么可偷看的。   李司祈倒是感兴趣,可他是正人君子,做不出偷窥的行径。   许舒静之后是许舒妤,再之后是李司祈和温续文,两个男人没什么避讳,他们两个一起去写。   温续文目前就一个心愿——金榜题名,半点都没有犹豫,提笔写下这四个字,将纸条折起来,然后写了一个“温”字,这是等一会儿在下游找河灯的时候,方便和别人的区分。   许舒静如今已经恢复过来,又变得活力满满,笑道:“既然都写完了,我们赶紧去放河灯吧。”   说完,她便转身头前带路,温续文三人跟在她身后,愿望都写了,总要把河灯放了。   兴元府的这条河很长,贯穿了整个兴元府,他们要放河灯,就必须去城东,然后再跑到城西捡河灯。   温续文总感觉古人对放河灯这么热衷,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古代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这么走走消耗时间,累了就回家睡觉。   他们四人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放河灯了,而且放了就跑。   这是对自己写的愿望比较执着的,跟着河灯跑,就不怕找不到自己河灯了,当然前提是体力能跟上。   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都会让下人去跟,虽有取巧之嫌,可也是找到了自己的河灯。   这般想想,放河灯也挺有趣的。   温续文把河灯放进河里,看着它随水流漂走,还没回神,就被许舒静拍了一下,“姐夫,快跑啊。”   “跑什么?”   “追河灯啊,”许舒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温续文脸色一黑,他当然知道是追河灯,只是他没想到,许舒静会让他去追。   温续文指指自己,“小妹,你觉得姐夫这瘦胳膊瘦腿的,能追上河灯?”   “可是总不能我和姐姐去追吧?”许舒静皱眉。   至于李司祈,许舒静压根就没指望过他,他看起来还不如温续文。   “追什么追,”温续文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样才更心诚,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河灯,只看天意。”   嗯,懒得追或者追不上河灯的人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许舒静摇头,“不要,哪有什么天意,姐夫没听说过人定胜天吗?”   许舒静一心要追河灯,且不说现在河灯已经漂出去很远,就算跟得上,也不可能全程跟着从城东跑到城西,那样太累了。   “对了,姐夫,让智儿去,”许舒静看到温续身后的张智,眼睛一亮。   温续文摇头,“不行。”   “怎么又不行?”   “智儿倒是能追上河灯,可你认为他会认出哪个是你的河灯吗?”   恐怕在他眼里,那些河灯都是一样的。   许舒静蔫了,“那该怎么办?”   她来兴元府就是想放河灯,结果河灯是放了,却找不回来,那还有什么用。   “这样吧,我们租辆马车,做马车去城西,马车的速度肯定要比河灯到的快,到时候我们在那边等会儿,应该能等到。”   当然,等不到也没办法。   这是温续文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许舒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得了温续文的命令,何顺去租马车,许舒妤面带歉然,柔声道:“相公费心了。”   她刚才制止了许舒静多次都没用,也不知她写了什么心愿,这么有执念,非要找到河灯。   温续文笑道:“本就是出来玩,自然要玩得尽兴。”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四人马上坐上马车,向城西赶去。   “续文,还是你有办法。”   李司祈和温续文坐一辆马车,面上带着羡慕。   他刚才也在替许舒静想办法,却没想出来。   温续文嘴角含笑,“只是碰巧想到罢了。”   他看得出李司祈的失落,不过他可没办法安慰他,在温续文看来,李司祈和许舒静在一起的可能性太小了,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另一辆马车   许舒静靠在许舒妤怀里,笑道:“姐姐,如果能找到河灯,你和姐夫都要感谢我哦。”   许舒妤闻言,便对她写得东西有了些猜测,无奈道:“莫要多事。”   许舒静嘿嘿一笑,“怎么算是多事呢,我只是希望姐姐和姐夫好好的。”   她本来写的是让她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后来灵光一闪,又添了一个愿望,便是和许舒妤二人有关。   她这么聪明可爱,老天爷肯定不会怪她贪心的。   许舒妤知道许舒静是好意,可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已经很好,只是和许舒静认为的好不一样罢了。   “我猜,姐姐的愿望和姐夫有关对不对?”   许舒妤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许舒静得意一笑,“我就知道,姐姐看似不关心,其实对姐夫的事很上心的。”   许舒妤无奈一笑,捏捏她的鼻尖,“就你懂得多是吧,我是相公的娘子,关心他是我的本分。”   “只是本分吗?”许舒静暧昧地笑笑,显然不认为是这样。   许舒妤见此摇摇头,没有再解释,她说了,许舒静不信,她也没办法。   马车的速度不慢,而且避开人多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城西河边,这里同样有很多人,正站在河边张望,显然在找自己的河灯。   许舒静连忙下了马车,仔细辨认一番,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河灯,松了口气,“还没到。”   以河灯漂流的速度肯定不如他们快,没到的可能性很大。   许舒静眼睛睁得很大,温续文三人也看着河水,四双眼睛总要比一双眼睛看得范围大些。   这段时间,不时有人跑过来,也有不少河灯漂过来。   河下游有一截木头,可以将河灯拦下,现如今那里已经拦住很多河灯,这么多相似的河灯放在一起,想找出自己的河灯,并不容易。   温续文看着不停漂过来的河灯,眼有点疼,他们是不是来得有点早了?   “哈哈,我找到我的河灯了,”身边一个男子大声道。   只是他没有立刻去捡河灯,而是深情地看着身边的女子,“这下你信了吧,我们肯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女子羞涩地低下头,“嗯”了一声来回应。   温续文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这放河灯似乎是个撩妹神器啊。   李司祈双眼发光地看着这一幕,暗自想象如果他在河灯上写下和静表妹白头到老的心愿,静表妹会不会答应他?   虽然可能性不大,李司祈还是忍不住奢望。   温续文注意到李司祈的眼神,想了想,还没有打破他的幻想,人嘛,总要有些梦想。   “啊啊啊啊,我看到了,”突然,许舒静拉着许舒妤激动道。   温续文听言,眼神一凝,可不是,那个写有“温”字的河灯,就是他的。   几人连忙走过去捡起自己的河灯,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离开此地。   温续文拿着河灯,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总不能把河灯拿回家吧,等蜡烛燃尽,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随便。”   “随便?”   “是啊,心愿已经实现,你可以把它送给别人,也可以带回家。”   温续文嘴角一抽,还真是敷衍啊。   许舒静眼睛一转,眼疾手快地取下温续文的纸条,然后跑到许舒妤的另一边。   温续文扯扯嘴角,“跑什么,又没说不让你看。”   许舒静不理他,飞快地打开,然后就看到四个字——金榜题名。   许舒静翻个白眼,吐槽道:“姐夫,人家都许愿家庭和睦美满,只有你这么俗。”   “不是说许愿吗,每个人的愿望当然不一样......礼尚往来,小妹把你的纸条交出来。”   许舒静将河灯往前一送,“自己拿,”她巴不得温续文看呢。   这么大方?   温续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将纸条取出来,手一转递给许舒妤,道:“小妹毕竟是女儿家,我看不太方便,还是娘子看比较合适。”   许舒静才不会介意他们两个谁看。   许舒妤没有推辞,虽早有猜测,还是打开纸条。   “希望我早起找到如意郎君,还有,姐姐和姐夫要永远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看到许舒静写的内容,温续文眉头舒展,他还以为有什么阴谋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纸条打开后,许舒静便看向许舒妤和温续文,结果两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让她很是失望。   这队友根本带不动啊。   许舒静嘟嘟嘴,不太高兴,便取出许舒妤的纸条来看。   “望相公他日金榜题名。”   许舒静扯扯嘴角,“姐姐和姐夫真是心有灵犀啊,”语气颇为复杂。   明明这两人没什么眼神交流,可为什么还是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温续文看到,拱手笑道:“借娘子吉言。”   许舒妤露出浅浅的笑容,“相公博学多才,定会高中,这许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李司祈看看他们,见没人打算看他的纸条,虽有些失落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静表妹还小,还是再等等吧。   放完河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众人商量着回府,至于这河灯,温续文给了许舒妤,他不知道怎么办,便交给她处置。   许舒静打算把这河灯收藏起来,让它保佑她早日梦想成真。   这河灯又名花灯,是由莲花做成,收藏花灯,不过是将花瓣风干收起来罢了,想要维持花灯的原样是不太可能的。   “小姐,是刚才那人,”这时,玲儿突然说道。   温续文几人抬眼看去,就看到刚才的冷漠男子正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许舒静想起刚才这人救了她,她还不曾道谢,扭头跟许舒妤说:“姐姐,我过去谢谢他。”   “小妹,那位公子不喜欢别人靠近,”温续文开口提醒。   许舒静却是不理会,小跑到那冷漠男子面前,“公子,刚才谢谢你帮了我。”   面前的姑娘肤如凝脂,小鹿般的眼睛明亮清澈,嘴角带着笑意,看向他的眼神单纯真挚。   如此美景,冷漠男子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许舒静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虽说面对恩人,她应该礼貌一些,可这人的态度也太气人了。   许舒妤眼珠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同情道:“原来公子口不能言,真是可惜。”   冷漠男子身后的男人闻言,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主子。   冷漠男子眼神没有半分波动,看了眼身后之人,道:“走。”   “是,”见主子离开,他连忙跟上。   许舒静看着两人离开,气愤道:“什么人啊,这么没礼貌。”   温续文斜眼看她,“早就提醒过你了,不听姐夫言,吃亏在眼前吧?”   许舒静冷哼,“那个大冰块,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要不是他帮了我,我才不会理他。”   许舒妤蹙眉,“静儿,不可背后妄议他人,何况那位公子救了你,不得无礼。”   许舒静嘟嘟嘴,有些委屈。   温续文见此笑了,说她是小孩子还不承认,只有小孩子得不到回应,才会生气,不曾想过,这世上很多人和你非亲非故,不是你给出反应,别人就要作出回应。   “好啦,回府,我们已经道谢了,人家的性格如何,轮不到我们置喙,”温续文出声道。   今晚的中秋灯会,也就看了看热闹,放了河灯,别的也没什么。   温续文见过更多有趣的集会,自然看不上这些,许舒静却是玩得很高兴,还颇有童趣地让人买了几支糖葫芦。   温续文尝了一个,还不错,比后世的糖葫芦好吃。   回到李府,李司祈便告辞离开,现在对他来说还早,他要回去继续读书。   看着对李司祈离开,没有丝毫反应的许舒静,许舒妤无声叹气,看来静儿对表哥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温续文瞥了眼专心致志吃糖葫芦的许舒静,轻扯嘴角,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哪怕男主在这儿,她也照样无视。   他记得许舒静开窍开得很晚,男主当初可是撩了很久才撩动。   这般一想,温续文瞬间就不担心男女主的感情了,有这么一个感情迟钝的主儿,他应该放心才对。   温续文想罢,伸伸懒腰,和许舒妤告辞,“我先回房了,娘子也早些歇息。”   许舒妤颔首,目送温续文离开,然后带许舒静回房间。   次日,他们本来打算一早离开,可李家人太过热情,非要留他们用了午膳,再让他们离开。   还好温续文请了一天的假,明日再去县学就可以。   李司祈倒是一早就去了府学,他目前正在府学读书。   温续文和李司祈聊过,知道他也打算去国子监进学,只是府学进国子监的名额虽然比县学多,可竞争也更激烈,再加上有元隆礼那个没什么公平可言的知府,更不好选上。   李司祈还是老实了些,若他懂得变通,让李成业想办法贿赂元隆礼,这个名额他早就到手了。   对付不同的人就得用不同的手段,他们现在奈何不了元隆礼,只能按照他的规矩来。   不过这到底是李家的事,贿赂也不光彩,温续文不便多言,李成业想必心中自有打算。   午膳后,温续文三人离开,周氏是真心喜欢许舒妤姐妹,搂着她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开。   又是三个时辰的路程,等他们回到郑县,天色已经暗了,许府还没用膳,正等着他们。   到了门口,温续文跳下马车,刚下来就看到许舒静轻巧地从车上跳下来,许舒妤就没有她这么灵活了,等秀儿将长木凳放在她面前,然后扶着秀儿的手下了马车。   温续文走过来,拍拍许舒静的小脑袋,道:“看看我娘子,再看看你,一点也不淑女,小心嫁不出去。”   许舒静瞪眼,不满道:“姐夫,别以为你带我去兴元府玩了一次,我就会忍你。”   “那,要不再去玩两次?”   “士可杀不可辱,”许舒静把头一抬,率先走进府里。   两次就想让她屈服?想得美。   温续文啧啧摇头,“过河拆桥。”   看到他们回来,门房传话,说许士政和李氏正等他们用晚膳,让何顺他们带几个下人把车上李家送的礼物搬下车,温续文三人直接去正堂。   出去玩了一次,许舒妤姐妹的心情都不错,许士政抚须道:“幸好有续文在,要不然又要让静儿失望了。”   因为阳山盗匪和周家的事,这段时间许士政一直很忙,就差睡在县衙了,确实抽不出空陪许舒妤姐妹去兴元府。   温续文笑道:“小婿也是想偷次懒了。”   “续文每日忙于学业,应该好好歇歇,”李氏点头道。   几人说了会儿灯会上的趣事,便开始用膳,随后许士政将温续文叫到书房。   许士政招手让温续文坐下,“之前一直在忙,没空和你说周家的事,今晚有空,便和你说说,续文,可知周家因何被流放?”   “不是说周家和阳山盗匪勾结......莫非另有缘由?”   “不错,”许士政点头,“那不过是给百姓的交代,实际上,不过是元知府需要一个为自己请功的正当理由。”   温续文没太听明白,“岳父的意思是?”   “元知府亲自带兵剿灭二百盗匪,这是一个不小的功劳,可盗匪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到二百人,元知府需要给朝廷一个解释。”   温续文猛地抬起头,“周县丞就是那个解释!”   第29章   “不错, 如果不是周县丞,那便只能是老夫了。”   “续文,你学问不俗, 又上进努力, 进入朝堂是迟早的事,老夫告诉你这件事便是希望你明白, 官场上并不是非黑即白, 也不是你没有犯错就不会出事。”   “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必须时刻小心,莫要着了别人的道。”   许士政是怕温续文年轻气盛, 初生牛犊不怕虎, 碍了别人的眼,被当成弃子废掉。   温续文点头, 缓缓道:“岳父教诲,小婿谨记。”   出了书房, 温续文眉头紧皱, 周常鑫虽然不算太冤枉, 可他终究还是被当做替罪羊放弃的, 甚至是他的靠山亲口给他定的罪。   弱小是原罪啊!   温续文叹气,谁都不是银子,不可能让每个人喜欢,尤其是进入仕途, 你永远都不知道会因为什么理由得罪某个人。   若是时刻谨慎, 岂不是太过心累?   “姐夫, 爹爹训你了?”见温续文皱着眉, 许舒静眉飞色舞道。   显然她的高兴是建立在温续文的痛苦之上。   温续文瞥了她一眼, 正想回敬回去,突然想到许舒静的身份,顿时眼睛一亮,闪闪发光。   他怕什么,他有什么可怕的,他可是未来皇帝的姐夫,即便是男主登基前,他也是个王爷啊。   温续文咽下将要说出口的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温柔道:“小妹啊,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姐夫给你买。”   许舒静下意识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有什么阴谋?”   “姐夫怎么可能有阴谋呢,姐夫平日不是很宠你吗?”   “宠我?”许舒静呵呵两声,冷笑道:“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几句吗?”   温续文马上摸向自己的胸口,笑道:“嗯,我的良心告诉我,我所说的都是真话。”   许舒静目瞪口呆,这等厚脸皮她是及不上的,想了想,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今日的姐夫脑子似乎有病,她还是避着点吧。   见许舒静跑掉,温续文没有在意,他现在心情舒畅不少。   刚才从许士政书房出来,他心情其实很压抑,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表现出来的聪明,不过是原主的底子好,再加上他前世的经历让他和古人的思维不同。   这些终究是小聪明,他没有看过厚黑学,不懂为官之道,所以在听到许士政的话后,对仕途有了一丝抵触,甚是觉得放弃科考,当个富家翁也不错。   可现在想起男主的存在,他心情就变好了,每个人都是要成长的,并非天生就适合这一行。   他不怕磨练,只怕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除掉,可现在有男主在,可以让这种情况避免发生。   既然如此,那就进官场走一遭又如何?   内阁大学士,他也想当一当!   一时间,温续文豪情万丈。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温续文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野心。   他之前读书不过是按部就班,因为这个世界士人地位最高,他就参加科举,哪怕很努力读书,心里却是空的。   就像后世学习一样,一步步,从小学上到大学,从没想过大学毕业后要做什么,只知道上学就是为了考大学,活得浑浑噩噩。   而现在,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目标。   在这个人命贱如狗,动不动就抄家灭族的时代,他想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能力。   “相公。”   温续文回神,定睛一看,原来他已经回到了玉清院。   看着眼前温婉娴静,岁月静好的女子,温续文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弧度,温声道:“娘子,我今后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好不好,一品怎么样?”   许舒妤仅愣了一瞬,便柔声道:“好啊,舒妤等着。”   温续文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这个女子啊,总是这样,让人很舒服。   他现在只是小小的秀才,哪怕考中进士进入朝堂,也是从七品官做起,想升到一品,不知道要熬多久,而且还不一定能熬到。   许舒妤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温续文说出了,她便相信他能做到。   这样的女子,真是让人心里变得柔软。   温续文上前几步,走到许舒妤面前,弯腰抱住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许舒妤感受到温续文的呼吸,面上还未有变化,耳垂却悄然变红,愣愣地被温续文抱着,不知该做什么回应。   温续文也没想多占许舒妤便宜,很快就放开她,爽朗笑道:“要给娘子挣诰命之身,总要先中举才是,我去读书了。”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离开,总感觉他有点变化,却又说不出来。   ......   次日用早膳时,许舒静看着温续文,眼中带着打量,似乎在确定他有没有发病。   温续文睨了她一眼,“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妹这是......被鬼找上了?”   很好,没有发病。   许舒静放心地坐下,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温续文又欺负她,不反击回去,岂不是落了她许家二小姐的名头?   许舒静冷哼一声,把头一抬,道:“本小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亏心事只有某些小人才会做。”   许士政皱眉,“静儿,你的礼仪是怎么学的,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   糟糕,忘了已经开始用膳了。   许舒静刚聚起的气势瞬间消失,低下头一副乖巧听训的样子。   温续文憋笑,果然还是逗许舒静比较有趣。   至于男主会不会因为他欺负女主而报复他?   温续文只想说,他哪里有欺负女主,这不过是我们独特的家族爱罢了。   用完膳,温续文去县学,昨日请假一天,课业肯定要补回来。   过完中秋后,温续文恢复以前的生活规律,白天去县学,晚上回府写文章,还有许舒妤永远不会缺席的参汤,让他可以活力满满地完成课业。   进入九月后,天气明显转凉,李氏已经开始让人给温续文准备棉袍和大氅,以郑县往年的情况,进入十月,很可能会下雪,那时候天气骤冷,这些必须提前备上。   温续文的气质温润,他的衣物配合他的气质,大多是淡色系的,李氏给他准备的棉袍也是如此。   温续文其实挺想穿穿深色的衣服,那样应该会让他看起来沉稳一些。   不过李氏却是说:“续文如今尚未行冠礼,穿得那么老成做什么,年轻人朝气一些比较好。”   听到这话,温续文便知李氏借机对许士政表达怨气,就不再提衣服的颜色,反正他相信岳母的眼光。   许舒妤姐妹的披风也在做,女子总是爱美的,不喜欢穿太厚实的袄衣,披风就正合她们的心意。   和温续文差不多,许舒妤的衣物大多是素色。   只有许舒静的衣服颜色多样,她模样娇俏,很多颜色她都压得住,又容易善变,可能今日喜欢粉色,明日就喜欢红色。   若不是有李氏压着,许舒静在衣服上花的银子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温续文暗自咋舌,这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幸好她喜欢的不是什么寒门学子。   咦,有被内涵到。   温续文愣了,自己内涵自己也是没谁了,在许府住久了,又不曾和温家人联系,他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或许有些人真的不禁念叨,温续文才想到温大成一家,晚上他就被许士政叫进书房。   许士政把桌案上的卷宗递给他,示意他打开看看。   一回生二回熟,温续文没有顾忌,直接打开,下一刻脸色就变了。   许士政开口道:“今日老夫接到十里村人的诉状,说有人仗势侵占他的田地,还要强娶他的女儿,续文,此事按照《丰律》理应严惩,只是老夫并非圣人,到底是有些私心,温家被治罪,与你的仕途无益,此事你私下去解决吧。”   这时候虽然没有严格的政审,可进入朝堂,就会有政敌,你的敌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污点。   温续文铁青着脸,拱手道:“多谢岳父告知,小婿会解决此事。”   仗势侵占田地,这仗的势除了他还能有谁。   没想到他的警告竟是没有丝毫用处,温家!温家简直胆大妄为。   还要强抢民女,果真不能小看人的恶念,只要给他们机会,便会释放出来。   若非许士政素来公正,郑县百姓对他十分信任,相信他会秉公处理,温续文或许就见不到这张诉状了。   毕竟在百姓心里,帮亲不帮理是官员的常态。   只要想想,若是无人制止,任由他们作恶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温续文的怒火就涌上心头。   回到玉清院,温续文的脸色都没有好转,看向何顺道:“明日一早替我去县学请假,就说家中有急事处理,另外准备马车,我明日要用......再把智儿带上。”   难保不会遇到什么无赖,有张智在也能安全些。   “公子可要收拾行李?”何顺不明真相,还以为温续文要回家住几日。   “不必,”温续文心中冷笑,怕是温家早就没了他的地方。   温续武一直吵着自己的房间太小,温续文这一离开,他不信汪氏会不打他房间的主意。   至于温大成,他老实惯了,根本制止不了汪氏。   温续文一直觉得比起汪氏,温大成更加让人讨厌。   汪氏对原主的讨厌没有丝毫掩饰,她就是光明正大地偏心小儿子,从来不曾给原主希望。   可温大成呢,他总会露出同情不忍心的表情,却从不作为,这种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的情况,原主经历了多次,直到麻木。   原主变成这个样子,温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温续武。   温续武对原主只有恐惧,没有兄弟之情,他心安理得地享受汪氏的偏爱,从不曾替原主说过一句好话。   这样的家庭,温续文厌恶至极,这次回去,就......一次性解决好了。   次日,得知温续文要回温家,许舒妤道:“相公,舒妤还未给公婆见礼,理应一同前去。”   他们成亲这么久,温续文都没回过十里村,许舒妤自然不可能去。   温续文摇头,“不必了,我有要事处理,娘子就不必去了。”   就汪氏那样的性格,许舒妤去了,只会被她磋磨。   许舒妤抿嘴,“相公,这于理不合。”   “理?”温续文冷哼,“那就不要了。”   说完,温续文便转身离开,他压了一晚上的火,连早膳都没用,便上了马车,离开许府。   许舒妤蹙眉,她察觉到温续文心情不好,恐怕是和温家有关。   许舒妤有些担心,便去询问许士政。   许士政说明缘由,叹气道:“这是温家的事,让续文自己解决吧。”   许舒妤闻言,轻咬嘴唇,许士政曾经将调查到温家的事情告诉她,让她选择要不要和温续文成亲。   她本想着今后和温家少些往来便是了,不曾想他们能惹出这么大的事。   相公该有多为难?   只是这事她帮不了忙,许士政让温续文去解决,已经是帮了大忙,剩下的便看温续文如何处理。   ......   十里村位于郑县的边缘,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村里的路有些崎岖,马车不容易进去。   如果放在村口,很容易被人偷走,乡下的百姓心里可没有法律意识。   还好,十里村村长温良的房屋就在村口附近,温续文走到村长家停下,大门敞开着,何顺喊道:“有人在吗?”   下一刻,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出现,看到温续文三人,迟疑道:“你们是?”   温续文现如今和之前变化很大,也难怪温良没认出来。   温续文上前一步,温声道:“良叔,我是续文。”   “续文?”温良仔细辨认一番,才惊喜道:“续文回来啦,来来,快进来坐。”   “良叔,外面没有停马车的地方,得借用一下您家的地方。”   “这是小事,尽管用,”温家拉着温续文走进屋里,给他倒杯茶,“你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叔还以为你在县城待得忘了自己是十里村的人。”   温续文笑道:“当然不会忘,我从小在十里村长大,这是永远不会忘的......只是,良叔应该猜得到我这次为什么回来。”   温良闻言,脸色微变,叹气道:“续文啊,我们十里村不大,大家邻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和和气气的才是,你爹娘这次,有些过分了,你读的是圣贤书,应该懂得谁是谁非。”   温续文明白温良的顾虑,点头道:“良叔放心,续文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是为了包庇家人作恶的。”   温良松了口气,“这就好,叔就知道续文不会是非不分。”   温良看着温续文长大,总觉得他心思深,让人看不透,对于他的心思,温良还真不敢确定。   现在听到温续文的保证,才放下心。   “不过,良叔具体的事情还需要您告知。”   “事情啊,还需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温续武当初因为赌博被长乐坊扣押,确实把他吓坏了,不敢再去县城,回到村里也老实了一段时间。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温续武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安生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和那些地痞流氓厮混。   一次偶然的机会,温续武碰到王二守家的女儿王妮子,一眼就相中了她,回家就跟汪氏说要娶王妮子。   虽然温续武才十六岁,可乡下男子成亲都早,汪氏和温大成觉得没什么,马上请媒婆去王家提亲。   可是王二守根本看不上温续武,一个整日游手好闲,被他娘惯得连田都没有去过几次的二流子,他怎么可能让温续武娶自己女儿。   王二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仅拒绝了温家的提亲,还放话他哪怕养女儿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嫁到温家。   这话激怒了汪氏和温续武,温续武自那以后每日带着几个地痞流氓去骚扰王妮子,吓得她不敢再出门。   除此之外,温家的田地正好和王家相邻,汪氏便让人和王二守商量,要买他家的地。   对于种地的百姓来说,田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怎么可能卖,更何况汪氏出的价格很低,和强抢没什么区别。   王家不同意卖地,汪氏就让温续武带人去王家田里捣乱,之前正值秋收,因为温续武的捣乱,王家的收成少了有三成,那三成都被温续武带的地痞流氓偷走了。   王家气不过,就想到报官。   朝廷在村镇设有巡检司,管理村镇的治安,巡检是巡检司的主官,正九品。   王二守忍无可忍,便跑到巡检司告状,巡检司马上派人来调查。   结果温家根本没有悔过之心,汪氏还理直气壮道:“我大儿子可是县令老爷的姑爷,你们敢动我,我儿子饶不了你们。”   听到这话,巡检司的人就迟疑了,马上打听温续文的情况,打听清楚后,巡检司就没了动静。   王二守后来去了巡检司多次,都被拒之门外。   此后温家更加嚣张,每日都带人逼着王二守卖地嫁女儿,之前温家还想着给聘礼,现在连聘礼都不给了,完全就是想让王家把女儿送给温续武。   王二守被逼得走投无路,听人说许士政清正廉明,铁面无私,才想到请人写诉状到县衙去告。   听完温良的话,温续文沉着脸,目光泛冷,虽未说话,温良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村长,村长,不好了,王二守快被那帮畜牲打死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   温续文听到王二守这个名字,有些敏感,看向温良。   温良脸色大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温续武他们最近越来越放肆,以前只是说话放肆些,现在开始动手了。”   温续文闻言,跟着他一起离开,冷笑道:“多日不见,正好让我看看,我那威风凛凛的好弟弟。”   站在门外的何顺和张智看到温续文出来,马上跟在他身后。   几人紧赶慢赶到了王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百姓。   跟着温良走近,温续文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他旁边站着几个年轻人,他们时不时踢打中年男人,嘴里发出放肆的笑声,刺耳至极,哪怕温良说了住手,他们都不曾收敛。   温续文目光冰冷,寒声道:“智儿,去把他们的腿打断。”   “听哥哥的,”张智憨憨一笑,快步走上前,跟抓小鸡子似的,一只手将人按到在地,拳头用力打在他的腿上,下一刻,众人清晰地听到“咔嚓”的声音,心里顿时一颤。   张智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已经打断四个人的腿,疼得他们哀嚎不断。   剩下的那人,吓得脸色惨败,脚软地瘫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荏道:“你,你不要过来,你要是敢动我,武哥饶不了你。”   张智可听不懂这个,他只知道温续文让他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他要听话。   “智儿,住手,”就在张智快抓住那人时,温续文突然开口。   张智马上停下。   温续文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去告诉温续武,我在这里等他。”   听到温续文的话,那人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往温家跑去。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温续文,周围的百姓诧异地对视几眼,都在疑惑此人是谁,只有少数的人觉得温续文的眉眼有些熟悉,却不敢确认。   看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王二守,温续文压下心里的怒火,吩咐道:“何顺去请大夫。”   “是,公子,”何顺连忙小跑着离开。   接下来,不用温续文说,王二守的邻居就帮忙把王二守抬进家里。   王家的家门打开,一个清秀的姑娘走出来,想必就是王二守的女儿王妮子。   她“噗通”跪在温续文面前,“多谢恩人。”   温续文连忙弯腰虚扶,苦笑道:“姑娘请起,姑娘现在谢我,一会儿怕是会恨我......姑娘想如何处置温家人?”   “想让他们死,”王妮子站起身,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恨意。   “那不可能,他们罪不至死,”温续文摇头。   王妮子低下头,“那便由恩人决定。”   温续武来得很快,不止他来了,温大成和汪氏也来了。   温续武还没到,就嚷嚷道:“谁这么大胆敢打小爷的人,想死吗?”   温续文本来温和的脸色瞬间一冷,转过身,淡声道:“是我。”   温续武听到声音,本来还想大骂,待看清温续文的长相,瞬间熄火,脸色变得煞白,颤着声道:“大,大......大哥。”   后面赶来的温大成看到温续文也是脸色一变,嘴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第30章   只有汪氏, 气焰一如既往地嚣张,“小畜生你回来得正好,你弟弟看上了王妮子, 家里银子不够成亲的, 你快拿出些银子来。”   态度趾高气扬,理直气壮。   温大成一家的反应, 让围观百姓终于认出了温续文。   原来这人就是温家那个中了秀才, 又当了县令姑爷的大儿子温续文。   一时间,百姓的眼神都变了, 王妮子更是吓得远离温续文好几步。   温续文将旁人的反应收入眼中,暂且压下怒火, 目光深沉道:“爹娘, 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温大成应声, 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家里一切都好, 续文既然回来了, 就回家吧, 让你娘给你做顿好吃的。”   汪氏苍老的脸上却带着不满, “做什么好吃的,家里的东西都是武儿的......小畜生,刚才老娘的话你没听见了吗?”   “家中没银子?”温续文故作惊讶地扬扬眉,“我听说家里都要买地了, 会没银子给续武成亲?”   汪氏脸色微变, 随后马上强硬道:“让你给你就给, 武儿成亲, 你是他大哥, 本来就该给银子。”   温续文点头,“确实该给。”   汪氏得意了,小畜生当了县令的姑爷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听她的。   “不过,”温续文又开口道:“我怎么听说人家并不想嫁给续武?”   汪氏脸色一僵,温大成和温续武父子都不敢看温续文的脸色,低下头。   “强占土地,强抢民女,”温续文抬手鼓掌,含着怒气道:“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朝廷确有规定,举人归乡后,可在乡间收献土地,莫不是你们记忆错乱,觉得我已经中举了?”   温续文面上带着嘲讽。   “县令姑爷?呵呵,这个名头好用吧,连巡检司都不敢惹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威风,觉得这样就可以为祸乡里了?”   温续文越说越气,一怒之下抬脚就将温续武踹倒在地,“混账!”   “小畜生,你干什么!”   汪氏瞬间就炸了,走到温续文面前,就要抬手打下去。   巴掌还没落下去,就被张智抓住。   “不准打哥哥,”张智推开汪氏,直接将汪氏推倒在地。   汪氏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嚎道:“我不活了,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他攀了高枝就忘了爹娘,还让人打自己的亲娘,我不活了~”   这招撒泼耍赖用得不错,只可惜这里是十里村,对于汪氏的品性大家都清楚,没人同情她,大家只会看热闹。   温续文冷眼看着她撒泼,然后看向温大成,那眼中的冰冷让温大成心里一颤,连忙走过去捂住汪氏的嘴,制止她。   温续文暂时将视线从温家人身上离开,看向众人,扬声道:“各位叔父伯父是看着续文长大的,续文读了这么多圣贤书,想的是为民做主,而非欺压百姓。”   “我自己不会做出这等事,更不会纵容家人作恶,今日.我请诸位做个见证,今后但凡温家人再仗势欺压百姓,诸位尽管到县衙去告,我岳父乃一心为民的好官,绝不会放任不管。”   话音一落,温良率先鼓掌,其他人陆陆续续跟着鼓掌。   “另外,险些害王叔丧命,这是温家的过错,我会请大夫为王叔看伤,医药费我会负责,然后再赔偿王家五十两银子......关于之前说的买地和求亲之事,全部作罢。”   “好!”   跟百姓整那些虚的没用,他们更相信实打实的补偿。   五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不少了,再多恐怕会引起心怀不轨之人的注意。   处理完王家的事,温续文看向温大成,“爹,我们该回家了。”   有些事得回家处理。   “好好,回家,”温大成连忙点头。   看着温续文一家离开,百姓的议论声渐渐响起。   “到底是读了书的人,就是懂事。”   “续文打小就知礼,和汪氏温续武那对母子看着就不一样。”   “话说,续文看着白白净净的,好像跟温大成和汪氏都不太像。”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当年温大成两人外出做活,出去半年多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个孩子,我记得包着孩子的那块布看着可不便宜。”   “这么说......”   “嘘,这都是瞎猜的,可别乱说。”   百姓特意等温续文一家离开才敢说,汪氏那人太难缠,要是被她听到,她能坐在你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   十里村的人虽然都讨厌汪氏,敢惹她的却是没有几个。   只是这些话,很凑巧的被何顺听到了,他之前听温续文吩咐去找大夫,现在才回来。   何顺眼底闪了闪,面上的表情不变,带着大夫替王二守看伤,然后拿银子让人去给王二守买药,得知温续文还要补偿五十两银子后,也干脆利落地付了。   温家   温家不大,就几间有些破落的房屋再加一个小院子。   如温续文所料,属于他的房间果真和温续武的合在一起。   温大成尴尬地笑笑,本想解释,温续文却是收回视线,抬脚走进堂屋。   温续武怕温续文再给他一脚,靠在汪氏身边,离温续文远远的。   坐在椅子上,温续文抬眼看向三人,淡声道:“外面的事解决了,该解决家里的事了。”   “怎么,小畜生,你还敢把老娘抓进大牢不成?”   汪氏泼辣蛮横,哪怕温续文是县令的姑爷,她也不怕他。   在她的认知里,父母之命大于天,这小畜生是她儿子,她就是打死他,他都得受着。   “抓进大牢?”温续文摇摇头,“不不不,那样太便宜你了。”   汪氏瞪大眼睛,似乎没料到温续文会说这样的话。   “往日,续武打着我的旗号忽悠几个地痞无赖听他吩咐,现在我的名字不好使了,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听续武的话,那几个断腿之人的医药费,你说他们会不会找续武要,又或者会不会要续武赔他们一条腿呢?”   温续文笑着说出这段话,却听得温大成三人心里一寒。   汪氏在温续文面前强势惯了,尚能色厉内荏地喊一句,“小畜生,你敢!”   一向害怕温续文的温续武却是腿都软了,哭着跪在温续文面前,道:“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温续文拍拍温续武的脑袋,温声安慰道:“续武啊,你求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打断你的腿,不要担心,即使你瘸了,爹娘也会养你一辈子的,毕竟,你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小儿子啊。”   “不要,我不要瘸,”温续武疯狂摇头。   “那王叔快被你们活活打死的时候,你可曾心软过?”温续文的目光骤然变冷。   “大哥,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看在我是你亲弟弟的份上,帮帮我吧。”   温续文摇摇头,“这可不行,正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我才要教你做人,用一条腿换你学会做人,不亏啊。”   温续武听言,哭得更大声了。   温大成心疼地看着小儿子,“续文,武儿他不是成心的,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爹这话似乎说过很多次,不是成心的?呵呵,那怎么才算是成心的呢?”   温大成见温续文油盐不进,脸色沉下来,“续文,你这是不孝,爹可以去县衙告你的。”   温大成懂得多些,知道读书人要面子。   只可惜,温续文并不受他的威胁。   温续文看他,勾唇道:“告我?爹你是不是忘了我岳父是谁?”   “许,许大人铁面无私,这可是你说的,”温大成心里有点慌。   “我岳父是铁面无私,那也得分人,要不是因为我,就凭你们之前做的事,早就被抓进大牢了,爹觉得我岳父会为了你们治我的罪?”   “你,你,”温大成说不出话,听着温续武的哭嚎,心里一阵绝望。   汪氏已经不敢骂温续文了,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往常任由她打骂的大儿子已经变了。   这时何顺走进来,靠近温续文耳边低语几句,见他瞳孔微缩,问道:“公子,可要小的去找几个知情人详细打听一番?”   温续文看向温大成夫妇,勾唇冷笑,“不需要,这儿不是有现成的知情人吗?”   何顺明白温续文的意思,主动退了出去,守住门口。   “爹希望我帮续武保住这条腿,是吧?”良久,温续文开口道。   温大成连忙点头,“续文,武儿真是无心的,只要能保住武儿的腿,要爹做什么都可以。”   到现在了,还在说温续武是无心的,也不知是在说服温续文,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不需要爹做什么,只需要爹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什么问题?”   “你们是从哪里捡到我的?”   “你......”   汪氏瞳孔睁大,震惊地看着温续文,这反应已经说明什么。   温大成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本来还想死不承认,现在却是不行了。   两刻钟后,温续文离开温家,走出几步,低声吩咐道:“替我带话给那些地痞,打人可以,腿就不必打断了。”   他只承诺保住温续武的腿,可没说那些人不会上门找事。   虽然知道了一些真相,但温续武这样的人必须狠狠教育一顿,要不然早晚还会惹事,   去温良家取回车,温续文拒绝温良留饭的邀请,让何顺赶车回县城。   回到县城,温续文没有回许府,而是去了醉风楼。   小二把酒菜放下离开,温续文连给自己倒了几杯酒才停下来。   原主怨恨了温家这么长时间,结果他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   怪不得汪氏以前总会说:“要不是老娘,你早就饿死了,老娘现在给你一口吃的,你得感恩,以后多帮帮武儿。”   那时原主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怨恨为什么把他生出来,却这么对他。   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   .......   十八年前,温大成夫妇年轻,不甘一辈子待在十里村,便到县城找活计,干了半年,他们发现县城并不好混,很多人都排斥他们乡下人的身份,两人没办法,只能回十里村。   回去的路上,两人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循着声音找去,在一个小巷子深处里看到被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正在一声声哭泣。   那时候,温大成夫妇成亲几年,一直没有孩子,之前村里的老人常说,若是谁家生不出孩子,就把新生儿抱去他们家住几天,很快就会有孩子。   温大成夫妇带着这样的想法,抱走了这个孩子,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一开始对这个婴儿还不错,直到两年后他们的亲儿子降生。   人都是偏心的,尤其在亲生和领养的孩子之间,心更是偏心得没边了。   多年的怨恨到现在都成了空,温续文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也受到了这样的影响。   汪氏的话虽然刺耳,可并非没有道理,在这个非常看重血脉关系的时代,他们养了没有血缘的温续文十八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在后世这种行为肯定会被谴责,既然养了就要负责任。   但在这里,却是不能指摘什么,温家并不富裕,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原主退学,在不富裕的情况把他抚养长大,哪怕外人得知了真相,也不会对温家过多指责。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执念太深,现在他对温家的怨恨一股脑涌上心头,再加上新得知的真相,让他心情极为复杂,脑中一团乱麻。   他理不出什么头绪,只能一杯杯地喝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喝醉就不会想了,喝醉脑子就不会这么乱了。   何顺守在门外,他知道温续文心情不好,刚得知这样的消息,搁谁心情都不会好,只是温续文要了那么多酒,让他有些担心。   良久,突然听到雅间内传来一声声响,何顺心里一跳,顾不得请示,直接推门走进去,就见温续文趴在桌子上,几个喝完的酒壶七倒八歪地倒在桌上,还有一个酒壶滚到地上,想来刚才的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何顺快步走到温续文身边,喊道:“公子,公子?”   温续文抬起头,脸上带着酒晕,醉眼朦胧地看向何顺,皱眉想了半天,吐出句“你是谁?”   得了,何顺确定温续文这是喝醉了。   不敢让他再喝,连忙架着温续文离开,张智在外面看着马车,何顺让张智把温续文放到马车上,他回去跟掌柜的结账,然后驾着马车回许府。   许府的门房看到温续文被人扶下来,吓了一跳,“姑爷怎么了?”   “没事,公子只是喝醉了。”   门房的脸色才恢复正常,他们还以为受伤了呢。   有何顺和张智两个人在,也不需要旁人帮忙。   张智力气大,他一个人扶着温续文很轻松,何顺在前面带路,很快两人到了玉清院。   许舒妤一直在等消息,听到声音,马上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张智将温续文扶进房间。   她跟进去,就看到温续文醉醺醺地躺在床榻上,手无意识地扶着额头。   许舒妤蹙眉,“不是去十里村了,相公为什么会喝醉?”   “公子是在醉风楼喝的酒。”   何顺低头道,没有温续文的允许,别的他不敢说。   许舒妤见此,便知有事发生,没有为难何顺,吩咐道:“去厨房让他们煮碗醒酒汤送过来。”   “是,夫人,”得了命令,何顺马上跑出去。   秀儿已经打水走进来,将淋湿的手帕递给许舒妤。   许舒妤坐在温续文床边,替他擦拭脸上的虚汗,心里忍不住叹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让你喝这么多酒?   成亲这么长时间,许舒妤从来没见温续文喝醉过,甚至酒味都很少在他身上出现。   这一次,怕是出了大事。   许舒妤担忧地想道。   片刻,何顺端来了醒酒汤,许舒妤接过,“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出去吧。”   何顺应声退了出去。   许舒妤轻推温续文,“相公,相公?”   温续文意识模糊,听到有人呼唤,睁开双眼,可眼前一片朦胧,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却看不清面容。   “相公,快喝些醒酒汤,可缓解头痛。”   见温续文睁开眼,许舒妤柔声道。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温续文嘴里含糊道:“娘子?”   话音刚落,顿时一股眩晕袭来,温续文难受得按住额头,闭上眼睛。   知道让他自己喝醒酒汤是不太可能了,许舒妤用汤匙盛起一勺醒酒汤,轻轻吹了吹,放在温续文嘴边,柔声道:“相公,张开嘴。”   温续文听出许舒妤的声音,听话地张嘴。   还好温续文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配合得还不错,许舒妤很快就把一碗醒酒汤喂完。   喝完,许舒妤用手帕替温续文擦拭嘴边的汤渍,道:“相公好好休息。”   说完,许舒妤起身离开。   刚转身,下一刻,就被温续文握住手腕。   许舒妤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温续文一个用力拉倒,正好趴在他身上。   一旁的秀儿惊呼一声,下意识想拉许舒妤起来,突然想起来床上两人是夫妻,脚步一转,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许舒妤:“......”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秀儿当她的贴身丫鬟呢?   她觉得他们会发生什么,且不说现在是白日,只看温续文还醉着,他们能发生什么?   许舒妤额头落下几条黑线,很是心累。   暖玉温香在怀,温续文下意识抱紧许舒妤,呼出的气息打在她耳边,呢喃道:“娘子,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许舒妤听言一怔,感受着温续文胸膛的温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在十里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颓废。   醉意再次涌来,温续文手下的力度渐渐减轻,睡了过去。   许舒妤失去禁锢,马上站起身,回头看了温续文一眼,转身离开。   房门外,秀儿惊讶地看向许舒妤,眼神里明晃晃地透露着一个意思。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莫非姑爷......   许舒妤打断秀儿跑歪的思绪,道:“莫要胡思乱想。”   秀儿脸色微红地低下头。   许舒妤看向何顺,吩咐道:“相公已经睡了,你进去伺候着。”   万一温续文中途想吐或者什么的,有个人在方便些。   何顺本来就是这般打算的,只是刚才许舒妤在,他才退出来。   温续文这一睡,直接睡过了晚膳,直到次日才醒过来,哪怕喝了醒酒汤,他的额头还是隐隐作痛,针扎的感觉,一阵阵的很难受。   昨天他只喝了酒,一日没有进食,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快速盥洗更衣完,去正堂用膳。   虽然温续文动作很快,可他醒得有些晚了,等他到正堂,许士政等人已经到了,饭菜也都上齐,就等他了。   温续文歉然道:“抱歉,小婿让岳父岳母久等了。”   许士政摆手,笑道:“时间还早,不晚。”   李氏在一旁附和,“没错,还不晚,既然来了,就快坐下吧。”   温续文昨晚喝得烂醉回府,自然瞒不过李氏和许士政,即便是许舒静也从玲儿嘴里知道了这事,只是众人知道这是温续文的私事,不便细问罢了。   用完膳,温续文揉揉还有些疼的额头,起身打算去县学。   许舒妤突然开口道:“相公宿醉醒来,难免精神不济,不如再休息一日?”   温续文摇头,“算了,不算太难受,县学的课业繁重,不便请太长时间的假。”   “那便让何顺驾车送相公去,”许舒妤再次提议道。   温续文点头答应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走去县学确实有些困难。   待温续文离开,许舒静才低声道:“姐姐,姐夫怎么了?”   许舒妤摇头,“不知。”   许舒静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好压下好奇,当昨日之事不存在。   坐在马车上,温续文想着昨日之事,没了原主情绪的影响,他理智恢复。   把事情都说明白也好,以后温家必定不敢再打着他的旗号为非作歹,算是除去一个隐患。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今后也不必往来了,之前的养育之恩,他留下的那五十两银子已经还清了。   那五十两只要不乱用,足够他们将温家房子翻新,然后给温续武娶个娘子。   之前的恩怨,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人总要向前看,如果太执着于过去,太累了。   至于这具身体的身世,温续文详细问过温大成,当初什么信物都没有,只有一块襁褓,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扔了。   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只有他后颈处那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可是总不能逢人就问,你有没有一个后颈有胎记的儿子吧?   这种事得随缘,温续文不会放弃探寻身世,却也不会太过执着。   第31章   “续文兄, 我要成亲了。”   温续文在醉风楼喝醉过一回,难受得他短时间内不想再去第二次。   结果事与愿违,没过几天, 就被金文才拉到醉风楼, 刚坐下,金文才就扔下一个炸弹。   温续文惊讶一瞬, 就恢复正常, 虽说突然了点,但在意料之中。   看来金文才在长乐坊待的这段时间, 并没有让金爷满意。   温续文拱手,笑道:“恭喜文才兄, 是哪家的小姐?”   金文才苦着脸喝酒, “是我爹心腹周忠的女儿,那个臭丫头脾气暴得很, 一言不合就动手,我爹怎么会看中她呢?”   金文才并不抵触成亲, 可他不想娶个母老虎啊, 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温续文暗自嘀咕, 可能越暴力你爹越喜欢。   想要治住金文才, 暴力是个很好的手段,这家伙吃硬不吃软,特别会蹬鼻子上眼,就得给他来硬的。   而且, 金爷亲自选的人, 温续文不觉得周小姐会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暴力狂, 最基本的分寸肯定是有的。   当然, 金文才婚后的生活不会太好就是了。   温续文拍拍他的肩膀, “文才兄,看开点,金爷不会害你的。”   金文才眨眨他的小眼睛,然后“哇”得一声哭出来,“我不想娶那个臭丫头,她就会揍我,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被她揍过多少次。”   温续文听出来了,金文才对周小姐有阴影,估计在金爷看来,这样正好,省去了金文才的抵抗期,以金文才对周小姐的恐惧,应该挺好管教的。   “我的小桃红,我的梅儿,我舍不得她们。”   金文才继续哭诉。   温续文脸色一黑,小桃红这个名字他听过,是采香阁的人,那梅儿肯定也是了。   金爷开了采香阁,肯定没有想到,他儿子会成为采香阁的忠实顾客。   金文才娶妻后,再想光明正大地嫖.娼基本不大可能,嫖.娼和纳妾不一样,妻子约束男子进妓院,并不会被人指责善妒,毕竟没有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儿子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   再加上周小姐的武力属性,金文才如果不想天天被家暴,他日后能去采香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毕竟那是金爷的产业,偷偷去也瞒不住。   到时候估计,在金爷心里,儿媳妇都比儿子重要,毕竟儿媳妇是关孙子,下面的人看菜下碟,更加不会帮金文才隐瞒。   金文才想到自己今后的处境,伤心极了,越哭越大声,明明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硬是哭得像三岁小孩。   听得温续文都觉得他可怜极了,安慰道:“文才兄,周小姐肯定不能无缘无故揍人,你之前是不是惹到她了?”   金文才吸吸鼻子,“也没有,我,我就是偷看过她洗澡。”   “......”活该,怎么没把你打死。   察觉到温续文的眼神变化,金文才连忙解释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再说我又没看清楚,她也太记仇了,每次见到我都要揍我。”   温续文摸摸下巴,这么说的话,周小姐确实挺记仇的。   “文才兄,你身边不是有下人吗,为什么不让他们拦着点?”   金文才闻言一愣,抬眼看着温续文,“我忘了。”   “......忘了?”温续文有些懵,这也能忘?   金文才欲哭无泪,“我,我被她打怕了。”   所以,一见到周小姐,金文才习惯性地抱着头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温续文无语了,你个铁憨憨,真是名副其实。   不过这也说明金文才不是什么坏人,要不然那姑娘不可能揍他这么多次。   金文才哭得鼻子冒泡,眼巴巴地问道:“续文兄,你这么聪明,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能不娶她。”   温续文不忍直视,移开目光道:“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办法,”金爷铁了心的事,谁能阻止?   金文才眼神一黯,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我完了。”   “也不一定,你们都要成亲了,周小姐肯定会收敛一些的。”   “我刚才来找你之前,跑到她家门口说,说我这辈子就是娶头猪,都不会娶她,”金文才一脸生无可恋。   ???   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温续文还是没压住好奇心,问道:“她没揍你?”   “说完我就跑了。”   金文才有经验,喊完就麻溜地上了马车,跑了。   犯了错,还潜逃!   温续文叹口气,拍拍他,“文才兄,自求多福吧。”   被这么羞辱,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周小姐又是个暴脾气的,温续文很怀疑金文才连新婚之夜都熬不过。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自家娘子简直太温柔了,就算总是和温续文作对的许舒静,都变得可爱不少。   ......   送走恋恋不舍,扒着门窗不想走的金文才,温续文也回了许府。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还是温续文付账,金文才没钱,温续文觉得他日后有银子的可能性也不大。   温续文有种预感:早晚金文才会把他之前请温续文的吃回去。   回到许府,许舒妤正坐在院子里绣手帕,温续文走过去陪她坐下,“外面风冷,娘子怎么不进屋?”   许舒妤放下手帕,温婉道:“屋里太闷,舒妤出来透透气。”   “娘子不必拘在府里,可以让秀儿陪你出去走走,你看小妹还没有嫁人,就每日往府外跑。”   “多谢相公关心......听说今日来找相公的是金公子?”   许舒妤就是这样的性格,她不愿出门温续文也没办法,顺着她转移话题,“嗯,文才兄要成亲了,他不高兴就来找我诉苦。”   今日温续文休沐,本想把这一卷《后宅》写完,结果被金文才硬拉出去,要不是看他要娶个河东狮吼太可怜,他肯定饶不了金文才。   “不高兴?”许舒妤疑惑,“金公子不满意?”   温续文点头,“那姑娘......嗯,有点爱动手,文才兄不喜欢,是金爷看中的人。”   “金爷选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我也是这般安慰文才兄,让他放宽心,”虽然他也觉得金文才凶多吉少。   “毕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像娘子这般温柔,文才兄可没有我这样的好福气。”   温续文仅同情了金文才一瞬,便转头夸赞许舒妤。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许舒妤听言,抿嘴一笑,低头道:“相公谬赞了。”   温续文摇头,“这可不是我谬赞,郑县谁人不知娘子温柔贤淑,县学中可是有不少同窗羡慕我娶娘子为妻。”   这是真的,那羡慕嫉妒的眼神温续文太熟悉了,他在县学总能见到。   许舒妤头更低了,声音变得绵软,“相公总是喜欢开玩笑,越说越离谱......天变冷了,舒妤先回房了。”   说完,许舒妤便拿着绣到一半的手帕离开,秀儿紧随其后,心里对姑爷很是佩服。   温续文勾唇笑了,也没拦着她,这般偶尔逗逗小娘子,挺有趣的。   本打算回房,结果一扭头看到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许舒静,温续文没好气道:“你这是做贼呢?”   许舒静看了看许舒妤的房间,见没什么动作,才放心地走出来,翻个白眼道:“我这不是怕姐姐尴尬嘛,姐夫,我没出来打扰你和姐姐说话,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谢什么谢?”   “喂,我可是来给你送分成的,你要是不谢,这分成我就不给你了,”许舒静嬉笑着威胁。   温续文不为所动,“你不给我,我就跟岳母说你扣我的银子。”   背靠丈母娘这个大靠山,温续文能让许舒静威胁?笑话!   何况,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缺钱的温续文了。   “你,卑鄙,”许舒静瞪他。   温续文嘴角上扬,毫不羞愧道:“彼此彼此,这都是和小妹学得。”   “胡说,我哪有教你这些?”   “小妹莫不是忘了,你之前总是拿岳母威胁岳父的事?”   许舒静以前捉住许士政的口误不放,威胁过他好几次,不孝女实锤了。   许舒静冷哼,站起身把银票拍在温续文脸上,离开了。   温续文得意一笑,小丫头,跟我斗还嫩了点。   让何顺收起银票,温续文打算回屋休息一会儿,今天上午本来是他补觉的时间,结果被金文才破坏了,只能现在补回来。   ......   很快金文才定亲的消息就传开了。   在郑县这个小地方,金文才作为金爷的独子,也是个有名的纨绔,百姓们对他的八卦还是挺感兴趣的。   自从知道他要成亲后,都在讨论他未来的娘子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金文才小时候被他未来娘子揍过的事,百姓的热情更是高涨起来,都在期待金文才婚后的日子。   温续文得知后,暗自点头,嗯,确认过眼神,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人。   这下金大公子的威严彻底消失了,爱面子的他足足半月不曾露面,直到他派人来向温续文求助。   赌坊被人砸场子了?   得知金文才派人来找他,温续文还在想,这家伙可真会赶时间,总是选在他休沐的时候,可听到来人的话,愣了。   长乐坊是郑县最大的赌坊,金爷的产业,哪个不知死活地敢砸场子?   而且,就算赌坊真的被人砸了场子,来找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会赌?   温续文皱眉,“你家少爷说什么?”   金府的下人低着头,恭声道:“那人带着手下在长乐坊赢了一万两银子还不肯罢休,少爷就让人请他谈话,道长乐坊可以直接给他五千两,让他另去他处。”   长乐坊家大业大,一万两万的自然输得起,只是如果一直输下去,就是打长乐坊的脸了。   “可那人不同意,少爷只好让长乐坊赌术最高之人和那人赌,但还是输了,少爷没办法,只能换了一种赌法。”   温续文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赌法?”   那下人的头低得更低了,小声道:“就赌谁的人更聪明,赌资,赌资十万两。”   温续文脸色瞬间就黑了,小胖子长本事了,竟然敢把他放在赌桌上,还敢把他明码标价,很好,很好!   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笑,温续文道:“你家少爷挺聪明啊,还知道另辟蹊径。”   知道在纯粹的赌术上赢不了人家,就换了赌法。   “十万两?呵呵,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值钱。”   金府的下人心里一颤,连忙跪下,“温公子息怒,少爷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人把场子砸了,少爷说了,只要温公子赢下这一局,赢得那十万两全归温公子。”   听言,温续文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皱眉道:“金爷呢?”   长乐坊是金爷手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有人这么闹,按理说他不应该坐视不理啊。   “老爷说,这是对少爷的磨练,他不会插手。”   不对,这不对。   温续文暗自摇头,金文才什么德行,金爷应该很了解,他怎么可能放心金文才处置。   除非他根本不想管,或者不能管。   金家惹到大人物了?   温续文有些头疼,按理说这种复杂的事他不该去管,可金文才是他朋友,那家伙又是个铁憨憨,难保不会做错事得罪人。   让他冷眼旁观,实在做不到。   “走吧,去看看你家少爷,”温续文叹气,到底还是决定走一趟。   金府下人大喜,连忙站起来,头前带路,“马车就在府外,温公子请。”   准备得还挺齐全。   温续文冷笑,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在事后找你算账。   在何顺耳边低语几句,温续文就带着张智离开许府。   长乐坊是赌坊,建在巷子里,温续文坐在马车里,感觉拐了好几个弯才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赌徒或激动或失望地大喊。   待走进去,声音更大了,喧闹得不行,温续文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每个人都被**驱使,没有自我。   小厮察言观色,连忙加快速度,带温续文上二楼。   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门外的声音瞬间消失。   温续文眉头舒展,走进内间,就看到相对而坐的金文才以及......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温续文看到那人,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拱手道。   那人淡淡地看了眼温续文,冷漠道:“既然来了,就开始吧。”   此人正是之前在兴元府救过许舒静的冷漠男子。   温续文苦笑,“不曾想和文才兄对赌之人是公子,可是有什么误会?在下愿意帮忙从中说和。”   他当初就觉得冷漠男子身份不一般,现在金爷不敢露面,更是让温续文确定冷漠男子不好惹,能不发生冲突最好。   金文才见温续文来了,心中一喜,见温续文和这人认识,大叫道:“续文兄,哪有什么误会,分明是这佟公子故意砸场子,我都让步了,他还是不同意。”   “所以你就把我拉下水?”温续文没好气道。   金文才嘿嘿一笑,忙起身来,请温续文坐下,“怎么能是拉下水呢,论聪明才智,谁能及续文兄,我这是给你赚钱的机会。”   “少来,”温续文翻了白眼,“世间聪明之人不知有多少,我们都没出过郑县,又能了解多少?”   说完,温续文看着佟公子,歉然道:“佟公子,在下的朋友说话不知轻重,还请公子见谅。”   佟公子把玩手中的骰子,“赌局已成,开始。”   温续文闻言面色一沉,知道对方这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扭头看向金文才,问道:“我和谁比,怎么比?”   金文才答道:“就是和这位佟公子比,怎么比还没定,这不是想着等你来了再定嘛。”   算你识相,知道等我来了再决定。   温续文笑道:“既然是比聪明才智,那我们就玩得简单些,一问一答,每人五个问题,谁答对得多,谁就赢了,如何?”   佟公子点头,“可。”   温续文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书,梁先生说多读书对他写策问有帮助,可仅仅几个月,脑中学到的知识实在有限。   他所依靠的还是前世的知识。   温续文伸手,“佟公子先请,”暗自吸气,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只要他能答对一道,他就赢了,他就不信这位佟公子可以在短时间内答出他的那些问题。   佟公子招手,他身后的灰衣手下随即附耳过来,得了佟公子的耳语后,转身走出房间。   片刻后,灰衣手下回来,身后跟着两个人,看样子不像是长乐坊的人,温续文看向金文才,金文才摇摇头,还真不是长乐坊的人,看来对方信不过他们。   那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个盒子,盒子表面一模一样,灰衣手下说道:“这两人手中的盒子,只有一个里面有东西,请公子在不触碰盒子的前提下,猜哪个盒子里有东西,公子可以问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人一个问题。”   “提醒公子一句,他们两个一个人说真话,一个人说假话,公子有一柱香的思考时间。”   灰衣手下说完,金文才瞪大眼睛,不满地嚷嚷,“什么嘛,才说这么几句话就让人猜,逗我们呢?”   温续文抬手,“文才兄不要胡闹。”   “我这是在帮你,”金文才低声嘟囔。   温续文摇头,“既然佟公子已经出题,在下自然要应战。”   不过是简单的逻辑题,出这个题未免太小看他了,谁上学的时候还没有个自以为老子很聪明的时候。   他当初,可是经常和寝室的几个兄弟一起玩逻辑题,看看谁脑子转得快。   这等程度的,不过是小意思。   温续文走到那两人面前,指着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如果你是他,你会告诉我他的盒子里有没有东西?”   那人没想到温续文会这么问,仔细想了想才回答,“没有东西。”   温续文勾唇,拿起刚才指着的那人的盒子,“这里面有东西。”   说话的同时,打开盒子,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块玉佩。   随意拿来出题的玉佩都不是俗物,这佟公子究竟是谁?   温续文正想着,突然被金文才抱住,他兴奋道:“续文兄,你太厉害了。”   灰衣手下没想到温续文会猜得这么快,有些无措地看向佟公子。   佟公子扭头,终于肯正眼看向温续文,“公子贵姓?”   温续文拱手,“免贵,姓温。”   “第一题温公子答对了,下面由你出题。”   “诶,等等,续文兄,你还没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呢?”金文才突然打断道。   房间的其他人也看向温续文,显然也想知道。   温续文解释道:“这两人一人说真话,一人说假话,刚才那人说盒子里没有东西,如果他说得是真话,说明另一个人说谎,那盒子就有东西。”   “同理,如果他说得是假话,那另一个人说得就是真话,盒子里还是有东西。”   金文才眨眨眼睛,他能说还是不太明白吗?   想了想,觉得再问一次实在有损他的形象,便压下询问,想着以后再偷偷问温续文。   温续文坐回座位,道:“佟公子请听题,有一农户,他把鸡和兔子养在一只笼子里,从上面看,一共有三十个头,从下面看,一共有九十六只脚,请问他家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限时......一柱香。”   说完,温续文勾唇看向佟公子,这道前世的经典数学题,看看你能不能算出来,原题的数值他早就忘了,这是他现场想的,反正也不难。   金文才眼睛发亮,把头一抬,趾高气扬地看着佟公子,这等问题,像他这么聪明的人都没有头绪,这个什么佟公子肯定更不会。   哈哈,温兄赢定了。   佟公子听到问题后,陷入沉思,从六岁起,他便开始跟着先生读书,术数乃君子六艺之一,自然不会遗漏,可学了这么多年术数,他从不曾遇到这种问题。   他觉得便是先生也不一定在一柱香内答出来。   佟公子心底有些惊讶,小小的郑县竟有如此人才?   “敢问温公子,这道术数题可是公子自己所想?”   “当然不是,在下没有这般厉害,这是在下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那上面写有与当世不同的术数计算方式,颇为精妙,”他用中华五千年传承下来的知识难住佟公子,这是前人的功劳,他可不敢贪功。   “不知那古书现在何处,在下愿高价购买,”佟公子目光深沉,说道。   温续文摇头,叹息道:“那书破旧不堪,早就毁了。”   佟公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公子之题十分精妙,在下答不出,若温公子之后的四道题还是术数题,在下甘愿认输。”   温续文拱手,“佟公子,承让。”   第32章   佟公子冲灰衣手下示意, 那人从怀中取出十万两银票放在桌上。   赌局结束,佟公子便要转身离开。   温续文犹豫片刻,在他出门前, 说道:“在下虽不知佟公子所来为何, 但金爷是个聪明人,或许他会给佟公子一个满意的答案也说不定。”   听言, 佟公子落在温续文身上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冽, 仅一瞬,便收回视线, 淡淡道:“温公子果然聪明。”   说完,佟公子带着灰衣手下离开了长乐坊。   金文才将桌上的十万两银票拿起来, 递给温续文, 哈哈笑道:“我就知道续文兄肯定能赢,说话算话, 这十万两银票是续文兄的了。”   温续文也没客气,他可是救了金文才一次。   “仅此一次, 下不为例。”   他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给他救场。   金文才忙点头, “没有下次了, 肯定没有下次了。”   他这次先斩后奏, 自知理亏,嘿嘿笑着替温续文斟茶,“那佟公子总是板着脸,跟谁欠他一百万两银子似的, 高傲得很, 结果怎样, 还不是败给了续文兄。”   温续文押了口茶, 皱眉道:“文才兄不可胡说, 我是取巧才侥幸赢了佟公子,若真论博学多识,我定是比不过佟公子的。”   温家条件太差,根本没钱给原主买书,他虽有一颗进取之心,可能看的书还是太少,现在倒是没了这个障碍,时间却又太短,自是比不得那些家境富裕,自幼苦读之人。   金文才撇嘴,他可不管什么取巧,赢了就是赢了,只是他知读书人都爱谦虚,就没有反驳。   一直跟在温续文身后没出声的张智,突然开口道:“哥哥,智儿饿了。”   温续文把张智带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来得太急,张智都没带上多少吃的,一会儿没吃,他就开始喊饿了。   金文才闻言,马上吩咐道:“去,给智儿弄十只烧鸡过来。”   金文才和温续文认识时间长了,自然认识张智,也知道他饭量大,让人准备吃的都是往多了准备。   “续文兄,这次多亏了你,改日.我请你去醉风楼喝酒。”   “你有银子?”温续文斜眼看他,发出灵魂拷问。   金文才一噎,咬牙道:“我努力攒钱,肯定能攒够。”   “还是算了,”听得挺可怜的,金爷的独子沦落到这种份上,还是不要让他苦上加苦了。   金文才一脸感动,“我就知道,还是续文兄对我好。”   说着,金文才那一身肥肉就要凑来过抱他。   温续文连忙抬手拦他,“说归说,别动手。”   幸好现在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抵足而眠的时代,要不然他真受不了。   和个大男人一起睡觉,他宁可单身到白头。   金文才只得遗憾地收回手,想起坊间关于自己的传闻,咬牙切齿道:“续文兄,不知道哪个混账王八蛋把我的私事泄露出去,让我被全县的百姓笑话,太可恨了。”   温续文也知道此事,不好太嘲笑他,安慰道:“百姓都是善忘的,过几日他们就忘了。”   “真的?”金文才一喜。   “真的,”才怪,他们还等着看你的婚礼后续呢。   这时,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给张智买烧鸡的下人,而是何顺。   何顺走到温续文身边,低声道:“公子,老爷说此事他也不清楚,让您不要过多插手。”   温续文点头,“我知道了。”   那人的身份连许士政都不知道,挺神秘的啊。   金文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温续文不打算在长乐坊久留,等张智的烧鸡到了,他就带着何顺两人离开。   金文才看向温续文离开,摸摸脑袋,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刚才续文兄好像是看在烧鸡的份上,才留下陪我说会儿话的呢?”   他身后的下人低头不语,心里暗自腹诽,自信点少爷,把好像去掉,本来就是。   “算了这不重要,你们再去调查那出卖本少爷的混账王八蛋是谁,让我知道我非抽他不可。”   “是,少爷。”   金府   阿嚏!   金爷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揉揉鼻子,谁在骂老夫?莫非文才那小子已经知道老夫做的事了?   金文才为了拒婚整日上窜下跳的,搞得金爷很头疼,于是就让人把他被媳妇打的消息传出去,让他好好安生一段时间,等着成亲。   “老爷,之前去长乐坊砸场子的那位佟公子在府外要见您。”   金爷猛地起身,“快请!”   ......   温续文回到许府,第一时间去书房见许士政。   许士政听温续文说完今天的事,抚须道:“你猜得不错,那佟姓公子来郑县应该为的就是金城,准确地说是为了金城身后之人。”   温续文也觉得金爷的份量不足以召来佟公子那样的人物,听言问道:“岳父,金爷背后之人是?”   “府衙的赵同知。”   同知,正五品,在府衙权力颇高,是知府最倚仗的助手。   尤其是在兴元府,元隆礼对公务不感兴趣的情况下,赵同知更像是府衙的一把手。   温续文脸色一变,没想到金爷的靠山这么大,那赵同知......   许士政注意到温续文的眼神,含笑道:“莫要多想,老夫和赵大人打过几次交到,他是一个正直,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定然不会做出违反《丰律》的事。”   不是赵同知,那......   温续文瞳孔微缩,抬眼和许士政对视,惊呼道:“元知府?”   许士政眼神微沉,“应该是他。”   温续文心中一喜,就元隆礼那样的官,早就该查办了,只是看许士政的眼神,疑惑道:“岳父似乎不高兴?”   许士政叹气,“续文可知元知府为何可以在兴元府兴风作浪数年,却安然无恙?”   温续文闻言心里一紧,果真每个官员背后都不简单。   许士政继续道:“元知府是当朝一品文渊阁大学士梁阁老的门生,每年年后元知府都会送年礼去梁府,不管元知府和梁阁老的真实关系如何,在外人眼中,元知府代表的就是梁府。”   一品大学士?   我去,背景要不要这么深?   等等,文渊阁大学士,他记得似乎二皇子楚王的外祖就是......文渊阁大学士。   这样一来,元隆礼就不单单是一个从四品的知府了,动他就等于介入夺嫡风波。   除了个别有心思的官员外,在如今丰靖帝态度不明的情况下,官员们想的恐怕还是明哲保身。   所以哪怕元隆礼有失官德,也没有人举报他,下面的人不说,盛京的那些大佬自然也就不知道,元隆礼才可以猖獗这么多年。   温续文皱眉,道:“那佟公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他还敢查,是不是表示他有底气?”   “若真是如此,此人恐怕是吴王的人。”   丰靖帝的皇长子被封为吴王,他和楚王年纪相差不多,两人同时入朝,各自掌管着六部中的刑部和户部,是夺嫡的热门人选,很多官员都认为新皇必定在他们二人中产生。   也因此,这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很乐意给对方使绊子。   元隆礼是兴元府的知府,从四品的官职,算是中层官员,若是拿下他,不仅让楚王失去对兴元府的控制,还会让他的外祖面上无光,一举两得。   对旁人来说,元隆礼不能动,可对于吴王来说,元隆礼就像是一把刀,一把可以划伤楚王的刀,他很乐意让这把刀显于人前。   温续文点头,“吴王的可能性很大,具体如何,看以后的京报便会知晓。”   “你今日做得不错,如此解决长乐坊的事,最为妥当不过,不过,老夫倒是不知你术数如此好。”   温续文羞赧道:“岳父过奖了,小婿幼时家贫,能看的书并不多,每一本都如获珍宝,得到那古书实乃巧合,那是先人留下的智慧,小婿不过是学到一些皮毛罢了。”   许士政哈哈一笑,“谦虚是好事,却也不用妄自菲薄,那佟公子身份不凡,能得他看重,你的术数必定是极为出众......不过,他是吴王一系的人,切莫和他走太近。”   温续文忙点头,“小婿谨记岳父教诲。”   当然不可能走近,他可是燕王的人,虽然人家还不认识他。   离开许士政的书房,温续文心情放松很多,既然金爷没事,那金文才也就不会出事了。   虽然小胖子傻了点,可对朋友向来真心相待,温续文还真不想看他被治罪。   玉清院   许舒妤正坐在院中,看到温续文回来,柔声道:“相公似乎很忙?”   这两次休沐日都是一大早就出去。   温续文坐在她身边,替自己倒了盏茶,咕咚咕咚喝了半盏茶,才呼出口气,“渴死我了。”   刚才在书房和许士政说话,因为吴王和楚王的事弄得有些紧张,刚出来就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许舒妤拿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的水渍,含笑道:“相公不是小孩子,怎喝得这般急?”   不论是之前受伤,还是上次醉酒,许舒妤照顾他已经习惯了。   温续文却是不习惯,身体一僵,等她将手帕拿开,才心里一松,道:“都怪金文才,要不是他,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许舒妤没有细问,只是道:“金公子快成亲了,相公可想好送金公子什么礼物?”   温续文皱眉,他还真没想过,送什么好呢?突然灵光一闪,笑道:“送他一副内甲好了,文才兄肯定用得上。”   许舒妤自是知道外面的传闻,嗔了温续文一眼,声线绵软道:“相公能不能正经一些?”   温续文大呼冤枉,“我怎么不正经了,你信不信,我送文才兄这个,他肯定会很高兴。”   许舒妤想到金文才那和常人不同的脑回路,顿时说不出话来,或许真会喜欢也说不定。   温续文得意一笑,“娘子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   许舒妤心里无奈一笑,目光柔柔地看着温续文,道:“舒妤会替相公准备礼物,相公安心读书便是。”   此言便是否定了他说的内甲。   温续文被许舒妤柔软的眼神一看,心里顿时颤了颤,又感觉口干舌燥,连忙移开视线,忙笑道:“娘子决定就好,我去看书了。”   说完,温续文就转身离开,回到房间,慢慢平复刚才的悸动,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人家还没成年,你竟然馋人家身子,真是禽兽。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紧闭的房门,眸中波光流转,勾唇笑了。   相公似乎有些拘谨呢!   秀儿抬头望苍天,她很想大喊一声,踢翻这碗狗粮。   她现在的心情就跟后世磕的cp成真一般,一边暗戳戳心喜发出土拨鼠的叫声,一边吃狗粮吃得噎得慌。   下午,温续文无事,用完午膳后便在房里看书,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看书看得多,他竟是喜欢上了看书,一闲下来,手边没本书还真不习惯。   没一会儿,温续文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许舒静的声音响起,“姐夫,快开门。”   一听到这声音,温续文就知道书是看不下去了,认命地去开门。   许舒静没有一个人来,照例拉上了许舒妤。   温续文现在看到许舒妤还有些不自然,仅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看向许舒静,嫌弃道:“小妹来做什么,就不能让姐夫安静地看会书?”   许舒妤注意到温续文的不自然,垂下眼帘,掩饰眼底的笑意。   许舒静忽视温续文的不满,拉着许舒妤走进房间坐下,才兴奋道:“姐夫,听说你在长乐坊和人对赌,赢了十万两银票?”   听言,许舒妤脸色微变,直愣愣地看着温续文,“相公去了.....长乐坊?”   温续文也是愣了,“小妹怎么知道这事?”   “有人在长乐坊大杀四方,赢了不少银子,外人都说长乐坊被砸了场子,长乐坊的人出来解释说那人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输给姐夫十万两。”   靠,金文才又害我。   看到温续文脸色不对,许舒静连忙道:“姐夫不用担心,长乐坊的人替姐夫解释得很清楚,姐夫只是和那人比聪明,现如今郑县的百姓可是都很佩服姐夫呢,姐夫又扬名了......说不定明日出府,又有姑娘给你送荷包呢。”   说到最后,许舒静顺便打趣温续文一句。   温续文松了口气,还好金文才不算太蠢,知道把事情说清楚,要不然他的名声就不好了。   许舒妤闻言,收敛神色,刚才她似乎激动了些。   看着一脸激动的许舒静,温续文狐疑道:“你应该不仅仅来夸我的吧?”   许舒静可没有迷妹属性。   许舒静俏皮一笑,“姐夫可是赢了十万两银票,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十万两,这不是来找姐夫瞻仰一番?”   “少来,”温续文翻个白眼,“你可比我有钱多了。”   “哪有,”许舒静叫屈,“姐夫难道不知兴元府已经开了五六家正同书局,我的银子全投里面了,我现在可穷了。”   “所以......你这是在打我十万两银票的主意?”   他就说许舒静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夸他一番,原来是这个目的。   “反正姐夫也用不到,不如让我先用用,书局可是有姐夫的一半的,”明明是借钱,许舒静理直气壮得仿佛她是给钱的。   “你真好意思,我的银票上午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呢,你就打它的主意,”温续文没好气道。   “姐夫,你就说借不借?”许舒静嘟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温续文。   温续文见此,故意犹豫一番,道:“这,我说了可不算,这么大的数额,得娘子同意才行。”   “姐姐~”许舒静马上转身抱着许舒妤撒娇。   许舒妤抬眼看温续文,见他嘴角含笑,便知他又在逗许舒静,嘴角露出清浅的笑意,道:“静儿要借,那自然是借的。”   “真的?”许舒静猛地抬头,见许舒妤点头,欢喜道:“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喂喂喂,就不谢谢姐夫?”温续文不高兴了,那十万两可是他的。   许舒静冷哼,耸耸鼻子,“才不谢姐夫,你就知道欺负我......快把银票拿出来。”   许舒静的脸皮也是够厚,刚埋怨完温续文,就伸手跟他要银票。   温续文摇摇头,笑道:“何顺,还不快把银票给二小姐,迟上片刻,二小姐可就要生气了。”   何顺连忙把银票拿出来,双手奉上,恭声道:“二小姐,小的速度不慢吧。”   许舒静瞪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多谢二小姐夸奖。”   “哈哈~”   听到何顺的回话,温续文没忍住笑出声,许舒妤也勾了勾唇。   许舒静恼了,将银票收起来,便开始活动手腕。   看到这个,温续文的笑声戛然而止,干咳两声,“那什么......何顺大胆,怎么能这么和二小姐说话,出去站着。”   何顺麻溜地请罪,“小的错了,二小姐息怒,小的这就出去。”   见许舒静还没有消气的意思,讪笑两声,“小妹你看,我已经训了何顺,你就别生气了,下人不懂事,多教教就好。”   许舒静嗤笑,甩锅甩得倒是挺快。   许舒妤抬手握住许舒静的手,轻柔道:“好啦静儿,莫要跟相公胡闹。”   许舒静怒色收敛,哼,靠在姐姐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次。   温续文松了口气,他堂堂七尺男儿,要是真被许舒静打一顿,那多伤面子。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温续文不了解许舒静的武力值,不小心惹了她,差点被她掰断手腕。   自那以后,他就知道,跟许舒静打交道,就算不能动嘴,也千万别动手!   许舒静冷哼一声,带着玲儿离开了,小丫头还是有脾气的。   许舒妤看向温续文,无奈道:“静儿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温续文笑了笑,温声道:“这不是很好吗,省得被人欺负。”   女孩子怎么能没脾气,许舒静又不是真的不知分寸。   “相公太纵着静儿了。”   “这算什么,以后要是有了女儿,我肯定会更纵着,女孩子本来就要娇养。”   温续文也是随口一说,本来觉得没什么,直到看见许舒妤逐渐泛红的脸色,他才意识到不对。   卧槽,他说了什么?   女儿?畜牲啊,人家才十六,就想让人家给你生女儿。   “那什么,娘,娘子不要在意,我刚才是口误,”温续文尴尬地解释。   许舒妤抿嘴,“相公喜欢,喜欢女儿?”   “不是,”温续文连忙摇头,“我胡说的,娘子只当没听到就好。”   许舒妤忍着心中的羞涩,抬眼看温续文,见他眼神慌乱,一个劲儿地解释,就知他刚才真是无心的。   说不清心里什么情绪,羞涩褪去,道:“相公不必再解释,舒妤明白。”   温续文松了口气,“娘子果真善解人意。”   许舒妤矜持地笑了笑。   ......   那之后的几日,温续文面对许舒妤总有些尴尬,直到看许舒妤神色自然,似乎并未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才渐渐变得自然。   用完早膳,许舒静看着温续文离开,低声道:“姐姐,你和姐夫和好了?”   许舒妤语调平缓,“都说过了,我和相公没有吵架。”   许舒静撇嘴,“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如果没吵架,姐夫前几日为何很少和姐姐说话?”   许舒妤闻言,目光变得恍惚,轻声道:“或许,相公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清楚。”   许舒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迟早会为他诞下子嗣,话语间谈及此事实属正常,他的态度怎么这般激动。   许舒妤垂下眼帘,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却不知为何。   许舒静不满地嘟嘟嘴,哼,又骗她,姐姐都跟姐夫学坏了。   温续文又在郑县扬名,这下知道他的人更多了,只是真正认识他的比较少。   他偶尔在街上走过,还会听到有人讨论他。   与温续文的扬名不同,金文才却是又神隐了,他发现外面的传闻不仅没消失,反而愈演愈烈,郁闷得他只能继续消失一段时间,就怕外面的百姓看到他,会当面问他有没有被那臭丫头揍过。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倒不是不会说谎,只是怕万一他前脚说完谎,后脚就被人拆穿了呢,那岂不是更没面子。   金文才现在对那个出卖他的人气得不行,发动金府全部的下人去查。   结果当然是查不到,哪个下人敢查到自家老爷头上,就算是查到了,也没人敢说啊。   于是,金府所有人都配合金文才找那个出卖他的人,甚至还弄得大张旗鼓,让金文才知道他们尽力了,却没一个人告诉他真相。   塑料主仆实锤了!   第33章   金爷显然想尽快让金文才嫁出, 不是,娶妻,再加上亲家是金爷的心腹, 三书六礼走得很快, 婚期也已经定下,就在今年十月十二。   许舒妤说了贺礼由她准备, 温续文便不再操心此事, 现在他有另外的事要做,许舒妤的生辰快到了。   十月二十!   和金文才的婚期相差不远, 温续文可以不在意给金文才的贺礼,许舒妤的生辰礼他却是不能不在意。   之前温续文过生辰的时候, 许舒妤为他做了一件外衫, 看那衣服的针脚就知道她极用心。   他的生辰是在五月,当然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温续文明白这肯定不是他的生辰,估计很可能是温大成夫妇捡到他的日期。   不过当时温续文并不知道, 他来得时间不长, 还未完全适应这个身份, 把生辰还忘了, 还是许舒妤送他礼物时,他才记起来。   许舒妤如此认真地给他庆生,温续文自然要礼尚往来。   因此,这段时间, 温续文闲暇之余, 一直在想该送什么礼物给她。   他比较手残, 自己动手是肯定不行的, 只能投其所好, 买件许舒妤喜欢的礼物。   只可惜,温续文一直没想出什么头绪,都到了十月初,他还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只得申请场外求助。   “姐姐喜欢什么?”   听到温续文的问话,许舒静仔细想了想,道:“姐姐喜欢侍弄花花草草。”   “这个我知道,”温续文去过许舒妤的房间多次,知道她的房间里摆着许多花草,便是玉清院的院子也是摆满了花草,这也是许舒妤的乐趣所在。   只是珍贵的花草可遇不可求,郑县是个小地方,没什么珍稀的花草。   “还有别的吗?”   “别的......姐姐还喜欢绣花,喜欢看书,喜欢下棋。”   绣花,看书,下棋   温续文脑中念头百转,顿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他知道要送什么了。   “哈哈,小妹,这次谢谢你了,改天姐夫给你买糖葫芦吃。”   “切,我自己会买,”许舒妤不屑道,随后又好奇道:“你打算送给姐姐什么生辰礼?”   “你怎么知道我要送娘子生辰礼?”   “我又不傻,再有半月就是姐姐的生辰了,姐夫会不准备礼物?”许舒静撇嘴。   之前不是生辰,温续文总会时不时给许舒妤买些小玩意儿,许舒静才不相信许舒妤的生辰他会没有表示。   温续文勾唇,“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生辰礼呢?”   “天机不可泄露。”   “我又不告诉姐姐。”   温续文睨了她一眼,摇头,“我不相信你。”   许舒静嘟嘴,“不说就算了。”   ......   比许舒妤生辰先到的是金文才的婚期,在成亲前一天,金文才难得露面,让人请温续文去醉风楼。   温续文一进雅间就看到桌上摆满酒壶,金文才道:“续文兄,来来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温续文眉心直跳,“你明日就要成亲了,你就不怕起不来?”   “没关系,我爹会有办法的,”金文才浑不在意。   温续文叹气,“周小姐就要嫁给你了,女子一辈子只会成一次亲,不管如何,你莫要搞砸了。”   金文才干了杯酒,郁闷道:“我哪儿敢啊,我还怕她新婚之夜不让我进房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丢脸可就丢大了。   “你没和周小姐谈谈?”   他们已经定亲,见几次面也没什么。   金文才摇头,“我才不会主动送上门去,让她揍我。”   温续文无奈地摇头,看来金文才对那周小姐的确有很深的阴影,三句话不离“揍”这个字。   可他又不恨周小姐,只是想躲着她,没准周小姐真能管住他。   温续文这般想着,没有说出来扫金文才的兴致,陪他喝酒说话。   喝醉的感觉太难受了,温续文不想再体会一次,虽是陪着金文才喝酒,却是说话多喝酒少。   金文才倒是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倒酒,没一会儿,脸色就红了,眼神也变得迷离。   温续文怕他真喝得烂醉,误了明日的吉时,让小二把剩下的酒拿出去,只给他留了一壶。   “续文兄,明天那臭丫头如果真不给我面子,你可一定要救我。”   温续文无奈,“我怎么救你?”总不能去洞房外听墙角吧。   金文才眉头一耸拉,苦着脸道:“续文兄,我怕。”   温续文一脸黑线,不想搭理他,看他那怂样,周小姐还能吃了他不成。   等金文才把这剩下的一壶酒喝完,温续文让金府的下人带他回金府。   现在时间还早,回去喝了醒酒汤,再睡一觉,应该不会误了明天的时辰。   金文才真心相交的朋友,除了温续文,再无旁人,所以尽管他不太想早起,明早还是得陪金文才去迎亲。   县学那边,他今日已经请过假,温续文很少请假,在先生眼中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学生,批假批得很痛快。   为了明日迎亲,温续文今晚没有熬夜,早早地就睡了。   ......   次日一早,何顺喊醒温续文。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醒了,外面的天色还暗着,屋里点了蜡烛,才有些光亮,温续文用水冰冰脸醒神,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衫,起身离开许府。   他需要去金府和金文才会和,然后和他一起去周府接新娘。   他到金府时,金文才正被一群人围着,穿衣的穿衣,束发的束发,好一阵忙活,温续文插不上手,就在一旁看着。   金爷走进来看到温续文,含笑道:“小儿顽劣,这段时日给贤侄添麻烦了。”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金爷对温续文很欣赏,态度也是和善许多。   温续文摇头,拱手道:“伯父客气了,文才兄真心待晚辈,并无麻烦一说。”   “贤侄不必为他开脱,之前长乐坊一事,若非贤侄处理妥当,这小子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伯父问心无愧,便是再大的风浪亦是不惧,何况那不过是小事罢了,便是没有晚辈,相信对伯父也没有影响。”   金爷摇头,“贤侄此言差矣,老夫做的是何等生意,贤侄应当清楚,哪能真的问心无愧,贤侄那日之举,便是说救了金府上下也不为过,若非贤侄有大志向,老夫这点家当给了贤侄又何妨,文才我是不指望了,贤侄若是接手还能护着他些。”   温续文闻言,忙道:“伯父过谦了,有伯父看着,文才兄不会闹出大乱子的,何况今日文才兄得娶贤妻,今后定会协助文才兄管理好金家。”   金爷听到这话,哈哈笑了两声,高兴道:“那老夫就借贤侄吉言了。”   那边金文才终于折腾好了,他揉揉有些酸疼的额头,和温续文一起上马,去接亲。   说起来,就为了陪金文才接亲,温续文还特意学了骑马。   还好骑马并不是太难学,再加上不需要他做什么高难度的动作,只需要坐在马上慢慢前进就行,仅用了一个时辰,他就学会了。   两人一上马,后面的人就开始吹号敲锣,瞬间气氛就热闹起来,中间八人抬着空的轿子,等着新娘坐进去。   整个郑县城的百姓都知道金文才今日成亲,很多人站在街道两旁,看迎亲的队伍。   金家家大业大,金爷今天高兴,特意让几个下人跟在金文才身后,负责撒钱,一时间百姓都欢呼着捡钱,气氛又热闹了几分。   到了周府,接新娘的过程异常顺利,周家人并未有人设什么复杂的难关,让金文才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打算搞砸成亲仪式。   接了新娘,按照惯例绕城一圈,待迎亲队伍回到金府,此天已经开始暗下来。   温续文的两条腿已经僵了,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迎亲却是不难,坐马上跟着走就行,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他要在马上坐一天啊。   他的腿都要废了。   金文才更惨,他下了马,还要和新娘进去拜堂,一瘸一拐地就进去了,温续文看着他一走一呲牙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温续文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感觉腿又属于自己了,等他走进去,新人已经拜完堂,进洞房了。   金爷笑呵呵地在招待客人,许士政也在,见温续文进来,就把他叫过去,许士政这一桌不少县衙的人,黄典史和卫主簿都在。   温续文陪着喝了几杯酒,金文才就出来了。   温续文跟许士政告罪一声,走到金文才身边,低声道:“怎么样?”   金文才眼神有些恍惚,嘿嘿傻笑:“我娘子原来这么漂亮。”   “......”娘子?呵呵,你之前喊的可是臭丫头。   “你之前没见过嫂夫人?”   金文才摇头,“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别看金文才总说周小姐揍他,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只是记忆深刻,让他一提周小姐,就能想起来。   看金文才一脸痴相,温续文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标准的颜控,不愧是金爷,对自己儿子了如指掌。   金文才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人,没有妻子必须服从丈夫的想法,他现在对新娘子有好感,再加上童年留下的恐惧,管住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好了,该去敬酒了。”   打断金文才的出神,温续文拉着他去敬酒。   这是温续文今天的第二个任务,替金文才挡酒,让他不至于被人抬进婚房。   许舒妤姐妹也来了,只是她们是女眷,不会出现在酒席上,她们正在后院陪着新娘。   温续文今天喝了不少酒,哪怕他提前让人在酒里兑了水,还是有些醉意,而且还喝了一肚子水,着实有些难受。   熬到金文才退场,温续文终于忍不住了,问清楚金府的茅房在哪儿,跑去如厕。   等他出来,浑身都轻松不少,想到喜宴要散了,便寻个人给许舒妤姐妹传话,他不能进后院,只能在门口等着她们。   片刻后,许舒妤姐妹出来,许舒静第一句话便是,“姐夫,新娘子好漂亮啊。”   温续文已经听过一次了,并不意外,笑道:“文才兄有福了。”   “就是有个不太好的习惯,竟然随身带着鞭子。”   温续文眉心一跳,不是吧,金文才应该没这么倒霉吧。   估计只是吓吓金文才,那姑娘但凡长点脑子,也不能搞砸洞房花烛夜。   这洞房,对女子的意义可比男子大多了。   温续文看了看后院门口,他再怎么想,也没办法进后院救金文才,只能祈祷他能顺利度过今晚。   察觉到温续文的表情变了变,许舒妤柔声道:“相公莫要听静儿胡说,舒妤和金少夫人说了一会儿子话,觉得她并非鲁莽之人,不会做出失了分寸的事。”   许舒妤的话要比许舒静的可信多了。   温续文松了口气,瞪向许舒静,“差点被你吓死。”   许舒静心里偷笑,面上却一脸无辜,“我又没说谎,姐夫你自己胡思乱想怪得谁。”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温续文只是冷哼一声,算是放过她了。   许士政会和同僚一起回去,让温续文三人不必等他,他们便自行回府。   许舒妤知道温续文今日会给金文才挡酒,离府前就让人备下醒酒汤,温续文回府后,可以马上喝。   金文才成亲,是郑县这段时间最热闹的事,金爷还请了几家戏班子在郑县唱戏,请百姓们免费听戏。   哪怕酒宴散了,戏班子还没散,他们会一直唱到子时,方会结束。   如此大手笔,可见金爷有多高兴,为人父母者,不过是希望子女成家立业。   指望金文才立业是不可能了,只能让他尽快成家。   如此心愿满足,金爷对老朋友敬的酒来者不拒,成了酒宴上喝得最醉的那批人之一。   许士政身为郑县县令,也没逃过去,最后是被金府的人送回府的。   那时,温续文已经睡了,他醉了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耍酒疯,就只想睡觉。   次日醒来去用早膳,温续文才知道许士政喝醉了,而且到现在还没醒。   李氏沉着脸,“一点分寸都没有,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嘛,简直胡闹。”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可谁都听得出来是在说许士政。   温续文三人低头乖乖用膳,不敢搭话。   李氏也就是在气头上,埋怨两句也就过去了,不得不说许士政很幸运,他要是在这儿,李氏就要火力全开了。   温续文从县学下学出来,特意看了看门口,见没有金文才,才终于确定那家伙没事,要是新婚之夜真搞砸了,他肯定会来找他。   本想回府,何顺突然道:“公子,您要的东西有消息了。”   “真的?”温续文眼前一亮,“走,快去看看。”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金玉楼,招待他们的还是之前的那位掌柜。   “掌柜的,我想要的东西到了?”一进门,温续文就问道。   掌柜的点头,“我金玉楼的名声,公子应该清楚,只要公子提出,金玉楼便能为公子将东西寻来,只是价格方面......”   温续文摆手,“这个不是问题,只要满足我的要求,我绝对不讨价还价。”   砍价是女子的乐趣,温续文不会砍价。   掌柜的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公子如此痛快,本店自然不会让公子失望。”   掌柜的吩咐人把东西拿上来,温续文眼睛一亮,仔细摸了摸,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笑了。   “没错,就是这个,掌柜的开价吧。”   掌柜的笑道:“公子诚心购买此物,在下自然不会让公子吃亏,两千两!只要公子拿出两千两,此物便归了公子。”   一旁的何顺闻言,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两千两,可真敢喊价。   温续文对钱财没什么概念,只要他能轻松买得起的东西,他就不觉得贵。   此时也是一样,直接挥手让何顺付钱。   一时间,除了何顺觉得肉疼外,掌柜的和温续文都很满意。   回府的时候,温续文特意叮嘱道:“小心包起来,莫要被娘子看到。”   等到最后一刻揭晓,才会有惊喜。   此物能在许舒妤生辰前买到,倒是省得温续文再费心思选代替之物。   买了礼物,温续文没了心事,便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今日他一醒来,便已经是许舒妤的生辰了。   金文才一直没有消息,想必是刚成亲,正和夫人你侬我侬。   今日许舒妤的生辰,他虽未亲自登门,却是派人送了礼物,是一副名家的山水画。   许舒妤还未来得及看,许士政便如获至宝般拿去研究了。   气得李氏差点当场发火,有抢女儿生辰礼的人吗?   还是许舒妤出言安抚住,再加上今日是她的生辰,李氏本着寿星最大的原则,饶了许士政。   温续文本想今日请假来着,他娘子过生辰,请假一日并不过分。   许舒妤却是坚决不肯,“若因舒妤耽误相公的学业,这生辰,舒妤不过也罢。”   温续文只能先去县学,等到回府再为她庆生。   许舒妤过的是十七岁的生辰,虽是住在许府,可她到底已经出嫁,没有大办的必要,就是家里的几个人坐在一起为她庆生。   许舒静率先拿出自己的礼物,是一支镶珠花的小银簪子,“这支簪子这么漂亮,也只有姐姐能配得上。”   “谢谢静儿,”许舒妤接过簪子,抱了抱许舒静。   随后是李氏和许士政。   李氏送的是一对耳坠,女人似乎总喜欢送首饰。   许士政送的是一副字,他亲自写的,还有他的落款。   上书“芳龄永继”四个字。   “为父愿妤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妤儿谢谢爹,”许舒妤温柔笑道。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朴实的祝福。   最后是温续文,送完礼的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温续文也不卖关子,示意何顺将礼物拿出来。   “娘子喜欢下棋,我就买了一副暖玉棋盘,希望娘子喜欢。”   自从想到许舒妤喜欢下棋后,温续文便想着送她暖玉棋盘,暖玉温润如脂,入手有温热之感,经常抚摸暖玉,对身体亦是有好处。   只是一开始金玉楼并没有此物,金玉楼掌柜的表示要从别的地方取来,这才让温续文等到现在。   许舒静第一个凑过来,拿起一枚棋子摸了摸,感受那触感,笑道:“姐夫有心了,这恐怕不便宜吧?”   她并非没见过暖玉,她房里就有一块,只是暖玉棋盘却是只听说过,并未见过。   温续文含笑道:“给娘子的礼物,价格并不重要。”   许舒静撇嘴,挺会说话啊。   许舒妤抚摸棋盘上的格子,抬眼看他,温柔一笑,眼睛里带着光芒,道,“相公有心了,舒妤很喜欢。”   这般已经是许舒妤能表达感情的极致,温续文也不指望她会高兴到给他一个拥抱,笑道:“娘子喜欢就好。”   虽说不是他亲手做的,却也是他废了一番心思买到的,许舒妤能喜欢,他也高兴。   李氏和许士政对视一眼,颇为欣慰。   不过,李氏还是故作不悦道:“续文太破费了,都是一家人,不需买这般贵重的礼物。”   温续文惭愧道:“岳母说的是,只是小婿也有私心,棋盘虽是送给了娘子,小婿总也能用,这暖玉之效,小婿也是颇为感兴趣。”   听到这话,李氏笑了,“即是如此,下不为例。”   说完瞥了许士政一眼,瞧瞧姑爷,再看看你,同样是人,同样是说话,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许士政干咳一声,低下头,不敢和李氏对视。   温续文故意扭头看向许舒妤,眨眨眼睛,问道:“娘子不会不让我用吧?”   清隽俊朗的脸庞离她很近,许舒妤心中泛起涟漪,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脸颊悄悄爬上几朵红云,竟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道:“这是相公买的,舒妤自然不会阻止。”   温续文笑道:“我就知道娘子大度。”   虽然只有家里的几个人庆生,许舒妤的生辰还是过得很热闹,李氏还为她准备了一碗长寿面。   这是李氏的习惯,每到许舒妤姐妹的生辰,她都会亲自下厨为她们做一碗长寿面。   生辰结束,温续文和许舒妤一起回玉清院,秀儿拿着许舒妤收到的礼物,她的力气不小,根本不用何顺帮忙。   “今日,相公破费了,”路上,许舒妤说道。   温续文摆手,“娘子不必在意,银子放在荷包中又不会生银子,总是要花出去的,男人的银子本来就是要用在娘子身上的。”   “只有娘子?”许舒妤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问道。   虽然问完就后悔了,可还是想知道答案。   温续文摸摸下巴,想了想道:“嗯,也不是,还要加上小妹和岳母。”   见他认真思考后,说出这么个答案,许舒妤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温续文心跳不由得加速,随后马上移开视线。   第34章   清晨, 温续文醒来,看向窗外,只觉得外面亮得吓人。   听到动静, 帮温续文打水走进来的何顺, 道:“公子,昨夜下了很大的雪, 足足有手掌那么厚。”   竟然下雪了!   温续文闻言, 放下手边昨晚准备好的衣服,道:“从衣柜中, 将岳母早已备下的棉袍取出来。”   如今是十一月,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初雪一降, 气温肯定会下降不少。   大氅暂且用不到,棉袍却是要准备上, 这种骤降的天气,必须要更加注意才是。   何顺应声, 替他取出一件淡蓝色棉袍, 更衣盥洗后, 温续文打开门走出去。   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话: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这句话放在这儿, 虽然寓意不对,倒是挺合景的。   可不就是一片白,什么都没有。   吱扭   隔壁房门打开,许舒妤走出来, 一袭素色锦裙, 外面罩着件织锦披风, 如此装扮配上素雅的妆容, 让她如同从画中走下来的仙子, 柔美淡雅。   在丰朝,有披风和大氅之分,披风没有大氅厚重暖和,却也有保暖之效,在这种气温下最合适,等到更冷的时候,女子才会穿大氅。   无论什么时代,爱美是女子的天性。   温续文温声道:“还想让何顺提醒娘子小心寒气,不曾想娘子已经穿戴妥当。”   许舒妤走过来,袅袅婷婷,美极了,停在温续文身边,柔声道:“相公有心了。”   两人一同去正堂用膳,走在游廊上,看着被雪压着的树枝,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折断。   昨夜的雪下得着实不小,今日去县学,温续文是没办法坐马车了,这么厚的雪马车是走不动的。   到现在雪还未停,许舒妤看着不停飘落的雪花,道:“相公今日可要跟县学请假?”   “请假?为何?”温续文不解。   “雪下得太大了,路恐怕不好走。”   “无事,”温续文摆手,“我早些去便是。”   他穿的是靴子,不似女子的绣花鞋容易湿透。   而且这雪才多厚,前世,他可是见过比这还厚的雪,不是照样去上学。   说起来,他上学时,因为下雨请假的人不少,可因为下雪请假的人似乎并不多。   不过路不好走是真的,温续文用了早膳,没有久留,直接离府去县学。   李氏看着外面,担忧道:“续文太过勤勉了,今日便是在家休息一日又如何。”   许士政却是不同意,正色道:“今日能休息一日,他日就能休息十日,续文要参加科举,自然不可松懈。”   “老爷当初也是如此?”   “咳咳...... 当,当然,”这话许士政说得有些心虚。   他年轻时可没有这样的觉悟,家境又不差,请假不去学堂是常有的事。   许舒妤姐妹见许士政这般神色,就知他没说真话,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没有揭穿他。   许舒妤抬眼看着外面,或许是幼时太苦了,才让相公这般勤勉。   那日在十里村发生的事,她不知道,只是隐约觉得,十里村这三个字,不应再在温续文面前提起。   温续文真不知道他上个学还能引起许家的一番谈话,他觉得这和勤勉没什么关系,他从小到大上了这么多年学,除非有重要的事情非请假不可,他才会请假,其他的时候,哪怕是生病他也不会请假。   毕竟,他和那些有父母可以撒娇任性的人比不得,叔叔对他不错,这已经很好了,哪能再任性呢。   今日去县学,温续文没有多想,只不过延续之前的习惯罢了。   这场雪下得很急很大,去得也很快,待温续文晚上回府,雪已经停了,地面的雪不复之前的雪白,满是人踩过的痕迹。   和温续文不同,许舒妤姐妹没什么事可做,两人很有闲情逸致地带着两个丫鬟堆雪人,就在玉清院。   温续文一回来,就看到院子里的两个雪人,许舒静见他回来,道:“姐夫,你猜猜看,哪个是姐姐?”   温续文看看那两个一样个头的雪人,挑眉道:“小妹,你这雪人堆得不行啊。”   “怎么了?”许舒静不解其意。   “你明明比我娘子矮这么多,怎么能堆得一样高?”   许舒静眼角一抽,那个气啊,咬牙切齿道:“让你猜你就猜,哪来这么多废话。”   “脾气这么大是嫁不出去的,”温续文低声嘟囔一声,仔细看看两个雪人,道:“右边那个是娘子。”   听言,两姐妹都惊讶地抬头看他,“怎么猜出来的?”   “很简单啊,”温续文耸耸肩,“右边的那个雪人比左边的好看多了,当然是娘子,小妹笨手笨脚的,怎比得上娘子心灵手巧。”   “喂,姐夫,”许舒静不满意了,“你想夸姐姐就夸呗,为什么非要带着我?”   让她吃狗粮也就罢了,还扎心,太狠了吧。   温续文睨了她一眼,“多亏有你的存在,我才知道我娘子这般好。”   “温——续——文,你真以为我没脾气啊。”   许舒静大吼一声,就要动手。   温续文眼疾手快,连忙躲在许舒妤身后,“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   许舒妤无奈,“相公,你怎么总是逗静儿?”   这次真的是温续文的嘴贱了点。   温续文讪讪一笑,“习惯了,习惯了,以后注意,娘子快救救我。”   许舒妤走过去将许舒静抬起的手放下,安抚道:“相公也是无心的,静儿若是生气,便让相公补偿静儿,女儿家怎么能动武呢?”   “那好,补偿,”许舒静也就做个架势,温续文到底是她姐夫,哪能真打,许舒妤一说,她就顺着台阶下了。   “什么补偿?先说好,不许提银子。”   因为那十万两,温续文对银子两个字有阴影,他都没摸摸那些银票,就没了。   “不提银子,先让我好好想想,”许舒静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补偿。   “要不,姐夫你再带着我们去兴元府玩玩?”许舒静灵光一闪,道。   “不行,”温续文还未说话,许舒妤便替他拒了,“相公课业繁重,不要再因这事耽误相公的时间。”   许舒静闻言,只得放弃,“那姐夫日后就多陪姐姐下棋好了。”   许舒静语气平淡,仿佛是随口一说,眼底却是带着狡黠。   “下棋?”温续文和许舒妤都愣了。   许舒静点头,“是啊,我觉得姐姐和姐夫下棋挺有趣的,我想看。”   说起来,温续文和许舒妤的棋力相当,都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对手,只是除了第一次下棋外,两人不曾再一起下过。   倒是许士政屡战屡败,又找过温续文几次,让他陪他对弈。   温续文想了想,道:“和娘子下棋,自然是可以,只是我和娘子下一局棋耗费的时间太长,你们也知我平日里没有那么多时间。”   听言,许舒妤眼神一黯,心里有些失望,却知温续文说的是真话,正要让许舒静换个要求,就听温续文继续道:“这样吧,待到休沐日,我再陪娘子对弈,只是,小妹,《后宅》你可就不能催我了。”   许舒静还以为温续文不答应,嘴巴刚鼓起来,就迎来了反转,忙点头道:“好,不催。”   《后宅》哪有她姐姐重要。   许舒静虽然没开窍,不太懂男.女之事,可见许舒妤每晚坚持给温续文送参汤,想来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   可温续文太忙了,每日能陪许舒妤的时间寥寥无几,许舒静都替许舒妤着急,这才想了这个主意。   许舒静在心底得意地笑了,你们两个今后都要谢我。   晚上用完晚膳,许士政再次把温续文叫进书房,看许士政的脸色,温续文大概有了猜测。   “岳父,可是元知府那边有消息了?”   许士政点头,虽面上不显,眼底却是带着一丝笑意,“今日有圣旨到府衙,皇上罢了元知府的官,同时命赵同知暂代知府一职,彻查元家的事情。”   可以啊,还不到一个月,元隆礼就被解决了,那位佟公子速度挺快的。   不过,看上面的旨意,元隆礼倒台,最大的赢家似乎是赵同知。   别小看暂代两个字,只要赵同知处理好元隆礼的事,没有被人查出什么问题,待大计之年一到,这暂代两个字就可以去掉。   所谓大计,便是由吏部主持的一次考核,每三年一次,考核对象便是朝廷的众位官员,考核等级分为三等,得上等者升官的几率很大,中等一般表示不好不坏,继续留任,如果得的是下等的话就危险了,轻则被上官训斥罚俸,重则贬谪。   “岳父这般高兴,恐怕不止如此吧?”温续文觉得事情没怎么简单。   许士政抚须笑道:“被你小子看出来了,今日老夫接到赵大人的书信,赵大人有意让老夫去任通判一职。”   兴元府的关通判和元隆礼是一丘之貉,元隆礼倒台,关通判自然逃不了,同样被罢了官,关进府衙大牢。   通判,乃正六品,若许士政能成功升任,算是连升两级,这可是件大喜事。   “恭喜岳父,岳父一心为民,郑县百姓对岳父很是爱戴,朝廷自是看得清楚,升官是情理之中的事。”   被人夸赞总归是件高兴的事,何况温续文是他看好的小辈,许士政的心情确实不错。   笑了两声,许士政才道:“续文不需要恭维老夫,老夫能升任通判,关键怕是还在你身上。”   “小婿?”温续文有些惊讶。   “不错,在信中,赵大人还提到了你,他不会无缘无故提你,老夫这通判的位置怕是赵大人对你当初妥当处置长乐坊一事的报酬。”   温续文皱眉,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不过还是笑道:“那也是岳父政绩出众,赵大人早就看在眼里,小婿之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呀,倒是会哄老夫高兴。”   “这是事实,”温续文正色道。   “算了,不提这个,”许士政摆手,说起另一件事,“赵大人暂代知府,同知的位置就空出来,等朝廷派人来,最少也要三个月,这段时日,赵大人总不能无人可用,老夫猜测,最多五日,老夫的调令就会下来。”   “岳父的意思是?”   “老夫去了府衙,那府邸自然也要搬去兴元府,按理说你也应随老夫到兴元府,去府学进学,只是,你岁试的成绩依旧位列头等,老夫和院长已经举荐你去国子监,想来年前朝廷就会有消息。若是没有国子监,去府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现在......”   许士政的意思很清楚,在消息下来之前,他必须还是县学的生员。   温续文拱手道:“劳岳父忧心了,总归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岳父岳母先去便是,小婿等学业结束再去兴元府也不迟。”   现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十二月下旬县学就会放假,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去国子监更加重要,许士政知道温续文会如何选择,他不是小孩子,又不是离不得家人,何况只是晚一个月而已。   许士政和温续文说清楚,只是不想他多想,总不能全家都搬去兴元府,就把温续文一人留在郑县。   虽然温续文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只是能说清楚的事,没必要含含糊糊的。   许士政先和温续文说了此事,两人商量妥当,便在次日晚膳后,告知了李氏等人。   “去兴元府住?”许舒静最为兴奋。   不只是因为可以去玩,还有就是她的商业抱负终于可以施展了,郑县太小,根本不够她施展手脚。   许舒静的目标可是很大的。   许士政颔首,“不错,得赵大人提拔,老夫过几日就会去府衙上职,郑县会有新的县令,我们的府邸也要搬到兴元府。”   “这处宅子要卖了吗?”李氏问道。   他们既然离开,回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许士政摇头,“暂时不用,续文还要再住一段时间。”   “姐夫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许舒静心里一跳,连忙问道。   许舒妤却是饶有所思,她大概猜到了。   温续文笑道:“因为我在县学还有学业啊。”   “也是哦,”许舒静恍然大悟。   “没事,姐夫,你放心,我们会给你留个住的地方,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温续文翻个白眼,“那我谢谢你了。”   许舒静调皮地眨眨眼,“不用谢。”   温续文冷哼,不搭理她。   许舒静嘻嘻笑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当初,温续文会住在许府,是因为李氏不想委屈女儿随他去十里村住,才和温续文立下约定,在温续文没有自己的宅院前,必须住在许府。   可现在,随着书局开得越来越多,温续文手里有多少银子没人比许舒静更清楚,在兴元府买个小院子并不困难。   若温续文想要离开,他们根本没法拦,毕竟出于男人的自尊,他不可能一直在岳家住着。   许舒静从许士政说要搬家时就在担心此事,刚才听到温续文不和他们一起走,差点吓得心跳出来。   还好,经过她一番试探,温续文并没有出去自己住的念头,她和姐姐就不用分开了。   温续文可不知许舒静的想法,说实话他从来就没有搬出去住的想法。   一来,他早就接受了自己凤凰男的设定,住在许府也没什么,何况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挺热闹的,出去住只有他和许舒妤两人,未来太冷清了。   二来,如果不出意外,年后他就要去国子监了,到时候肯定要分开,中间就这么短时间,他没必要特意再买个宅子。   家里的事情一直是李氏在管,得知温续文暂时不和他们一起走,便道:“既然续文不走,府里多留几个下人伺候,厨房那边的厨子也留下两个。”   许士政点头,抚须道:“夫人决定就好。”   “我也留下,”一直静静地听几人说话的许舒妤,突然开口。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温续文皱眉,“娘子不必如此,这一个月我要去县学,只有两日空闲,娘子一人待在家里,未免太闷了。”   “就是,”许舒静马上附和,“姐夫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姐姐照顾的。”   许舒妤摇头,“我是相公的娘子,相公留在这里,我怎么能提前离开。”   “可是......”   许舒静还不死心,却被李氏打断,“妤儿说得对,你和续文是夫妻,理应留下照顾他。”   李氏突然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对夫妻的感情还是没有进展,让她有些无奈,或许留下他们单独相处会好点。   “那我也要留下,”许舒静嘟嘴道,她从来没和许舒妤分开过,还有些黏她。   李氏睨了她一眼,“去了兴元府,很多事都要处理,你去帮娘。”   既然打定主意给许舒妤二人创造机会,李氏怎么可能让许舒静去当电灯泡。   许舒静蔫了,无力地趴在桌上。   许舒妤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一个月很快的。”   许舒静哼了一声,“姐姐有了姐夫,就不要静儿了。”   许舒妤怔了下,没有接话。   刚才得知温续文要留下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便是她也要留下,他们夫妻一体,本该在一起。   她觉得这是她作为娘子的义务。   温续文无奈,他是真不希望许舒妤留下,她本来就性子娴静,没了许舒静陪着,她自己一个人会闷很多。   温续文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不需要别人陪着,夫妻暂且分开是常有的事。   只是许舒妤有时候很固执,她固执得觉得温续文没有在同房的事情上逼她,那她就应该在别的方面尽娘子的本分。   对此,温续文根本说服不了她。   这样一番商量,最终定下来,李氏和许舒静随着许士政去兴元府上任,温续文和许舒妤留在郑县,等县学放假再离开。   如此定下来,李氏就开始张罗人收拾东西,同时她还要提前去一次兴元府,重新买一处宅子。   还有在郑县的产业也要转移,还好李家的根基在兴元府,李氏的嫁妆铺子大部分也在兴元府,郑县的铺子不算多,再加上生意不错,很容易出手。   许舒静想着快和姐姐分开了,心里不舍,就把铺子的事交给李氏,她在家陪许舒妤。   “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姐夫也同意的,”许舒静还在试图说服许舒妤。   许舒妤摇头,“静儿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   “好吧,姐姐想陪着姐夫就陪吧,其实姐夫也挺好的。”   “怎么了?”许舒静可不会无缘无故夸温续文。   “姐夫现在已经有银子买宅子,却不曾提搬出去住的事,肯定是在替姐姐着想。”   许舒妤一怔,随后摇摇头,“相公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许舒妤了解温续文,他和一般男子不一样,他不会费尽心机从许家得到什么,也不会觉得住在许府是件屈辱的事,他心有沟壑,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见许舒妤眼中似有光芒,许舒静好奇道:“姐姐在想什么?”   许舒妤勾唇,捏捏她的鼻尖,“在想没了某个调皮鬼,姐姐终于可以清净几日了。”   “哼,”许舒静很不满,“我哪里调皮了,我很乖的。”   “啧啧,我听到了什么,何顺,你说我是不是听错了,竟然有人昧着良心说自己乖?”   温续文回到玉清院,正好听到许舒静那句话,顿时打趣道。   何顺低下头,没敢接话。   结果,许舒静并没有在意,反而问道:“姐夫,我的生辰快到了,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之前许舒妤生辰,收到的暖玉棋盘让许舒静好一阵羡慕,她的生辰在十二月,这次是她的及笄礼,肯定要大办,想着温续文怎么着也得送件像样的礼物吧。   “礼物?娘子会准备的,我们夫妻送一份礼物不就好了?”温续文故作疑惑。   “姐夫,你敢!”许舒静瞪大眼睛,眼神不善,颇有种你敢应声就死定了的意思。   温续文不再开玩笑,“放心,姐夫会送你礼物的。”   “这还差不多,”许舒静满意了。   三日后,许士政的调令下来,和他推测的时间差不多,东西已经收拾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由于周常鑫已经被流放,许士政一走,县衙有资格暂代他职务的只有卫郢卫主簿。   还好卫郢有几分能力,在新县令到来之前,管好郑县不成问题,这让许士政可以放心地离开郑县。   离开那天,温续文去送行,便看到城门口聚集了一群百姓,皆是为许士政送行。   温续文感叹,“我.日后能如岳父这般,也不枉读了这么多圣贤书。”   许舒妤看着他,认真道:“相公定能做到。”   第35章   许士政去了兴元府, 李氏带走了原本许府的大部分人,府里一下子冷清不少。   温续文和许舒妤送走许士政三人回到府里,便觉得宅子空了不少。   “唉, 娘子, 你不该留下来的。”   现在有他在还好些,等他去县学, 许舒妤会更无聊。   许舒妤抿嘴笑了笑, 她不是爱热闹的人,沉稳娴静的性格让她习惯一个人待着, 温续文的担心并不存在。   见她不说话,温续文也不再提, 道:“今日不用去县学, 不如对弈一局?”   许舒妤点头,“好。”   她接触的人少, 能和她棋力相当的只有温续文,棋逢对手的感觉可比和许士政那样的臭棋篓子下棋好多了。   取出温续文送的暖玉棋盘, 两人谁都没托大, 用猜子决定行先手。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本来就很冷, 再下了几场雪后, 就更冷了,屋里已经烧起炭盆。   两人相对而坐,许舒妤猜子赢了温续文,先落下白子, 温续文随后落下黑子, 刚开始的这几个回合两人都下得很快, 同时默默在心里布局。   温续文摸摸温润的棋子, 笑道:“娘子这般认真地下棋, 如果我要赢了,娘子会不会气得不给我送参汤了?”   以往都有许舒静在,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只剩他们两个,温续文觉得不说点什么,只闷头下棋有些不太好。   许舒妤落下手中的白子,秀眉一挑,点头道:“有可能呢。”   温续文故作惊讶,犹豫道:“那我还是不要赢了,为了赢娘子一盘棋,就弄丢参汤太不划算了。”   “相公这般肯定能赢舒妤?”   “不算肯定,也就八成把握吧。”   许舒妤轻笑,语调轻缓,“已经不少了呢,只是巧了,舒妤也有几分把握能赢相公。”   这段时日,两人对弈几局,输赢都有,本就是旗鼓相当,现在这话,不过是随口开玩笑罢了。   温续文挑眉,嘴角上扬,“娘子这般自信,要是最后我赢了,岂不是太打击娘子的面子,嗯,是不是不太好?”   许舒妤淡定地落下一子,抬眼看他,明眸善睐,眼中波光流动,道:“那相公打算如何?”   温续文略微思考一下,继续自己的布局,道:“那自然是赢了后赶紧给娘子赔不是。”   许舒妤一愣,“相公,”声音下意识变得绵软几分。   还以为他会说让她,毕竟他总是喜欢逗她,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   温续文听得身子酥软,猛地抬头,严肃道:“黄牌警告,下棋期间不准使用美人计。”   许舒妤怔了下,便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心里只觉得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夸人漂亮,这天下也就温续文这独一份了。   “相公,若是舒妤赢了,是不是也应该给相公道歉。”   温续文摇头,“不需要,娘子只用做一件事。”   “什么事?”   “暂时从我眼前消失,我会告诉自己刚才只是幻觉。”   “......”   许舒妤愣了一瞬又笑了。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说话,倒也没影响他们的思路,棋盘上的布局仍然在继续。   时间渐渐流逝,棋盘上的格子被占据了大半,胜负很快就能分出。   两人没了说话的心思,皆认真地盯着棋盘,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下。   一刻钟后,温续文和许舒妤同时放下手中的棋子,秀儿走上前来数格子。   别看秀儿平日里大大咧咧,嗓门老高,她跟在许舒妤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也不少。   温续文站起身活动活动双腿,坐久了容易血液循环不通,对身体不好。   秀儿输完格子,正要开口,温续文连忙道:“正常说就行,不用大声宣布。”   许舒静每次都是大声宣布,可秀儿的大声和许舒静的可不一样。   温续文至今还记得差点把他喊出脑震荡的那一声。   秀儿本来都运足气势了,听言只得憋回去,憋得脸色微红,道:“小姐赢了一子。”   温续文闻言,神色如常,含笑道:“看来我的参汤保住了。”   许舒妤还记得温续文之前的话,柔声问他:“相公可需要舒妤消失?”   “算了,相公并非输不起的人。”   许舒妤笑道:“相公是有大志向的人,岂会在意输给舒妤一个小女子。”   “不可这么说,”温续文摇头,“女子怎么了,娘子能赢我,这本就是娘子的能力,有时候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许舒妤没想到温续文会这么说,顿了下,道:“舒妤多谢相公夸奖。”   围棋下了一个多时辰,着实有些长了,两人一天也就这下一局。   用完午膳,温续文便想该玩什么,许舒妤因他之故没能和许士政等人一起去兴元府,温续文心有愧疚,便想着多陪陪她。   看看外面,温续文突然想到一种东西,虽然有些不合时节,倒也能玩。   扭头问许舒妤,“娘子可怕冷?”   许舒妤摇头,“并不,”她并非体寒之人。   “那一会儿我们去放纸鸢,娘子可愿意?”   “纸鸢?”   “对,今日有风,适合放纸鸢,娘子应该玩过。”   许舒妤想了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和许舒妤幼时,许士政曾带着她们玩,后来玩得就少了。   许舒妤对放纸鸢没有太大的喜爱,只因是温续文提出的,便多了几分兴趣。   “府里并没有纸鸢,可要命人去买?”   “不用,”温续文摇头,“左右我们今日无事,自己动手用吧,应该挺简单的。”   温续文没做过风筝,只觉得应该是先用竹子做出一个框架,然后再覆上一张纸就好了。   他在心里想了下过程,问道:“娘子喜欢什么样的纸鸢?”   许舒妤见过的纸鸢不多,有印象的话只剩一个,“蝴蝶很好看。”   “好,那我们就做蝴蝶的,”温续文拍板决定,“还请娘子画只蝴蝶出来。”   许舒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只蝴蝶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温续文就不行了,以前上学时,老师偶尔会留画画的家庭作业,从小到大,他会画的永远是由圆圈和线段组成的太阳,三角形和长方形组成的房子,以及数个长方形连成的台阶。   从人慢慢长大,画技却没有丝毫进步时,他就知道,他没这方面的天赋。   温续文让何顺去寻来做纸鸢的竹子,先是查了查书籍,然后开始做。   许舒妤那边很快,温续文的框架才弄到一半,她的画就画好了,一只五彩蝴蝶出现在温续文眼前。   看着这只活灵活现的蝴蝶,温续文笑道:“娘子画技果然不俗。”   许舒妤抿嘴一笑,“相公谬赞了。”   温续文手下动作加快,他觉得风筝和船帆应该差不多,只要能兜住风就算成功了。   框架做好,温续文将那只蝴蝶固定在竹子上。   许舒妤的蝴蝶是照着幼时的那只纸鸢画的,后面带着长长的尾巴。   古代没有电线杆,而且空地多,根本不用特意寻找地方,玉清院外面那块空地就适合放纸鸢。   温续文给纸鸢接上线,将线圈放在许舒妤手里,他拿着纸鸢,感受风吹的方向,站在离许舒妤几步远的地方,道:“娘子,我撒手后,你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收放你手中的线。”   许舒妤点头,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手中的纸鸢,心里难得涌起一股激动。   她从来没自己放过纸鸢,都是许士政把纸鸢放上天后,再把线交到她手上。   温续文见她准备好,也不迟疑,马上松开手中的纸鸢。   许舒妤注意到他的动作,一边放线一边后退,只可惜刚退两步,纸鸢就掉到了地上。   温续文走过去将纸鸢捡起来,鼓励道:“娘子再试一次,可以试着跑快一点。”   许舒妤当然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垂头丧气,她刚才动作是慢了些。   这次许舒妤加快速度,再加上风力正好,纸鸢没有再掉下来,开始停在空中。   见此,许舒妤一边后退,一边放手中的线,看着纸鸢渐渐升起来,她嘴角挂上一抹笑容。   温续文走过来,见纸鸢成功升到空中,笑道:“娘子果然厉害,第二次就成功了。”   放到空中就简单多了,只要记得时不时的扯动线就好了。   许舒妤看着天上的纸鸢,只觉得心里很顺畅,仿佛一下子宽敞很多。   扭头看向温续文,许舒妤眼神变得柔和,道:“舒妤多谢相公。”   “嗯?”温续文愣了下,才明白许舒妤的意思,摇头道:“娘子不用客气,娘子愿意陪我留在郑县,我能陪娘子的也就这点时间。”   许舒妤摇头,“不一样的。”   妻子陪着夫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只有他才会觉得愧疚,想要补偿她。   他真的很好,好到让她觉得自己原来也会贪心。   只是......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眼神黯淡一瞬,他如今心里只有科举,装不下其他。   稍稍走了一会儿神,许舒妤轻微摇摇头,收回思绪,不止是他,她的心里也装着太多东西,能留给他的太少。   ......   陪许舒妤玩了一天,次日,温续文照常去县学,他现在只是按部就班地进学,然后等朝廷的消息。   等消息下来,若是成功了,年后他就要去国子监进学,便是没有成功,他年后也会去府学。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待在县学的最后一个月。   梁先生知道温续文要走,和他说了不少话,劝他放平心态,他还年轻,将来还有不少可能。   梁先生是过来人,年轻时曾因为太过紧张而落榜,或许是因为准备的时间太长了,导致期待感太高,反而落榜。   因为自己的经历,他总会劝参加科举的考生放平心态,有时候放松一些,效果反而会更好。   温续文前世参加过的考试不少,大学后也考过不少证,自然明白心态的重要性。   梁先生说得都是肺腑之言,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郑重谢过梁先生后,表示自己会谨记这些教诲。   几日后,消失了一个多月的金文才终于出现了,依旧是将马车停在县学门口。   看到温续文出来,金文才掀开车帘,大脑袋晃了晃,道:“续文兄快上车,我让人在醉风楼摆了酒。”   温续文见他脸似乎又大了几分,不像是受虐待的样子,回道:“我娘子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陪她。”   金文才自然知道许士政去兴元府的事情,笑道:“那就把弟妹也叫来,你马上就要去兴元府了,我们总要聚一聚。”   温续文答应下来,他陪金文才去醉风楼,让何顺回去请许舒妤。   上了马车,温续文挑眉,“怎么没把嫂夫人带出来?”   金文才闻言,得意一笑,“我娘子可比我忙多了,她正在府里看账本呢。”   金爷放弃了儿子,便想着教教儿媳,反正最后都是他孙子的。   周氏虽然不说多擅长打理产业,但最起码比金文才好多了,有周氏帮忙,金爷也能轻松些,少点劳累,他就能多陪孙子一段时间。   本着这个念头,周氏开始忙起来,变得没空搭理金文才,他这才闲下来,有空来找温续文。   温续文只听这话,就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看来文才兄解脱了。”   金文才点头,“是啊,还好我娶了个贤惠的娘子,”说这话的语气颇为得意。   贤惠?   温续文睨了他一眼,故意回忆道:“文才兄之前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嫂夫人太过暴力,便是娶头猪也不会娶她。”   金文才天生脸皮厚,压根不知道不好意思是什么,听言,嘿嘿笑道:“所以,还是我爹眼光好。”   温续文好笑地摇摇头,你当初心里只有采香阁的姑娘,是个人都比你眼光好。   没一会儿,许舒妤到了,金文才笑道:“难得请弟妹吃饭,随便点,不用客气。”   许舒妤矜持地笑笑,温婉道:“多谢金公子。”   金文才摆摆手,“弟妹不用见外,我和续文兄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温续文也在一旁说道:“娘子放心,文才兄有的是银子,不用担心把他吃穷。”   “对对对,我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因为儿媳孝顺又能替他分担,金爷连带着看儿子也顺眼不少,便解除了他的经济限制,金文才现在确实有银子。   许舒妤看了温续文一眼,轻柔道:“要让相公失望了,妾身饭量太小,吃不了多少。”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文才兄嘛,娘子放心,不会浪费的。”   金文才的这身肥肉可不是白长的,他的饭量顶两个温续文还有余,和他一起吃饭,温续文从不担心会吃不完。   谁知金文才听了,却是连连摇头,“我不吃,我娘子说我太胖了,容易生病,让我少吃点。”   这是要减肥?   温续文闻言,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更胖了些?”   “三日前才说的。”   好吧!   温续文打趣道:“文才兄这么听话?”   “娘子特意寻大夫为我看过,大夫也是如此说,娘子都是为了我好,我当然不能让她伤心,”金文才说得义正言辞。   其实心里看着满桌的饭菜,内流满面,若非害怕他娘子的鞭子,他才不会这么听话。   周氏很聪明,让金文才享受了一个月的温柔乡,才开始治他,金文才本就心软,又对周氏有情意,软硬兼施之下,治他很简单。   虽然没被周氏的鞭子打过,可那鞭子打在地面的响声他却是听过不少,听得金文才心里一颤一颤的,只要想起周氏拿着鞭子和他说少吃点的画面,他的手就开始抖,根本不敢多吃。   “金公子如此珍视令夫人,金夫人知道定会欢喜。”   许舒妤同为女子,听金文才这么说,对他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温续文却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金文才不会这么乖,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不过很明显就现在来看,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金文才确实很听周氏的话。   相对于被逼着听话,他能乐在其中倒也挺好的。   一顿饭吃完,金文才只吃了点青菜,肉什么碰都没碰,按照他说的,他娘子给他规定了肉不能总吃,两天吃一次就好。   除此之外,他还要运动,周氏习有武艺,知道怎么锻炼金文才。   周氏以身作则,每天陪着他锻炼,金文才也不好偷懒,虽然才三日,却也是金文才坚持的最长时间了,以前他也想过减肥,却一直停留在想的阶段,现在最起码有了行动。   温续文二人和金文才分开,许舒妤道:“金公子变了不少。”   温续文点头,“毕竟是成亲了,虽然看着和以前一样,可到底沉稳了一些。”   那是每个男子成亲后都会有的变化,因为有了责任。   “相公似乎没怎么变呢?”许舒妤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   温续文笑了,扭头看她,“娘子又不知道我以前如何,怎知我没变?”   他也是变了的,前世他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总有人夸他沉稳,可只有他知道,只是表面看着稳,并未落到实处。   自从来到这里后,哪怕他和许舒妤之间没有感情,他对她还是有责任的,不管做什么,他总会想到她,想想自己的决定会不会连累到家人。   许舒妤颔首,“是呢,舒妤并不了解相公,相公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   他以前就是上班下班,有空了就宅在家里打游戏,偶尔和朋友出去喝酒。   温续文勾勾唇,“没什么好说的,无趣得很。”   许舒妤以为他的意思是以前除了读书,无其它事可做,所以无趣。   之前的事会涉及到温家人,许舒妤不好多问,她原本打算寻个时间,去看望一次温大成夫妇。   可自从那次看到温续文喝个烂醉后回府,许舒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去看温大成夫妇,也是因为温续文,既然温续文不在意,她便没有去十里村的必要。   许舒妤虽总说礼数,却也知她和温续文现在住在许府已经是于理不合,既然如此,太过计较,反而是自寻烦恼。   ......   进入十二月后,天气越来越冷,温续文每日又要早起去县学,顶着寒风,更觉寒冷,便把大氅取出来。   有大氅遮住寒风,就跟裹了层棉被一般,很暖和。   许舒妤因为不长出门,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冷意,只抱着个汤婆子,便不觉得冷,这让每日在寒风中来回的温续文,很是羡慕。   许府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主人,就没必要特意跑到正堂去用膳,再加上天冷,温续文也不想走太长的路,就吩咐厨房把膳食送到玉清院,就在温续文房里用。   从县学回来,温续文在门外抖抖身体,待寒气散掉才走进房间。   许舒妤听到动静,将早就备好的热茶递给他,同时替他解开大氅的带子,把脱下的大氅搭在屏风上。   温续文呼出一口冷气,“终于又活过来了。”   许舒妤从秀儿手中接过用热水浸湿的手帕,替他擦拭冰冷的脸颊,让身体尽快回暖。   哪怕被许舒妤这般照顾过多次,温续文还是有些不习惯,将手中的热茶放下,接过她手中的手帕,“我自己来就好。”   许舒妤不勉强他,顺势后退一步,吩咐道:“何顺,去通知厨房上菜。”   “是,夫人,”何顺刚才也喝了一碗热茶,身体暖和不少,听言麻溜地跑去厨房。   等温续文将手帕还给许舒妤,她才坐在他身边,问道:“先生可有说,相公何时放假?”   温续文点头,“说了,再有五日就要放假,娘子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到时候我们直接去兴元府。”   许舒妤面色一喜,“静儿总是来信问我们何时去找她,这次终于可以回她了。”   “小妹没离开过娘子这么久,定是想娘子了。”   许舒妤摇头,“舒妤倒觉得,静儿是在想相公的礼物。”   再有十日便是许舒静的及笄礼,她是怕温续文忘了她的礼物。   温续文笑了,“我若是把小妹的礼物忘了,她会不会不让我进府门?”   许舒妤想到许舒静的脾气,目光柔和道:“可不止呢。”   “那还好,幸亏我早就备好了礼物。”   许舒妤见过他准备的礼物,一时之间有些头疼,“相公,要不重新换一份礼物,那......太贵重了。”   那礼物好看是好看,就是俗气了些。   “不用,我觉得小妹会喜欢的。”   温续文觉得那礼物挺符合许舒静的爱好的。   第36章   五日后, 温续文结束了在县学的学业,当天便和许舒妤坐马车去兴元府。   府城门口,许舒静得了消息, 早早地在此等候。   待看到马车来到, 许舒静动作很迅速地上了马车,这里是城门口,他们在这里叙旧不合适。   “姐姐,我好想你。”   一见面, 许舒静就抱住许舒妤, 脸颊在她脖颈间蹭了又蹭, 兴奋道。   许舒妤眼神柔软, 摸摸她的头发, 轻声道:“姐姐也想静儿。”   许舒妤和许舒静相差两岁,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许舒妤稳重些, 李氏没空教导许舒静的时候,都是许舒妤代为教导,说亦姐亦母也不为过。   这也导致, 许舒静很黏许舒妤。   温续文静静地看着她们姐妹腻歪了一会儿,才开口打趣道:“小妹不会只看到了姐姐,把姐夫给漏了吧?”   许舒静抬起头,耸耸鼻子, “姐夫,我的礼物呢?”   温续文摇头, “太不乖了, 刚见面都不说点好听的, 就要礼物?”   “姐夫, 你这个月的分成还在我这儿。”   温续文瞪大眼睛,“总是来这招不好吧,又没有用。”   “怎么没用,你要是敢跟娘告状,我就说你准备拿着这些银子逛妓院,”许舒静把头一抬,得意道。   靠!   “小妹话可不能乱说。”   他好不容易才把丈母娘的好感度刷上去。   “礼物!”许舒静伸出来。   意思很明显,给礼物就不乱说话。   小丫头越来越会威胁人了。   温续文拍掉她的手,没好气道:“没有,五日后才是你生辰,现在还不到时候。”   许舒静嘟嘴,一个月没见,竟然连见面礼都不给,小气!   不再理温续文,又赖在许舒妤怀里,道:“姐姐,没有我陪你,你肯定很无聊,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许舒妤点头,“好。”   至于无聊,那当然是没有的事,温续文就是怕她无聊,每日从县学回来,总会陪她说话,便是他写课业,她也会在一旁看着。   想想看,这一个月是他们相处最亲近的时候,除了睡觉和温续文去县学的时间,他们一直待在一起。   很快到了许家在兴元府的新府邸,还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布局和在郑县差不多,只是大了不少。   温续文和许舒妤的院子依旧叫玉清院,俨然是个小宅子,院中有正屋五间和东西厢房。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将正屋留给许舒妤,温续文让何顺将行李搬进东厢房,东厢房是三间屋子,正好一间就寝,一间会客,最后一间当书房。   许舒妤见此,蹙眉道:“理应相公住正屋才是。”   温续文摇头笑道:“哪有这么多规矩,等我去了国子监,那屋子岂不是废了,还是娘子住比较好。”   朝廷的正式消息还没有下来,只是县学的院长曾和温续文见过一次,告诉他不出意外,名额的事应该是稳了。   除非生员犯了大错,要不然朝廷是不会将下面府县举荐的名额打回的。   许舒妤却是脸色一变,抬眼看他,道:“相公去国子监进学,舒妤理应陪着。”   “娘子说笑了,我去国子监最少也要待一年半的时间,时间太长了,娘子怎可一同去?”   等消息下来,过年后,他就会去国子监报道,乡试是在丰靖四十二年八月,差不多就是一年半的时间。   “为何不可?”许舒妤一脸正色,“舒妤是相公的娘子,本就该照顾相公。”   “娘子这话说得我没有自理能力似的,我一个大男人照顾自己还是可以的。”   许舒妤张嘴还想说什么,还没出口,温续文继续道:“国子监规矩大,所有监生必须住在国子监,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休沐日方可离开,在盛京我们人生地不熟,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国子监,到时娘子怎么办?让娘子一个人在家等我?”   温续文摇头,“我办不到,娘子若是出点意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许舒妤垂下眼帘,咬唇道:“相公多虑了,盛京乃天子脚下,哪有人敢太过放肆。”   “万一呢?”温续文看她,眼神严肃,“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都不会同意娘子陪我去。”   许舒妤沉默。   “小姐,姑爷,老爷回府了,让姑爷去书房见他。”   府里的下人跑来说道。   温续文脸色缓和,“娘子暂且先让人将行李放好,我去见岳父。”   许舒妤低下头,待温续文离开,才喃喃道:“一年半?”   怎么可能是一年半,那只是他在国子监进学的时间,之后参加乡试和会试,又是半年,再是殿试,还有等待朝廷授职,总共算下来要两年多。   这还是顺利的情况,若是温续文乡试或者会试落榜,所需要的时间会更长。   许舒妤知道对于在外求学的人来说,和家人两地分离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很多人都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去陪着,而且还要侍奉公婆。   可她明明可以...... 相公却不允许。   书房   许士政穿着正六品官服,脸上带着笑,看到温续文,笑意更深了,也不卖关子,道:“兴元府的监生名单出来了,你和司祈都在上面。”   温续文一喜,拱手道:“小婿多谢岳父。”   他能拿到这个名额,许士政功不可没,严格说起来,原主的谋划并没有错。   许士政抚须,笑道:“你才识出众,这是你应得的。”   温续文微笑不语。   应得?   这两个字说得容易,可很多人就是连自己应得的都得不到。   “对了,岳父刚说表哥也要去国子监?”   “不错,”许士政点头,“司祁早就可以去国子监,只是之前国子监的名额被元隆礼把控,让他错过了机会,这次上报名额是赵大人负责,司祁自然够资格。”   “那正好,小婿之前还想在国子监没有认识的人,有表哥在,也好有个照应。”   “老夫也是这般打算,说起来你舅舅今日来找过老夫,希望你在国子监照应一番司祁,司祁的性格你应当知道,论读书还算不错,可若是涉及人情世故,他难免力有不逮。”   温续文颔首,“岳父放心,小婿会照料好表哥。”   “另外,你舅舅在盛京有处宅子,待休沐日,你就和司祁住在那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舅舅巴不得你住进去呢。”   许士政怕温续文自尊心太重,不愿意住。   温续文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的资产还不够在盛京买房子。   他本来打算租个小院子,现在李家在盛京有房,他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过舅舅了,正愁没地方住呢。”   许士政闻言很满意,他就喜欢温续文这种不见外的态度。   人确实应该有傲骨,可那是对着外人,和自家人太见外,不利于关系的增进。   李家是许舒妤的母族,本是极为亲近的关系,再加上温续文又是个博学多才,温和知礼的人,李家那边对他很是喜爱看重,这种情况下,两边就该亲近亲近。   “老夫也就是代为传话,年后还要去你外祖家拜年,到时有何事再详说也不迟......另外,因为监生来自丰朝各地,对于你们这些新入学的监生来说,只需在三月前到国子监报名即可。”   兴元府离盛京不算太远,也得要走一个多月,其他偏远地方可想而知,没有三四个月是到不了的,那些地方的监生名单确定得会早些,出发得也就早些。   “小婿明白,待年后小婿就收拾行李出发。”   许士政颔首,随后有些犹豫道:“至于妤儿......”   温续文主动说道:“小婿已经和娘子商量好,娘子会留下来孝顺岳父岳母,盛京太远了,小婿又日日住在国子监,实在不放心让娘子一人留在家中。”   许士政闻言,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世间之事多难两全,你们还年轻,相聚的时间今后多的是。”   “是,小婿明白。”   温续文有些汗颜,听许士政所说,就跟他有多沉迷儿女情长似的,实际上他很理智的好不好,虽然小娘子放在身边很养眼,可他总要考虑大局。   盛京随便巴拉出来一人,身份都不一般,谁知道会不会遇到某个纨绔败类强抢民女的狗血情节,温续文可不敢赌。   玉清院   许舒妤有些失神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因为是寒冬,院中的石凳上都垫着垫子,倒也不会觉得冰凉。   何顺和秀儿正指挥人搬东西,温续文的东西不多,主要是许舒妤的花花草草。   许舒静走进来,坐到许舒妤身边,疑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许舒妤摇头,“无事。”   “那我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吧,姐夫的监生已经定下来了,年后就可以去国子监进学。”   许舒妤猛地抬起头,“静儿如何得知?”   许舒静得意一笑,“我刚才偷听到了爹爹和姐夫谈话。”   许舒妤已经没心思去想许舒静不能偷听,现在监生名额已定,相公是必定要离开了。   “姐姐,你怎么了?”   许舒静见许舒妤脸色不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有些担忧。   许舒妤勉强一笑,问道:“相公可以去国子监,静儿为何这般高兴?”   “因为可以去盛京玩啊,我和姐夫说好了,他先去盛京熟悉情况,等过段时间,我就在盛京也开一家正同书局。”   “开书局?”   许舒妤闻言一愣,眼睛渐渐变亮。   ......   监生名单已定,温续文这一年的目标算是实现了。   回到玉清院,何顺等人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许舒妤正坐在院中,许舒静也在。   他走过去,许舒妤柔声道:“恭喜相公得偿所愿。”   温续文笑道:“娘子已经知道了?”   “我听到的,”许舒静像是因表现好讨要糖果的小孩,很是得意。   温续文挑眉,“听到,怕不是偷听的吧?”   许舒静一噎。   许舒妤这时终于想起教育许舒静,“静儿,爹爹的书房是重地,你不应靠近,偷听更是不对。”   许舒静不再得意,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无力道:“知道了,姐姐。”   温续文见许舒妤的表情恢复正常,便知她已经调整好情绪。   他娘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较真了,他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总不能去哪里都带着娘子,未免让人笑话。   现在是年底,冷得不行,许舒妤的那些花草根本没办法放在屋外,之前在郑县就有一间花房,现在玉清院比之前大很多,这些花草的待遇更不会差。   温续文看了看,许舒妤特意将西厢房改成了花房,嗯,这花的待遇和他一般了。   晚上用膳时,李氏想着给温续文两人接风洗尘,便让厨房备下一桌丰盛的饭菜。   温续文看得食指大动,笑道:“我是不是该多出去几次,这样每次回来都有美味佳肴?”   李氏闻言,摇头笑骂,“胡说什么,续文喜欢吃让厨房做便是,就是每日吃都可以,哪里需要刻意离家。”   “不过可惜啊,姐夫吃不了几次了,”许舒静看着满桌的饭菜,调侃道。   李氏也知温续文要去国子监的事情,初闻只觉高兴,现在听许舒静这么一说,她才想到国子监在盛京,温续文势必要离开兴元府。   叹口气,道:“男儿志在四方,哪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妤儿呢,可要和续文一起去?”   许舒妤摇头,“不会,相公让女儿留下孝顺爹娘。”   许士政也道:“这样也好,国子监的课业比县学繁重多了,妤儿便是跟着去了,续文也顾及不到她。”   李氏同为女子,和许士政的想法可不一样,皱眉道:“老爷说得是什么话,常言道夫唱妇随,续文要去盛京求学,妤儿理应跟着。”   本来感情就不深,再分别一两年,她好好的姑爷就要没了。   你个糙老头子什么都不懂。   李氏想到许士政竟然同意,气得瞪了他好几眼。   温续文却是有些头疼,他总算知道他娘子的那些思想从哪来的了,原来是岳母教的。   女子总喜欢坚持自己的想法,李氏又是他的岳母,温续文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说服她。   “娘,”许舒妤突然开口,“女儿觉得相公说得有道理,我们在盛京人生地不熟,又不曾有铺子,相公也是担心女儿的安危。”   若是温续文说这话,李氏肯定会反驳,但说话的是许舒妤,她这个女儿向来有主见,她这般说,就说明她已经决定了。   李氏叹气,“终究是你们夫妻的事,既然妤儿也这般想,娘就不多管了。”   怎么单独相处了一个月,感情还是这么淡?   李氏心里那个愁啊。   许舒静很有眼色,故意埋怨道:“话说完了,可以用膳了吧,我都快饿死了。”   “用膳,用膳,”许士政这个一家之主发话,众人不再说什么,开始用膳。   只是用完膳,许舒妤就被李氏拉进房里说话,许舒静好奇心重,也跟着来了。   李氏拉着许舒妤的手,皱眉道:“妤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续文?”   许舒妤抬眼,有些惊讶,“娘为何这么说?”   见此,李氏便知道许舒妤并非对温续文全然无意。   便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道:“那你还让续文独自一人去盛京,盛京是国都,那里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就不怕再次见面,已经有人喊你姐姐?”   李氏虽看好温续文,可男子喜爱好颜色是常态,更何况在世人眼中,男子纳妾天经地义,这还真不好指摘什么。   许舒妤垂着眼帘,如葱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轻缓道:“若真有这样让相公心悦的女子,女儿便是跟着去,又能如何?”   她是对温续文有好感,却不会乱了自己的心,这样的事情是拦不住的。   “那你,”李氏再次叹气,她这个女儿心思通透得让人心疼。   “相公不想女儿跟着去,女儿不去便是,只是日后女儿若是有事去盛京,相公也不能阻止。”   她和温续文是夫妻,不论过多久都不会变,他们总不能一直像陌生人一般相处,培养感情是必须的,她才会想着跟去盛京。   男人和女人思考的点总是不一样。   温续文觉得不过是分开一两年,根本不算什么,前世异地恋三四年的大有人在。   既然娶了人家,自然要对人家负责,温续文觉得自己是在红旗下长大的五好青年,出轨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因此,他不同意许舒妤去盛京。   可许舒妤想得却是他们总归是夫妻,总不能这么不温不火地处着,她既然不排斥温续文,便想着总要为他诞下子嗣。   总不能他纳妾的时候,连个嫡子都没有。   两人观念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李氏听许舒妤自有打算,便不再劝她,扭头看向在一旁旁听的许舒静,警告道:“静儿跟你姐夫可不准乱说话。”   许舒静一阵无语,“娘,我快十五了,不是五岁。”   这点轻重她能不知道吗?   李氏笑了笑,拍拍两人的手,道:“娘就你们两个女儿,会尽力给你们准备最丰厚的嫁妆,可夫妻之间的相处还是你们自己的事,续文是个好孩子,妤儿娘不担心,可静儿你马上就要及笄,亲事也要开始想想了,娘和你姐姐总不能护你一辈子。”   许舒妤听到这熟悉的催婚言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微笑不语。   许舒静眼角一抽,他娘真是神了,不管什么话题,都能绕到这上面。   只不过她不是许舒妤,不会温声细雨地和李氏讲道理,很是光棍道:“娘都说了姐夫很好,真要嫁不出去,我就赖在姐姐家,姐夫肯定不会介意的。”   而且他也不敢介意,想到自己握着温续文的经济命脉,许舒静心里一阵得意。   “静儿,”李氏温善的表情瞬间消失,竖起眉头,轻斥道:“你胡说什么,女子怎么能不嫁人?”   许舒静撇嘴,“怎么不可能,人家宫里的那些嬷嬷不就是终生未嫁?”   李氏气笑了,“你是打算去宫里当个嬷嬷?”   你还有理了!   许舒静当然不会去,她从小被人伺候惯了,怎么可能去伺候别人,怕是第一天就会和主子起冲突,然后被一张草席卷去了乱葬岗。   许舒静想到那种可能,瞬间打个冷颤,还是算了,小命要紧,忙摇头道:“不会的,娘放心。”   李氏更气了,这个是重点吗?   “娘,”许舒妤适时开口,温声道:“静儿确实还小,相公还经常和女儿说,静儿便是在家养到十八也不为过,我们娇养着长大的女儿,总不能随意许配了人。”   听言,李氏的脸色缓和下来,“娘早就知道续文是个好的,说起来,续文日后去国子监,认识的年轻才俊肯定不少,改日娘跟续文说说,让他注意一下。”   “......”   许舒妤无奈了,李氏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许舒静的婚事。   看向许舒静,许舒妤摇摇头,她也没办法了。   许舒静倒是看得开,最起码今后她能安生一段时间了。   ......   十二月二十三,是许舒静的及笄礼,更是许士政升任通判后第一次大办的宴席。   因此,参加许舒静及笄礼的人很多,温续文是许士政的姑爷,再加上住在许家,就是许家的主人,便代许士政在门口迎客。   许士政的同僚皆是亲自来了,而且打着给许舒静庆生的旗号,他们的夫人自然也一起来了。   李家来的是李成业夫妇和李司祈,看到温续文,李成业笑道:“妹婿有个好姑爷,就是轻松。”   温续文笑道:“舅舅谬赞了,快里面请,岳父就在前院。”   古有男女七岁不同席,前院和后宅是分开的,男客皆在前院,女客才能去后宅,能看许舒静及笄礼的也只有这些女客,男人们就只是在前院吃饭闲聊。   待李成业一家进去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等到快开席,一辆被青色丝绸包裹的马车停在府门前,马车后面有一队官兵护卫。   温续文见此眼光闪了闪,心里有些猜测。   下一刻,车帘被掀开,一个身材消瘦,留着八字胡,面相儒雅和善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官兵留在府外,那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厮走过来。   温续文连忙拱手,道:“小生见过知府大人。”   这中年男人正是兴元府的代知府赵同然。   赵同然没有问温续文如何认出他,能有如此排场的在兴元府也就只有知府一人。   温和地笑了笑,让小厮将礼物奉上,赵同然就走了进去。   温续文眼光闪了闪,看来岳父比他想象中的更受重视。   第37章   及笄礼是一件很庄重且繁琐的事情, 不仅需要父母在场,还要有正宾,有司和赞者等, 及笄礼对于女子来说, 就跟男子的冠礼一样重要,规矩肯定不能少。   哪怕许舒静如此跳脱闲不住,也得乖乖地按照规矩走。   不过温续文不参与这些,他只管在前院迎客, 以及帮许士政招待客人。   赵同然亲自来许府, 摆明了是给许士政面子, 同知和通判是知府的左膀右臂, 朝廷会派来什么性格的同知暂且不知, 赵同然此举无疑是想拉进和许士政的关系。   赵同然这么给面子, 其他要在知府手下讨生活的官员自然不敢落后。   这次来的客人中, 温续文还看到一个眼熟的人——郑统领。   就是那位带兵剿灭阳山盗匪的郑统领, 他年龄不大,看着才三十出头,或许是因为习武, 身材很高大,看着就不好惹。   温续文本以为元隆礼牢牢把控着兴元府,郑统领一定是他的人,现在看来, 并非如此。   郑云羽是个武人,不习惯文人那一套, 其他人谈笑他插不上嘴, 来了后, 就一个劲儿地喝酒。   “小生温续文, 之前一直想感谢郑统领,苦无没有机会,今日得见,定要敬郑统领一杯。”   郑云羽刚喝了一杯酒,就见一个小白脸走到他面前,习武之人最是看不惯这种小白脸,总觉得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拍死他,太脆了。   不过郑云羽并非鲁莽没脑子的武夫,要不然怎么能成为兴元府的府兵统领,和元隆礼虚与委蛇多年,却全身而退呢。   郑云羽认识温续文,新任通判的姑爷,刚才在门口迎客便是他。   哪怕心里看不上这等小胳膊小腿的小白脸,郑云羽仍旧爽朗一笑,干了一杯酒,道:“温公子的酒我老郑喝了,不过,公子所提感谢是为何事?”   温续文把酒斟满,道:“当初郑县被阳山盗匪骚扰,苦不堪言,若非郑统领带着府兵剿灭盗匪,郑县不知还要被盗匪困扰多久。”   “说起此事,老郑我应该要谢谢温公子才是,若非温公子找出盗匪的内应,盗匪又岂会如此容易被剿灭。”   虽然郑云羽的官职比许士政好,可许士政现在俨然是赵同然的心腹,郑云羽自是比不得,这才愿意恭维温续文几句。   温续文摇头,谦虚道:“郑统领说笑了,小生那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盗匪被剿灭郑统领当居首功。”   温续文很清楚王家内应最大的作用是给盗匪提供假情报,骗他们劫了元家的商队,从而让元隆礼一怒之下派兵剿灭盗匪。   而成功剿灭盗匪,却是郑云羽带领府兵的功劳。   这般相互恭维几句,两人的关系倒是拉进不少。   温续文只觉得郑云羽能在元隆礼和关通判都被罢官后全身而退,定有过人之处,与他交好总比交恶强,而且与他交好,许士政在府衙也能舒服些。   而郑云羽本是看在许士政的面子上和温续文说几句话,可聊起来才发现,温续文身上倒是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气,而且城府不浅,说话很谨慎,想从他身上套话,可能性不大。   赵同然看到温续文靠近郑云羽,笑道:“士政,你这姑爷挺孝顺的。”   许士政也看到了,他自然明白温续文的心思,含笑道:“续文虽只是下官的半子,却总念着替老夫分忧。”   “士政能得这样的姑爷,本官可是羡慕得紧,要是家里那混账能......算了,今儿是个好日子,不说这些晦气的事,郑云羽是个有原则的人,能力也不错,本官之前已经冷了他一段时日,你家的姑爷既然给了这个台阶,本官便顺势与他谈谈。”   “大人英明,续文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不管如何,你家姑爷也是帮了本官一个忙,士政可要替本官好好谢谢他。”   赵同然没有给温续文实质的好处,因为好处许家已经得到了。   温续文才和郑云羽交好,郑云羽随后便得到了赵同然的看重,他必定会把这份恩情记在许士政身上。   许士政才升任通判不过一月,想要马上融入府衙的官员中不太现实,可有了郑云羽这个手握实权的人帮忙,许士政想融入进去会顺利很多,处理公务也会顺手些。   ......   许舒静及笄礼进行到下午才结束,温续文陪着喝了不少酒,有些头晕,也幸亏这具身体酒量不错,要不然搁他前世的酒量,早就醉了。   陪许士政送走客人,温续文才回到后宅,这时候许舒静正瘫在座椅上,嘴角还嘟囔道:“累死了,累死了。”   温续文走到许舒妤身边,关心道:“娘子累不累,要不要去歇息一会儿?”   虽是许舒静的及笄礼,许舒妤却一直在忙活,指挥下人布置地方,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尤其是及笄礼需要的东西,许舒妤怕出错,检查了四五遍,身体上的劳累还好,主要是心累。   许舒妤摇头,柔声道:“多谢相公关心,舒妤并不累。”   男人和女人天生擅长的东西就不一样,就像男人的体力明明强于女子,可逛街最先受不住的却是男人。   后宅的事也一样。   许舒妤十三四岁起就协助李氏管理后宅,主持中馈之事她都是一点点学的,今日的事虽然隆重,可需要注意的点无非那几样,许舒妤做过多次,很是得心应手,便不会太累。   许舒静见到温续文,顿时满血复活,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道:“姐夫,我的礼物!”   温续文笑着看她,“今日收了那么多礼物还不满足?”   许舒静瞪眼,“姐夫你别想逃过去,虽然姐姐已经送了礼物,可那和姐夫没关系。”   “娘子,你听听,小妹打的好算盘,我们夫妻一体,她竟然想收两份礼物。”   许舒妤扬唇笑了笑,想着今日是许舒静的生辰,便道:“既然相公答应了静儿,便把礼物拿出来吧。”   “好吧,看在我娘子的份上,让你占回便宜......何顺,把二小姐的礼物拿出来。”   何顺马上拿出一个比巴掌大些的长木盒子。   温续文示意他将盒子递给许舒静,道:“这就是姐夫给你准备的礼物,快看看吧。”   许舒静兴冲冲地打开盒子,顿时一阵金光闪闪,定睛一看,盒子里的礼物露出全貌。   里面是一个算盘,一个由金子做成的金算盘!   温续文继续说道:“小妹算盘打着这么好,姐夫就送你一个金算盘,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我喜欢......个头啊!”   许舒静气得追着温续文打,一边追,一边大叫,“我这辈子就一次及笄礼,姐夫就送我这个,太坏了。”   温续文围着房间跑,嘴里振振有词道:“这礼物多好,不仅好看,还实用,最关键的是以后要是遇到歹人,一算盘上去,他要是不倒,姐夫亲自带你去金玉楼讨个说法。”   温续文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许舒静更气了,一阵恼火,“姐夫惯会狡辩,你今天别想跑,”说着就加快了速度。   见许舒静来真的,温续文心里一跳,调转方向冲着许舒妤跑去,一溜烟跑到她身后,“娘子救命。”   许舒静追过来,气急败坏地看着许舒妤身后的温续文,跺跺脚,道:“姐姐,你别拦着我。”   说着就要动手把温续文抓过来。   温续文吓得连忙从背后抱住许舒妤纤细的腰肢,两人一起往旁边挪了下,让许舒静的动作落空。   许舒妤身体一颤,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温续文温热的胸膛,心里不由得扶起一丝涟漪,正要开口让许舒静住手,许舒静却又再次动起手。   温续文知道许舒静不敢误伤许舒妤,便把许舒妤当护身法宝,每次躲避许舒静都带着她一起。   温续文忙得躲许舒静,心里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   这可就苦了许舒妤,她何曾和男子保持这么的亲密动作,她勉强能维持面色淡然,耳垂却是已经红得似要滴血。   “静儿,住手,”许舒妤连忙出声阻止。   许舒静下意识住手,随后羞恼道:“姐姐,明明是姐夫不对。”   许舒妤沉着脸,“都已经及笄了,还这般打打闹闹,成何体统,去把《女诫》抄十遍。”   “姐姐~”许舒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快去。”   “哦,”许舒静终于确定许舒妤不是在开玩笑,身上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垂头丧气地走了。   温续文松了口气,还好有许舒妤这个护身符,要不然他的面子真就丢完了。   嗯,虽然现在也没剩多少!   “相公......可以放开了,”许舒妤没了刚才的冷脸,低声道。   温续文一愣,才看到他和许舒妤的情况——他的手正紧紧抱着许舒妤的腰,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一连倒退了四五步。   “娘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温续文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   许舒妤心里松了口气,她真的不习惯和温续文这么亲密接触,听到他的道歉,柔声道:“相公不必解释,都是静儿太顽皮了。”   “对对对,小妹太放肆了,怎么能打姐夫呢,”温续文急需找人顶锅,许舒静不幸被选中,不过本来就和她脱不了干系。   许舒妤温婉一笑,“舒妤会管教静儿,请相公放心。”   “放心,我肯定放心,”温续文点头,“那什么,今日喝了不少酒,我有些头疼,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许舒妤福礼,“相公慢走。”   温续文离开正院,两人的面色皆是一松。   他暗暗告诫自己,这是古代,女子把贞洁看得很重,今后万万不可如此鲁莽。   ......   次日用完早膳,许舒静看温续文的眼神还是气呼呼的,十遍《女诫》啊,她可是抄到很晚。   许士政和李氏用完膳便离开了,许士政才到府衙,要做的事很多,每日都是早早离开,李氏比许士政还忙,临近年关,她要安排下人准备过年的东西。   温续文看着许舒静,道:“小妹,姐夫真是为了你好,你今后管理那么多铺子,肯定少不了要算账,这金算盘轻巧,携带方便,多实用啊。”   “轻巧?携带方便?”   “对啊,你看它只比巴掌大些,便是挂在腰间也是可以的,”温续文当初让金玉楼把它做得这么小,就是这么想的。   “是吗?”许舒静黑着脸冷哼,“玲儿,把算盘给姐夫,让他挂在腰间试试。”   温续文不明所以地接过盘算,仅一瞬便感觉到了重量,不算太重,却绝对称不上轻巧,而且这玩意儿挂在腰间,肯定会晃动,总会碰到腿,那感觉估计更不好了。   毕竟它可是号称一算盘就能干到歹人的存在。   温续文讪笑两声,“失误,失误,我忘了金子挺重的。”   见许舒静脸色还不对,温续文连忙找补道:“虽然不能挂在腰间,但携带肯定是没问题的,让玲儿帮你拿着也是可以的,是不是,小妹?”   许舒静嘟嘴,不理他。   她期待了很久的礼物,结果就是这么一个金算盘,气哪是这么容易消的。   许舒妤轻柔道:“静儿,这份礼物相公是上了心的,虽然不太符合你的心意,可总不能因此否定相公费的心思,对不对?”   男人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能买对一次合乎女子心思的礼物已经是谢天谢地。   说实话,看到许舒静的金算盘,许舒妤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喜欢下棋,要不然她不敢想象温续文会送她什么。   许舒静听言,再看看一脸认真的温续文,只能无奈地接受温续文其实并不是太会选礼物的事实,暖玉棋盘那次,可能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算了,看在姐姐的面上,我暂且原谅姐夫了,不过姐夫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当初说过要去盛京开正同书局分店的事,姐夫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了?”   “姐夫马上要去盛京,那分店什么时候可以开?”   温续文微微皱眉,疑惑道:“这个不应该是小妹安排吗,姐夫又不懂这些。”   “本来是想等姐夫在盛京站稳脚跟再开分店,可姐夫去了盛京后应该会整日呆在国子监,站稳脚跟无从谈起,我想了想,就不等那么久了,待姐夫去盛京几个月后,便开始安排正同书局的事,可好?”   温续文不懂这些,开店的时机许舒静肯定比他懂,点点头,“小妹决定就好......小妹要说得便是此事?”   “是啊,开店的事到时肯定要麻烦姐夫,当然要提前说清楚。”   毕竟书局也有他的股份,温续文笑道:“小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就是。”   许舒静终于不再沉着脸,隐晦地看了许舒妤一眼,得意道:“我会说的。”   ......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许士政刚放假,就被李氏抓了壮丁,让他和温续文去写春联,家里有两个读书人,李氏便没有让人买.春联,把这个任务交给翁婿二人。   这个任务量可不小,许府是个三进的大宅子,府里的小院不少,这些院门口可都是要贴春联的。   而且除了院门口,房门口也要贴,这样算下来,几十副春联都是少的,温续文总觉得许士政是不是又得罪了李氏,他只是被殃及无辜。   许士政和温续文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温续文低声道:“岳父,娘子的书法其实不错。”   许士政眼睛一亮,“是极,妤儿的字幼时还是老夫教的,她的簪花小楷写得极为好看。”   “还有小妹......”   还未说完就被许士政打断,“静儿就算了。”   许士政的表情一言难尽,温续文虽然没见过许舒静的字,大概也猜到了。   身为女主,书法竟然不好?   现在想想,琴棋书画四艺中,温续文已经知道许舒静不通棋艺,现在书法也不好,那只剩下琴和画。   说实话,就许舒静的性格,不像是能稳下性子弹琴作画的人。   莫非小妹仅凭那点商业天赋便杀出重围,成为女主?   有点厉害啊!   许舒静被pass掉,许舒妤则被抓了壮丁。   许舒妤到了书房,还不知什么事,眼神询问许士政和温续文。   许士政拉女儿过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开不了这个口,眼神示意温续文说。   温续文脸皮厚,不觉得找媳妇儿帮忙有什么不好的,开口道:“娘子,岳母让我和岳父写春联,娘子也知道要写的实在太多了,便想着娘子字迹很好看,可以帮帮忙。”   许舒妤了解李氏,知道她估计只是想折腾许士政一下,明日肯定就会免了他们的任务。   可她不好说出李氏的打算,只得点头应下来。   有了许舒妤帮忙,他们的速度就会快很多,三人写字的速度都不慢,三个人三种字迹。   许士政写的是柳体,他也参加过科举,自然也会馆阁体,不过只有处理公务时,他才会用馆阁体,他本人更喜欢柳体。   就像温续文,他几个月前便开始练颜体,他的馆阁体已经写得极好,不需要他再费心思练,就把心思放在颜体。   只是他颜体还未练出成果,因此他写春联用的依旧是馆阁体。   许舒妤的簪花小楷比起许士政和温续文的字,要明显柔美很多,也是真的好看。   每次看,温续文都觉得赏心悦目。   一个时辰后,三人停笔休息,写得时间太长,手腕都受不了。   许士政挥手道:“此事不急,今日暂且作罢,明日再写。”   离过年还有几日,确实用不着着急。   温续文两人和许士政告辞,待走出小院,温续文低声道:“娘子,岳父是不是又得罪岳母了?”   许舒妤看了他一眼,无奈笑道:“爹没有给娘买礼物。”   温续文一噎,不再多说。   说起来这事还是温续文的锅,他昨日送了许舒妤一只簪子当做新年礼物。   许士政这辈子给李氏就没买过几次礼物,以前没有温续文还好,现在有了温续文做对比,李氏心里就不平衡了,然后许士政就遭殃了。   温续文想了想,道:“娘子,要不我以后送你礼物悄悄的送......嗯,不让小妹看到。”   温续文昨日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送,只是碰巧被许舒静看到了,然后,许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许舒妤嘴角上扬,被温续文的语气逗笑了。   温续文虽然选礼物的审美时好时坏,可他的心意总是没错的。   次日,如许舒妤猜的那样,李氏的气消了,就免了他们春联的任务。   丰靖四十年十二月三十   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温续文和许家人一起在正堂守岁,晚膳已经用过,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屋里烧着炭盆,很暖和,温续文穿着锦袍有些热,许士政正拉着他下棋。   对于许士政不知道自己下棋很差这一点,温续文很苦恼,毕竟是老丈人,他不好赢得太过分,而且还要想办法让许士政赢。   这就导致,每次和许士政下完棋,他都很自闭。   在下了两盘后,温续文实在受不了了,拉许舒静挡枪,“岳父,小妹总看我们下棋,未免太无趣了。”   许士政瞥了许舒静一眼,道:“谁让她当初不好好学,妤儿她们都是老夫亲自教的,妤儿已经青出于蓝,可静儿到现在连围棋的规则都没完全记下。”   “亲自教的?”温续文瞪大眼睛,看向许舒妤。   臭棋篓子能教出棋艺这么好的?   他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许舒妤猜到他的心思,嘴角勾唇,眼底满是笑意。   温续文见此,也笑了,冲她眨眨眼睛,看来娘子和他都认为这是个奇迹。   许舒妤耳垂红了红,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却是又扩大了些。   许舒静却被温续文气到了,“我只是不想学而已,姐夫有意见?”   温续文连忙摇头,他还指望许舒静救他脱离苦海呢,这时候不好怼她,笑道:“怎么会,小妹这么聪明。肯定是围棋太枯燥,引不起小妹的兴趣,这样,姐夫教你一种简单又有趣的玩法。”   两刻钟后   温续文双眼无神地看着一心连自己的棋子,死活注意不到他棋子快连成一线的许舒静,只觉生无可恋。   五子棋能玩得这么烂的人,他真是第一次见。   每次都跳坑,一点记性都不涨,这种场景温续文觉得似曾相识。   扭头看了看许士政,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有其父必有其女的理论,应证在了许舒静身上。   从此,许舒静和许士政一样,上了温续文的下棋黑名单。   第38章   守岁结束, 几人各自回房睡觉,温续文和许舒妤一路,不停用幽怨的眼神看她。   许舒妤疑惑, “相公这是怎么了?”   “娘子为何没告诉过我, 小妹的下棋天赋和岳父一般无二。”   这两人真是父女,简直一模一样。   许舒妤低头一笑,她知道温续文陪着许舒静和许士政下棋,着实痛苦了些, 想了想, 抿嘴道:“静儿不会下围棋。”   按理说许舒静不会下棋, 温续文永远没有踩坑的机会。   结果他非要教许舒静五子棋, 自己选择跳坑赖得了谁。   温续文眼神更加幽怨了, “娘子你变坏了。”   在他受苦的时候, 都不说救救他。   许舒妤一脸无辜, 温续文这才经历几次, 之前一直受折磨可只有她。   很明显两人都不想陪许士政和许舒静下棋,之后只能看谁运气好了。   下一刻,温续文突然想到自己快去盛京了, 到时候许士政父女总不能去盛京找他下棋。   哈哈,快要解脱了。   温续文没忍住笑出声,见许舒妤诧异地看过来,他掩唇干咳道:“已经很晚了, 娘子早些歇息。”   守岁结束,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间确实不早。   进了玉清院, 两人分开, 回房睡觉。   次日, 丰靖四十一年元月初一   拜年从初二开始,初一温续文闲在家里没事,他把《后宅》的下一卷写完了,至于最后两卷,只能等以后寄给许舒静了。   在搬来兴元府后,许舒静终于开始对周边县城动手,年前,仅仅半个月的功夫,她就把正同书局开遍了整个兴元府以及周围县城。   有些大点的县城中甚至开了两家正同书局。   温续文觉得许舒静可以借着正同书局起家了,有书局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想做别的生意岂不是会顺利很多。   把这一卷《后宅》交给她,许舒静明显松了口气,道:“姐夫,还好你在离开前写完了,要不是姐姐不准我催你,我早就跑玉清院八百次了。”   “有了这一卷,我就可以派人着手调查邻府的情况了。”   温续文有些惊讶,“小妹,你年前不是才开了十几家,哪来这么多银子,而且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我没银子。”   “那你?”   许舒静翻个白眼,“姐夫你真笨,现在没银子,等几个月不就有了,我现在只是调查,没说立刻开铺子。”   哦,是他理解错了。   “小妹你有分寸就好。”   说实话,也就温续文会说许舒静有分寸,不过事实证明,许舒静虽然在其他方面很不靠谱,甚至都不能保守秘密,可她在商业方面却是靠谱得很。   她是真的把技能点全点在了经商上。   上午写完《后宅》,下午温续文就没事了,现在刚过年,做生意的也要休息,就是想出去逛街也没地方可逛。   温续文便在房间陪着许舒妤,看她做女工,她正在缝制一件外衫,看款式是男子的,用的是白色布料,他一看便知是给自己的。   许士政年纪大了,喜欢穿深色的衣服。   外衫已经做好了大半,再有一两日应该就可以完工,这段时日一直很忙,许舒妤必定是晚上熬夜做的。   温续文感动又愧疚,“娘子何必这般劳累,我不缺衣服的。”   许舒妤手下的动作不停,“相公成功进了国子监,舒妤还没送相公礼物,这件外衫便是给相公的贺礼。”   “那也要等闲了再做,女孩子熬夜不好。”   许舒妤抬眼看他,柔声道:“可是,等闲了,相公就该离开了。”   温续文默然,他已经和许士政商量过了,初六就启程离开,虽然还没告诉许舒妤,她这般聪慧,又如何猜不到。   “娘子,今后多和小妹出去走走,总闷在家里不好的,不要怕有碍名声什么的,你已经成亲了,相公都不在意,何必管他人的目光。”   许舒妤点头,轻声道:“舒妤会记住相公的话。”   “还有,今后分成的银票不必让小妹寄给我,娘子拿着便是。”   “相公......”   “我知道娘子嫁妆铺子多,不过这是我提前给娘子的家用,万一我.日后当了官,肯定是回不了兴元府,我们必定要有自己的府邸,届时总不能一直用娘子的嫁妆。”   温续文站起来,看向窗外,自嘲一笑,“虽然我脸皮挺厚的,可我还是希望娘子嫁给我后,可以不动用一分你的嫁妆,把它完完整整地传给我们女儿,这样女儿日后也不会因为嫁妆少了而怪爹爹,是不是?”   许舒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冲动,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双手搂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温热宽厚的后背,闭上眼睛,柔声道:“相公这般有本事,舒妤的嫁妆怕是一点用都没有呢,有这般有能耐的爹爹,女儿崇拜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温续文听言,心里有股热流涌动,或许是父母早亡的缘故,他对自己的孩子有很多期待,希望可以陪他们度过人生的每个阶段,一起经历成功和失败。   如果,如果他能有些成就,让孩子以他为荣,那就更好了。   许舒妤的话,正好说到了他心坎里。   温续文握了握许舒妤的双手,转身回抱住她,感受到怀中的软玉温香,勾了勾唇,“那到时,娘子可不要吃味哦。”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螓首微摇,或许到时候最崇拜他的不一定是女儿。   ......   大年初二,该到了拜年的时候。   与许家关系最近的自然是李家,而且李老爷子还在世,他们更应该先去李家拜年。   李氏准备了不少拜年的礼物,全家人一起坐马车去李家。   许家搬来兴元府这么久,因为李氏一直在忙,虽然离着很近,也不过回了李家一次。   现在回李家拜年,最激动的自然是李氏,当然也有最无趣的,比如许二小姐。   温续文本来和许舒妤一辆马车,可许舒静不想自己坐一辆马车,非要赖在他们这辆马车上。   一路上,温续文已经看她叹了好几次气。   “姐姐,姐夫,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们都不问问为什么,”见没人搭理她,许舒静不满意了。   温续文撇嘴,唉声叹气这么明显,明摆着等着人问,才不中你的计。   还好许舒妤心软一些,给她面子,问道:“静儿怎么了?”   许舒静苦着脸,“前几日娘偷偷问我,觉得表哥怎么样,”   许舒静被催婚催得多了,敏感得很,一听到这个,就猜到李氏可能看上了李司祈。   温续文二人闻言,皆是一愣,这是打算放在明面说了?   许舒妤看看许舒静的脸色,试探道:“你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不怎么样了,”许舒静嘟嘴,“表哥那么闷,和他在一起,还不把我闷死,不要。”   温续文挑眉,说到底还是没开窍,男主那么冷,同样不是有趣的人,你还不是喜欢。   许舒妤虽有些失望,还是柔声道:“既然如此,娘不会逼你的。”   “我知道,”许舒静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这不是要去外祖家了嘛,我怕见到表哥尴尬。”   “你还会尴尬?”温续文打趣。   许舒静瞪他,这是什么话?   温续文笑道:“当做不知道这事不就好了,又不是只有你和表哥两个人。”   “也是哦,我到时候黏着姐姐就好了,”许舒静眼睛一亮,自觉有了主意。   温续文嗤笑,斜眼看她,“你哪天没黏着我娘子,得亏我大度不和你计较。”   “那是我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许舒静不服。   温续文气定神闲,“也是我娘子,我们今后会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甚至六十年,七十年。”   许舒静一噎,脸色涨红,说不过了怎么办,她求助般地看向许舒妤,却见许舒妤正偏头看着温续文,目光柔和明亮,嘴角含笑。   许舒静:“......”   好吧,过往无数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多余的,看向许舒妤的眼光变得有些幽怨。   到了李府,许舒静抢先掀开车帘跳下去,随后是温续文,他下车后,转身将手递给许舒妤。   许舒妤没有犹豫,将柔荑放进温续文的手心,借着他的力顺势下了马车。   知道他们今日要来,周氏早早地带着李司祈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马上上前一步,握住李氏的手,爽朗道:“总算到了,公爹可是一早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到。”   周氏和李氏都不是惹是生非之人,姑嫂相处得很好,李氏出嫁时,还是周氏替她张罗。   李氏忙道:“爹身体还好吧?”   “好,就是想你们了。”   这就是出嫁后的无奈,哪怕她家庭再美满,也代替不了离开父母的伤感。   李氏眼中泪光闪了闪,扭头看向许舒妤姐妹,道:“妤儿,静儿,陪娘去看看你们外祖父。”   许舒妤和许舒静齐齐点头,一左一右走在李氏身边。   周氏同为女子,自然明白李氏的心思,笑道:“妹夫现如今在府衙上职,今后想见面就容易了,小姑可要带着妤儿和静儿常回府来看看。”   李氏方才只是情绪微微失控,听言笑道:“我们今后叨扰的次数可不会少,嫂子可不要嫌弃。”   “这是什么话,”周氏故作恼怒,“你知道我没有女儿,对妤儿和静儿喜爱得紧,怎么会嫌弃?”   温续文等人跟在后面,他看向李司祈,问道:“表哥什么时候启程?”   李司祈收回放在许舒静身上的视线,道:“续文决定便是,我们一起走。”   “那就初六,我和岳父商量过了,初六启程,肯定可以在三月前到达盛京。”   李司祈点头,“好,那就初六。”   ......   老人真的和婴儿一般,一天一个样,温续文上次见李老爷子还觉得他精神矍铄,语气虽温和可亲,可眼中仍有精光闪烁,不负他李家当家人的名头。   可今日再见到,却发现他明显苍老许多,脊背弯下来,眼神更是变得浑浊,他是真的老了。   所幸并不糊涂,还认识李氏,和她说了许久的话,说她母亲如何如何,还说昨晚梦到李老夫人了。   这让李氏和李成业都吓了一跳,生怕他想不开,谁知下一刻,李老爷子竟是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你娘说想爹了,爹本打算去找她,可想着未看到司祁成家,也不曾看到妤儿静儿生下曾外孙,爹舍不得啊。”   李老爷子虽故意说得调皮,众人却红了眼眶,老人一旦开始多想,开始细数自己有哪些遗憾时,他就开始接近大限了。   许舒妤和李老爷子见的次数不多,可他在小辈面前永远是慈祥和蔼的,幼时他总是喊她找小妤儿,说她真的很像她的外祖母。   现如今见他这般脆弱,心里不免伤感,偏过头不忍去看。   温续文站在她旁边,两人对视,他露出安抚的目光,搂住她的肩膀,让许舒妤靠在他怀里。   这种事无法安慰,却可以陪伴,他一直在身边,不会让她没有依靠。   许舒妤紧紧靠在温续文怀里,双手握着他的手掌,心里的情绪瞬间平复不少。   本来很伤心,想抱着姐姐一起互相安慰的许舒静:“......”   这是嫌她不够伤心吗?   老人精神不好,虽见了女儿有些高兴,也没坚持多久就累了,众人只得离开他的房间。   李氏不拘着他们这些小辈,便让他们自己去走走。   四人刚走了一段路,李司祈眼神认真地看向许舒静,问道:“静表妹,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许舒静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许舒妤,眼神中带着祈求——千万不要丢下她。   许舒妤觉得事情总要说清楚,既然不喜欢李司祈,就不要让他等下去。   “静儿,好好和表哥说,我和相公去前面等你。”   说完,拍拍许舒静的手,许舒妤和温续文就离开了。   留下许舒静一脸绝望地面对李司祈。   温续文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看不到许舒静和李司祈才慢下速度。   “小妹似乎不想和表哥单独待着。”   许舒妤叹气,“有些事总要说清楚的,静儿已经及笄,应该懂事了。”   温续文很想替许舒静默哀,自从她及笄后,这句“静儿已经及笄”的话,经常从李氏和许舒妤嘴里说出来,许舒静估计快听吐了。   以前她还总想着及笄,现在许舒静可能已经后悔了。   “相公......初六便要离开?”   温续文一怔,看她,“娘子如何得知?”   他本来打算今晚再告诉她的。   许舒妤抿嘴,轻声道:“之前进府时不小心听到相公和表哥说话。”   他们当时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也没有刻意压低,许舒妤听到很正常。   既然已经得知,温续文也不再瞒着,“我们兴元府离盛京不算近,路上就要走一个多月,想在三月前赶到盛京,必须得早些启程。”   “这么早啊,”许舒妤声音飘忽,“还以为相公会过完元宵节再走,静儿还说要让相公帮她猜灯谜,赢灯王呢。”   “那正好,免得让小妹失望,我才识不够,估计赢不了灯王,”察觉到许舒妤语气不对,温续文心情也不好,勉强扯出一抹笑。   刚过年,气温比年前还冷,刚才还不觉什么,现在许舒妤却觉得寒风冰冷刺骨,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把头偏向一边,双眼无神地看着不远处光秃秃的树木,渐渐地,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   下一刻,许舒妤只觉身体一转,便被温续文抱在怀里,紧接着,温续文带着丝丝心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傻姑娘,哭什么,相公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要是想我了,也可以去盛京看我。”   温续文其实也想回来看看,奈何他有心无力,从兴元府到盛京来回得三个月,他没那么多时间。   哭?   听到温续文的声音,许舒妤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原来她真的哭了。   她有多久没哭过了?   刚才为什么哭呢?   许舒妤也不知道原因,那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就是觉得心里钝钝地疼,虽不重却持续不断。   她知道自己舍不得他,他们成亲一年,从不曾分开过,虽不是恩爱夫妻,却是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间离别,总会不舍的。   只是却不知道,原来会这般不舍。   或许是他这段时日不曾进学,每日陪着她,陪着她......她习惯了,听见他要走,一时之间没调整情绪。   不管是因为什么,许舒妤知道自己不应该任性,他是去求学,她不能让他离开的时候心有牵挂。   许舒妤擦掉眼泪,从温续文怀里退出来,嘴角挂上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知为何,一时之间情绪涌动,让相公见笑了。”   温续文摇摇头。   没有见笑,刚才他看到向来温婉娴静的女子眉头轻蹙带着忧愁,滴滴泪珠从她眼中滑落却不知时,只觉心里狠狠地颤动几下。   抱住她,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相公在国子监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读书读得太晚,相公常说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莫要忘了自己的话才是。”   温续文点头,“娘子放心,我会的。”   说完这话,两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恰好这时许舒静跑了过来,也不看温续文,直接扑到许舒妤怀里,撒娇道:“姐姐,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下,太坏了。”   许舒妤抱住她,柔声道:“你既然不喜欢表哥,总要让他知道。”   许舒静嘟嘴,“我已经说清楚了。”   “小妹怎么说的?”温续文有些好奇。   说起来,李司祈应该算是男主的第一个情敌。   “我就说表哥这么好,肯定要找个温柔贤惠的贤内助,我不适合他。”   “挺会说话的啊,”温续文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许舒静会直接说不喜欢李司祈。   许舒静翻个白眼,“姐夫你少看不起我,表哥虽然闷了点,可对我和姐姐一直很好,我当然要顾忌他的面子。”   “这话说得不错,不过,表哥会这么容易放弃?”   温续文觉得李司祈就是小说中那种温柔痴情的表哥,会贯穿全文的那种,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   许舒静摇头,“我不知道,表哥说他知道了,然后就走了。”   听言,温续文和许舒妤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这可不像是要放弃的样子。   “算了,表哥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左右不了他,总归小妹已经和他说清楚。”   温续文说道,这话也是在安慰许舒妤。   许舒妤眉头舒展,感情一事哪有那么容易放下,表哥也需要时间。   闲逛了一会儿,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几人回到前厅用膳,随后便离开了许府。   下午,许士政又去赵同然家拜年,在赵家用了晚膳。   他回来时,温续文等人正在正堂闲聊,犹豫了下,许士政说道:“续文,你父母那边虽多有不是,你总归要回去一次,别的时间也就罢了,这时候若是不回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他知道温续文对温家有心结,可丰靖帝以孝治天下,他不想温续文留下把柄。   温续文没想到许士政会提起温家,确实,在他们眼里,温大成夫妇是他的亲生父母,过年了不回去一趟,有些不应该。   “其实......我并不是温家的亲生儿子。”   想了想,温续文还是决定说出来,这里是他最亲近的人,没必要瞒着他们。   什么?   听到这话,许士政几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温续文继续道:“是真的,你们亲口承认了,十九年前,他们在郑县县城的一处小巷子里捡到的我。”   女人比较心软,听到温续文的真实身世,心里都有些同情,许舒静都在想姐夫这么可怜,以后要不要少气他了?   许士政却是眉头一皱,“续文,你打算和温家断绝关系?”   温续文点头,“有这个想法,只是我知道做不到。”   “你还不算糊涂,”许士政微微松了口气。   “岳父的意思是?”   “温家虽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可到底养了你这么多年,虽多有刻薄,可养恩是真的,若你真和温家断绝关系,日后必定遭到御史的弹劾。”   “难不成我要一直和他们纠缠在一起?”温续文皱眉,他真的对温家厌恶到极点。   许士政押了口茶,淡淡道:“什么叫纠缠,他们是你的养父母,你替他们买个庄子,接他们去里面养老,难道不应该吗?”   温续文眼光闪了闪,起身拱手道:“小婿多谢岳父指点。”   是该让他们好好养老,免得出来作妖。   第39章   十里村   过年这几天, 是村民最闲的时候,不用种地,和邻居闲聊一会儿八卦, 再回家烧饭,朴实却快乐。   直到一辆丝绸包裹着的马车停在温大成的家门口, 正坐在家门口闲聊的村民纷纷起身, 围在一起看着马车下来的人。   “还真是温大成的大儿子, 这是回来看看家人的吧。”   “应该是,听说当初因为温家太穷, 续文媳妇家舍不得女儿受苦, 让续文跟他们住在一起,要不怎么说当官的都聪明呢,虽然没说是入赘, 可连过年都没让续文回家, 这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   原主特别会伪装,在村民心中的形象本来就不错,再加上上次温续文大义灭亲,形象分更是提升不少。   他今年没回家过年,村民也不觉得是他不孝顺, 反而觉得是许家拦着没让他回来。   温续文下了马车, 见到村民围着他,也不生气, 反而温和地笑笑,拱手道:“今日续文打算接爹娘和续武去兴元府住,一会儿我会在家请全村的乡邻吃饭, 感谢诸位以往对于续文以及家人的帮助, 还请各位叔叔伯伯莫要推辞。”   温续文正说着, 众人便看到他身后的马车中陆陆续续被人抬下来不少生肉,那饱满的色泽让村民下意识咽下口水,纷纷道:   “续文放心,我们都是邻里乡亲的,肯定给你这个面子。”   “我早就知道续文孝顺,这不一发达,就接温大成两口子去享福。”   “就是,温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得了这么一个有能耐又孝顺的儿子。”   温续文含笑听着村民的话,转身走进温家。   温大成也是听了温续文的话,才知道他要接他们走,心里有些不安,要知道温续文上回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好。   待温续文走进屋里,温大成夫妇和温续武都在,温续武前段时间天天被附近的地痞流氓追着打,吓得他不敢出门,胆子变小很多,看到温续文,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刚才爹娘应该听到了,等用完饭,你们就随我去兴元府住。”   汪氏和温续武面色一喜,温大成却是有些迟疑,“续文你也不容易,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村里也挺好的。”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温续文温声笑了笑,道:“爹你不必担心,岳父已经训斥过我,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若非爹娘,我早就饿死了,理应孝顺爹娘才是。”   听言,温大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汪氏却是理直气壮道:“小畜......续文说得没错,这十几年若是没有我们,他早饿死了,接我们去享福是应该的,续文,你弟弟还没娶媳妇,你记得帮他张罗张罗。”   到底是有些害怕温续文,“小畜生”三个字怎么也叫不出口,不过那厚着脸皮讨要好处的样子一点没变。   温续文眼底泛冷,面上却是笑道:“娘放心,续武是我弟弟,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到了兴元府,他喜欢什么姑娘,和我说,我自会替他张罗。”   看着一脸兴奋的妻子和儿子,温大成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他们家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图谋的。   温续文之前留下的银子,因为给温续武看伤,都花完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几钱银子,跟着温续文走,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   只是可惜他家的田地......   “续文,我们这一走,家里的地怎么办?”   不待温续文回答,汪氏一脸嫌弃道:“就那点破地,还想它做什么,我们可是要去过好日子的。”   温续文道:“爹放心,我会暂且交给良叔帮忙管着,若是有人想租,每年的租金必定会交给您。”   温大成这下放心了,那地虽然不算多,可也是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和温家人商量好,温续文便让汪氏和几个村里的妇人一起把他带来的肉处理了,说了邀请村里人吃饭,总不能食言。   汪氏看着这么多肉都用来请客有些心疼,可想到他们今后会有更多的肉吃,瞬间就不心疼了,反而得意洋洋道:“今日.我们家请客,大家一定要多吃点,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   她才不要再回到这个破落的村子,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厌恶透了。   汪氏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撺掇温大成去县城做活,她从一开始就渴望离开这里。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今天是温家请客,几个妇人也不和汪氏吵,能有一顿好吃的,她们都愿意奉承她几句。   汪氏从来没听过别人夸她,听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也越发大方起来,“来,不要客气,把肉都煮了,不要剩了,我们家不缺这个。”   温家直接架起一口大锅煮肉,肉香味飘散到十里村的每个角落,村民们拖家带口地来温家吃饭,只有是能吃饭的,哪怕是三四岁的小孙子也得带过来,毕竟这样随意吃肉的时候也不多。   十里村的村民自然不懂得什么营养均衡,他们只知道自己很少吃肉,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便是放在他们面前一些素菜,他们也不会碰,甚至觉得吃一口素菜,就会占一点肉的位置,就是吃亏了。   温续文明白他们的心思,所以准备的都是肉,一点青菜都没有。   他在一旁看着汪氏和几个妇人煮肉,温续武走到他身边。   或许是温续文的态度太温和了,给了温续武胆子,他委屈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前几个月,我被人打得有多惨,我说了我是你弟弟也不管用,大哥,你可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报仇?”温续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续武,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那帮地痞流氓可是你自己招惹的。”   “可是,我是你弟弟啊。”   他的思想很简单,没有什么道理,我是你弟弟,你就得帮我。   温续文眼神微闪,点头,“那行,我给你出气,把他们抓进大牢关几个月。”   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人,本就该进大牢磨磨他们无法无天的性子。   温续武面色一喜,“谢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疼我......对了,大哥,你别忘了吩咐衙役每天打他们几次。”   温续武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就恨得牙痒痒的。   温续文点头,“你放心。”   和汪氏一样的得寸进尺。   很快肉就煮好了,温家地方太小,他们就把桌子摆在温家门口,足足摆了很长一溜。   一顿全肉宴下来,十里村的村民对温续文更是赞不绝口。   他们看得出来,今日请客全是温续文的主意,就汪氏那抠搜的样子,才不会这么大方。   吃完饭,温家也要收拾东西离开了,汪氏一听要到兴元府去住,眼界瞬间变高好几倍,家里的东西一样也看不上,温大成要带上,她还百般嫌弃,死活不让拿,说丢她的面子。   等最后走的时候,温家就收拾了几件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拿。   就这几件衣服还是为了应急,汪氏让温续文到了兴元府后赶紧给他们做新衣服,他们今后就是兴元府的人了,可不能再穿得这么寒碜。   温续文自是含笑答应下来,不管汪氏说什么,他都答应下来。   于是,在十里村的村民眼中,温家人是欢欢喜喜走的,汪氏那趾高气扬,恨不得再也不回来的样子他们也是看在眼里。   所以,在他们心里,温大成一家这么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   在路上,温续文跟他们说清楚,他在兴元府没有宅子,肯定不能接他们去许府,所以现在带他们去的是一个庄子,他们可以住在那里。   汪氏倒也不挑,在她心里庄子可是很大的,可比去许府受亲家的气强。   温续文所说的庄子在兴元府城郊,那是李氏的陪嫁,庄子确实不小,位置也不错,庄子前还有一条小河,想捕鱼的话,那里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汪氏见了,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待要进去的时候,温续文停下脚步,道:“我都已经吩咐好了,你们进去就好,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汪氏随意地摆摆手,“你走吧。”   温续文在不在,她并不在意。   温大成却是问了句,“续文,你这都成亲一年了,我们还没见过儿媳妇,是不是不太合适?”   温续文淡淡道:“爹,我也没办法,跟您说实话,这庄子不是我的,是我岳母的,她对你们这么好,便是希望许家大小姐不用侍奉公婆。”   听到这话,温大成的心反而踏实了,有所图就好,他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汪氏也不在意,不屑道:“那大小姐这么娇贵,老娘也不想见她。”   温续武才是她儿子,只要他媳妇听话就行,至于许舒妤,见不见她并不在意。   以前或许还有磋磨许舒妤的心思,可自从知道温续文也有脾气,不好惹后,汪氏就不想这些。   落到手里的好处才是最现实的。   看着温大成一家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庄子,温续文的眼神渐渐变冷。   何顺低声道:“公子,已经吩咐好了,他们绝对离不开这里半步。”   温续文颔首,“只要他们不想离开,就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让庄子的人谨记一点,他们只是客人,不是主人,没必要事事顺从,若是他们做的过分了,便让护院给他们一点教训,不必有顾忌。”   身为养子,他赡养的责任已经尽到,只要他们不贪婪作妖,无忧无虑地过完后半生,肯定没问题,若是不知好歹,那就别怪他了。   办完这件事,温续文带着何顺坐马车回许府。   路上,温续文问道:“智儿现在怎么样?”   温续文已经许久没见过张智,他还在跟教习学习如何控制力量,进度似乎不快。   “教习说智儿总学不会如何控制力量,他只能换了一种方式教智儿,让他今后对敌,专攻敌人的下盘,这样既能制敌,又能不伤人性命,正好适合智儿。”   这个方法倒也不错。   “你去把智儿带回来,过两日,我们一起去盛京。”   “是,公子。”   回到玉清院,许舒妤刚好把他的外衫做好,见温续文回来,便让他试试。   看到许舒妤,他身上面对温家人时那股冷漠瞬间消失,解下大氅,穿上许舒妤做的外衫。   走到铜镜前照了照,温续文故意摆个姿势,把头一抬,故作得意道:“是不是特别风流倜傥,风度翩翩?”   许舒妤走过来替他抚平褶皱,笑着看他,捧场道:“自然是的。”   温续文笑了,道:“还是娘子的手艺好。”   许舒妤嘴角带笑,想起今日他做的事,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只是浪费了岳母的庄子。”   许舒妤摇头,“相公何出此言,娘总说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温续文目光温和,点头道:“对,我们是一家人。”   “当初......相公醉酒,便是因为知道了身世?”   温续文没想到许舒妤提起很久之前的事,怔了下,才说道:“嗯,其实说实话,因为幼时的经历,我心里是有怨的,明明我更优秀些,为什么爹娘心里还是只有温续武,难道长子天生就应该受到忽视吗?”   许舒妤突然握住他的手,帮他平复情绪。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突然感觉很迷茫,我和温家没有血缘关系,其实他们没必要养我,甚至把我养大已经仁至义尽,便是刻薄些又如何,可是我这么多年的怨,又该如何,是我怨错了吗?”   “想不出答案,便想一醉方休,醉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许舒妤看他,柔声道:“相公现在可有答案?”   “有啊,”温续文笑道:“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十八年虽长,可比起我的一生便显得微不足道,他们养我十八年,我负责他们的下半辈子,很公平,今后我不会再见他们,他们也不要奢望从我身上再得到什么。”   “至于以后,我就是我——完全属于自己的温续文。”   许舒妤听言笑了,眼底满是灿烂的光芒,亮得耀眼,“相公说得对,今后还很长,何必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心力,不值得的。”   她温柔知礼,不会骂人,把温家人定位为不相干的人,便是她能说得最恨的话。   温续文点头,那些不相干的人,忘了他们吧。   ......   时间过得很快,处理完温家的事,很快就到了初六,温续文和李司祈要启程去盛京。   他们要在盛京住许久,要带的东西不少,装了五六辆马车,李家还派出一队护院保护。   兴元府城门口,许士政一家和李家人皆在此为温续文二人送行。   李成业看着温续文道:“续文,你表哥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多多看着他点。”   李司祈虽有些尴尬,却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出言反驳,温续文确实要比他更擅长人际交往。   温续文颔首,“舅舅放心,我会的。”   许士政道:“续文,关于国子监的情况,你了解得不多,在路上让司祁给你好好说说,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李司祈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点头,“姑丈放心,我定会把知道的都告诉续文。”   随后,周氏和李氏上前嘱咐一遍,无非是让他们照顾好自己,莫要总是熬夜。   其实,该说的,之前已经说得差不多,怕耽误他们启程的时间,众人只是说了寥寥几句,没有再多说。   温续文和几位长辈告完别,走到许舒妤面前,没有顾忌长辈的在场,弯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两年很快的,娘子要乖乖等我哦。”   或许是要离开了,温续文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洒脱,他还是很舍不得的。   “嗯,”许舒妤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上下点了点。   温续文放开许舒妤,看向她身边的许舒静,道:“小妹,记得拉娘子多出去转转,别让她总闷在府里。”   许舒静年纪小,受不了离情别绪,眼眶已经红了,听言,哽咽道:“我会的,姐夫你要照顾好自己。”   虽然许舒静总是和温续文互怼,可她心里明白,温续文对她很好,一年了,他们早就是一家人,温续文要离开这么长时间,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真到了今天,最先控制不住情绪的反而是她。   温续文心中一暖,他自觉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收获便是有了几个真心相待的家人。   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温续文勾唇,“哭什么,别以为你哭,该给我娘子的分成就可以少给。”   听言,许舒静的伤感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瞪大眼睛,不满道:“姐夫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希望你说到做到。”   “肯定的。”   许舒静握紧拳头,身体前倾,大声道。   温续文笑了笑,看了许舒妤一眼,然后和李司祈上了马车。   马夫早就坐在马车前面,等他们都上了马车,马夫一拍马屁股,马车开始前进。   许舒妤静静地看着马车离开,嘴角还挂着笑意。   不会是两年的!   “哇~呜呜,姐姐,姐夫真的走了。”   刚才还和温续文大声争论的许舒静,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扑到许舒妤怀里哭了起来。   许舒妤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轻声道:“很快会再见的。”   这话是说给许舒静听,也是给她自己听。   马车上,温续文注意到李司祈看向车窗外的视线,叹口气,想着两人还要一同去国子监进学,便开口劝道:“表哥,感情一事,素来强求不得。”   李司祈收回视线,平静道:“我没想过强求。”   温续文闻言呲牙,听这意思,是要默默等待?   这世上还真有如此深情的男人啊!   本打算问他国子监的事,温续文想想,还是等几天再问,让他好好调整自己的情绪。   离开兴元府后,温续文的生活及其规律,每晚都会赶到一处县城,找家客栈用膳休息,中午的话,会在外面度过,他们带了全套的厨具和厨子,不怕没饭吃。   其余时间便是看书,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大量的阅读可以帮他提高文章的写作水平,对于写文章来说,内容重要,辞藻也不能忽视。   如此过了几日,李司祈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要和温续文介绍国子监的事。   “国子监自前朝便存在,我朝立国后,重新制订了国子监的规矩,现如今国子监的监生一共有四种。”   “像我们这样,来自府学和县学,得举荐进入国子监的,属于贡监。”   “除了贡监外,国子监还有举监,荫监和附监。”   “举荐是会试落榜的举人,如果能被翰林院选中,也可以去国子监读书。”   “荫监,顾名思义,这些人是朝中大臣的子弟,不过并非所有官宦子弟都可以进国子监,一般来说,能有这资格的,其父辈必定是四品以上高官。”   “最后是附监,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学问不如贡监,家世比不过荫监,唯一的优势就是家财万贯,他们能入国子监,是因为家中长辈给朝廷捐了银子,不过这类监生在国子监并不多,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   温续文越听越觉得,这国子监和前世的学校没什么区别,贡监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举监是复读生,附监是付费生,荫监的话,没有具体的对应,毕竟前世官员的子女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有特权。   李司祈的话还在继续,“因为监生有四种,所以监生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太融洽,续文要小心谨慎一些。”   温续文颔首,“多谢表哥提醒,我会记住的。”   关系当然不会融洽,在前世,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打心眼里看不起付费生,认为他们是学校的蛀虫。   而付费生也不屑和好学生为伍,他们家里有钱,超八成的都要出国留学镀金,回来就会接管家里的公司,没准这些好学生还要给他们打工呢。   温续文猜测,国子监内矛盾最大的应该就是贡监和荫监,因为这个世界,有权的人权利更大。   至于举监和附监,各自依附于贡监和荫监,毕竟他们的人数最少,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矛盾,也就只是矛盾而已,估计就是两者互不往来,根本不可能撕破脸皮,毕竟他们待在国子监的时间不长,入仕以后还要在那些荫监的长辈手底下讨生活。   心里再不屑,也不可能表现在表面上。   第40章   丰朝立国以来, 科举并非唯一进入仕途的途径,这国子监便是另一条途径。   国子监的监生在毕业后,可以通过考核或者举荐进入朝堂, 只是担任的官职不高,而且也没有科举入仕的官员根正苗红, 升官前途不大。   但是对于那些有父辈荫护, 就想混吃等死的人来说, 国子监正适合他们,在里面读两到三年书, 出来混个闲职, 不影响他们吃喝玩乐,还可以领着朝廷俸禄,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贡监瞧不上荫监的原因, 他们的志向不同, 有如此好的家庭背景,却不知努力,怎能不让人唾弃。   国子监对于温续文,目前来说有两个好处。   第一,县学和府学的先生学识有限, 国子监的各位博士皆是博学多才之人, 对他帮助更大。   第二,便是监生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不需考核。   朝廷有规定,县学和府学的生员若想参加乡试,必须参加在乡试前一年举办的科试, 科试成绩同样分为六等, 只有考中头等和二等的生员才有资格参加乡试。   但国子监的监生不一样, 他们不需要考核,直接就可以参加乡试。   而且不仅是贡监,那些没有功名在身的附监和荫监也可以参加,这便是国子监监生的特权。   只是他们很少有人会真的利用这个特权,毕竟科举考试可没人给他们开后门,都知道考不中谁愿意去尝试。   第二个好处对温续文作用不大,他要是连科试考核都过不了,乡试肯定也中不了,他看中的是国子监的博士,那些可都是名师。   ......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温续文在路上,偶尔和李司祈聊天,大多数时候都在读书,倒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待他看到盛京绵延千里,高大厚实的城墙,才恍然:原来他们已经到了盛京。   马车刚到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原因是后面那几辆装货物的马车需要检查。   进城是有城门税的,但这只是针对商人,普通百姓并不需要交。   温续文和李司祈把朝廷给他们发的国子监录取通知书给城门的守卫一看,马上就被放行了。   顺利进入盛京,温续文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暗叹原来这就是国都,果真不凡,不论是繁华程度还是建筑规格都不是兴元府可以比的。   温续文和李司祈都没来过盛京,等刚才的兴奋劲儿一过去,两人就迷茫了,看着热热闹闹的街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不是说有人会接他们吗,人呢?   下一刻,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走上前来,小心询问道:“请问两位公子可是李公子和温公子?”   温续文一听就知道,这应该就是李成业说得会接应他们的人。   “正是,敢问阁下便是舅舅派来接我们的?”   中年男人见没认错人,连忙恭敬道:“表姑爷折煞小的,叫小的老吴就成,小的得老爷信任,在这里帮老爷看院子......两位少爷舟车劳顿,定然劳累,还请随小的移步去住处歇息。”   温续文点头,“尽管头前带路。”   李家的宅子离城门口不近,马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确实是个小宅子,只有两进,听说是两年前才买的。   温续文估计这是李成业专门买给李司祈的,让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方,又不是常住,就没有买太大。   两人路过一道门,走进后院,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确实累了,走进老吴早就安排好的院落,温续文把收拾行李的事交给何顺和张智,他自己走进房间,舒舒服服地开始睡觉。   去国子监报道的事不急,还有十天,国子监才会开学,只要在开学前报完道就行。   温续文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天将黑,老吴派人来喊他用膳,他才醒过来。   到了前厅,李司祈已经在了,两个大男人吃饭没那么讲究,速度都不慢,一会儿就吃完了。   温续文说道:“我们来得比较早,时间很宽裕,不如明天休整一日,在盛京逛逛,后日再去国子监报道也不迟。”   李司祈点头,“好。”   他对于读书之外的琐事,并不在意,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是温续文在安排,李司祈只管读书。   温续文觉得,他要是想把李司祈卖了,估计一点力气都不用费,让他自己跳进贼窝就行。   不过,李司祈也不是笨,相反他很聪明,他只是讨厌处理俗事,他的随从其实就是他的管家,帮他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温续文一开始只知道李司祈无趣,也就是相处过后才知道,他是不通俗务,心思纯净。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各自回房,温续文才睡了一觉,还不算困,便将前几日看的那几届会元的策问文章总结一下。   其实,温续文很想出去逛逛,只可惜这里是古代,朝廷设有宵禁,一更后便不允许出门,违者被杖责都是轻的。   没办法出去,只能写文章了。   他先写了一篇文章,然后又写了一点《后宅》,等感觉到困意,便让何顺抬热水来,沐浴更衣,上床就寝。   次日用完早膳,温续文邀请李司祈一起出去逛逛,不出意外被拒绝了,李司祈说要看书。   估计除了许舒静,谁也别想让李司祈出府。   温续文不强求,他带着何顺和张智出门。   盛京太大了,这里可不是郑县那样的小县城。徒步走根本走不远,出行必定要坐马车。   这里的街道多得很,最繁华宽敞的当属前门大街,它是盛京的主干道,从皇宫门口一直延伸到城门口。   温续文没那么多时间了解盛京的每一个地方,他直接让何顺驾车去前门大街。   待到了前门大街,何顺去停马车,温续文带着张智随意走着,没一会儿,便看到一处茶楼,便抬脚走进去。   茶楼,酒楼,都是最好的打听消息的地方,温续文没什么具体的目标,就是想听听盛京最近有什么热闹的事。   在二楼找了个位置,让小二上了壶雨前龙井,便坐了下来。   温续文对茶没有偏好,他喜欢喝的碳酸饮料这里都没有,只能喝茶。   一开始,众人还在聚精会神地听说书,待说书说累了,等休息一会儿再说,下面的百姓就开始各自聊天了。   “听说前几日都察院的梁御史弹劾了一位刑部郎中,说他收受贿赂,乱判冤假错案,害了不少无辜的人,惹得皇帝老儿大怒,让人彻查刑部案件。”   “真是大快人心,这些当官的都是只认钱不认人,没有银子,寻常百姓都不敢去告状。”   “可不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朝廷能把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好好查查。”   “多亏了梁御史,要不是他,刑部估计还会嚣张下去。”   “......”   温续文听到这话,眉毛挑了挑,有点意思。   百姓对于这些朝廷的事,也就是听个热闹,有贪官被制裁就欢呼两声,不会去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深意。   可温续文不一样。   他看了一年多的京报,对目前朝廷上的各位官员有些初步的了解。   比如刚才那人口中的梁御史,是宫里德妃娘娘的亲哥哥,也是二皇子楚王的亲舅舅,目前是都察院的正三品副都御史,御史弹劾人并不奇怪,反而很常见。   关键是在于他弹劾的人——刑部郎中。   众所周知,大皇子吴王入朝后,掌管的正是刑部,梁御史弹劾刑部郎中,便是在打吴王的脸。   至于原因,温续文勾唇,他恰好知道。   当初元隆礼能被罢官免职,抄家流放,朝中出言弹劾他罪行的人,正是吴王一系。   而元隆礼是楚王外祖梁学士的门生,这样一来,很明显,是吴王断了楚王的一个助力。   那前几日梁御史的弹劾,显然是在回敬吴王之前所为。   一个刑部郎中并不算什么,只是区区正五品而已,可刑部归吴王掌管,他手下的人犯了错,没道理吴王能置身事外。   对于储位之争,只要有机会让对方失去一点圣心,那都是值得的。   显然楚王虽然被称为贤王,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这贤不贤,还两说呢。   百姓们知道的八卦很多,而且多种多样,连某位官员去八大胡同□□,被家里的母老虎逮个正着的事,他们也知道。   温续文在茶楼坐了半个时辰,听到的八卦着实不少,有用的倒是不多,算是听个乐子了。   总体来说,目前朝堂上的局势还算稳定,丰靖帝虽然年老,可君威犹在,只要他一日不死,朝堂上就乱不起来。   三皇子燕王,也就是男主,目前还是个小透明,他虽领了工部的差事,可众所周知,工部也就是六部中的小透明,主管的都是一些水利,屯田,交通等一些工程的事,和朝政关系不大。   温续文听了那么多八卦,愣是没有一条和燕王有关,就连吴王府上侧妃的知名度都比燕王高,可见他是有多透明。   离开茶楼,温续文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随意找了一家酒楼用了饭后,便回府了。   次日,两人一起去国子监报道,得到一张类似学生证的身份文书,今后可以凭借此物进出国子监。   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国子监中只有寥寥几个人,温续文两人没有久留,典薄厅的官员听到他们是从地方府县来的,也没什么交谈的兴趣。   出了集贤门,两人便离开国子监,路上,李司祈难得主动开口道:“国子监不愧是我朝最高学府,待入学后,我定要去典籍厅看看。”   刚才典薄厅的官员简单给他们介绍了国子监的一些情况,当说到典籍厅有无数珍藏典籍时,李司祈的眼睛就亮了,温续文就知道他肯定感兴趣。   听言,他笑道:“能有表哥这般好学的监生,国子监的博士们必定心悦。”   李司祈摆摆手,“续文谬赞了,我这样只知读书的人,可没人喜欢。”   他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却依旧一心沉迷于读书。   温续文觉得李司祈很适合做学问的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搞学问,岂不是也挺好?   报完道,两人没没事了,只等开学就好了。   说实话,挺无趣的,刚开始温续文还想去逛逛,可盛京太大了,只是坐马车来回就要一个时辰,这是什么概念,有这些时间,他都可以写一篇文章了。   出去一次后,他就老实了,没有熟人领着,漫无目的地瞎逛还浪费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读书。   很快,进入三月,国子监开学了。   国子监有明确规定,除休沐日,国子监的所有监生不得随意外出,也不得外宿。   国子监的宿舍都是两人间,温续文本想和李司祈住在一起,这样好相互照料一下,结果这房间是随机分配的。   不过也还好,他们虽不在一个房间,却在一个院子,倒是离得不远。   今日是开学的日子,也是下人随从唯一能进去国子监的一天,之后监生便不能带随从进国子监。   只有搬东西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张智这种大力士的重要性,温续文和李司祈两人的被褥和书籍全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还是很轻松的样子,只是偶尔埋怨自己拿着这些,没办法吃东西。   马车不允许进国子监,他们只能走着去住处,住宿的地方离大门不算近,走了两刻钟才走到,温续文倒还好,他之前经常走着去县学,已经习惯了,李司祈这样的古代宅男可就有些受不了,到了宿舍,他的额头已经布满细汗。   温续文让他坐下喝茶歇歇,反正也不需要他们收拾床铺。   两人的房间正好相邻,等他们收拾好,他们的室友还没有来。   让何顺几人离开,温续文和李司祈去公厨用膳,菜品挺多的,荤素都有,随意选择,他们走了不短的路,都饿了,选了几样菜便开始用膳。   现在正值午膳,这时候来得人好像不多,公厨中用膳的人很少,至于是哪种监生,看穿着是看不出来的。   贡监是品学兼优,但不一定就穷,比如他和李司祈,有些也是官宦子弟,只是没有荫监背景来得强大罢了。   用完膳,回到宿舍,温续文惊喜地发现,他的室友到了。   对方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头发用碧玉簪束起,身材消瘦,面红齿白,倒是一副好相貌。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木椅上,正百无聊赖地看五六个随从替他整理床铺和衣柜,见到温续文,对方先是眉头一挑,随后轻蔑道:“下面小地方来的?”   温续文闻言便了然,这人是荫监,走到他对面坐着,反问道:“何以见得?”   “切,听你说话更像了,”那人不屑地撇撇嘴,随后得意道:“小爷我自八岁起便打遍盛京无敌手,哪个勋贵子弟我没见过。”   “是吗,挺厉害的,在下温续文,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温续文随口恭维了句,面色很平静。   自我感觉良好的熊孩子嘛,他见过不少,金文才就算一个。   这人听言,眯了眯眼,道:“听好了,小爷是镇南王世子,名字嘛,你不配知道,以后我就是老大,你喊我世子或者老大都行。”   “世子?”温续文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怀疑。   “靠,你这是什么眼神,”冯洛凌顿时跳起来,“小爷我可是由皇上亲自下圣旨册封的世子,你有意见?”   “不敢,刚才只是惊讶于世子的相貌,很抱歉,”温续文收敛表情,拱手道,反正又不用下跪,说两句好话哄哄熊孩子,也不损失什么。   听言,冯洛凌得意一笑,“算你小子有眼光。”   床铺收拾好,随从走过来,请示道:“世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冯洛凌摆摆手,“没了,你们可以走了,回去告诉母妃和祖母,我在这里很好,让她们不用担心我。”   “是,世子,”几个王府的随从恭敬地退了出去。   温续文起身走向床榻,两人的床在房间的两边,中间还隔着过道,比起温续文这边摆满书籍的书案,冯洛凌那边就干净多了,一本书都没有。   温续文挑眉,还真是进来混日子的纨绔,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而且听那样子,还是个顶级纨绔。   镇南王,温续文是听说过的,南蛮不敢侵犯丰朝,镇南王居功至伟,他常年镇守南蛮,也是丰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地位可想而知。   据他所知,这镇南王似乎就这么一个儿子,因为镇南王没有时间教导,这人就被镇南王妃和老王妃惯坏了,惯得无法无天。   就看他那一副皇帝老大,小爷老二的样子,金文才这个小纨绔就没办法和他比。   金文才有金爷压着,虽然看着嚣张跋扈,其实怂得很,最起码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顶多打断那人的腿,绝对不会打死。   但冯洛凌做得出来。   温续文从他的眼神便能看出冯洛凌对他的漠然,只要他想,想要一个人死很容易,而且他不会有任何的迟疑,他生长的环境让他习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最危险。   他身份超然,便是皇子的地位都比不过他,镇南王功勋卓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冯洛凌不造反,便是把天捅破,丰靖帝估计都得笑着说一句:“世子还年幼,不必过分指责。”   温续文脑中思绪百转,对待这样的人,只要不招惹他就行,哪怕他今后官居一品大学士,也奈何不了冯洛凌。   有些人啊,就是命好,从一开始就到了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   冯洛凌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于这个唯一的室友也是一样。   不过是这里没有其他人,才愿意和他说几句。   “温续文是吧,你是哪个地方的?”   冯洛凌显然无聊了,没话找话。   温续文想清楚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不用故意讨好,平常心就好,便温声道:“西省兴元府,想来世子并不知道。”   “嘿,你这是小看小爷了,兴元府我还真知道,你们那的知府不是年前才被罢官免职,”冯洛凌眉头一挑,很是得意。   温续文是真的惊讶了,笑道:“世子消息果然灵通。”   “嘿,小爷想不知道都难,吴王拿此事显摆了好几回,盛京的哪个勋贵子弟不知道,看他那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立为太子了呢。”   冯洛凌提起吴王一脸不屑,显然并不喜欢他。   温续文倒是想到前几日他听到的刑部郎中被弹劾的事情,莫非楚王这是被一再挑衅,终于忍无可忍才反击?   若真如此,吴王恐怕确实要失几分帝心了。   温续文心思不显,含笑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皇子的事可不是在下可以议论的。”   冯洛凌又切了一声,无趣道:“小爷就是不喜欢你们这帮读书人,脑子比谁都灵活,心思也比谁都深,最喜欢使阴招,面上还温和有礼笑嘻嘻的,妥妥的伪君子。”   感觉有被内涵到!   温续文借着喝茶掩饰脸色,勉强维持住笑意,道:“世子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在下可不会使阴招......不过,听世子所言,似乎意有所指?”   “挺聪明的啊,”冯洛凌点头,随口道:“楚王可不就是这样。”   噗嗤!   温续文差点没忍住把嘴里的茶吐出来,谁都知道楚王素有贤王之名,结果在冯洛凌这里,却得到了伪君子的评价。   谁不知道如今的夺嫡热门就是吴王和楚王,冯洛凌似乎都不喜欢,言语间还颇为嫌弃,他就不怕新皇登基清算他?   温续文尴尬地笑笑,“世子慎言。”   冯洛凌抬眼看他,一脸嚣张道:“你刚来盛京,不知者无罪,小爷就不怪你了,记住,在盛京,慎言两个字和小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小爷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揍谁就揍谁,谁也奈何不了小爷。”   嗬,听着真威风。   温续文故作惊讶看他一眼,“那世子为何进了国子监?”   按理说这么放荡不羁的人,最讨厌国子监才对,毕竟国子监的规矩不是一般的大。   听言仅一瞬间,冯洛凌刚才的嚣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精打采道:“你以为小爷想啊,还不是过年的时候老头回来了,非要把小爷送进这里面。”   看冯洛凌一副很恼火却没有办法的样子,温续文就明白了,镇南王就如同孙猴子的紧箍咒,专治冯洛凌。   第41章   冯洛凌身份尊贵, 说话倒是没有一直带着那种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语气,大多数还是正常的。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 冯洛凌就离开了宿舍,说是他的小弟们也跟着进了国子监, 他要去看看。   不管什么地方,但凡人群聚集,必定会有领头人出现, 这个领头人可能是一个, 也可能是几个。   温续文不知道之前荫监的情况如何, 不过如今冯洛凌一来, 很明显局势要变了。   他正打算看书, 突然想起来, 他的室友到了,李司祈那边应该也到了,温续文连忙站起来,打算去看看。   正在这时, 李司祈出现在他房门口,他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那人看到温续文,有些不好意思。   还未等温续文开口问, 李司祈道:“续文, 我和周兄打算去典籍厅看看, 你可要一起?”   注意到后面那人听到典籍厅也是眼睛一亮的样子, 温续文就懂了, 又一个痴迷学问的人。   “我还有篇文章没写完, 表哥先去吧。”   “那好吧, ”李司祈也不失望,转身离开。   温续文虽爱看书,可他终究还是带着功利性,不像李司祈那般纯粹,典籍厅那种地方,除非需要查阅资料,他才会去,其他时候他并不会去。   那周姓男子看起来和李司祈相似,可能是志趣相投,要不然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他就邀请人家去典籍厅。   温续文叹气,看看人家的室友,再看看他的。   他真心不想和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当室友,哄孩子也是很累的,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看孩子的。   傍晚,温续文去公厨吃饭,这时候公厨已经满满地全是人,勉强才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一张空桌子,刚端着菜坐下,冯洛凌就带着两个人坐在他对面。   他左边那人胖得有些不正常,用似曾相识的轻蔑眼神看着温续文,颐指气使道:“小子,去帮我们拿几个菜拿过来,记住,拿最好的。”   温续文扭头看向冯洛凌,皱眉道:“这就是世子的小弟?脑子不怎么好使嘛。”   那人闻言,脸色.气得涨红,眼中满是怒火。   冯洛凌却是不在意地笑笑,也不嫌弃温续文,拿起筷子夹了两口盘子里的菜,道:“见谅,孩子小时候烧到过脑子。”   说完,扭头看向那人,眼神微冷,“还不快去拿菜?”   那人的怒火瞬间消失,连忙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待他离开,冯洛凌指指他右边的高大少年,道:“这是陈慕良,他爹是左翼前锋营统领,刚才那人名字小爷忘了,不过是家里有点银子,也就是小爷现在还需要他,等没用了,他什么玩意儿都不算,没必要记住他的名字。”   温续文看向陈慕良,拱手道:“在下温续文,见过陈公子。”   好家伙,又一个顶级官二代,前锋营统领可是正二品,果然权二代身边都少不了权二代。   陈慕良嘴角带笑,温声道:“温公子好。”   “对了,刚才忘了说了,”冯洛凌突然开口,“这家伙和楚王是一种人。”   一样的伪君子吗?温续文脸色有些古怪。   陈慕良神色如常,笑道:“世子就喜欢开玩笑,温公子不要介意。”   温续文摇头,“自是不会,”心里却是犯嘀咕,这位小爷虽然嚣张,却是不屑说慌。   看来这陈慕良不是好惹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笑,别管心里怎么样,笑就对了,这些顶级官二代,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之下,真要聪明起来,心眼比谁都多。   待刚才那人拿回饭菜,几人不再说话,一门心思吃饭,可能是出身将门的原因,冯洛凌和陈慕良的吃饭速度都不慢,而且没那么多计较,看着倒是舒服很多。   吃完饭,天快要黑了,国子监有规定,天黑后,不准监生在外长时间逗留。   冯洛凌敷衍地和陈慕良挥挥手告别,便和温续文一起回宿舍。   他们宿舍都位于国子监南边,学堂也在这边,这一片区域被称为“南学”,是专门供监生读书休息的场所。   前朝时,国子监用来给监生上课的六堂,虽未拆除,却在丰朝建立后,渐渐变成了监生的考试场所,不再常用。   回到宿舍,冯洛凌伸个懒腰,舒服地躺在床上,见温续文坐在书案前看书,用手支撑着脑袋,侧身跟他说话,“还真是认真啊,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吗?明天要早起的。”   国子监规定,所有监生必须在卯时正之前进学堂,迟到者记小过一次,屡次迟到者将会被逐出国子监,这里可没有什么劝退,不会想着保留监生的面子。   比温续文当初在县学的上课时间,早了半个时辰。   不过,看看外面的天色,现在才不到戌时,根本谈不上晚。   “现在还不到在下就寝的时间。”   “你以往都什么时候睡?”   “亥时末......不过国子监学堂开课时间不一样,确实需要早睡,今后就亥时正就寝好了。”   “亥时......正?”冯洛凌一脸佩服,“兄弟,是个狠人。”   他虽然顽劣,可因为晚上有宵禁,再加上老王妃和镇南王妃在这方面对他管得比较严,他可是个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温续文温和地笑笑,继续低头看书,心里却是翻个白眼,你以为他不想早睡啊,等科举过去,他定要好好睡它个三天三夜。   冯洛凌倒是没打扰他,自己无趣地捡了本他书案上的书籍翻看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书顺势落在他脸上,也没惊醒他。   温续文的精力沉浸在书中,没注意到外界的变化,待他回神已经很晚了,伸个懒腰,正要打个哈欠,想起宿舍还有另一个人,连忙憋了回去,扭头看过去,差点笑出来。   冯洛凌的睡姿着实不咋滴,书撑开遮在他的脸上,被子盖了半个,一条腿还放在被子外面。   此时才进入三月,晚上还很凉,他这样睡一夜,明天起来非得受寒不可。   温续文摇摇头,走过去把书取回来,再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被子,至于衣服他就不管了,谁让他睡觉不记得脱衣服。   宿舍的地方太小,在这里沐浴是不可能的,国子监有专门的浴堂,想沐浴都得去哪里。   温续文将书案上的书籍整理好,便拿着中衣去浴堂沐浴,沐浴完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一起,等休沐日拿回府让下人去洗。   不是温续文自己不愿意动手,实在是国子监没给他们洗衣服这个选项,外面根本没晾衣服的地方,除非是自己找根线自制晾衣架。   没这个必要,他来国子监是读书的,家里又不是没人洗衣服,何必为难自己。   反正来到这里一年多,他就没自己洗过衣服,早就习惯了。   沐浴回来,温续文下意识看了一眼冯洛凌,见被子完整地盖在他身上,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睡觉不老实的熊孩子。   昨晚冯洛凌睡得早,今日是他先醒的,然后喊温续文起床,这并非冯世子心好,而是国子监有规定,同寝室的人一人迟到,两人一起受罚。   温续文猜想国子监可能是想培养室友相亲相爱,和睦相处,就目前来看,作用还不错。   快速地洗漱更衣,在门口和李司祈会和,几人一起去学堂。   他们这些才进学的学堂和老生的不在一起,每一年入学的监生都有单独的学堂和先生。   国子监没有初级班高级班之分,一起入学的监生,课都是一起上,只是教学博士和助教会根据每个人的学习进度布置课业。   这对于冯洛凌这类来混日子的人是个好消息,他不用担心会面对太繁重的课业。   进入学堂后,先生还没来,李司祈和他的室友坐在一起,冯洛凌也没有去找陈慕良,反而坐在温续文身边,温续文诧异地看向他。   冯洛凌得意一笑,“小爷早就得到消息,国子监的老古董们最喜欢在课堂上提问问题。”   温续文了然,冯洛凌这是想让他到时候帮他。   温续文倒是不在意,只要他在一旁不要打扰他上课就行。   卯时正,先生到了,这是教他们《四书》的先生,听他介绍,他是国子监的助教,并非博士。   温续文眉心一皱,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啊。   冯洛凌显然知道得多些,低声跟他解释。   原来博士很少来学堂上课,可能一周来个一两次,就跟前世的讲座似的,频率并不高,更多的时候教他们的是助教。   但国子监的每位监生都有请教博士课业的权利,只要你不会让博士觉得你孺子不可教,就可以一直去请教。   显然,国子监虽然规矩严格,可还是提倡监生好学上进的品格,读书从来都是一件自主的事情,被别人逼着,是很难进步的。   得知这个消息,让温续文没在学堂见到博士的失落心情稍缓,他要的就是博士能指导他的文章。   这堂课结束,众人不用动位置,一会儿会有下一位先生再来给他们上课,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他们会一直在这里上课,直到他们毕业。   想要在国子监毕业,有两种途径,第一就是上够国子监的学业年限——三年,所有在国子监待够三年的监生,都会自动毕业。   第二就是参加科举或者申请考封,只要成功,便会有官职,自然不需要再在国子监进学。   这一日结束,温续文终于明白了国子监的课业是如何繁重。   一整日下来,比县学多了一个半时辰的课程,等他们从学堂离开,天色已经黑了。   冯洛凌满脸生无可恋,“小爷上当了,当初就应该听祖母的不来这里,老头子太坏了,竟然骗小爷。”   除了吃饭,一天到晚都在上课,对于学渣来说,这太痛苦了。   陈慕良倒是脸色好些,他的学问比冯洛凌好很些,国子监的课程虽然多,他还应付得过来。   听到冯洛凌的话,笑道:“洛凌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冯世子自信得很,当时信誓旦旦地说,区区国子监能耐他何。   冯洛凌白了他一眼,“你少幸灾惹祸,你要考武举,小爷听说这文试可不好过,小爷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在学堂睡觉也不在意,你可是要好好学喽。”   陈慕良神色不变,反而故意拱手道:“多谢提醒。”   冯洛凌冷哼一声,暗骂装模作样。   温续文一旁听言,看向陈慕良,问道:“陈兄要参加武举?”   “不错,武举中不仅有武试还有文试,在下自觉学问浅薄,这才到国子监进学。”   冯洛凌闻言一脸悲愤,“你不是说看我一个人可怜,这才陪我进来的吗?”   陈慕良则是惊讶地看他一眼,“不过是随口一说......你真信了?”   冯洛凌一噎,为了维护自己仅存的自尊,故意笑了笑,“怎么可能,不——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开玩笑。”   混蛋,欺骗他感情,骗子。   李司祈似乎真的找到了志投道合之人,一路上都在和他室友说话,他那位室友虽与人对话时,略有些放不开,总喜欢低着头,可一旦提到学问便会非常兴奋,并且很博学,温续文是自愧不如的。   几人在进宿舍前分开,回到宿舍,冯洛凌耸拉着眼皮,“那李什么是你表哥?书呆子一个?”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倒没有多少厌恶。   温续文将今日上课时记的笔记放在书案上,才道:“他是我娘子的表哥,端是博学多才,学问不俗。”   “娘子?”冯洛凌愣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才多大?莫非小爷看走眼了。”   “十九,谁规定弱冠之前不能娶妻?”明白他的意思,温续文淡淡道。   “不是这意思,你们这些读书人,最不缺心眼,应该很聪明才是,过早成亲,对你可没好处,”冯洛凌又躺回床上,随意道。   冯洛凌说得不算太隐晦,温续文明白他的意思。   殿试后,素来有榜下捉婿的习俗,幸运的甚至可以一步登天,得公主下嫁。   凡是殿试后被授予官职的年轻俊才皆有被捉婿的可能,要知道在朝中有人和没人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冯洛凌此言虽有嘲讽读书人借妻子上位的意思,却也道出历届新科进士的常态,很多人哪怕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不曾成亲,其用意不言而喻。   似温续文这般,早早成亲的,当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温续文听言,只是笑了笑,随口道:“不过是缘分到了。”   他这个亲成得目的也不纯,若非他娶了许舒妤,都进不了国子监,原主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先把能抓住的好处抓住,再谈其他。   或许这就是他考中后,抛妻弃子的原因——挡了他上位的路。   温续文低头掩饰眼底的冷意,和许家的感情越深,他就越讨厌原主。   冯洛凌诧异了,他本来以为温续文会跟他长篇大论地说他们夫妻的感情有多好,谁知道这小子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他这个室友挺有意思的。   ......   温续文觉得自己的适应力挺强的,短短几日就习惯了新的作息习惯,也可能是国子监和前世的寄宿学校差不多,就比县学多了一个早自习和晚自习。   倒是冯洛凌,一天比一天蔫,连霸气的口头禅“小爷”说得都不霸气了。   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日,冯洛凌早早地就起床,温续文醒来时他的床铺已经没人了。   李司祈已经收拾好,只是在走的时候,他的室友周江宁也一起去。   “续文,江宁兄在盛京无住处,我便邀请他去府上住一夜。”   温续文并不意外,含笑道:“欢迎周兄。”   李司祈和周江宁因为志趣相投,相处得很融洽,邀他到府上做客很正常。   国子监管所有监生的住宿,休沐日不想离开也可以,只是留下的人只有一小部分,休沐日的宿舍区到底会空荡很多,李司祈估计是不忍周江宁一个人待在宿舍,这才邀他一起回府。   回府后,温续文没有出门,他的下一卷《后宅》还没动笔,许舒静可是给他下达了任务,在她来盛京开铺子时,新的一卷《后宅》必须完成。   除此之外,温续文还要写家书,当初刚到盛京的时候,他写过一封家书,现在快过去一个月,该再写一封了。   温续文不太会写煽情的东西,家书中也只是说说他在国子监的情况,只是在最后把他来盛京后买的一支玉钗放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真的习惯了许舒妤的存在,某一日他突然很想她,便买下了这支玉钗。   虽然品味可能不是太好,但心意最重要。   刚写完,温续文正要交给何顺去送信,书房的门被敲响。   老吴走进来,道:“表姑爷,有您的信。”   信?   家里的回信到了?   不对,他的信才寄出去不到一个月,哪有那么快。   温续文接过来,挥手让老吴下去,他撕开信封一看,里面有几张折起来的信纸以及又一个信封。   上面写着“修德兄亲启”。   温续文没听过这个名字,暂且把这些信封放在一旁,展开家书。   确实不是给他的回信,上面第一句便是问他路上顺不顺利,国子监的宿舍好不好之类的,很显然这是李氏写的。   随后换了一种字体,是许士政的柳体,他没有过多寒暄,跟温续文解释另一封信的存在。   原来这“修德兄”是许士政的同乡加同年,全名是宋修德。   当初殿试,宋修德高中榜眼,便一直留在京城,许士政则外放到郑县,两人的交集便少了。   但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幼时的情谊还在,再加上宋修德早年家境不好,多亏许士政对他的资助才让他能安心读书,所以宋修德心中对许士政一直有一份感激之情。   这十几年来,两人虽未谋面,却每年都有书信来往,宋修德更是每逢过年都会给许士政送份年礼。   温续文来盛京读书,许士政想过让他去拜访宋修德,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一直未决定下来。   直到温续文启程后不久,许士政收到了宋修德的书信,他在信中主动提及温续文的事,埋怨许士政没把他这个故交放在眼里,姑爷来盛京的事都不写信告诉他。   原来,当初许士政推荐温续文进国子监的文书到了盛京后,宋修德就看到了,他一直等着许士政给他写信,结果一直没等到,只好自己写信挑明此事。   看了宋修德的信,许士政也放下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固执,给宋修德写了一封回信,让温续文带信去拜访他。   温续文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他老岳父还有这样的人脉。   宋修德,正三品通政使,实打实的简在帝心,是丰靖帝的心腹。   温续文自然知道宋修德的名字,却不知他竟然和许士政有些源远。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温续文进了国子监,这就很简单了。   通政使是通政司的一把手,负责的就是上传下达——传达帝命,下情通达,任何从中央发出的命令都要经过通政司发出去,同样地,下面汇给中央的信息也要经过通政司。   宋修德会知道温续文,再正常不错了。   倒是他会知道温续文是许士政的姑爷,有点意外,看来这位宋通政使不是一般的念旧情。   若非许士政不曾想过接受他的帮助,许士政恐怕早就升了好几次官了。   又或许正是因为许士政未曾要求过他,让宋修德更加重视这份恩情。   温续文摇摇头,收回思绪,不管怎么说,目前看来,他似乎成了受益的那个人。   不过今日没有时间了,想要拜访宋修德,得等到下次休沐。   温续文接着往下看信,字体又变了,看到这字,他眉心一跳,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小妹这字确实不同凡响。   不能说难看,也有女子的秀气,可就是让人看了觉得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对,也算是自成一派。   温续文.强迫自己忽略字体,重视内容,许舒静的内容都是在请功,说她怎么硬拉着许舒妤出门,还有她把书局打理得多好,替温续文多得了多少分成,最后日常一催更,让温续文不要忘了写《后宅》。   最后一页,是许舒妤写的,那熟悉的簪花小楷字体,温续文一眼便认了出来。   温续文嘴角不自觉勾起,许舒妤和他一样,只是写了些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琐事,他却不觉得无聊,认认真真地看完。   信的最后是许舒妤以四个字结尾:愿君安好。   第42章   拜访宋修德一事, 暂时急不得,今日时间已晚,只能等下次休沐日再做打算。   周江宁自从跟他们回府后, 便一起进了李司祈的书房,直到用晚膳才出来, 午膳都是让人送进去的。   不用说,温续文就知道他们两个又在探讨学问。   次日一早,三人回国子监, 温续文看了眼身边难掩高兴, 神采飞扬的冯洛凌, 心想这状态不像是才放假回来的, 倒像是正要放假的。   这时, 教策问的助教走进来, 温续文收敛心神,拿起毛笔,等着记笔记,国子监助教的教学方式和县学不一样, 教得东西也不一样。   温续文本以为自己策问写得不错,只需要从不断改进中进步即可,他都打算先写篇文章找博士点评一番,可从助教教导中, 他才明白还远远不够。   这段时日, 他一直在听课, 除了课业, 并未写过一篇策问, 他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才会参加乡试, 不必着急, 得一步步来。   到了用饭时,温续文依旧是和冯洛凌并陈慕良一起用,之前那个对温续文出言不逊的人已经消失了,想必是冯洛凌不需要他了。   “世子,今日有喜事?”   冯洛凌一改往日在课堂上的低落情绪,虽然还是没听课,可精神明显好很多。   冯洛凌得意一笑,“当然是有大喜事。”   “知道怎么溜出国子监了?”温续文吃了口菜,猜测道。   冯洛凌一噎,原来得意的脸色一僵,“可以啊,这都能猜到?”   “能让世子如此高兴的,也只能是此事。”   温续文能猜到很正常,国子监有这么多荫监,真心读书的没几个,那些人不可能愿意被关在里面,半个月才让出去放放风。   他们都是放肆惯了的二世祖,能忍着这么长时间不闹,不会是忌惮国子监,只能是他们有自己的方法偷偷溜出国子监,而国子监也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洛凌嘴角上扬,笑着看向陈慕良,“怎么样,小爷这个室友是不是有点意思?”   陈慕良含笑点头,“温公子有大才。”   温续文神色如常地用饭,这些权二代的夸赞听听就好,莫要当真。   他们骨子里都傲得很,别看陈慕良每日温和有礼,面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但听他对温续文的称呼就知道,他们终究觉得温续文不配和他们平等相交。   “小爷已经打听清楚,只要每日清晨的点名到了,之后一日有没有在国子监,助教和博士们并不在意。”   估计是怕他们玩疯了,夜不归宿,才会有这条规定,总不能来了国子监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夜不归宿吧。   冯洛凌碰碰陈慕良的胳膊,挤眉弄眼,“怎么样,想不想出去,求求小爷,小爷就带你一起。”   陈慕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你带?”   灵魂一击!   身为正二品前锋营统领的嫡长子,陈慕良的身份在荫监中或许不够看,毕竟荫监都是勋贵之后,但也比附监身份高多了,想出国子监,找去年入学的附监也一样。   “嘿,那可不一定,小爷记得你和张霖津那小子不对付,那小子比我们早一年进国子监,早就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得意得很,你说他会不会给你使绊子?”   张霖津,温续文知道,国子监的风云人物,威远侯世子,也是吴王的亲表弟。   如今吴王是夺嫡热门,张霖津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国子监收了一群小弟,倒也没有仗势欺人,不过得罪他的人一般下场都很惨。   那是个心狠手辣,下手又不知道顾忌的人。   陈慕良怎么可能被冯洛凌言语激到,眼中一眯,勾唇道:“那你尽管看看,他敢不敢使绊子。”   冯洛凌看不得他这样,总觉得要算计人,打个冷颤,摇摇头,“小爷差点忘了,那小子快被你玩坏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出手的。”   陈慕良就是只狡诈的狐狸,面上笑呵呵,看着很和善不会生气的样子,转头就能把你卖了。   张霖津又是个直脑子,被陈慕良坑了一次又一次,都吓出心理阴影了,轻易不敢出手。   温续文静静听着,等用完饭,便道:“两位慢用,我先走了。”   冯洛凌二人微微点头,等他离开,继续说刚才的事,温续文的身份太过普通,引不起他们的重视。   晚上下学,温续文将课业写完,便开始写《后宅》,冯洛凌从陈慕良处回来,看到他写得东西,生出一分兴趣,便拿起来翻看一番,仅翻了两页便放下,嗤笑道:“你还写这东西,这算不算浪费时间?”   温续文文思泉涌,一边写一边道:“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罢了。”   “养家糊口?”冯洛凌挑眉,“你需要?”   温续文的穿着无一不是用上等的料子,腰间佩戴着的玉佩同样不凡,怎么看都不像需要写小说养家糊口的。   注意到冯洛凌的眼神,温续文道:“衣物是岳母让下人置办的。”   冯洛凌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笑道:“小爷之前还觉得你小子傻,现在看来你才是顶顶聪明的,说说吧,你岳父如今是什么官职?”   “年前刚升任兴元府通判。”   “通,通判?小爷若是没记错这似乎是个正六品?”   “世子好记性。”   “......”   这是重点吗?   白夸他了,冯洛凌收回刚才夸温续文的话,在盛京随便提溜出一个人,都比正六品大。   冯洛凌意兴阑珊地回到床铺躺下,还以为他这个室友有拉拢价值了,是他想多了。   他只结交有背景的人,哪怕温续文学识不凡,有状元之才,也入不得冯洛凌的眼,他没那么多耐心看他一步步成长。   ......   得知能偷溜出国子监后,冯洛凌就闲不住了,次日点完名就离开了,然后在晚上宵禁前回来,之后更是三番五次出去,说实话这是温续文见过的最明目张胆地逃课,而老师不管的。   又到了休沐日,温续文回到宅院后,取出那封信,想了想,决定今日去拜访宋修德。   既然是宋修德主动提出的,那他肯定在等着他去拜访。   虽说是拜访,其实温续文打的名头却是送信,要不然直接在门房处就被拦下了,根本见不到宋修德。   春石街   这条街是高官府邸所在,皆是皇帝所赐,一进去街道,瞬间安静不少,外面摊贩的吼叫声渐渐消失。   宋修德的府邸在春石街的第二家,很好找。   宋府的大门大开着,两边站着两个门房,温续文这次来拜访并未带何顺,也没有和李司祈一起来,按理说李司祈是李氏的外甥,应该也一起来拜访才是。   但,许士政信中并未提到让李司祈拜访一事,估计也知道李司祈不喜欢经历这样的场合。   不过,温续文在来之前还是和李司祈说了一声,但他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和周江宁讨论某篇文章,李司祈没有来的想法,他也没办法强求。   温续文走上台阶,拱手道:“在下温续文,替宋大人故人送信,还望通报一声。”   听到温续文的名字,本来一脸冷漠的门房脸色瞬间缓和下来,笑道:“不用通报了,老爷早有吩咐,若是温公子来府,让小的带公子直接去见老爷。”   温续文仅愣了瞬,便道:“那就有劳两位了。”   “公子所言折煞小人了,这本就是小人的职责。”   宋府是丰靖帝赐给宋修德的,不知是前人的装修,还是宋修德自己弄的,温续文随着门房走进宋府,只觉布局颇为大气,摆设看得很舒服。   温续文是外客,进不得后宅,门房带他到前厅,道:“公子稍坐片刻,小人这就去禀告老爷。”   温续文颔首,待门房走后,宋府的丫鬟很快上茶和糕点,全部目不斜视,没有丝毫好奇的动作。   不愧是正三品通政使的府邸,丫鬟一看就是训练过的,懂得谨小慎微,不该知道的便装聋做哑,能被排到前厅来伺候,礼仪规矩自然是合格的。   温续文押了口茶,欣赏墙壁上挂的字画,来了这里一年,他开始学会欣赏这些前人的画作,若是看到大师真迹,也会想着买下来收藏。   宋修德没有让他久等,一刻钟后便出现在前厅,一袭墨色长袍,浑身书卷气,看到温续文,脚步顿了顿,恍惚一瞬才恢复正常,眼底染上几分笑意,“贤侄可是迟了一个月才到老夫这里。”   温续文起身行礼,见宋修德态度和善,他就不好太过拘谨疏远,那样太矫情。   “好叫世伯知晓,小侄半个月前才收到岳父的信,国子监的规矩世伯应当清楚,这才晚了些,还请世伯见谅。”   宋修德走到主位上坐下,笑呵呵道:“坐下说话便是......士政兄可是极喜爱贤侄,上次的信件中还夸了贤侄一番。”   “岳父对小侄多有教导,和生父无二,小侄无以为报,唯有不辜负岳父的一片苦心。”   “哈哈,士政兄果真得了乘龙快婿,让老夫好生羡慕,贤侄如今在国子监进学,可还适应?”   温续文点头,温声道:“小侄多谢世伯关心,国子监的先生们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小侄受益匪浅。”   “想来贤侄会参加明年的乡试,不必着急,跟着先生的教导走即可,老夫也是从贤侄这个时候过来的,自觉学问尚可,今后贤侄每月可带一篇文章过来让老夫看看。”   温续文心中一喜,虽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声音中却是难掩欣喜,“小侄多谢世伯。”   什么叫学问尚可,太谦虚了,宋修德可是当年的榜眼,就跟全国高考第二似的,而且人家这可是实打实的。   宋修德说每月指导他一篇文章,便是真想指点温续文,要不然他大可说句“今后有事尽管找他”一类的套话,没必要具体到每月。   宋修德说得真心实意,温续文自然不会拒绝,有时候过分的拘谨和推辞是会让人丧失好感度的。   现在,宋修德对温续文就很满意,进退有度,学识不凡,更难得可以认清自己,没有因自己的身份而自卑,这很好。   说完话,温续文知道差不多可以了,第一次来没有留下用饭的道理,便起身告辞,宋修德没有挽留,只是让他记得下月再来府上。   离开宋府,温续文精神有些恍惚,就,就这么转了一圈,他就多了半个先生?   还是正三品简在帝心的通政使!   温续文莫名觉得,天上掉了个很大的馅饼,正好把自己砸到。   这感觉,嗯,挺好的。   ......   次日回国子监,温续文又注意到了冯洛凌的不对劲,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打量了他三四次,有些频繁啊。   还不待温续文询问,冯洛凌见助教离开学堂,便低声笑道:“温续文,你果真是真人不露相,看来小爷是看走眼了。”   温续文眉头微皱,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还请世子明言。”   “昨日你去了哪里?”   仅一句反问,便让温续文瞳孔微缩。   冯洛凌笑得意味深长,“盛京大虽大,却是瞒不住什么消息。”   宋修德是正三品通政使,更是丰靖帝的心腹,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温续文昨日进了宋府,早就落入不少人的眼中,估计有些人已经开始调查他的祖宗十八代了。   盛京权贵密集,个个权势滔天,这里真的很难有什么秘密。   温续文仅一瞬便想通关键,苦笑一声,“世子消息灵通,在下佩服,至于昨日之事......在下岳父是丰靖二十二年进士,祖籍永兴府。”   仅一句话便点出许士政和宋修德同年加同乡的关系。   这些消息,他们早晚能查到,温续文不过是提前告诉他们。   冯洛凌笑了,“温兄好运道。”   冯洛凌自然不会认为简单的同年同乡关系,就会让宋修德见他,其中细节他不会深究,却已然觉得温续文有了让他看重几分的资格。   和通政使有些渊源,温续文在盛京不仅不需要谨小慎微,便是今后进入朝堂,都会顺利很多。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需要宋修德特意嘱咐什么,温续文就能得到很多隐形好处,就像现在。   冯洛凌,堂堂镇南王世子,竟然称呼他“温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这并非代表冯洛凌忌惮温续文,他不过是给宋修德面子,温续文怎么说也是宋修德的晚辈,表面上放几分尊重,又没什么损失。   温续文不怪冯洛凌现实,这世界本就如此,人家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和你交好,别太高看自己。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温续文温声一笑,“说来惭愧,这还是靠在下岳父的关系。”   冯洛凌摇头,浑不在意道:“想要成功,就不要在乎过程,因为旁人看的只是结果。”   温续文抬眼看他,“世子所言一针见血,在下佩服。”   这段时间的相处,温续文已经看出来冯洛凌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这人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看着鲁莽直肠子,实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还总说别人会算计,伪君子,温续文看着,他和旁人比,丝毫不遑多让。   就刚才那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只是,他来国子监的目的是什么吗?   温续文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从来不信冯洛凌被镇南王骗进来的说法,不论是他,还是陈慕良,都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   到用饭时间,陈慕良的态度虽没什么变化,称呼却是和冯洛凌一样改了,多了几分亲近,少了一些疏远。   他们挺了解人心的,虽然行事做法现实了些,却坦荡得让人无法反感。   用饭时,冯洛凌再次提到张霖津,“慕良,听说张霖津找你了?”   “嗯,他想把那副《奔马图》真迹赢回去,”陈慕良含笑道。   他们这些权二代打个赌是很常见的事,之前张霖津和陈慕良打赌,把威远侯珍藏的真迹给输了,威远侯又拉不下来脸去陈家把真迹要回来,只能把气都撒在张霖津身上,打得他三月不能下床。   此事过去半年有余,冯洛凌还怀疑张霖津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找茬,莫非真的改性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不过,冯洛凌关注的重点不一样,“《奔马图》真迹千金难寻,他的赌注是什么?”   “一万两金票。”   “呦,看来他很有把握啊。”   即便威远侯家大势大,一下子拿出一万两金票也是不容易的,张霖津又不傻,他敢这么赌,就是相信自己肯定会赢。   冯洛凌看陈慕良,戏谑道:“你就不担心输?”   “那又如何,那幅画本来就是威远侯府的。”   言下之意,输了不赔,赢了稳赚。   冯洛凌笑了,“倒也没错,不过,小爷更想看张霖津气吐血,慕良,你可要争点气,赢了他。”   “我尽量。”   “对了,他跟你赌什么?”   “一道术数题,让我在两刻钟时间内做出来。”   “术数题?”冯洛凌有点懵,张霖津这没脑子,就会用蛮力的家伙,竟然给陈慕良出了一道术数题。   温续文本来只是安静地听着,张霖津他不认识,也没兴趣掺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直到听到术数题,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郑县发生的事,他记得那在长乐坊和他对赌的人,似乎就是吴王的人,他当初就给那人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术数题,那人连答案都没问就离开了。   而张霖津是吴王的表弟,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呢?   温续文勾了勾唇,心里有了想法,开口道:“陈兄要不要跟我也赌一次?”   听言,冯洛凌二人皆是一愣。   “赌什么?”   “就赌,我知道那位威远侯世子会给陈兄出什么样的术数题。”   陈慕良眼光一闪,“温兄见过张霖津?”   “不曾。”   陈慕良沉默片刻,哈哈笑了,“好,赌了,既然张霖津想要那副《奔马图》真迹,我就把它当赌注。”   温续文也笑了,摇头道:“陈兄好算计,不管怎样都不会吃亏,只可惜在下可没有一万两金票。”   至于拿了真迹会不会得罪张霖津,其实在他和冯洛凌住同一间宿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是敌非友,更何况张霖津是吴王的表弟。   如今有了宋修德这个保护神,温续文虽不会肆意妄为,却是轻松不少,最起码不用顾忌太多。   只要头顶上有有分量的长辈,那他们之间的一切,就只会被定性为小辈之间的玩闹。   陈慕良笑道:“我不要温兄的银票,只要温兄答应我一个要求即可......温兄放心,并不会涉及到其他人。”   温续文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虽有几分把握,却不会拿宋修德当赌注,他没那个资格。   “好,若是我输了,我便答应陈兄一个我可以做到的要求。”   “好,哈哈,小爷我就是你们的见证人,”冯洛凌很喜欢看热闹,等他们商量好,马上说道。   温续文和陈慕良都不介意,反正他们都不是会耍赖的人,有没有见证人不重要。   紧接着,温续文就把鸡兔同笼的问题说了,他还记着自己当初那个问题,就把那个原题告诉了陈慕良。   他没说阿拉伯数字的事情,那样太麻烦了,还要解释不少东西,他只需要把解题思路告诉陈慕良即可。   这题并非有多难,难得是有时间限制,古代的术数思维又落后,这才难以快速得到答案。   陈慕良听完温续文的话,拱手道:“温兄果真博学多才,在下佩服。”   温续文忙谦虚道:“陈兄谬赞了,在下只是运气好些。”   古书这个借口百试不爽,反正他们也找不到。   这次打赌,温续文自然不是图一时好玩,他不过是向冯洛凌两人展示他的能力,人总要有用才能更重要一些。   温续文有远超古人的术数思维,这是他的优势,是前世记忆留给他的瑰宝,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宋修德是他的靠山,可他总要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冯洛凌和陈慕良都是荫监,家境不用说,虽骨子里带着傲气,却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成不了好朋友,成为简单的朋友也行啊。   还是那句话,他不需要冯洛凌二人帮他什么,他要的是两人的隐形威慑,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在国子监待到乡试,不要出任何岔子。   很快到了陈慕良和张霖津打赌的日子,张霖津似乎坚信自己会赢,让他那些跟班,大肆宣扬他要打赌的事,使得打赌这日,很多监生都来看热闹,围在亭子外面,看他们谁输谁赢。   第43章   温续文也来了, 他是和冯洛凌一起来的。   进入国子监一月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荫监,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冯洛凌在盛京勋贵子弟之间的地位。   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荫监看到冯洛凌, 皆收起浑身的傲气,纷纷拱手道:“世子。”   关于“世子”这个称呼, 温续文也是之后才了解到,这是独属于冯洛凌的称呼,早在他幼时, 便曾嚣张至极地宣告, 今后盛京能被称为世子的只有他一人。   迫于镇南王的权势, 以及冯洛凌一言不合就上手的恶劣性格, 盛京其他公侯伯府的世子只得点头同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 众人也渐渐习惯了只称呼冯洛凌为世子。   冯洛凌大摇大摆地走进亭中坐下, 温续文则和其他人一起留在亭外围观,这会儿重点是陈慕良和张霖津,落在温续文身上的目光并不算多。   “张霖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要赌就快点,别磨叽,小爷还有事呢。”   张霖津脸色阴沉,冯洛凌说话肆无忌惮, 而且比他权势大, 习惯以势压人的张霖津根本奈何不了他, 只得无视他的话, 招手让下人取出一张宣纸, 看向陈慕良道:“那道术数题便在这里, 给你两刻钟, 解出来这一万两金票就是你的了,如果解不出来......”   “好了,话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开始。”   冯洛凌满脸不耐烦。   张霖津清秀的脸上满是阴霾,咬牙道:“开始。”   说完,便把那张宣纸递给陈慕良。   陈慕良接过来一看,瞳孔微缩,扭头看了看温续文,心中满是惊讶,竟然真被他猜对了,连数字都不曾有半点差别。   温续文嘴角上扬,从陈慕良刚才的眼神,他就知道他赢了。   见陈慕良迟迟不动笔,张霖津身后的勋贵笑道:“怎么,陈大公子不是一向自诩聪明绝顶,为何今日不行了?”   “我看啊,陈大公子不是今日不行,而是就没行过。”   “咦,你们怎么知道,莫非......哈哈~”   嗯?   被冯洛凌冷漠的眼神一瞪,笑声戛然而止。   年前,国子监的术数博士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术数难题,直到前几日才得出答案,张霖津偶然得知此事,便动了心思。   陈慕良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两刻钟内解开,这次打赌他赢定了。   “好了,我解出来了,”陈慕良起身道。   张霖津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宣纸,瞳孔一缩,“你怎么算出来的......你,你早知我会拿这道术数题考你?”   陈慕良不承认也不否认,含笑道:“愿赌服输,请张公子将一万两金票拿来。”   听言,张霖津的脸色更难看了,咬紧牙齿,“你放心,本公子说到做到,一万两金票,改日定当亲手奉上。”   冷哼一声,张霖津甩袖离开,眼中满是阴鸷,他早就说过不准将答案泄露出去,究竟是谁干的,别让他查出来,否则......   围观者却是一脸懵逼,怎么刚开始就结束了?   他们都知道张霖津和陈慕良打赌就没赢过,可像现在输得这么快,却是第一次。   其他人暗自摇头,张霖津是越来越不行了,无趣!   没了乐子看,其他人纷纷离开,趁现在时间还早,再出去玩会儿。   待众人走远,陈慕良走到温续文面前,直视他,“温兄未卜先知,在下佩服。”   陈慕良向来多思,虽不能说算无遗策,确实很少出错,本以为能稳定让温续文欠他一个要求,却不曾想竟是他输了。   温续文拱手,“陈兄谬赞,只是侥幸而已。”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请温兄解惑。”   “陈兄想问为什么在下会猜中这道术数题?”   “不错。”   “原因很简单,这道术数题最开始是从在下这里传出去的。”   温续文只能说到这里,其他的他不会多说。   陈慕良识趣地没有多问,笑道:“那副《奔马图》真迹,改日.我会让人送到温兄府上。”   温续文没有拒绝,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冯洛凌随意吃了几口桌上的糕点,打趣道:“温兄术数极好,却在课上不曾显露,还真是低调啊。”   在国子监,除了有《四书》,《五经》和策问课,还有书法和术数,只不过后两种课上得不多,大概两日一次。   温续文笑道:“在下志在科举。”   过多展示他在术数方面的天赋做什么,留在国子监当助教吗?   “那就祝温兄金榜题名,”陈慕良温声道。   “借陈兄吉言。”   ......   兴元府,许府   玉清院   “姐姐,姐姐,”许舒静大喊着跑进来。   许舒妤秀眉微蹙,放下手中的针线,“静儿,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姐姐,姐夫来信了。”   许舒妤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许舒静得意一笑,走到她对面坐下,“我刚从府外回来,门房便告诉我姐夫的信就到了,姐姐,我可是第一时间便送来给你的。”   “那还不快把信拿出来,”许舒妤伸出手,衣袖微微滑落,露出皓腕处的翡翠手镯。   许舒静怕玩笑开过了许舒妤生气,从袖中把信拿出来,然后和许舒妤一起看。   片刻后,许舒静无趣地皱皱眉头,“什么嘛,都是路上的琐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还以为温续文会说什么肉麻的话呢,白期待一场。   许舒妤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信的最后说他才刚到盛京,待入学国子监后,会再写一封信回来,便不免有些期待。   许舒静眼睛转了转,问道:“姐姐,想不想去找姐夫?”   许舒妤面不改色,“娘不是说了,现在不能去,等舅舅那边准备好。”   李成业在兴元府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好,想要让李家的生意更进一步,必须往西省外扩张。   因为有李司祈在盛京,李成业就打算去盛京周边县城试试水。   正好许舒静姐妹打算去盛京,李氏也担心她们两个姑娘家独自去盛京太危险了,和李家商队一起,也安全些。   “可是,姐夫生辰快到了,姐姐就不想把为他缝制的衣衫送给他吗?”   “离相公生辰还有不到一月,我们便是现在启程,也赶不上,何况,相公并不在意这些,到时见面,再把生辰礼给相公也不迟。”   许舒妤不为所动,许舒静也没办法。   李家那边她问过了,最早也要等一个月才会出发,再加上路上的行程,估计得七月才能到盛京。   许舒妤继续低头缝制衣衫,心里叹口气,她何尝不想早点去盛京,只是路上会遇到什么,谁都不知道的,和李家商队一起走,会安全很多。   她聪慧冷静,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四月十五,休沐日   温续文带着那副《奔马图》真迹,和他写的文章到了宋府,这次他直接被小厮带到宋修德的书房。   宋修德的书房很大,左侧还有一个内间,用屏风隔开,里面安置着床榻,供宋修德在书房安歇。   书案后是一排长长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很多书,看书半旧的样子,应该经常被人翻看。   果然,优秀的人总会更加努力,哪怕为官二十载,宋修德依旧坚持读书的习惯。   宋修德让温续文坐下,看到他手中的木盒,眉头微皱,“贤侄不是外人,带什么礼物。”   温续文将木盒放在书案上,笑道:“世伯误会了,小侄并非给世伯送礼,而是希望世伯能帮小侄解决这个麻烦。”   “麻烦?”   “小侄前几日和同窗打赌,侥幸赢了这副《奔马图》,只是它曾是威远侯钟爱的画,若是留在小侄手中,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放在世伯手中。”   宋修德脸色缓和下来,笑道:“能在建英兄的长子手中赢过这幅画,不错。”   陈建英,便是陈慕良的父亲。   当初,张霖津拿《奔马图》和陈慕良打赌,闹得人尽皆知,宋修德在通政司,消息最是灵通,自然知道此事。   “小侄不过是侥幸而已,世伯谬赞了。”   宋修德摆手,道:“运气也是实力,能赢便是你的本事,这副画老夫收下了,若是那威远侯世子问你要,直接说送给老夫即可......不过,老夫不能白要你的礼物,这样,老夫允你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提出来都可以。”   “这画在小侄手中有害无利,世伯替小侄解决一个麻烦,小侄又怎好再讨要好处?”   “不必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是,”温续文很无奈。   他当初选择接受《奔马图》,就是想着把它送给宋修德,他总不能真的让宋修德白白指点他。   谁知道宋修德这么坚持,坚决不肯白要,这年头,想送份礼也不容易。   宋修德虽也是喜爱书画之人,却没有现在就打开木盒,而是让温续文把文章给他看。   温续文将文章奉上,静静等宋修德的评价,说实话挺紧张的,他真怕自己达不到宋修德的标准。   一刻钟后,宋修德嘴角含笑,温和道:“贤侄的文章已然不错,乡试中榜毫无悬念,只是若想在会试取得好名次,还不够,贤侄的文章繁琐了些,不够精炼,另外...... ”   宋修德不愧是进士及第,水平不俗,一下子便指出温续文不少缺点。   温续文听得认真,心里却松了口气,还好没被批得太狠。   宋修德显然是鼓励型老师,先夸一番,再说你的缺点,很照顾温续文的情绪。   总体来说,温续文的文章需要雕琢,这是水磨功夫,得一点点进步。   两人就文章聊了很多,等他们回神,已经到了用膳时间,宋修德便留温续文用午膳。   餐桌上就宋修德和温续文两个人,这让温续文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会见到宋修德的妻子。   关于宋夫人,温续文知道得不多,只知她原是宋修德恩师的女儿,后来嫁给宋修德,听闻两人感情很好,宋府不曾有一房妾室。   只是有一点很可惜,两人至今不曾有孩子。   宋府的饭菜很普通,就是些家常小菜,宋修德比较勤俭,宋府上菜不会摆满一桌子,通常就三四个菜,今日留温续文用膳,便加了两道。   宋修德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给温续文夹了几次菜,道:“不要拘束,你是士政兄的姑爷,便是老夫的侄子,就当在自己家,无需顾忌。”   温续文连忙点头,“世伯放心,小侄脸皮厚得很,从来不知道拘束是什么。”   “哈哈,好,就该这样。”   宋修德本人是儒雅君子,最喜欢温续文这般大气守礼的后辈,太过拘谨他反而不喜欢。   用完膳,温续文告辞离开,宋修德还有公务,能抽出几个时辰指点他的文章,温续文已经知足,哪能再待下去。   宋修德确实有事要忙,就没有留温续文,只说下次直接来书房找他即可。   这话俨然是把温续文当自己人。   出了宋府,温续文只觉他今日没有白来,受益匪浅,很多文章的小问题自己看不出来,宋修德深谙科举之道,水平自然要高很多。   温续文快步回府,将今日所学皆记下来,免得日子一久便忘了。   做好笔记,温续文想了想,去李司祈的房门外敲门,待他出来,温续文把笔记交给他,道:“表哥,这是我今日听宋世伯指点所得,你也看看吧。”   宋修德说指点温续文,温续文有心带李司祈一起,毕竟他能和宋修德扯上关系,都是多亏了许士政。   只是转念一想,他着实没那个资格多带一个人。   宋修德愿意指点他,已然是很大方,他怎么能得寸进尺。   于是,温续文便想了这样一个方法,将每次的所得告诉李司祈。   李司祈接过笔记,“多谢续文,”顿了顿,继续道:“续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道,得宋大人看中,这便是你的运道,不要觉得亏欠了谁,并没有。”   温续文一愣,随后笑道:“表哥说得极是,不过,我们是亲戚,我把笔记给表哥看,本是常理。”   李司祈点点头,再次转身走进房间。   温续文却是对李司祈有所改观,原来他并非不知,只是不愿理会罢了。   这算不算世人皆醉我独醒?   其实,温续文并没有觉得亏欠,只是觉得自己独享不太好,这才想着把笔记拿给李司祈。   ......   进入五月,天气开始反复无常,一会热一会冷,古代可没有热了就脱件衣服的说法,他们都很重视衣冠。   温续文便只能在用午膳后根据需要回宿舍换衣服,几乎每日都需要换,除非遇到下雨或许燥热的天气,那就不需要了。   温续文的生辰是在国子监过的,其实今年他应该行冠礼了,只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早已经束冠,再加上许士政等人不在身边,他也不想大办,便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渐渐地,便到了六月底,盛京的天气已经热到极点,每日拿着把扇子都不管用,反而他总觉得扇出来的风都是热风。   他只穿了件薄薄的衣衫,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刚穿上的时候还有一丝很舒服的凉意,只可惜,没一会儿,就被太阳散发出来的热意盖过去了。   温续文无比想念现代的风扇还有空调,为什么这时候不是电力时代呢,蒸汽时代也行啊。   他都要热疯了,还不如在兴元府呢,那里虽然也热,但没有这么燥热,温续文心想还好他没带许舒妤来,她在兴元府待惯了,肯定适应不了盛京。   “阿嚏!”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热气入体了?”   马车上许舒静担忧道,这鬼天气怕是要把人烤死。   许舒妤摇摇头,“我没事。”   许舒静以往坐马车,总喜欢抱着许舒妤靠在她身上,现在两个人恨不得分开八丈远。   许舒静蔫蔫的,“姐姐,我后悔了,我们应该入秋再赶路的。”   许舒妤勾唇,“是谁整日去外祖家缠着舅舅,让舅舅尽快启程的?”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再有两三日,他们就要到盛京了。   虽然越接近盛京越热,可她心里到底是高兴多一些,六个月没见,她真的有些想他了。   许舒静嘟嘴,“都怪姐夫,见了面,他一定要补偿我一份礼物才是。”   许舒静小孩子脾气,他们来之前接到了温续文的第二封信,看到里面的玉钗,便觉得温续文偏心,她好歹也是姐姐的妹妹,外加帮他赚银子的大老板,都不送件礼物的吗?   许舒妤见她这样,便知她又想起玉钗的事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温续文总喜欢送她礼物,她特意准备的一只匣子已经快放不下了。   三日后,李家商队到了盛京,与之一起到的还有许家姐妹。   下了马车,李成业笑道:“妤儿,舅舅已经命人打听过了,符合你们要求的房子不少,只是旅途劳顿,难免精神不佳,不如先随舅舅回府歇息一晚,再去看房子?”   李成业为李司祈买的房子太小,只有两进,而且许舒静还未成亲,住进那里不太合适,在来之前,她们便商量好要买处宅子。   盛京寸土寸金,许舒妤姐妹虽然有银子,可还要预留开店的银子,她们也就只能买处两进的宅子。   不过这也比温续文买不起房子强,他来了盛京后,了解过房价,以他目前的资产,也就勉强能买一处一进的小院子。   当然,如果许舒静现在把那十万两还给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舒妤温婉地笑笑,拒绝李成业的好意,“舅舅好意舒妤心领了,只是距离相公休沐还有两日,时间有些紧,便不打扰舅舅了。”   李成业心想也是,便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在盛京人生地不熟,难免会被人欺负,舅舅给你们几个人,也好保护你们。”   “舅舅,不用,”许舒静开口道:“姐夫去国子监没办法带随从,何顺和智儿肯定在府里,让他们跟着我们就行。”   何顺在盛京已经待了几个月,对盛京肯定比她们熟悉,再加上高大威猛的张智,她们安全无虞。   李成业一拍额头,笑道:“还是静儿聪明,我竟然忘了这茬,好好好,那就依你所言。”   何顺来了盛京后,一开始是很忙的,温续文用不着他,便让他自己去熟悉盛京的情况,盛京这么大,想要了解情况,谈何容易,他每天往外跑,忙得要死。   可几个月过去了,该了解的早就了解清楚,何顺就闲了下来,一直在府里无聊地待着。   本来,他以为今天也是无聊的一天,却听到府门口有动静,便跑出来看,就看到许舒妤姐妹。   “夫人,二小姐?”   何顺惊讶了,他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许舒静面色一喜,快步走过来,“正好,省得我找你了,去把智儿叫出去,随我和姐姐去看房子。”   “真的是你啊,二小姐,”确认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何顺激动了。   许舒静没好气道:“不是本小姐还能是谁,还不快去找智儿。”   “哦哦,小的这就去。”   张智现在情况好很多,最起码何顺的话他能听进去了,只是要加“公子吩咐”四个字。   而且仅限于何顺,许舒妤的话他都不会听。   许舒静为此很是郁闷,明明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力,却这般固执,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吃,她想找他玩都没办法。   带上何顺和张智,许舒静姐妹和李成业告别,去看房子,她们的行李先放在了李府,免得累赘。   何顺这几个月不是白待的,许舒静一说地址,他就能带着她们找到,妥妥的向导。   看了几处宅子,环境和摆设什么都差不太多,价钱相差不大,许舒妤姐妹商量一番,选了一处离国子监近的,这样温续文回国子监也方便些。   众人买了房子,便回李府拿行李,温续文的东西,何顺最清楚,由他去收拾温续文的房间,然后在温续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搬家了。   新买的房子不算大,后宅有一处正院和两处偏院,正院自然是温续文和许舒妤住,许舒静选了左边那处偏院入住,右边那处便被当做客房。   到了七月初一,温续文今日休沐,怕他直接回李府,何顺早早地在国子监门口等着他。   李司祈和周江宁还有事,要一个时辰后才会回府,温续文便一个人先离开国子监。   何顺眼尖,第一时间看到温续文,连忙跑过来道:“姑爷,夫人和二小姐来了,还买了处新宅子,您的行李已经搬过去了。”   “什么?”   第44章   新家确实比李家离国子监近, 坐马车两刻钟便能到。   到了新家,得知许舒妤正在房里,温续文心绪有些复杂, 不知为何,越接近这里,他的心跳得越快。   半年没见, 也不知道他的小娘子现在怎么样了。   心里想着许舒妤现在的样子,脚步不自觉加快, 走进正院,正好碰到端着水盆的秀儿, 见其气沉丹田, 温续文连忙摆手, 打断她的狮吼功。   秀儿识趣地闭上嘴,远离房间,给温续文和许舒妤两人腾地方。   走到房间门口, 温续文顿住脚步,脸上带了几分苦恼,见了面, 他该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未免有些落于俗套,他们可是夫妻。   我想你了?   是不是太肉麻了些。   刚才来的路上,他脑子乱糟糟的,都没功夫想要说什么。   温续文眉头紧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就是有些无措,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秀儿, 水怎么还没......”   许舒妤说着话走出来, 正好看到温续文皱着眉头站在门外。   温续文没来之前,许舒妤正在和秀儿收拾房间,见秀儿去打水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她本想看看怎么了,却不想恰好看着一脸纠结的温续文。   许舒妤不由得心脏停跳了半拍,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温续文却是笑了,一样的不施粉黛,一样的素色衣裙,就连愣住的可爱模样也是一样的。   他的小娘子,没有变化。   温续文抬脚走进去,张开双手,笑道:“娘子,多日不见,要不要抱抱相公?”   许舒妤听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上前一步,靠进温续文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嗅着那熟悉的清冽气息,多日来不安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温续文紧紧抱着许舒妤,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和柔软,心脏的跳动越发地加快,半年没见,他似乎比他以为的更加想她。   两人抱了好长一会儿才分开,温续文的左手依旧揽着许舒妤的腰肢,右手抬起抚摸她的脸颊,眼神柔和,“有没有想我?”   许舒妤的目光从不曾离开温续文,听言,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下一刻,她的耳垂便变得通红。   温续文早就知道许舒妤害羞的时候,会先红耳垂。   心里一阵愉悦,看着近在咫尺的可人儿,以及那娇艳红嫩的嘴唇,喉咙一动,温续文缓缓低下头。   许舒妤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没有半点排斥,出于女子的矜持没办法主动,却是在温续文靠近她时,闭上那双灵秀清澈的眼睛。   下一刻,双唇相贴,两人皆是一颤,仿佛有电流从两人的身体中流过。   感受到那从未有过的柔软,温续文第一次生出一丝贪婪,他想要的再多些,再多些......   本来只是打算蜻蜓点水,现在他却舍不得放开,微微张开嘴唇,轻柔地舔.弄朱唇,舌尖触碰到她的牙关,他倒是不奢望扣开牙关,就这般在门外徘徊。   许舒妤睫毛轻颤,脸色变得红润,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本能地禁闭牙关,不让某个贪心不足的人得逞。   两人都是新手,经验不足,不过一会儿,便觉得呼吸不畅。   温续文哪怕再不舍,还是放开了许舒妤,只是心中的旖旎还未消失,待恢复呼吸,他又再次咬住面前的红唇。   女子更加感性,许舒妤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他,便这般由着他。   如此来回几次,许舒妤注意到时间的流逝,想着许舒静应该快回来了,这才脸色通红地推开温续文,眼中波光流转,带着丝丝媚意看着他,声音绵软甜腻,“相公~”   温续文低头吻吻她的嘴唇,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怎么了?”   许舒妤垂下眼帘,靠在他怀里,“静儿快回来了。”   温续文听言,眉头微皱,小姨子这个电灯泡越来越亮了,略带不满道:“娘子,小妹已经及笄,再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我们在附近再给她买一处宅子?”   许舒妤眼中泛起水光,轻咬嘴唇,哪里不知道温续文在想什么,有些羞涩,低声道:“静儿胆小,让她一人住她不敢的......何况,何况静儿住在偏院,并不,并不会......”影响到他们。   许舒妤的羞意已经溢出来了,根本说不出剩下的话。   温续文明白许舒妤未尽之意,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故意吹了口气,暧昧道:“那娘子可要约束好小妹,莫要让她像以前那般乱闯,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难免有损我们作为姐姐姐夫的威严,是不是?”   许舒妤闻言,身子又软了几分,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半年没见,这人更坏了,总是撩拨她。   虽有些羞恼,可还是甜蜜多一些,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娇意,“相公莫要胡说。”   温续文的眼睛却是愣愣看着眼前小巧红润的耳垂,下意识凑过去轻咬一下。   “嗯~”   许舒妤身体蓦然颤动,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   温续文眼睛一亮,见她这样,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二小姐,您回来啦。”   “秀儿,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到我了。”   估计实在是怕被许舒静看到,许舒妤本来绵软的娇躯恢复了几分力气,用力推开温续文,身体微晃地走进内间。   走之前,用力瞪了温续文一眼,显然是在责怪他不顾及时间。   只是那柔中带媚的眼神,着实没什么威胁,反而让温续文更加口干舌燥,喉咙滚动几下。   待许舒静进来时,便看到温续文一个人坐着喝茶,她左右看看,疑惑道:“姐夫,姐姐呢?”   温续文对于打断自己好事的许舒静正不满呢,没好气道:“在内间收拾呢。”   要不是她,他至于在这里喝茶消火?   许舒静却是纳闷,“姐夫你怎么了?”   温续文倒是想说实话,可真说了,许舒妤估计就得羞得不敢露面了,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道:“姐夫好不容易休沐,小妹竟然没在家里迎接,你做什么去了?”   嗯,倒打一耙莫过于此,天知道,温续文多希望许舒静别回来了。   许舒静闻言,没有怀疑,坐过去坐下,挤眉弄眼道:“姐夫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想着你和姐姐半年没见,特意躲出去,给你们腾地吗?”   温续文挑眉,“小妹会这般好心?”她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许舒静见此,一阵气恼,“你别那啥眼看人低,我很懂事的。”   虽然是经过了李氏提点,但那也是她懂事。   “懂事?你见哪个懂事的妹妹,会不经通报,跑来姐姐和姐夫的房间的?”   许舒静瞬间哑火,自知理亏,辩解道:“你不是和姐姐没什么嘛。”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温续文一脸笑眯眯,“所以,懂事的小妹,以后要记住哦。”   “知道啦。”   许舒妤回得有气无力,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差点吐出去,再看看温续文已经喝了一杯,惊讶道:“姐夫,这茶已经凉了,你怎么还喝?”   温续文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现在火气大,就需要喝凉茶。   许舒妤此时正好出来,听到许舒静的话,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隐隐有上升的趋势,她不敢看温续文,走到许舒静身边坐下,温声道:“静儿今日可有收获?”   许舒静并不是单纯地给温续文两人腾地方,她主要是去看店铺,看看哪里适合开书局。   许舒静摇摇头,“盛京太大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不过说来也巧,我今天又碰到那个冰块了。”   “冰块?”许舒妤一脸疑惑。   “就是去年中秋节,我们在兴元府遇到的那个特别拽的男子。”   时间有些久远,经许舒静提醒,许舒妤才想起来,蹙眉道:“静儿不得无礼,人家好歹救了你,怎么胡乱称呼。”   温续文却是不意外,“那位佟公子本就是盛京人,小妹遇到他很正常。”   许舒静听言,好奇道:“姐夫你知道他是谁了?”   当初赌局一事,许舒妤姐妹只知道他赢了十万两,并不知道是和佟公子赌。   这里面的事有些复杂,温续文不打算细说,摇摇头,“只是之后又见过他一次,知道他姓佟,别的一无所知。”   许舒静若有所思,“看他那么目中无人,身份肯定不一般,盛京有哪个佟姓权贵吗?”   “佟姓权贵?”温续文想了想,“就我知道的,当今三皇子的母族正是佟姓。”   等等!   温续文瞳孔微缩。   佟姓,冷漠寡言,俊美面容。   莫非,那佟公子就是男主燕王?   他从一开始就把佟公子定为吴王的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层。   温续文眼神复杂地看了许舒静一眼,这就是男女主之间的缘分?他来了盛京这么久,都没见过燕王,许舒静不过来了几日,两人就碰到了。   之前,许士政升任兴元府通判,温续文还曾担心会不会破坏许舒静和燕王的相遇,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姐夫,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她。   “没什么,”温续文笑笑,“只是觉得小妹和佟公子挺有缘分的,我都还没碰到过他。”   “切,什么缘分,”许舒静一脸不屑,“那人太傲了,我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   许舒静性格活泼,自然喜欢和乐观开朗的人打交道,燕王太冷了,很明显不符合许舒静的择友标准。   温续文听言,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的事情自然有他们自己去发展,既然已经遇上了,剩下的事不需要他操心。   许舒静也只是随口一提,她最关心还是书局的事情,问温续文,“姐夫,《后宅》的新一卷写完了吗?”   半年了,按理说最后两卷都该写完了,不过许舒静知道温续文更忙了,也不奢望他都写完。   温续文点头,“写完了,一会儿给你拿,对了,我的行李放哪儿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住在哪个房间。   听言,许舒静笑了,那笑容颇为暧昧。   许舒妤强自淡定,“相公的行李自是在这里。”   温续文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这里?扭头诧异地看向许舒妤,见她强忍着羞意,把嘴里的疑问咽了回去,干咳两声,“是我糊涂了。”   我靠,这是要同床共枕的节奏吗?   许舒静眨眨眼睛,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有些失望,这两人太会伪装了,什么都没看出来。   “小姐,姑爷,可要用膳?”   这时秀儿出来打破了尴尬。   温续文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用用用,我都饿了。”   府里的厨子和几个丫鬟小厮,都是李成业昨日送来的,倒是省了许舒妤再找牙婆,而且用得也放心些。   ......   用过午膳,许舒静继续出去寻适合开书局的地方。   许舒妤从包袱中取出早就做好的衣衫,道:“相公的生辰礼迟了这么久,还请相公不要嫌弃。”   “娘子这是哪里话,这是娘子的心意,我很喜欢。”   温续文换上新衣衫,摸摸那细密的针脚,想到这是许舒妤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今日.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许舒妤点头。   新家不仅离国子监近,离前门大街也不过隔了两条街,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妇人,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夫妻也不少。   温续文每次陪许舒妤出来,就想给她买东西,看到什么好看的,总觉得和她相配。   两人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处卖胭脂的小摊,温续文脚步一顿,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许舒妤的红唇上,舌尖轻抵下腭,他娘子似乎不喜欢抹胭脂。   许舒妤注意到他的视线,耳垂微红,忍不住抬眼瞪他。   温续文可不怕,含笑道:“娘子,胭脂似乎是可以吃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许舒妤听言,柔声道:“相公明年便要下场,理应注意身体才是,可不能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娘子果真是伶牙俐齿。”   许舒妤可不会任由他调戏,必要的反击也是有的。   “不过,胭脂既然能吃,应该与身体无害才是,要不然卖胭脂的摊贩何以为生。”   温续文最喜欢挑逗许舒妤,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许舒妤抬眼看他,嘴角上扬,“相公这般执着,莫非吃过?”   “诶,话可不能乱说,”温续文连忙摇头,原则性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哦,那舒妤失言,请相公莫怪。”   温续文叹气,抬手勾勾她的俏鼻,“你呀,”她总是知道如何拿捏他的七寸。   许舒妤抿嘴,心里一甜。   “温兄,好巧啊。”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续文回头一看,是冯洛凌和陈慕良,这两人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总是在一起。   冯洛凌走过来,一脸笑嘻嘻,打趣道:“这位就是弟妹吧。”   啧啧,本以为是表面夫妻,没想到挺恩爱的,刚才那一幕,正好被他们看到。   温续文给许舒妤介绍,“娘子,这位是镇南王世子,他旁边那个拿扇子装酷的是陈慕良。”   “世子,陈公子,妾身有礼了,”听了温续文的介绍,许舒妤一一见礼。   陈慕良合住手中的扇子,一本正经道:“温兄,圣人有言,切莫因嫉妒诋毁他人。”   “嫉妒?”温续文嗤笑,“我需要嫉妒陈兄,笑话。”   “是极,是极,温兄学富五车,哪里需要嫉妒,慕良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冯洛凌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火上浇油。   言罢,几人都笑了。   这几个月,温续文和冯洛凌两人的关系融洽不少,开个小玩笑无伤大雅。   “弟妹第一次来盛京,需不需要我们介绍一番?”冯洛凌说道。   陈慕良却是一边拉着他,一边道:“别听他胡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温兄,明日国子监见。”   人家夫妻一起逛街,用得着你?   温续文对陈慕良的识趣很满意,点头笑道:“陈兄慢走,明日见。”   随后,继续和许舒妤逛街。   “那位陈公子的身份似乎不一般?”看着气质就不一样。   “他是正二品左翼前锋营统领的嫡长子。”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温柔道:“能结识这样的朋友,舒妤恭喜相公。”   人脉,对于温续文入仕极为重要,这一点,许舒妤看得很透彻。   温续文自嘲地摇摇头,“若非有岳父的那封信,他们二人可不会高看我一眼。”   能有今日,宋修德起了很大的作用。   许舒妤摇头,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国子监多的是权贵子弟,他们能认同相公,即便是有旁人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定是因为相公自己。”   温续文笑了,握住她的手,因为在外面,不敢太放肆,没一会儿便放开,“我家娘子真会说话。”   许舒妤见他不相信,微微蹙眉,“舒妤所说皆是肺腑之言。”   “好好好,我知道,娘子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过程如何并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好。”   许舒妤听言,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温续文钻牛角尖。   “对了,之前我听何顺说,这里有一家特别出名的糕点铺,当时我还想等有机会,定要带娘子去看看,不成想这么快就有机会了......何顺,带路。”   “是,公子,”终于有时间体现自己的用处了,何顺很激动,马上头前带路。   边走,边说道:“夫人,小的打听过,那铺子的老板娘以前是宫里的宫女,会做不少宫里的点心。”   也正是因此,那铺子的生意才会这般好,老百姓对于皇宫的一切都很好奇,也很向往。   现在有机会吃到只有宫里皇上和娘娘才能吃到的糕点,他们怎么可能不被吸引。   这老板娘挺聪明的,知道制造噱头。   那铺子离得不远,走了一刻钟便到了,现如今这个时间还没什么人,温续文和许舒妤走过去,一眼便看到柜台上方挂着的木牌,上面皆是糕点的名称。   糖蒸酥酪,青梅糕,茯苓夹饼等等。   温续文低头问许舒妤,“娘子想要什么?”   她眼睛亮晶晶的,这上面的很多糕点许舒妤很多都没听过,糕点是她为数不多的喜好之一,乍一见难免心喜。   温续文看出她的犹豫,笑道:“娘子不必苦恼,我们要在盛京待很长时间,每一样都尝尝便是......何顺,今后每日来此替夫人买一种糕点。”   “是,小的记下了。”   许舒妤见温续文这般体贴,也不再纠结,要了一份花开富贵,这名字听得挺有寓意的。   让何顺提着点心,两人继续闲逛,待到日暮降临,两人才回到府里,这时候,许舒静已经回来了。   三人用过晚膳,温续文道:“等我下次休沐,正好要去宋世伯府上,到时你们和我一起去拜访。”   许舒妤点头,“我们来时,爹也交代过,相公安排便是。”   “不需要准备太多礼物,宋世伯不喜欢,也不需要多贵重,简简单单,能代表我们的心意即可。”   温续文早就去信,说了宋修德指点他文章的事情,许舒妤知道他对宋修德更了解一些。   说完正事,许舒静拿着《后宅》的手稿离开正院,走之前靠近许舒妤,低声打趣道:“姐姐,如此良辰美景,可不要浪费哦。”   许舒妤白了她一眼,“莫要胡言乱语。”   许舒静知道她放不开,不再多说,笑嘻嘻地离开了。   现在时间还早,还不到温续文就寝的时间,刚才他便去了书房看书。   许舒妤早就将左边房间收拾出来,给他当书房,右边是他们就寝的内室。   到了戌时正,温续文放下书籍,让何顺去打热水来。   若是在国子监他不会这么快沐浴就寝,不过今日例外,许舒妤还在,他总不能让她等太久。   待他沐浴更衣完,走进内室,许舒妤早就沐浴完了,正穿着一身白色中衣靠坐在床上看书,见温续文走进来,马上起身走过来,拿起手帕替他绞干头发。   若说这古代哪里不好,不能剪头发绝对是其中之一。   温续文觉得他这一头黑发,让后世的女子看到,都得羡慕不已。   就是打理太麻烦了,每日沐浴完,绞干它都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   不过许舒妤到底是女子,比温续文熟练,没一会儿,温续文的头发便半干了,不再滴水。   趁她放手帕的功夫,温续文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许舒妤便坐在他怀里。   许舒妤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温续文禁锢住。   第45章   温续文低头嗅着她身上刚沐浴完的花香, 笑道:“辛苦娘子了。”   许舒妤心跳加速,耳垂红得欲滴血,“不......不辛苦。”   温续文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感受那温热细腻的触感,眼神沉迷,轻咬一下她最敏感的地方——耳垂。   “相公~”   许舒妤轻.吟一声, 无意识地紧紧贴着他。   温续文勾唇笑了笑,不再挑逗她的神经, 嘴唇移动到她脖颈间,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许舒妤闭上眼睛, 睫毛轻颤, 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让她既想推开他,又舍不得推开。   最后化作一声声暧昧又挑动人心的轻.吟   听得温续文心里一阵火大, 感受到自己的冲动,暗骂卧槽,玩过火了, 连忙把许舒妤放在床榻上,他翻身躺在一旁,喘着粗气,额头冒出细汗,眼尾泛红, 可见他忍得多难受。   许舒妤察觉到温续文停下,睁开泛着水光的双眸, 扭头看向温续文, 强忍着羞意, 道:“相公,为何......”   她没有多想,也不觉得温续文是嫌弃她,毕竟不管是现在他的粗喘声,还是刚才她感受到的他的**,都表明她对他很有吸引力。   温续文听言,却是立刻蹦起来,扔下一句,“我先去沐浴,回来再说,”便跑了。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温续文在心里狂吼。   许舒妤自己不自知,没听出来因为刚才的亲热,她的声音变得格外甜腻柔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挑逗温续文的神经。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温续文察觉到他对许舒妤并非没有感情,受情绪所控,总想着和她亲近一番。   他们是夫妻,接个吻,抱一抱,这都不算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今日会和许舒妤有这么大的进展,从初吻到差点全垒打,试问,谁还有他迅速?   洗了个冷水澡,总算把他的火气浇灭了,回到内室,许舒妤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气,便知他去做什么了,蹙眉道:“相公?”   他们是夫妻,发生什么都很正常,又何必这般强迫自己?   温续文再次躺在她身边,单手撑着头看着她,笑道:“我的傻娘子,我不说过吗,女子在十八岁之前,不应破身的,对身体不好。”   许舒妤心里一颤,她一直以为这是温续文的托词,早就忘了,没想到今日再次被温续文提起,莫非是真的?   许舒妤眼中的情绪太明显,温续文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无奈道:“相公可没有骗你,虽然此话惊世骇俗了些,却是真事,要不然你以为相公真能坐怀不乱啊,我忍得多难受,你又不是没看到。”   听言,许舒妤眼中的羞意又浓了几分,到现在她脑海中,还是他刚才粗重的喘息声,既听得她心乱,却又莫名有种渴望。   想到这儿,许舒妤声音细若蚊声,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也就不到四个月了。”   说完,许舒妤便将脸颊埋在床榻上,不敢看温续文。   温续文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是七月初一,许舒妤的生辰在十月二十,确实还有不到四个月。   只是,他有他自己的坚持,她还小,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便置她的身体于不顾。   他希望的是,他们可以白头到老,她可以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   温续文抬手抚摸她的秀发,柔声道:“娘子心疼相公,我都明白,只是在我心里,娘子的身体更加重要......而且,我们当初的洞房花烛夜并不完整,待娘子生辰日,我还娘子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再做真真正正,长长久久的夫妻,可好?”   许舒妤听言,心里一颤,眼中浮现晶莹的泪水,她早知他体贴,却不曾想到他会做到这般。   许舒妤咬紧嘴唇,没有控制住情绪,扑到他怀里,低声道:“相公真好。”   温续文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勾唇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许舒妤还未成年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温续文想还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洞房花烛夜。   喜烛,喜被,合卺酒,缺一不可!   这一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相拥而眠。   今日的亲昵和谈话,让许舒妤变得对温续文依恋不少,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还好温续文洗了冷水澡,再加上心里对许舒妤只有怜爱没有那等想法,这才能安稳地睡着。   次日一早,何顺顶着压力敲门,提醒温续文该去国子监了。   温续文和许舒妤都不是睡觉很沉的人,听到声音,两人便醒了。   温续文先回了何顺一声,然后扭头吻了吻许舒妤的额头,柔声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许舒妤摇摇头,起身服侍温续文更衣,她什么时候睡都行,今日温续文就要回国子监了,他们才在一起一日,难免有些不舍,便想着和他多待一会儿。   温续文暗自叹气,猜到她的心思,便不再阻止,两人一同更衣洗漱,然后用膳。   待到临走时,许舒静才出现,显然是来送他的,温续文握着许舒妤的手,有外人在,他们不好再过亲热。   “小妹,我半月才会回来一次,你别总跑出去,多陪陪我娘子。”   “知道了,姐夫,”许舒静回答得有气无力。   她本来好心来送温续文,可一来便看到他们二人缠绵的眼神,看得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拜托,能不能收敛一点啊!   国子监的时辰误不得,最后温续文还是走了。   许舒妤看着马车消失,才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许舒静,道:“静儿,店铺的事不要着急,慢慢来。”   许舒妤其实不放心许舒静总是出府,只是拗不过她,再加上有张智陪在,她也能放心些。   温续文走之前说过,如果发生什么事,直接去宋府求助。   ......   回到国子监,自然免不了被冯洛凌打趣一番,这人嚣张肆意,最爱看热闹。   “啧啧,看温兄这一脸不舍的表情,想必恨不得多放几日假吧?”   温续文可不是面皮薄的人,反击道:“世子所言正说到我心坎里,诶,世子身份尊贵,你的话谁敢不听,不如世子和国子监的博士们说说,多放我几日假?”   此言一出,冯洛凌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他的话要是管用,他至于每次都偷偷摸摸逃课吗?   陈慕良不厚道地笑了,“洛凌,温兄岂是好惹的。”   冯洛凌冷哼,“你们这些读书人,心眼就是多,骂人都不带吐脏字的。”   温续文和陈慕良对视一眼,不予置否,注定要进入仕途的人,心眼若是不多,等着被别人当炮灰吗?   他们可不傻!   国子监的生活枯燥且无味,冯洛凌只坚持了半日,就又逃课了,这次还带着陈慕良,看来陈慕良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看得温续文一脸羡慕,他家中有如花美眷,他也想逃课啊,只可惜他逃了也没用,若是许舒妤知道他逃课出来见她,恐怕只会生气,不会高兴。   唉,温续文叹口气,老老实实地继续上课。   等到七月十四这一天,李司祈突然来找温续文,“续文,你们搬了新家,我还不曾去看过,今日.我们一起走。”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温续文没有揭穿他,点头笑道:“好啊,我们今日正要去宋世伯府上,表哥也一起来吧。”   听言,李司祈皱了皱眉,到底想见许舒静的心思占了上风,微微颔首,次日随温续文一同做马车离开国子监。   许舒静没心没肺,之前的尴尬早就忘了,见到李司祈,面色如常地打招呼,李司祈心里发苦,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   温续文挺同情李司祈的,只是感情一事,素来强求不得,只能随缘。   而男女主的红线早就被月老系上了,其他人啊,没机会的。   几人略微收拾一番,便坐车前往宋府,温续文并非突然带着许舒妤姐妹到访,他早就让何顺送信告知宋修德。   因为有许舒妤姐妹在,温续文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们去书房,几人便来了前厅。   门房早就去通知宋修德了,他们刚坐了没一会儿,宋修德便到了。   几人一一见礼,宋修德看看许舒妤姐妹,和善道:“士政兄能有一双如此懂事乖巧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啊。”   许舒妤矜持道:“世伯谬赞了。”   男女有别,哪怕宋修德是长辈也不好多聊,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一丫鬟带着许舒妤姐妹去后宅见宋夫人。   “走,两位贤侄,我们去书房。”   宋修德一视同仁,并未因第一次见面,便忽视李司祈,同时指点两人的文章。   待离开宋府时,李司祈整个人都很兴奋,眼睛闪闪发光,“续文,宋世伯不愧是当年的榜眼,学识渊博,听世伯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像李司祈这般爱做学问的人,最高兴的便是遇到学识渊博的人。   这话,温续文已经听他说了多次,耳朵都起茧了,只是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再次附和道:“宋世伯自是学问不俗。”   宋修德看得出李司祈是沉迷学问的人,便纯粹和他探讨学问,未提朝中之事。   以往只有温续文在时,宋修德总会有意无意提起朝政,很明显是知道温续文的志向,提前让他了解朝政。   因材施教,宋修德当得起名师的称号。   几人并未在宋府用午膳,午膳是在新家用的,李司祈本来就是来看许舒静的,同样留下用膳。   用完膳,许舒妤提起宋夫人,“宋伯母很和善,让我和静儿今后多去陪她说话,只是听下人所言,宋伯母似乎身体不好,每年都会卧床一段时间,而且吹不得风,因而很少出府。”   温续文这才了然,怪不得他去了宋府多次,也不曾见过宋夫人,原来是身体抱恙。   “宋世伯是天子近臣,定能请来御医为宋伯母诊治,莫非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许舒妤蹙眉,“宋伯母得的好像是心病,便是御医,也没办法。”   心病还需心药医。   医术再高超的大夫,也治不了心病。   温续文叹口气,“即是如此,娘子便多去陪宋伯母说说话,她整日待在后宅,定是无聊的。”   许舒妤点头,“舒妤会的。”   另一边,李司祈正在和许舒静闲聊。   “听说静表妹在寻地方开书局,可需要帮忙?”   许舒静摇头,“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李司祈虽然早来了半年,许舒静估计他还没有她这几日对盛京了解得多。   李司祈被拒绝也不气馁,笑道:“静表妹最爱热闹,今日.我休沐,静表妹想去哪里玩,我可以陪同。”   听到这话,许舒静起了些心思,她到底是女子,有些事情只能男子去办,李司祈虽然不通俗务,可他不笨,有许舒静提点,倒也不是不能办。   许舒静本来是想麻烦温续文,可看温续文和许舒妤的黏糊劲,她不太好意思打扰。   既然李司祈主动送上门来,她就不客气了。   想到这儿,许舒静笑了,“那就有劳表哥了。”   李司祈心中一喜,“我闲暇得很,能帮到静表妹就好。”   许舒静知道他明天就要回国子监,时间不多,事不宜迟,起身道:“姐姐,姐夫,我和表哥有事出府一趟。”   许舒妤闻言有些惊讶,还以为她转变心思了,待看到她狡黠得意的目光,便知她另有目的。   “去吧,早些回来。”   有李司祈在,许舒妤也不担心她惹事。   看着他们离开,温续文满意道:“小妹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知道不打扰我们。”   许舒妤笑了,“静儿是有事要表哥帮忙。”   “是吗?那要多谢表哥,若非他来了,估计小妹就要拉我出去了。”   温续文心思一转,便猜透许舒静之前的打算。   许舒妤显然也猜到了,才没有阻止许舒静和李司祈出去。   他们本来是相邻而坐,现在只剩下两人,温续文便放肆许多,目光盯着许舒妤,嘴角勾了勾。   许舒妤见他如此,便知他没想好事,什么温润君子,在他们突破关系那一刻,就和温续文没关系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她。   可这里是正堂,会客的地方,许舒妤不能任由他在这里胡闹,抢先开口道:“相公,舒妤还有事,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温续文答应,便起身离开。   温续文嘴角含笑,知道她的心思,也不阻止,起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正院,全程没交流,路上遇上的下人纷纷行礼,心里犯嘀咕,这两位主子是闹矛盾了?   刚走进房间,许舒妤便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心里一颤,下一刻,便被温续文从身后抱住。   “这是我在国子监过得最缓慢的半个月,每日都在想为什么还不到休沐日,娘子,你说,我是不是中毒了?”   温续文低沉醇厚的声音打消了许舒妤轻微的挣扎,乖乖地靠在他怀里,心里仿佛吃了蜜一般,甜得她嘴角上扬。   “其实,今日一见面,我就想抱抱娘子的,奈何身边有两个没眼力劲儿的人,害我忍到现在,娘子,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许舒妤低声反驳,“为什么要我补偿?”   “谁让他们是你的血亲呢,”温续文低头亲亲她的脸颊。   许舒妤耳垂又红了,转过身抬眼看他,忍着羞意道:“相公是君子,不能不讲道理。”   温续文摇头,“娘子误会了,君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尤其在娘子面前。”   “相公......”   许舒妤聪慧灵秀,却在此刻词穷,不知该说什么。   温续文勾勾唇,看着温婉娴静的小娘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这副样子,只有他能看到。   调戏一番,温续文也满足了,不敢过多点火,要不然最后难受的还是他。   低头吻了吻她的红唇,温续文一本正经道:“好了,该娘子补偿我了。”   “.......什么补偿?”   “我们成亲一年有余,这红油添香之乐我还不曾感受过,今日便有劳娘子了。”   许舒妤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温续文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虽然两人关系亲昵很多,可她十几年循规蹈矩,晚上如何亲热都不过分,但白日还是应该注意些。   “舒妤听相公的。”   红袖添香,无非就是需要许舒妤陪温续文读书,替他磨墨添茶。   这等事,许舒妤自是可以做的。   每次去宋府,听宋修德指点,温续文都会有所得,他都会将领悟的内容记下来,人脑有限,只有记在纸上才不会遗忘。   许舒妤替温续文磨墨,温续文整理脑中的内容,偶尔两人相视一笑,虽不曾真个亲近,心里却异常满足。   直到何顺来敲门。   “少爷,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和表少爷跟人起冲突了。”   听言,温续文猛地站起来,和许舒妤一同走出去,一边让人去准备马车,一边问何顺,“到底怎么回事?”   “听来报信的人说,二小姐看中了一间店铺,本来都已经付了定金,谈妥了,却被人中途挡下,那人自称是威远侯世子的小舅子,想强要那件铺子,双方便起了冲突。”   “有智儿在,二小姐无碍,那人带来的人都被打断了腿,只是那人不服气,倒打一耙,说要告官把二小姐抓起来。”   温续文扶着许舒妤上了马车,皱眉道:“威远侯世子应该还没成亲吧?”   “虽是如此,但已经纳了几房妾室。”   未娶妻,先纳妾!   温续文冷哼,堂堂威远侯府,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竟然还敢争那从龙之功,痴心妄想。   许舒妤问道:“相公,那威远侯世子?”   她心里担心,只是怕给温续文压力,才没有表现出来。   温续文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相公在国子监不是白待的,便是威远侯世子亲自来了,也不会有事,更不要说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舅子,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温续文和冯洛凌交好,又背靠宋修德,若还畏首畏尾,他就不用活了。   许舒妤对温续文很信任,听到这话,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温续文目光深沉,想着一会儿该如何稳住那人,若真闹到了刑部,就得寻陈慕良两人帮忙了。   温续文想到了种种可能,也想了无数应对方法,只是事情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许舒静看中的地方,位置不错,对面是一家酒楼,此时店铺外躺着几个抱着腿哀嚎的小厮,不少百姓正在围观。   温续文两人挤进去,还不曾见到许舒静,便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燕王殿下,请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燕王?   温续文目光微闪,默默划掉自己的计划,和许舒妤走进店铺。   许舒静看到许舒妤,马上扑过来,委屈道:“姐姐,有人欺负我。”   许舒妤心疼得很,忙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温续文却看向面前之人,他穿着一袭墨色长袍,长发用玉簪束起,神情冷漠,看向地下跪着那人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温续文叹气,白担心了,女主身边怎么可能没有男主保驾护航。   再看看一旁的李司祈,得,男主和男配都齐了。   “小生温续文,见过王爷。”   温续文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他是秀才,不需要行跪拜大礼。   燕王抬眼看他,他还记得这个术数极好,头脑灵光,从他手中赢走十万两的人。   “免礼,”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   温续文指指许舒静,道“家中小妹年幼无知,若是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网开一面。”   燕王看了眼许舒静,然后收回视线,“与她无关,”摆摆手让人把那劳什子威远侯世子的小舅子拉了出去。   燕王再失势,也是丰靖帝亲子,岂是一个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可以招惹的。   便是威远侯世子亲自来,也救不了那人。   随后,燕王便抬脚离开。   温续文目送他离开,问李司祈,“表哥,发生了什么事?”   李司祈目光有些复杂,他莫名不喜燕王,可对方确实救了他们。   “本来刚才那人说要报官,正好王爷经过,那人有眼无珠,说了几句放肆的话,便成了现在这样。”   好吧,炮灰的标准结局。   温续文撇嘴,走到还趴在许舒妤怀里的许舒静身边,温声道:“好了,小妹,事情已经解决了。”   经此一事,许舒静的书局会开得更加稳当,这么多围观的百姓会将今日之事散布出去,能挡住不少不长眼的人。   第46章   “续文, 两位表妹,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李司祈开口跟他们告辞。   许舒妤颔首,“表哥慢走。”   温续文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种萧索的感觉。   回府后, 温续文提起今日之事,“小妹, 关于燕王,莫要与人提起你在兴元府见过他的事。”   许舒静疑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   许舒妤却是一点就通, 点点她的额头, “静儿,听相公的。”   “哦。”   现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当初元隆礼被罢官免职, 和吴王有关,甚至认为这是吴王处心积虑针对楚王的一次动作。   任谁也不知道燕王在这其中起的作用。   便是温续文和许士政,之前也曾猜测燕王是吴王的人。   直到前几日猜到燕王的身份, 温续文才明白过来。   什么叫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便是了。   吴王和楚王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近来又开始斗起来,可以说,燕王功不可没。   一时之间, 温续文有些庆幸,没被燕王灭口, 已经很幸运了。   又或许不是幸运?   想到时任兴元府知府的赵同然, 温续文眼神变得幽深许多。   见他神色有异, 许舒妤还以为今日的事还没完,担忧道:“相公,可是有什么不对?”   温续文回神,摇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总之,小妹,燕王是皇子,牵涉甚广,你莫要忘记分寸。”   就算是女主,在他们产生感情之前,男主不会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许舒静嘟嘴,“姐夫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我现在知道他的身份,肯定躲着他走,不会惹事的。”   她又不傻,两者身份悬殊,哪能由她胡闹。   许舒静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害,但到底惊到了,许舒妤哄她睡着了才回房。   躺在温续文怀里,许舒妤心里还有一丝担忧,“相公,要不要拘着静儿几日?”   温续文亲亲她的秀发,温声道:“别担心,没事的,威远侯世子便是想找茬,也是冲着燕王去,和我们没关系,至于小妹,拘她几日也好,让她收收性子,遇事不要太冲动。”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像张霖津那样的人,只会将注意力放在燕王身上,至于温续文他们,张霖津怕是看一眼都懒得看。   不过,与温续文来说,今日的事算是过去了,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没有结束。   此事已经传入了不少权贵耳中,威远侯府代表的是吴王,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那也是吴王的人。   燕王治了张霖津的小舅子,等于打了吴王的脸,吴王又是个火爆脾气,最爱面子,很多人都等着看热闹。   只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吴王不仅没有寻燕王的事,反而让威远侯世子张霖津处理了他那个小妾,还训斥了他一番,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莫要给他丢脸。   一时之间,众人都惊了,这,吴王转性了?   楚王府   楚王靠着池塘边的栏杆,手里拿着鱼食,看着池塘中的鱼儿争相抢夺鱼食,儒雅的脸上带着笑容。   “近日之事,先生怎么看?”   楚王身后的幕僚听言,呵呵笑了声,“还能怎样,不过是吴王痴心妄想罢了。”   “看来大哥是被本王逼急了,竟然想出拉拢三弟的昏招。”   楚王眼底带着不屑,他这个蠢大哥永远都不会明白,夺嫡最重要的是帝心,而父皇的心一直在他这里。   再等等,等他被立为太子,定要好好报答他这位好大哥多年来对他的照顾。   “不过王爷,燕王同样是陛下已经成年的皇子,不可不防。”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崛起。   楚王点头,“先生放心,本王的人一直在密切监视三弟。”   虽然看不上燕王,但楚王还是派了不少人监视燕王。   他要保证储君之位安安稳稳地落在他手中。   ......   冯洛凌和陈慕良的消息一向精通,他们和温续文关系不错,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温兄与燕王相识?”   “昨日刚刚认识。”   冯洛凌没有怀疑他的话,笑道:“温兄真是好运气。”   “可不是,我昨日都已经做好向你们求助的打算了。”   “那是可惜了,少了一次乐子。”   冯洛凌有些失望。   如果他去,定会将张霖津招来,又可以羞辱他一次,确实可惜。   “温兄今后若是再遇到此事,尽管报官即可,只是去的不应是刑部,而是大理寺。”   朝廷有规定,任何案件都由大理寺审讯,刑部只是行复核的职责。   不过,规定是规定,刑部亦有捉拿审讯犯人的权利,遇到无权无势的,直接就被刑部抓走了。   所以,张霖津的小舅子要让人捉拿许舒静的话,并非口出狂言,只不过他倒霉踢到了一块铁板罢了。   温续文并非无权无势之人,在刑部和大理寺之间,他有的选。   温续文拱手,“多谢陈兄提醒,我记下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身力量太弱,没有足以让人敬畏的权势,不过,在这权贵如云的盛京,他便是考中状元,也还是个小喽喽。   人脉,才是最重要的。   在国子监待的时间越长,温续文越明白许士政当年的善心,为他带来多大的益处。   ......   炙热的炎夏慢慢过去,许舒静的书局已经开张,当初那场闹剧让书局未开先火,再加上《后宅》吸引顾客,书局的生意越来越好,许舒静来盛京的目标,算是完成了,甚至比李成业更早在盛京打开局面。   温续文依旧每月十五去宋府拜访宋修德,许舒妤会随他一起去,她去后宅陪宋夫人说话,之后两人在宋府会用午膳。   相处的时间长了,宋修德待温续文更加亲近几分,甚至流露出要收下温续文当他学生的意思。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秀才,温续文希望能在之后的乡试中考中解元,这样才算不辜负宋修德的教导,才有资格做他的学生。   得了宋修德的指点后,温续文对乡试的把握更大,他也有自己的野心。   宋修德精通政务,又是曾经的榜眼,若是得了他的亲自指导,都考不中解元,温续文也无颜当他的学生。   宋修德得知温续文的目标,哈哈笑道:“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儿,你的水平老夫清楚,解元对你来说,并非难事,不过既然你坚持,我们便把拜师礼放在你中举后。”   这段时间的相处,宋修德很看好温续文,再加上因为许舒妤,宋夫人的心情好了很多,让宋修德更加满意温续文,收为学生不过是早晚的事。   “宋伯母想认娘子当义女?”   刚回到府中,温续文就从许舒妤嘴里得知了一个惊讶的消息。   这几个月,许舒妤每隔几日便会去宋府陪宋夫人说话,确实变得亲近不少,却没想到宋夫人会起这样的心思。   许舒妤点头,柔声道:“宋伯母说她和宋世伯膝下无子,早有收养一个孩子的打算,只是宋世伯那边人口单薄,并无合适的人选,这才拖到现在。”   宋修德夫妇并非重男轻女之人,他们只是想今后有个人给他们养老送终,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们并不在意,甚至宋夫人更喜欢女儿,毕竟女儿贴心一些。   温续文眉头微皱,“认义女和过继可不一样。”   收养,其实就是过继到宋修德夫妇名下,姓氏也会改为宋,而义女便不需要,只是双方多了一层后天得来的亲缘。   “宋伯母说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他们看得是心,而非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   这倒是,万一过继了一个白眼狼,便是姓宋又如何,不懂得孝顺父母,和没有一个样。   “娘子,此事我们做不得主,还是秉明岳父岳母为好。”   许舒妤双亲皆在,认干亲得他们点头同意。   许舒妤颔首,去给许士政夫妇写信说明此事,温续文则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宋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受礼仪熏陶,会喜欢许舒妤这般温婉娴静,有当家主母风范的女子并不奇怪。   不过认干亲,这种事有些出乎意料了,在宋修德夫妇没有子女的情况下,义女和亲女无疑,按理说应该慎重才是。   宋夫人和许舒妤相识不过三个月,这决定未免太草率了。   温续文皱眉,总觉得宋夫人太过热情了,可若说有什么阴谋,倒也说不上来。   人家三品诰命夫人,用得了下这么大的筹码算计他们夫妇?   没必要的!   “相公,莫要忧心,顺其自然便是。”   见温续文眉头紧锁,许舒妤走到他身后,替他按摩额头两侧,语气温柔轻缓。   温续文闻言,渐渐舒展眉头,暂且抛开此事,握住她的双手,笑道:“马上要到娘子生辰了,娘子想怎么过?”   许舒妤弯腰靠在他肩膀上,有些依恋道:“相公安排便好。”   温续文执起柔荑,放在嘴边吻了吻,“那我可要好好准备,毕竟对于我们来说,这可是大日子,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   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许舒妤眸中泛起一丝羞意,却没有出声反驳。   她也是期待了很久呢!   “姐姐,姐姐~”   许舒静一跑进来,就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吓得她马上闭上眼睛,脸色微红地转过身去。   许舒妤连忙站起身,从温续文手中抽出双手,低着头整理发髻。   温续文沉下脸,不悦道:“小妹,姐夫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许舒静转过身来,自知理亏,低声道:“我错了嘛,谁知道你们青天白日地便......”   温续文眉心一跳,打断她的话,“莫要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干了什么,就青天白日的,不要胡乱污蔑好人。   对于温续文来说,自是没什么,可对于许舒静这等没成亲,又处于少女怀春年纪的女子来说,刚才那一幕还是很有冲击性的。   只是刚才确实是她做错了,许舒静也不好和温续文辩解这种事,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任由温续文指责几句。   “静儿,可是有什么事?”   许舒妤开口替许舒静解围。   许舒静连忙道:“是家里来信,我太高兴了,这才忘了让人通报。”   温续文听言,并不再斥责她,许舒妤接过书信。   许舒妤姐妹已经来了盛京三个月,这期间接到过家里几封信,本以为这次还是李氏关心他们的情况。   等看完,温续文才知道不止如此。   看完信,许舒妤和温续文同时看向许舒静。   许舒静瘪瘪嘴,发出一声哀嚎,“我不要回家。”   原来是李氏写信催许舒静回兴元府了,她和许舒妤不同,许舒妤已经嫁人,陪温续文留在盛京很正常。   许舒静还未出阁,按礼来说不应该在外逗留太长时间,何况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临近年关,无论如何,她也该回去了。   许舒妤明白李氏的心思,自然不会惯着许舒静,正色道:“静儿,莫要任性,家中只有爹和娘两个人,你忍心让他们两老孤独地过年?”   许舒妤最了解许舒静,知道和她讲理没用,就得打感情牌。   果不其然,本来很抵触回家的许舒静听到这话,便沉默了。   “静儿,你已经及笄,要不了几年便会出嫁,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爹娘吧。”   片刻后,许舒静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姐姐,等陪姐姐过完生辰,我便回兴元府。”   许舒妤抱住她,柔声道:“静儿乖,爹娘那边,便由你多照顾了。”   许舒妤已经出嫁,哪怕她再想尽孝心,也必须在相公和父母之间做出选择。   若是没有她,温续文就得孤身一人在盛京,她舍不得。   “嗯。”   许舒静知道她早晚会和许舒妤分开,比预料中晚了一年多,她该知足了。   许舒妤一直在笑着安慰许舒静,直到许舒静离开,她才收敛笑意,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心中的不舍一点不亚于许舒静。   温续文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道:“不用担心小妹的安全,我会让何顺和智儿陪同她一起回去。”   许舒静毕竟是一个女子,虽然有些武艺傍身,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他这种柔弱书生还行,对于歹人可没有什么用处。   让她跟着商队离开,温续文也放心不下,让张智去保护她,才是最稳妥的。   至于何顺,他的作用便是将张智再从兴元府带回来。   毕竟,张智除了温续文的话,便只听何顺的。   ......   很快,许舒妤的生辰便到了,温续文早就请了假,今日陪她庆生。   许舒妤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们并没有请外人,只有李成业和李司祈父子来为她庆生。   中午的时候,几个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李成业虽是长辈,但因为经商,说话幽默风趣,在他面前,倒也没有面对长辈的拘谨。   用完午膳,李成业离开,许舒静因为快离开了,格外黏着许舒妤,拉着她出去玩,温续文和李司祈跟在后面。   因为许舒静要走,李司祈的情绪也不高,愣愣地看着许舒静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续文看到,既同情又庆幸,同情李司祈爱而不得,庆幸他和许舒妤没有这般曲折。   他们之间以前没有外人的存在,以后也不会有。   在外面玩到快要宵禁,几人才各回各家。   许舒静今日总是粘着许舒妤,温续文还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她别再缠着许舒妤,没成想,刚回府,她便说累了,回了自己院子。   温续文愣愣地眨眨眼睛,问许舒妤,“娘子和小妹说了?”   许舒妤摇头,“没有。”   “那真是奇怪了。”   许舒妤看他一脸疑惑,抿抿嘴,没告诉他许舒静是自己猜出来的。   主要是温续文太沉不住气了,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许舒妤二人,许舒静又不傻,一看便知温续文心里有事,而且肯定和许舒妤有关。   许舒静偷偷问过许舒妤,温续文有什么安排,许舒妤哪里说得出口,只能含糊过去。   许舒静反而觉得应该很重要,这才不用温续文开口,便回了自己院子。   许舒静这儿只是小事,温续文马上抛到脑后,他拉着许舒妤回到正院,两人来到紧闭的房门前,温续文示意许舒妤推开。   天空中挂着一弯残月,淡淡的光辉撒在房门前,微凉的冷风吹来,许舒妤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她将手放在房门上,轻轻一推。   里面的摆设映入眼帘。   一眼望去,皆是大红色,红色的喜字,红色的龙凤喜烛,以及红色的被褥和幔帐。   一应摆设,与他们成亲那日,一般无二。   温续文说要给她一次完整的洞房花烛夜,直到今日,许舒妤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他们因一次意外成亲,彼时他们心里都没有对方,甚至并非心甘情愿。   而现在,他们相处一年有余,心意相通,认定对方是和自己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今日,才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温续文拉着许舒妤走进房间,桌上摆着一壶酒,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许舒妤。   “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许舒妤接过酒杯,目光柔柔地看着他,与他手臂交错,喝下交杯酒,视线不曾从他身上离开。   放下酒杯,温续文看着脸上浮现一抹晕红的许舒妤,在晕黄暧昧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诱惑动人。   他不自觉滚动了几下喉结,下一刻,拦腰抱起许舒妤,快走几步来到床边,掀开大红喜被,将她放在床榻上,紧接着温续文便欺身压上去。   整个过程,许舒妤都很乖巧,任由温续文施为,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   温续文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声线低沉温柔,“娘子怕不怕?”   许舒妤摇头。   “一会儿会很疼的。”   温续文虽未经历男.女之事,却也听说过女子破身之痛。   许舒妤扬起白皙细嫩的手臂,搂住温续文的脖子,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绵软道:“舒妤心甘情愿。”   是的,心甘情愿,并非单纯地尽自己作为妻子的本分。   温续文听到这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在那双灵秀清澈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然后是鼻子,脸颊,嘴唇......   这几个月,两人接吻过无数次,已经有了默契,温续文刚伸出舌尖,许舒妤便配合地放开牙关。   房间的温度越来越高,两人的额头冒出细汗,呼吸纠缠在一起,彼此不分开。   许舒妤闭着眼睛,想起两人过往种种,虽对男女之事很陌生,却是不曾有半分抵触。   就像她心中所想的,因为这个人是温续文,他们已经成亲许久,朝夕相处多时,现在这般是水到渠成的事。   “相公,幔帐......”   许舒妤撑起最后一丝理智,说出这话。   温续文随意扬手,打落红色的幔帐。   房门早已被秀儿关上,声音虽小,却还是可以听到。   秀儿和何顺守在门外,皆能听到房内微不可闻的声音,何顺是个正常的男人,有些受不了,口干舌燥。   怕秀儿尴尬,他都不敢看她,直到房内的声音停止,才敢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顿时便愣住了。   在何顺的想象中,秀儿应该羞涩地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人才对。   结果,这姑娘丝毫没有脸红的样子,面色比他还要平静,很是淡定,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周围,一点也没有受房内声音的影响。   见何顺看过来,还一脸疑惑,低声道:“何顺,小姐和姑爷是不是吵架了?”   “......”   何顺一脸复杂,以前觉得她神经大条,有点笨,现在倒觉得也挺好的,有时候懂那么多也挺苦恼的,比如他现在,皇宫中都是太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房内,温续文抱着许舒妤,脑袋埋在她肩膀上,闷声笑道:“秀儿连这个都不知道?”   秀儿天生嗓门大,她自以为的小声,其实温续文和许舒妤都能听见。   许舒妤眸中泛着水光,还未从刚才的余韵中恢复过来,有气无力道:“秀儿单纯心思浅,不懂这些。”   “只要对娘子忠心便好......娘子,可曾休息好?”   许舒妤听言,脸色微变,“相公不是刚刚才......”   她现在浑身酸痛,实在承受不了再来一次了。   温续文笑笑,一脸温柔,“好啦,逗你的,时候不早了,睡吧。”   许舒妤这才放下心,在温续文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去。   第47章   单身多年, 一朝开荤,温续文昨晚要得贪了些,今日醒得有些晚。   待他睁开眼睛,许舒妤已经梳妆盥洗完毕, 见他醒来, 让秀儿去打水。   看着许舒妤走过来的姿势, 温续文便知她还未完全恢复, 拉着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 亲下她的脸颊,低头在她脖颈间蹭蹭, 低声道:“娘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哪怕已经负距离接触, 可白日和晚上到底不一样,许舒妤不习惯白天太过亲近, 下意识缩缩脖子, 从他怀中退出来,“相公今日要回国子监, 舒妤陪相公用早膳。”   想到还要回国子监,温续文在心里哀嚎一声, 他不想回去。   他只要和娘子在一起, 不想读书!   “相公?”   见温续文不说话, 许舒妤抬眼疑惑地看他。   温续文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这就起。”   唉,不去是不可能了, 还好, 还有不到一年就要考试了, 再忍忍吧。   用完早膳, 温续文在离开前,道:“国子监请假不容易,小妹离开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去送了,代我给她说声抱歉。”   许舒妤点头,“静儿会理解的。”   随后,温续文上马车离开。   等温续文离开许久后,许舒静姗姗来迟,看着容光焕发的许舒妤,打趣道:“姐姐是不是应该给我包个红包。”   许舒妤睨了她一眼,不理她。   许舒静嘟嘴,虚伪地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叹气道:“姐姐有了姐夫,连温柔可爱的妹妹都不要了。”   “温柔可爱?”许舒妤语气中满是怀疑。   “呜呜,姐姐你果然不爱我了,都开始学姐夫欺负我了。”   许舒妤无奈地摇摇头,“快些用膳,一会儿出去给爹娘买礼物,明日,你就该启程回去了。”   听言,许舒静瘪瘪嘴,再次变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坐下用膳。   国子监   回到学堂,见冯洛凌难得没有逃学有些惊讶,随后温续文才知道,今日是博士讲课,难保他不会突然点名,冯洛凌这才没有离开。   看着春光满面的温续文,冯洛凌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自然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嘿嘿笑了,暧昧地看他一眼,倒是没有出声打趣。   冯洛凌看似霸道嚣张,实际很聪明,做事很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开玩笑,什么时候保持沉默。   温续文懒得理他,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打开书,等着博士来上课。   博士和助教不一样,博士一个月都不一定来上一次课,温续文很重视这种机会,虽说有宋修德的指导。他的文章突飞猛进,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每个老师的思想是不一样的,多听听对他有好处。   一堂课结束,博士起身离开,冯洛凌紧跟着离开,看来他是打算混到底了,一点都没有读书的心。   次日,许舒静启程离开盛京,将书局交给许舒妤代为照看,也就是每月查查账,这种事许舒妤很精通。   李司祈有心去送,但就如温续文所说,一个月内想请两次假,是不可能的事。   最后,只有许舒妤和李成业送许舒静离开,她这一走,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最起码短时间内,李氏和许士政是不放心她来的。   ......   天气越来越冷,温续文穿着白色大氅,拉着许舒妤的手,陪她在院子里散步。   “也不知道静儿到了没有。”   这一个多月,许舒妤每日都会担心许舒静的安危,一日得不到消息,这心就一日放不下,   温续文温声安抚,“应该是到了,娘子放心,有智儿在,定会平安无事.......对了,快过年了,娘子要早些准备年货才是,我还有半个多月才会放假。”   现在才进入十二月,按照国子监往年的惯例,得十二月中下旬才会放假。   “还要准备一些年礼,年后,我们要去宋世伯府上拜年。”   听言,许舒妤想起一事,道:“相公,宋伯母希望我们去宋府陪他们一起过年。”   “一起过年?”   “嗯,宋伯母说府里每年只有她和宋世伯两人,难免孤单了些,我们过去,也热闹些。”   温续文沉默一瞬,道:“宋世伯教导我多时,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谊,岳父岳母不在盛京,我们去宋府过年,未尝不可。”   虽然温续文挺想和许舒妤单独过年的,不过宋修德对他很好,如今他在盛京,还让两位老人孤单地过年,有些说不过去。   此事定下,许舒妤便不在家里忙活,而是每日去宋府帮忙。   十二月二十五,国子监放假,李成业还在盛京,他们父子会一起过年。   放假后,温续文直接回了家,守门的小厮道:“公子,有从兴元府来的信。”   温续文接过信,猜测应该不是许舒静报平安的中,这才过去两个月,还没这么快。   回到正院,许舒妤正等着他,起身替他解下大氅。   “兴元府来信了。”   温续文把信递给许舒妤,他则走到炭盆旁取暖,直到驱散他身上的寒气,才走到许舒妤身边坐下,习惯性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问道:“信中都说了什么?”   一旁的秀儿见怪不怪,只当没看到。   许舒妤道:“爹娘说了宋伯母要认干亲的事。”   “岳父岳母怎么说?”   “爹娘让我自己决定便好。”   许士政和宋修德相交,对他的人品是信任的,可他们没见过宋夫人,不好评价,便让许舒妤自己决定。   温续文听言,问许舒妤,“那娘子觉得呢?”   许舒妤抿嘴,“宋伯母是真心对舒妤好,舒妤愿尽孝心,侍奉宋伯母。”   “娘子决定便好。”   宋府那边得到消息,高兴得很,宋夫人对许舒妤真的很喜欢,立刻说要挑个吉日,举行认亲礼,还要举办一次筵宴,将许舒妤介绍给盛京其他的官员家眷认识。   很明显,宋夫人这是在帮许舒妤快速打进盛京权贵圈子。   只是现在临近年关,大家都忙着过年,认亲礼和筵宴都只能到年后再说。   .......   丰靖四十二年的新年,温续文在盛京度过,   说来也是神奇,他在这个世界的两次新年,还是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度过,唯一不变的是,身边都有许舒妤。   想到这儿,温续文看向许舒妤,眼中满是柔情,他一直觉得来到这里,最庆幸的便是娶了许舒妤。   察觉到温续文的眼神,许舒妤抿嘴,垂下眼帘,心中微甜。   宋修德打趣,“续文,你再不认真,可要输了。”   两人正在下围棋。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下棋,宋修德有很大的棋瘾,而且棋力不错,得知温续文会下棋后,拉着他下过好几次棋。   温续文听言,有些不好意思,不再乱看,专心棋局。   宋夫人和许舒妤坐在一旁看他们下棋,嘴角含笑。   今日是温续文第一次见宋夫人,宋夫人却是见过温续文,她拿许舒妤当亲女儿,看温续文时便带着丈母娘的心态。   在她看来,温续文除了身世差点,其他都无可挑剔,尤其是才学人品,一点都不输权贵子弟。   如今见他们夫妻感情好,宋夫人心里自是高兴。   另一边,温续文和宋修德的对弈也有了结果。   温续文输了!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和宋修德对弈,他总是输多赢少,宋修德比温续文年长,又研究棋谱多年,当然要更胜一筹。   温续文放下黑子,拱手笑道:“世伯棋力高超,续文不如矣。”   宋修德下棋下得很舒服,摆摆手,和善道:“续文莫要妄自菲薄,以你的年纪,能有如此棋力,足矣自傲,和老夫对弈过的年轻人中,也唯有燕王的棋力和你相当。”   温续文眼光一闪,“燕王?”   “不错,”宋修德抚须点头,“你来盛京日短,可能对燕王不了解,其实在皇上的几位皇子中,燕王的围棋是下得最好的,只是他年纪轻轻,却很信佛,总是深居简出,很少现于人前。”   不不不,我觉得我可能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燕王。   想到日后杀伐果断的新帝,温续文很难想象,他竟然信佛。   “来来来,继续下棋,”燕王的事,宋修德没有多说,继续拉着温续文下棋。   温续文却看向一旁的许舒妤,笑道:“世伯可能不知,我娘子的棋力不在续文之下,要不让娘子陪世伯下一局?”   和宋修德下棋太费脑子,温续文连下了两局,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宋修德听言,饶有兴趣地看向许舒妤,“舒妤也会下围棋?”   刚说完,许舒妤还没说什么,宋夫人就不高兴了,“这是什么话,老爷莫非忘了,你的围棋还是妾身教的,莫要小看女子。”   咳咳,这就有些尴尬了。   宋修德脾气好,也不恼,哈哈笑道:“夫人说得是,是老夫着相了,来,舒妤,陪世伯下一局。”   温续文起身给许舒妤让位,低声道:“娘子,要替相公出气哦。”   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温续文声音再低,宋修德夫妇也能听到。   宋夫人直接笑出声,宋修德没好气道:“还有没有出息,自己不争气,还想让娘子帮你讨回来。”   温续文脸皮厚,一点也不羞愧,“我们夫妻一体,谁赢都一样......娘子加油。”   宋修德摇摇头,“舒妤,不用理他。”   温续文这副惫懒的样子,让宋修德有些哭笑不得。   守岁便在下棋中缓缓结束,认干亲的事情已经定下,虽然还不曾举行认亲礼,宋夫人却是早已吩咐下人,将许舒妤的院子收拾出来。   今晚,温续文和许舒妤便是住在这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摆设,皆是以素雅简单为主,可见宋夫人认真了解过许舒妤。   温续文躺在床榻上,眨眨眼睛,笑道:“看来,我是难逃吃软饭的宿命了。”   在盛京,许士政六品通判的官职不算什么,可宋修德却是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不少人的目光。   能认识宋修德,是托许士政的福,而能被宋修德收为学生,怕是和许舒妤不无关系。   还以为,他将来能封妻荫子,怎么现在越看越觉得他从许舒妤处得到的好处更多呢?   许舒妤听出他没别的意思,坐在他身边,伸手描绘他的眉眼,目光含着柔情,薄唇轻启,轻声道:“这样很好啊,舒妤不用担心相公将来会不要舒妤。”   温续文握住许舒妤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从喉咙发出一阵笑声,“我看起来像傻瓜吗?娘子这般好,我怎么可能不要娘子,相反,我还怕娘子今后看到更加年轻俊朗的男子,会抛下我呢。”   许舒妤嘴角上扬,摇摇头,“不会的。”   “嗯?”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清隽的面容,心里思绪涌动,低头亲吻他的嘴唇,含着羞意道:“不会看到别人,舒妤眼中只有相公。”   在晚上,许舒妤便没有白天时那般的拘谨。   温续文只觉得心脏似乎停跳了半拍,他温柔娴静的娘子原来也会说情话。   简直,太好听了!   温续文全身舒畅,抬手便要搂住许舒妤,好好亲热一番,却被许舒妤灵活地躲开。   温续文一脸疑惑。   许舒妤抿嘴,“相公,这里是宋府。”   若是两人亲热,必定会留下痕迹,许舒妤面皮薄,可受不了这个。   温续文听言,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幽怨地看着许舒妤,“娘子,你不乖。”   许舒妤不说话。   “明知道不能亲热,还勾引我。”   许舒妤忍不住辩解,“我没有。”   刚才只是情不自禁。   “你就有,娘子明知道我对你没抵抗力,你还惹我,没有补偿,别想让我原谅你。”   温续文把头一抬,一副我很难哄的样子。   许舒妤看得好笑,又怕真笑出来温续文会恼羞成怒,憋得脸色微红。   又想到他说的补偿,她走到温续文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言罢,许舒妤马上后退几步,垂下眼帘,耳垂红得仿佛要滴血。   温续文却是眼睛一亮,眉梢不自觉上扬,明明喜不自胜,偏偏语气还颇为勉强,“既然娘子这般有诚意,我便原谅娘子这一遭了。”   说完,见许舒妤还低着头站在原地,便知她是害羞了,也不知她刚才哪来的勇气说出那样的话。   温续文无声地笑了笑,起身下床,拦腰抱起许舒妤,道:“娘子,来,为夫伺候你就寝。”   许舒妤怔了下,下意识地拽着自己的衣服,不让温续文动。   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温续文连忙解释,“娘子放心,就单纯地睡觉,不做其他的。”   听到这话,许舒妤狐疑地看着他,显然温续文在这方面的信用度不高。   温续文老脸一红,干咳两声,“是真的,毕竟这里不是我们家。”   他再胡闹也是知道分寸的。   许舒妤这才勉强信了温续文的话,却也没有用温续文伺候,自行沐浴更衣后,躺在他身边,然后习惯性地钻进他怀里,很快便睡了过去。   温续文:“......”   娘子你是不是忘了刚才还像防贼一般防他。   温续文的火气才刚刚下去,许舒妤一靠近,隐隐有升上来的趋势。   怕吓到许舒妤,连忙闭目静心,时间一长,倒也睡着了。   次日,两人陪宋修德夫妇用了早膳,便告辞离开。   丰靖四十二年,大年初一   摊贩们也休息,并未出来摆摊,店铺也都关着门,街上有些清冷。   一股冷风吹过,温续文紧紧大氅,放弃和许舒妤走走的想法,道:“娘子,莫要受了寒气,我们还是上车吧。”   没有热热闹闹的叫卖声,这街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许舒妤颔首。   大年初一比较闲,温续文想到许舒妤的画技很好,便笑道:“旁人家中都是画美人图,我们偏要逆道而行,娘子画画为夫可好?”   许舒妤没忍住笑了,“难道不是因为,相公画技不佳?”   说得这般大义凛然,特立独行,不过是因为他不会画画罢了。   温续文抬手勾了下她的俏鼻,故意恶声道:“大胆,竟敢这么说为夫,罚你为我作画,画不好不准休息。”   许舒妤勾唇,倒也配合他,还福身行礼,柔声道:“是,妾身遵命。”   下一刻,温续文没忍住笑场了,见演不下去,他圈着许舒妤的腰肢,本想多抱一会儿,却感觉到许舒妤的挣扎。   温续文暗自叹气,他娘子还是放不开,她可以在晚上任由他施为,偶尔还会主动一下,可白日却是守礼得很。   他只得放开许舒妤,拦腰抱起她放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他自己则跑到软榻上靠躺着,脱下外衫,仅留一件中衣,中衣的领口微微扯开,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   好一副美男图,那半遮半掩的胸口还真是诱人!   许舒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几分。   偏偏这时,温续文还冲她笑,“娘子,可以开始了。”   许舒妤深吸口气,让自己从温续文的诱惑中走出来。   说实话,自从两人圆房后,许舒妤就发现她对温续文的抵抗力越来越差,或许是两人亲热的次数太多了,他只是冲她笑笑,她脑中便不自觉浮现出某些限制级画面。   怕被温续文看出异样,许舒妤快速冷静下来,找回自己以往平静的心神,提笔开始作画。   温续文早就在她脑海中,很深刻,她只瞥了一眼,手里的笔便一点点从画纸上勾勒出温续文的样子。   许舒妤沉浸在画中,都忘了温续文的存在,等到画完才回神。   看着画中温续文那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神,许舒妤忍不住嘴角上扬,因为她在这眼神中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温续文见她放下毛笔,立刻下榻跑过来,看着纸上和他神形皆相似的画像,赞叹道:“娘子的画技果真了得。”   温续文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画像,拿起来左右看看,很是满意。   “年后我还要去国子监进学,待娘子想我了,便可以拿出来看看。”   许舒妤脸色微红,没有接话,这副画完全按照温续文刚才的样子画的,落在画纸上,那若隐若现的诱惑更明显了。   温续文见她不说话,凑到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笑问:“娘子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许舒妤移开视线,从温续文手中接过画,快速卷起来。   温续文看她这样,便知她又害羞了,嘴角勾了勾,从背后抱住她,语调轻柔,“娘子怎么这般容易害羞,这画算什么,娘子可是连我没穿......”   “相公!”   许舒妤连忙打断温续文的话,转过身不满地看着他。   温续文哈哈笑了,抱起她坐在书案上,把脸伸过去,“那娘子亲我一下,我便不说了。”   许舒妤越是放不开,温续文就越想逗她。   许舒妤明白温续文的心思,到底还是怕他说出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强压着羞意,乖乖地亲了下他的侧脸。   温续文却是不满意,指指自己的嘴唇,“娘子亲错地方了。”   许舒妤抿嘴,嗔了他一眼,却还是照做,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温续文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以及红彤彤的脸蛋,没有再逗她,弯腰抱住她,叹气道:“娘子怎么这么乖?”   许舒妤抿嘴,目光闪烁,“乖,不好吗?”   他,不喜欢吗?   温续文摇头,“没有不好,只是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   呼吸打在许舒妤的脖子上,让她忍不住身体一颤,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把脸颊埋在温续文怀里,不敢搭话。   她明白温续文的意思,因为在床笫间,他总会这般说,说喜欢欺负她,听她求饶......   明明那般羞耻的话,他却总是喜欢说。   许舒妤知道男子总喜欢拿女子打趣,她以前偶然听到过,心里厌恶得不行,只觉得恶心。   本以为现在也是一样,可当温续文眼尾发红地看着她,说着那些让她曾经很厌恶的话的时候,她心里没有一丝厌恶,只觉得心跳跳得更快了。   那时,许舒妤便知道在她心里,温续文是不一祥的,他做什么她都是欢喜的,哪怕语气轻佻一些,她也是羞涩大于抵触。   想到这儿,许舒妤依恋般蹭蹭温续文的胸膛,靠在他怀里,却是没有说什么,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若现在是晚上,或许她还会主动些。   白日宣淫,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温续文却是被许舒妤挑起一身火气,一不小心有些过火了.......   第48章   年后, 温续文和许舒妤分别去了李府和宋府拜年,在盛京,他也就只有这两个长辈。   然后就是许舒妤的认亲礼,宋夫人寻了个良辰吉日, 就在正月初六。   国子监初十才开学, 温续文也能参加。   认亲礼举行得比较低调, 只有宋修德夫妇和温续文两人, 之后举办的筵宴才是正式将许舒妤介绍给其他权贵家眷。   宋府中   许舒妤跪在宋修德夫妇面前,给他们奉茶, “义父,义母, 请用茶。”   “好好好, 乖女儿。”   宋修德毕竟是男子,情绪内敛, 宋夫人杨氏就比较激动, 接过认亲茶,将手腕处的手镯褪下, 带在许舒妤手上。   “这镯子是当初娘未出阁时,你外祖母给我的, 现在娘再传给你, 也算是圆满了。”   因为身体原因, 她一直未能为宋修德生下一子半女,虽宋修德不在意,她心里却是不好受, 这才有了心病。   现在收了许舒妤当义女, 杨氏心结终于松动了些。   杨氏的情绪渐渐恢复, 没人比宋修德更高兴, 爱屋及乌,对许舒妤便更加看重几分。   听言,许舒妤虽觉得贵重,却是没有拒绝。   这是杨氏的心意。   喝了认亲茶,这份干亲算是认下了,宋府的下人也改口称呼许舒妤为小姐,温续文自然便是姑爷。   温续文心里有些微妙,没想到到了盛京,他还是个“姑爷”。   认亲后,杨氏想留下许舒妤住几日,许舒妤毕竟已经出阁,哪怕认了干亲,也得住在夫家,杨氏也只能留她几日。   不过,许舒妤还是拒绝了,温续文初十便要去国子监,她想多陪陪他。   对此,杨氏还能说什么,只得让许舒妤在温续文去国子监后,多来宋府陪她说说话。   宋修德心情颇好,拍拍温续文的肩膀,笑道:“续文,今日喝了妤儿的认亲茶,你的拜师茶是不是应该快点?”   “义父,这可不是小婿可以控制的,要不您让皇上改改乡试的时间?”   他也想快些考试。   宋修德瞪他一眼,笑骂,“臭小子,多给你些准备时间不好吗?”   “当然好,那义父就不要心急拜师茶了。”   .......   在宋府待到很晚,温续文两人才离开,回到家,许舒妤道:“义母说,十五的时候,在府里举行元宵宴,带我多认认人。”   “多认识些人也好,娘子在盛京没个说话的人,未免孤单了些。”   说起来,许舒妤在郑县并没有什么手帕交,身边只有许舒静。   这很正常,古代女子的手帕交都是来自父母的关系圈,在郑县许士政的官职最高,唯一和他地位相当的周县丞又和他不和,这边自是没可能了,而李氏这边,她的关系都在兴元府,更是没什么用。   所以,至今除了许舒静,许舒妤一个朋友都没有。   盛京人杰地灵,温续文希望许舒妤能多找几个朋友。   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日,温续文和许舒妤去赴宋府举行的元宵宴。   两人才到门口,此时还不到时候,客人还没来,今日许舒妤是主角,她刚到宋府,便让杨氏叫了过去,要替她重新打扮一番。   元宵宴都是女眷,温续文自是去不得,那些热闹与他无关,他只能和宋修德在书房探讨学问。   温续文耸拉着眉毛,抬眼看宋修德,“义父,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可怜?”   宋修德瞥他一眼,“怎么,你打算混进女眷中不成?”   “也不是。”   “那便好好看书,莫要多想。”   宋修德摇摇头,到底年轻些,还不够沉稳,还需要磨练,否则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后宅   各府的女眷陆陆续续到来,每人都带着礼物,宋府发的帖子中说得很清楚,今日是想把义女介绍给大家,来的客人自然知道要准备一份礼物。   宋修德是丰靖帝的心腹,想交好他的人多得是,只是他平日里除了去通政司,便是在家读书,很少有交集。   旁人只能把主意打在他夫人身上,结果宋夫人更加不喜欢见客,这么多年,别说举办筵宴了,便是别人家的筵宴她都没去过几次。   这让很多人给宋修德贴上不好接近的标签。   现在,宋府好不容易举办筵宴,凡是接到帖子的人家,皆由当家太太带着未出阁的女儿们来赴宴。   许舒妤已经换下来时穿的衣物,杨氏让人为她准备了一件天蓝色袄裙,还有一套相配的头饰。   她陪在杨氏身边,和众多官员家眷寒暄,能被选为当家夫人的大多都不是普通人,最是能说会道,见到许舒妤,还未有多了解,便开始一通夸。   “宋夫人,这是从哪里找的如此钟灵毓秀的姑娘,看得我都想抢回家了。”   “可不是,我家就两个皮猴子,整日闹得我心烦,就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却是一直没有机会。”   许舒妤听言,虽羞涩,但还是道谢,温婉道:“夫人们谬赞了,舒妤愧不敢当。”   看着虽有些紧张,可整体来说还算落落大方。   其他人将许舒妤的表现看在眼里,有人笑道:“我就喜欢这等温柔大方的姑娘,宋夫人,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此言一出,场面静了一瞬,其他人的目光隐晦地落在说话那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不过一四品小官的夫人,还敢肖想皇帝心腹的千金,真是不知所谓。   杨氏面色不变,故意叹了口气,“唉,哪里是我舍得舍不得的事,舒妤早已成亲。”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变了变,又想到大家谁都没如愿,情绪诡异地平静下来。   “那是可惜了,不知许配的是哪家的公子?”   “姑爷不是盛京人,现在正在国子监进学。”   听言,不管心里怎么想,那些女眷纷纷赞叹道:“那姑爷的学问必定是不凡,唉,改日定要让我家那不孝子见见,好好学学。”   “能进国子监,定是人中龙凤,夫人得了如此佳婿,真是好福气。”   “......”   杨氏才不管她们的真实想法,听得很舒服,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众人聊了一会儿,杨氏才道:“让这些年轻人陪我们聊天真是难为她们了,接下来的戏目她们估计不大喜欢,便让她们自行去玩吧。”   其他官太太自然是点头。   今日来的客人中,最尊贵的当属镇南王妃,只是她只有一个独子,并未有女儿,在她之下,便是威远侯夫人了。   虽然也有其他侯夫人,只是威远侯官拜正二品吏部尚书,又是吴王的亲舅舅,威远侯夫人自然要比其他侯夫人身份高些。   也因此,众多女眷便在威远侯府的三姑娘和许舒妤的带领下,自行去转转。   如今还很冷,姑娘们都怕冷,没有乱逛,随意找了个小亭子坐着说话。   威远侯府三姑娘早就得了要和许舒妤交好的任务,平日的傲气收敛些许,主动搭话道:“许姑娘并非盛京人,想必对盛京不甚了解,日后若想闲逛,可去威远侯府寻我,我平日里闲得很,可以为许姑娘引引路。”   许舒妤笑着道谢,“三姑娘有心了。”   “原来许姑娘不是盛京人,不知许姑娘的祖籍是?”   “我是兴元府人,因相公在国子监进学,这才来到盛京。”   虽然刚才已经知道许舒妤成亲了,现如今听她提起相公,这些还未出阁的女子都有些好奇。   “许姑娘这般清雅秀丽,想必所嫁之人定是不凡,”威远侯府三姑娘笑着说道。   她们一开始都不知道许舒妤是谁,她的相公自然也无从查起,不过相信今晚过后,温续文的身份就不是秘密了。   宋修德的姑爷,而且还在国子监进学,一看就是要进入仕途的,怎么可能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三姑娘谬赞了,不论是舒妤,还是相公,都不过是普通人,只是义母疼爱,才有了这份体面。”   许舒妤很明白这些平日里高傲优雅的千金小姐为何对她这般温和,并未迷失其中。   “妤姐姐太谦虚了,虽不曾了解,不过我就格外喜欢温柔的姑娘,宋夫人想必也是如此,才有了这等缘分。”   听言,许舒妤循声看去,说话之人是个相貌极佳的姑娘,见许舒妤看她,便笑了笑。   看到那笑容,许舒妤心里一颤,太媚了,她们同为女子,她都有些抵抗不住。   三姑娘适时介绍道:“这位是左翼前锋营统领陈大人的嫡女。”   至于这位姑娘的闺名,三姑娘没有说话,哪怕这里都是女子,女子的闺名也不能随意说。   倒是那女子主动道:“我很喜欢你,妤姐姐叫我茜茜便好。”   许舒妤有些受不住陈茜的热情,“不知茜茜姑娘和陈慕良公子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大哥......妤姐姐认识我大哥?”   这姑娘不仅热情,还自来熟。   许舒妤虽有些不适应,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笑道:“陈公子与我相公是同窗。”   陈茜闻言眼前一亮,“妤姐姐的相公可是温公子?”   “正是。”   陈慕良对温续文很欣赏,在家中提过多次,陈茜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大哥这么欣赏一个人,便记住了温续文的名字。   见陈茜知道温续文,许舒妤心里添了几分亲近,这里这么多人中,唯有陈茜和她有些间接的交集。   三姑娘听到这话,眼光闪了闪,心里暗暗叹口气,她大哥和陈慕良是出了名的不和睦,许舒妤的相公和陈慕良走得近,她想要和许舒妤交好,已然是不可能了。   夫为妻纲,女子出阁后,当然要以相公的立场为准。   之后,许舒妤便发现这位三姑娘待她已不如之前那般热情,对此她早有所料,并不意外。   三姑娘不认识许舒妤,许舒妤却是知道威远侯府,她记得当初跟许舒静起冲突的人便是威远侯世子的小舅子,而且从温续文的只言片语中,许舒妤能听出他对威远侯世子并无好感。   所以,哪怕之前三姑娘的态度再温和,许舒妤都没有和她交好的打算,因为没必要。   但陈茜不一样,她是陈慕良的妹妹,这姑娘很热情,再加上许舒妤顺水推舟,没一会儿,两人的关系便变得亲近很多。   到后面,来赴宴的女眷三三两两地在宋府后宅随意闲逛,陈茜便是和许舒妤一道。   现在没了其他人,陈茜说话少了几分顾忌,道:“妤姐姐,你可别被张三骗了,她那人最是功利,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她接近你,肯定是有所图谋。”   张三?   许舒妤眼角抽了抽,这称呼真别致。   “茜茜姑娘放心,我会小心的。”   “哎呀,别叫什么姑娘,就叫我茜茜就好。”   陈茜对许舒妤的称呼很不满。   许舒妤无奈,只得改了称呼,像她这般娴静的女子,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和官员家眷寒暄拉近关系,却不太会交朋友。   陈茜热情主动,和许舒妤正好互补,再加上陈慕良和温续文的关系,许舒妤对她便少了几分戒备。   元宵宴结束,陈茜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问了许舒妤的住址,说是过几日便去找她玩。   随后,温续文二人跟宋修德夫妇告辞,回他们自己的小家。   在路上,许舒妤跟温续文说了陈茜的事,温续文笑了笑,“我平日里能陪娘子的时间太少,娘子有个朋友说说话挺好的。”   许舒妤点头,“茜茜很好相处。”   “娘子可以多和陈姑娘出去转转,有陈姑娘陪着,我也放心些。”   两人已经到家,回正院的路上,听到这话,许舒妤柔声道:“舒妤又不是小孩子了,相公不放心什么?”   温续文握着她的手,看着许舒妤,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我似乎忘了告诉娘子,你今天很漂亮。”   许舒妤平日里不喜欢打扮,很少化妆,头饰也只是带支珠钗或者簪子,像现在这般盛装打扮,温续文只见过两次,上一次是在许舒静的及笄礼上。   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喜欢,看在温续文眼里,许舒妤更是漂亮至极。   许舒妤脸皮薄,听言微微低下头,“相公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现在还在外面,来来往往有下人经过,温续文知道许舒妤容易害羞,没有得寸进尺,勾勾唇,“娘子这般好看,若是一个人上街,被横行无忌的恶霸看上,强抢民女怎么办,到时候我找谁要娘子,有陈姑娘在身边,自是要安全些。”   正二品左翼前锋营统领的嫡女,哪怕是权贵满地走的盛京,也很少有人敢惹陈茜,再加上许舒妤现在的身份,温续文才是真的放心。   许舒妤矜持地笑笑,“相公莫要胡说,舒妤不过是一普通女子,哪会有什么恶霸。”   温续文听言故作惊讶道:“娘子是不是对普通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许舒妤听他变着法地夸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说不过他,快走几步回到房间,不想再和他说下去。   温续文勾勾唇,看向许舒妤的目光,如同大灰狼看到小白兔一般,随着她一起走进内室。   下一刻,房间传来许舒妤的低呼声,看着突然抱起她的温续文,许舒妤脖子都红了,“相公,舒妤还未沐浴......”   温续文熟练地解开她袄裙的衣带,欺身压上去,在她脖颈间落下一吻,低声道:“一会儿总要再洗一次,不必这么麻烦了。”   话音刚落,许舒妤的脸颊也变得通红,更觉得浑身敏感很多,温续文的触碰让她心颤抖个不停。   本就不太坚定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直到再次被温续文攻城掠地。   许舒妤眼中泛起水光,温续文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露在锦被外白皙的双臂铺上一层粉色,圈着温续文的脖子,语调无奈又羞涩,“相公要注意身体才是。”   只要他们在一起,他就会变得特别贪,似乎要不够。   当然,许舒妤是肯定不会明白,素了这么多年,突然吃到肉的心情。   温续文没有回话,只是用事实来告诉她,他身体好得很。   许舒妤轻.吟一声,马上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新一轮的战斗再次打响......   陈府   陈茜回到家后,马上跑到陈慕良的院子,艳丽的脸上满是笑容,“哥,我看到你说的那位温夫人了。”   陈慕良看到她,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放下书籍道:“怎么样,哥哥没有骗你吧。”   “没有,妤姐姐很温柔的,我很喜欢她。”   “以后好好和人家相处,别觉得人家脾气好,就使小性子。”   陈茜耸耸鼻子,“我才不会,妤姐姐说话轻轻柔柔的,一看就容易被人欺负,我要保护她,才不会使小性子呢。”   陈茜这人怎么说呢,明明生了一副狐狸精的相貌,却长了一颗汉子心,让陈慕良很是担心自家妹妹的姻缘。   陈茜却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照她所说,早晚会有人掉进她这个坑里,她一点也不着急。   更何况陈慕良还没有娶妻,她就更不着急了。   ......   次日,许舒妤没有再提前醒来,哪怕温续文起身,都没有惊醒她。   两人昨夜胡闹到很晚,他仗着年轻,很是荒唐,也只有许舒妤这般温柔的性格才会顺着他。   不过也确实累到了,要不然以许舒妤那准得不能再准的生物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醒。   温续文让秀儿不要叫醒许舒妤,他自己用过早膳后,便赶往国子监。   在学堂遇到陈慕良,温续文拱手笑道:“陈姑娘的事,多谢陈兄了。”   陈慕良知道瞒不过他,摆手道:“温兄不必客气,舍妹本来就喜欢弟妹,昨日回去可是和我夸了弟妹很久。”   陈慕良是个很聪明的人,宋府传出认了个义女的消息,旁人不知道是谁,他却是一猜就猜到了。   昨晚陈茜主动搭话,说喜欢许舒妤的性格是真的,但更重要的是,陈慕良和她说过,让她照顾一下许舒妤。   从许舒妤被宋修德收为义女的那一刻,温续文的身份便不再普通,毕竟宋修德并无亲生子女。   不管基于什么考虑,陈慕良都不介意陈茜和许舒妤走得近。   温续文自然也是如此。   ......   在温续文离开一个时辰后,许舒妤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的天色,她便知道温续文已经走了。   昨晚是两人圆房以来,温续文闹得最狠的一次,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到最后许舒妤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连沐浴都是温续文抱着她去的。   她睡着前,只记得听到温续文说“娘子的体力差劲了些,应当多多锻炼才是。”   许舒妤现如今想起来,都有些生气,这人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昨晚要是还有力气,可能会忍不住挠他。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许舒妤才恢复了些力气,起身穿上中衣,遮住身上暧昧的痕迹,随后将秀儿唤进来。   看着许舒妤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秀儿低着头不敢多问,听了这么多次房,可不是之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看许舒妤的样子,便知昨晚的战斗有多激烈。   秀儿伺候许舒妤穿好衣服,她虽还未用早膳,却也不觉得饿,她今日无力得很,便慵懒的靠在榻上看书,时不时看向窗外,倒也不觉得无聊。   过了半个时辰,秀儿被叫了出去,随后便说道:“小姐,陈姑娘来了。”   许舒妤没想到陈茜动作这么迅速,昨日才说要找她玩,今天就来了。   “快去请陈姑娘过来。”   许舒妤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到门口迎陈茜,心里对温续文起了一丝怨念,都怪他。   陈茜走进来,拉着许舒妤的手,笑道:“妤姐姐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许舒妤摇头,“怎么会呢,我在家里闲得无聊,你来陪陪我也好。”   陈茜穿着一身大红色袄裙,比昨晚还要艳丽几分,她的身段和姿色都是上上之选,不知为何许舒妤想起温续文昨晚之言,道:“茜茜上街怕是要用面纱遮面才行。”   许舒妤的姿色虽不输于陈茜,可两人气质不同,若是两人上街,定是陈茜最先被注意到。   陈茜可不似许舒妤面皮薄,听言,眉飞色舞道:“用什么面纱,本姑娘生得这般漂亮,就是来见人的。”   她出身武将之家,家里虽请了女夫子教她,可行事之间还是有一丝家学渊源。   说话更是没什么顾忌。   许舒妤并不是古板传统的人,再加上有温续文这么个时不时语出惊人的相公,听到陈茜的话,乐得笑了笑,并不觉得奇怪。   第49章   陈茜是个闲不住的姑娘,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要拉着许舒妤出去玩。   许舒妤现在哪有力气,便推辞道:“茜茜,我今日还有事, 不如改日再说。”   “有何事明日再做也不迟, 今日难得天气这么好, 出去走走才对, 整日闷着会生病的。”   许舒妤有苦说不出,只得连连拒绝。   陈茜叹气, “好吧,妤姐姐不想出去那就算了, 我们玩些别的。”   许舒妤怕陈茜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率先说道:“不如我们玩飞花令?”   虽说飞花令一般是筵宴喝酒时才会玩,可这么多年传承下来, 早就没了那么多规矩。   陈茜听言, 苦着脸摇头,“啊, 不要,提起飞花令我就头痛。”   很明显, 陈茜并非是才女一挂的。   许舒妤只得作罢, 最后两人决定玩投壶, 这个动作幅度不大,许舒妤还能接受。   投壶对陈茜是小意思,十投十中, 许舒妤就差些, 再加上力气不佳, 只中了三支。   两人不是在比赛, 结果如何并不在意,一边说话,一边投壶,倒也有趣。   临近用午膳时,陈茜拒绝许舒妤留膳的邀请,她还未出阁,不便在外留膳,走之前告诉许舒妤,三日后再来寻她,到时带她出去玩,让许舒妤不要再拒绝。   许舒妤自是答应下来。   要不是温续文,她哪里会这般尴尬,生怕被陈茜发现猫腻。   也就是陈茜还未出阁,要不然以许舒妤春意残留的柔媚样子,一眼便能看出不对劲。   三日后   陈茜如约来找许舒妤,没说几句话,便拉着她上了马车,意气风发道:“妤姐姐,能不能洗刷我以往的耻辱,便看你的了。”   许舒妤糊里糊涂地被她拉上车,还一头雾水呢,问她:“什么意思?”   “哼,张三叫了一帮人,办了个诗社,每月都会聚在一起吟诗颂词,这也就罢了,可她明知道我不善此道,我又不是诗社的人,结果还每月给我发请帖,害我出了很多丑。”   “不去不就可以了?”   威远侯府的三姑娘肯定不能勉强陈茜,硬拉着她去。   陈茜闻言,冷哼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怎可临阵脱逃。”   许舒妤大概明白了,那位三姑娘估计是知道陈茜的性格,才会每月给她发请帖。   也算是因果轮回,威远侯世子张霖津没在陈慕良手上讨到半点好,而陈茜则是完全栽在三姑娘手里。   许舒妤忍不住劝她,“茜茜,凡事过刚易折,哪怕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也知打仗不可一味地进攻,适当地退一步才是聪明的选择。”   陈茜听言,脸色一垮,“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有妤姐姐在就不一样了,只要你今日赢了那帮自命清高的家伙,我今后就再也不参加这劳什子诗会。”   届时,绝不会有人说她,落荒而逃。   陈茜的算盘打得很好,她这是把希望全放在许舒妤身上。   许舒妤也是佩服她,都不知道她的学识如何,就敢这样冒险。   不过,被人信任的感觉挺好的,许舒妤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温声道:“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没关系,尽力便好。”   很快,马车在一处三层阁楼前停下,这是一处书局,是威远侯府的铺子,自从三姑娘创办诗社后,三楼便成了她们诗社成员聚集之地。   下了马车,许舒妤和陈茜走进书局,一进去便嗅到浓浓的书墨气息,爱书的人最喜欢这等味道,许舒妤自然也不例外,下意识多嗅了几下。   陈茜拉着她上三楼,三楼楼梯口,还有两个丫鬟守着,她们显然认识陈茜,并未阻止便放行。   此时阁楼内已经有不少人了,许舒妤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皆是上次去宋府赴宴的人。   威远侯府的三姑娘是诗社的发起人,正坐在上首,她下首的两位姑娘同样是侯府的姑娘。   见陈茜把许舒妤拉来,张三姑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同时起身走过来,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之前便想邀请许姑娘来诗社,只是第一次见面,怕唐突了许姑娘。”   许舒妤同众人见礼,轻柔道:“舒妤不请自来,还请三姑娘勿怪。”   “哪里的话,我创这诗社便是希望多些人加入,许姑娘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岂会见怪,快请坐。”   陈茜身份不低,所以她的位置挺靠前的,许舒妤和她坐在一起。   她们虽说是诗社,总不能干瘪瘪的作诗,很多时候都是玩些游戏,比如飞花令,占花名以及射覆之类的。   这些都是行酒令的一种,她们是女子,自然不能男子那般划拳,玩的都是雅令。   待所有人都坐下,三姑娘道:“今日许姑娘新来,我们便不玩那些个复杂的,只玩飞花令好了。”   飞花令确实是比较简单的行酒令,只考验人的诗词积累程度,当然想不出来前人的诗,即兴作诗一首也是可以的。   在开始前,陈茜扬声道:“妤姐姐今日来是代我玩的,我便不参与了。”   三姑娘闻言笑道:“我就说陈姑娘怎么把许姑娘拉来了,原是打着偷懒的主意。”   当着众人的面,陈茜自然不会和三姑娘撕破脸皮,把头一抬,故作骄傲道:“那是,你们往日总是欺负我,我可是来找回场子的。”   听言,众人皆笑了。   “想必许姑娘定是才识不凡,我们定要见识见识。”   “不错,许姑娘可莫要藏拙礼让我等。”   许舒妤不是这般高调的人,陈茜话说完,她便想解释,只是还未等她说话,诗社的其他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似是信了陈茜所言,实则不过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捧杀罢了。   许舒妤便咽下要说的话,她是不想张扬,却不代表她蠢,别人都如此挑衅了,她再谦虚便是退缩了。   许舒妤面上带着笑意,柔声道:“众位皆是盛京有名的才女,舒妤初来乍到,岂敢妄自尊大,绝没有藏拙一说。”   说完,许舒妤看向众人,虽语气轻柔,诗社的其他人却感觉到一丝战意。   三姑娘心中有些惊讶,本以为是个温顺的幸运儿,不曾想还有这般气性。   只是不知道她的才学能不能配得上这般脾性。   “话不多说,开始便是,照例由我开始,花自飘零水自流。”   第二个人马上道:“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三个便是许舒妤,这才刚开始,自是很轻松,接道:“满园花菊郁金黄。”   紧接着便是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飞花令的规则很简单,就是说出带花的七字诗句,词句或者曲,只是花字的位置会不断变化,从第一个字是花依次到第七个字是花,然后如此循环下去。   五六轮下来,坚持到现在只剩下四个人,其他人在说不出来后,便自动罚酒退出。   除许舒妤外的这三人,皆是盛京大有名气的才女,实打实的一女百家求,是很多当家主母心中的儿媳人选。   众人看看许舒妤,心底多了几分认同,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证明她的学识不俗,当得才女的称赞。   再过两轮,还在继续的只剩下许舒妤和三姑娘。   三姑娘能创办诗社,并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还因为她盛京第一才女的称号。   自从在三年前的宫宴中,以双手作画的绝技惊艳众人后,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便落在她身上,从没有人撼动过。   今日,诗社的其他成员,似乎看到了她将要走下神坛的一幕。   三姑娘看着许舒妤,面色虽没有变化,眼底却是带着一丝忌惮,没有人比她很明白名气的重要性。   她沉寂多年,才一举夺得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更是吸引了表哥的注意。   她绝对不能输!   三姑娘很明白男人的劣根性,他们十分享受女子给他们带来的虚荣。   吴王已经有了正妃,三姑娘若想得宠,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她就丢不得。   这般想着,三姑娘笑道:“怪不得许姑娘能得到宋夫人的青睐,得以收为义女,原是如此博学。”   本该许舒妤说令,三姑娘此时开口,哪怕是恭维的话,都有打断许舒妤思绪的嫌疑。   许舒妤听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只是说一句花令,并非是前人的诗,却也符合要求。   三姑娘脸色微变。   刚才听到三姑娘出声,气得陈茜差点开口怼她,又怕影响许舒妤,现在许舒妤说了花令,她也不憋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作惊讶道:“妤姐姐,这是你刚才作的诗吗,好厉害啊。”   许舒妤摇摇头,笑道:“我哪有这般厉害,不过是旧时所作。”   “那也很厉害了。”   有人便听不下去了,不满道:“你们能不能安静,这般说话是会影响三姑娘的,如此许姑娘便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陈茜就等着这句话呢,冷哼道:“你还真是向着三姑娘啊,只是记性不大好,莫非忘了最先开口说话的可是三姑娘。”   听言,那人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反驳,愣愣地看向三姑娘。   三姑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歉然道:“许姑娘的才学真的惊艳到我,这才情不自禁出言,还好没影响到许姑娘,否则我真是大罪过了,只是我不及许姑娘才思敏捷,方才胡妹妹也是担心我,还请许姑娘见谅。”   许舒妤温柔地笑笑,“三姑娘言重了,不过是发生一时口角而已。”   在三姑娘说出花令后,此事便翻篇了,两人继续你来我往的说花令,说出的花令越来越陌生,不是她们自己所作,便是很少被人提及的诗句。   与许舒妤没有压力不同,三姑娘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虽说一次飞花令的失败,并不能撼动她盛京第一才女的位置,可她向来骄傲,出名后从未输过,她不能忍受自己失败,更不能忍受自己输给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在许舒妤再次说出花令后,三姑娘沉默良久,最后勉强扯出一抹笑,“许姑娘秀外慧中,我......甘拜下风。”   虽不情不愿,可这话她必须说,总不能让人以为她输不起。   许舒妤温婉一笑,“三姑娘谬赞了,只是侥幸而已。”   不过,不管怎样,许舒妤都是赢了,自从诗社创办以来,就不曾有人赢过三姑娘,不曾想在今日实现了。   还是一个她们并不看中的人!   陈茜哈哈笑了,兴奋道:“我就知道妤姐姐你能赢。”   这话无疑是在啪啪打脸,有三姑娘在,诗社的千金小姐们总是自以为在盛京,她们便是最有才学的人。   现如今许舒妤的出现,戳破了她们给自己制造的虚假。   有人脸色涨红羞愧地低下头,也有人愤愤地看着许舒妤,目光中带着不满。   三姑娘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目光闪了闪,看向许舒妤,表情真挚道:“许姑娘如此才学,若是整日呆在家中,岂不是浪费,不如加入诗社,我们一同吟诗作对,会更有趣些。”   许舒妤听言,摇摇头,歉然道:“多谢三姑娘美意,只是舒妤平时并无太多空闲,怕是无法加入诗社。”   听到这话,众人才想起来许舒妤已经成亲了,和她们这些还未出阁的小姐不一样,许舒妤已经出阁,夫家的事情肯定都需要她打理,而且听说她相公似乎还是个土包子......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便有些怪异了。   三姑娘压下心中隐隐涌现的优越感,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如今许姑娘贵为宋夫人义女,何必再亲力亲为,不如将事情交于下人去做,也好轻松些。”   许舒妤和温续文的身份早就被调查清楚,温续文的父母只是种地的普通百姓,土包子无疑。   许舒妤虽是正六品通判的女儿,可在这些出自权贵之家的小姐们眼中,和寒酸的破落户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许舒妤说自己没时间,她们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出现一副画面:   柔柔弱弱的许舒妤亲自洗衣做饭,打扫庭院!   想到这个画面,其他人看向许舒妤的目光,便带上一丝同情,以及怜悯。   下一刻,陈茜就打破了她们的臆想,开口道:“三姑娘误会了,妤姐姐之所以没有时间,是因为宋夫人极喜欢妤姐姐,总是要妤姐姐去府上陪她说话。”   听言,三姑娘并其他想歪的几人皆是脸色微变。   三姑娘看着下面有些坐不住的几人,隐晦地勾勾唇角,笑道:“原是我误会了,真是抱歉,我只是听说了一些许姑娘相公的事,这才......有些误会,请许姑娘见谅。”   话音刚落,下面便有人附和,“可不是,许姑娘别怪三姑娘,你如此身份,结果嫁个土包子,有些委屈你了,我们也是替你担心。”   “没错,许姑娘其实是以你现在的身份,便是宗亲王侯,亦是嫁得,这般早早成亲,确实可惜了。”   “我们女子本家再厉害有何用,到时候看的还是夫家。”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处处为许舒妤着想,眼底却是带着戏谑。   这也是她们的乐趣之一,故意给人希望,看着他们挣扎,纠结,然后亲手粉碎他们的希望,让他们绝望。   以此来玩弄人心,满足她们高高在上的虚荣心。   这一招她们百试不爽,毕竟人都有**和嫉妒心。   陈茜听言,狐媚的眼神一冷,便要怼回来,却被许舒妤制止。   许舒妤抬眼看向那几人,一直温柔的眼神褪去,面上没有丝毫情绪,道:“舒妤不觉得可惜,舒妤的相公很好,聪明知礼,好学上进,义父对他多有夸赞,几位姑娘不了解,请不要胡言。”   几人脸色一僵。   胡姓女子还记着方才因许舒妤出的丑,听言继续冷嘲热讽,“那又如何,不还是一个土包子,不知哪里来的贱民。”   “你说什么!”陈茜横眉竖眼,心里一阵火大。   许舒妤目光泛冷,第一次这般生气,一字一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百姓皆是皇上的子民,我相公是国子监监生,更是天子门生,舒妤敢问胡姑娘,何来贱民一说?”   “至于土包子,更是笑话,姑娘现在身份高贵,可往上数几代,一样是农户,姑娘这般看不起自己祖上,还敢自称才女,难不成这便是夫子教给姑娘的礼节?”   “你,你......”   许舒妤是温柔,却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自幼聪慧,若真要与人争辩,很少有人能辩得过她。   许舒妤不再看那人,福身一礼,说道:“三姑娘,舒妤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便要往外走,走到一半,许舒妤突然顿住,扭头看向刚才那人,问道:“不知小姐是何等身份?”   胡性女子心里一咯噔,“你什么意思?”   陈茜主动开口:“她爹是正四品督察院吏科给事中。”   “正四品啊,”许舒妤声音恍惚。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许舒妤笑笑,声线温柔动听,“只是觉得巧了,舒妤的义父正好是正三品。”   说完,许舒妤便转身离开,陈茜跟在她后面,留下一脸诧异的众人,以及脸色苍白,快要瘫软在地上的女子。   回到马车,陈茜兴奋得脸色微红,“舒妤,你刚才真是厉害,你是没看到张三的脸色,哈哈,简直太舒服了。”   许舒妤抿嘴一笑,没有回话。   她一向不喜欢以势压人,可她听不得旁人说温续文一句不是,对付那样尖酸刻薄的人,就要表现得比她强势。   许舒妤并非随便说说,她从来不会唬人,她已经打定主意跟宋夫人告状。   有些人,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会知道收敛。   陈茜继续道:“张三这几年被人捧习惯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盛京第一才女,殊不知这个称呼一大半都要归功于她威远侯嫡女的身份,据说二十多年前的盛京第一才女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出身不高,仅凭一身才气名动盛京。”   许舒妤听言,流露出一起兴趣,“那人是谁?”   “唔,其实我也是听娘偶尔提起过,并不是太清楚,若是妤姐姐感兴趣,待我详细问过娘亲后,再告诉你。”   “好。”   三日后,早朝   宋修德突然向都察院吏科给事中发难,弹劾他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数条罪状。   听得其他官员一愣一愣的,向来都是都察院的人弹劾别人,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被弹劾。   宋修德给出的证据充足,每一条都是石锤,丰靖帝龙颜大怒,都不用刑部和大理寺再审,直接将那人罢官免职,抄家流放。   不仅如此,威远侯同样被一通训斥,被罚三个月月俸,闭门思过一个月。   吏科给事中的职责便是监察吏部,稽查吏部之事,现在宋修德弹劾吏科给事中结党营私,威远侯身为吏部尚书自然被牵扯其中。   下了朝,宋修德并未立刻离宫,而是被乾清宫的小太监拦住,丰靖帝要见他。   “微臣拜见皇上,”宋修德躬身行礼。   不在金銮殿,便不用行跪拜大礼。   丰靖帝坐在御案后,一身明黄色龙袍,年过六十,眼角已经满是皱纹,虽有老态龙钟之相,却龙威犹在,眼底无丝毫浑浊之气,依旧是那位亲率大军打得外敌不得不休养生息数年的天子。   看到宋修德,丰靖帝脸色舒缓,气势收敛,合住奏折,温和道:“爱卿坐下说话。”   “多谢皇上。”   “你那义女看着柔顺,不曾想也是个有脾气的。”   京中之事,只要丰靖帝想,很少有什么能瞒过他。   宋修德并不意外,笑道:“还是年轻,受不得气,让皇上见笑了。”   丰靖帝摆手,“有点脾气好,有点脾气好啊......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时间太久远了,很多事情的痕迹都模糊了,再者这都是微臣的猜测,万一......”   丰靖帝抬手制止他的话,“继续查,朕没几年活头了,朕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宋修德听言,连忙跪下,“皇上龙精虎猛,定能长命百岁。”   丰靖帝笑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修德不必安慰朕......朕在位四十多年,自觉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上对得起列祖列宗,却唯独愧对一人,朕乃天子,答应过的事自是要做到......还有朕的这几个儿子,唉,朕不能留给后继之君一个烂摊子,只希望上天能让朕再多活几年。”   宋修德低下头,声音颤抖,“皇上定能如愿。”   “起来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跪着,修德,朕啊,还希望你帮朕看着点新君呢。”   “微臣多谢皇上厚爱。”   离开皇宫,宋修德正要上马车,便看到威远侯走过来。   眼底闪了闪,宋修德面上带笑,拱手道:“侯爷。”   威远侯点头,叹一口气:“宋大人,小女不懂事,没有及时为令嫒撑腰,真是对不住啊。”   威远侯虽平日行事霸道,却不是傻子,对于不好惹的人,他向来都是温和的。   有些账,等他外甥登基后再清算也不迟。   宋修德听言,摇头笑道:“侯爷客气了,三姑娘并无错处,小女对三姑娘可是多有称赞的。”   “哈哈,是吗?那便好,”威远侯这便放心了。   第50章   关于许舒妤在诗会上的事, 温续文还是听冯洛凌说的,他每日都逃学跑出国子监,消息自是要灵通不少。   说起此事时,冯洛凌看向温续文的目光中, 带着一丝同情, “温兄, 本以为弟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现在看来,唉, 苦了你了。”   显然他认为温续文在家中地位并不高。   陈慕良则是歉然道:“抱歉温兄,此事皆因舍妹而起, 连累了弟妹。”   若非陈茜带着许舒妤去参加诗会, 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温续文听完事情的经过,倒是颇为欣慰, 他娘子果然厉害, 他不用担心她受欺负了。   “陈兄不必如此,此事说到底还是我的原因, 和令妹没关系......世子,收回你那古怪的眼神, 我娘子本来就是温柔贤淑, 这次是别人惹到她, 她才反击的。”   冯洛凌听言摇摇头,拍拍温续文的肩膀,叹了口气, 显然是觉得温续文不好意思承认, 在强撑着。   温续文懒得和他计较, 他现在正高兴着呢, 许舒妤这般好脾气,却因为旁人说他一句不是,便生了气,可见他在她心里定是很重要的。   若不是现在没办法离开国子监,他定要立刻回府好好抱着她亲热一番。   抱着这种念头,温续文忍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休沐日,快步离开国子监,刚出了门口,便看到了何顺,有些惊讶。   “何顺,你何时回来的?”   “回公子的话,三日前就到了,小的和智儿把二小姐送回家,便赶回来给公子报信。”   何顺待温续文上了马车,一边驾车,一边答道。   “岳父岳母可还安好?”   “老爷夫人很好,老爷让公子安心准备考试,莫要担心他们,还让公子好好跟着宋大人读书。”   温续文心里一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早就是一家人,许士政夫妇对他也是真的关心,怕他分心,特意叮嘱他。   或许是知道温续文回家心切,何顺赶马车赶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家。   半月没见,温续文很想许舒妤,刚走到正院门口,便扬声喊道:“娘子,我回来了。”   房内的许舒妤听到声音,马上站起来,刚走到门口便和温续文碰上。   温续文看到许舒妤,嘴角勾起一抹大大的弧度,伸手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呢喃一声:“娘子,我想你了。”   许舒妤措手不及,没能及时躲开,被温续文抱个正着,耳垂染上红色,咬唇挣扎道:“相公,还有外人在呢。”   外人?   温续文愣了下,顺着许舒妤的力气被推开,一抬头便看到站在一旁的艳丽女子,她的眼中满是好奇,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羞涩。   温续文心里有了猜测,温声道:“姑娘便是陈小姐吧,多谢陈小姐陪着我娘子。”   自从那日后,陈茜越来越喜欢来找许舒妤玩,她今日一来便注意到许舒妤魂不守舍,问她几次,她也不说。   直到看到温续文,陈茜才明白是为什么,暗叹妤姐姐和她相公的感情真好。   不过看到温续文的面容,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许舒妤这么喜欢他了。   真是一副好皮相!   看了眼有些尴尬的许舒妤,现在可不是打趣她的时候,陈茜 微微颔首,眼中带着疏离,“温公子不必多礼,小女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人家夫妻多日没见,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许舒妤听到陈茜的脚步声消失,才松了口气,陈茜热情大方,说话也没有忌讳,她还真怕她语出惊人,说出让她招架不住的话。   温续文也就正经了一会儿,等陈茜走了,他便靠近许舒妤,抱起她走到房间内坐下,然后让许舒妤坐在他腿上,青天白日的,许舒妤很不适应,她想要站起来,却因不如温续文力气大,没有成功。   “娘子很紧张?”   温续文在她唇边亲了亲,明知故问。   许舒妤嗔他一眼,抿紧嘴唇,“刚才茜茜还在,相公怎么能......”   “娘子可莫要冤枉好人,我并不知有外人在。”   温续文也是松了口气,若是许舒妤提醒得晚些,他怕是已经亲上去了,毕竟他在来的路上便想着如何欺负她。   许舒妤自然知道他是无心之失,只是还是提醒道:“相公今后应当注意,万一被其他人看到,难免会影响相公的名声。”   男欢女爱,在不少人眼中,可是很伤风败俗的。   温续文点头答应下来,“娘子放心,今日只是意外,我这不是得知娘子为我出气,太高兴了嘛。”   许舒妤听言,耳垂又红了一个色度。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向着温续文,伸出锋利的爪子,可真到了温续文面前,却是又把爪子缩回去,柔声道:“那些人不了解相公,便胡乱说话,舒妤是相公的娘子,自然要维护相公。”   “哦?仅仅只是因为是娘子吗?”温续文似是有些不满意她的回答,故意靠近她,再次问道。   许舒妤红着脸低下头,只觉得脸颊滚烫,说不出话。   见此,温续文便知问不出什么,笑道:“娘子如此维护我,我可要好好谢谢娘子才是。”   说着,便吻住她的嘴唇,将许舒妤要拒绝的话堵回去,本来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老实地挑起许舒妤的衣摆,熟练地探进去。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感受到那粗糙的感觉,许舒妤下意识身体一颤,眼中波光流转,眼睛迷茫地看着温续文,直到两人对视,看到温续文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许舒妤猛地回神。   她用力推开温续文,从他腿上下来,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衫,一边低声道:“相公莫非忘了答应舒妤的事?”   许舒妤本就对温续文没什么抵抗力,刚才差点陷进去,还好她及时清醒过来。   她从小到大学的规矩,不允许她做出白日宣淫的事。   上次作画温续文就差点擦枪走火,那么温柔的许舒妤第一次沉下脸,他哄了很久,才让她消气,同时保证以后再不会那样,不曾想他今日又犯了。   现在,小娘子虽未发脾气,可看她的脸色,必是不高兴的。   温续文摸摸鼻尖,有些懊恼,明明打定主意要注意分寸,不能再惹许舒妤生气的。   可是他一碰到她就容易失控......   温续文暗叹口气,这次是他理亏,怕许舒妤真的生气,连忙凑到她身边,正要道歉,许舒妤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温续文:“......”扎心了,这么防着他的吗?   许舒妤抿嘴,神色淡淡,“相公有何话要说?”   “那个,娘子,方才是我冲动了,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保证没有第三次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许舒妤摇头,“舒妤并未生气。”   你都不笑了,怎么可能没生气。   温续文干笑两声,想去拉许舒妤的手,缓和气氛,却被许舒妤躲开。   “之前吩咐了厨房为相公炖乌鸡汤调养身体,舒妤这便去看看好了没?”   看着许舒妤离开,温续文耸拉着脑袋,狠狠地拍打自己两下,她都不愿意了,怎么可以只顾着自己一己私欲呢,简直是混蛋。   许舒妤其实真的没有生气,她只是心里闷得慌。   她从小学女四书,明白女子嫁人后应当尽力帮助相公管理家务,除此之外,床笫之事也应注意分寸,莫要让相公伤了身体。   只是因为温续文在国子监进学,每半个月才会回来一次,他要得贪了些,许舒妤都不曾说什么。   唯独白日宣淫,着实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在她的认知中,夫妻之间,晚上如何亲热都不为过,可白日应当守礼,不可乱了分寸。   因着体贴温续文,再加上对他的依恋,平日里温续文抱抱她,亲亲她,许舒妤都可以接受,可一旦超过这个限度,她便受不了了。   上次的意外,已经让许舒妤羞愤异常,并且和温续文说过,不能再有下次。   可今日温续文还是犯了!   哪怕理智告诉许舒妤,温续文很看重她,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   在许舒妤的认知中,白日便行荒唐之事的,唯有一心争宠的妾室通房以及...... 勾栏中的女子。   在男人眼里,她们都是玩物!   接下来,温续文摸不清许舒妤的态度,不敢太放肆,用过午膳,便回书房读书,许舒妤在内室做女红,到了晚间沐浴就寝,两人才再次碰面。   并排躺在床上,温续文有些苦恼,他明日便要去国子监了,再不解开这个结,就没时间了。   温续文暗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放在头下的胳膊慢慢移动,然后放在许舒妤的肩膀上。   温续文感觉到她身体一僵,却没有拒绝,心中一喜,暗道有戏。   温续文微微用力,将许舒妤圈在怀里,在心里措辞许久,道:“娘子,我知错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也是自己难受,你若实在消不了气,你就打我,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她这般沉默着不说话,温续文看得心疼。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无声地摇摇头,眼眶微红,或许真是她多想了。   男人大多心高气傲,能有几人这般低声下气地给娘子赔不是,他能这般,必定是看重她的。   许舒妤搂住温续文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脸侧,亲了亲他的脸颊。   温续文忍不住嘴角上扬,她愿意亲近他,便表示不生气了。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许舒妤早早起来,服侍温续文更衣,两人一同用了早膳,温续文便去了国子监。   温续文在路上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事追根究底是他的错,他虽然来了这里两年,有些思维还是没有转变过来。   在后世,情侣之间在大街上搂搂抱抱都是常态,白天荒唐些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要感情好,情侣之间的相处真能腻死人。   因为喜欢许舒妤,他一和她在一起,就想和她亲近,而且许舒妤对他的吸引力极大,总是不自觉失控。   可许舒妤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她从小循规蹈矩,知分寸,守礼节,哪里受得了温续文这般胡闹。   温续文暗自检讨,既然他控制不了,那就尽量不要在白日和许舒妤太过亲近。   许舒妤性格温柔,他不能仗着她脾气好,就欺负她。   嗯,就从现在做起。   以往温续文去国子监前,总会抱着许舒妤亲好一会儿才离开。   现在温续文打算改正,只抱了抱她,便上车离开。   他心悦许舒妤,更希望她高兴,其他的她不喜欢,他就可以不去做。   温续文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什么经验,只能凭着许舒妤的喜怒去一点点改进,他暗自祈祷,但愿他理解的是对的。   ......   “妤姐姐,妤姐姐,我们出去玩吧,”温续文走后一个时辰,陈茜准时来报到。   可陈茜一进来,却看到许舒妤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压根没注意到她。   陈茜一怔,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妤姐姐,你怎么了?”   许舒妤猛然回神,勉强笑笑,“茜茜来了,我没事。”   陈茜叹口气,“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的样子,莫非是舍不得温公子?”   昨日看许舒妤因为温续文魂不守舍的样子,陈茜便知她应该挺在意温续文的。   今日见她这样,便猜测她是舍不得相公离开。   许舒妤听她提温续文,心里颤了颤,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陈茜只当她是默认了。   唉,这个可没什么办法,男人肯定要把精力放在事业上,要不然怎么养活妻子儿女。   陈茜知道陈慕良很看好温续文,温续文进入朝堂是早晚的事,现在努力读书,也能增加些保障。   陈茜的朋友不多,许舒妤很合她的脾性,陈茜希望许舒妤长长久久地留在盛京,所以,她可是很希望温续文能考个好名次。   陈茜拉着许舒妤的手,安慰道:“妤姐姐,你们成亲时间不长,你舍不得温公子很正常,反正今年八月便要考试了,到时你们便不用再分开了。”   许舒妤低下头,看着陈茜拉着她的手,心里一阵恍惚。   她其实看得出来温续文的改变,他今日比平时收敛许多,也克制很多。   许舒妤明白温续文这是尊重她,只是又想起了他们之前的相处方式,那时候温续文也是像现在这般君子。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陈茜越发苦着脸,她没想到温续文对许舒妤的影响这么大,她怎么安慰都没用,只能安静地陪着她。   还好,许舒妤不是一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出不来的人。   稍微走了一会儿神,她便重新和陈茜说笑起来。   之后的两次休沐,温续文秉持自己要改邪归正的态度,两人晚上还是一样的亲热,亲密无间,只是白日不会再越界。   许舒妤会在书房陪他,替他磨墨,温续文时不时会抬头看她,每一次许舒妤都会察觉到,两人便会相视一笑。   温续文很喜欢这种感觉,渐渐明白两个人在一起,脑子里不应该只想着那种事,像现在这般静静地坐在一起,各做各的事,也很温馨很舒服。   心灵交流的愉悦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的。   次日,许舒妤再一次送温续文离开,嘴角上扬,温续文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很在意她,她不喜欢的,便不会再去做。   ......   时间慢慢流逝,夏去秋来,转眼间,许舒妤到盛京已经一年了,因为那次诗社的扬名,让她以最快的速度融入盛京的圈子里,哪家若是举办什么赏花宴,必定会给她送请柬。   平日里,有什么小聚,也会有人来叫她,虽说许舒妤去的次数不多,可别人的态度却是做得很到位。   马上就要乡试,温续文上次休沐没有回来,正在进行最后的努力,虽然不论是国子监的博士,还是宋修德,都说他这次必中,可温续文想要的是解元,还是不敢松懈。   许舒妤在家闷了多日,邀请了她几次也不出门,陈茜实在看不过去了,便硬拉着她来到茶楼喝茶。   “妤姐姐,要考试的是你相公,又不是你,你再紧张也没用啊。”   许舒妤无视她的话,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低声呢喃,“还有三日。”   陈茜听到,无语了。   乡试定在八月初九,今日是初六,可不是只有三日。   本来按照朝廷规定,秀才参加乡试都应该回祖籍,只不过温续文是监生,可以无视这条规定,倒是让他免受奔波之苦。   国子监,公厨   温续文三人正在用午膳,冯洛凌举起茶盏,道:“提前祝你们二人高中。”   不仅温续文要参加乡试,陈慕良也要参加武乡试。   “借世子吉言,”温续文配合地押了口茶。   陈慕良也举起茶盏。   “温兄可打听到主考官是谁?”   “义父已经告诉我,正主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韩大人,两位副主考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   不仅如此,宋修德还把韩御史的行文喜好告诉了温续文,这半个月他一直待在国子监,便是在熟记韩御史的喜好,同时稍微改一下自己的行文习惯。   “既然如此,以温兄的才学,定是高中无疑了。”   温续文笑而不语。   见此,陈慕良眼睛一眯,心中有些猜测,饶有深意道:“看来温兄想要的不止是高中。”   冯洛凌闻言也明白过来,看向温续文,伸出大拇指,“好样的,小爷支持你。”   温续文端起茶盏,含笑道:“多谢世子。”   李司祈和他的室友周江宁都参加这次的乡试,而且也是在京城,说起来三人算是竞争关系,毕竟名额有限。   温续文回到宿舍,正好碰到李司祈,笑道:“表哥,这几日早些休息,莫要熬坏了身体。”   李司祈颔首,“续文,你也是。”   竞争?不存在的。   李司祈和温续文都是骄傲的人,从不觉得自己会落榜,他们想的只是名次的高低。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在乡试前一天,温续文回了家,明日他会从家中直接去贡院。   许舒妤知道他会回来,格外注意他今日的膳食,生怕他因为吃坏肚子误了考试。   看着许舒妤忙来忙去的样子,温续文连忙拉住她,“娘子别忙活了,坐下陪我说说话。”   “相公想说什么?”   许舒妤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温续文身后,替他按摩太阳穴,帮他缓解疲惫。   温续文舒服地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娘子来了盛京一年,我都不曾带娘子四处玩玩,娘子可有想去的地方,等乡试考完,我陪你。”   从考试到出榜这段时间,温续文的时间很自由,可以回国子监读书,也可以在家等消息。   许舒妤闻言,眼底染上几分欣喜,“相公决定便好。”   “世子一直邀我去庄子上玩,之前没时间,不如这次便答应他,到时陈兄和陈姑娘应该也会去,娘子一起吧。”   许舒妤颔首,柔声道:“舒妤听相公的。”   许舒妤的按摩手法很熟练,没一会儿温续文便觉得困了,昏昏欲睡。   许舒妤低声道:“相公,去床榻上休息,莫要着凉。”   温续文点头,站起来走进内室,说了句“用午膳时叫我”,便躺下睡觉。   许舒妤坐在他身边,没一会儿,便听到温续文平缓的呼吸声。   初一那日温续文没有回来,两人已经二十多日没见,若是以往他肯定会抱着她亲热好长时间,不舍得放开。   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守礼不越界,两人见面,他只是轻轻抱了她一下便放开,说:“娘子消瘦了,该多用些膳食才是。”   这段时日,她确实吃得少了些,会消瘦很正常。   说起来许舒妤也没想到临近乡试,她会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她见证了温续文如何为乡试努力,他付出这么多,多少有些害怕他会失望。   愣愣地盯着温续文沉睡的样子,许舒妤躺在他身边,动作轻缓地靠进他怀里,生怕惊醒温续文。   嗅着许久不曾闻到的气息,许舒妤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竟是也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温续文先醒过来,叫醒许舒妤,“娘子,该用午膳了。”   许舒妤连忙起身整理发型,面上带着羞赧,她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温续文大概能猜到许舒妤为何这般疲惫,知道她害羞,没有细问,只是打定主意考完试,定要多陪陪她。   第51章   八月初九   乡试日, 亦称为秋闱,是天下考生需要经历的第二道大难关,乡试总共考九日, 每场三日。   今日天还未亮, 温续文便到了贡院, 即便是如此, 贡院门口排队的人已经很多了, 只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看得温续文头皮有些发麻, 估计要排很久。   从何顺手中接过篮子, 温续文看向马车中的许舒妤, “娘子, 快些回去休息吧, 天冷莫要受了寒气。”   温续文本不想让许舒妤来送他,可实在拗不过她, 只能随她。   许舒妤颔首,柔声道:“篮中放有糕点, 放久了难免失了味道,相公可先食用......舒妤为相公准备了大氅, 晚间若是冷了,可以御寒。”   “娘子放心, 我都记下了。”   从今日出门, 许舒妤就说了多次, 明明是他考试, 许舒妤似乎比他还紧张。   “舒妤便......先离开了。”   许舒妤还想和温续文说几句话, 可看到越来越多的人, 不忍他排太长时间的队, 便主动放下车帘,不再浪费他时间。   温续文送走许舒妤,挎着篮子走到队伍最后面排队,看起来挺搞笑的,他穿着书生衣衫,明明是个清隽的读书人,却挎着个篮子,看着着实有些违和。   不过放眼望去,所有的考生皆是挎着篮子,这样一看,便不觉得突兀了。   乡试的规矩极其严格,考过的士人都说参加一次科考便与坐牢一般,他们便是里面的囚徒,此言并非夸大。   朝廷对考生有多条规定,比如必须穿单层的鞋袜,砚台的厚度不能超过要求,毛笔必须是空心的等等。   这也就罢了,更让人难受的是进入贡院的检查,温续文听说还要脱衣服检查,以防考生将文章写在身体上。   温续文听到这条规矩时,便想到宫廷选妃,莫名觉得制定科举检查制度的人可能借鉴了选秀制度。   温续文对此其实没有太抵触,毕竟前世不管考个什么证,都是有体检的,他有经验。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快,他来时天色还很暗,等轮到他时,天已经大亮了。   守在贡院门口的人仔细检查了温续文的衣衫以及篮子的东西,许舒妤为他准备的糕点,都被他们掰得粉碎。   一刻钟后,检查无误,温续文才被放行,这还不算完,他还要进房间经历脱衣服检查。   他刚进入贡院,便看到两个兵士拖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考生走出来,毫不留情地把他和篮子一起扔出贡院,很明显这是被查出作弊的人。   温续文叹口气,何必呢,本朝是对作弊处罚最严重的。   丰靖帝有多重视人才,就越多厌恶作弊的人,一旦被发现,除了本人终身不得参加科举外,下一代也不得参加。   士农工商,等级森严!   丰靖帝的惩罚不可谓不严重,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顶风作案,自寻死路,怪得了谁。   温续文面色平静地经历了脱衣检查,倒是让检查的人多看了他一眼。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句话深入人心,所以读书人的心气是最高的,脱衣检查这一步,八成的考生都会觉得羞辱,甚至有些心量小的会难受一辈。   像温续文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到底是少数,而且多是经历过数次考试,已经习惯的,像他这么年轻的没有几个。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能快速摆平心态,成就不会太低。   若非他们有规定,不能和考生交谈,检查之人或许会鼓励温续文两句,结个善缘。   离开房间,温续文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他最担心的暴力检查没有出现。   到底是天子脚下,他们还不敢放肆。   长达一两个时辰的检查,难免会让人心生厌烦,下面布政司的很多考试检查都会发生暴力检查,那简直就是把考生的脸按在地上摩擦,考生还不能反抗。   如果考生敢反抗,那好,直接让兵士拉出去,以不配合检查为由,不让他参加这次考试。   检查完后,温续文和众多考生一起在贡院官吏的安排下走进自己接下来要待三日的小屋。   真的就是小屋,宽一米多,进深也就两米,里面就一张桌子,一张木椅和一张床,没别的。   哦,不对,温续文目光瞥向角落,在心里默默地添了一句:还有马桶。   虽早就知道,温续文的脸色还是微微有些变化,地方这么小,和在厕所里考试有什么区别?   而且还要吃饭!   难怪梁先生和宋修德都让他放平心态,这地方,真的很影响考生的考试状态。   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没交卷前他是不能出这个门了,温续文叹口气,将篮子放在床上,取出笔墨砚放在桌子上,没有纸,考试的纸贡院会统一发放。   一刻钟后,贡院大门落锁,这里成了真正的牢笼,任何人都别想出去。   屋门上面开了一个洞,方便巡视的官吏查看考生的状况以及给考生发放试卷。   温续文刚听到敲门声,一抬头,便看到一份试卷被递进来,他连忙接过来,打开试卷,从头到尾翻看一遍,看看有没有印错字或者漏字。   考试开始的一刻钟之内是允许换试卷的,这之后,即便再发现问题,也不允许更换。   温续文检查得很认真,再三确定没问题后,才开始思索答卷。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和一首五言八韵诗。   温续文打算趁着现在状态好,多答一些题。   他本就聪明,基本功又扎实,考题根本难不住他,他只是需要时间把脑子里的东西誊到纸上,不能有错字,而且有些字需要避讳,这个真是要慎之又慎。   但凡答卷上出现不该出现的字,考官不会再多看一眼,直接放在落榜一列中。   所以距离盛京较远的地方有些吃亏,若是朝廷新出了需要避讳的字,他们不能及时得到消息,便有可能踩坑。   这种时候,就看考官仁不仁慈了,若是考官觉得考生文采好,再加上消息不灵通,情有可原,便会让他过。   多年的积累,皆在今朝!   温续文状态特别好,一日过去,便答了一半的题,他满意地看看答卷上工整漂亮的字,然后吹灭蜡烛,开始就寝。   蜡烛是很珍贵的,每个考生只能自带三根蜡烛,若是用完还答不完题,也没办法。   床板很硬,枕头里也不知放得什么,枕得很不舒服,还好温续文前世在学校住宿睡的便是这种床,早就习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重复第一日的过程,等到他就寝时,便只剩下一首五言八韵诗还未作。   温续文在作诗上没有天赋,还比不上许舒妤,他看到过许舒妤以前作的诗,只觉她不负才女之名。   第三日,温续文并非是自然醒,他是被臭味熏醒的,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完全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种臭味,太明显了。   卧槽!   有人拉肚子!   温续文连忙用纸堵住鼻子,心里直骂娘,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自己没闹肚子,却遇上一个闹肚子的邻居。   在考场上闹肚子,真是害人又害己。   味道太大了,温续文胃里翻腾,直想呕吐,篮子里的食物他都不敢多看一眼,看了更想吐,他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温续文才恢复点精神,悲哀地发现,他闻习惯了!   想到自己还有一首诗没写,温续文连忙起身坐在桌前,他咬咬牙,决定不吃饭了,在午膳前写完诗,然后交卷离场。   真要在这种环境中待一天,他会疯的。   他不擅长作诗,构思了许久,才憋出来一首附和要求的诗,温续文不求他的诗有多出彩,只要不拉后腿就行。   将作出来的诗完完整整,没有一个错字的誊在答卷上,温续文.强迫自己沉下心,再把答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见没有问题后,立刻敲门,表达自己要交卷的心思。   贡院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上   陈茜百无聊赖地陪着许舒妤坐在二楼窗口处,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贡院大门。   “妤姐姐,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考试还有几个时辰才结束呢。”   许舒妤柔柔道:“我知道,只是我实在担心相公,在家中待不住,还不如来此等候。”   陈茜听言,叹气道:“明明考试的是温公子,结果他没什么变化,你却消瘦得这般厉害。”   许舒妤微微低头不语。   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温续文付出多少努力,她怕他会失望。   “夫人,有人出来了,”何顺突然道。   听到这话,许舒妤和陈茜皆望过去,可不是,贡院的门打开一条缝,可以看到一个考生从里面走出来,随后贡院的门再次关闭。   朝廷并不阻止考生提前立场,反正关系的是他们自己的前程,只要不违反考场规则,贡院便不会管。   “这么早就出来了,这人是谁啊?”离得有些远,陈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许舒妤却是猛地站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语调欣喜,“是相公。”   说完,便快步走下楼,何顺和秀儿紧跟在她身后。   陈茜再次看向那个模糊的影子,无奈地摇摇头,都模糊成这样了,许舒妤还能认出来,她还真是心心念念都是她的相公。   陈茜没有跟上去,一般有温续文在,她都会避开。   温续文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在小屋里两天多,这阳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   稍微适应了一会儿,才放下手,紧接着就看到正朝他走过来的许舒妤等人。   温续文怔了下,“娘子怎么在此?”   许舒妤轻柔地笑笑,“本只是想来看看,没想到真能碰到相公。”   温续文却是不信,眼神环顾四周,在看到不远处的茶楼后,脸色一沉,“娘子一早便在这里等着?”   许舒妤闻言,嘴角一僵,低下头。   “今日恰好是我出来早了,若是我没出来呢,娘子便要在此等一日吗?”   许舒妤不语。   温续文既生气又心疼,“娘子身子单薄,现在这么冷,你这样让我如何安心考试?”   她最怕的就是影响温续文考试,许舒妤心里一慌,“相公不要生气,是舒妤做错了。”   看着她脸颊被风吹得微红,温续文更心疼了,让何顺把马车赶过来,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继续道:“娘子,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同样也担心娘子。”   似是怕许舒妤不明白,温续文执起她的柔荑放在自己胸口,温柔道:“若是真因我之故,让娘子吹着寒气等一日,让我于心何安。”   许舒妤整日闷在家里,很少出门,她的身体状况只能说一般。   许舒妤抿嘴,垂下眼帘,“舒妤之前一直在茶楼,并未在外面,”所以没受凉气。   “若是我不出来,娘子打算去何处用膳?”   这附近可没有酒楼。   许舒妤沉默不语,她怕错过温续文,根本没打算用膳。   温续文叹口气,心里情绪涌动,将她揽进怀里,“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许舒妤向来聪慧知礼,娴静稳重,这般任性的时候几乎没有,可为了他,却偏偏这么做了。   许舒妤双手拽着温续文的衣摆,她也不知道,她就是忍不住想这么做,她知道这样会让他担心,也不符合她自小学的礼仪规矩,可她就是想。   “何顺,转道去宋府。”   温续文低头亲了亲许舒妤的秀发,沉默一会儿,扬声吩咐道。   许舒妤听言,抬头看他,摇摇头,眼中带着祈求。   “相公......”   温续文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庞,“我们都牵挂彼此,谁都说服不了谁,相公便只能劳烦义母看着娘子点了。”   许舒妤咬紧嘴唇。   若是旁人看了可能说她矫情,温续文只是去考试,又是只有几日,许舒妤只管安心在家中等着便是,何须如此折腾。   温续文却只觉这份心意难得,他知她只想忧他所忧,考场上的事她帮不了他,却可以在考场外陪着他。   其实,许舒妤这三日都会在那茶楼坐许久,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却还是做了。   到了宋府   宋修德还未下衙,两人直接去后宅正院见杨氏。   杨氏正在查看下面庄子送过来的账簿,见他们来了很高兴,张罗着要留他们用膳。   因着有许舒妤陪伴,杨氏的气色越来越好,对许舒妤也是越来越宠爱,容不得旁人说半句。   上次宋修德会弹劾那个吏科给事中,杨氏可没少在他耳边念叨。   温续文笑道:“不用义母留,小婿和娘子都打算住几日呢。”   杨氏早就察觉到许舒妤的面色有异,听到温续文的话,顺势问道:“这是怎么了?”   温续文扭头看看许舒妤,“唉,也是小婿的不是,让娘子忧心了。”   许舒妤咬唇,解释道:“和相公没关系,是舒妤执意要去贡院外等相公的。”   听到这话,杨氏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意外,他们成亲时间不长,感情深冲动些很正常。   杨氏面上带着笑,冲许舒妤招手,“妤儿来义母这里,续文也坐。”   许舒妤坐在杨氏身边,低下头。   杨氏拍拍她的手,笑道:“妤儿可是许久没来陪义母了,可是将义母忘了?”   许舒妤连忙摇头,“舒妤本打算等相公考完后,便来陪义母。”   温续文要考试,许舒妤心里总是挂念此事,怕不好的情绪影响到杨氏,这才没来宋府。   “我看也不用等几日了,正好续文要考试,没时间陪你,你便留在府里陪我说说话。”   杨氏的话不容置疑,许舒妤又向来孝顺,自是不会反驳。   只是抬头看向温续文,眼神有些委屈,显然是不满他带她来宋府。   温续文却是很满意,他还要考六日,怎么可能忍心让许舒妤在考场外等他六天,虽然感动许舒妤的心意,却不能放任。   随后,宋修德下衙,见到温续文,只是和他说闲话,没有问半句考场的事,显然是不想影响他。   晚上,温续文二人在宋府留宿,见许舒妤的心情不好,他便将考场上有人拉肚子的事说出来,逗她开心。   结果许舒妤脸色一变,紧张道:“相公可有被那人影响?”   温续文见此,连忙安抚道:“娘子别担心,我早就答完了题,就差再检查一遍,要不然我能出来这么早?”   怕许舒妤担心,温续文没说作诗的事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许舒妤太关心他了,有些话不能乱说。   她不会问温续文考得怎么样,却害怕温续文会被外力影响,到底还是担心温续文因意外而落榜,从来影响他的心情。   温续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搂着许舒妤,两人躺在床上,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在贡院那种地方,哪怕温续文再有把握,也睡不安稳,他今晚得好好睡一觉,精神饱满地去进行下一场考试。   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脸颊轻轻地在他胸口处蹭蹭,一只手抓着温续文的衣摆,显然是怕温续文明日偷偷起来,不喊她。   只不过许舒妤不知道,为了让她睡好觉,温续文让人在她喝的茶中放了安神助眠的药材。   次日待许舒妤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猛地坐起来,扭头问秀儿,“相公走了?”   秀儿一直守在她身边,听言一边取出许舒妤要穿的衣物,一边点头,“姑爷一个时辰前便走了。”   许舒妤垂下眼帘,没有问秀儿为什么没喊她,显然是温续文吩咐的。   “小姐,方才夫人让人来说,等您醒了,就过去陪她说话。”   “我知道了,”许舒妤松开轻咬的嘴唇,轻声道。   罢了,他不想让她做的事,她不做便是。   她应该全身心地相信他!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温续文考得很顺利,没有再遇到阻碍。   八月十八日,丰靖四十二年的乡试结束。   在离开贡院时,温续文看到了李司祈,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遇见。   李司祈不是会提前交卷的性子,哪怕做完,也会等收卷的铃声响起,才交卷出贡院。   今日也是因为考策问,温续文花费的时间长了些,等他答完,也快交卷了,便想着和众人一起交卷罢了,这才遇到李司祈。   “表哥,考试结束,可有安排?”   李司祈面上带着几分轻松,“这一年多一直在准备考试,都不曾好好去典籍厅看书,这段时间,我打算多看些书。”   “......表哥如此好学,我不及也。”   本来还想邀请李司祈一起去玩,现在听到这话,温续文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李司祈心里,读书和许舒静同样重要,没有许舒静,谁也约不出来他。   李司祈闻言摇头,“续文此言差矣,我们二人志向不同,不可如此对比。”   李司祈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进翰林院,一辈子搞学问,当个侍读、侍讲之类的从五品小官便足够了。   温续文想起李司祈的志向,玩笑道:“比起表哥,我可就俗多了。”   他可没忘记答应许舒妤要给她挣一品诰命夫人的,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进内阁。   两人闲聊着走到各自的马车旁,温续文看到车内的许舒妤,便和李司祈告别,上了马车。   不等温续文询问,许舒妤便主动道:“舒妤两刻钟前才到。”   温续文听言失笑,“既然义母让娘子出府,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这都是最后一天了,他又不是老顽固,看到许舒妤来接他,他还挺高兴的。   许舒妤弯着眼睛笑了,看着温续文许久,抿紧嘴唇,主动将柔荑放进温续文手心里握住,靠进他怀里,她见温续文神色没有异样,便知他考得不错。   温续文只愣了下,便回握住她的手,同时揽紧她。   温续文虽恪守君子之礼,可许舒妤若是主动,他当然不会傻到推开她。   许舒妤勾了勾唇,嘴角挂上一抹甜甜的笑意。   今日温续文考完试,杨氏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替他补补身体。   宋修德见温续文状态不错,笑道:“贡院九月十五才会放榜,这一年多你辛苦了,趁着这段时间多歇歇。”   宋修德一直在指导温续文,看得出他的进步,自然也能猜到他付出的努力,担心温续文不知劳逸结合,逼得自己太狠。   “义父放心,小婿知道分寸。”   温续文早就等着这一天到来,好带着许舒妤四处转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总要犒劳犒劳自己。   对他来说,现在就是放假时间。   第52章   温续文和许舒妤又在宋府住了一晚, 在次日回了自己家。   刚回到家,就收到了兴元府来的书信,在信中许士政询问温续文乡试的事, 还有就是许舒静日常让温续文派人去接她。   兴元府的信两个月就有一封, 许舒静在家待不住, 陪了许士政夫妇过年后, 便一直按捺不住要来盛京, 只是李氏不放心她一个人上路,许舒静便想让温续文陪张智去接她。   许舒妤却是想着温续文要考试了, 不想让许舒静来打扰他, 温续文当然也不希望许舒静来当电灯泡, 便一直没去接她。   现在再见到这封信, 温续文扭头看向许舒妤, 询问她的意思。   许舒妤摇头,“等相公考完, 再接静儿也不迟。”   现如今只是乡试结束,还有会试和殿试, 再者许舒静快十六了,信中李氏说过正在为她相看人家, 许舒静来盛京也有躲避相亲的意思。   许舒妤当然不能由着她任性,等过几个月, 若是还没有结果, 让她来盛京住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温续文自然是听许舒妤的, 再次忽视许舒静的请求。   从兴元府来的书信, 除了家信, 还有一封是许舒静写给正同书局掌柜的信, 她虽然回了兴元府, 却没忘了自己的书局,这段时间有许舒妤替她把控,再加上她远程指导,书局在盛京也开了几家分局。   而且,盛京人杰地灵,书局不再指着温续文一个人写小说,卖的话本小说越来越多,生意很是红火。   ......   在家休息一日,第二日一早,冯洛凌便派人来请他去庄子上玩。   这本是早就说好的,温续文没有推辞,和许舒妤坐马车去城门口和冯洛凌等人汇合。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那里停着两辆华丽非常,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车上还带着镇南王府以及陈府的标识。   见温续文夫妇到了,陈茜掀开车帘招手,“妤姐姐,过来这里坐啊。”   温续文看向那边,隐隐看到车中不止陈茜一个人,似乎还有一个女子。   许舒妤没有立刻答应,扭头看向温续文。   这时,冯洛凌也掀开车帘,扬声道:“温兄,你也上车吧,庄子离得有些远,我们得快点赶到才是。”   两匹马总比一匹马跑得快。   温续文便让许舒妤去寻陈茜,他则上了冯洛凌的马车,何顺带着张智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陈慕良自然也在车里,看到温续文,笑道:“看温兄的样子,想来乡试考得很好。”   温续文拱手,“彼此彼此。”   毕竟陈慕良这段时间也参加了武举,若是过了,便是武举人。   冯洛凌翻个白眼,打断道:“你们两个就别互相恭维了,反正说到最后,就是你们都厉害,就小爷我最差。”   “世子此言差矣,若是有世子这样的身份,我也不会读书,每日和娘子游山玩水岂不自在?”   吃喝玩乐,正是冯洛凌的志向。   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了,冯洛凌拍拍温续文的肩膀,赞赏道:“温兄真不愧是小爷的知己。”   陈慕良无奈地摇摇头,这会儿倒是他被排除在外了。   冯洛凌说的庄子,叫梅园,是丰靖帝表彰镇南王御敌有功特意赐下的,这是一座园林,里面有山有水,还有各种亭台楼阁,琼楼玉宇,美妙无穷。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才到梅园,冯洛凌率先跳下马车,呲牙咧嘴道:“坐得小爷快散架了。”   等他下去,陈慕良和温续文跟着下了马车,许舒妤那边的车帘也被掀开,陈茜已经下来,许舒妤正在秀儿的搀扶下走下来,随后又有一双玉手掀开车帘。   很明显,刚才温续文没看错,里面还有第三个人。   下一刻,那女子的面容露出来,鹅蛋脸,五官很是精致,温续文却是注意到她脸上的婴儿肥,默默猜测这姑娘及笄了吗?   那姑娘看了温续文这边一眼,便羞涩地低下头,走过去搂着陈茜的胳膊不松开。   温续文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个情况?   陈慕良低声跟他解释,“她是太医院沈院使的嫡女,是老王妃和王妃都中意的世子妃人选。”   温续文这才了然,怪不得她刚才这么害羞。   冯洛凌和温续文同龄,已经行了冠礼,按理说应该娶妻了。   别看冯洛凌身份尊贵,可他想取个好妻子,并不容易,首先正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不要想了,镇南王手握数十万大军,王府若是再和权贵结亲,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除此之外,和成年的三位皇子有瓜葛的官员,同样不能结亲,镇南王府可不想牵扯进夺嫡风波。   这样一来,合适的人是少之又少,而且镇南王府是武勋将门,在书香门第眼中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冯洛凌是个混不吝的小霸王。   嗯,说实话,温续文觉得他娶不到娘子的可能性更大。   太医院院使是正五品,这位沈姑娘看着是个好性子的,也不知老王妃和镇南王妃挑了多久才挑中这么个合适的,自然是百般满意。   温续文看冯洛凌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抵触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起出来玩,这门亲事估计有门。   温续文心思转了转,低声打趣道:“怪不得世子邀我们出来玩,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唉,我们都是附带的。”   陈慕良忍笑附和,“可不是,这有些人啊,见色忘友的行为,简直不要太熟练。”   冯洛凌虽然不曾经历过这种事,可以他混不吝的性子,怎么可能任由他们二人打趣。   他瞥了陈慕良一眼,嗤笑道:“那也比有些人,一直单着强。”   陈慕良脸色一僵。   温续文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茜看着他们三人嘀嘀咕咕地也不动,扬声道:“还进不进去了?”   真是的,三个大男人,有什么悄悄话好说的。   梅园因其中有一片梅林而得名,可现在是八月,还不到梅花开花的时候,若不然,那一片梅林,是极好看的。   沈琳琳刚刚及笄,性子有些害羞,除了下马车时看了冯洛凌一眼,之后便不敢再看他,   冯洛凌三人走在前面,陈慕良记着刚才冯洛凌怼他的话,淡淡道:“说起来某人可能是高兴早了,这门亲事能不能定下还不一定的,毕竟沈小姐可是看都没看某人。”   冯洛凌闻言瞪大眼睛,“笑话,会有小爷我搞不定的人?”   “说得好像你搞定过很多人似的。”   两人相识多年,陈慕良很了解冯洛凌,冯洛凌嫌弃女人麻烦,根本没心情哄女孩子,也就去过几次八大胡同。   可那里只要有钱,什么姑娘搞不定?这和冯洛凌本人没什么关系。   这话冯洛凌还真没办法反驳,瞪了陈慕良一眼,暗自咬牙,最好别让他抓住把柄。   后面许舒妤三人走在一起,女儿家之间总是有共同语言,听闻沈琳琳懂医术后,许舒妤便动了几分心思。   她和温续文成亲两年多,圆房也快一年了,可至今她的肚子没有任何动静,温续文从未提过孩子的事,好像并不着急,可她却是想着此事,李氏给她单独写的信中也有提到子嗣的事。   现在有一个会医术的女子,许舒妤便生出让她看看的心思。   抬头看看前面的温续文,确定他应该听不到后,许舒妤低声道:“沈姑娘,你能不能替我把把脉?”   陈茜闻言,马上担忧地看着她:“妤姐姐,你怎么了?”   这话怎好说出口,许舒妤摇摇头,“没事,只是听到沈姑娘会医术,便想让沈姑娘看看。”   沈琳琳虽然性子单纯,可医者见到的病人比较多,看到许舒妤的表情,便能大概猜到她想让自己看什么。   沈琳琳腼腆笑道:“妤姐姐,你和茜姐姐一样叫我琳琳便好,我们刚刚坐了马车,奔波多时,难免影响脉相,待我们到了房间,我再给妤姐姐把脉,可好?”   许舒妤不懂这些,自是要听沈琳琳的,颔首道:“琳琳决定便好。”   六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温续文有些无奈,他来这里是为了陪许舒妤的,不是跟着两个大男人一起游园的。   走了一段路后,他便受不了了,“世子,你都不和沈姑娘说说话的吗?”   彼此了解一下,不才是你们来此的目的吗?   冯洛凌听言,有些迟疑,“才刚见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温续文翻个白眼,“你以为你们能经常见面?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两个人成亲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只有疼爱和尊重子女的父母才会寻个由头让男女双方见见,看看他们对对方满不满意。   温续文觉得这次可能是冯洛凌唯一一次有机会和沈琳琳单独相处,以后,除非他们定亲,要不然再想单独相处,想都不要想。   冯洛凌本来就不是扭捏的人,见温续文这么说,也不再迟疑,转身走到沈琳琳身边,“沈姑娘,那边的景色更好看些,要不要去看看?”   沈琳琳被冯洛凌吓了一跳,再听到他的话,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紧接着,从脖子到脸蛋全红了。   陈茜知道沈琳琳今日来是做什么的,怕她不好意思,故意装出难受的表情,道:“妤姐姐,我肚子好难受,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你陪我去趟茅厕,好不好?”   许舒妤一眼便看出陈茜是装的,明白她的目的,心里暗笑她反应真快,面上配合地露出担忧的表情,“琳琳,我先陪茜茜去茅厕,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说着,两人便快步离开,留下沈琳琳和冯洛凌待在一起。   温续文和陈慕良也跟着离开,几人走得很快,没一会便消失在回廊。   冯洛凌心里其实也慌,但他会伪装,面色还算淡定,摆手温和道:“沈姑娘,请吧。”   沈琳琳偷偷看他一眼,见他露出一个笑容,才微微有些放心,跟在他走向另一个方向。   另一边,温续文四人在看不到冯洛凌和沈琳琳后,便停了下来。   陈茜得意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陈慕良闻言,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配合道:“你最聪明了。”   温续文走到许舒妤身边,笑道:“陈兄,陈姑娘,我和娘子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等到用膳的时候,我们再见......娘子,我们走吧。”   温续文低头看许舒妤,许舒妤颔首,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离开。   陈茜愣了,扭头看陈慕良,“哥,我们这是被抛弃了?”   陈慕良耸耸肩膀,双手一摊,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陈茜瞬间变得很失落,妩媚的双眼变得无神,“哥,你为什么还不娶嫂子回来?”   陈慕良睨她一眼,“你不一样还没嫁出去,”还好意思说他。   “我没嫁出去是为了陪你,哼,不识好人心!”   陈慕良笑道:“巧了,我也是怕你心里不好受,才没娶亲。”   话音一落,两兄妹对视一眼,表面上都笑嘻嘻的,心里却是对彼此的话嗤之以鼻,然后老老实实地组成兄妹二人组,共游梅园。   温续文和许舒妤走在回廊上,看着不远处的假山,心情很好,“终于摆脱了他们。”   许舒妤眼底也带着笑意,虽未附和,可她心里也是想和温续文单独在一起。   只是看到两人之间一拳的距离,抿了抿嘴角。   温续文现在晚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热情,白天却是变得比君子还君子,尺度最大的便是抱抱她,纯洁得不能再纯洁。   许舒妤对梅园不了解,两人也就是瞎逛,反正梅园有不少下人,不怕迷路。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小亭子,便走进去坐下,感受到微凉的风,温续文看许舒妤,“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只见识了后面三样,如今风景正好,娘子可否弹奏一曲?”   许舒妤自无不可,只是,“这里并没有琴。”   温续文勾唇,“这个好办。”   他走出亭子,拦住一个下人,让他取一副琴过来。   这里的下人们早就知道冯洛凌会带客人来梅园,见到温续文这个陌生面孔,便知是冯洛凌的客人,下人不敢怠慢,连忙去取琴,没一会儿便回来。   温续文将琴放在石桌上,抬眼笑道:“现在有琴了。”   许舒妤走过去坐下,双手放在琴上,微微拨动几下琴弦,待熟悉后看向温续文,柔声问道:“相公想听什么?”   温续文摇头,“我对这个不了解,娘子随意。”   许舒妤想了下,开始拨动琴弦,一阵舒缓柔和的琴声响起。   温续文靠坐在亭子围栏上,听到琴声,虽听不懂,却觉得心情舒畅不少,仿佛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让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沉浸在琴声中。   一曲结束,温续文睁开眼睛,抬手鼓掌,“我定是积累了几辈子的福气,今生才得以娶到娘子。”   如此多才多艺的女子是他的娘子,不是福气还能是什么?   许舒妤垂下眼帘,低声道:“相公谬赞了。”   他总是喜欢夸她!   温续文勾唇,“怎么会是谬赞呢,应该是名副其实才对.....说起来,我虽然对音律不太了解,却也会吹首曲子,不知娘子可否愿意和我合奏一曲?”   许舒妤听言有些欣喜,点头道:“舒妤当然愿意,只是相公要用何种乐器?”   话音刚落,便见温续文从背后取出一只萧,显然他早有打算,方才让下人取来的不止是琴,还有一只萧。   “我只会吹箫,吹得不是太好,请娘子见谅。”   “相公说笑了,相公想合奏哪首曲子?”   “《凤求凰》,娘子可会?”   许舒妤怔了下,缓缓低下头,脸颊的温度升高,声音细若蚊吟,“自是会的。”   “那便开始吧。”   温续文将萧放在嘴边,看向许舒妤,许舒妤会意,再次拨动琴箫。   乐曲响起,琴箫合奏!   温续文的目光一直在许舒妤身上,眼底泛着柔情,这首《凤求凰》是他前世学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着今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可以吹给她听。   这首曲子他学了很多年,却不想会在另一个世界用到。   挺好的!   温续文的目光愈发地柔和,箫声也变得越来越缠绵。   许舒妤精通乐曲,温续文箫声的变化她自是能听出来,也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虽心里如喝了蜜一般,她却不敢抬起头,怕看到温续文的眼神,会被他影响。   一曲《凤求凰》时间不长,温续文只觉自己刚找到感觉就结束了。   许舒妤双手扶在琴上,抬眼看温续文,眸中带着光,“相公的萧吹得很好。”   温续文收起玉萧,笑道:“不怕娘子笑话,我就会这一首。”   听言,许舒妤一怔,眼底的光芒渐渐消失,缓缓垂下眼帘,抿嘴道:“不知...... 相公何时学的这首曲子?”   其实,许舒妤心中已有答案,能把《凤求凰》吹得这么好,没有数年练习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才成亲不到三年!   许舒妤熟读女四书,她深知女子善妒是大忌,属于七出之条,如果温续文愿意,他甚至可以凭借这个理由休了她。   许舒妤一直知道她是喜欢温续文的,他是她的相公,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嘛。   因为喜欢,才会在他考试时那么牵挂,才会因为他的话脸红心跳。   可是,许舒妤有清楚的认知,温续文早晚都会纳妾,她一直都有这方面的准备。   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只是一首曲子,她便有些受不了了?   忍不住想他为了谁学的这首曲子,那个女子是谁,今后会不会出现,若是出现,那她...... 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问题,许舒妤的思绪便乱成一团糟,她心思通透,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温续文听到许舒妤的询问,心里却是一咯噔,他看不到许舒妤的表情,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随口一问。   可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前世之事肯定不能说,古人都信鬼神,真说了,保不齐会吓到许舒妤。   若他在乐器上天赋异禀,他倒是可以说自己来了盛京练的,很可惜他没有天赋,天才不是好装的,很容易露馅。   仔细在脑中措辞一番,温续文开口道:“什么时候学的,其实很早了,那时候还小,村里有个老伯,因为我帮过他几次,他便教我吹箫,其实我以前并不知道《凤求凰》,只是那老伯说学了这首曲子,今后可以哄娘子开心,免得和他一样,我便学了。”   温续文的话半真半假,学《凤求凰》的缘由是真的,老伯也有,只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啊,”许舒妤笑了笑,声音有些恍惚。   温续文也不知她信了没有。   “温公子,温夫人,少爷让小的请二位去用膳。”   这时,一个下人跑过来,恭声道。   温续文听言才意识到已经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他站起来,将玉萧放在石桌上,道:“娘子,我们走吧。”   许舒妤颔首,“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亭子,随着那个带路的下人去用膳的地方。   一路上,许舒妤沉默不语,温续文时不时看看她,却不知要说什么,他本只是想和许舒妤合奏一曲,顺便撩一下她,谁让他们已经同房,许舒妤还是放不开呢,他总想逗逗她。   可谁知,没撩得许舒妤脸红心跳,自己差点栽进去。   春晖堂   冯洛凌几人已经都在这儿,看到温续文和许舒妤走进来,冯洛凌调侃道:“温兄,若不是小爷派人去寻你,你是不是都忘了要用膳?”   见许舒妤主动走到陈茜身边坐下,温续文只得走到冯洛凌身边,面不改色道:“还要多谢世子,没让我饿肚子。”   他和许舒妤是正经的夫妻,玩得忘了时间怎么了,他们名正言顺。   看出温续文眼中的得意,冯洛凌那个羡慕嫉妒啊,他也想和沈琳琳多说会儿话,可她太害羞了,跟他待在一起,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冯洛凌真怕她羞得晕过去,不敢多聊,便和她回来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才不会着急。   冯洛凌冷哼一声,扬声吩咐下人上菜,懒得看温续文小人得志的样子。   另一边   陈茜拉着许舒妤,妩媚多情的眼睛盯着她看,笑道:“都说秀色可餐,我看在妤姐姐眼中,男色也是可餐的。”   听言,沈琳琳没忍住笑了出来。   许舒妤无奈地摇头,论斗嘴,她可说不过陈茜。   第53章   用完午膳, 冯洛凌便让下人带温续文几人去看为他们准备的厢房,至于沈琳琳,她还未出阁, 又不像陈茜有兄长带着, 不好在外留宿, 再过一两个时辰, 冯洛凌就得送她回府, 免得错过宵禁,进不了城门。   许舒妤还想着让沈琳琳帮她把脉的事情, 便和沈琳琳一起去了陈茜的房间。   沈琳琳取出随身携带的脉枕, “妤姐姐, 请。”   许舒妤的手腕处还带着温续文当初送她的翡翠镯, 她先将手镯褪下, 再把手腕轻轻放在脉枕上。   沈琳琳甜甜一笑,为许舒妤把脉。   陈茜在一旁看着, 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略微有些惊讶于沈琳琳现在的样子。   两人相识时间不短, 沈琳琳容易害羞,她一直当妹妹护着,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淡雅的样子, 总感觉现在的她有种特别的气质。   许舒妤的脉相并不复杂, 沈琳琳收回手, 道:“妤姐姐的身体并无大碍, 平日里适当调理即可, 子嗣一事, 得看缘分, 妤姐姐与温公子成亲日短,无须着急。”   沈琳琳身为医者,比寻常人懂得多,知道子嗣若是艰难一般都出在男子身上,只是她们今日才认识,若说要替温续文把脉,难免有些不合适。   这才说出这番话,子嗣本来就是随缘。   陈茜这才明白许舒妤为何让沈琳琳把脉,笑道:“妤姐姐着急想当娘亲了?”   女子为相公生儿育女,本就是常态,只要不被温续文听到,许舒妤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并非着急,既然琳琳会医术,便想让她看看,以防万一。”   陈茜和沈琳琳都未出阁,子嗣一事离她们还很远,几人只聊了几句,便把话题转移到沈琳琳和冯洛凌身上。   陈茜最爱听八卦,率先开口问道:“琳琳,你觉得世子怎么样?”   沈琳琳听言,方才的淡然瞬间消失,又变得害羞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还好。”   “还好?我可是记得有人在来之前很害怕的。”   冯洛凌名声不好,沈琳琳听说他总是跟人打架,心里便有些害怕,若非沈夫人劝她先见见,总比盲婚哑嫁强,她怕是都不会来这里。   沈院使膝下只有一女,疼爱得紧,从未打算利用女儿攀附权贵,会同意和冯洛凌定亲,也是因为镇南王妃和沈夫人相识。   沈夫人见过冯洛凌几次,知道他不似传闻中那般,再加上镇南王府虽是武勋将门,却也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这才答应让沈琳琳见见冯洛凌。   不过决定权都在沈琳琳手里,若她对冯洛凌不满意,这门亲事也成不了。   沈琳琳害羞,一句“还好”,便表示她对这门亲事没意见。   陈茜这话,无疑是在打趣沈琳琳之前恨不得逃跑的行为,许舒妤见沈琳琳都快把头垂到地上了,出言解围,“茜茜莫要打趣琳琳了,世子仪表堂堂,方才所见,并不似传闻中那般,这门亲事能成自是再好不过。”   许舒妤看到的比陈茜多,冯洛凌能主动寻沈琳琳说话,便是对这门亲事满意,传闻他脾气不好,可和沈琳琳说话时,却是很温和。   愿意迁就女子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差。   就目前来说,沈琳琳和冯洛凌结亲,哪怕不能成为佳偶,也不会是怨偶。   ......   许舒妤只在陈茜房里待了一会儿,便回了冯洛凌让人为她和温续文准备的厢房,和陈茜的房间并不在一处院子。   温续文正百无聊赖地躺在软榻上,今日是陪许舒妤出来玩,不曾带一本书,许舒妤不在,他还真不知道做什么。   见许舒妤回来,温续文马上站起来,整理微乱的衣衫,笑道:“娘子,我问过世子,梅园没什么忌讳,哪里都去得,听说离梅园不远处还有一处猎场,反正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过几日,可以让陈兄带我们去看看。”   许舒妤没想到他把这几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秋水般的美目看向他,“相公考虑周到,舒妤听相公的。”   “那娘子现在是要小憩,还是出去走走。”   现如今已经入秋,没有夏日那般容易困顿,许舒妤休不休息并不固定。   难得和温续文出来玩,她面上虽表现不明显,心里却是高兴的,一丝一毫的困意都没有,听言摇摇头,“舒妤并不困。”   “那我们便出去走走吧。”   他们方才所见只是梅园的一角,穿过长长的游廊,视野变得开阔很多,入目的便是那一片梅林,如今还未开花。   虽未开花,可看到梅林的规模,便可知它开花时是何等的壮观。   “娘子,待到年后,我们再来一次,来看看届时是何等美景。”   许舒妤颔首,视线却不自觉落在温续文的脸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情不自禁跟着笑了。   温续文注意到许舒妤的视线,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许舒妤本想摇头,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耳垂悄悄变红,低声道:“可能是刚才在哪里蹭到了,舒妤帮相公擦干净。”   还好,两人这次出来,没有带着何顺和秀儿,若不然许舒妤真不知该如何圆谎。   温续文信以为真,主动弯腰把脸凑过去,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有劳娘子。”   许舒妤抿紧嘴唇,从袖中取出手帕,抬手轻柔地帮温续文擦拭本不存在的痕迹。   “好了。”   待许舒妤要收回手之际,温续文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随后马上放开,一脸歉然,“抱歉娘子,刚才情不自禁才......”   许舒妤扭过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吟,“没事。”   温续文演技太差,许舒妤一眼便看出他是故意的,许是这段时日他□□分了,今日突然如此,许舒妤不仅没有往日的不自在,反而有些心喜。   温续文勾唇,目光愈发柔和深情,他想得亏他们是夫妻,要不然方才他那样做,都可以以登徒子的罪名报官了。   他和许舒妤虽然早已成亲,可他们就像刚谈恋爱的情侣,一步步都在小心摸索。   之前许舒妤不喜欢和温续文白日太过亲密,温续文考虑她的感受,便让自己伪装成正人君子。   这段时间以来,温续文明显感觉到许舒妤的慢慢转变,她会下意识地做一些亲密的动作。   之前两人的感情刚刚有进展,再加上许舒妤自幼熟读女四书,不喜欢白日和他太过亲密,很正常。   不过,恋人之间,渴望和对方有亲密接触也是常态,而且随着两人感情加深,这种渴望会越来越浓。   所以处于热恋期的男女恨不得如连体婴一般连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何况许舒妤抵触的只是太过亲密,只要不是白日宣淫,她是可以接受的。   温续文之前因为担心许舒妤不高兴,矫枉过正,现在渐渐了解到许舒妤的态度,自然不会再傻傻地恪守什么君子之礼。   他左右看看,见没有旁人,他伸出左手,慢慢去触碰许舒妤的右手,在碰到了那一刻,没给许舒妤反应的时间,便将柔荑握在手中,紧紧地不放开。   在握住的那一瞬间,温续文心里很满足,嘴角不自觉上扬。   明明他们再亲近的事情都做过,结果现在,牵手这种最初级的触碰,都能让他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许舒妤没有看他,眼神飘忽地看着游廊的柱子。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才猛然回神,许舒妤连忙把手抽出来,不敢看温续文一眼。   温续文有些不满好不容易营造的暧昧气氛被人打断,抬眼看去,只见下人正带着一对男女走过来,其中一个人看得有些眼熟。   他们两个大活人站在廊下,别人不可能看不到。   那一走路,肚子上的肉便颤三颤的男人看到温续文,面色一喜,走过来,微微弯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温公子,您也在这里啊。”   温续文已经认出了此人。   他就是之前温续文刚进国子监时,跟在冯洛凌身边的跟班,还曾经对温续文出言不逊,不过听说冯洛凌早就不用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已经认出来,温续文仍然一脸疑惑,询问道:“你是?”   那人脸色一僵,马上就恢复正常,道:“在下吕梁平,和温公子同为国子监监生,不过仅有一面之缘,难怪温公子记不得在下,这位便是温夫人吧,与温公子果真是郎才女貌,万分般配......小妹,还不快过来见礼。”   听吕梁平说他和许舒妤般配,温续文嘴角勾了勾,心中的不满消散一些,还算他有眼光。   吕梁平身后的女子听言,马上上前一步,声音轻轻柔柔,“若兰见过温公子,温夫人。”   说完,吕若兰抬起头,露出相貌。   看到此女,所有人都会给出一个评价——媚。   和陈茜不一样,因为陈茜有一颗女汉子的内心,她媚的只是外表。   但吕若兰的媚,却是由内到外的,浑身散发着媚意,若是意志不坚定之人,怕是只见她一眼,便会露出丑态。   温续文眼底微闪,吕梁平带着这么个妹妹来见冯洛凌,怕是有所图谋啊。   不过与他无关。   温续文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温和地笑笑,“吕姑娘多礼了......想必吕公子还有事,在下和娘子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告辞。”   说完,温续文便和许舒妤离开。   吕梁平看了眼识趣地站在不远处的下人,低声道:“小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走了狗屎运的温续文。”   吕梁平其实一开始根本看不上温续文,他虽然比不得那些权贵,可好歹家里有万贯家财,也有几位叔伯在朝中为官,身份比温续文高多了。   可后来温续文和冯洛凌走得越来越近,反倒是他被疏远了,吕梁平很不服气,他不过是占了同寝室的便宜,有什么了不起的。   直到许舒妤被宋修德收为义女,温续文的身份同样被曝光。   吕梁平才明白,从一开始冯洛凌就不是欣赏寒门子弟,他结交的依旧是有身份的人。   不过,从那以后,在吕梁平心里,温续文就成了走了狗屎运的人。   如果不是娶了一个好娘子,他什么都不是。   吕若兰看着温续文的背影,饶有深意道:“哥,其实我们除了世子,还有别的选择。”   听言,吕梁平又不傻,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眉头紧皱,“你是说温续文?”   “不错,”吕若兰点头,“世子是何等身份,镇南王府更是规矩森严,我们算什么,世子怕是正眼都不会看一眼。”   即便是正眼看了,以她这种身份,根本进不了镇南王府的大门,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吕若兰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但温公子不一样,他是宋大人的姑爷,今后必定前程似锦,可偏偏身份低微,心里难免会不舒服,那位温夫人看着温柔,可我看不像是个好相与的,男人嘛,就是那么回事,总是贪心不足,有了权,便想要别的。”   同为男人,吕梁平很认同吕若兰的话,他摸摸下巴,笑了,“小妹就是聪明,温续文和世子交好,今这一点便值得我们重视了,再加上有正三品大员当靠山,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此言一出,便代表他改变了之前的计划。   吕若兰低下头,微微勾唇,她方才说谎了,从那人看向她的眼神,她便知道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   “娘子?你在想什么?”   温续文两人离开后,刚走了一段路,他就发现许舒妤有些心不在焉。   许舒妤看了眼温续文,然后垂下眼帘,眼底闪了闪,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吕小姐很漂亮。”   说着这话,她的余光时刻注意着温续文的反应。   温续文笑了,“当然得漂亮,要不然怎么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相公的意思是......世子?”   “吕梁平特意带着妹妹来梅园,不是世子又能是谁。”   许舒妤抿紧嘴唇,喃喃一声,“是啊,不是世子还能是谁呢?”   或许是同为女子,许舒妤从看到吕若兰的第一眼,她便心有抵触。   女子的闺名乃是**,除了家人,异性中,只能告诉她未来的相公,可方才吕若兰却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的闺名,丝毫不知避讳,这一点很不对劲。   还有就是吕若兰的眼神,她看向温续文的眼神,让许舒妤很不舒服。   可这些,她都不能告诉温续文。   或许让相公误以为她的目的是世子,反而更好。   许舒妤在心里暗自想道。   ......   一个时辰后,沈琳琳该回盛京城了,否则就要过了宵禁时间,冯洛凌亲自送她回去。   因为来回时间太长,冯洛凌送沈琳琳回府后,便会回镇南王府,明日一早再过来,今天晚上梅园中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温续文等人在梅园门口,目送冯洛凌和沈琳琳离开。   “我们晚上吃锅子,好不好?”   陈茜开口提议道。   现在天冷,确实很适合吃锅子,温续文看向许舒妤,询问她的意见。   许舒妤也觉得挺合适的,点头答应下来。   吃锅子不用他们自己弄,吩咐下去,自有梅园的下人准备。   温续文和陈慕良都是可以吃辣,许舒妤的口味清淡,太辣的她吃不了,倒是陈茜,特别能吃辣,若非要顾忌旁人的口味,她都想让人准备特辣的锅底。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和陈慕良两个大男人,都比不得一个女子。   锅子,就是要几个人一起吃才有感觉,温续文四人没有在房间内吃,而是坐在廊下,感受微冷的风吹过,吃着又辣又烫的锅子。   温续文舒服地眯眯眼睛,来了这里这么长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学业,这么舒服的时候可不多。   陈茜吃得美滋滋,笑道:“改日.我们去猎场,让大哥打几头猎物,肯定会更好吃。”   陈慕良闻言,无奈道:“你就不能矜持些,怎么整日想着吃?”   陈茜不以为然,“趁着年轻当然要多吃些,待日后百病缠身有众多忌讳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对此,陈慕良没办法反驳,他和陈茜的母亲陈夫人便是如此,辣的,冷的,酸的等等,什么都吃不得,每日的膳食很是单一。   陈茜本就贪恋口腹之欲,见到陈夫人这样,总是想让自己多吃些,把以后的也一起吃了。   之前陈慕良很担心她会变成一个胖妞,还好这一幕没出现。   锅子的热气熏人,挺烫的,温续文怕许舒妤被熏伤,便低声道:“娘子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妾身自己可以。”   若是只有他们两人,许舒妤可能不会推辞,可现在还有外人,她当然不可能答应。   温续文却是不理会她的拒绝,两人是夫妻,许舒妤喜欢吃什么,他有些了解,主动替许舒妤夹了些她喜欢的菜,待她快吃完时,再帮她填新的。   许舒妤抿嘴,温续文有时候也挺执着的,她又不能不给温续文面子,只得默默地接受。   陈慕良一脸平静,没什么感觉,只有陈茜觉得嘴里的肉越来越不香了。   本以为温续文是读书人,哪怕不是迂腐的人,估计也是一本正经很严肃的那种,没想到还能这么秀。   怪不得有她相公,妤姐姐眼里便看不到旁人。   几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次锅子,让下人撤下去后,便坐在石凳上说话。   陈茜拉着许舒妤说悄悄话,温续文自然不会偷听,便和陈慕良闲扯。   “陈兄可还回国子监?”   陈慕良参加了武乡试,若是中了,之后还会参加武会试,时间和文会试差不多。   武举虽有文试,但最重要的肯定是武艺,还有几个月,按理说陈慕良应该勤加练习武艺。   陈慕良押了口茶,笑道:“应该会回去几日,要不然洛凌定会说我不陪他,不过大部分时间肯定要用来练武。”   陈慕良虽然想做一名儒将,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习好武艺,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温续文听言,嘴角勾起,“我倒是觉得,世子应该没空找陈兄的茬。”   温续文笑得意味深长,同为男人,陈慕良自是能看懂,他不得不承认温续文说得挺对的,冯洛凌今后的大部分精力应该都会在沈琳琳身上。   沈琳琳刚刚及笄,以沈院使夫妇对女儿的疼爱,多留个一两年都不稀奇,冯洛凌如果想早点娶到媳妇儿,努力在岳父岳母面前刷好感,可能是他以后最重要的事情。   陈慕良无奈地摇摇头,“果真如此,我倒是清闲了。”   “陈兄也该寻一知心人了。”   陈慕良比冯洛凌大一岁,也不知道陈家怎么想的,竟然还没给他定亲。   陈慕良听言,笑而不语。   温续文见此,就知他不想提此事,唉,单身狗是体会不到有媳妇儿的好处的。   温续文扭头看看许舒妤,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恰好这时候许舒妤也望过来,两人相识一笑,他的目光更加柔软。   陈慕良看到这一幕,眼光微闪,“本以为温兄会一心仕途,不曾想也有这般柔情的时候。”   温续文在国子监太过努力,他对功名的渴望表现得很明显,也难怪陈慕良会这么想。   温续文笑了笑,“这两者并不冲突,不是吗?”   其实,因从小到大的经历,他更加看中的是家人,只是在这里,没有权势是护不住家人的,所以他才会一心想要进入仕途。   之前他跟冯洛凌说得并非是假话。   若是他有冯洛凌的身份,他真不想这么努力,利用身份得个闲职,每日就点了卯,然后多陪陪许舒妤岂不是更好。   他们成亲这么长时间,可他真正陪她的时间,寥寥无几。   若是前世,他即便有女朋友,怕是早就受不了分手了。   也因此,温续文才觉得亏欠许舒妤。   陈慕良觉得自己挺看不懂温续文的,他习惯分析人,可认识温续文这么久,他都没有分析透他。   温续文现在能在权贵圈这么出名,八成是因为宋修德,两成是因为冯洛凌。   按理说,能借势到这种地步,给他一个有心计的评价,并不过分。   温续文确实有心计,这个陈慕良能看出来,只是他对他娘子的感情,同样一目了然,那种下意识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有时候,有心计和真诚两者并不冲突,甚至可以并存的。   第54章   冯洛凌在次日回到梅园, 温续文看他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便知他的亲事八成稳了。   谁能想到在盛京横行霸道多年的小霸王竟然喜欢小家碧玉类型,温续文还以为吕若兰那种才是他喜欢的类型。   或许吕家也是这么想的, 才让吕梁平带着妹妹来梅园, 现在看来他们的算盘是打不响了。   昨日之事的结果温续文并不知道, 可吕梁平兄妹很快就离开了梅园, 想必进展并不顺利。   冯洛凌回来后, 他们几人在梅园玩了多日,随后又去猎场打猎, 打猎的事温续文和许舒妤自然是插不上手的, 倒是陈茜跟着陈慕良和冯洛凌两人进了树林, 还猎了一只兔子回来, 也算是有收获了。   温续文暗自感叹, 出身武将之家的女子都不是好惹的,这样的女子若是遇上歹人, 该同情谁都不一定。   几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烤肉,温续文提出明日要离开梅园, 他们在这里待了有半个多月,还不到十日乡试就该放榜, 也该回去等消息了。   此言一出,陈慕良和冯洛凌都点头同意, 陈慕良的武艺近日有些荒废了, 接下来将近半年的时间, 他得勤练武艺。   至于冯洛凌, 他和温续文两人不一样, 他没有参加乡试, 其实他现在本应该在国子监的, 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忽悠得国子监给他放了几天假,本来前几日假期就完了,结果这家伙头铁,愣是没回去。   而且国子监那边也没什么消息,显然没打算追究,果然在有特权的人面前,规矩什么的都是狗屁。   次日,盛京城门前   温续文下了镇南王府的马车,和许舒妤换上自家的马车,和冯洛凌几人分开进城。   在离开前,冯洛凌笑道:“温兄,改日再一起出来玩啊。”   冯洛凌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欢玩,他本来以为温续文只是个略微有趣的读书人,不曾想这么会玩,让他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若非温续文还要准备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冯洛凌定要拉着他在盛京好好玩玩。   温续文面上笑着点头,心里却腹诽他又不像冯洛凌一样没媳妇儿,要玩也是和许舒妤一起,哪里有空搭理他。   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终于到了家,回到房间,温续文靠坐在软榻上,松了口气,“总算到家了。”   许舒妤面上同样有些疲惫,她的体质还不如温续文,虽说马车很舒适,可坐时间长了再舒服都没用,还是难受。   温续文注意到许舒妤的脸色,拉着她坐在他腿上,这半个月来,他们变得越来越亲密,两人独处时,温续文便喜欢抱着她。   许舒妤也习惯这样的亲昵,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   温续文一手揽着许舒妤的腰肢,一手替她按摩头部,笑道:“娘子总喜欢给我炖补汤,我看娘子也需要补补。”   许舒妤不理他,这人又不正经了,总喜欢口花花。   他们现在身心疲惫,也做不了什么,温续文只是调侃一句,逞一下口舌之快。   两人暂且休息一会儿,在家中用过午膳后,便坐车去宋府,他们既然回来了,理应去宋府拜访。   今日宋修德正好休沐,正在陪宋夫人下棋,看到温续文夫妇没说什么,倒是宋夫人半个多月没见许舒妤,想念得紧,马上站起来,拉着许舒妤走进内室说话。   宋修德见此,无奈地摇摇头,示意温续文坐下,“既然你义母走了,剩下的由你来。”   温续文低头看一眼棋局,便知之前宋修德有意相让,目前来说,他的黑子略微有些优势。   不过他不是杨氏,宋修德之后肯定不会再手下留情,接下来必定不会轻松。   翁婿二人都没有多言,专心下棋,直到温续文凭借之前的微弱优势赢下这一局,宋修德才露出笑容,称赞道:“续文,你的棋艺愈发精进了。”   温续文拱手,“都是义父教得好。”   温续文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宋修德在发现没什么可指点他后,便会和他下棋,借着下棋教导他该如何做事。   所以温续文棋艺能进步,宋修德功不可没。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若没有天赋,老夫教得再多都没用。”   宋修德摸摸抚须,一脸欣慰,温续文是他唯一的学生,再加上又是他的姑爷,其中的情谊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温续文谦虚地笑笑,“义父谬赞了......不过,小婿有一事不明,还请义父赐教。”   “说说看。”   “义父似乎很在意小婿的棋艺?”   温续文早就有感觉,宋修德在有意磨练他的棋艺,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进步。   听言,宋修德并不意外,他一直都知道温续文很聪明,也很敏感,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朝堂。   宋修德并没有解释,只是道:“以后你便会知道。”   温续文便不再多问,他相信宋修德不会害他。   “不过,你的拜师茶可以准备了,”话音一转,宋修德含笑道。   温续文听言,猛地抬头,一脸惊喜,“义父的意思是?”   宋修德颔首,“昨日早朝,韩御史跟老夫说了几句话。”   乡试成绩按理说在放榜前是不会泄露的,但世上哪有真正的秘密,韩徵言身为乡试主考官,成绩出来后他自然是第一个知道。   而且他不需要直白地告诉宋修德,甚至都不用提温续文的名字,只要他找宋修德闲聊几句,宋修德就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又不是替温续文作弊,只是提前透露一下消息,给宋修德卖个好而已。   宋修德能成为丰靖帝的心腹,有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低调,从不和其他大臣过多来往,更多时候都是通政使司和宋府两点一线。   很多大臣想结交宋修德,却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难得有机会,韩徵言自然不能放过。   温续文面上的喜色稍稍收敛,皱眉看向宋修德,“义父和韩御史的关系很好?”   他始终记得一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修德笑了,“续文,你能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老夫很高兴,只是今日老夫要再教你一点:莫要外露你对旁人的防备,也不要太过抵触别人并非善意的靠近。”   “在这世间,尤其是朝堂之上,向来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利用你。”   “要知道只有废物才没有利用价值!”   宋修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温续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下意识地点点头。   仅一瞬,宋修德便收敛身上的气势,又恢复往日的温和,“不管别人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你只需要思量两件事,你能否从中得到好处,以及付出的代价是否在你的承受范围内。”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确认这两件事,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朋友。”   “就如同韩徵言,我和他同朝为官,但从未私下来往过,他会卖给老夫这个好,自是看中老夫通政使的身份。”   温续文一点就通,“不知是哪位殿下?”   “韩御史和威远侯相交多年。”   那就是吴王了。   其实,有一点温续文一直想不明白,今日既然提到此事,他就想借机问问宋修德。   “义父,皇上身体还算康健,朝臣便开始站队,就不怕龙颜大怒?”   按理说不管是哪个皇帝,应该都不希望自己还没死呢,底下的朝臣就开始谋划让他儿子继位的事吧?   “这其中就要把握好一个度,皇上自然也想看看哪位皇子更适合继位,所以朝臣只要不过了皇上心中的那根线,便不会有事。”   “什么线?”   “每个帝王心中的线是不一样的,而当今最忌讳手足相残。”   先帝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丰靖帝和睿王两个儿子,且皆出自中宫,当时便有流言,说先帝当初继位时,对兄弟太多残忍,不是圈禁便是流放,惹怒了上天,才会受到惩罚。   丰靖帝原本是不信的,可现在他却不能不信,因为他比先帝好不了多少,他只有四个儿子,四皇子晋王年十一,而晋王出生后,皇宫中的嫔妃无一人再怀有身孕。   丰靖帝这才渐渐相信因为先帝手足相残,导致他们父子子嗣不丰,所以在他这里,手足相残是大忌,绝对不能犯。   丰靖帝是明君,他不会因贪恋权势便压制皇子的成长,再没有比他更希望丰朝能继续繁隆昌盛下去,有道明君才可以让国家的寿命无限延长。   只要不过了他心中的线,他甚至鼓励皇子之间的争斗,登上储位的路上岂能一帆风顺,有磨砺才能有成长。   温续文了解过丰朝的历史,明白丰靖帝为何会如此,不过他又想到现在势头大胜的吴王和楚王,以及还在韬光养晦的燕王,问道:“那,义父可有看好的皇子?”   宋修德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续文一眼,不答反问:“续文有想法?”   温续文连忙摇头,知道这问题过界了,解释道:“小婿还未进入朝堂,哪会有什么想法,只是曾听世子说起过吴王和楚王,他似乎两个都不看好。”   “世子?”宋修德摇摇头,“你莫要理会他,镇南王功勋卓著,只要他不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不论继任之君是谁,他不会有事。”   温续文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皇帝在乎名声,就必须厚待冯洛凌。   啧,不能想了,越想越觉得那家伙命好。   ......   和宋修德谈话后,温续文便不再惦记几日后放榜的事情,倒是许舒妤还是让何顺时刻注意着贡院门口,虽然有八成把握温续文中了解元,可一日看不到放榜,她就无法完全安心。   温续文阻止不了,只能随她去了。   还好有陈茜拉着许舒妤出去玩,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今日也如往常一样,许舒妤被陈茜拉出去和沈琳琳组成三人小组出门了,留温续文一个人在家,他现在还处于假期中,不想看书,也带着何顺出了门。   没有许舒妤陪着,温续文没心情闲逛,和之前一样,打算寻一处茶楼进去坐着喝茶,顺便听听八卦。   何顺这一年多在盛京没白待,早就摸透了盛京城,茶楼便是他带温续文找到的。   这家茶楼名叫思顺茶楼,是盛京比较有名的茶楼,来此的多是商贾和官宦,底层的贩夫走卒根本消费不起。   温续文本来打算直接上二楼,却被何顺拦住,他低声道:“公子,二楼只有证明身份的人才可以上去。”   至于什么身份,很简单,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温续文脚步一顿,他仔细想了想,从宋修德这边算,他应该算是有权的人。   不过,只是喝茶而已,一楼二楼都一样,没必要因为这个便亮出宋修德的身份。   温续文转身,打算在一楼寻个位置坐下。   “温公子?真巧啊。”   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温续文循声看去,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才拱手道:“吕公子,吕姑娘。”   来人正是吕梁平和吕若兰兄妹,这吕梁平是妹控吗,走到哪儿都带着他妹妹?   吕梁平笑呵呵地走过来,“相遇就是缘分,还请温公子随我们一起上二楼,今日吕某请客。”   温续文推辞,“不必了,在下只是走累了,暂且歇歇脚,不会久待,就不打扰吕公子了。”   吕梁平听言摇头,“温公子这是什么话,你我是同窗,在下理应请温公子喝杯茶。”   说着,吕梁平便拉住温续文的胳膊,作势带他往二楼走。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知吕梁平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他这么热情必定另有所图,温续文却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跟着他上二楼。   吕梁平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小厮见到他,便恭声道:“吕公子请,雅间给您留着呢。”   吕梁平颔首,从袖中随意取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小厮,“这是温公子,本少爷的同窗好友,快沏壶好茶来。”   “唉,小的这就去。”   小厮接过银子喜笑颜开,躬身给温续文见礼后,连忙跑下去沏茶。   吕梁平带着温续文走进雅间,脸上满是笑容,“温兄,快请坐。”   “多谢吕公子。”   温续文颔首坐下,心里却是腹诽,不愧是做生意的,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这么快就称兄道弟了。   雅间内有一张圆桌,温续文坐下后,吕梁平坐在他身边,吕若兰则坐在吕梁平身边,从见面她便不曾说一句话,只是乖乖地跟在吕梁平身后。   吕梁平似乎是当这个妹妹不存在,拉着温续文说话,“温兄,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温兄,一会儿我以茶代酒,算是给温兄赔罪了。”   温续文摆手,“吕公子客气了,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了,在下记忆不大好,已经不记得了。”   吕梁平听言哈哈笑了,“我就知道温兄大度,在下虽不如世子有权有势,可在这盛京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今后温兄有何吩咐尽管说,我定当尽力而为。”   “那在下便先谢过吕兄了。”   若是之前,温续文哪怕不会和吕梁平撕破脸皮,也不会接受他明显不怀好意的靠近。   但听过宋修德的教导后,温续文的想法却是变了,吕梁平所想的无非是让他帮吕若兰接近冯洛凌,或者替吕梁平在冯洛凌面前说几句好话。   让吕若兰见冯洛凌,自然是很容易,反正冯洛凌喜欢小家碧玉型,肯定看不上吕若兰,而且便是他不帮忙,吕梁平也会找机会让吕若兰靠近冯洛凌,还不如让他借此得些好处。   交好吕梁平能够省不少事,温续文了解过,吕家在盛京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商贾,而且还有皇商的身份,在宫里和朝中都有关系。   吕家就像是地头蛇,用处极大,今后保不齐有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见温续文接受他的示好,吕梁平眼底的笑意更深,正好此时茶上来,他主动给温续文倒了盏茶。   “当初还不觉得,今日和温兄说了会儿话,便觉得一见如故,若非家中规矩大,我一定要和温兄结为异性兄弟。”   温续文眉心一跳,兄弟,一见如故可不是这么用。   至于结拜,还好吕梁平放弃了,要不然温续文还得想办法推辞,大家维持利益往来就可以了,温续文可没打算深交。   “不过......若兰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不如让她认温兄当义兄,如此我们也算是兄弟了。”   吕梁平话音一落,吕若兰便站起身,盈盈福身一礼,抬眼看向温续文,柔声道:“若兰见过兄长。”   温续文连忙站起来,避过吕若兰的行礼,连连摆手,“此事万万不可。”   吕梁平听言,眼底一沉,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莫非温兄看不上我等商贾?”   “自然不是,”温续文心里暗骂,做生意的果真是狡诈,想让他骑虎难下?想都别想!   温续文脸上故意露出一丝难堪,道:“不怕吕兄笑话,家中娘子虽看似温柔体贴,实则霸道蛮横,寻常女子若是靠近在下一米之内,她都会不悦,若是让她得知在下认了义妹,在下回家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娘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诋毁你的!   吕梁平听到这话,脸色稍缓,笑着打趣他,“温兄好歹也是天子门生,进入朝堂是早晚的事,这么害怕嫂夫人难免有损你的颜面啊。”   温续文苦涩地摇摇头,“唉,在下也是没办法,义母极为疼爱我家娘子,若是让义母得知我让娘子受了委屈,我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温兄说笑了,内宅妇人岂能管男子的事?”   “吕兄此言差矣,义母虽不管外面的事,可义父对义母很是敬重,万一义父一怒之下不让在下参加科考,那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吕梁平一愣,有些迟疑,“会这么严重?”   “吕兄真以为义父那通政使的身份是摆设不成?”   吕梁平叹口气,站起来走到温续文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温兄,真是委屈你了。”   温续文摇摇头,微微笑道:“其实很多时候,我家娘子还是很温柔的。”   这是真话,只可惜吕梁平却是不相信,只当温续文在强行挽尊。   不过,吕梁平还是不想放弃让吕若兰接近温续文的机会,提议道:“话虽是这么说,只是认个义妹而已,不让嫂夫人知道,不就可以了?”   温续文眉心一皱,他都这么说了,这吕梁平怎么还不放弃?   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温续文脸色淡下来,若是吕梁平一味坚持,那他便只能放肆和吕家交好的计划了,竟然教他骗娘子,真不是好东西。   只是还不等温续文开口,一旁的吕若兰说道:“大哥,你莫要为难温公子了,温公子敬重温夫人,自是不希望欺骗温夫人。”   吕梁平皱眉,“可是,你.....唉~.”说了一半便摇头叹气。   吕若兰柔声解释道:“请温公子不要怪大哥相逼,大哥这么做都是为了若兰。”   听吕若兰的解释,温续文才明白始末。   说到底还是她的相貌惹的祸,吕若兰的容貌太出色,被一权贵子弟看上了,非要纳她为妾。   吕家自是不愿意,那日吕梁平带着吕若兰去找冯洛凌,也是想请冯洛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吕家一次。   “之前的危机虽然解除了,大哥担心今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才会想让若兰认温公子为义兄,若兰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没有这个资格,此事不会再提。”   吕梁平听言却是满脸不认同,“什么身份低微,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他扭头看向温续文,一脸不善,“温兄不会也这般觉得我妹妹身份低微吧?”   温续文摇头,“自是不会。”   “我就知道温兄不是那等肤浅的人。”   吕若兰柔声附和,“若兰早知温公子是端方君子,从不曾看不起若兰,”也不曾用那等恶心的眼神看她。   吕若兰低头抿嘴,她见惯了□□恶心的目光,也见过高高在上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目光,可当日初见,她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另外一种目光。   那是尊重?还是什么,吕若兰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很舒服。   没想到她幼时极为渴望却早已放弃的东西,会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从那时起,她便对他志在必得。   温续文和吕梁平兄妹并未待太长时间,喝了一盏茶,他便起身离开了。   第55章   等温续文离开, 吕梁平收起脸上的笑意,看向吕若兰,皱眉道:“若兰, 你觉得他信了吗?”   吕若兰走到窗边, 正好看到温续文走出茶楼, 嘴角上扬,“自然是不信的,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相信。”   “那我们刚才的戏岂不是白演了?”   他们方才弄这么一出, 本是想洗白吕若兰曾想勾引冯洛凌的事情, 在温续文心里争取一些印象分。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女子。   吕若兰摇摇头, “没有白演,最起码我们确定温公子心里对他娘子是有怨的,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而且,对付这样的聪明人, 娇柔做作是没用的, 真实一些反而更容易成功。”   梅园的事,她有的是机会去解释。   吕梁平听得有些糊涂, “娇柔做作没用, 那你方才还.......”说实话,刚才吕若兰的行为已经够娇柔做作的了。   吕若兰扭头看他, 意味深长道:“若兰怎么了, 我可是一直在按哥哥说得做。”   吕梁平瞬间了然,笑了, “说得对, 都是哥错了, ”只要能成功勾到温续文, 让他背黑锅没什么。   “若兰,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吕梁平早就知道这个妹妹聪明,这也是他答应在家族庇护她的原因。   女人有时候起到的作用要远大于男人!   吕若兰深深地看着温续文的背影,勾唇轻笑,“大哥放心。”   ......   离开茶楼后,温续文想着方才和吕梁平兄妹的谈话,眉头微皱,“何顺,你觉不觉得吕家兄妹有点奇怪?”   何顺听言,笑道:“小的觉得那吕公子迫不及待地想把妹妹送给公子。”   何顺旁观者清,不像温续文先入为主以为吕若兰的目标是冯洛凌,在他看来,吕梁平这么积极地想让吕若兰认温续文当义兄,寻求庇护是假,想让吕若兰进温家的门才是真。   温续文一怔,随后摇摇头,“送给我?怎么可能,你家公子只是个秀才,吕梁平怎么可能这么傻。”   若是没有冯洛凌,他倒是会相信几分,可有冯洛凌这个顶级纨绔在,他不信吕梁平会选他。   至于他们在雅间中说的话,温续文自然是不信的,吕家好歹也是皇商,朝中的关系错综复杂,用得着温续文庇护?   温续文更倾向于吕梁平想借此提高吕若兰在冯洛凌眼中的地位。   毕竟以温续文现在和冯洛凌的关系,他的义妹自然能够入得了冯洛凌的眼。   说到底,他不过是吕家兄妹的跳板罢了。   温续文当然不能答应,认了义妹,难保吕若兰不会借着这个身份做些什么,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   义妹,自然是不能认的。   不过,何顺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吕若兰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避免让人误会,他今后还是少和她接触为好。   ......   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快到用午膳时,温续文方才回家,这时许舒妤已经回来了。   “相公又去寻世子和陈公子了?”许舒妤本来记挂着温续文一个人在家,想早些回来陪他,不曾想她到家了,温续文却不在。   温续文从许舒妤手中接过手帕,擦拭脸和双手,道:“没有,只是随意在街上随意转了一会儿,碰巧遇到了吕梁平和他妹妹。”   听言,许舒妤手下一顿,眼底闪了闪,“就是上次在梅园见到的吕姑娘?”   “没错,吕梁平估计是想让我帮他妹妹接近世子,一改之前的性格,主动示好。”   “相公答应了?”   “嗯,吕家还算有点用处,互相利用而已。”   许舒妤聪慧,再加上温续文没什么大男子主义,很多事情他都不会瞒着她。   许舒妤抿嘴,心绪有些乱,她并不喜欢那个吕姑娘,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人的目标不是冯洛凌。   “娘子,你怎么了?”   见许舒妤神色有异,温续文弯腰凑到她面前,问道。   许舒妤摇摇头,半开玩笑道:“舒妤记得那位吕姑娘生得极好,相公就没什么想法?”   说着这话,许舒妤心里有些紧张,他们成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说起这种事。   “想法?”温续文有些好笑,直起身子,“我都有家室了,能有什么想法。”   家中有如花美眷,他和许舒妤情投意合,生活很美满,还要什么想法。   许舒妤听言扭过头,轻声道:“万一吕姑娘对相公有想法呢?”   温续文之前还奇怪,许舒妤怎么老是提吕姑娘,现在看她有些别扭的样子,瞬间就懂了。   他娘子这是吃味了!   嘿嘿,温续文在心底笑了笑,面上却是赞同道:“听娘子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吕梁平还想让吕姑娘认我当义兄呢。”   义兄?   许舒妤一怔,抬起头看向温续文,眼底带着一丝紧张,“相公......答应了?”   温续文见此,更加确定许舒妤是在吃味,故意靠近她,打趣道:“娘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舒妤愣愣地看着温续文靠近,看清楚他眼中的笑意,喃喃道:“相公方才在开玩笑?”   “没有啊,确有其事。”   “那相公......”   “娘子猜猜看我有没有答应。”   难得见许舒妤吃味,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许舒妤却是回过神,收敛烦乱的思绪,后退一步,转身将手帕放进水里清洗,淡淡道:“答不答应都是相公的事,舒妤猜不出来,也不想猜。”   温续文怕玩笑开过火了,忙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问:“生气了?”   许舒妤垂下眼帘,“没有。”   “唉,”温续文叹口气,亲亲她的脸颊,“我不是故意逗你,就是......第一次见你吃味,心里高兴。”   “高兴?”   许舒妤声音恍惚,女子善妒乃是大忌,他不生气也就罢了,竟然还高兴?   温续文点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就是高兴啊,娘子吃味说明娘子在意我,我心悦娘子,自然希望娘子也一样。”   他又不是真的古人,善不善妒的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两人之间是否心意相通。   温续文总是这么直白,许舒妤虽听过多次,却依然很喜欢听。   许舒妤放松身体,软软地靠在温续文怀里,“那相公到底答没答应?”   此时再问心境就不一样了,其实看到温续文的态度,许舒妤就知道他肯定没答应。   她相公虽然总喜欢口花花地逗她,其实胆子小得很,当初明明没进过采香阁,在她问起时都很紧张。   若是他真认了那女子当义妹,估计都能心虚得不敢回家。   果不其然,下一刻许舒妤就听到温续文的回答。   “当然没答应,我和那吕姑娘只见过两次,怎么可能认下这个妹妹,万一她借着这个身份做了什么事,岂不是得连累到我......不过,有件事我要跟娘子道歉。”   许舒妤本来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僵,抿嘴道:“什么事?”   “吕家毕竟是皇商,再加上今后可能有事要他们帮忙,和吕家的关系不能太生硬,所以在拒绝吕梁平的时候,我是拿娘子当借口拒绝的。”   原来是这个!   许舒妤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不过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她转过身看着温续文,淡淡道:“相公怎么说的?”   温续文有些摸不清许舒妤什么心思,小心翼翼道:“也没什么,就是说娘子不喜欢别的女子靠近我。”   想了想,他没敢把“蛮横霸道”说出来。   “相公可知,七出之条中有一条便是善妒?”   “什么七出之条,”温续文有些不高兴,“在我这里没有七出之条。”   他当然听说过七出之条,不过那是对女子严重的歧视。   不说别的,就说第一条无子就很不合理,在现代上过学的人,谁不知道生的孩子是男是女完全取决于男人。   许舒妤本还想板着脸吓吓他,一听这话却是笑了,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七出之条可不是相公说没有就没有的。”   “那又如何,”温续文冷哼,“除了七出之条,还有三不出呢......对哦,还有三不出呢,当初娶娘子时,我记得我可是一分钱的聘礼都没给,现在因娘子之故,家中变得越来越好,岂不正好附和三不出之中的前贫贱后富贵?”   温续文本来随口一说,现在越想越觉得很对,他是休不了许舒妤的。   许舒妤听言,眼中的柔情更甚,有哪个男子会主动提三不出的,他们只会一味地从妻子身上找错处。   许舒妤靠进他怀里,声音温柔,“那相公以后就没机会休妻了呢。”   温续文笑道:“那不很好嘛,今后若是有人说娘子善妒,娘子便拿三不出回他,哈哈,岂不妙哉!”   他一点也不希望许舒妤被苛刻的教条规矩束缚,许舒妤在他面前越放肆他越高兴。   温续文当初拿这个借口拒绝吕梁平,想的是别人以为许舒妤善妒又如何,他又不在意,他家中也没有长辈,别人说再多,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只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考虑不周,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代表许舒妤不在意。   但如今有了更好的借口,《丰律》中有明确记载——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他当初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娶了县令之女,妥妥地高攀,现在他监生的身份也是许士政帮他争取到的,能得宋修德指点也是因为许舒妤,可以说,温续文有现在的一切,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娶了许舒妤。   没有人比他更符合“前贫贱后富贵”这个条件了。   只此一点,哪怕许舒妤再多犯几条七出之条,也没什么。   许舒妤听得出温续文是真心为她着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比温续文更了解七出之条和三不出。   严格来说,温续文现在还不算富贵,他娶她之前是秀才,现在还是秀才,明面上来说他现在若是想休妻,还是可以的。   而且即便是满足了三不出条件,也并非就一定不能休妻。   《丰律》中规定,若是女子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淫和恶疾两项,哪怕满足三不出的条件,男方一样可以休妻。   所以,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很大。   正是因为许舒妤了解,所以她从来不寄希望在这方面。   可今日温续文主动提起这事,却让许舒妤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或许在他面前,她真的可以放纵一些。   ......   九月十五,是贡院放榜的日子,何顺一大早就去贡院门口守着,温续文则和许舒妤在家等消息。   结果,何顺还没回来,贡院报喜的人就到了。   “恭喜西省兴元府郑县温续文温公子高中解元!”   一阵敲锣打鼓声中,贡院报喜的小吏来到温府,同时高声喊出温续文高中解元的消息。   许舒妤让秀儿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送给报喜之人,待那人走后,许舒妤福身一礼,柔声道:“舒妤恭喜相公高中解元。”   紧接着,府里的丫鬟小厮纷纷道:“小的(奴婢)恭喜公子高中解元。”   温续文先扶起许舒妤,然后看向众人,笑道:“每个人加三个月月例。”   “多谢公子。”   众人都眉开眼笑,还是实惠更让人高兴。   赏赐完下人,温续文和许舒妤回到房间,拉着她的手,道:“娘子有心了。”   此事自然是许舒妤安排的。   许舒妤看着他,“若非相公才识不凡,高中解元,舒妤便是安排再多也无用。”   温续文哈哈笑了,“我们这般互相夸赞,是不是有点虚伪?”   “舒妤是真心的。”   “那我是胡说的。”   “相公......”   许舒妤眸子微微睁大,诧异地看向温续文。   温续文勾唇,搂着许舒妤的腰肢,将她拉进怀里,“所以,娘子也希望我是真心的,对不对?”   许舒妤移开视线,没有回话。   哪有像他这样总是捉弄人玩的?   温续文继续道:“娘子既然喜欢,以后就不要总是谦虚了,在我心里娘子本就是独一无二的,怎么夸赞都不为过。”   自从上次谈话后,许舒妤在温续文就变得放开许多,温续文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很高兴,也开始慢慢引导她。   许舒妤明白温续文的意思,只是哪能一下子改变,嗔了他一眼,便跳过这个话题。   报喜的小吏走了一刻钟后,何顺回来了,他带回来了李司祈的消息。   李司祈中了第三名!   “第二是谁?”   听到李司祈第三,温续文就对第二名多了一丝兴趣。   何顺跟在温续文身边多时,还算了解他,就知道他会问,早就打听清楚了。   “那人叫尤寻远,其父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讲,据说这位尤公子幼年习武,只是不知为何弃武从文,尤家是书香门第,尤公子的祖父也曾在翰林院任职,现如今已经致仕在家。”   “那位公子也姓尤?”许舒妤语气中带着惊讶。   温续文看她,“还有谁姓尤?”   他不记得许舒妤有认识姓尤的人啊。   “前几日和茜茜在一起说话,她提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名动盛京的才女也姓尤,只是陈夫人对那位女子的情况讳莫如深,茜茜追问了许久,才问出那位女子的姓氏,其余的情况并不了解,舒妤也不知这位尤公子和那位女子有没有关系。”   许舒妤并非好奇心重的人,只是她和陈茜前几日才说到此事,今日便听到尤寻远的名字,难免有些惊讶。   “这样啊,或许只是个巧合。”   温续文对二十多年的往事没有兴趣,倒是这位尤公子,弃武从文还能考中乡试的第二名,今后同朝为官的可能性极大。   ......   乡试已经放榜,温续文的假期正式结束,明日他要回国子监继续进学,准备丰靖四十三年三月份的会试。   晚上用完膳,许舒妤便带着秀儿给温续文收拾行李。   他们成亲以来,温续文便一直在忙,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做,只陪着她的时候也只有过年时才有。   明日他就要回国子监,许舒妤心中自是舍不得,心情有些低落。   从用晚膳时,温续文就看出许舒妤情绪不对,待沐浴结束,两人躺在床榻上。   温续文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吻她的秀发,轻声道:“娘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搬去宋府住,免得一个人太孤单。”   这一个月一直都有他陪着许舒妤,他这一回国子监,许舒妤难免会不适应。   许舒妤抬手圈住温续文的脖子,靠在他怀里,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相公,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生孩子?”   温续文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相公不喜欢吗?”   虽然沈琳琳说顺其自然,可许舒妤更希望他们的孩子是在父母的期待中来到。   温续文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还没想过。”   “有了孩子,哪怕相公不在舒妤身边,舒妤也不觉得无聊。”   和温续文不一样,许舒妤早就想过孩子的事情。她甚至想到有了子嗣该如何教导他。   “既然娘子喜欢,那便生好了。”   说完,温续文才想到,这孩子可不像想生就生的,古代又没有避孕.套,他和许舒妤同房从未考虑了避孕,可许舒妤到现在也没有怀孕,可见生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怕许舒妤有负担,温续文又道:“这事顺其自然便好,父母和孩子之前是有缘分的,等缘分到了,我们的孩子就来了。”   “嗯,”许舒妤点头。   她上面没有公婆,温续文又不是太重视子嗣的人,说实话,她心里没什么压力。   “不过,既然娘子想要宝宝,那生孩子的过程可是不能少的。”   说着话,温续文翻身压在许舒妤身上,双手在腰间摩挲。   虽亲热多次,许舒妤的耳尖还是变得红润,闭上眼睛,任由温续文施为。   下一刻,帷幔落下,遮住一室春光。   ......   次日,温续文坐车回国子监时,许舒妤还未醒。   没办法,温续文本来就对许舒妤没什么抵抗力,再加上许舒妤笨拙的主动,更是刺激了他,昨晚折腾了很晚,许舒妤能醒来才怪。   冯洛凌假期结束,早就回了国子监,昨日贡院放榜,他就知道今日温续文肯定会回来,特意没有逃课等着他。   见温续文走进学堂,冯洛凌冷哼一声,“温兄终于舍得露面了,难得啊。”   放榜前,冯洛凌让人请过温续文,却被温续文以没空为由打发了。   两人认识一年多,冯洛凌哪里不了解他,恐怕没空是假,陪媳妇才是真。   温续文面不改色,“世子哪里话,今日是进学的日子,在下自是要来的。”   “你少来,”冯洛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有些恨其不争,“温兄,你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总是围着娘子转,是不是不太好。”   冯洛凌本来还以为温续文是顾忌许舒妤的身份,可看过温续文和许舒妤的相处后,他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他敢肯定温续文这厮就是个妻控!   温续文听言,诧异地看着他,“这话陈兄说很正常,怎么世子也这般说?”   “小爷怎么就不能说?”   “我没记错的话,世子前段时间可没少让陈姑娘打掩护偷偷见沈姑娘。”   “什么叫偷偷,小爷我光明正大,”冯洛凌不认同温续文的说法。   温续文斜眼看他,“你们还没定亲,不是偷偷是什么?”   冯洛凌闻言气急,“已经快定亲了。”   “那不还是没有。”   温续文一脸云淡风轻,冯洛凌却是气得只想打他。   这时,陈慕良正好来了,看到冯洛凌一脸气呼呼的样子,无良地笑了,“你又招惹温兄了?”   冯洛凌更生气了,“什么叫我招惹他,分明是他故意说话气我。”   陈慕良自然不会信他,扭头看向温续文,“恭喜温兄高中解元。”   “同喜同喜。”   陈慕良也中了武举人,可以参加明年的武会试。   冯洛凌这才想起自己没逃课的目的,“你们两个都中榜了,是不是应该请客?”   “可以啊,公厨的饭菜随便选。”   陈慕良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   冯洛凌翻了白眼,一脸你逗我的表情,他去公厨用膳用得着陈慕良请客?   那都是免费的好不好!   “现在肯定没办法请,等休沐日再说,地点你定。”   冯洛凌这下满意了,“还是温兄靠谱一些。”   成功蹭到一顿饭,冯洛凌再次逃课了,他现在在国子监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他已经决定,等温续文和陈慕良两人参加会试,他就跟国子监申请毕业。   第56章   上午的课程结束, 温续文和陈慕良一起去公厨用膳。   不知是不是乡试放榜的原因,公厨的人比往常要少一些。   陈慕良坐在温续文对面,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 “温兄, 有个人你可能有兴趣认识一下?”   温续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入眼的是一个穿着石青色长袍,身材高大的男子。   这人在众多监生中很显眼, 因为他特别高。   温续文有些疑惑,他在国子监一年多, 不记得见过这个人啊。   陈慕良不等温续文询问, 便道:“他是尤寻远, 这次乡试的第二名,仅在温兄之下, 比我们早一年入国子监,温兄不知道他很正常。”   不是同一年进国子监的监生, 因为学堂不在一起, 再加上公厨并非只有一个,其实并不容易见面。   温续文瞬间了然, 他昨日才听何顺说起此人。   “陈兄可了解他?”   作为明年会试的劲敌, 温续文挺想了解他的。   陈慕良摇头,“我们并未接触过。”   若非因为温续文是乡试的头名, 陈慕良都不会去关注这次乡试。   尤寻远只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讲之子, 还入不得陈慕良的眼。   “不过有一点挺奇怪的,我派人去调查尤家, 本以为不过是件很简单的小事, 却发现关于尤家, 能查到的并不多。”   以陈慕良的力量都查不到的事情, 显然没那么简单。   盛京是丰朝的国都,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自陈慕良有记忆以来,就不曾听说过尤家。   可就是这么个透明得仿佛不存在的家族,似乎有着一些秘密。   温续文听言,又看了看尤寻远,他身边并没有同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挺有个性的一个人。   “这世上有秘密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事事都刨根问底,会试说到底还是我们学问上的较量,与家世身份无关。”   温续文一直信奉一点——好奇心害死猫,与他无关的事,他向来不费心思去想。   陈慕良是习惯了调查一个人的过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还是第一次碰到阻碍,便放在了心上。   现在听温续文不在意,他也笑笑,“温兄说得对。”   用完午膳,温续文回学堂上课,陈慕良却是离开了国子监。   陈慕良和冯洛凌不一样,冯洛凌是偷偷摸摸地逃课,每日晚上都要回来,可陈慕良因为武举人的身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国子监申请不来上课。   ......   温续文觉得他可能和尤寻远有缘,午膳时才在公厨见过他,现在在回宿舍的路上又碰到了他。   尤寻远还是一个人!   温续文和李司祈说了一声,便走过去,拱手道:“尤公子,在下温续文。”   今后他们有可能同朝为官,现在就算提前认识了。   尤寻远停下脚步,看向温续文,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温公子。”   温续文是这次乡试的解元,尤寻远是知道他的。   “我们都要参加明年的会试,我看尤公子只有一人,不如和我们一起探讨学问?”   尤寻远看了眼他身后的李司祈和周江宁,摇摇头,“不必了,我习惯一个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尤寻远离开,李司祈才走过来,“续文,方才那人是谁?”   “尤寻远。”   李司祈听言,脸上露出一丝遗憾,“那真是可惜了。”   能考中乡试第二名,尤寻远的学问自是不俗,只可惜此人并不喜欢和外人接触。   周江宁颔首附和,“确实可惜。”   周江宁的学问虽比温续文等人差些,却也在榜单前十。   他们二人最喜欢和博学的人交流,只可惜尤寻远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温续文眉头微皱,这位尤公子对外人的抵触未免太强烈了,这样的人进入朝堂,怕不是没几日就会得罪上司同僚。   ......   温续文回国子监后,许舒妤便搬去宋府陪宋夫人,晚上宋修德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宋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宋夫人给许舒妤夹了些她喜欢吃的菜,道:“舒妤多吃些,怎么看着你又瘦了,是不是续文对你不好?”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开玩笑。   “准是义母看错了,相公这段日子一直盯着舒妤用膳,舒妤都胖了不少,怎么会瘦呢。”   宋夫人听言摇摇头,“你呀,未免太护着他了,义母不过是开开玩笑,你都舍不得。”   许舒妤低头不语。   宋修德出言解围,转移话题道:“这次乡试续文中了解元,老夫可是等着他的拜师茶呢。”   “相公说了,义父安排就好。”   温续文拜师就和许舒妤认干亲差不多,都不会大办,再加上温续文现在又回了国子监,时间上不自由,还真没办法选什么良辰吉日。   宋修德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随意道:“那就等他下次休沐好了,老夫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   许舒妤嘴角含笑,“能拜义父为师,相公可是很高兴呢。”   “能有续文这样的学生,我看老爷才应该更高兴。”   丈母娘对女婿的情绪总是复杂的,刚才还在不满,现在又夸起来了。   宋修德也不恼,面上带笑,“可不是,这次参加乡试的考生很多都很不错,续文能考中解元,足见他的本事。”   “是呢,表哥也只考了第三名。”   宋夫人听到这话,顺口便问:“那第二名是谁?”   许舒妤柔声答:“是一位叫尤寻远的公子,听说出自书香门第。”   “尤寻远?”宋夫人微微皱眉,这个“尤”姓有点耳熟啊。   宋修德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光芒。   “我想起来了,”宋夫人一拍手,看向宋修德,“老爷,当年睿王妃是不是......”   宋修德听言沉下脸,打断道:“夫人莫非忘了,此事不能多言。”   宋夫人撇撇嘴,“这里就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不可说的。”   “那也不可说,慎独二字夫人难道不知?”   “好啦,听老爷的......舒妤,我们说别的。”   许舒妤只当没听见刚才的话,继续和宋夫人闲聊,   宋夫人可能是之前太闷了,自从认了许舒妤当义女后,总是喜欢拉着她说话。   夜色渐深,等宋夫人累了要就寝,许舒妤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想起方才在饭桌的一幕,许舒妤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说起尤家后,义父的眼神明显不对。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禁忌,连提都不能提。   ......   冯洛凌和陈慕良都不在国子监,温续文的生活过得更加规律了,天天宿舍,学堂,公厨三点一线。   等到休沐日,何顺照例在国子监门口等着温续文。   “公子,夫人正在宋府等您。”   温续文颔首,“那就去宋府,”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如他猜测的那般,一到宋府,宋修德就道:“今日还算是个好日子,你就现在拜师吧。”   温续文笑了,“义父,小婿可是第一次拜师,这么敷衍吗?”   “老夫还是第一次收徒呢,你觉得谁更吃亏?”   和宋修德斗嘴,温续文想赢还欠些火候。   于是,在宋夫人和许舒妤的见证下,温续文老老实实地跪下给宋修德奉茶。   “学生温续文请老师喝茶。”   宋修德接过茶押了一口,然后将茶盏放下,沉声道:“老夫没什么规矩,入我门下,你只需谨记两点,第一不可欺师灭祖,第二不可心怀恶念。”   话音刚落,宋夫人就凑到许舒妤耳边,低声吐槽:“一点新意都没有,当年老爷拜师时,我爹就是这么说的。”   许舒妤低头闷笑。   也不知宋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声音并不大,却正好让几人都能听到。   若非温续文自控力还不错,他估计也得笑出来,就这样他表情也有些扭曲。   只有宋修德面不改色,说完要说的话,才让温续文起来。   同时,下人送过来一只锦盒,这是宋修德给温续文准备的见面礼。   温续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毛笔。   宋修德送出来的自然是精品,这是三大名笔之一的湖笔,湖笔是出了名的经久耐用,质量非常好。   读书之人对文房四宝是没什么抵抗力的,温续文自然也不例外,笑道:“多谢义......老师,学生很喜欢。”   宋修德摆摆手,“你喜欢就好,另外称呼就不用变了,怎么习惯怎么来。”   他们既有翁婿之情也有师徒之谊,称呼上确实有些纠结。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在古代,老师和父亲其实是同样的亲近。   欺师灭祖的人,会被人狠狠地唾弃。   不过,现在有宋修德开口,温续文也就不用改称呼了。   拜完师,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宋夫人笑道:“现在好了,老爷总算后继有人了。”   宋夫人认了许舒妤当义女,现在温续文又拜了宋修德为师,在宋夫人看来,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今后小婿若是惹了义父生气,还请义母多替小婿求求情。”   听言,宋夫人还没说什么,宋修德便笑骂:“臭小子,才第一天拜师,就想着惹老夫生气,胆子够大啊。”   温续文也不怵他,一副惫懒样,“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宋修德摇摇头,“都是已经成家,马上就要进入朝堂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欠打的样子,你也不怕舒妤嫌弃你。”   温续文很是自信,“义父放心,娘子不会嫌弃我的。”   “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老夫有说担心你吗?”宋修德嗤笑。   温续文脸色一僵,许舒妤很不厚道地笑了。   宋夫人倒是白了宋修德一眼,“老爷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计较?”   听到这话,温续文没觉得被安慰到,反而一脸苦闷,“义母,小婿可不是孩子。”   他都二十一了,算什么孩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许舒妤以手掩唇,眼底的笑意更深。   宋修德和宋夫人也笑了。   ......   在宋府待到用了晚膳,温续文两人才回家。   刚进房间,温续文就拉住许舒妤,揽着她的腰,目光不善道:“娘子之前笑得很开心啊。”   看到这一幕,秀儿和何顺很自觉地低头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上门。   这种程度的亲热已经不足以让许舒妤脸红,她抬眼看着温续文,“相公不也笑了?”   “那不一样,我可没有笑娘子,娘子却是在看相公的热闹,我夫纲何在!”   许舒妤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那......相公打算如何?”   温续文勾唇一笑,“娘子这般聪明,该学着自己想办法补偿相公了。”   许舒妤听言,踮起脚尖,在温续文脸颊亲了亲,“这样?”   温续文摇头。   这可满足不了他!   许舒妤也知道这样不够,下一刻,将红唇贴在温续文的嘴唇上,学着温续文之前的动作,吮吸一下才放开,“那这样?”   温续文继续摇头。   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坚持住,他坚持的时间越长,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许舒妤有些苦恼,如何取悦温续文,她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又不是在床上,让她主动替温续文宽衣解带,她又有些做不到。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蓦然眼神一凝,向来温婉柔和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搂着温续文脖子的手一紧,借着这股力量靠近他,很快两个人的呼吸就纠缠在一起。   就在温续文以为许舒妤又打算吻他时,仅一瞬,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揽着许舒妤腰肢的双手下意识收紧。   房间内静悄悄的,今日是初一,没有月光,暖黄的烛光下,只见许舒妤吻住温续文的喉结,甚至还调皮地伸出香舌舔.弄。   “那......这样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许舒妤的声音比平日要绵软几分。   温续文听到这声音,脑中的那根弦瞬间断了,拦腰抱起许舒妤,走进内室,将她放在床榻上,欺身压上去。   只是他正要有所动作,却被许舒妤拦下,温续文眼中满是不解。   许舒妤看他,笑问:“相公还未告诉舒妤刚才的补偿满不满意呢。”   “满意,很满意。”   温续文连忙答了句,便靠近许舒妤,本想吻她,许舒妤一偏头,就让他的吻落了空。   许舒妤趁温续文不备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柔声道:“既然已经补偿相公,舒妤先去沐浴了。”   说着,许舒妤就扬声吩咐秀儿让人送热水进来。   温续文:“......”   他仰面躺在床上,欲哭无泪,太坏了,他娘子学坏了。   竟然只管点火不管灭火!   许舒妤去隔间沐浴,内室只剩下温续文一个人,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何顺的声音。   “公子,可要准备热水?”   “...... 送进来吧。”   温续文叹口气,其实他最需要的是冷水,只是现在是十月,这个时候洗冷水澡,他还没这么大胆子。   等温续文沐浴回来,许舒妤已经换了一身淡黄色中衣靠坐在床上,见温续文的头发还在滴水,便起身走过来,用手帕替他绞干头发。   温续文还记着刚才的事,也不说话。   许舒妤抿嘴一笑,默默地替他擦头发,直到头发半干,不再滴水,她才放下手帕。   两人躺在床上,温续文看着头顶的幔帐,许舒妤侧着身子看他,伸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柔声问道:“相公怎么了?”   明知故问,一点诚意都没有!   温续文故意冷哼一声,“我不高兴。”   许舒妤眼底染上几分笑意,温续文可能不知道,他生气时就跟个和大人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既幼稚又可爱,其实她挺喜欢看他生气的。   “相公为什么不高兴?”   “娘子明明知道的。”   温续文心里悲愤,明知道还问,欺人太甚。   许舒妤眼中的笑意更浓,翻身压在温续文身上,手放在他精壮的胸膛处轻点几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辜,“相公不说,舒妤怎么会知道?”   温续文本就火气大,现在被许舒妤这样撩拨,更是压不住了,目光炽.热地看向许舒妤,恶狠狠道:“娘子,你会后悔的。”   说完,根本不给许舒妤说话的机会,温续文便叼住她的嘴唇,同时手下一用力,便听到“撕拉”一声,紧接着床头的幔帐被暴力地打落。   ......   次日一早,温续文神清气爽地去国子监,嘴角上扬,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而许舒妤在温续文走后半个时辰才醒过来,秀儿伺候她起身,看到那满身的痕迹,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姐,这......”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战况。   许舒妤摆摆手,“没事,别担心。”   只是想起昨晚的一幕,许舒妤忍不住红了耳垂,她昨晚之所以会一改从前,挑逗温续文的神经。   全是因为陈茜说,她问过沈琳琳,说这样更容易受孕,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不过,容不容易受孕她不确定,她倒是觉得偶尔逗逗温续文也挺好玩的,怪不得温续文总喜欢逗她。   想起温续文昨晚的样子,许舒妤忍不住轻笑出声。   秀儿见了也不多问,一般小姐这样,准是想姑爷了。   每当这时候,秀儿就无比想念许舒静。   许舒妤起床盥洗,便开始用早膳,刚用完,陈茜和沈琳琳两人就到了。   进来看到许舒妤,陈茜先是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哈哈大笑,“怎么样,琳琳,我猜对了吧。”   沈琳琳脸色微红地看了许舒妤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许舒妤见此,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茜茜,怎么了?”   陈茜看着她挤眉弄眼,戏谑道:“昨日温公子休沐,妤姐姐定是用了我说的方法对不对?”   说着话,陈茜的眼神瞥向许舒妤的脖间,很明显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许舒妤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你的办法?不是琳琳说的吗?”   沈琳琳低声辩解:“妤姐姐,我没说过,我一直说随缘的。”   许舒妤听言,脸色一沉,扭头看向陈茜,“茜茜!”   陈茜吓得缩缩脖子,跑到沈琳琳身后,讪讪一笑,“妤姐姐别生气,我错了。”   陈茜最是识时务,一看情况不对,果断道歉。   沈琳琳还是很讲义气的,虽然不赞同陈茜开玩笑,还是替她解围道:“子嗣一事和心态有关,妤姐姐越着急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暂且放下此事试试。”   许舒妤听言,只是瞪了陈茜一眼,不打算再和她计较。   陈茜见此,连忙走到许舒妤身后,讨好似的替她捏捏肩膀,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也是好意,我听人说夫妻在房事上和谐的话,感情也会很好的。”   听到这等虎狼之词,本来就容易害羞的沈琳琳羞涩地低下头,脸颊红红的。   许舒妤却是无奈地扶额,“茜茜,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从哪里听说的这等话?”   许舒妤倒是没有害羞的感觉,她除了在温续文面前,其实并不容易害羞,毕竟在遇到温续文之前,她的心绪平稳得很。   “府里婆子们聊天的时候我偶然听到的,”陈茜一脸坦然。   显然这姑娘根本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许舒妤有些心累,因为她想到了许舒静,总感觉她们两个今后的姻缘都有些危险。   许舒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沈琳琳,温声道:“琳琳,你要和世子定亲了?”   沈琳琳点头,“嗯,爹爹说免得世子总去烦他,这几日就会定下。”   说起冯洛凌时,沈琳琳的眼睛便会闪闪发光,许舒妤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见她这样,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冯洛凌似乎是受了温续文的刺激,非要让他和沈琳琳名正言顺不可,每日都去太医院烦沈院使,他聪明,知道分寸,不会让沈院使厌烦,却又会让他很无奈。   再加上冯洛凌态度真诚,沈院使索性便随了他的意,反正只是定亲,至于成亲,哼哼,慢慢等着吧。   ......   国子监这边,温续文也知道了冯洛凌要定亲的消息。   他想不知道都难,刚进学堂,就看到冯洛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不等温续文问,他就主动说道:“小爷要定亲了。”   听到这话,温续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哦。”   “哦?你就没别的要说的?”冯洛凌瞪大眼睛。   温续文沉吟一声,“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成亲快三年了!”   “......”   靠!   冯洛凌再次气呼呼地离开了。   第57章   冯洛凌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跟谁比不行,非要跟温续文比,就成亲这块他还真谁都不怵。   毕竟, 他和许舒妤认识不过一月, 就成亲了, 虽说事出有因,可结果确实是如此。   冯洛凌这个磨叽了两个月才要定亲, 成亲还不知道何年何月的人,怎么有资格和他比。   等他成亲, 估计温续文那时候孩子都有了。   想到许舒妤说的要生孩子的事,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温续文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冯洛凌似乎被温续文打击到了, 每日早出晚归也不和他说话,直到休沐前一日, 才跟温续文说:“别忘了你要请客的。”   本来上次休沐就要请客的,不过因为温续文要拜师只能推迟了。   温续文颔首, “说好的事我自然不会忘, 世子想好地方了?”   “当然,就在百味楼。”   百味楼是盛京有名的酒楼, 它的有名并非是因为它的价格贵, 而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百味楼用膳。   百味楼只接待有身份的人,贩夫走卒, 普通的百姓自然是没资格。   去百味楼的客人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非富即贵。   可以说,能在百味楼用膳, 本身就代表着一份尊荣。   温续文没去过百味楼, 但他听说过, 还知道百味楼的幕后东家就是那位低调信佛的燕王, 在小说中,之后燕王会将百味楼交给许舒静管理。   这般想想,温续文脸色有些怪异,有种去自家产业的感觉,虽然目前来说百味楼和他半点关系都没用。   “怎么,你不会反悔吧?”见温续文不说话,冯洛凌皱眉怀疑道。   温续文回神,笑了,“当然不会,反正不是我一个人请客。”   当初说好的,他和陈慕良一起请客。   冯洛凌点头,“我已经和慕良说了,明日午膳我们就在百味楼用,到时候你可以带上弟妹,也热闹些。”   听到这话,温续文的目光就变了,玩味道:“世子想要的怕不是热闹吧?”   冯洛凌睨他,冷哼一声,“有问题?”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一日没和沈琳琳定亲,一日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约她出来,只能用这些迂回的办法。   温续文失笑,“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完此事,冯洛凌就离开了国子监,明日休沐,不会点名,他今晚就不会再回来了,省得来回折腾。   虽然他折腾的次数也不少!   次日休沐回到家,温续文跟许舒妤说起要请客的事,许舒妤柔声道:“舒妤知道,茜茜已经说过了。”   冯洛凌先告诉的陈慕良,陈茜会事先知道,并不意外。   “说起来,还是陈兄可怜,只有他带着妹妹。”   人家冯洛凌哪怕动作再慢,也是马上要有未婚妻的人了。   哪像陈慕良,他娘子还一点影子都没有呢。   “听茜茜说,陈公子似乎是有意中人的。”   “哦?”温续文脸上带上几分好奇,“是哪家的姑娘?”   许舒妤摇头,“茜茜也不清楚,她只说陈公子的书房似乎藏有女子的画像。”   说起此事时,陈茜可是把陈慕良好一阵埋怨,连亲妹妹都瞒着。   温续文摸摸下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温续文不止一次和陈慕良提过这类事,对方都不曾露出口风,想必是不愿意说。   八卦也是有限度的,陈慕良不想说,他如果拿此事打趣他,就有些过度了。   不过,偶然嘲笑一下他单身,还是可以的嘛。   温续文不怀好意地笑了。   前世的时候总是看别人秀恩爱,狗粮吃到撑,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秀给别人看了,总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相公在想什么?”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温续文低头吻吻她,勾唇笑道:“在想,世子和陈兄跟我的关系这么好,我有必要让他们知道成亲的好处。”   许舒妤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温续文的意思。   “娘子不用明白,只要配合就好。”   许舒妤点头,依恋地在温续文怀里蹭蹭,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察觉到许舒妤的情绪,温续文也不再说别的,静静地抱着她,半个月没见,他们都是想彼此的。   温续文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什么样,或许是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不长,每次见面总是特别喜欢黏在一起。   以前只是温续文一个人这般,后来许舒妤慢慢放开后,她偶尔也喜欢黏着温续文。   也得亏许舒静这个特大的电灯泡不在,要不然他们哪能这般自在。   在家里待了两个时辰,等到时间后,温续文两人便换身衣服出门,坐马车去百味楼。   百味楼离温府不远,就在前门大街上,不过两刻钟便能到。   十月中旬,盛京冷得很,寒风刺骨,两人都穿上大氅,即便如此,寒风打在脸上的感觉也不好受,还好他们是坐马车,不用感受那些冷风。   到地方后,何顺去停车,智儿鼻子很灵,嗅到美味的饭菜,看向温续文,“哥哥,智儿饿了。”   温续文温和地笑笑,“哥哥这就带智儿去吃好吃的。”   在盛京,只要出门,温续文就会带着智儿,因为这两年吃好喝好,智儿又长高了一头,而且力气也见涨。   温续文觉得智儿或许做不到演义中那种徒手撕人,但把人撕残废应该没什么问题。   走进百味楼,温续文特意另开了一间雅间,让何顺带着智儿过去,他则和许舒妤去冯洛凌订好的雅间。   两人推门走进去,冯洛凌等人已经到了。   看到温续文二人,冯洛凌一脸不满:“你再不来,我都以为你不想请客了。”   温续文解下大氅交给许舒妤,等她放下,两人一起走过去坐下,就坐在冯洛凌旁边,许舒妤身边是陈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好的事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冯洛凌冷哼,“那可不一定,某些人为了陪娘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冯洛凌还记着之前温续文拒绝他出来玩的事。   陈茜最爱看热闹,听到这话,马上冲着许舒妤挤眉弄眼,沈琳琳也下意识地看向许舒妤。   许舒妤微微低头,避开两人的目光。   温续文脸皮厚,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笑道:“我可不像世子每日都可以出来,半个月才休沐一次,当然要好好陪陪娘子。”   他这次就是来秀恩爱的,本来还以为要找机会,不曾想冯洛凌主动送上门,不秀白不秀。   冯洛凌嗤笑,懒得理他,打个手势,让人开始上菜。   百味楼走的是高端路线,自然不会只有饭菜诱人,它的装潢才是最吸引人的。   百味楼没有大厅,皆是一个个小雅间,而且总共三层,每一层都对应着不同的身份。   一楼大多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以及中低层的官员。   温续文给智儿和何顺定的雅间就在一楼。   百味楼不愧是燕王的产业,情报收集能力一流,温续文不用报身份,掌柜的就知道他是谁,告知冯洛凌在三楼等他。   在百味楼,哪怕是宋修德亲自来,也到不了三楼,三楼是为一品大员以及王公贵族准备的。   而且三楼的雅间也少得可怜,只有五间,同样也大得很,里面有床榻,可以短暂休息,还有用屏风隔出来的小空间,若是客人想,可以召人来此弹琴唱曲儿。   可以说,百味楼的服务很到位,而且不仅有他们提供的这些服务,只要客人有需求,他们都可以办到。   当然,前提你要有银子。   高端的服务,自然要收取高额的费用。   在许舒静嫁进燕王府前,百味楼就是燕王最大的收入来源。   冯洛凌是镇南王世子,盛京没几个人比得过的,便是比他身份高的,也不愿和他起争执,所以只要冯洛凌来百味楼,三楼的第一间雅间一定是他的。   这间雅间的上菜速度最快,十几个菜很快就上齐,都是百味楼的招牌,也是皇宫中有名的菜肴。   古代可没有转盘,偌大的饭桌,能够到的饭菜也就是面前这几道。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温续文胳膊长些,说话时不忘帮许舒妤夹些菜,夹完还不忘看冯洛凌一眼。   冯洛凌是谁,八岁就开始称霸盛京纨绔圈,他会怕挑衅?   一咬牙,他夹了一块肉放在沈琳琳碗碟里,当然他没忘记用公筷。   沈琳琳一愣,紧接着脸就红了,然后下一刻,就默默地把面前的碗碟移动一下,稍微远离冯洛凌。   虽没有说出拒绝二字,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还没有定亲,沈琳琳觉得他们还没到能这样亲密的时候。   注意到沈琳琳的动作,冯洛凌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温续文憋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许舒妤也看到这一幕,抬手扯扯温续文的衣袖,无奈地冲他摇摇头。   这人幼稚起来跟个小孩子似的。   温续文再次替她夹菜,然后点点头,表示不玩了。   陈茜没看到冯洛凌和沈琳琳的动作,倒是看到温续文和许舒妤的互动,只觉得心里一噎,然后低下头认真吃菜,不愿意再找虐。   只有陈慕良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只是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用完膳,冯洛凌提议一起去玩,没办法,现在要是分开,他和沈琳琳也得分开。   众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拆穿,便顺着他的意,去街上转转。   他们打开雅间门走出来,何顺和智儿早就吃完,正在门口守着。   与此同时,隔壁的雅间门也打开,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穿的蓝色蟒袍尤为显眼。   温续文眼神一凝,在丰朝,蟒袍是皇室的象征,只有皇室中人才可穿蟒袍。   不用猜温续文也知道此人是谁,因为他在那几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威远侯世子张霖津!   与此同时,冯洛凌和陈慕良同时拱手,“见过吴王。”   证实了温续文的想法。   此人正是大皇子吴王!   吴王面容粗犷,并不难看,皇室中就没有难看的,可气势太盛,看着有些吓人,最胆小的沈琳琳就不敢看他。   见到冯洛凌几人,吴王只是点点头,就抬脚离开。   吴王早就入朝参政,掌管刑部已有数年,他们这几个身上没什么官位的人,根本入不得吴王的眼。   冯洛凌的身份虽然贵重,同样也危险,镇南王权利太大,吴王再狂妄,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张霖津倒是想借势刺陈慕良几句,只可惜吴王没给他这个机会,只得冷哼一声,跟着离开。   温续文若有所思,在书中,吴王就是一个狂妄无脑的炮灰,戏份并不多,大多时候都在送人头。   今日一见,温续文觉得就凭他身上的气势,就不愧他皇子的身份。   可能比不上楚王和燕王,但同样不可小觑,也难怪他身边有这么多支持者。   等吴王等人离开,冯洛凌眯眯眼睛,“慕良,刚才那几人中是不是有个人挺眼熟的?”   陈慕良含笑没有说话。   冯洛凌明白他的意思,伸伸懒腰,懒散道:“也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让他们狗咬狗更好......走,我们出去逛逛。”   温续文在盛京认识的人不多,冯洛凌说的那人是谁他不知道,但他的理解能力自认不差。   按照冯洛凌的意思,应该是方才吴王一行人中有楚王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在意料之中。   在燕王崭露头角前,朝中一直都是吴王和楚王在斗,收买对方的人,插对方一刀,都是常有的事。   离开百味楼后,吴王脚步一顿,看向张霖津,“刚才冯洛凌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张霖津第一想法是沈琳琳,又想到吴王并非好色之人,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温续文。   “那人叫温续文,和我一样是国子监的监生,本来是下面小地方来的人,只不过走了狗屎运,他娘子被宋修德认为义女,他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宋修德?”吴王目光微沉,“去查查那个温续文。”   “是,王爷,”身后的侍卫应下。   张霖津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哥,温续文有问题?”   吴王摇头,“以防万一。”   父皇啊父皇,您安安生生地过完这几年不好吗?   希望是他猜错了!   为了让冯洛凌和沈琳琳多点相处的时间,众人在街上逛了许久才各回各家。   ......   宋府书房   “续文今日和吴王见过了?”宋修德眉头微皱。   他面上单膝跪地的黑衣人点头,“是的,老爷。”   “吴王有什么反应?”   “吴王身边有暗卫保护,属下不敢靠近。”   宋修德沉着脸,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老爷,可要我们消除郑县的痕迹?”   宋修德沉默,片刻后摇摇头,“不必了。”   若是吴王真的产生怀疑,抹去痕迹反而更能证明一切。   宋修德叹气,吴王想查就让他去查,说到底他们现在都只是猜测,他的人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结果,他就不信吴王能查出什么。   “别的不用管,再加一倍人暗中保护续文。”   “是。”   宋修德不怕吴王查到什么,就怕吴王发狠,直接一不做二不休。   等黑衣人离开,宋修德打开折子,提笔刚写了一个字便停下,又将折子合住,放下毛笔。   伴君如伴虎啊!   ......   三日后,镇南王府和沈府互相交换庚贴,这是定亲之前必须要走的一步。   庚贴上写着冯洛凌和沈琳琳的生辰八字,让人去合婚,看看两人是否相配。   一般权贵都是去相国寺让得道高僧去合婚,但镇南王府有些不一样。   丰靖帝得知镇南王府要和沈府结亲后,感念镇南王的功勋,特赐下恩典,由钦天监为两人合婚。   也算是天大的荣耀了!   合婚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两人自然是百般般配,钦天监对两人的姻缘大夸特夸,就好像两人不在一起天理难容似的。   之后,丰靖帝好人做到底,下旨为冯洛凌和沈琳琳两人赐婚,这场婚事算是定了,想反悔都不可能。   圣旨赐婚,不可休弃,亦不能和离,否则岂不是在说皇帝昏庸,胡乱指婚。   得知圣旨赐婚的事后,温续文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宋修德经常教他的一句话便是,天子的每一个动作都不会是一时兴起。   晚上,冯洛凌回来国子监,温续文笑道:“可以啊,圣旨赐婚,世子就不用担心娘子会跑了,”   冯洛凌却是冷哼一声,“没有赐婚,小爷也能娶到沈姑娘。”   温续文眼底一闪,“不管怎么说,皇上赐婚,算是喜上加喜了。”   冯洛凌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声音低沉,“你说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不是都会变得多疑?”   温续文收敛脸上的笑意,认真思考这句话,“帝王多疑,不是很正常吗?”   “其实,我幼时是听皇上的故事长大的,身为皇子,没有养尊处优,亲率大军南征北战,打得外族闻风丧胆,是何等的英勇。”   “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皇上和我家老头,甚至,我幼时的愿望就是当个像他们那样的将军,只可惜......”   温续文第一次在冯洛凌脸上见到落寞的表情。   他未说完的话,温续文很清楚。   镇南王府不能再有一个手握兵权的镇南王,从冯洛凌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只能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镇南王世子。   他这些年飞扬跋扈,在盛京横行霸道,又何尝不是在宣泄自己的不甘。   冯洛凌仅失控了一瞬,便又变回以前那个张扬的世子,笑道:“怎么样,没想到吧,小爷当年也是有大志向的。”   温续文跟着笑,“是啊,没想到,怪不得世子射猎这么厉害。”   上次在猎场,冯洛凌比陈慕良猎到的猎物都多,温续文还以为是陈慕良让他,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冯洛凌很是得意,“那当然,也就是小爷不想练武,要不然哪有别人的份。”   温续文勾唇,没有打断他的得意。   待夜深人静,温续文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幔帐,耳边是冯洛凌平稳的呼吸。   从冯洛凌的只言片语中,温续文知道,丰靖帝赐婚是为了将这场婚事板上钉钉,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   在来盛京前,温续文对丰靖帝的了解都是来自那本小册子,他知道丰靖帝励精图治,任用贤臣,更是没有寒门和权贵家族的偏见,是个难得的明君。   但在盛京待久了,温续文知道人无完人,丰靖帝也是人,他也有缺点。   他和所有帝王一样多疑,他可以放心得让镇南王镇守边疆,却对他唯一的儿子百般防备。   温续文其实是认同丰靖帝的做法,镇南王手握重兵,干系重大,若是让他把边疆数十万大军变成冯家军,那帝王的威严何在?   防范于未然,这本就是皇帝该考虑的。   只是站在冯洛凌的立场上,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但这世上又有什么公平可言,有舍必有得,他享受了镇南王世子带着他的荣耀和便利,自然也要承担这个身份需要付出的代价。   仔细想想,这样也算是公平了。   想罢,温续文闭上眼睛,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冯洛凌在点名后,再次离开国子监,他现在算是正式定亲了,再找沈琳琳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约她出来培养感情。   温续文开始羡慕冯洛凌,比起人家可以天天见面,他和许舒妤就太惨了,半月才能见一次。   看着桌上的书籍,温续文默默祈祷,会试快点到吧。   在他的一天天祈祷中,丰靖四十二年就这么结束了。   年底,国子监放假,今年温续文和许舒妤还是去宋府过年。   宋夫人喜欢热闹,再加上李成业有事回兴元府了,所以这一次他们还把李司祈叫了来。   李司祈还想把周江宁叫来,只是周江宁死活不愿意,在一起过年的意义不一样,他们非亲非故,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过来。   大年三十这一天,温续文照例陪宋修德下棋,直到这时候,温续文才知道李司祈棋力不佳。   温续文笑了,“原来表哥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李司祈摆手,“我不擅长的东西可多了去了,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擅长。”   这当然只是自谦,实际上李司祈除了读书,画技也不错,只是不曾表露。   许舒妤早就知道李司祈棋力不佳,当初她还想静儿下棋也不好,两人挺配的。   只可惜,两人到底有缘无分。   第58章   丰靖四十三年的大年初一, 温续文和许舒妤就离开宋府回了家,本来他们应该在宋府住几日的,只是从兴元府送来的一封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看着信中的内容, 温续文眉头紧锁, 看向许舒妤,“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许舒妤咬唇, “以防万一, 越快越好。”   信是李氏写的,在信中李氏提到李老爷子病重, 许舒妤身为嫡亲外孙女自然得回去, 若非温续文要参加三月份的春闱,他也得回去。   温续文握住许舒妤的手,轻声安慰她, “娘子先别想太多, 外祖的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并不清楚,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盛京有不少医术高超的大夫,我一会儿就去医馆, 看看有没有人愿意随你去兴元府。”   听到这话, 许舒妤眼睛一亮,“对,兴元府只是一个小府城, 自是没办法和盛京比。”   许舒妤虽和李老爷子相处的时间不长, 可这是她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她下意识地希望这一天晚些到。   许舒妤要尽快赶回去, 估计明日就会动身, 温续文知道耽误不得, 立刻起身,“我这去请大夫,娘子暂且先收拾行李。”   许舒妤点头,她对温续文很信任,既然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温续文离府后,并未直接去医馆,而是吩咐驾车的何顺,“何顺,去镇南王府。”   何顺应了声,连忙驾车往镇南王府赶。   温续文虽然和冯洛凌相识已久,可这镇南王府还是第一次来。   镇南王身为丰朝唯一的异姓王,王府自是修得十分气派,大门敞开,门口有四个侍卫分列两排守着。   何顺第一次来王府,看着那四个侍卫心里有些发怵,强忍着不适,上前道:“劳烦通报一声,我家公子来拜访世子。”   话音落下,四个侍卫目不斜视,没有任何反应,只当何顺不存在。   何顺脸色涨红,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车中温续文见此,暗叹口气,何顺虽然一直跟着他,但到底经历的少,还不够成熟。   温续文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走过去,温声道:“在下温续文,和世子同为国子监的监生,还请几位通报一声。”   何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报温续文的名讳,不说名字,人家管你是谁。   镇南王府可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   这时候,侍卫有了动作,扭头看向温续文,虽说他大年初一就来拜访有些突兀,不过既然是冯洛凌的同窗,他们就不能随意忽视。   其中一人使个眼色,后排的两人马上转身跑进王府,看样子是去报信了。   至于另外两名侍卫继续目视前方,没有搭理温续文主仆的意思。   温续文也不尴尬,默默地站在原地等着。   没一会儿,侍卫跑出来,不似之前板着脸,恭声道:“世子请温公子进府。”   温续文颔首,“有劳了。”   王府大得很,只是前院便比之前许府三进的宅子大,温续文是外客,自然进不了内宅,冯洛凌正在前厅的偏房等他。   看到温续文进来,冯洛凌很是高兴,“难得啊,你竟然会主动来找小爷。”   温续文不想耽误时间,直言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拜访世子,实是有事相求。”   冯洛凌挑眉,“说来听听?”   “我家娘子的外祖父病重,兴元府的大夫皆束手无策,盛京人杰地灵,这里大夫的医术想必要更高超些,我便想着请一位大夫随娘子去给外祖父看病,只是我人微言轻,怕是请不动人家。”   “所以你就来找小爷?”   温续文点头,“不错。”   冯洛凌坐在榻上,啧啧两声,“人微言轻?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就凭宋修德姑爷的身份,他就和人微言轻沾不上边。   温续文摇头,“总不能事事用义父的名号。”   这时候便是人脉发挥作用的时候,不用白不用。   冯洛凌也明白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所以你就给小爷我找事情做,还是大年初一。”   温续文微笑不语。   “算了,小爷不和你一般计较,明着跟你说,小爷认识的大夫不少,也认识几个致仕的太医院御医,医术自是没话说,可是他们大多已到花甲之年,兴元府离盛京太远,他们怕是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温续文点头,“世子说得是。”   “所以,小爷能给你找的只能是医馆坐诊的大夫,医术虽不差,却是比不得御医。”   “已经很好了,尽力而为便是。”   温续文从一开始便是想找医馆的大夫,他从来没想过御医,人家都是有傲气的,哪怕有冯洛凌这层关系,让他们去给一个商贾治病,他们未必愿意。   医馆的大夫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病人本就是什么人都有,只要钱到位,给谁看不是看。   只要能让他们愿意跟着许舒妤去兴元府就行。   冯洛凌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这样的关系,小爷自然不会敷衍你,御医请不到,我们就多请几个大夫,人多力量大嘛。”   温续文拱手,郑重道:“多谢世子。”   有了冯洛凌帮忙,温续文不需要再去医馆,冯洛凌替他找个三个大夫,什么时候启程,直接带上他们就行。   “用不用小爷派一队侍卫护着弟妹回去?”   刚商量好大夫的事,冯洛凌主动询问。   温续文有些意动,他本来还是打算让智儿护送,只是智儿若去,何顺也得跟着。   许舒妤要回兴元府,若是何顺也不在,他身边就没可用之人,多少有些不方便。   “那就麻烦世子了。”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来找冯洛凌帮忙了,索性就麻烦到底吧。   说完此事,温续文又想起吕家兄妹的事,他之前接受了吕梁平的示好,觉得帮帮他也没什么,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丰靖帝给冯洛凌赐婚,在成亲之前,冯洛凌可不能惹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就是对皇帝的不敬。   “世子,皇上已经给你和沈姑娘赐婚,你哪怕装,也得装得洁身自好。”   冯洛凌听言,瞪大眼睛,这话他就不满意,“什么叫装,小爷本来就是洁身自好好不好。”   温续文睨他一眼,“你洁身自好?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你压根都不知道八大胡同的大门朝哪儿开?”   咳咳!   冯洛凌干咳两声,把脖子一梗,“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这几年我可没有再去过。”   他当初年少轻狂,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有些好奇,才在几个狐朋狗友的带领下去过几次。   去过后,他觉得纯粹**的发泄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人打架有意思呢,就没再去过。   “那就说个不老黄历的,我可记得上次在梅园,吕梁平带着他妹妹来找过世子。”   八大胡同不过是借口,现在才是重点。   “吕梁平?”冯洛凌愣了下,才想起来这事,皱眉道:“小爷是见过吕梁平,可他妹妹是谁?”   温续文惊讶,“世子没见过?”   “当然没有,”若真见过,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温续文的脸色一沉,吕梁平没让吕若兰见冯洛凌,那他的猜测就不对了。   又想起之前何顺说的话,温续文的脸色更不好了。   冯洛凌又不傻,看到温续文的脸色,马上就明白了什么,哈哈笑了,“还劝小爷洁身自好,我看你才应该洁身自好吧?”   温续文黑脸,“世子莫要胡言,我对娘子一心一意,岂会辜负她?”   混蛋,他早就知道吕家兄妹早有所图,却不曾想竟是馋他身子。   可笑他还觉得自己能利用他们,原来人家的目标一直都是他。   温续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到底是他自以为是了。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旁人哪里是这么好利用的,真是可笑。   冯洛凌拍拍温续文的肩膀,“别想太多,吃点亏也没什么,下次记住不就行了。”   冯洛凌还以为温续文被吕梁平算计了,不就是美人计嘛,这算什么,一个女子而已,翻不起什么浪。   温续文颔首,现在发现总比以后被利用来得好,“娘子还在等我消息,我先告辞了。”   知道他要忙,冯洛凌没有留他。   离开镇南王府,温续文呼出口气,吕家兄妹的事暂且放下,还是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   许舒妤得知温续文找了三个大夫,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笑道:“相公好厉害。”   “这都是世子帮忙。”   许舒妤摇头,“若不是相公,世子岂会帮忙?”   温续文听到这话,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外祖父病重,那表哥那边?”   温续文突然想到李司祈可是李老爷子的独孙,按理说李司祈更应该回去,可三月就要考试了,若是错过,就要再等三年。   “表哥不会回去,舅舅没有将此事告诉表哥,娘还让我们保密,不要告诉表哥。”   “舅舅之前回去是不是就因为此事?”   “嗯,本来以为会没事的,只是没想到外祖父的病情突然恶化。”   温续文皱眉,“舅舅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表哥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今后若是知道,恐怕心里不会好受。”   若是李老爷子没事也就罢了,若是李老爷子真在这段时间去了,李司祈怕是一生都会自责。   许舒妤叹气,她又何尝不知,“其实不让表哥回去的不是舅舅,而是外祖父。”   显然老人家不希望自己影响孙子的前程。   虽然他去世,李司祈也得丁忧守孝在家,但按照《丰律》,李司祈只需要守孝一年,可若是李司祈此刻回去,耽误的却是三年。   只能希望李老爷子能坚持到李司祈参加完殿试,让老人家可以见到孙子最后一面。   许舒妤动作很迅速,如温续文猜测的那般,今日收拾完行李,次日便要启程离开。   房间内,温续文抱着许舒妤,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耸拉着眼皮,“娘子什么时候回来?”   许舒妤回抱他,语调轻柔,“不清楚。”   虽舍不得温续文,可私心上,许舒妤还是希望能晚些回来,因为她回来得越晚,说明李老爷子坚持得越久。   温续文抱着许舒妤的双手微微用力,低声道:“好舍不得娘子啊。”   本来半月一见已经让他很难受,现在又不知要分开几个月,温续文只觉得他太坎坷了。   许舒妤仰头,抬手捧着温续文清隽俊朗的脸颊,轻柔抚摸,“相公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舒妤会在兴元府祝相公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又如何,娘子又看不到。”   “虽不能亲眼看到,相公可以说给舒妤听,我更喜欢听相公说呢。”   温续文低头看她,故意道:“我听说每次殿试后,都会有榜下捉婿,娘子不看着点,就不怕我被别人抢走?”   听言,许舒妤眼神微变,踮起脚尖吻吻温续文的嘴唇,语气无奈,“相公变坏了,明知舒妤回不来,还这般说。”   温续文抿嘴,拦腰抱起她放在床上,“所以娘子要努力哦,让我心里只有娘子,看不到旁人。”   许舒妤一走,他就得吃素,趁现在还能吃肉,当然要一次性吃饱。   看不到旁人?   许舒妤定定看着温续文,心里想这话真诱人。   或许是信了温续文的话,又或许因为要离开心里不舍,许舒妤今晚确实很主动。   房间内的声音久久没有停歇。   次日,许舒妤很晚才醒来,等她醒来,温续文已经将事情准备妥当,待她用完早膳,两人一起去宋府跟宋修德夫妇告别。   宋夫人拉着许舒妤回内宅说悄悄话,宋修德和温续文坐在前厅说话。   得知李家打算一直瞒着李司祈,宋修德皱眉,“糊涂,圣上以孝治天下,为了一时便利,罔顾孝道,哪怕是入朝为官,被都察院的官员查到,也逃不了罢官免职。”   温续文听言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么严重,“那,小婿这就去告诉表哥?”   宋修德抬手,“倒是不必着急,舒妤不是要带三名大夫一起回兴元府嘛,看看再说,只需谨记一点,一旦李家老爷子大限将至,必须写信告知司祈,无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都不得隐瞒。”   温续文点头,“义父放心,小婿会和娘子说此事。”   宋修德为官数十载,比他们更懂为官之道,比起李司祈的前程,耽误三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老夫听说你身边有一武力高强的护卫?”   温续文一愣,虽不知宋修德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老实答道:“是的,智儿天生神力,至今不曾见到有人比他力气更大。”   “空有力气,没有技巧,岂不是和南蛮外族一般?”   “义父有所不知,智儿幼年生过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仅有儿童的智力。”   “无妨,老夫手下也有几位能人异士,你将那人送来,老夫让人先训练他一月,看看情况。”   “......哦好的,小婿多谢义父。”   温续文脸色有些古怪,他的两位岳父似乎都喜欢替他训练智儿。   不过宋修德手下的人肯定要比许士政寻的教习厉害,他也想知道智儿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没一会儿,许舒妤和宋夫人出来,两人眼眶都微红。   宋夫人握着许舒妤的手,“路上注意安全,赶路莫要太急,注意身体。”   许舒妤点头,“义母放心,舒妤都记得。”   温续文连忙道:“世子派了一队侍卫保护,定会护娘子无恙。”   刚说完,宋夫人就白了他一眼,“你闭嘴,你是舒妤的相公,本该陪她一起回去,让她一人回兴元府,你竟也放心?”   宋夫人现在明显看温续文不顺眼,温续文心里发苦,早知道他就不搭话了。   还是许舒妤心疼温续文,连忙转移话题,吸引宋夫人的注意力。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许舒妤才得以从宋府离开。   温续文陪许舒妤上马车,直到送她到城门口,他才下了马车。   怕耽误时间,温续文不敢多说,只和许舒妤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温续文刚转身,就看到两辆正赶来的马车,车上赫然有镇南王府和陈家的标识。   马车停下,陈茜率先跳下马车,另一边,沈琳琳在冯洛凌的搀扶下走下来。   “温公子,妤姐姐走了?”   陈茜看看温续文身后,一脸失望。   温续文点头,“刚走。”   “妤姐姐怎么能这样,只写封信告诉我们,也不给我们送行的机会。”   陈茜低声埋怨,沈琳琳站在她身边,附和地点点头。   “娘子只是离开几个月,很快就会回来,两位姑娘不必如此。”   许舒妤其实并不喜欢离别的感觉,再加上她又不是一去不回,特意卡着时间给陈茜两人送信。   其实,若不是在宋府耽误的时间太长,许舒妤早就离开了,她们连温续文都不会堵到。   冯洛凌走过来,笑着问他:“温兄,要不要去百味楼喝酒?”   他看得出温续文情绪有些低落,打算安慰安慰他。   温续文摇头,“娘子走了,我更应该努力读书才是,失陪了几位。”   说完,温续文便上了马车,何顺驾车离开。   冯洛凌愣愣地看着他离开,不敢置信地看向陈慕良,“真是个怪人。”   陈慕良笑了,“哪里怪了?”   “他娘子在的时候,我约他,他说要陪娘子,现在他娘子都离开盛京了,结果他又说要读书,还是拒绝了我。”   可以啊!   细数一下,温续文绝对是拒绝冯洛凌次数最多的人。   陈慕良倒是不意外,“那是因为你约的时间不对,三月春闱就要到了,温兄哪里有时间陪你喝酒。”   “我那是为了安慰他。”   “很明显,温兄并不需要安慰。”   “......”   艹,他竟无言以对。   许舒妤回了兴元府,温续文的生活就变得很规律,读书,用膳以及休息,每日都是这样。   国子监开学后也是如此,许舒妤不在家,温续文也不再期待休沐,只是不停地写文章修改文章。   “温兄,多日不见,可否小酌一杯?”   休沐日,国子监门口,吕梁平拦住温续文。   温续文抬眼看他,眼底微冷,勾勾唇,“只有我们两人?”   “家妹闲着无聊,非要让我带她出来,还请温兄见谅,不过温兄放心,家妹并非多嘴之人,不会打扰我们。”   温续文摇头,“那还是算了,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了吕姑娘的清誉,在下还是不去了。”   说完,温续文不再理会吕梁平,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他是看中吕家的能力,可若是要以他自己为代价,那还是算了,他可是要为娘子守身如玉的。   吕梁平愣了,心想你上次可没有这么说。   他身后的的马车中,吕若兰听到这话,眼底一沉,温续文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看来她得和温续文见一面,打探清楚他转变的原因。   再次休沐日,温续文去宋府见宋修德,他没有在宋府留宿,用完午膳便离开宋府,刚出来,就被吕若兰堵个正着。   温续文皱眉,他本来还想给她留点面子,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吕若兰并没有下马车,就这样掀开车帘,和温续文说话,“温公子,今日冒昧前来,还请温公子见谅。”   “吕姑娘,其实我这人吧,很自恋的。”   吕若兰一愣,“温公子此言何意?”   “有姑娘接近我,我就觉得人家对我有感觉。”   吕若兰没想到温续文这么直白,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虽未承认,如此姿态却是默认了。   温续文见此眼底一冷,“但我已经成亲了,受不起这般好意。”   吕若兰听言,脸上的羞涩迅速褪去,咬唇道:“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理,哪怕温公子已经娶妻,也是可以纳妾的,若兰虽不愿为妾,可若那人是温公子,若兰愿......”   “我不愿,”怕吕若兰没听清楚,温续文又重复一次,“我不愿意。”   “什么三妻四妾,我从来没想过,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家,多一人就会变成儿戏,我家娘子很好,我不想负她......吕姑娘,我脾气不好,此事我只说一次,再有下次,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良久,久到温续文已经离开多时,吕若兰还未回神,脑中一直回响他的话。   她以为他和他娘子的关系并不好,她以为他心里是不甘的,她以为她会比他娘子更温柔,更体贴,她以为......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以为。   第59章   “啧啧, 这么对待美人儿,温公子还真是狠心啊。”   刚走出宋府所在的街道,温续文耳边就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刚才的话被人听到了!   他微微皱眉, 循声看去, 不远处是个年轻男子,身体挺拔, 面容俊朗, 只是嘴角的玩味让人看了不舒服。   “敢问阁下是?”   年轻男子扇动手中的折扇,勾唇道:“一会儿那位美人儿就要出来了, 温公子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说话, 不如去茶楼一叙?”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街口,何顺看了看男子,低声道:“公子, 智儿不在身边, 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温续文颔首, 好奇心害死猫,保不齐哪里就有危险,他可不敢冒险。   “在下还有事, 阁下既然不愿说出名讳, 那就算了。”   说完,温续文便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他离开,年轻男子身后的小厮, 低声道:“世子, 这......要不要拦下他?”   男子摇头,“你觉得我和那人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这......”   “让你说你就说。”   “小的觉得温公子的眼睛和世子有些相似。”   “哼, 是像我, 还是像我爹?”   小厮听言, 打个冷颤,不敢多言。   男子沉下脸,冷哼一声,前几日他偷偷进父亲的书房,本打算偷一副画拿出去卖钱,却意外看到一副画像,那画像上之人正是温续文。   男子一眼便看出,温续文的眼睛和他父亲的相似,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测,都顾不得偷画,直接让人调查画像上的人是谁。   然后便得知了温续文的身份,知道他每个月这一日都会来宋府,就带着人来这里堵他。   正好听到温续文和吕若兰的对话。   男子见了温续文本人,更加咬牙切齿,“我娘为了侯府和父亲付出这么多,父亲倒好,明着没有往府里纳一房妾室,却偷偷生了个外室子。”   小厮忍不住为自家老爷辩解一句,“世子,此事还未调查清楚,或许另有原因,您不如去问问老爷?”   男子听言,瞬间就蔫了,当面质问他爹有没有外室子?他可没有这个胆子,他怕被打死。   ......   回家的路上,温续文道:“何顺,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谁?”   何顺摇头,“小的不知。”   “那就去查查。”   “是,公子......不过公子,您有没有发现您和那位公子有些相似?”   温续文眼神一凝,“哪里?”   “眼睛。”   温续文自然也发现了,他们的眼睛太过相似,让人无法忽略。   说起来,这世上千千万万人,眼睛相似的不在少数,可温续文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便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   “仔细调查那人,查得详细些。”   或许他的身世,很快就要有线索了。   调查一个只知道相貌,不知道名字的人并不容易,今日是不会有结果的,温续文在次日回国子监,留下何顺继续查。   何顺一直跟在温续文身边,知道他并非温大成夫妇的亲子,明白那男子的重要性,对此事很上心。   何顺有几分聪明,他知道在盛京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他得有针对性地调查。   那男子说话轻浮,眼底暗青,应该是时常留连烟花之地,而盛京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就是八大胡同。   何顺便从八大胡同的妓院查起,一家家的问。   等到二月初一,温续文休沐,何顺没有让他失望,已经调查到那人的身份。   “公子,那位公子应该是承安侯世子程恒岩。”   承安侯?   温续文知道这个人,承安侯时任正五品步军副尉,别看承安侯官职不高,此人却是大有来头。   承安侯的爵位是丰靖帝下旨赐封的,而他祖父的爵位是承恩侯。   承恩侯,在历朝历代只会赐封一人——一国之母的父亲。   承安侯就是丰靖帝的亲表弟。   先太后是出了名的贤后,深知外戚势大与丰朝不利,所以曾在明政殿外长跪不起,便是希望先帝莫要因为她加恩程家。   自此之后,程家几代人的官职都不会高于五品,但却是真正的简在帝心。   丰靖帝登基后,直接封自己的舅舅为承安侯,几年前,老承安侯去世,现在的承安侯程化序继承爵位。   温续文眉头紧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承安侯程化序是盛京出了名的专情,只有承安侯夫人一人,不曾纳妾。   二人更是只生有程恒岩一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所以,他又是谁?   温续文脸色沉重,若是他真和承安侯有关系,岂不是说明承安侯这么多年的深情只是假象?   而他很有可能是个外室子?   温续文握紧拳头,若真是如此,他宁可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何顺明白温续文心中所想,小心翼翼道:“公子,您比承安侯世子年长几岁,外......外室子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不,”温续文低下头,“这样一来,可能性反而更大。”   这样很有可能是承安侯年少轻狂,成亲后才变得稳重,和其他女子断了关系。   哪怕温续文的身份暴露,也不影响承安侯专情的美誉。   何顺听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续文沉默片刻,道:“去承安侯府下请帖,我要请承安侯世子小酌几杯。”   程恒岩既然来找他,想必知道的应该比他多。   “是,公子,”何顺应声。   一个时辰后,何顺带来消息,程恒岩应邀了。   温续文没有在百味楼请客,没必要,随意找了一家酒楼,定了一间二楼的雅间,他便静静地等着程恒岩。   一刻钟后,程恒岩到了。   或许是明白温续文已经知道了,他的眼神没有再掩饰,看向温续文的目光带着厌恶和不屑。   “说说吧,你母亲是谁?”   温续文抬手请程恒岩坐下,神色平静,“此事我还打算问程公子。”   “问我?你逗我呢?”程恒岩瞪大眼睛。   温续文见此,心下了然,“程公子未免太着急了,没把在下的事情调查清楚,便急忙忙地来见在下。”   “现在知道也不迟,”程恒岩示意温续文自己说。   温续文也不介意,“在下从小在西省兴元府的一个小县城长大,身边只有养父母,在下的母亲是谁,在下并不知晓,甚至在下为何会到了郑县,在下也不知道,此事还请程公子查清楚。”   “我查,凭什么啊?”   “难道程公子不想知道?”   “嘿,本公子还真不想知道,本公子要的是你不准出现在我娘面前。”   虽然气恨承安侯有个外室子,可正如温续文之前所想,那只是承安侯在成亲前犯的错,程恒岩表示他可以不计较此事,但绝对不能让他娘知道。   温续文垂下眼皮,“可是在下想知道。”   “你想知道和本公子有什么,”程恒岩眼神一凝,“你在威胁本公子?”   “公平交易而已。”   答应不出现在承安侯夫人面前,便意味着温续文不会回到承安侯,更不会认祖归宗。   程恒岩明白温续文的意思,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下来,“好,本公子帮你查。”   温续文微微一笑,“多谢程公子。”   “不必。”   程恒岩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程恒岩一开始是讨厌的,甚至在见温续文之前,他都是讨厌的。   可现在,他又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从前不知道父母是谁,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父亲是谁,却无法认祖归宗。   不过,同情归同情,他还是不会让温续文回承安侯府,他这人虽然混蛋,但承安侯夫人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等程恒岩离开,温续文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相貌,更加讨厌自己的血脉。   外室子?   呵呵,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要承受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代价。   何其不公!   温续文闭上眼睛,掩饰因心底的烦躁而浮现的戾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有一对糟心的养父母,可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家中有如花似玉的娘子,有真心疼爱他的岳父岳母,有谆谆教导的老师,他之后会入朝为官,前进的速度虽然不快,却是稳扎稳打,他很满意。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事情虽然还未调查清楚,可程恒岩不会仅凭相似的眼睛便认定他,他手中定是有什么证据。   外室子,这个连妾生子都比不上的身份,会伴随他的一生,甩都甩不掉。   何顺有些担忧地看着温续文,对程恒岩很是怨愤,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偏出现在夫人离京,公子要参加会试的时候。   万一影响公子的会试?   何顺不敢想。   公子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每日读书到深夜,不该有这样的结果。   温续文闭眼沉默了许久,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目光已经恢复清明,只是有些许的异样深藏眼底。   次日,温续文照常去国子监,和往常一样,读书,写文章,修改文章,似乎程恒岩的出现并未影响到他半分。   直到他再次去宋府。   宋修德看到温续文的文章,本来舒展的眉头紧皱,抬眼看向温续文,“续文,你的文章为何退步这么多?”   这不该是温续文正常的水准。   按照宋修德对温续文的了解,现在的他已有状元之才,可今日他的文章...... 若宋修德是主考官,看到这样的文章,只能勉强放进二甲一列。   温续文微低头,“抱歉义父,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不过快好了,我会努力调整过来。”   宋修德脸色微沉,“续文,俗话说见字如见人,文章也是如此,从你的文章中,老夫看得出你的心......乱了。”   温续文抿嘴。   “续文!”宋修德轻声呵斥,“还有一个月就是会试,你一向稳重,现在连轻重缓急都不明白了吗?”   宋修德对温续文寄予厚望,更是当亲子对待,怎么可能允许他自己毁了自己。   温续文轻声笑笑,“义父应当知晓我现在的父母并非我的生身父母。”   听到这话,宋修德脸色变了变,随后点头,“老夫知道。”   “其实,我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没什么感觉,当初知道自己身世后,觉得能不能找到他们都无所谓,我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不缺他们两个。”   “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呵呵,义父你能想象得到吗,我竟然是外室子,一个出生不曾被人期待,甚至都没有资格认祖归宗的外室子。”   温续文垂下脑袋,双手握紧,眼眶微红。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把自己和原主分得很清,甚至把之前的原主和自己分割得明明白白。   可是现在已经三年了,他就是这个人,这个糟糕透顶的身世就是属于他的。   这半个月,温续文总在无数次想,他是不是没有父母缘,前世父母很早便离开他,到了这个世界,父母偏心二弟,好不容易得知他们并非是他生身父母。   可现在又得知,他是一个外室子,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郑县,可就凭承安侯从不曾纳一房妾室,便可知他母亲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   “外室子?”   这时,宋修德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谁告诉你的?”   温续文的情绪还未恢复,低声道:“我见到了承安侯世子,我们两人长相有些相似,而且他也认定我的身份,想必是有依仗的。”   听言,宋修德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如果是承安侯的话,那倒是有可能。   不过,看到温续文这样子,宋修德总不好让他继续胡思乱想,道:“续文,听你这么说,现如今还都是你的猜测,就凭没有证据的猜测,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是啊,一点都不像他。   温续文也是才意识到,他心中对于父母的执念从未消失,他仍然是渴望这辈子能有父母亲缘的。   如果没有希望也就罢了,可明明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他如何承受得住?   看他依旧情绪低落,宋修德心中不忍,便想着告诉他真相。   可此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没有丰靖帝的允许,他不能透露半个字。   承安侯府   “娘,救命啊,爹快要打死我了。”   程恒岩被承安侯打的鸡飞狗跳,到处乱窜,看到承安侯夫人,连忙跑到她身后躲着。   承安侯夫人心疼儿子,配合着挡在他身前,看着身材高大的承安侯,埋怨道:“侯爷,岩儿做了什么,您要这般狠心?”   承安侯气得吹胡子,“这臭小子又偷进我书房,还偷拿了一幅画。”   “我没有,”程恒岩探出头,死不承认。   承安侯更气了,“你还不承认,本侯已经问过府中的下人,这半个月,只有你进过本侯的书房。”   说着话,承安侯举起手中的木棍,又要打他。   承安侯夫人连忙拦住他,“不就是一幅画嘛,难不成能比岩儿还重要,丢了就丢了。”   程恒岩能长成这样纨绔的性子,和承安侯夫人的溺爱有很大的关系。   若是以往,承安侯听了这话,自然会给承安侯夫人面子,不再打他,可今日不同。   “夫人,你不知道,那幅画不一样。”   程恒岩本来躲得好好的,听到这话,心里那个火,蹭蹭地往上冒。   他看向承安侯,双眼冒火,“爹,您就这么重视那幅画?”   “没错,臭小子快把画交出来。”   程恒岩眼眶微红,大吼,“我不交,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娘?”   这一声吼,把承安侯夫妇都吼懵了。   承安侯皱眉,“臭小子你什么意思,本侯怎么就对不起你娘了?”   “那画上之人,你敢说出来他是谁吗?”   程恒岩本来不想让承安侯夫人知道,可现在他被承安侯气得已经失去理智。   一个外室子,也值得爹这么重视,那他算什么?   承安侯听言,脸色大变,“你调查他了?”   “没错。”   他一直以为只是程恒岩胡闹,却没想到他会去调查,他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那,“你也见过他了?”   “不错,”程恒岩冷笑,“一个外室子而已,爹还想把他接回府不成?”   “外室子?”承安侯夫人怔住了,下一刻就伸手抓向承安侯,“好吧,妾身跟了老爷这么多年,竟是不知老爷还有个儿子。”   承安侯也愣了,一时不察被承安侯夫人抓个正着,脸上多了几道抓痕,感觉到脸上的疼痛,这才回神,连忙后退,“夫人,夫人,你别冲动,听本侯解释。”   “解释什么,岩儿还能骗妾身不成?”承安侯夫人一击成功,马上又来一击。   承安侯连忙躲闪,“那臭小子知道什么,他就是故意这么说陷害本侯。”   程恒岩看着承安侯脸上的抓痕笑了,一听到这话不干了,“爹,你少污蔑我,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那温续文自己都认了。”   承安侯瞪大眼睛,“你还和他说了?”   “当然要和他说,省得某些人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到温续文承诺不会回承安侯府,程恒岩一脸得意,多亏他提前发现这件事。   结果,下一刻,他就被承安侯一脚踹翻在地。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本侯回来再跟你算账...... 来人,备车,去宋通政使府上。”   显然承安侯也调查过温续文,知道他目前在宋府。   程恒岩捂着肚子爬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娘,爹不要我们了?”   承安侯夫人若有所思,“岩儿,外室子的事,怕真是你的误会。”   “怎么可能,娘你不知道,那人的眼睛和爹很像的。”   听到这话,承安侯夫人脸色骤变,连忙道:“岩儿,快收拾行李,去你外祖家住一段时间,没有娘的允许,你不准回来。”   “啊,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再不去,你爹真会把你打死的。”   一听这话,程恒岩打个冷颤,也不问原因了,连忙按照承安侯夫人说得做。   一番折腾,终于送程恒岩上了马车,承安侯夫人松了口气,又想到刚才的事,眼神有些复杂。   找了二十一年,终于有结果了吗?   宋府   宋修德还在想该怎么在不说出真相的前提下,让温续文重新振作。   这时候,下人来报,“老爷,承安侯前来拜访。”   听到这话,温续文猛地抬起头,宋修德暗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快快有请。”   一会儿要见客,总不好在书房,翁婿二人一齐去前厅见客。   没一会儿,承安侯就到了,温续文看着他高大的身形,满脸胡子的脸庞,以及那显眼的抓痕,有些沉默,发现两人除了眼睛有些相似,没什么相同的地方,这人真是他爹?   结果,承安侯一看到温续文,就一脸激动,“像,真是太像了。”   温续文:“......”这人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见温续文神色有异,想起程恒岩做的混账事,承安侯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你爹。”   温续文一怔,大脑直接宕机。   承安侯没有再解释,而是看向宋修德,眼神微冷,“宋大人,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啊。”   宋修德苦笑,“侯爷见谅,实在是一切还不确定,这才......”   “不确定?”承安侯冷笑,“你当本侯是三岁孩童吗,就凭这和他七成相似的相貌,还需要确定什么?”   宋修德叹气,是啊,这相貌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温续文缓缓回神,看向宋修德,有些不敢置信,艰难道:“义父......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宋修德点头,“不错,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老夫就有些猜测。”   “那我的父母是谁?”   温续文心跳加速,他怕又是一个让他失望的答案。   “你父亲是睿王,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你母亲姓尤,之前乡试仅次于你的尤寻远是你的亲表哥......而这位承安侯是你的表舅,你会和他有些相似,是因为你的父王像老承安侯。”   外甥肖舅,并不奇怪。   温续文的心又渐渐冷下来,睿王他知道的不多,却也知道他早已去世。   而睿王妃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不出意外,恐怕也是不在人世了。   今日是他得知自己身世的一天,也是他得知自己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人世的一天。   第60章   等宋修德说完, 承安侯顶着带有几道抓痕的脸笑道:“续文,如今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一会儿跟舅舅回家, 你以后就住在侯府。”   承安侯调查过温续文, 知道他现在住的地方很小,怕他受委屈,便想着接他去侯府住。   宋修德听言, 并不赞同,“侯爷此言差矣, 您应当知道睿王府空闲了二十年, 一直在等着它的新主人。”   “哼, 你说得好听,若真是想让续文住进睿王府,皇上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最起码应该命令内务府修缮睿王府,以便温续文能随时入住才是。   “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做臣子的可以猜到的, 还请侯爷慎言。”   “慎言?本侯只知道续文是本侯的外甥, 本侯要接他回家。”   家?   温续文终于回神, 看向宋修德二人,哑声问道:“侯爷,义父, 能否告诉我,我父母的事情?”这才是现如今他最关心的事。   听到这话,本来剑拔弩张的二人瞬间偃旗息鼓,宋修德示意承安侯说话, 对于睿王夫妇的事情, 承安侯知道得比较多。   “你父王和皇上皆是太后所生, 因年纪差得太大, 皇上对你父王极为疼爱,刚登基便封了亲王爵位,赐下睿王府。”   “你父王自幼便很聪慧,教导他的老师无不夸赞,只是很可惜你父王只钟爱琴棋书画,对朝堂并不感兴趣,当初他刚年满十六岁,皇上就有意让他执掌户部,却被你父王推辞,并且很快就离开盛京,去游山玩水。”   “你父王在外游玩了三年才回来,当时你母妃已经是名动盛京的第一才女,他对你母妃一见倾心,便请皇上下旨赐婚,但当时皇上已经为你父王相中了一门亲事,执意要让他迎娶那人,你母妃因为出身不高,最多只能当侧妃。”   有一点承安侯没说,便是当侧妃也是因为当初睿王死活不同意丰靖帝定下的亲事,丰靖帝无奈之下做出的让步。   “不过,即便如此,你父王也不曾答应这门亲事,再加上当时太后还在,皇上不好逼迫太甚,此事便这么僵持下来。”   “而且一僵持就是一年,最后是皇上妥协,提出若你父王答应进朝堂听政,他便答应这门亲事,如此你母妃才得以成为睿王妃。”   “这件事当时在盛京也是一段佳话,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温续文听得很认真,通过承安侯的话,他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一对模糊的身影,他想那应该就是他今生的父母。   “那我父母是如何......”   最后那两个字,温续文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承安侯听言,叹口气,背着手看向外面,“成亲四年后,你母妃终于怀有身孕,睿王一脉后继有人,这是天大的喜事,太后和皇上都很高兴,早早地便准备好接生的产婆和奶娘,都是宫里经验丰富的嬷嬷,同时还有太医每日为你母妃请平安脉,以确保你母妃可以顺利诞下孩子。”   “......可即便是如此,生产那日,你母妃的身体还是出现问题,生完你后便血流不止,太医们拼尽全力也不曾保住她的命。”   “不仅如此,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你母妃身上时,刚刚出生的你被奶娘偷偷抱走,不知所踪。”   “接连受到两次沉重的打击,你父王也自此消沉下去,除了派人找你,便是整日酗酒,他的身体本就不大好,如此折腾下,三年后便随你母妃而去。”   原来这就是他从盛京到郑县的原因,被奶娘偷走?   温续文冷笑,一个小小的奶娘,竟然敢偷睿王的独子,而且还成功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事有蹊跷吗?   承安侯的话还在继续,“当初你被偷走,皇上龙颜大怒,先是下旨关闭盛京所有城门,然后命令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以及五城兵马司派出全部人马搜城,可是几万人搜了一天一夜,一无所获。”   “皇上无奈,只能下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一同调查你母妃突然难产一事,最后查出奶娘和为你母妃请平安脉的御医皆被收买,而幕后之人便是靖王,皇上便下令将靖王圈禁,同时将康王一脉全部发配去守皇陵。”   康王是先帝的兄弟,也是当初皇位的强有力竞争者,争储失败后,他就被先帝寻了由头发配了,到死都没能回京,不过他的后人却是好好的。   丰靖帝登基后,为了彰显气度,便封了康王的幼子为靖王。   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   温续文有些不理解,“靖王为何要害我们母子?”   靖王哪怕肖想皇位,那他的目标也应该是丰靖帝的子嗣啊。   “唉,当初皇上有意立你父王为皇太弟,只是因为你父亲无子耽搁了。”   所以温续文的出生,对当时的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原来......是皇恩之祸啊。”   温续文喃喃道。   承安侯听言沉默不语,宋修德却是低声道:“续文,切莫因此怨恨皇上,毕竟他是你的皇伯父。”   温续文抬头,愣愣地看着宋修德。   两人是师徒,早有默契,温续文明白宋修德未说明的话。   丰靖帝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他的伯父。   哪怕他对温续文心有补偿之意,可若是温续文流露出对丰靖帝的不满,那丰靖帝的愧疚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   帝王,终究还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可以犯错,却不允许有人认为他有错。   听懂宋修德的话,温续文缓缓低下头,“义父说得是。”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续文,你要不要随舅舅回侯府?”   温续文摇头,“多谢舅舅好意,只是我目前还在国子监进学,马上就要参加会试,还是不要折腾了。”   承安侯皱眉,“你是睿王表兄的独子,想必很快就会恢复身份,此时再参加科举,岂不是多此一举?”   倒是没规定说皇室中人不能参加科举,只是一般皇室中人都会直接被任职,没必要费那个力气去考科举。   比如目前的三位皇子,皆是直接执掌六部之一。   不用温续文开口,宋修德就替他反驳道:“侯爷此言差矣,皇上的心思你我都猜不透,皇上何时将续文的身份公布天下,还未可知,而且皇上既然不曾阻止续文参加科举,想必是另有打算的。”   承安侯听言,只得放弃拉温续文回家,失望道:“既然如此,续文,你有空就去舅舅府上坐坐,另外你恒岩表弟脑子有问题,不会说话,你放心,等舅舅回府就替你出气。”   温续文连忙道:“若非因为恒岩表弟,续文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请舅舅莫要怪罪表弟。”   承安侯挠挠头,“倒也是,我之前还纠结该怎么和你见面,现在那臭小子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倒是解决了我的顾虑,嗯,那就打他轻点好了。”   温续文:“......”   温续文也没办法了,看着承安侯这高大的个头,就知道他是个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   和温续文说好,下次休沐去承安侯府后,承安侯就离开了宋府。   待承安侯离开,宋修德看向温续文,温声道:“可怪义父没告诉你你的身世?”   温续文摇头,“义父对小婿的关心和爱护,小婿都看在眼里,岂会因此怪罪义父,何况义父也是身不由己。”   没有丰靖帝的允许,宋修德不可能擅自做主告诉温续文他的身世。   宋修德听言很是欣慰,“当初你母妃出事时,老夫刚刚入朝为官,对此事并不了解,你父王老夫只见过一次,虽不负当年的神采,却依旧是位谦谦君子,可惜了。”   “老夫升任通政使后,接到的第一份秘旨便是调查你的下落,这二十多年来,皇上没有一天放弃寻找你,若非老夫见过你父王一面,想要找到你怕是不容易呢。”   “那舅舅是如何......”   “他啊,”宋修德笑道:“别看他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其实精明着呢,他怕是一直盯着老夫呢。”   丰靖帝不曾放弃寻找温续文,宋修德又是丰靖帝的心腹,丰靖帝将此事教给他办的可能性极大。   宋修德早就知道有人会盯着他,所以行事很小心,只是再小心也只能瞒过没见过睿王的人,有些人却是瞒不过的。   比如承安侯,又比如吴王。   听到这话,温续文也笑了。   “说实话,老夫调查多年,至今都没有查到当年你是如何被人带出盛京,又是如何到的郑县,这一路上的踪迹就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温续文的笑意渐渐收敛,“义父的意思是?”   宋修德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没什么,老夫只是感概现在能找到你,真是天意。”   “是啊,天意!”   离开宋府,温续文坐在马车上,脑中回想宋修德的话。   他不相信宋修德只是随口说说,说实话当听到承安侯说,当初睿王妃难产是靖王做的时,温续文就觉得不对劲。   再听到宋修德说痕迹被抹除得很干净,就更不对劲了。   丰靖帝是何等的英明,靖王即便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秘密培养出一些手下,也绝对没有抹除沿途痕迹的能力。   温续文目光变得幽深,此事还有的查。   不过,不管怎么说,外室子一事算是误会了,接下来他还是得准备会试。   ......   另一边,宋修德在温续文离开后,马上让人备车进宫。   明政殿   丰靖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中带着惊讶,“哦,礼序已经知道了?”   宋修德恭声道:“是微臣无能,未能将此事保密。”   丰靖帝摆手,“爱卿何错之有,朕没放弃寻找侄儿,礼序又何曾放弃,当年,他和二弟最是亲近,让他知道也无妨,反正也快了。”   “皇上是打算?”   “皇室血脉岂能流落在外,他自是要认祖归宗,哈哈,朕的侄儿如此优秀,总要让满朝文武都看看才是。”   见丰靖帝笑得很开怀,宋修德附和道:“殿下确实才识出众,棋艺更是非凡,皇上今后怕是都不需要微臣陪着下棋了。”   “果真?到时朕定要见识见识,当年二弟棋力精湛,朕在他手里从不曾占到半点便宜。”   转眼间,已经二十多年了,往日种种,恍若隔世。   丰靖帝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宋修德微低下头,最起码就目前来看,温续文在丰靖帝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片刻,宋修德离开明政殿,丰靖帝继续处理奏折,时间缓缓流逝。   “皇上,该用膳了。”   一旁的首领太监花总管提醒道。   丰靖帝听言,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   “吩咐下去,朕今日就在明政殿用膳,另外,让内务府去修缮睿王府,空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新主人了。”   花总管心里一颤,连忙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办。”   弯腰退到殿外,花总管抬头看灰暗的天空,暗叹:这天要变了。   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平衡,终于要被打破了。   几乎在内务府收到旨意的那一刻,各宫娘娘也得到了消息。   景寿宫   淑妃雍容华贵地坐在主位上,得知此时,眉头紧锁,吩咐道:“派人将此事告诉皇儿。”   “娘娘,可要奴婢去查明......”   淑妃摇头,“不需要,皇儿会知道该如何做。”   淑庆宫   楚王夫妇今日进宫陪德妃用膳,正好知道了此事。   德妃看向楚王,见他一脸平静,轻笑道:“皇儿早就知道了?”   “只是得知皇兄近日有些动作,儿臣便查了一下。”   “这么说,那人真找到了?”   “嗯,既然内务府已经接到了旨意,应该差不了。”   德妃有些担心,“这可如何是好,当年皇上便极为宠爱睿王,如今睿王唯一的子嗣被找到,皇上还不得把他宠上天?”   楚王转动手中的玉扳指,笑道:“母妃不必担心,父皇再喜欢他,还能越过我们兄弟去不成,毕竟他不是睿王叔。”   只要皇位还在他们兄弟之间,那人就不过是个富贵闲王,不足为虑。   德妃自是相信楚王的,听到这话,也就放下心。   自始至终楚王妃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永春宫   这是四皇子晋王母妃王嫔的住处,她比淑妃和德妃二人要年轻很多,面容姣好,一举一动皆带着万种风情,不愧是如今宫里风头正盛的宠妃。   历朝历代都有规定,皇子不可长于妇人之手。   所以晋王年满六岁后便离开永春宫,自己独居一处宫殿。   王嫔在内务府自然也有亲信,同样得到了消息,她进宫晚,虽然对睿王并不了解,却也知道那是丰靖帝极为疼爱的弟弟。   王嫔轻微转动指甲套,道:“给兄长传信,让他务必与那人交好。”   晋王还年幼,丰靖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恐怕等不到晋王成年,王嫔即便有心支持晋王争储,也知道时间不等人。   既然争不了储,站队就变得重要,目前争储的两大热门吴王和楚王,王嫔其实一个也不看好。   吴王霸道蛮横,楚王面甜心苦,皆不是登基后会善待兄弟的人。   倒是三皇子......   王嫔叹口气,她多次试探燕王的心思,却都看不出什么,对方似乎真的一心向佛,不愿理会凡世俗务。   ......   不提睿王府重新修缮,在朝野上下引起的轰动,温续文此时全身心地在准备会试。   冯洛凌依旧是早出晚归,睿王府的事他虽然知道,却是不知此事和温续文有关,只是偶尔感叹一句:他马上就不是盛京身份最高的纨绔了。   论身份,自然是温续文更胜一筹。   温续文也没有张扬的心思,丰靖帝一日没有盖棺定论,此事便充满了不确定性。   很快,丰靖四十三年三月到了,春闱定在三月初九。   会试依旧在贡院举行,一共有四位主考官,正主考是礼部侍郎,三位副主考都是从二品的内阁学士。   因为会试考试至关重要,朝廷有规定,主考官的官职最低不得低于从二品。   除了主考官不一样,会试不论是考试内容,还是科举流程,皆和乡试一样。   只是这一次的竞争者是来自丰朝各地最优秀的人。   许舒妤不在,只有何顺和智儿陪着温续文来贡院,他站在贡院门口,深吸一口气,是非成败,就在这九日了。   “你们回去吧,后日再来接我。”   “是,小的祝公子高中。”   “哥哥加油。”   温续文笑笑,转身前去排队。   依旧是窄小的房间,只是这次温续文比较幸运,没有再遇到拉肚子的。   考试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九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温续文走出考场,心情很好,虽不知会考到什么名次,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有遗憾。   结果如何,就看考官如何阅卷了。   同一时间,陈慕良的武会试也结束了。   再加上冯洛凌,三人约在百味楼喝酒。   “来来,庆祝你们二人终于脱离苦海,干一杯。”   冯洛凌率先举起酒杯。   陈慕良笑道:“脱离苦海的是我,温兄接下来还有殿试呢。”   按照往日的时间,四月初十会放榜,然后四月二十一便会举行殿试,决定考生最后的名次,之后才能授官。   冯洛凌浑不在意,“殿试算什么,和会试不会差太多的。”   这话不假,会试在二甲一列,殿试也很难成为一甲。   只不过名次可能有些变动,比如状元榜眼和探花虽然在会试前三名中产生,但具体是谁,就看殿试了。   温续文摇头,“殿试还是很重要的,不过,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应该喝一杯。”   说着,温续文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冯洛凌见此笑了,“哈哈,痛快。”   “听说世子申请了考核?”   温续文喝完酒,将话题转到冯洛凌身上。   冯洛凌点头,“你们两个都要离开国子监了,我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申请考核。”   “武试还是文试?”   “当然是武试了,”冯洛凌没好气道,他又不傻。   就凭他的学问,去参加文试考核,他这辈子都别想毕业了。   “这么说,再过不久,我等便是同朝为官了。”   “不错,来,再喝一杯。”   冯洛凌就是劝酒的,一言不合就要碰杯,陈慕良和温续文今日都很放松,索性陪着他一起喝。   到最后,不出意外,几人都醉了。   何顺和智儿一起将温续文扶回房间,刚躺下,温续文便干呕一声,下一刻便吐了出来。   何顺无奈,只得替温续文换衣服,同时让人将地上的秽物打扫干净。   温续文躺在床上,脸上带着酒晕,手扶着额头,嘴里呢喃道:“娘子......”   今日温续文其实最想见的是许舒妤,只可惜她不在。   何顺帮温续文收拾妥当,便退了出去,和智儿守在门外。   智儿被宋修德手下的人训练了几个月,何顺问他学了什么,他也不说,只是看着有些变化,总觉得比之前危险很多。   何顺也不刨根问底,反正智儿越厉害公子越安全。   次日,温续文醒来,不出意外头很疼,哪怕喝了醒酒茶也无济于事,反正会试已经结束,他无事可做,便靠在榻上,慢慢等头疼劲儿过去。   用过午膳,正同书局的掌柜把上月的账簿送了过来,许舒妤离开盛京后,核查账簿的事就交给了温续文。   《后宅》早就写完,温续文已经不写小说,那十万两许舒静不打算还了,直接算温续文入股,分给他五成股份。   能给他五成股份,已经是许舒静很大方了,毕竟现在正同书局也算是小有名气。   现如今,温续文每月的进账比之前还多,毕竟是所有书局收益的一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温续文对钱财没有太大的需求,只要足够家用,不用动用许舒妤的嫁妆,他就满足了。   等放榜的这段时间,温续文除了查账,就是去宋府陪宋修德下棋。   宋修德直言道:“续文,皇上最是喜欢下棋,老夫和皇上对弈过多次,输多赢少。”   温续文听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听宋修德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在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笑容,便知这“输多赢少”的水分应该不小。   这么说来,丰靖帝的棋力不说差,但绝对不是特别好。   温续文现在和宋修德对弈,也是输多赢少,但这结果肯定要真实很多。   第61章   “那个, 哥~”   刚出宋府,温续文就听到一声油腻的声音,让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便看到一脸讨好笑容的程恒岩, 温续文皱眉, “正常说话,还有,我不是你哥。”   程恒岩这人厚脸皮, 嬉笑道:“表哥也是哥啊,我这不是觉得这样喊亲近一些嘛。”   温续文懒得再纠正他,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是已经替你跟舅舅求情了, 你又来做什么?”   这不是温续文知道身世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程恒岩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 勉强在外祖家藏了半个月就待不住了,可又怕承安侯揍他,便听了承安侯夫人的建议,找温续文求情。   这人属实厚脸皮, 再次见面, 只当之前的事不曾发生过, 一口一个“哥”,一上来就是一通卖惨。   说实话,温续文见过这么多人, 还是第一次见男人这么絮叨的,直接问他有什么事。   程恒岩这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不过是个误会,温续文本就不怪他,就答应替他求情, 承安侯看在温续文的面上, 把早已准备的棍子收起来, 算他逃过一劫。   本来事情已经完了, 结果才过去多久,程恒岩又来了。   程恒岩嘿嘿一笑,“哥,我今天可是专门来谢你的。”   知道了温续文的身世后,程恒岩也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若没有温续文求情,他肯定会被承安侯好好教育,没个三五月别想出门,真那样他会憋疯的。   所以,他现在心里特感激温续文,再加上两人的关系,便有些亲近温续文。   听言,温续文来了点兴趣,“你打算怎么谢我?”   说着温续文就上了马车,程恒岩一点不见外地也跟着上来。   “哥,我从娘和外祖母那儿骗了不少钱,今晚我请你去八大胡同玩,我听说新来了几个姿色不错的姑娘,我请客,哥你随便挑。”   程恒岩一脸得意,新来的姑娘一般都是不曾经历过人事的,他觉得温续文肯定喜欢。   温续文的脸色却是瞬间黑下来,“你就打算这么谢我?”   “是啊,”这是程恒岩能想到的最好的谢礼。   温续文咬牙,“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娶妻了?”   “知道啊,”程恒岩浑不在意,“表嫂不是不在嘛,再说哪个男人没有应酬,表嫂不会介意的。”   不会介意个屁!   温续文都懒得搭理这个还不曾成亲的棒槌,有些心累。   是不是逛窑子的人都喜欢邀旁人一起嫖.娼。   程恒岩是如此,金文才也是如此,都不管别人喜不喜欢的吗?   “我不喜欢这些,以后也不要再提,如果你真想谢我,请我去百味楼就好。”   听到这话,程恒岩一脸遗憾,“那就去百味楼好了。”   语气颇为可惜,显然他为温续文并非志同道合之人感到可惜。   温续文不想搭理他,有过金文才的经验,他很明白这种茬不能接。   何顺听到他们的谈话,马上调转方向前往百味楼。   程恒岩身为承安侯世子,自然有资格去三层,第一间雅间已经有人了,他们去的是第二间。   现在不是用膳的时候,两人就要了壶酒。   温续文才不相信程恒岩会没事来找他,静静地等他开口。   程恒岩本来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没一会儿,便道:“哥,有个人想见你。”   “是谁?”   “王清林。”   “他是谁?”温续文皱眉,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程恒岩连忙解释:“他爹是武安侯,现在是兵部左侍郎。”   武安侯?   温续文当然知道他,武安侯是宫里王嫔的兄长,也是晋王的亲舅舅。   丰靖帝一共有四个儿子,晋王是完全没可能争储的,因为他太小了。   所以,对于武安侯府来说,他们只能选择一个皇子站队。   当然不想站队也行,但今后就注定会被边缘化。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只是说说而已。   温续文摸摸下巴,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武安侯是个聪明人,他选择辅佐的正是燕王。   武安侯世子为何想见他,温续文很清楚,只不过现在他的身份还未公开,他不易和这些权贵接触,免得给丰靖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心里下了决定,温续文挑眉问程恒岩,“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程恒岩疯狂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他不确定温续文会不会答应,哪敢收好处。   “那就好,帮我拒了他。”   “哦,”程恒岩很是失望。   温续文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收好处,但王清林肯定给他许诺了什么。   这时,雅间门打开,何顺走进来,低声道:“公子,吴王和燕王两位王爷就在隔壁。”   温续文愣了下,问他:“你如何得知?”   “小的看到了两位王爷的护卫。”   何顺的记性不错,只见过吴王一次,便认得他身边的人。   程恒岩也听到了何顺的话,愣愣地问:“哥,要不要去见见?”   说起来,那两位也是程恒岩的表哥,只是不怎么熟悉罢了。   温续文沉思片刻,摇摇头,“不用去。”   还是一样的顾虑,他的身份一日没被丰靖帝承认,就一日不能用。   程恒岩没什么主意,他听温续文的,温续文既然说不去,那他也不去。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反正事情也说了,不再多待,就要离开。   刚打开门,正好和隔壁碰上,温续文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是疯狂吐槽这巧合得有些刻意啊。   虽是这么想,温续文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小生见过两位王爷。”   程恒岩也跟着打招呼,“两位表哥好。”   燕王一如既往地沉默,站在吴王身边,淡淡地看了温续文一眼。   吴王微微颔首,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恒岩也在这啊,本王若是早知道,就叫你过来了。”   程恒岩有些尴尬,“我可不敢打搅两位表哥的正事。”   吴王把目光放在温续文身上,停顿片刻,眼底有些复杂,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跟程恒岩说以后有事可以去找他,就离开了。   燕王同样跟着离开。   程恒岩呼出口气,“总算走了。”   温续文好笑得看他,“这么害怕吴王?”   “不是,我怕的是燕王表哥,他还是这么冷。”   提起燕王,温续文心情有些复杂,本以为他们会是连襟,结果在成为连襟之前,他们先成了堂兄弟。   等等,温续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燕王比他年长,那他今后岂不是得喊许舒静...... 堂嫂?   突然有种幻灭的感觉。   “哥,你怎么了?”   温续文摆摆手,“没事,”就是第一次觉得男女主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其实表哥也挺好的,现在撮合小妹和表哥还来得及吗?   和程恒岩分开,温续文回到家,明日就是会试放榜日,说实话,他还是挺紧张的。   次日,温续文邀请李司祈和周江宁一起去等放榜。   三人到贡院附近的茶楼时,这里已经满是人,一眼望去,皆是头戴纶巾的士子,显然都是等消息的。   还好温续文有先见之明,早早地让何顺来占座。   何顺定的位置在二楼,几人穿过一楼人群,上了二楼。   何顺连忙招手,“公子,这里。”   看来何顺来得也不算早,都没有订到雅间。   温续文走过去,刚坐下便注意到旁边之人正是尤寻远。   按照宋修德说的,他们是亲表兄弟,关系要比程恒岩还要亲近。   尤寻远也看到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很显然,尤家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温续文微微一笑,虽然不能说明身份,可看到尤寻远,他心中还是会有一份亲近。   尤家,是他母亲在的尤家。   “续文,妤表妹何时回来?”   李司祈到现在还不知道许舒妤为何离开。   温续文道:“岳父岳母思念娘子,怕是要多留一段时间。”   温续文收到过许舒妤寄来的信,她带回去的大夫用处很大,已经帮李老爷子诊治。   虽不能治好李老爷子,却是可以让他多活几个月,应该可以撑到李司祈回去。   算算时间,给李司祈的信应该在路上了,估计等李司祈授官结束便会收到。   李司祈听言笑笑,也就只有温续文才会这般大度体贴,女子出嫁后有几人能回娘家这么久,夫家不生气的?   恐怕也就只此一家。   越是和温续文相处,李司祈越觉得姑丈有眼光。   何顺已经去贡院门前等着放榜。   时间渐渐流逝,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   紧接着,便有几个官吏在兵丁的护卫下走出来,先是驱散靠得太近的人群,然后开始张贴榜单。   中榜者一共三百人,所有人的名讳皆写在长长的红色榜单上。   何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榜单,都不敢眨一下,忽略周围因高中而欢呼的声音,直到官吏将榜单张贴完毕。   何顺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下,才大笑出声,二话不说疯狂地往茶楼跑。   刚进茶楼,他便大喊出声,“小的恭喜公子考中会元。”   听到这话,茶楼中瞬间一静,都看着他跑的方向,下一刻,便看到何顺停在温续文面前,眼眶微红,重复道:“小的恭喜公子考中会元。”   上天是公平的,公子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李司祈和周江宁也反应过来,纷纷向温续文祝贺。   温续文同样松了口气,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从容应付周围或认识或不认识之人的恭维。   紧接着,何顺又说道:“小的还看到,李公子是第二名,尤公子是第三名。”   听到这话,又是一波祝贺。   其他人都很郁闷,今年会试头三名是扎堆出现吗?   一看他们三人就是认识的。   尤寻远听言,微微颔首,说了句“多谢”,就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恭维。   温续文挑眉,他这个表哥还真是冷漠啊。   不过看着越来越多凑过来的人,温续文果断做了和尤寻远一样的选择,和李司祈几人一起离开。   周江宁是第十五名,这个成绩在他的预料之中,没什么可失望的。   会试放榜后,就该准备殿试了,殿试在保和殿举行,主考官只有一人,便是丰靖帝。   殿试只进行一日,且只考策问,考试题目由内阁预拟,然后由丰靖帝决定。   能参加殿试的皆是会试中榜者,且不会再被淘汰,只是决定最后的名次。   知道了成绩,温续文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宋府。   得知温续文中了会元,宋夫人大喜,马上命人张罗着准备晚膳为他庆祝。   宋修德一直教导温续文,对他的才学很了解,他能中会元本就在意料之中。   “殿试的时候,就和会试一般,认真答卷,莫要在意其他。”   殿试时丰靖帝肯定在,宋修德是怕他分心。   温续文点头,“小婿谨记。”   都到最后一步了,他自然不会大意。   ......   四月二十一,殿试日   所有会试中榜者,皆在黎明时分进宫,按照殿试的流程经过点名后,进入保和殿。   他们的座位是按名次排的,温续文三人便坐在第一列,他更是坐在中间。   温续文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台阶上的座椅,只是目前那个位置还没有人。   等到所有考生入座,开始发放策题,温续文刚拿起策题,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保和殿内的所有人皆跪倒在地,温续文低着头,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便有人从他面前经过,他只能看到明黄色的衣摆。   显然此人便是丰靖帝。   温续文虽然好奇丰靖帝的样子,却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他放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   “都平身吧。”   声音虽苍老却威严有力。   众考生皆谢恩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在得到可以答卷的命令后,便开始审题。   没有一人敢稍稍抬头,去看坐在高位上的那人。   温续文同样是如此。   虽然他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依旧压制自己的冲动,收敛心神,认真审题。   他想见丰靖帝,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丰靖帝看着温续文,因为温续文微低着头,丰靖帝看不到他的全貌,却依旧让丰靖帝目光一颤。   二弟,他真的很像你!   你放心,有朕在,谁都不能伤他分毫,哪怕是朕的儿子们也不行。   丰靖帝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他登基之初,并没有子嗣,再加上康王党没有完全清除,朝堂上总有些让他烦躁的声音。   那时候,睿王总是用稚嫩的声音喊他“皇兄”,那毫不掩饰的依赖目光,便是驱散他浮躁的良药,时刻提醒他还有弟弟和母后。   睿王是他的同胞弟弟,也是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弟弟,他本不应该英年早逝,本不该啊。   丰靖帝微微握拳,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和心痛。   回忆着过往,丰靖帝再看向温续文,只觉得记忆中的脸和眼前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丰靖帝有些激动,慢慢站起来。   花总管连忙过来搀扶,却被丰靖帝推开,他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丰靖帝背着手,缓缓走下台阶,走到温续文身边停下。   温续文正在纸上构思,察觉到一旁的身影,手下一顿,抿紧嘴角,继续打草稿。   丰靖帝没有出声,看着温续文落在纸上的馆阁体,有些遗憾。   睿王不曾下功夫练过馆阁体,他从小到大练的是颜体。   不过看到这漂亮的馆阁体,丰靖帝就想到这些年温续文吃的苦,心中更是怜爱。   虽说温续文能这般有才学,丰靖帝很高兴,可这科举之苦他本来不应该承受。   丰靖帝到底年迈,只站了一会儿便受不住了,便回去坐下。   他一走,温续文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可没有温续文这般好心态,额头上满是细汗,若是丰靖帝一直在这儿,他们的文章怕是都写不出来了。   殿试会持续一天,午膳是有御膳房统一准备,从御厨开始做菜到送到保和殿,全程都有人监督,绝对不会让外人触碰到这些膳食。   所有考生的膳食都是一样的,不多不少。   用过午膳,考生继续答题,待到日暮时分开始交卷。   这时候丰靖帝已经走了,他只在这儿待了一上午,下午就不曾过来,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在保和殿坐一天。   交了卷,众考生在太监和侍卫的带领下,离开皇宫,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有时间好好看看皇宫。   刚离开皇宫,温续文就听到李司祈和周江宁松气的声音,微微一笑,“原来表哥也紧张啊。”   李司祈苦笑,“第一次见到皇上,当然紧张,”虽然他们连丰靖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温续文心想也是,他也紧张,只是不曾表现出来。   按照惯例,殿试的成绩,三日后便会出来,然后张贴金榜。   因此也叫金榜题名。   殿试有三甲,一甲总共有三人,便是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的称号。   也只有一甲的三人,才有机会进宫面圣,被皇帝亲自授官。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殿试成绩公布,没有意外,温续文蟾宫折桂,中了状元,李司祈虽然会试压尤寻远一头,但殿试又被尤寻远反超,成了探花。   丰靖四十三年,新鲜出炉的一甲便是温续文,尤寻远和李司祈。   额,温续文发现这两人都是他表哥,而且都是嫡亲表哥。   ......   早朝,金銮宝殿   丰靖帝年轻时早朝是每日一次,坚持了几十年,这等毅力在历朝历代都不多见。   几年前,丰靖帝的精力明显衰弱,便在文武百官的百般相劝下,改为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   今日便是大朝会,京中五品以上,且有实权的官员,皆要参加。   文武百官分列两边,吴王,楚王和燕王三位皇子穿着亲王蟒袍站在最前列。   丰靖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坐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睛看向底下的众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先帝驾崩时,拉着朕的手,让朕照顾好二弟,但朕未能完成先帝的嘱托,让二弟早早离朕而去,二弟离世前,求朕务必寻回他的独子,这二十年来朕一直派人寻找,本以为朕会带着这个遗憾去见二弟,不曾想上天眷顾,终于让朕找到了。”   “臣等恭喜皇上。”   众大臣早就得到了消息,对此并不意外。   丰靖帝脸上露出几分笑容,“皇室血脉流落民间二十多年,朕的侄儿受了太多苦,但他不愧为皇室子弟,便是在民间,依旧好学上进,更是在三日前的殿试中考中状元,众位爱卿觉得,朕应该封侄儿什么官位?”   听到这话,众位大臣心中一凛,重点来了。   这话可不好答,谁都看得出来丰靖帝对这位刚找到的睿王独子很满意,万一说低了惹丰靖帝不满就不好了。   可若是往高了说,那就更不好说了,谁知道在丰靖帝心里几品算高。   所以,一时之间,朝堂上鸦雀无声。   丰靖帝见此,神色如常,看向威远侯,问道:“张爱卿有何想法?”   威远侯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的升迁和调任,这个问题问他再合适不过。   威远侯也是头皮发麻,觉得棘手,想了想,道:“回皇上,殿下才识出众,又是皇室子弟,便是当臣这个吏部尚书也是当得的,只是目前六部中似乎没有空闲的官职。”   不是没有空闲的官职,而是没有适合温续文的空闲官职。   说完这话,威远侯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哪里说得不对。   丰靖帝倒是没恼,还笑了笑,“六部没有空缺,那便看看其他,都察院或者通政使司?”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告病没来,右都御史在心里暗骂一句倒霉,只得出列道:“回皇上,都察院也没有空缺。”   谁愿意请个祖宗回去,到时候该听谁的?   右都御史说完,宋修德出列,恭声道:“皇上,通政使司也没有空缺。”   之后,丰靖帝又问了几个人,全都是没有空缺。   丰靖帝温和的脸色不再,沉着脸,“怎么,朕的侄儿就无处可去了?”   “皇上息怒。”   众大臣连忙跪下。   这时,吏部侍郎突然开口,道:“皇上,日前北城兵马司的指挥被罢官免职,新的指挥还未曾上任。”   五城兵马司隶属于都察院,负责盛京的治安,疏通街道等事。   其中,兵马司指挥是正六品。   皇上听言脸色并未舒缓,怒声道:“大胆,区区正六品,如何配得上朕的侄儿?”   第62章   感受到丰靖帝的怒火, 众人更是不敢多说话。   殿内沉默片刻,文渊阁大学士梁阁老出列,道:“皇上, 五城兵马司各城指挥官阶相同, 管理难免松散,不如在各城指挥之上设一总指挥,也好便于管理。”   听到这话, 丰靖帝怒气稍缓,若有所思, “依爱卿之意, 总指挥的官阶定为几品为好?”   “官秩正四品。”   梁阁老是两朝老臣, 他一眼便能看出丰靖帝的心思,丰靖帝并不在意温续文能不能有大作为,但官职必须得高。   毕竟几位皇子一入朝,便是执掌六部之一, 那可是相当于从一品。   正四品虽说不高, 可却不能算低了。   看到丰靖帝还是皱眉, 梁阁老继续道:“殿下聪慧有才识,担任总指挥兼北城兵马司指挥最合适不过,只是北城兵马司只有区区四百人, 难免配不上殿下的身份,理应扩军。”   丰靖帝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笑道:“爱卿言之有理,那便将北城兵马司的兵力扩充到两千。”   如此, 温续文的官职算是彻底定下来。   众大臣的心也安定下来, 只有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嘴角苦涩, 五城兵马司可是隶属于都察院, 他自然是不敢管这位祖宗,希望今后不要有打交道的机会。   下了朝,丰靖帝离开大殿,坐上龙撵回勤政殿,路走了一半,他吩咐道:“让内务府拟几个封号送过来。”   花总管连忙应下,“是。”   这封号是给谁的,一目了然。   按理说那位是睿王的独子,理应继承睿王爵位,现在看皇上的意思,是打算重新选一个封号?   花总管暗自摇头,哪怕睿王的独子已经被寻回,在皇上心里依旧比不得睿王。   ......   次日,温续文和李司祈一同去宫内谢恩,两人刚刚会合,温续文就发现李司祈的表情有些不对。   温续文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李司祈情绪很低落,“昨日.我收到家中来信,爹说祖父病重,让我尽快赶回去,可是从盛京到兴元府要一个多月,我怕来不及。”   果真是此事!   温续文方才就有猜测,安慰道:“表哥无需忧心,待今日谢恩完毕,表哥便可启程,快马加鞭赶路的话,一月便能到,祖父乃有福之人,定会等到表哥。”   李司祈叹气,“只能这般希望了。”   李司祈是李老爷子的嫡孙,也是唯一的孙子,他幼时便是由李老爷子教导,祖孙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若是真无法见到李老爷子最后一面,李司祈怕是会遗憾终生。   尤寻远已经到了宫门口,待温续文二人来到,三人在太监的带领下,去勤政殿见丰靖帝。   此时,勤政殿中除了丰靖帝,还有三位皇子以及内阁的几位阁老。   温续文三人进殿后,不敢多瞧,跪地行礼,“小生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丰靖帝颔首,“免礼平身。”   “谢皇上。”   三人起身,抬起头,温续文才看清丰靖帝的样子。   丰靖帝已经到花甲之年,哪怕多年来养尊处优,他的脸上依旧满是皱纹,仅看面相,两人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下一刻,花总管上前一步,打开圣旨,扬声道:“尤寻远,李司祈上前听旨。”   听到这话,李司祈两人再次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尤寻远和李司祈二人为翰林院编修,钦此。”   圣旨简单明了,一句废话都没有。   “微臣领旨谢恩。”   两人领完旨起身就退到一旁。   花总管又取出另一份圣旨。   待温续文跪下,便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幼弟之子于二十一年前失踪,终于在近日找回,朕心甚悦,特加封温续文为安王,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兼北城兵马司指挥,允许安王上任后将北城兵马司兵力扩充至两千,钦此。”   平安顺遂便是丰靖帝对温续文最大的期盼。   花总管宣读完圣旨,其他人早已得知,神色平静,李司祈和尤寻远二人却是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温续文,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终于盖棺定论,温续文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接过圣旨,道:“臣......领旨谢恩。”   待温续文站起身,楚王率先开口道:“续文,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本王已经让人在府里设宴,今晚你可一定要来。”   吴王听到这话不满意了,“二弟,本王是大哥,要设宴应该在吴王府。”   楚王摇头,“大哥若是想设宴招待续文,明日也可,何必和弟弟抢呢?”   “老二莫要胡说,这是规矩,不是抢。”   吴王最喜欢的便是仗着自己皇长子的身份,拿规矩说事。   燕王一言不发,静静地看他们争吵。   温续文同样不出声,他才不要做选择题,他们谁吵赢了,他就去谁府上。   不过,丰靖帝却是没有任由他们吵下去,呵斥道:“都闭嘴,这里是明政殿,你们这般成何体统,今日续文会留在宫中,你们不用争了。”   “是,父皇。”   吴王和楚王只得闭嘴。   “朕累了,除了续文,你们都退下。”   丰靖帝都发话了,谁敢久留,皆告退离开。   只有尤寻远目光复杂地看着温续文,他和温续文见过几次,竟是不知他就是家里找了这么多年的表弟。   温续文现在没办法多说,只是低声道:“表哥,改日.我会去府上拜访。”   尤寻远微微颔首。   自作多情以为喊自己的李司祈:“......”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本是寒门出身的妹夫突然成了安王,现在又多出来一个表哥,还是尤寻远?   这世界真小!   等所有人都离开,丰靖帝温声笑道:“续文,现在就剩我们爷俩,莫要拘束,坐下说话。”   温续文走到丰靖帝下首坐下,“微臣谢皇上赐座。”   丰靖帝摇头,故作不悦,“你是朕的亲侄儿,你记住我们先是叔侄,其次才是君臣,在皇伯父面前放松些......毕竟皇伯父也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不比别人多些什么,是不是?”   丰靖帝故意逗趣一句,缓和气氛。   温续文配合地笑了,“皇伯父说的是,是侄儿太紧张了。”   “哈哈,这就对了,虽然我们今日才见面,不过朕听修德说了很多你的事,他告诉朕你的棋艺很好,可是真的?”   温续文谦虚道:“是老师谬赞了,比起老师,侄儿还差得远呢。”   听到这话,丰靖帝很有同感,笑道:“能赢修德的人寥寥无几,朕也是下不过他,我们不和他比,朕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对弈一局?”   “侄儿自当从命。”   两人走进暖阁,软榻上的矮桌上已经摆好棋盘,温续文走到放有黑子棋盒的一边坐下。   丰靖帝见温续文选了黑子,打趣道:“你便是选了黑子,也得猜子。”   听言,温续文苦着脸,“不是吧,皇伯父就不能让让侄儿?”   丰靖帝笑了,“修德早就跟朕说了你棋艺精湛,朕岂能大意?”   温续文的如意算盘被打碎,只得和丰靖帝猜子,他的运气不如丰靖帝,失了先手。   “皇伯父,您可不能欺负侄儿。”   趁着刚开始下棋,温续文连忙打感情牌。   丰靖帝却是戏谑道:“棋盘上没有叔侄,只有对手。”   温续文一噎,挺直胸膛,昂首道:“那皇伯父输了,可别怪侄儿不尊重长辈。”   丰靖帝笑骂:“臭小子,朕岂是输不起的人?”   话音落,叔侄二人对视一眼,皆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战意。   随着棋局开始,两人就很少说话,认真对弈。   温续文发现丰靖帝的棋力还算不错,他的水平就相当于温续文之前的水平,但通过这两年来和宋修德对弈,温续文的棋力大有进步。   以温续文现在的棋力,要想赢丰靖帝,不说有十成把握,六七成还是有的。   温续文谨记宋修德的教诲,和丰靖帝对弈,可以适当藏拙,但不要把丰靖帝当傻子。   所以,第一局温续文没打算放水,结果便显而易见。   温续文赢了!   丰靖帝看着自己惨败的白子,脸上未有恼色,反而很是高兴,“续文的棋力果然不错,和你父王当年一样。”   这还是丰靖帝第一次提起睿王,温续文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问道:“皇伯父,父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言,丰靖帝看着温续文那张和睿王相似的脸,出神道:“你父王啊,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从小学东西就很快,但他又很贪玩,明明已经背过的书却不告诉先生,就为了多玩一会儿,而且还特会唬人,若非他在朕面前卖弄炫耀,朕怕是也发现不了。”   说着,丰靖帝就忍不住笑了。   “他小时候就是在朕身边长大的,可调皮了,朕的奏折都不知被他撕坏了多少,不过他也很听话,只要朕说的话,他都会听。”   睿王一生,只违抗过丰靖帝两次。   第一次是拒绝入朝参政,第二次便是拒绝丰靖帝为他定下的婚事。   提起睿王,丰靖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自嘲道:“这人啊,一上了年纪话就容易变多,续文听烦了吧?”   温续文摇头,“没有,侄儿很喜欢听皇伯父说这些......侄儿没见过父王,想多知道些父王的事。”   “那可太多了,时间不早了,先用午膳,用完膳我们边下棋边说。”   午膳就在暖阁中用,丰靖帝并非奢侈浪费之人,午膳只摆了十几道菜。   不要觉得十几道菜很多,正常来说,帝王的膳食应该摆满几桌,多则上百道,少了也有几十道。   像丰靖帝这只有十几道菜,真的可以称得上勤俭节约了。   若非宫中有事不过三的规矩,菜品可能还要减少。   丰靖帝知道温续文不曾学过宫中礼仪,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续文不用拘束,想吃什么吃什么。”   丰靖帝是皇宫的主人,他不在意,那这规矩就不再是规矩。   当然,这只针对温续文一人。   用完膳,温续文又陪着丰靖帝下了几个时辰的棋,也听他说了不少关于睿王的事。   睿王这个人渐渐在温续文心里鲜活起来。   他聪明多才,善良真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丰靖帝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若是二弟还在”,温续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思念睿王。   这个时候,温续文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帝王,而是失去弟弟的兄长。   夜幕降临,丰靖帝放下手中的棋子,面上带着笑容,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朕让人为你准备了房间,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温续文点头,站起身,跟丰靖帝告辞,“皇伯父也早些就寝。”   随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温续文走进明政殿偏殿,一走进内室,便有几个宫女走上前来,打算伺候温续文宽衣。   温续文摆手,皱眉道:“你们都下去。”   待内室的宫女都出去,温续文才宽衣沐浴,他今日进宫谢恩,根本没办法把何顺带进来,绞干头发的事情只能他自己来了。   温续文一边擦头发,一边想着今日和丰靖帝的相处。   他看得出来,丰靖帝怕他紧张拘束,说话时刻意缓和气氛。   就目前来说,因着睿王的原因,丰靖帝对他很是疼爱和包容。   但这能不能长久,还得看温续文的表现。   等绞干头发,温续文便上床就寝,今日因为要进宫谢恩,他起得很早,早就有了困意。   明政殿寝殿   殿内烛光明亮,丰靖帝还未就寝,因为和温续文下棋,今日的奏折他有大半还未批阅。   这时,花总管走进来,低声道:“皇上,方才小林子来报,殿下脖颈后有一处红色胎记。”   丰靖帝用朱笔在奏折上写下“准”字,待合住奏折才抬起头,“明日续文醒来,让他不用跟朕请安,直接离宫即可,另外,安王府已经修缮完,让他选个日子搬进去。”   “是,奴才记下了。”   说完,丰靖帝继续处理奏折。   皇室血脉至关重要,容不得出丝毫差错。   前朝就曾出过混淆皇室血脉的丑闻,丰朝先祖立国时,为避免这种丑闻再次发生,曾经服用一种秘药。   自此以后,但凡拥有皇室血脉的男子,出生时脖颈后都会有红色胎记,这个胎记会伴随他们一生,怎么也去除不掉。   而这个检验皇室血脉的方法,只会传给皇帝,其他的皇室子弟都不知道,为的就是怕有人知道后钻空子。   初见温续文,丰靖帝心里便有八成把握他就是睿王的儿子,可帝王多疑,他心中始终留有一份怀疑,直到现在,方才打消怀疑。   次日,温续文醒来,穿上宫女准备的亲王蟒袍,刚走出偏殿,就看到候在殿外的花总管。   “可是皇伯父有事寻我?”   花总管微微弯腰,恭声道:“皇上昨日批阅奏折到深夜,现如今还未醒,皇上早有吩咐,王爷自行离宫便是,不必给他请安了。”   温续文点头,“我知道了,待皇伯父醒来,有劳花总管替我多谢皇伯父体谅。”   “王爷折煞奴才了......皇上早就命人修缮安王府,王爷随时可以携王妃搬进去。”   听言,温续文深深地看了花总管一眼,“我知道了。”   从温续文封王到现在,花总管是第一个提起许舒妤的人,他昨日和丰靖帝说了那么久的话,丰靖帝都不曾提到许舒妤半句,便是问都不曾问。   温续文不知道丰靖帝什么心思,但他现在却是有些理解宋修德为何要收许舒妤为义女了。   离开皇宫,温续文看看身后的宫门,眼底深沉,他总不能一直指着丰靖帝的疼爱过活,总归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比如,从龙之功!   何顺一大早就在宫门口等候,见到温续文出来,连忙放下长凳,让温续文上车,同时道:“公......王爷,表少爷已经离开盛京,让小的代为告别,另外,宋大人让您离宫后去宋府见他。”   温续文封王的消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何顺也从李司祈口中得知。   只要一想到他现在是王爷的贴身随从,何顺就激动得不行,浑身都是劲儿,恨不得温续文多派给他些任务,好给他发挥作用的机会。   温续文自然不知道何顺的心思,道:“去宋府。”   宋修德今日没有去通政使司,特意在家中等着温续文。   温续文对宋府驾轻熟路,直接到宋修德的书房。   “义父,您找我?”   宋修德冲他点点头,“先坐。”   “你如今已经被封为安王,以后不要再喊‘义父’。”   皇室子弟的义父,宋修德还当不起。   温续文走到宋修德对面坐下,笑道:“义父放心,我知道分寸,在外我不会这么喊的。”   宋修德听言,也不再说什么,“五城兵马司,你可了解?”   温续文摇头,“只是听说过,并不了解。”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的治安,抓捕盗匪囚犯等事,这个等你上任自会了解,除此之外,在盛京,一般来说,所有兵力的调动都需要皇上的旨意,但有三个衙门在关键时刻可以便宜行事,五城兵马司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个是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   “所以,五城兵马司的权利可大可小,就看你如何利用了。”   温续文本以为丰靖帝只是封给他一个闲官,不曾想这里面并不简单。   “义父,皇伯父为何会认命我为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   其实,温续文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他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按照他之前想的那样进翰林院,然后按部就班地进六部,继而入内阁。   丰朝自立国以来,就不曾有亲贵进内阁,这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温续文本以为他会被封个无实权的官,反正他想要的权势已经得到了,没必要再累死累活地往上爬。   可没想到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宋修德道:“提出让你进五城兵马司的是吏部侍郎曾明荣,他是吴王的人,但皇上嫌弃北城兵马司指挥官阶太低,是梁阁老提出设立一名总指挥,官秩正四品,并且推荐你担任总指挥。”   “另外,一城兵马司正常来说应该只有四百兵马,同样是梁阁老提议,将北城兵马司扩军。”   温续文嗤笑,“这怕是吴王和楚王在朝堂上最默契的一次吧?”   宋修德叹气,“正四品对于你来说虽然有点低,但五城兵马司总指挥的权利却不算小,便是皇上也不能指摘什么。”   要说五城兵马司有哪里不好,就是它处理的都是些琐事,而且还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温续文手底下虽然有人手,却是没有兵权。   总体说来,有利有弊。   能不能用好,就看温续文的能力了。   温续文心态也是极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当当看,大不了辞官当个富贵闲王。”   宋修德也笑了,“你打算何时上任,别忘了你还有扩军的任务?”   可以说,这是温续文上任后的第一道坎。   “这件事不着急,我要先回一趟兴元府,两年不见岳父岳母,如今科举考完了,自然要回去看看。”   北城兵马司没了指挥,还有四个副指挥,他晚几个月去上任也乱不了。   宋修德听言颔首,“理应回去一次,记着走之前和皇上告别。”   “义父放心,我明白。”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丰靖帝给的,刷丰靖帝的好感度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其实也不难,有睿王的滤镜在,温续文只要当个听话懂事的乖宝宝就好。   “皇上可曾问起舒妤?”   说完正事,便到了私事。   温续文嘴角的笑意收敛,摇摇头,“没有。”   宋修德目光复杂,“续文,你应当知晓,你可以是安王,但舒妤不一定是安王妃。”   王妃是超品,文武百官无论官阶高低都要拜见,平民百姓更是需要叩见,可并不是温续文说许舒妤是安王妃,她就是了。   只有上了皇家玉牒,许舒妤才是被承认身份的王妃。   温续文其实也是如此,他被丰靖帝封了安王,但目前还只是空名头,同样需要上皇家玉牒。   而想要上皇家玉牒,需要丰靖帝点头。   温续文看向宋修德,“义父是早知有这一日,才会让义母收娘子为义女吧?”   宋修德并不否认,只是道:“你义母是真心喜欢舒妤。”   而且宋夫人并不知道温续文的身份。   第63章   “义父觉得, 娘子有这一层身份,还不足以让皇伯父接受娘子?”   宋修德摇头,“皇上的心思, 连老夫也看不明白,若真不满意舒妤, 当初在认干亲的时候他应该就会阻止, 可若是满意, 现在这态度又不太像。”   温续文皱眉, “我和娘子已然成亲,她就应该是安王妃, 若是因为封王,便抛弃发妻, 这对我的名声可没什么好处,皇伯父应该不会这么做才是。”   “名声?”宋修德微微一笑, “续文可听过‘学成文武艺, 卖于帝王家’?”   温续文点头, 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说到底名声就是往上爬的工具,本就是给皇上看的,何况门当户对乃是千百年来的固有认知,舒妤的身份终究差了些。”   “莫非, 皇伯父真要......可这和二十多年前又有什么区别?”温续文喉咙发干。   宋修德抚须,“此事其实还未定,若是没有你父母的事, 以皇上的性子,肯定会让你休弃舒妤或者降舒妤为妾, 但现在舒妤会如何, 完全取决于你。”   温续文有些不明白。   宋修德意味深长道:“这人上了年纪, 就特别在意天伦之乐。”   “啊?”温续文有些为难,“这我也没办法立刻给他生个孩子出来啊。”   “吴王和楚王都有子嗣,用得着你生?”宋修德没好气道。   “义父的意思是我?”温续文指指自己。   宋修德点头,“今后你多进宫陪陪皇上,偶尔跟皇上说一些舒妤的事,待舒妤回来,带她去见见皇上,但要记住一点,你不能跟皇上提封舒妤为安王妃的事,一句都不能提。”   帝王的心思大多都是一样的,有些东西,他可以给,但你不能要。   听到宋修德的话,温续文心里大概有点谱,他不是睿王,和丰靖帝对着干没什么好处,但他有别的方法,比如卖乖。   反正丰靖帝都六十多了,年纪足够当他爷爷,跟他卖乖,温续文感觉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就是哄着他吗,只要能不让许舒妤受委屈,他怎么做都行。   “还有,你和皇上是嫡亲的叔侄,在你心里,任何人都不应该越过皇上去,包括舒妤。”   当初丰靖帝虽然同意睿王迎娶睿王妃,却一直不喜欢她,原因就是睿王对睿王妃的重视太过了。   为了一个女人,便反抗对他百般疼爱的皇兄,丰靖帝心里能舒服才怪,但他不会怪睿王,只会对睿王妃不满。   所以,对温续文来说,睿王的很多做法都不可取,甚至是前车之鉴。   宋修德是丰靖帝的心腹,对丰靖帝的了解要多于旁人,再加上寻找温续文的事一直是他在负责,丰靖帝的态度他最清楚不过。   温续文重重地点头,“义父所言,小婿谨记在心。”   翁婿二人在书房聊了许久,温续文自然而然留下用午膳。   宋夫人已经知道温续文被封为安王的事,见到他后,第一句话便是,“续文,莫要负了舒妤。”   显然在宋夫人的心里,许舒妤是最重要的。   温续文连忙保证,“义母放心,小婿一定不会负了娘子。”   见他态度还和以前一样,宋夫人提了一天的心稍微放下些。   说实话,若非许舒妤太在意温续文,宋夫人是不介意让她和温续文和离的,反正有宋修德义女这个身份在,宋夫人有信心再给许舒妤寻一门好亲事,到时最起码会有娘家撑腰。   但嫁进皇室,她想护着许舒妤可不容易。   这时候,真的全看温续文的态度。   宋夫人无奈,却也只能期望温续文并非狼心狗肺之人,莫要忘了和许舒妤的情谊。   温续文见宋夫人面色不太对,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吓得他不敢多话,埋头吃饭。   丈母娘,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奇怪的生物,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用完膳,温续文还记得要去尤家拜访,没有久留,就离开了宋府。   看着他离开,宋夫人暗自叹气,若说以前还希望温续文可以守着许舒妤一人过一辈子,现在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盼温续文今后莫要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离开宋府,温续文没有回家,直接前往尤家。   相比起宋府,尤家的位置就要偏僻很多,和前门大街隔了好几条街道。   即便是坐马车,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在尤府门前停下马车,何顺上前和门房道:“劳烦通报一声,安王来拜访。”   门房一听是个王爷,根本不敢耽误,连忙去通报。   温续文也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等着。   尤府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并不算大,没一会儿,一行人走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高瘦男人,他身后跟着尤寻远和几个下人。   温续文想,这人应该就是尤荣泽,他的亲舅舅。   只是还未等温续文开口,尤荣泽就带头行礼,躬身道:“微臣见过安王殿下。”   温续文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舅舅,这可使不得,应该是我给舅舅见礼才是。”   尤荣泽皱眉,“礼不可废,王爷乃是皇亲,哪能跟臣下见礼。”   “但您是我的舅舅,哪有让舅舅给外甥行礼的道理,岂不是乱了纲常?”   “君为臣纲,理应是微臣给王爷行礼。”   温续文头皮发麻,他怎么看都觉得他舅舅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求助般看向尤寻远。   只是这一看温续文差点笑出来,尤寻远本来俊朗的脸上,多了一只熊猫眼,和他那冷漠的表情形成强烈反差。   温续文憋着笑,“表哥,这是怎么了?”   尤寻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看向尤荣泽,“爹,王爷既然来拜访,理应请进府中。”   “哦对,远儿说得对,王爷快请进府。”   尤荣泽这才想起来要请温续文进府,连忙移开身子,请温续文进去。   温续文也知道尤荣泽不敢走在他前面,暗叹口气,只得率先抬脚走进去。   他知道尤荣泽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讲,本以为会是和宋修德一样,是那种浑身书卷气的人。   现在一看,书卷气没怎么感觉到,但是有些酸腐气,性格有些固执,不懂得变通。   几人到了前厅,尤荣泽请温续文上坐,温续文知道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便直接坐在左边的座椅上,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上不上座的,我坐这里就行。”   见他已经坐下,尤荣泽皱了皱眉,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和尤寻远坐在右边。   温续文还在好奇尤寻远的熊猫眼,再次问道:“表哥还未说眼睛是怎么弄的?”   见他还不放弃这个问题,尤寻远眼神有些不善。   尤荣泽则是没想这么多,答道:“唉,是远儿运气不佳,昨日游街时,被一女子不小心误伤了。”   按照正常流程,昨日授官后,温续文三人应该骑马游街,也就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榜下捉婿环节。   但是好巧不巧,温续文被丰靖帝留在宫中,李司祈也因为急着收拾行李回兴元府,离宫后直接回家了。   结果就剩下尤寻远一个人穿着大红袍,骑马游街。   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再加上尤寻远长相俊朗,扔在他身上的香囊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尤寻远这熊猫眼不是被人砸的,而是因为当时场面太混乱,差点发生踩踏事件,尤寻远自幼练武,有武功底子,见一女子差点被踩到,连忙从马下跳下去救人。   结果......被当成登徒子,打了一拳。   温续文听完前因后果,心想尤寻远挺倒霉的,人家骑马游街,一般都能得个媳妇儿,他到好,得了一只熊猫眼。   尤荣泽估计也是意不平,念叨道:“还以为远儿能得一门好亲事呢。”   尤寻远如今二十有五,还没有成亲,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尤荣泽最重视传宗接代,怎么可能不着急。   尤荣泽催过尤寻远很多次,只可惜尤寻远压根不理会,他也是没办法。   尤荣泽倒是有意替尤寻远定门亲事,只可惜尤老爷子还在,老爷子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所以,现在一想起尤寻远的亲事,尤荣泽就发愁。   温续文宽慰道:“舅舅不必着急,俗话说成家立业,表哥已经立业,想必成家也不远了。”   尤荣泽就喜欢听这话,笑道:“微臣借王爷吉言。”   尤荣泽面对温续文还是有些不自在,温续文也不勉强他,笑道:“今日既然来拜访,理应去探望外祖父才是。”   不等尤荣泽开口,一旁寡言的尤寻远主动道:“得知王爷要来,祖父一直在等着。”   说着,尤寻远便站起来,打算带温续文去见尤老爷子。   温续文起身,走到他身边。   尤荣泽也要跟上,却被尤寻远制止,“爹不是还有公务未完成,您尽管去忙,王爷这边有儿子陪着。”   温续文附和得点头,“公务要紧,舅舅不必顾忌我。”   尤荣泽便顺势答应下来,比起人情往来,他更喜欢处理公务,以及钻研学问。   尤寻远就要比尤荣泽放松很多,也没太把温续文当王爷,和他并肩往前走。   “表哥,听闻外祖父身体有恙,可需要我请太医来为外祖父诊治?”   尤寻远淡淡道:“祖父是心病,等看到王爷,自然会不药自愈。”   温续文听言,脸色微微有些沉重,自从得知他的身世后,他便知道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人一直在牵挂他。   承安侯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尤老爷子更是因此一病不起。   温续文没了和尤寻远寒暄的心思,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尤老爷子的院落。   刚走进房间,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丫鬟看到尤寻远,皆弯腰行礼。   “祖父可醒着?”   “醒着,今日老太爷不知为何,一直不肯休息。”   尤寻远点头,让丫鬟们下去,他则和温续文一起走进内室。   尤老爷子吹不了风,房间内的窗户都关着,使得屋内有些昏暗。   两人刚进去,就听到尤老爷子咳嗽的声音,“是远儿吗?”   听到这话,尤寻远快走几步,走到病床上,弯腰道:“祖父,是孙儿,孙儿带王爷来看您了。”   温续文跟着走过来,低头看向床上的尤老爷子,老爷子的年纪其实比丰靖帝小,但看着却是比丰靖帝苍老许多。   注意到尤老爷子看过来的眼神,温续文又靠近几步,“外祖父,我是续文,我来看您了。”   尤老爷子看着他,微微抬起手,温续文配合着把身体凑过去。   待摸到他的脸,老爷子眼眶中闪烁着泪光,面上却是笑起来,“终于找到你了,不枉老夫拖着病躯,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老夫此生无憾了。”   温续文听言心里一咯噔,连忙握住老爷子的手,勉强笑道:“有件事还没告诉外祖父,续文已经娶妻,再过不久怕是就要有孩子了,到时还要劳烦外祖父为孩子起名呢。”   “孩子?文儿要有孩子了?”老爷子语气中满是欣喜。   温续文怕老爷子坚持不下去,也顾不得骗不骗的事,点头道:“是啊,您要当曾外祖父了。”   “哈哈,好,好,囡囡也要做祖母了。”   老爷子本来浑浊的眼神变得有些清明,眼中满是笑意。   温续文知道囡囡应该是母亲的小名,心底很是难过。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悲痛的事莫过于此。   老爷子精力有限,只是笑了一会儿,就累了,温续文又提了一次孩子的事,便和尤寻远离开。   “表哥,我觉得还是应该请太医为外祖父诊治,若是查出什么,也好对症下药。”   现如今老爷子心病已去,该好好调养身体了。   尤寻远点头,“多谢王爷。”   温续文脚步一顿,有些无奈道:“表哥,我们是嫡亲的表兄弟,再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关系,你何必这么见外,叫我续文就好。”   尤寻远犹豫一下,便答应下来,他不像尤荣泽那般固执迂腐,虽性情冷漠,却并非不懂得变通。   离开尤府后,温续文直奔皇宫。   请太医的事,其实用不着温续文亲自去太医院,他进宫,是为了见丰靖帝。   温续文本打算明日就离开盛京回兴元府,和许舒妤分开这么久,他早就想她了,恨不得明日就见到她。   都说距离产生美,温续文只觉得这种距离今后还是不要有了,夫妻本来就该在一起,总分开算怎么回事。   这时候温续文显然忘了自己之前“异地恋很正常”的想法。   但听了宋修德的话后,温续文觉得他如果明日就离开,丰靖帝对许舒妤的印象怕是会差到极点。   为了让丰靖帝尽快接受许舒妤,温续文只能告诉自己,再多忍几日。   明政殿   丰靖帝听说温续文又进宫了,心中虽诧异,但还是让人宣他进来。   “侄儿拜见皇伯父。”   丰靖帝颔首,“免礼,续文今日清早才离开,怎么又进宫了?”   温续文听言,面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侄儿想多听些父王的事,是不是打扰到皇伯父了?”   丰靖帝闻言笑了,“没有,有内阁帮朕处理政务,朕清闲得很,今日日头不错,随皇伯父到御花园转转。”   说着,丰靖帝就把奏折合住,站起身。   丰靖帝真的很喜欢提睿王,温续文跟在他身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高兴,不论是说日睿王聪慧还是不听话,他都是笑着的。   两人走到雁湖,看着湖中各种各样的鱼,丰靖帝笑道:“你父王小时候静不下来,总喜欢满皇宫的乱跑,有一次,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是起了兴致喂鱼,他那是年幼,不懂得适可而止,怕鱼吃不饱,往湖中撒了许多鱼食,次日湖中的许多鱼都死了,宫人一检查才发现是撑死的。”   “你父王知道后,很是伤心,跑到朕面前,一边认错一边哭,他性情纯善,哪里受得了这些,朕哄了许久才哄好,但他之后却是不敢再喂鱼,连带着也不再吃鱼。”   温续文看着湖面,眼神微冷,他父王善良聪慧,不争名夺利,旁人却因为一己私欲害得他们一家家破人亡,何其恶毒。   当年的事,他会继续查下去,不会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既然做错了事,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从今日起,温续文每日都会进宫陪丰靖帝几个时辰,他们会说睿王的往事,也会连下几个时辰的棋,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只是,温续文一直找不到机会提许舒妤,而关于睿王妃,丰靖帝也是只字不提。   ......   兴元府   如今已是丰靖四十三年五月,许舒妤已经回来两个多月。   盛京的大夫医术高超,有他们在,李老爷子虽然总是糊涂,但最起码还有几个月活头。   许舒妤回来后,就一直在处理家中俗务,李氏因为要照顾李老爷子,根本无心管理家务,现在都是许舒妤在管理。   “姐姐,我回来了。”   许舒妤正在房内核对账簿,许舒静跑进来。   和许舒静分开得太久,这次她一回来,许舒静便缠着她,便是晚上就寝都在一起。   许舒妤放下账簿,微微蹙眉,“慌里慌张地做什么?”   心里很无奈,都十七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稳重劲?   许舒静坐在许舒妤旁边,抱着她的胳膊,在她的肩上蹭蹭,撒娇道:“我想姐姐嘛。”   许舒妤听到这话,心里瞬间就软了,摸摸她的头,不再说什么。   许舒静得意一笑。   只是想到今早收到某人的信,许舒静的笑意微微收敛,“姐姐,姐夫已经考完了,会不会回来啊?”   提起温续文,许舒妤眼底浮现几分思念,这段时间,她只收到温续文的一封信,是在会试之前写得,他让许舒妤放心,甚至还在信中特别自信地说自己会考中状元。   许舒妤知道他这样说是怕她太挂念,不过她相信他是可以做到的。   她的相公本就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会的,相公说会回来看爹娘。”   许舒静抿嘴,“姐姐,姐夫有跟你说他父母的事吗,我说的是姐夫的生身父母?”   许舒妤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许舒妤倒是没多想,“相公偶尔说起过,他说能找到固然好,若是找不到,便是他们没有缘分。”   说起这个,许舒妤耳垂微红,因为温续文说完这话,便开始动手动脚,嘴上还说着动人的情话,“为了遇到娘子,我可是消耗了所有的运气,若是找不到父母,娘子可要补偿我。”   之后便是些少儿不宜的事,这些话自然不好说与许舒静听。   许舒静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到许舒妤的异样,继续试探道:“那要是,姐夫有一天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他父母的身份还特别尊贵,姐姐会怎么办?”   许舒妤听言,有些不解,“相公能找到父母,我自然是为他高兴。”   “如果他父母不喜欢姐姐呢?”许舒静只得把话说得直白些。   许舒妤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想到温续文,她的心就会变得坚定。   “我相信相公。”   若是以往,许舒妤肯定不会说这种话,她一直坚信很多事只有自己努力才能成功,不能想着靠别人。   可现在,她却是相信,温续文会护着她,不会让她陷入那种困境中。   许舒静看着许舒妤的眼神,暗自握紧拳头,姐夫你最好不要负了姐姐,要不然,要不然......   许舒静一阵泄气,她发现她根本没办法把温续文怎么样。   身份大变的温续文,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被她掌握经济命脉,可以轻易威胁的温续文了。   兴元府府衙   许士政正在陪赵同然处理府衙的事务,等全部处理完后,赵同然笑道:“士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份内的事。”   赵同然摇头,“不用谦虚,之前那个案子若不是你,府衙的面子可就保不住了,今晚本官在醉香楼设宴,就你我二人,我们好好聊聊,今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赵同然有些感叹,说实话,许士政这种省心又有能力的下属可不多见。   许士政却是一头雾水,“大人此言何意?”   莫非赵大人要高升?不对啊,他才成为兴元府知府,哪能这么快又升官?   赵同然摇头,意味深长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此事还未传开,他自然不能大嘴巴地给说出去。   第64章   “奴才见过王爷。”   温续文刚走到勤政殿门口, 花总管的徒弟小林子就笑着给他行礼。   这段时日温续文经常来,和明政殿的几个太监都熟悉了些。   温续文温和地笑笑,“免礼吧。”   说完便走进殿内。   身后的几个太监互相对视几眼, 没有多言,心里却是明白, 这位安王目前圣眷正浓, 说是御前第一红人都不为过, 轻易得罪不得。   温续文直奔暖阁, 他这几天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过来,丰靖帝索性就在暖阁等他。   两人坐在榻上对弈, 丰靖帝道:“已经清闲了半个月,为何还不去兵马司上任, 莫非不喜欢这个差事?”   温续文摇头,“皇伯父特意给侄儿设了总指挥一职, 侄儿岂会不识好歹, 之所以现在还未去上任, 是因为侄儿打算过几日回兴元府一趟。”   丰靖帝调查过温续文,自然知道他从小到大生活在什么地方,也知他娘子目前就在兴元府。   丰靖帝把玩手中的棋子,若无其事地调笑道:“怎么, 想衣锦还乡?”   哪怕不提安王的身份,就他目前正四品的官阶,就值得他衣锦还乡。   “皇伯父说笑了, 温家毕竟养育了侄儿十多年,哪怕做了许多错事, 侄儿总要回去看看他们, 同时将此事做个了断。”   温续文苦想了好几日回兴元府的借口, 早就被他遗忘在角落的温大成夫妇就这么被他想起来。   听言,丰靖帝眼神一冷,“看他们做什么,若非有这养育之恩,就凭他们对你的所作所为,朕非诛温家九族不可。”   刚调查到温续文的过去时,丰靖帝真有杀了温大成夫妇的心。   “皇伯父有所不知,那温家现在住的庄子还是侄儿岳母的,之前侄儿囊中羞涩没办法,可现在侄儿已经恢复身份,哪能还占许家的便宜。”   听到这话,丰靖帝赞许般点点头,“你是朕的侄儿,皇亲贵胄,自然不能占百姓的便宜,是应该把那个庄子买下来。”   温续文轻扯嘴角,感叹道:“自从和皇伯父相认后,侄儿一直在想,若非有岳父帮侄儿引荐老师,此生侄儿怕是都没机会和皇伯父相认。”   就像原主,许士政虽然同样推荐了他进国子监,却没有跟他提宋修德,没有宋修德的指点,原主到最后只是考中二甲进士。   在原本的世界中,原主并不知道温大成夫妇并非他的生身父母,虽然靠着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也算混得风生水起,却是到死都没有资格参加早朝,自然见不到丰靖帝,身世更是无从谈起。   丰靖帝听言却是轻斥,“说什么丧气话,朕是天子,得上天眷顾,什么事办不到,我们叔侄命中就该重逢。”   说是这么说,其实丰靖帝心里也清楚,若是没有宋修德,他唯一认出温续文的机会就是殿试。   可若是没有提前提醒,丰靖帝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三百考生都长什么样子。   这般想想,丰靖帝对许家的印象稍微好了些,不管怎么说,在温续文最苦的那段日子,是许家在帮他,更是让他们叔侄得以相认。   因此丰靖帝话音一转,“不过,许家到底是你的岳家,哪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也不能亏待他们......你那岳父能力和品性还算不错,便封他做个知府吧。”   温续文下意识问道:“哪里的知府?”   丰靖帝掀起眼皮,“怎么,你有想法?”   温续文心里一凛,下意识想解释,却又想起宋修德说得面对丰靖帝时尽量坦诚。   温续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皇伯父也知道侄儿虽然在养父母家过得并不好,岳父岳母却是对侄儿很好,衣食住行都照顾得很周到,二老没有儿子养老,若是能离盛京近些,侄儿也好报答岳父岳母。”   丰靖帝听到这话,沉默片刻,面上缓缓露出笑容,道:“不愧是二弟的儿子,你和你父王一样心地善良,知恩图报,这是好事,皇伯父自然要成全你,既然如此,便让他担任顺天府丞。”   顺天府丞可是正四品,知府也才从四品,可以说,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许士政就完成了从正六品到正四品的四级连跳,   温续文心中大喜,连忙站起身,拱手道:“侄儿多谢皇伯父。”   丰靖帝摆手,“不必多礼,你在外流落多年,却依旧品性良善,朕很欣慰,你既然要回兴元府,给你岳父的圣旨便由你去宣。”   “另外,你的安王府还没有护卫,朕从宫中禁卫中派给你五十人,今后你们便是你的人,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显然,虽然温续文没有衣锦还乡的想法,丰靖帝却是想给他做足面子。   温续文谢恩,声音哽咽道:“侄儿虽不曾见过父王母妃,可能得皇伯父这般爱重,实乃侄儿之幸。”   丰靖帝听言,心中怜爱更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朕是你的皇伯父,永远都站在你身后,别让自己受委屈,要记住,现在的你,是丰朝皇室,朕亲封的安王。”   丰靖帝这番话无异于免死金牌,只要温续文不作死,他就可以在盛京横着走。   温续文心中大喜,果然装乖卖惨是有用的。   从丰靖帝这里过了明路,温续文终于可以准备回兴元府了,一离开皇宫,他就让何顺收拾行李。   同时那五十禁卫也跟着他离开,现如今他们已经是安王府的护卫。   温续文想和许舒妤一起搬进安王府,她不在,温续文还住在原来的住处。   回到家,温续文看着面前的五十人,“你们谁是统领?”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出列,“回王爷,属下李江承。”   温续文颔首,“你今后就是王府的侍卫统领,待我们从兴元府回来,王府招收护卫,以及训练护卫等事,都由你负责。”   “是,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   李江承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运数,在皇宫,像他这样的禁卫数不胜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被丰靖帝看中。   现在被丰靖帝赏赐给温续文,李江承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在王府不仅自由,地位也高,比在皇宫好太多了。   李江承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办好王爷的差事。   简单说了几句话,温续文便挥手让他们退下自行去警戒。   好巧不巧,这时候智儿跑进来,正好和这一群护卫碰上,李江承看到智儿,心里一凛,“王爷,此人是?”   看着乖乖走到自己身后站着的张智,温续文笑道:“这是本王的贴身护卫张智,他心智并不健全,你们不用理会他。”   李江承领命退下去,面色凝重,若他方才没感受错,那人应该杀过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李江承自觉没把握赢过他。   本来以为他是王爷身边的第一人,现在看来,是他低估王爷了。   今后,要更加努力表现才是。   温续文却是没想到智儿的出现会对李江承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在他心里,智儿只适合当亲卫,王府的护卫还得李江承负责。   温续文的行李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妥当,次日他分别去皇宫和宋府告别,然后他便带着何顺,智儿和那五十护卫离开盛京。   他如今出行的马车是内务府昨日送来的,按照亲王的规格制作的,车身还有安王府的标识。   他坐着这辆马车出城门时,守城门的士兵都不曾阻拦,直接放行。   兴元府   李司祈怕见不到老爷子最后一面,在路上都不敢多停留,日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五月下旬回到兴元府。   也是巧了,今日许士政一家都在李府,见到李司祈回来,众人都很惊喜,知道他担心李老爷子,便让他先去见老爷子,等他出来,众人才开始闲聊。   率先开口的是李夫人,“司祈,你科举考得如何,可曾高中?”   李司祈点头,“儿子侥幸中了探花。”   “探花!”   众人听言皆是一喜,尤其是李成业夫妇,他们世代经商,祖上的进士都没有出几个,现如今出了一个探花,如果能不高兴。   听到这话,李氏心里更加好奇温续文考得如何,连忙问道:“司祈,那续文呢?”   许舒妤抬眼看向李司祈,显然和李氏一样,她也迫切想要知道结果。   李司祈眼神却是变得有些复杂,“续文他......高中状元。”   此言一出,许士政和李氏皆是很高兴,温续文是他们的女婿,人又孝顺,他中了状元,他们与有荣焉。   只有许舒妤心思细腻,看出李司祈的不对劲,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抿嘴问道:“表哥,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司祈没打算隐瞒,点点头,“授官的时候,皇上突然说续文是他失散多年的侄子,下旨封续文为安王。”   当初他来得匆忙,关于温续文的身世到现在也没搞得太明白,但温续文被封为安王是事实,想来他实则出身皇室是假不了的。   话音刚落,场面瞬间一静,方才的笑声全部消失。   许士政眉头微皱,李氏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李夫人率先惊讶出声,“也就是说表姑爷现在是王爷了?”   “圣旨已下,想必已经传遍朝野。”   李夫人拉着李氏,笑道:“我早就知道小姑是有福气的,现如今表姑爷身份这般高贵,看来妹婿又要动动了。”   在李夫人看来,温续文如今贵为王爷,怎么可能不提拔自己老丈人。   李氏听言,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   许府前厅   众人从李府回来便聚在此处,不曾说一句话。   片刻后,还是李氏先开口,“妤儿,续文的身世他可曾向你透露?”   许舒妤摇头,“女儿来之前,相公对他的身世还一无所知。”   “那送来的信中呢?”   “娘,表哥也说了,相公封王是在授官那日,现在不过一月,信怎么会这么快送到?”   “续文这么聪明,肯定会提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李氏又不傻,许舒妤的话明显是在替温续文说话。   许舒妤抿嘴,“娘,相公做事向来稳重,没有十成把握的事他不会做,他的身世涉及皇室,此事一日不曾昭告天下,便充满变数,相公没写信告知,肯定是不想我们空欢喜一场。”   许舒妤和温续文在一起这么久,最是了解他,一点也不意外温续文没有写信说他的身世。   李氏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到底不敢低估人心,她虽然看好温续文,可他的身份变化太大了,从一介白衣一跃成为王爷,他能不能保持本心,李氏没有把握。   许士政沉默了许久,这时才开口道:“暂且不说此事了,等续文来了再说。”   他这才明白赵同然之前和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许士政对温续文要信任很多,他哪怕会变,也不会是现在,既然他在信中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李氏虽然总是埋怨许士政,但在大事上都是听他的,现在听许士政这么说,李氏便不再说什么。   玉清院   许舒妤姐妹一同回来,许舒静看着今天一直沉默的许舒静,淡淡道:“说吧,你何时得知相公的身世?”   许舒静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静儿,那日你和我说相公的事,就是在试探吧?”   许舒妤心思细腻,今日许舒静异常的沉默就让她有些疑惑,得知温续文的身世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许舒静那日的话。   许舒静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突然提起温续文的身世本就不正常,只是当时许舒妤没有注意到。   许舒静听言,便知瞒不过许舒妤,坐在她身边,撅嘴道:“就是我问姐姐姐夫身世的那日。”   “谁告诉你的?”这才是许舒妤好奇的地方。   能知道温续文的身世,必定是盛京中人,而从盛京送信到兴元府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那时候温续文还未封王,那给许舒静写信的人是如何得知的?   许舒静脸色有些不自然,“就......一个朋友。”   许舒妤盯着她的眼睛,“什么朋友?”   许舒静移开视线,扭过头去,显然是不打算说。   许舒妤叹气,摸摸她的脑袋,静儿也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许舒妤见她不愿说,便不再刨根问底,每个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利,她虽然是许舒静的姐姐,却不想太过逼她。   “你那个朋友除了相公的身世,还跟你说什么?”   许舒静见许舒妤没有再问,心里松了口气,依恋地靠进她怀里。   “他说姐夫是皇上唯一的弟弟睿王的独子,皇上很喜欢姐夫,但皇上对姐姐并不满意,如果姐夫有二心,姐姐可能会和姐夫分开。”   其实,信中说得是许舒妤很可能降为妾,但许舒静哪里说得出这种话,便换了一种说法。   在她看来,许舒妤如果真要由妻降为妾,那还不如和温续文分开呢。   听到丰靖帝不满意她,许舒妤其实并不意外,皇室更加在乎门第,吴王和楚王的皇子妃哪一个不是身份高贵。   她,不过是一个六品通判的女儿,算得了什么。   哪怕她是宋修德的义女,在丰靖帝心里怕是也算不上什么。   丰靖帝找了温续文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想把最好的女子许配给他。   尽管如此,许舒妤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她只是在想,温续文好不容易找到父母,却得知他们早已去世,他该有多伤心。   想到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身边,她便觉得心疼。   现在她特别想见到温续文,想抱抱他,想亲亲他,更想告诉他: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只可惜,这些现在都无法做到。   许舒妤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许舒静却是以为许舒妤为丰靖帝不喜欢她伤心,她坐直身体,故意恶狠狠道:“姐姐别担心,如果姐夫真变了,我就找人揍他,把他打成猪头。”   许舒妤听言笑了,捏捏她的脸蛋,“相公身边有智儿,谁能揍得了他?”   许舒静却是坚定地点头,“会有人的。”   虽然那家伙总是冷着脸,还总惹她生气,可她就是莫名相信他能做到。   许舒妤看着她的表情,目光一凝,她活泼跳脱的妹妹,似乎要开窍了?   明明一直希望她能早日定亲,可真到了这一天,许舒妤心里却也没有多高兴。   许舒妤苦笑,想必她当日出嫁,娘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   温续文为了尽快见到许舒妤,在路上没有过多停留,和李司祈一样,日夜兼程,他是五月初从盛京启程,等他看到兴元府的城门,已经是六月初十。   守城门的士兵看到马车旁全副武装的李江承等人,身体瞬间变得紧绷,上前拦住马车,“你们是何人?”   李江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来之前内务府才做好的王府令牌扔给他。   丰朝各个爵位的令牌都是有规格的,守门的士兵虽然是第一次见王府令牌,却是认识的。   虽然不知道朝廷何时多了一个安王,但令牌不是假的,他们也没有质疑的资格,连忙将令牌双手奉回,同时跪下行礼,“卑职拜见王爷。”   温续文这才开口,“免礼,本王只是来此探亲,转告赵大人无需张扬。”   “是,卑职遵命。”   李江承将令牌收回怀里,看也不看他们,挥手让何顺驾车进城。   带着这么多护卫,温续文压根就没打算隐瞒身份,只是他并不想应付府衙那帮人,反正许士政马上就要离开兴元府了。   有何顺驾车,根本不需要指路,很快就到了许府门前。   门房看到李江承等人一懵,直到见何顺从车上跳下来,才意识到是温续文回来了,连忙去府里报信。   温续文下了马车,剩下的那个门房忙道:“小的欢迎姑爷回府。”   温续文颔首,“江承陪本王进府,其余人先候在门外。”   本王?   门房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个时间,许士政还在府衙,府里只有李氏母女三人,门房报告时,母女三人正在核对账簿,听到温续文回来了,三人马上站起身。   许舒妤心脏仿佛停跳一瞬,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喜悦,快步走出房间。   李氏和许舒静跟在她身后。   很快,温续文便看到正迎面赶来的许舒妤,下意识扬起嘴角,张开双手,“娘子,我回来了。”   许舒妤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她眼中除了温续文根本看不到其他人,脚步不停地扑到温续文怀里。   时隔半年,再次嗅到那熟悉的清冽气息,许舒妤心里一阵满足。   看到这一幕,何顺拉着智儿转过身去,李江承在宫中任职,最是明白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早在温续文张开双手的时候,他就低头转身了。   而同样赶来却被温续文忽视得彻底的李氏和许舒静相互对视一眼,许舒静低声问:“娘,我们要不要出声提醒一下?”   她的担心都可以喂狗了,姐夫一见到姐姐还是这样。   李氏白了许舒静一眼,拉着她离开了,没点眼力劲儿,人家夫妻好不容易重逢,当然要好好亲热一番。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许舒妤率先回神,她从温续文怀中退出来,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温续文往玉清院走。   温续文任由她拉着,炽热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半刻都不曾离开。   半年不见,娘子好像更漂亮了,身上还是那么香,那么让他迷恋。   温续文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他的目光太过强烈,许舒妤想不注意到都难,身体渐渐发软。   回玉清院的这段路,两人都觉得漫长。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许舒妤一刻也坚持不下去,直接瘫软在温续文的怀里。   温续文抱住许舒妤,走到椅子上坐下,让许舒妤坐在腿上,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叼住他思念许久的朱唇。   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两人的嘴唇刚刚贴在一起,她便主动放开牙关。   没一会儿,静谧的房间里便响起两人的急促又暧昧的喘息声。   沉浸在亲吻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发现房门被悄悄关上了。   何顺觉得他真是太贴心,不仅要守门,还要帮忙关门。   看着旁边有多次共同守门之谊的秀儿,何顺低声道:“秀儿,这段日子,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打扰夫人吧?”   秀儿摇头,“没有。”   许士政是正六品通判,又是赵同然的心腹,怎么可能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65章   不知道吻了多久, 温续文才暂时解了点馋,虽然还远远不够,可这里毕竟是许府, 闹得太过火难免惹岳母不高兴。   温续文低头看许舒妤,眼中的柔情似是要溢出来, “娘子,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分开了,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许舒妤的衣衫凌乱, 嘴唇红肿,眸中泛着水光, 听到温续文的话,缓缓点头, 然后把头贴在他胸口处。   她知道现在应该起身整理衣衫,只是她现如今实在不想和温续文分开, 只有在梦境中出现的场景终于成真, 她只想赖在他怀里久一点, 再久一点。   温续文揽着许舒妤的腰肢,待心里的冲动渐渐平复,才说起正事。   “我的身世,娘子应该知道了吧?”   “嗯, 表哥已经告诉我们了。”   “其实,我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算是阴差阳错......”   接下来,温续文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许舒妤。   告诉她, 他多了好多亲人,告诉她, 他的亲人们其实一直在找他。   许舒妤很早就知道温续文很重视家人, 听他提起尤家还有承安侯时语气的波动, 她就知道他心里很高兴。   之后温续文又提到丰靖帝,以及他如今的官职。   “娘子,安王府已经修缮好了,不过我还没去看过,等回到盛京,我们一起去看,如果有哪里不满意,再让他们改,好不好?”   许舒妤点头,她抬头摸摸温续文的脸颊,温柔道:“相公会不会觉得遗憾?”   温续文不解,“娘子此言何意?”   “相公的志向本是入内阁,现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许舒妤至今都记得丰靖帝四十年的那个夜晚,清隽的男子走到她面前,神采飞扬地说要为她挣一品诰命。   温续文听言笑了,揉揉她的秀发,“娘子可知我为何想入内阁?”   许舒妤摇头。   “我只是想保护娘子,内阁大学士位高权重,便是皇子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这才是我想入内阁的原因,不是为了造福百姓,更不是为了报效朝廷,娘子......会不会很失望?”   许舒妤听言,嘴角上扬,眼中波光流转,不答反问:“如果舒妤说我很高兴听到相公这么说,相公会不会觉得舒妤自私?”   温续文笑了,紧紧抱着她,“不会,当然不会。”   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大公无私,心中所想更多的是自己和所爱的人。   ......   另一边,府衙   在温续文离开后,守城门的士兵马上去府衙将此事报给赵同然。   赵同然挥手让士兵退下,扭头看向许士政,笑道:“士政,既然家中来人,你便先下值吧。”   许士政听到温续文回来,确实有些坐不住,便顺势起身,“多谢大人体谅,下官告退。”   刚到家门,许士政就看到门口的那几十个护卫,而且他还被拦下询问身份。   多新鲜,他回自己家都得禀明身份。   门房连忙在一旁提醒,“几位护卫大哥,这是我们家老爷。”   得知这是温续文的岳父,护卫连忙请罪,放许士政进府。   许士政急着见温续文,没心情和他们计较。   本以为温续文会在前厅,结果他走到前厅,却只看到李氏和许舒静二人。   “续文不是回来了吗,人呢?”   许舒静正无趣地趴在桌子上,答道:“和姐姐在一起呢。”   见许士政微皱眉,李氏扬声道:“来人,去告诉大小姐和姑爷,老爷回来了。”   李氏也怕两个小年轻一不小心擦抢走火,不顾及时间,现在见许士政回来,就顺势让人去喊人。   何顺见到李氏派来的人,便走到房门外,敲了两下门,“王爷,老爷回来了,夫人让您和王妃去前厅。”   听到声音,房内的两人皆是身体一僵,许舒妤红着脸将某人的脑袋移开,连忙站起身进内室换衣服。   温续文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手中还留有余香,虽然心里想着要注意分寸,可暖玉温香在怀,谁又能真忍得住?   刚才两人本来在说话,他也忘了为什么又纠缠在一起了。   没一会儿,许舒妤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衫走出来,现在换衣服很明显会让人多想,可许舒妤也没办法,之前的衣服已经褶皱得不像样子,根本穿不得。   温续文走到她身边,讨好得笑笑,“娘子,我们走吧。”   许舒妤嗔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并肩离开玉清院。   前厅   李氏已经让人将账簿撤下去,和许士政一起等着温续文二人。   待听到外面下人行礼的声音,几人皆看向门口。   正好看到两人走进来,温续文穿着一袭天青色常服,和许舒妤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两人嘴角都噙着笑,又皆是容颜极佳的人,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有李氏看到许舒妤换了一身衣服,眉心一跳,待看到她头发未湿才微微放心,猜测应该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温续文看到许士政有起身的意思,连忙快走几步,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两年不见,岳父岳母身体可还安好?”   许士政可不像尤荣泽那样迂腐,见温续文这样,便打消要行礼的念头,同时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   李氏笑道:“既然来了,快些坐下,续文有心了,我和老爷身体好得很。”   温续文和许舒妤走到左边坐下,右边是许舒静,这人自从他一进来,眼神就不太对。   虽然一年多没见,温续文也不觉得生疏,调笑道:“怎么,小妹不认识姐夫了?”   许舒静知道温续文没变,习惯性地刺他,“姐夫自然是认得,但安王殿下我却是不认识。”   李氏听言,轻斥道:“静儿,莫要胡言乱语。”   温续文却是不在意,“认识姐夫就好,安王什么的不用在意。”   他们都是一家人,在许家,他就是许舒妤的相公,不会有别的身份。   既然许舒静提起这茬,许士政就顺势问道:“续文,关于你的身世都弄清楚了?”   温续文点头,把身世的事又给许士政三人解释了一遍。   许舒静情绪波动最大,“那什么靖王,真是可恨。”   温续文含笑不语,他还是怀疑靖王只是替死鬼,或者只是个炮灰。   李氏问他:“续文,你今后便要和妤儿一直住在盛京了?”   虽然早知待温续文高中,他们再想总见到许舒妤的可能性不大,可真的定下来,李氏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盛京离兴元府实在太远了。   听到这话,温续文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江承!”   李江承秒懂,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打开手中的盒子,露出里面的圣旨。   温续文起身取出圣旨,他第一次宣旨也不太懂,就照着之前花总管的样子,看着许士政,说道:“许士政听旨。”   许士政看到圣旨,瞳孔一缩,连忙跪下,“微臣接旨。”   与此同时,李氏三人也跟着许士政一起跪下。   温续文干咳两声,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兴元府通判许士政,为官清廉,任职期间造福百姓,深受百姓爱戴,特加封为顺天府丞,钦此。”   话音刚落,许士政便双手接过圣旨,“臣领旨谢恩。”   温续文笑道:“岳父快快请起。”   他则把许舒妤扶起来,地上凉,跪时间长了不好。   许舒静好奇地凑到许士政身边,看着圣旨上的内容,问道:“爹,顺天府丞是几品官啊?”   她对这些都不了解。   许士政抚摸着圣旨,神色复杂,“正四品。”   他当了这么多年县令,在认识温续文前,就没升过官,现如今的通判,还是托温续文的福。   本以为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天上又掉下来一块大馅饼。   正四品啊!   许士政做梦都不敢想他能有当上正四品官的一天。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姑爷带来的。   不过,仅仅失神片刻,许士政便皱眉道:“续文,你为老夫向皇上讨官了?”   温续文摇头,“和我没关系,这是皇伯父的决定。”   温续文没说是为了报答许家以往的照顾,在他看来,许士政的才学和能力都不差,有资格当这个顺天府丞,何必在意原因。   而且丰靖帝又不是昏君,若是许士政没点能力,他也不会让许士政当这个官,毕竟官阶高且没有实权的官也不少。   许士政眉头舒展,不是温续文主动讨要的就好,他才和丰靖帝相认,总要注意分寸。   许舒静一脸惊喜,“这么说,我们一家都可以去盛京了?”   李氏也反应过来,之前的伤感一扫而光,笑容满面,“不错,顺天府衙门在盛京,我们当然要去盛京。”   顺天府丞其实不是京官,但当值的衙门在盛京,他们一家人可以不用分开,谁还会在意是不是京官。   许舒妤同样心喜,握住温续文的手,看向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温续文勾唇,明知故问:“高不高兴?”   许舒妤点头。   凑到她耳边,温续文低声道:“这可都是我的功劳。”   显然是在讨要奖励。   许舒妤抿嘴,这人方才还在说这事和他没关系,现在又明晃晃地跟她讨要好处,亏他说得出口。   只是现如今许士政三人还在,许舒妤不好说他,嗔了一眼,便扭头不看他。   许舒妤可能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那娇嗔的样子,看得温续文心中火热,只可惜现在电灯泡太多,什么都干不了。   宣旨后,李氏就坐不住了,立刻出去张罗着让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膳。   既为温续文接风,也为许士政升官庆祝。   许士政也离开了,他之后要去盛京,兴元府的公务需要尽快和人交接。   于是,前厅就剩下温续文和许舒妤姐妹。   许舒静无视温续文快要抽风的眼神,走在许舒妤身边坐下,搂着她问道:“姐姐,去了盛京,我们是不是不能住在一起啊?”   不等许舒妤回答,温续文就抢先道:“当然,娘子要陪我住在王府。”   若是许士政不在盛京,许舒静还能住进王府,可许士政夫妇也要去盛京,她若是再住在王府算怎么回事?   她再胡闹,也知道有些事要注意分寸。   温续文不理会她的失落,说道:“对了,娘子,皇伯父赐给我很多铺子和庄子,今后娘子可要忙起来了。”   这些铺子和庄子有一部分是之前睿王的,丰靖帝生怕温续文受委屈,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一些。   可以说,就明面上来说,温续文的产业一点也不亚于三位皇子。   许舒妤这些年跟李氏学的就是这个,自然不会发愁,笑道:“这本是舒妤该做的。”   就是兴元府的铺子需要出手了,这些若是想在短时间内办到,只能吃些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温续文显然不可能在兴元府久留。   许舒静最擅长的就是这个,连忙举起手,“我,我可以帮忙。”   许家在盛京没有根基,许舒静的书局虽然在盛京开了多家分局,可还远远不够,她要是想大展拳脚,还得借助温续文。   温续文知道她的天赋,当然不介意许舒静替他赚钱,欣然答应下来,“没问题。”   许舒静问温续文都有什么铺子,盈利情况如何,她好提前做些计划,却不想温续文一问三不知,什么信息都没有。   温续文一脸无奈,“我哪有心情去管那些。”   他当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找借口离开盛京,反正铺子都在那,又不会跑。   许舒静冷哼,“姐夫,你这样不上心,下面人很容易会欺上瞒下的。”   “我知道,不过待娘子回京,到时候有娘子在,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府的俗务,温续文都会交给许舒妤打理。   主持中馈,本就是当家主母的权利和责任。   “是不是,娘子?”   温续文冲许舒妤眨眨眼睛。   许舒妤点头,“舒妤会将王府打理好,让相公无后顾之忧。”   温续文很得意地笑了,他娘子可是贤内助。   ......   晚上用完膳,两人就回了玉清院。   温续文揽着许舒妤坐在他怀里,“怎么了,娘子有心事?”   “静儿似乎快开窍了。”   许舒妤之所以说“快”,是因为许舒静现在很明显还没有意识到。   “真的?”   温续文震惊了,这一年多许舒静可是一直在兴元府,莫非剧情改变了?   “嗯,之前表哥还未回来时,静儿就知道了相公的身世,她说是一个朋友写信告诉的她,却不肯说出那人是谁。”   许舒妤虽然没有逼问许舒静,但还是有些担心许舒静被人骗。   温续文听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觉得他大概知道是谁。   能这么早知道他的身世,又和许舒静有点关系的,除了燕王应该没有别人。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又碰上的。   看来,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不过,这事温续文没办法跟许舒妤说,毕竟这只是他的推测,没有丝毫依据。   “娘子放心,我会派人看着小妹点,不会让她出事的。”   许舒妤颔首,然后幽幽道:“静儿朋友寄来的信中还提到皇上并不喜欢我。”   温续文脸色一僵。   许舒妤抬头轻柔地亲亲他,“相公尽管说便是,舒妤并非听不得真话的人。”   温续文下意识搂紧她,“其实也没什么,皇伯父只是还没见过娘子,等我带娘子去见他,皇伯父定会喜欢娘子的。”   这其中弯弯道道,温续文并不想让许舒妤知道,他会替她解决一切的障碍。   许舒妤将脸颊贴着他脖子,柔声道:“只要相公喜欢舒妤就好。”   “当然喜欢,”温续文拉着她的手放在心脏处,声音温柔醇厚,“这里小得很,只容得下娘子一人。”   许舒妤笑了,学着他以往的语气,道:“好巧,我也是。”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天生就该是一对。”   说完,温续文便低头吻她。   许舒妤眼中满是笑意,配合着回应他的吻。   **一刻值千金,温续文没了顾虑,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冲动。   两人小别胜新婚,许舒妤想他想得紧,无论他想做什么都纵着他。   情到深处,温续文抱着许舒妤走进内室,片刻,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响起。   “娘子,信不信我?”   “信!”   “我会让你当堂堂正正的安王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嗯。”   一夜无话,窗外的月亮渐渐落下,太阳开始升起来。   虽然昨晚折腾到很晚,可温续文赶了一个月的路,早就身心疲惫,反而是许舒妤最先醒来。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许舒妤刚醒来便想起这句话,忍不住嘴角上扬,这句话真的很好听呢。   此时,许舒妤正靠在温续文怀里,他的手放在她腰间,许舒妤扭头看温续文,她都有多久没见过他睡觉的样子了?   许舒妤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样子,她觉得没有意义。   所以,现在她看温续文,只觉一切都刚好。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许舒妤情不自禁抬手虚虚勾勒他的眉毛,眼睛......   感情越深,许舒妤越能理解温续文为什么总喜欢抱她,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   怕弄醒温续文,玩了一会儿,她便收回手。   这时,温续文突然睁开眼睛,吓了许舒妤一跳。   温续文翻身将许舒妤压在身下,毛绒绒的脑袋在她脖子蹭了蹭,因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   “娘子什么时候醒的?”   许舒妤抬手回抱他,“有一会儿了,相公可要起身盥洗?”   “我不想起,要不我们不用早膳了?”   许舒妤摇头,拒绝这个提议,温续文回来第一天就不用早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发生了什么。   温续文也知道不现实,压着温续文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起身更衣。   许舒妤看着身上的痕迹,还好脖子上没有,要不然真不好遮。   想到温续文昨日说的他有分寸,许舒妤不禁失笑,心想他倒也没说错。   用完早膳,许舒妤陪着温续文去李府看李老爷子,正巧赶上大夫为李老爷子诊治。   “外祖父身体如何?”   “王爷,我等已经尽力了,老爷子怕是没几日了。”   李老爷子本来就是吊着一口气,现在李司祈回来,李老爷子那口气也快散了。   温续文摆手让大夫下去,暗叹口气,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李司祈陪着他们走出房间,看着温续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温续文知道他的不自在,笑道:“表哥,我们之前不必见外,一切照旧便是。”   李司祈松了口气,他本就不擅长这些,温续文这么说也算是免了他的尴尬,不过,李司祈也不是不知分寸,道:“在家也就罢了,在外还是要注意些。”   温续文点头,有外人在的时候确实要注意些,两人都身在朝堂,谨慎些总没错。   和李司祈说了一会儿话,温续文二人就离开李府。   再次回到兴元府,温续文觉得这里陌生很多,反正也无事,便和许舒妤随意走着。   “娘子,马上就要离开了,会不会舍不得?”   许舒妤摇头,语气轻柔,“爹娘会和我们一起离开,这已是很好。”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何况许舒妤在兴元府待的时间不长,确实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温续文嘴角含笑,他和许舒妤想的一样,只要他们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重要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地方。   “我明日要去庄子上看温家人,娘子可要一起?”   “相公想必有正事要做,舒妤就不打扰相公了。”   许舒妤也有事要做,她出嫁时李氏给她的那些铺子,要尽快处理。   ......   次日,温续文勉强离开温柔乡,坐马车去郊外。   说起来,从丰靖四十一年温大成一家被温续文接到庄子上,到如今已有两年多。   温续武不是闲得住的人,在庄子上住了一月,他便想去兴元府玩,结果刚走出庄子的范围就被人拦住。   无论温续武如何叫嚣都没有用,庄子上的护院就是不放他离开。   直到这时候,温家人才明白他们被温续文软禁了,这庄子确实很大很漂亮,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可他们失去了自由。   人都是犯贱的,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这两年,温续武和汪氏不知道骂了温续文多少次,哪怕每日有好吃好喝的,他们一想到自己没有自由,就心情烦躁得很,做什么都不得劲。   也只有温大成有心理准备,见只是失去自由,还很高兴,整日去找庄子上的佃户聊天,清闲得很。   第66章   温续文到庄子上的时候, 便听庄子的管事说汪氏母子又在闹,不仅大骂温续文,还乱砸东西, 而温大成怕被殃及,早就躲出去了。   让人将温大成找回来, 温续文带着何顺和李江承并十个护卫去见汪氏母子。   虽然没有了自由,但这两年温家人的生活绝对不差, 吃得更是比以往好百倍。   温续文再次见到汪氏,差点没认出来,以前生活苦, 汪氏虽不至于面黄肌瘦, 却也是脸色泛黄,现如今却是变成了白白胖胖的老太太。   那腰围已经可以和水桶相比拟了。   倒是温续武没有太大变化, 就是个子长高了些,眉宇间的戾气更重了。   两人本来骂得正起劲, 突然看到温续文,瞬间哑火, 温续武更是吓得躲到汪氏身后。   温续文走到院内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他们神色淡淡,“方才骂得很痛快吧?”   两年过去,汪氏对温续文的惧意已经没那么深了。   “骂你怎么了,老娘就知道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竟然让人拦着我们不许离开, 亏你还是读书人呢,我呸!”   声音又大又尖锐, 刺耳得很, 还是一样的粗鄙。   温续文抬眼看她, “有舍才有得,你们想要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给了你们,你们自然要付出代价。”   “老娘把你拉扯大,这就是你该做的,小畜生你......”   话还未说完,汪氏就被李江承拔剑抵住脖子,他眼神冰冷,“不许对王爷不敬。”   汪氏只敢欺软怕硬窝里横,现如今被李江承拿剑指着,根本不敢多言。   温续武更怂,连给他娘求情的勇气都没有,反而躲得远远的,生怕误伤到他。   惊惧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刚才李江承对温续文的称谓。   温续文见到温续武的动作,心中冷笑,还真是个汪氏的儿子,和她一样自私。   正巧这时候温大成回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走过来,“续文,这是怎么了,你娘好歹养了你十几年,她如果说错了话,大不了教训几句,怎么能动手呢?”   瞧瞧,温大成才是温家最聪明的人,他总会打感情牌。   只可惜,温续文没功夫和他们虚与委蛇,看着温大成,“我今日来,只想问清楚一件事,你们捡到我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大成一脸疑惑,“这事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温续文眼神微冷,“把温续武抓起来,砍掉他一根手指。”   温续武吓得身子都软了,冲着温大成大叫,“爹,爹,快救我。”   温大成连忙阻拦,“续文,你这是做什么,那天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过你,真的没什么了。”   “动手!”   “啊~”   下一刻,温续武的右手小拇指被一剑斩下,温续文带来的人都是宫中禁卫,武艺不俗,动手快准狠。   温续武疼得大叫,捂着手在地上打滚。   温大成心疼得要命,却还是不曾松口。   汪氏可没有他这般好定力,她最是疼爱温续武,动温续武就跟剜她的心差不多。   “你个死老头子,没看到武儿已经疼得受不了了,他想知道什么,你告诉他就是了。”   温续文是温大成抱回来的,当年的事情汪氏并不清楚,要不然她早就说了。   温续文看他,“如果不说,温续武下次失去的就是整只右手。”   温大成瞪大眼睛,“武儿可是你弟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这么狠心?”   温续文面无表情,“说不说?”   温大成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颓然地低下头,“我说。”   接下来温大成的话,让温续文意识到之前他嘴里没一句真话。   温续文并非是温大成捡来的,而是他偷来的,而且还不是在郑县偷的。   那时候,他和汪氏跟人家干活,做的就是搬货卸货的活,也随着雇主离开过几次郑县。   那一年,汪氏留在郑县,温大成则跟着雇主去陵成府进货,在离开的那天,雇主要请人喝酒,他们这些伙计无事可做,再加上没来过陵成府,温大成就在陵成府随意逛逛。   他手里没多少钱,店铺里的那些东西,他只能看看根本买不起。   温大成年轻时也是有雄心壮志的,他也曾幻想自己今后会赚很多银子,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大跌眼镜。   因为想得太认真,温大成不小心撞上刚从店里走出来的年轻男人,对方看温大成穿着粗布麻衫,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因温大成弄脏他的衣服,更是对他破口大骂,肆意羞辱。   温大成被骂心里自然愤怒,可看对方的衣着,他知道自己根本惹不起,只得强忍着愤怒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   直到男子的骂声吵醒了他身边妇人怀中的孩子,男子才善罢甘休,带着妻子离开。   本来到这里,此事已经结束了,结果当天晚上,温大成又碰到那个男子,他们恰好住在一家客栈。   再次见到他们,温大成脑海中总是想起白天的事情,越想越觉得羞辱,就起了报复那男子的心思,再加上他和汪氏成亲几年还没有孩子,他就把注意打在那个婴儿身上。   那孩子并非和男子夫妇住在一起,而是和奶娘一起住,温大成便找机会在奶娘的饭菜里下药,然后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偷走。   次日,温大成随着雇主天没亮就离开陵成府,怕被人发现孩子,温大成给孩子也下了药,把他放在透气的箱子里,如此这般,才遮掩着回到郑县。   整个过程中温大成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别人也不会想到他的箱子里藏着一个婴儿。   从始至终,温大成都不知道那男子的身份,仅因为一次辱骂,他就狠心偷走了别人的孩子。   温大成知道温续文本应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他才变成这样,他怕温续文一怒之下对他们一家人做什么,才一直不肯说出真相。   若非温续文拿温续武威胁,温大成已经打算将此事带进棺材。   听温大成说完,温续文沉默片刻,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男子的长相?”   “......记得。”   他这辈子就做过一件这么大胆的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去兴元府,将最好的画师找来。”   “是,王爷。”   一个护卫快不离开。   温大成瞳孔微缩,“王爷?”   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偷来的竟然是王爷家的孩子?   汪氏这次也听清楚了,想到过往种种,害怕极了,连忙道:“王爷,都是那死老头子把您偷来的,和我可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汪氏的行为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   温续武也不敢嚎了,强忍着疼痛附和道:“娘说得对,这事都是爹干的,和我们没关系。”   温大成看着急忙撇清关系的汪氏母子,心里一阵悲哀,这或许就是对他的惩罚。   温续文没心情搭理他们,听到两人的话,微微皱眉。   何顺最是了解温续文,见他皱眉,便扬声呵斥道:“都闭嘴。”   与此同时,护卫都冷冷地看着他们。   吓得汪氏母子不敢再说话。   李江承收起剑,回到温续文身后站着。   半个时辰后,寻找画师的护卫回来,温续文便让温大成详细描述那人的长相,让画师画出来。   修修改改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完全画出温大成脑海中那个男子的模样。   何顺收起画像,温续文站起身看向温家人,看着他们惊惧的表情,面无表情,“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你们不是想要自由吗?我现在就给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之前愿意养着他们,是温续文怕他入朝为官后被御史弹劾,现如今没了这个顾虑,自然不用再养着他们。   “派人送他们回十里村,记住,不允许他们拿走这庄子上的任何东西。”   温续文吩咐完管事,就上车离开庄子。   过了两年多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如今被打回原形,谁能受得了。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   关于画像上的人,温续文已经派李江承去查。   回到许家,温续文没有瞒着许舒妤,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她。   “等寻到那人,应该就可以知道相公是如何从盛京来到这里的了。”   许舒妤帮温续文按摩肩膀,缓解他的疲惫。   “希望如此吧。”   那副画像是温续文目前唯一的线索。   探查二十多年前的真相,是温续文回来的目的之一。   希望不会无功而返。   只是,温续文还未等到李江承的回信,就先得到李老爷子病故的消息。   这日清晨,温续文和许舒妤还未起身,就被敲门声惊醒,门外传来何顺的声音。   “王爷,王妃,刚刚传来消息,李老太公去了。”   温续文瞬间清醒,和许舒妤一起换上素淡的衣服,前往李府。   刚到李府,便看到门口挂着白布,府里的所有人都带着孝带。   灵堂已经布置好,灵堂中央摆着李老爷子的灵棺,李家人正跪在灵棺前。   李氏本来还压抑悲痛,看到灵棺的那一刻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许舒妤姐妹红着眼眶陪在她身边。   温续文脸色同样沉重,虽说他和李老爷子仅见过几次,但李老爷子到底是他的亲人,亲人离世,他心里岂能好受。   许舒妤已经嫁人,本无需一直待在灵堂,但温续文知道她心里难受,便陪着她待了一日,直到夜幕降临,他怕她身体受不了,才带着她离开。   晚上,两人都很沉默,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紧紧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李家世代经商,在兴元府颇有名气,李老爷子的葬礼,很多人都来吊唁,赵同然也来了。   赵同然从灵堂出来,走到温续文身边,恭声道:“下官这几日未能去拜见王爷,请王爷降罪。”   温续文摆手,“是本王免了你的请安,赵大人何罪之有。”   “说起来,本王还要多谢赵大人对本王岳父的照料。”   “王爷严重了,许通判能力出众,有他帮忙,下官能轻松不少,应该是下官要感谢他才对。”   赵同然知道温续文今日没多少空闲时间,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识趣地告辞离去。   赵同然此人不仅能力出众,还进退有度,若此人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是燕王的人,燕王倒是眼光不错。   三日时间过去,李老爷子入土为安,李氏哭了三日,身体有些受不住,刚回到家就病倒了。   索性没有大碍,大夫说静养几日便会恢复过来。   许舒妤本想去照顾李氏,但被拒绝了,李氏怕等她病好,许舒妤又病倒,还特意让温续文看着她。   倒是许舒静经常到处乱跑,身体比较康健,便由她照顾李氏。   温续文拉着许舒妤回玉清院,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色,心疼得不行,让厨房给她炖补汤。   哪怕许舒妤说她没有胃口,还是被温续文逼着喝了一碗。   好好休息了一晚,看许舒妤的脸色恢复红润,温续文这才放心。   “娘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点头,这几日她变得有些黏他,温续文之前只是出去吩咐了何顺几句话,许舒妤就一直盯着门口。   亲人离世总是悲痛的,许舒妤哪怕再稳重,这种时候情绪也无法控制。   如此过了两日,许舒妤才恢复往日的平静,李氏还在病中,处理铺子的事都由许舒妤姐妹负责。   正好,这时候李江承也回来了,也带来了画像上之人的消息。   那人是陵成府下属县城的人,家中也是富户。   经过李江承的询问,那人说出温续文其实是他从牙婆手中买来的,因为当时他正和兄弟争夺家产,有个孩子对他很有利,他早就让他娘子假装有孕,然后在临产之前买了一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孩子刚买回来没几日就被温大成偷走了,两夫妻对这孩子也没什么感情,就是可惜丢了争夺家产的筹码。   若非李江承提起这事,那人都忘了自己曾经丢了一个孩子。   “可查到当年的牙婆?”   “那牙婆本就是陵成府人,只是她已经死了,死在一场大火中。”   “什么时候死的?”   “具体时间不知,只听人说死了有二十多年。”   又是二十多年!   温续文脸色变得难看,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他很难相信牙婆的死是意外。   本以为找到了线索,结果又断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害睿王妃难产和温续文失踪的人绝对不止靖王一人。   当时靖王已经被圈禁,根本做不出来杀人放火的事。   温续文握拳,此事他会一直调查下去,他就不信查不出来。   ......   在兴元府待了半个月,等许士政把公务交接完,温续文等人便要启程离开。   李司祈已经上书朝廷,请求为李老爷子守孝一年,等一年后他才会回盛京。   许士政去盛京任职,对于许家来说就是搬家,东西不少,足足装了十几辆马车。   保护他们的除了温续文的五十护卫,还有镇南王府的一队护卫,他们护在马车两边,颇具震慑力,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不长眼的。   丰靖帝自从登基后便整顿吏治,下面的官员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力围剿盗匪,到丰靖四十三年,盗匪势力远远不如丰靖帝登基前,幸存下来的盗匪也不敢对官员出手,即便劫掠也只是劫掠商队。   护卫们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仅凭他们身上的甲胄就足以震慑宵小。   走了一个多月,温续文一行人终于在八月回到盛京。   许家在盛京没有宅子,便先住进许舒妤和温续文的家,这只是个两进的宅子,这么多人住进来,难免显得拥挤,温续文便想和许舒妤搬去安王府。   不过此事急不得,他现在回来了,理应去拜见丰靖帝。   明政殿   温续文刚回到盛京,丰靖帝就得到了消息,现如今得知他进宫,并不意外。   “侄儿拜见皇伯父。”   “免礼,如今可是高兴了?”丰靖帝显然是在说许士政一家到盛京的事。   温续文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眼中满是笑意,“侄儿多谢皇伯父成全。”   “你心思纯善,记挂着许家人,朕岂能阻你......既然回来了,明日便去北城兵马司上值,也见见其他指挥,有些规矩早些定下,免得今后出乱子。”   丰靖帝此言明显是在提点温续文。   温续文点头,“皇伯父放心,侄儿明白。”   说完,温续文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丰靖帝没好气道:“想说什么就说,和朕不用见外。”   温续文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皇伯父,侄儿娘子也回来了,要不等休沐日,侄儿带她来拜见您?”   许舒妤毕竟是温续文的娘子,不管丰靖帝心里怎么想,总要见的。   “那就见见,你下次带她一起进宫。”   “诶,侄儿遵旨。”   温续文似是怕丰靖帝反悔似的,连忙应下。   见他这样,丰靖帝又笑了,“你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岂会言而无信?”   温续文听到这话,不仅没有羞愧,反而一脸坦然,“侄儿幼时没有人护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护着了,幼稚怎么了,侄儿还想任性些呢。”   这话说得,真是不怕丰靖帝生气。   不过,丰靖帝确实没生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只要你不惹出大乱子就好。”   “那什么,皇伯父,侄儿以前对兵马司也不了解,若是做错了什么,您别生气啊。”   趁着这个机会,温续文打算要个保证。   丰靖帝瞪眼,“你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皇伯父过奖了。”   丰靖帝眼角一抽,他这是夸奖吗?   “能做出成绩固然好,做不出来也没什么。”   丰靖帝本来对温续文也没抱多大期望,虽然他考中状元,可没在翰林院磨练过,哪能这么快上手,总会有磕磕绊绊。   “侄儿多谢皇伯父。”   这下温续文就放心了。   丰靖帝看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就不得劲,摆摆手,“如果没事就赶紧走,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温续文还想说什么,被丰靖帝一瞪,吓得不敢说了,乖乖告退。   等他离开,丰靖帝气笑,“之前朕怎么没看出来这臭小子是个惫懒货。”   花总管听得出丰靖帝并没有真的生气,笑道:“奴才听说这人啊只有在亲长跟前才会顽皮,想必王爷心里是极亲近皇上才会这般。”   这话算是说到丰靖帝心坎了,他听得很舒服,面上却是摆手,“他就是见朕宠他,越来越过分了。”   “这奴才可要替王爷抱不平了,王爷才回京,就马不停蹄地进宫来拜见皇上,可见心里是想着皇上的,刚才估计是和皇上逗趣呢。”   见花总管替温续文说话,丰靖帝看他,“怎么,这才几天,你的心就偏到他那边了?”   花总管恭敬地笑笑,“奴才的心自然是向着皇上,只是见王爷一来皇上就高兴,奴才打心眼里感激王爷。”   丰靖帝听言,眼中带笑,“你这老货啊,朕知道你忠心。”   到底跟在丰靖帝身边几十年,没有人比花总管更了解丰靖帝心里在想什么。   ......   离开皇宫,温续文没有回府,又去了一趟宋府。   宋修德知道许士政升官的事,得知许士政已经到了盛京,心里很是高兴,“真没想到老夫和你岳父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宋修德位高权重,却不是那么自由,除非有重大事情,要不然轻易离不得盛京,许士政若是不来盛京,他们这辈子或许真是见不着了。   温续文笑道:“岳父来的路上还说要和义父多喝几杯呢。”   “就他?”宋修德嗤笑,“不是老夫看不起士政,就他的酒量,估计多喝几杯就躺下了。”   显然宋修德对许士政的酒量很了解。   只不过,据温续文所知,宋修德的酒量似乎也好不到哪儿。   估计是半斤八两。   “明日你去上值,不要忙着扩军,先把北城兵马司内的事情搞清楚,那四个副指挥哪个能用哪个不能用,你心里得有数,还有其他兵马司的指挥你得见见,该定规矩的定规矩。”   说完私事,就到正事了。   “皇伯父也叮嘱了,小婿明白。”   北城兵马司就是温续文进入仕途的第一个考验,宋修德会提点他,却不会帮他,一切还是靠他自己。   第67章   从宋府回来, 温续文见李氏还在张罗下人搬放东西,这次来盛京,除了许士政一家, 还带来不少下人,有这些人在, 倒不怕无人可用,再买新人时, 有旧仆在,也好调.教些。   此时天色还早,温续文走到许舒妤身边, 低声道:“娘子, 我们去王府看看。”   许舒妤点头,那是他们今后的家, 她也是好奇的。   温续文勾唇,拉着许舒妤便要离开,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许舒静,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正看着他们。   温续文:“......想都别想。”   他特意没搬去安王府, 就是想等许舒妤回来,那是他们的新家,第一次只能他们两个人去。   许舒妤柔声道:“待下次静儿再去也不迟。”   温续文的心思许舒妤最清楚不过。   许舒静听许舒妤也这么说,只得失望地点点头,“那姐姐你们先去吧, 我自己去外面玩。”   李氏本来觉得初来乍到, 不想让许舒静出门,现在见她情绪不高, 也不再拦着她。   温续文却是眼睛一眯, 有点不对劲啊。   他怎么觉得许舒静真正的目的反而是出门呢?   冲李江承招招手, 温续文低声吩咐:“派两个人跟着二小姐,别让她出事。”   说完,他就和许舒妤上了马车,前往安王府。   盛京是丰朝国都,每个区域都有严格的划分,安王府所在的街道便是离皇宫最近的正华街。   安王府很好找,进入正华街后,第一家就是。   安王府就是之前的睿王府,睿王是丰靖帝最疼爱的弟弟,当初建府时已经超出了王府的规制,丰靖帝亲自下令将睿王府左右两边的宅子买下来,并入睿王府,因此睿王府要比普通王府大一倍。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温续文扶着许舒妤下了马车,这时,府内走出来一行人,看到温续文两人,跪倒在地。   “奴才们见过王爷,夫人。”   许舒妤还未被封为安王妃,这些人又不像何顺那般明白温续文的心思,便称呼“夫人”。   温续文听得眉头一皱,刚要开口纠正,就被许舒妤拦下。   许舒妤冲他摇头,和下人们计较这些没有意义。   温续文抿嘴,“都起来吧。”   “谢王爷。”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面白无须的老人,他看着和睿王相似的温续文,眼眶中含着泪,“奴才终于等到王爷回来了。”   此人是睿王曾经的贴身太监安公公,跟在睿王身边多年,睿王病逝后,他便一直守在王府,是王府的大总管。   温续文知道此人,脸色温和道:“这些年辛苦公公了。”   “只要能看到王爷,奴才便是等一辈子也是值得......还请王爷和夫人进府。”   想到现在还在府外,安公公连忙移开身子,请温续文二人进府。   温续文点头,道:“娘子是本王的王妃,今后阖府上下皆要称呼‘王妃’。”   他到底还是听不得别人喊许舒妤“夫人”。   安公公恭声应下,“是,”心里却是感叹:主子,小主人和您不仅容貌相似,性格也是十分相像。   只是,希望不要再重蹈覆辙!   “王爷,之前皇上下令命内务府修缮王府,现如今王府已经被修缮一新,您的德礼殿与王妃的宁安殿老奴每日都安排人打扫,您和王妃随时都可以搬回来。”   “现如今府内的下人都是之前的老人,王爷还需招一批人,以免耽误王爷的事。”   安公公跟在温续文身边,跟他介绍安王府的情况。   安王府的宫殿太多,温续文和许舒妤只重点看了德礼殿和宁安殿,不愧是亲王府邸,里面的摆设装潢着实大气奢华。   温续文微微颔首,“公公辛苦了,下人的事,王妃会处理。”   许舒妤温声笑道:“到时还请公公多多帮忙。”   安公公连道不敢,“能帮到王妃,是老奴的荣幸。”   这时,李江承开口道:“王爷,按照规矩,王府可以招三百名护卫,若您要搬进来,护卫的事要尽快安排了。”   偌大的王府总要有人巡视,以防宵小潜入。   “本王先前便说过,此事由你处理,莫要让本王失望。”   “是,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温续文现如今是丰靖帝最疼爱的侄子,一旦安王府招护卫的消息传开来的人必定不少,短时间内招够三百名护卫并不难。   看完王府,温续文便和许舒妤商量着三日后搬进来,这三日是给许舒妤和李江承时间,哪怕人招不齐,也要先进府一批人,现如今的王府还是太空了。   离开时,温续文上马车前,不经意间看了眼隔壁,顿时愣住了。   燕王府!   隔壁府邸上方匾额的那三个字格外显眼。   这么说,他和燕王是邻居?温续文默默想道。   这缘分,简直了。   “相公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上车,许舒妤疑惑道。   温续文这才回神,上车坐在她身边,习惯性地揽着她,道:“没什么,我方才发现我们隔壁是燕王府。”   燕王?   许舒妤对燕王印象不深,但始终记得他曾替许舒静解过围,印象还算不错。   “燕王好像至今还不曾娶正妃?”   “不错,据说几年前镇国寺的主持方丈为他算过一卦,算出燕王不易过早娶妃,否则容易有性命之忧,所以皇伯父到现在还不曾替他指婚。”   当然,这些都是胡说八道,燕王只是不想让丰靖帝决定他的婚事。   皇子的正妃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一般都是宫里从秀女中选一德行兼备的女子赐婚。   所以可见当年睿王的行为,是何等的离经叛道。   许舒妤听言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不过听说燕王信佛,倒也不奇怪了。”   像许舒妤这般理智的人,是不信算卦那一套的。   温续文没有回话,心里却是想,这信佛还不知是真是假呢。   有心争储的人,便是真信,这份真心又能有几分呢。   从安王府回来,温续文刚坐下,就听到何顺禀报:“王爷,世子派人请您去百味楼一聚。”   温续文无奈地看向许舒妤,“我才刚坐下。”   许舒妤笑而不语,他刚回来,应酬多些很正常。   温续文只得起身,走过去亲亲她,道:“我应该没这么快回来,不用等我用晚膳了。”   现在不算早,还有半个时辰就该用完膳了,冯洛凌肯定不会这么快放他回来。   百味楼,三楼   冯洛凌和陈慕良早就等在此处,温续文进来时,他们正在喝酒。   “你们是不是知道我明日要上值,特意今日请我?”   温续文走进来,笑道。   冯洛凌也笑了,“这还真不知道,不过是想着你回京了,我们总该聚聚。”   镇南王府的护卫一回去,冯洛凌就知道温续文回来了。   温续文给自己倒了杯酒,“唉,等去兵马司当值,以后时间就不那么自由了。”   冯洛凌翻个白眼,“你少来,你是安王,谁敢约束你,你就是几日不去,你信不信都察院的人连个屁都不放?”   陈慕良听言,假模假样地劝道:“洛凌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好歹是监察百官的御史。”   “切,不过是看菜下碟罢了。”   温续文看看两人,“怎么了这是,有人得罪洛凌了?”火气这么大。   随着温续文身份的提升,几人之间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陈慕良幸灾乐祸地皆解释,“洛凌前几日被御史弹劾了,说他目无君上,行事飞扬跋扈。”   温续文很是好奇,“你干啥了?”   “有个不长眼的想接近沈姑娘,小爷我没把他打死就很不错了。”   “那人正好是某位都察院官员的儿子。”   陈慕良补充一句。   温续文拍拍他的肩膀,“经此一事,你在沈姑娘心里的地位肯定上涨不少,这是好事,反正他们的弹劾也没用。”   “怎么没用,皇上禁了我一个月的足。”   冯洛凌沉着脸。   温续文一愣,抿嘴喝了杯酒,“你现如今在哪里当值?”   “还没定呢,怎么了?”   “我本想邀你去兵马司帮我,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去宫里吧。”   冯洛凌听言,仰头干了杯酒,“好。”   当个禁卫也挺好,只用听皇上的。   “慕良在步军统领衙门怎么样?”   陈慕良中了武状元,被封为正五品步军副尉,他和温续文不一样,早就已经到步军统领衙门当值。   武举和文举不同,尤其是武状元,一旦考中就会深受重用,封的官职也高,不像文状元,还要在翰林院打磨几年。   陈慕良笑道:“就是按部就班地点卯,巡查,也没别的。”   步军统领衙门,又叫九门提督,顾名思义,它负责盛京九门的守卫和门禁,每日除了巡查就是守门。   不过陈慕良好歹是个副尉,手下有人使唤,肯定不会累,但有可能无聊。   这很正常,刚进入朝堂,最开始都是无聊的。   “别总说我们,续文你呢?”   冯洛凌心大,喝了两杯酒也不再想那事。   “不是说了嘛,我明天去上值。”   “嘿,别说你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可是听说五城兵马司最是混乱,什么人都有。”   五城兵马司经常和摊贩,地痞流氓打交道,很难不被影响。   “没错,”陈慕良也开口道:“我调查过,之前的北城兵马司指挥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仗着家世当上指挥后,招了一批地痞流氓进兵马司,弄得北城兵马司乌烟瘴气。”   “有这事?”温续文之前忙着和丰靖帝培养感情,之后又回了兴元府,一直没有调查北城兵马司的事,不曾想竟是这种情况。   “不错,你去了后,最好先把那些人逐出兵马司,要不然很容易让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温续文点头,“我明白。”   怪不得宋修德提醒他先弄清楚北城兵马司内部的事,恐怕说得就是这个。   冯洛凌见气氛有些凝重,笑道:“续文现在可是安王,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还不容易,若是他们听话还罢,若是不听话,直接打杀了便是。”   陈慕良也笑了,“洛凌这个方法确实挺有用的。”   “那行,若是处理不好,就按洛凌说得做。”   三人喝酒到月色初上才分开,各回各家。   温续文吩咐李江承,“尽快将北城兵马司的事情打听清楚。”   “是,王爷。”   许士政等人正坐在前厅说话,见温续文回来,许舒妤示意秀儿把醒酒汤端来,让温续文喝下。   “岳父何时去吏部?”   许士政的官职变动,得先去吏部报到,然后才能去顺天府上值。   许士政抚须,轻松道:“不急,晚几日再去也不迟。”   难得现在没有公务在身,许士政也想放松几日。   “岳父劳累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几日,可惜我明日要去兵马司上值,要不然可以陪岳父在盛京转转。”   许舒妤听言,眉头微蹙,“为何这般着急?”   温续文奔波了一个多月,还不曾休息,就要上值,许舒妤有些心疼。   温续文道:“本来几个月前我就该去了,推迟到现在已是不易,皇伯父今日特意提起此事,皇命难违,不去不行啊。”   “既然如此,续文早些去休息,以免明日精神不济。”   听言,温续文便跟许士政几人告辞,和许舒妤一起离开。   许舒静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姐夫,你竟然派人跟踪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路上,许舒静开始兴师问罪。   温续文瞥了她一眼,“我那是派人保护你,还有你这么激动干啥,莫非做贼心虚?”   许舒静听言,脸色有些不自然,扭过头不看温续文,“什么做贼心虚,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   “是吗,那你告诉我今天去见谁了?”温续文笑眯眯地问道。   许舒静摇头,“没有见谁,我就是随便走走。”   “姐夫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许舒静就跑了,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许舒妤看向温续文,“相公知道那人是谁?”   温续文双手一摊:“不知道。”   燕王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温续文派去保护许舒静的人,刚跟了一段路就把许舒静跟丢了,连燕王的影子都没看到。   “那相公刚才?”   温续文勾唇,坏笑道:“我诈小妹呢。”   许舒妤没忍住嗔他一眼,她还以为温续文找到那人了呢。   温续文也没办法,他又没证据是燕王。   这两人也真是的,见个面这么偷偷摸摸干嘛,又不是见不得人。   回到房间,许舒妤刚吩咐完秀儿去准备热水,就被温续文从背后抱住。   “娘子。”   温续文低头在许舒妤脖颈间蹭蹭,呼出的热气打在她如玉般的肌肤上。   许舒妤身体内仿佛一股电流流过,忍不住红了耳垂,只是想起他明日要去北城兵马司上值,连忙转过身推开他。   “相公,你今晚得好好休息。”   温续文眼睛一眯,虽然知道许舒妤是为了他好,可这和说他不行有什么区别。   温续文觉得他有必要振振夫纲!   许舒妤看到温续文的眼神,就查觉到不对劲,下意识想逃,结果刚转身就被温续文拦腰抱起。   而且,温续文直接封住许舒妤的唇,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打算带人将热水倒进浴桶的秀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内室传来熟悉的声音。   “......”   何顺坐在石凳上,冲她招手,“过来坐会儿,里面的动静没半个时辰是不会停。”   这是他听了这么长时间房,听出来的经验。   秀儿显然也知道,让人去吩咐厨房继续烧着热水,就走到何顺对面坐下。   “秀儿姑娘,我们马上就要搬去王府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他们两个分别是温续文和许舒妤的身边人,说是心腹也不为过,可以说,在今后的安王府,他们便是内外宅的第一人。   当然,秀儿神经大条,想不了这么多,皱眉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许鄙夷,“你一个大男人,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吗?”   何顺:“......”   他发现他还是高估了秀儿。   王妃能忍她这么久,太难得了!   何顺受不了她的眼神,只得改口道:“开个玩笑,秀儿姑娘不用当真。”   秀儿信了,“我就说嘛,我看你平日里做事挺麻利的,也不像是照顾不了自己的样子。”   呵呵!   何顺表示这个夸赞他一点也不喜欢。   ......   次日一早,在许舒妤还在睡梦中时,温续文已经坐车前往北城兵马司。   坐在马车中,温续文神清气爽,果然夫纲这种东西,偶尔还是应该振一下的,免得许舒妤怀疑他的能力。   李江承已经将北城兵马司的事情调查清楚,今日一早就把调查结果教给温续文。   温续文看着手中北城兵马司的情报,暗自在心中思虑对策。   北城兵马司的四位副指挥,有两位是前指挥提拔上来的,一般这种旧臣在新的指挥上任后,就会被边缘化,随后寻个由头降了他们的职。   只是温续文迟迟没有去上值,才让他们又作威作福了几个月。   温续文看着这几个月他们的所作所为,当真称得上一句败类。   温续文有些不明白,他们是真傻,还是有依仗,在前指挥被罢官后,还这么嚣张。   直到温续文看到前指挥是谁,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肆无忌惮。   上任北城兵马司指挥姓梁,是文渊阁大学士梁阁老的嫡次孙,也是楚王的亲表弟。   这位梁指挥和冯洛凌的经历一样,去国子监镀金几年,毕业后就担任了北城兵马司指挥。   这位梁指挥也是个纨绔,身边聚集了一群狐朋狗友,还拉拢了一些地痞流氓为他做事。   在他成为兵马司指挥后,就把那些人招进了兵马司。   当然以那些人的身份自然当不了兵马司的兵丁,但兵马司除了兵丁,还有打杂的杂役,那些人便是以杂役的身份进的兵马司。   虽是杂役的身份,但那些人仗着有梁指挥撑腰,在北城耀武扬威,欺压良善,无恶不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有个一直和楚王作对的吴王,梁指挥才当了三个月的兵马司指挥,就被御史弹劾,然后就被罢官免职,在家闭门思过。   梁指挥虽然只当了三个月的兵马司指挥,却是以一己之力,搅乱了北城兵马司,以至于很多人都不愿意担任北城兵马司指挥。   毕竟梁指挥的身份太高了,哪怕他被罢官,他也是楚王的表弟,那些受他庇护的杂役和两个副指挥,谁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所以,北城兵马司指挥的职位一直空缺,直到温续文的出现!   看到这里,温续文冷笑,合着他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明知道新任指挥是他,那些人还敢这么胡闹,要说没人指使他可不信,是想试探他的脾性吗?   那他可要让他们满意才是!   很快,北城兵马司到了   衙门门口,四位副指挥带着兵马司的四百兵丁正等着温续文到来。   见到王府的马车到了,齐齐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温续文走下马车,看了看众人,面无表情道:“免礼。”   听到温续文语气的冷漠,众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不过,温续文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抬脚走进兵马司衙门,何顺和李江承跟在他身后,除此之外,还有手握一双大铁锤的智儿。   智儿高大彪悍的身材,还有那一看就很沉的铁锤,让兵马司众人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衙门前堂   温续文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下面站着的四位副指挥,淡淡道:“谁是高成,赵武?”   话音一落,两个人站出来。   “属下高成。”   “属下赵武。”   温续文看着他们,穿上这身官服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只可惜内里太烂了。   或许是曾经是平民百姓的原因,温续文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欺软怕硬,只敢欺负老百姓的败类。   “高成,仗着副指挥的身份,强迫数十家店铺每月上交一百两银子的‘保护费’,还曾因莫须有的原因,打死一名摊贩。”   “赵武,几个月时间,便强抢了三名民女,其中一人还是一名妇人,为了得到那名女子,故意诬陷她的相公,害其被关进大牢。”   “以上,本王可曾说错?”   高成和赵武都傻眼了,他们没想到温续文上值第一天就兴师问罪。   “王爷,我们是冤枉的,这些我们都没做过。”   两人虽有些不安,却依然觉得只要他们死不认罪,温续文就没办法。   第68章   “冤枉?”温续文眯眼, 沉着脸看着两人,“你们二人的罪行皆是本王派人调查收集的,你们的意思是本王在陷害你们?”   高成两人吓得连忙跪下, “下官不敢。”   “既然如此,你们有何冤枉?”   “这......王爷饶命,下官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王爷给下官一次机会, 今后下官一定改正。”   高成和赵武明白他们没有资格和温续文争论对错, 何况那些事情本就是事实, 若真把温续文惹急了, 难保他不会直接打杀了他们。   为了小命着想,高成两人果断选择认罪, 同时不停地求饶希望温续文能看在梁指挥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只可惜, 温续文早就打算拿他们两个人开刀, 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江承,将这二人带去顺天府, 请顺天府尹秉公办理......另外, 日前被赵武陷害入狱的那名百姓, 理应放出来了。”   “是,王爷。”   李江承带着两个人将高成和赵武押下去,随后温续文看向剩下的两人。   那两人心里一颤,连忙出列。   “下官王亮(胡乔谷)拜见王爷。”   温续文抬手, “你们不必多礼,本王不会牵连无辜,你们两人在任职期间表现还算不错, 虽犯过一些小错, 但无伤大雅, 只要今后按照本王的规矩行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下官多谢王爷。”   这两人还以为今天栽了,不曾想峰回路转,温续文饶了他们,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自是有道理的。   因为梁指挥带头,这北城兵马司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恶习,王亮二人同样收过“保护费”,但这两人胆子不大,又不是梁指挥的亲信,收的钱不多,并未闹大。   留下他们,温续文也是没办法,北城兵马司一共就四个副指挥,真把他们都罢官,这兵马司就瘫痪了。   “本王听说兵马司内有一批杂役很是嚣张,仗着身份,欺压良民,你们可知道?”   此言一出,王亮二人有些尴尬,北城兵马司就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之前一直是高成二人当家,再加上那些人是梁指挥招进来的,他们二人也不能说什么。   见二人低着头不说话,温续文继续道:“本王不管以前的北城兵马司是什么样,今后只要本王在兵马司一日,本王就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你们二人去将他们赶出兵马司,若有人胆敢撒泼,直接送去顺天府。”   “王爷,这......”   王亮二人一脸为难,让他们去赶,岂不是让他们得罪梁指挥?   “怎么,你们不愿意?”   温续文面色一冷。   想两边都不得罪?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看温续文的脸色,王亮和胡乔谷就明白他这是让他们做出选择。   温续文可以原谅他们之前犯的错,却不想要墙头草。   想继续留在兵马司,就必须递出投名状。   “下官遵命。”   出乎温续文意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竟是胡乔谷。   他调查过这人,他和王亮关系好,因身材矮小,性子有些自卑怯懦,事事都听王亮的,没有主见。   他能先站出来,是温续文没想到的。   王亮同样没想到,只是他比胡乔谷年长,习惯照顾他,既然胡乔谷答应了,他一咬牙,也应了下来。   “王爷有命,下官自当遵从。”   温续文笑了,面色缓和下来,温声道:“本王知道你们的顾虑,但你们是本王的人,只要遵守本王的规矩,本王自会护着你们。”   “下官定当唯王爷命是从。”   “好话谁都会说,本王要的是会做事的人,把这件事办好,这副指挥的位子还是你们的。”   否则会如何,几人都清楚。   王亮和胡乔谷再次行礼,然后转身走出去。   何顺低声问道:“王爷,不用派给他们一些人吗?”   那些地痞流氓可是最喜欢动手的。   “他们两个当了这么多年的副指挥,手下若是没点人,本王要他们何用!”   离开前堂后,王亮看向低着头的胡乔谷,“乔谷,你刚才为什么答应下来?”   胡乔谷还是没有抬头,“亮哥,我们都是泥腿子出身,在刚进兵马司的时候,我其实有好好想过为百姓们做点什么的,可是你看看我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王亮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他们都不是聪明的人,更不是有勇气反抗的人,虽然刚开始跟着兵马司其他人欺负百姓的时候心里会不安,可时间长了也就被同化了,心也变得渐渐麻木。   胡乔谷比王亮进兵马司的时间短,心里的那点激情还没有被磨灭。   “王爷是好人,我们跟着他肯定能做好事,哪怕......过几天就死了,我也甘愿。”   王亮拍拍他的肩膀,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说什么丧气话,王爷说了会护着我们,怎么可能让我们出事,放心吧。”   把事情交给王亮二人后,温续文就没打算出手,哪怕听到外面嘈乱怒骂的声音,他都没有出面。   过了一会儿,李江承回来。   “顺天府尹说什么?”   “他说若情况属实,定会秉公办理。”   比温续文吩咐的,多了一个前提。   温续文端茶的手一顿,“赵武之前诬陷那男子入狱,是谁替他遮掩?”   “是顺天府的一个小吏。”   “小吏有这么大的胆子?”   “属下不知。”   温续文冷笑,莫非这顺天府尹有问题?   他本来没在意顺天府的事,看现在看来,不能不在意了。   许士政之后就要进顺天府当值,他总要替许士政将顺天府探查清楚。   “顺天府何时升堂审讯二人?”   “明日。”   “正好,本王还不曾看过人升堂断案,明日去看看热闹。”   “王爷,可要属下提前通知顺天府?”   温续文摆手,嘴角上扬,“不必,给顺天府尹一个惊喜。”   半个时辰后,王亮二人回来。   “王爷,下官幸不辱命,已经将那些害群之马赶出兵马司。”   “可有出什么意外?”   温续文看着胡乔谷身上的血迹,问道。   王亮却是摇头,“没有。”   那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直到有一人被胡乔谷打断腿,才老实下来。   这些事情都在王亮意料之中,自然不算什么意外。   “那就好,”温续文没打算刨根问底。   “你们二人暂且坐下,跟本王说说,兵马司的日常公务是如何进行的?”   “多谢王爷,”王亮和胡乔谷受宠若惊地坐在温续文下首。   缓缓平复心神后,王亮道:“我们兵马司的任务主要有火禁,抓捕囚禁盗贼,以及疏通街道等事,此前兵马司有四个副指挥和四百兵丁,每日便是每个副指挥带领一百人在北城各个街道轮值巡查。”   不过他们并非时刻都要巡查,几个时辰巡查一次便可,比步军统领衙门要轻松很多。   温续文点头,“想必你们应该知晓,北城兵马司要扩充到两千人,趁着这个机会,本王会对兵马司的所有兵丁进行选拔,达不到本王要求的,自动降为杂役,有能力的人多的是,本王不养废人。”   哪怕他们不是正规的将士,但不论是抓捕盗匪,还是疏通街道沟渠都是些力气活,那些明显混日子的人,温续文自然看不上。   若非要给他们留点面子,便是杂役他们也不够格。   王亮二人听到这话却是不意外,温续文一来就拿下两个副指挥,之后自然是铲除他们的党羽。   之后,温续文将李江承留在兵马司,让他暂时代替高成两人轮值,巡查北城,他自己则下衙了。   冯洛凌说得没错,以温续文如今的身份,何时下衙还真是他说了算。   许舒妤姐妹正在核算账簿,温续文的庄子和铺子太多,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完,许舒妤一人精力有限,还好有许舒静帮忙。   见温续文回来,许舒妤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相公怎么回得这么早?”   温续文坐在她身边,“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我没事可做就回来了。”   许舒静啧啧一声,“姐夫,你这算不算擅离职守?”   “小屁孩懂什么,一边去。”   “姐夫!”许舒静一脸不满,她早就不是小屁孩了好不好。   许舒妤合住账簿,看向许舒静,柔声道:“静儿,娘方才找你有事吗,你不去看看?”   许舒静更加憋屈了,“姐姐~姐夫一回来你就赶我?”   见温续文一脸得意,许舒静跺跺脚,恶狠狠地瞪了温续文,转身离开。   留在这里也是被这两人秀一脸,她还不如离开。   许舒静一走,温续文没了顾忌,拉着许舒妤坐在他怀里,抱着她,声音低沉又暧昧,“娘子这么想和相公两个人单独待着?”   何顺和秀儿:“......”   合着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   许舒妤也习惯了何顺两人,只当他们不存在,靠在温续文怀里,“相公如今都已经是王爷了,就不要总欺负静儿了。”   “谁让她总是缠着你。”   知道温续文和许舒妤很快就要搬去安王府,许舒静有空就缠着许舒妤。   温续文自然不满,又不是见不着了,至于吗?   “好啦,不说小妹了......娘子,身体还难不难受?”   许舒妤听言,语气有些不满,“相公现在才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昨晚若是能收敛些,岂不是更好。   温续文一脸无辜,“这可不是怪我,娘子怀疑我的能力,我自然要向娘子证明一下。”   “我只是想让相公好生休息,哪有怀疑相公......”那两个字她可说不出来。   “是吗,真是抱歉,是我误会娘子了。”   这道歉可真是不走心。   许舒妤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无奈,“相公有些幼稚呢。”   温续文低头亲亲她,“那娘子喜不喜欢?”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他眼中的柔情,许舒妤偏头吻在他的脖子,呢喃道:“自是喜欢的。”   无论他怎么样,她都是喜欢的!   温续文得意一笑,他早就知道。   ......   次日,温续文先去了北城兵马司衙门,让王亮他们按照以往的安排巡查后,他就离开了兵马司。   顺天府衙   得知温续文来了,顺天府尹马子德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一旁的师爷连忙提醒,“大人,您得去迎接安王殿下。”   这时候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马子德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出后衙,正好和温续文碰上。   “下官顺天府尹马子德拜见王爷。”   温续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马府尹,听说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现在见其眉宇间隐隐的不耐,看来传言非虚。   “马府尹不必多礼。”   马子德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不知王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温续文听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昨日本王的亲兵不是送来两个人嘛,仔细算起来,本王也算是原告,听说马府尹今日升堂。本王闲得无聊,便来看看。”   马子德眉头紧皱,按理说升堂时无关人等是不应该出现在公堂上,可温续文把他自己放在原告的位置上,马子德就不好拒绝了。   不过,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王爷是不相信下官?”   温续文摇头,“自然不是,那两人原是兵马司的人,本王一上任就将他们送进大牢,总要有一个能够服众的理由才是。”   “莫非王爷想让下官配合王爷?那王爷怕是要失望了,下官从来不做屈打成招的事。”   马子德显然是误会了温续文。   温续文眼睛一眯,看着马子德,“今日应该是本王和马府尹第一次见面,本王怎么觉得马府尹对本王有偏见呢?”   见势不好,怕马子德说出什么得罪温续文的话,师爷忙笑道:“王爷误会了,大人一遇到案子就会这样,并非针对王爷。”   正好这时候,一个衙役跑进来,将昨日的调查呈上。   马子德翻看后,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对温续文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会秉公办理,”既然那两人果真犯了罪行,他当然会按律定罪。   其实,见到马子德后,温续文就知道他之前可能想多了。   “本王相信马府尹,不过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顺天府怕不是所有人都像马府尹一般公正廉明。”   “王爷此言何意?”   “本王昨日命亲卫将一人带出顺天府大牢,马府尹可知道?”   “自是知道的,”就是因为这个,马子德才对温续文不满。   哪有不经过他这个府尹就私自释放犯人的,简直是胡闹!   经过昨日之事,在马子德心里,温续文就是个仗着身份肆意妄为的人。   “马府尹若是重新调查一下那个案件,可能会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那官吏是顺天府的人,由马子德处理最合适不过。   温续文听说过马子德的事,都说他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之前他还半信半疑,今日一见,倒是有些相信这个传闻了。   和赵武同流合污的官吏十有**和梁指挥有关系,温续文倒要看看马子德会怎么做。   离开顺天府衙,温续文带着何顺等人走在街上,他穿着一身蟒袍,标识太过明显,周围的人根本不敢靠近,看到他们纷纷避让开。   明明随意走走,温续文却有种恶霸出行的感觉,忍不住脸色一黑。   “王爷,是二小姐。”   何顺突然开口道。   听到这话,温续文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这一看,脸色更黑了。   许舒静并非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一个一袭墨色长袍的男子,不是燕王又是何人。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许舒静脸色也没什么娇羞的表情,想来关系应该还没有突破。   不过即便如此,温续文还是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带着这种微妙的感觉,温续文走过去,“三堂兄真巧啊。”   许舒静见温续文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远离燕王,似是要和他划清关系。   燕王眼底一沉,扭头看向温续文,淡淡道:“堂弟为何在此?”   “家中小妹顽皮,我来带她回家......小妹还不快过来。”   温续文看着许舒静,目光有些不善。   许舒静慢吞吞地走到温续文身边,忍不住辩解道:“我哪里顽皮了,姐夫别污蔑我。”   若说许舒静有什么地方很苦恼,就是温续文一直拿她当小孩子,明明她都已经十七了。   她又哪里知道在温续文这里,没到十八都是小屁孩,何况她平日里又咋咋呼呼的,想拿她当大人都没办法。   温续文懒得和她争论,“你姐姐担心你,赶紧回家去。”   “哦,姐夫呢?”   “我还得去衙门。”   许舒静松了口气,她还真以为温续文是特意来抓她的呢。   有温续文在,许舒静也没办法和燕王说什么,只得乖乖离开。   温续文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燕王身上,“三堂兄,有些事情明知没结果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现在燕王想娶许舒静,要比小说中困难十倍。   因为许舒静除了是许士政的女儿,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温续文的妻妹。   丰靖帝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堂兄弟娶一对亲姐妹,尤其在还没立太子的时候。   当然,温续文知道燕王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他就是单纯地刺这个想拱自家白菜的猪几句。   燕王没什么表情,只是回了句,“堂弟妹似乎还没有被册封。”   温续文可不像燕王这般心思深沉,听到这话,面色一沉,“三堂兄什么意思?”   “合作。”   “怎么合作?”   燕王没有说话。   温续文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是废话,干咳两声,“三堂兄有办法让皇伯父封我娘子为安王妃?”   燕王沉默着看着他,那意思不言而喻。   温续文咬牙,“好,我们合作。”   反正他们也是官配,没有他帮忙他们也会在一起。   “若你同意纳妾......”   “不可能,”温续文想都不想就拒绝。   燕王看他一眼,继续道:“父皇之所以现在还未封堂弟妹为安王妃,本王猜测应该是想以此为条件,要你纳妾,以免你步了睿王叔的后尘。”   在丰靖帝心里,若非睿王只有睿王妃一人,在失去睿王妃母子后,他就不会那么伤痛,更不会自此颓废下去,从而英年早逝。   温续文皱眉,“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燕王沉默片刻,道:“你大可不必这么抵触,即便是纳妾进府,你若不喜欢,不碰她们便是。”   “可我还是不想,我只想要娘子一人,哪怕我不碰那些人,娘子还是会伤心的,我不想让她伤心。”   燕王看着温续文眼中的光芒,有些理解他的想法,“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嫡子。”   温续文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燕王的意思。   温续文现在还没有子嗣,若是纳妾进府,万一妾室先诞下子嗣该怎么办?   这年头,身份地位越高,越重视嫡庶之分,要不然也不会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了。   都说皇宫最不重视嫡庶之分,其实不然,这也分情况。   只要嫡子不犯大错,庶子哪怕再优秀都难越过嫡子去,哪怕皇上同意,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   嫡长,一向是选继承人时的优先考虑因素。   温续文大概明白如何做了,拱手道:“多谢三堂兄,今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燕王微微颔首,就转身离开了。   有了燕王的提醒,温续文在面对丰靖帝时就有了准备,总不至于手足无措。   ......   温续文下衙回家,许舒妤也才从王府回来,见到温续文,马上问他许舒静的事。   温续文没打算瞒着许舒妤,就把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许舒妤,只是略去了他和燕王的谈话。   “怎么会是燕王?”   许舒妤眉头微蹙,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让许舒静嫁给皇子,尤其是在太子未立的情况下。   虽然目前来说,燕王还未卷入夺嫡之争,可谁又能肯定今后他不会卷进去。   “小妹的性格娘子应该知道,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我看她现在应该就是对燕王有些好感,但绝对不深,娘子若是反对此事,难免会弄巧成拙。”   “那就这样不管?”莫非要假装不知道吧。   温续文叹气,“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其实小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或许今后她自己就想开了。”   这话温续文说得有些心虚,毕竟这不是许舒静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燕王的占有欲可是很重的。   许舒妤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先听温续文的。   第69章   明政殿   小朝会结束, 丰靖帝回到明政殿,押了口茶,见花总管叹气, 问道:“这是怎么了?”   花总管恭声道:“礼常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嫡子,前几日终于找到了原因。”   “说来听听。”   丰靖帝刚听大臣们汇报完政务,也想听点别的放松放松。   “唉,此事说来还是礼常伯老夫人好心办了坏事, 为了让伯府多多开枝散叶, 礼常伯老夫人在礼常伯娶了伯夫人没几年, 便赐给他两个侍妾。”   “谁知那侍妾不是个好的, 仗着有老夫人撑腰,竟然偷偷给伯夫人下药, 这才使得礼常伯府至今不曾有嫡子。”   丰靖帝脸上没什么表情, “朕记得礼常伯才年近四旬, 既然正房生不出,大可将今后出生的庶子记在正室名下。”   这样一来, 也算是有嫡子的。   其实还有个办法, 就是让礼常伯和离再娶, 这样生出的嫡子更加堂堂正正。   虽说这对礼常伯夫人很不公平,可这世道就是如此,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丰靖帝毕竟是皇帝, 他自然不能说出这个办法。   “皇上英明,只是那侍妾实在胆大妄为,在她诞下庶子后, 竟给礼常伯也下了药。”   “竟有如此毒妇!”   丰靖帝眉头微皱, 同为男人, 这种敢给男子的下药的女人他亦是厌恶。   “据说那侍妾是见礼常伯膝下没有嫡子,这才起了心思,先后给礼常伯夫人和礼常伯下药,如此这般,伯府的爵位便只能落在庶子身上。”   “礼常伯如何处置那毒妇?”   “已经灌了药。”   这种人怎么还让她活着,自然是越快处置越好。   丰靖帝颔首,“去库房选些东西送去礼常伯府。”   此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他知道了,自然要赏赐些东西以示安慰。   “是,奴才这就去办。”   离开明政殿,花总管轻轻松了口气,总算将那位交代的事办好了。   殿内,丰靖帝坐在御案后,若有所思,后宅阴私,他听过不少,但这给男子下药的倒是很少听说。   虽不常见,却也不得不防。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丰靖帝看惯了人心,知道人心小瞧不得。   今后为续文他们挑选侍妾,应当让人调查清楚。   安王府   “礼常伯!”   温续文看着燕王派人送来的信,马上派人去调查礼常伯的事。   似这等家丑,谁都不会宣扬出来,自然是百般遮掩。   只不过因为此事才查出来,礼常伯府还没处理妥当,温续文的人倒是查到了些东西。   虽然肯定不如燕王知道得全面,却也明白燕王写这三个字的意思。   收到这信,温续文对燕王的印象倒是好了几分,他们才商量合作,他就送来这个消息,挺有诚意的。   温续文嘴角上扬,燕王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他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拒绝丰靖帝让他纳妾的办法。   “相公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许舒妤一走进来,就看到温续文上扬的嘴角。   今日是他们搬进安王府的日子,诸多事都是许舒妤在安排。   温续文拉着许舒妤坐下,笑道:“娘子这么贤惠,我能不高兴吗?”   许舒妤弯唇笑笑,“我们已经搬进安王府,明日理应请世子他们来王府做客才是。”   这是应有之意。   温续文点头,“娘子安排几天,洛凌那边我派人去通知他们。”   “娘子身边只有秀儿一个人未免太少了,今后娘子要管理整个王府,身边没人帮忙可不行。”   让秀儿跑跑腿还行,让她帮许舒妤管理王府,却是不可能的。   许舒妤今后是安王妃,身边按理说应该有四个大丫鬟。   “舒妤明白,只是现在还不曾有合适的人选。”   温续文能想到的,许舒妤自然也能想到,只是现如今新进府的丫鬟中,没有许舒妤满意的。   许舒妤选丫鬟,很看中眼缘,要不然也不会选中秀儿这个神经大条的。   “此事不急,娘子心里有数就行......我明日就要休沐,之前已经和皇伯父说好,明日娘子随我一起进宫。”   “舒妤听相公的。”   许舒妤抿嘴,虽然温续文早就告诉她了,可心里还是会有些紧张。   丰靖帝不仅是温续文的伯父,更是一国之君,他若是对她不满意,甚至可以直接命令温续文休妻。   温续文抬手抚摸许舒妤的秀发,低头和她额头相抵,“别怕,我会陪着你。”   许舒妤搂着温续文的脖子,“若是皇上不喜欢舒妤,相公会怎么办?”   “没关系,”温续文勾唇,含笑道:“大不了学学父王。”   他若是执意要立许舒妤为安王妃,丰靖帝八成是会答应他的,只是今后圣宠就没了。   虽然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必须坚持的。   若是按照女四书的教导,许舒妤知道她应该说些她不介意身份的话,身为女子,本就应该事事为夫君着想。   可现在她并不想说,温续文总要有王妃,如果不是她,就只能是别人,虽然知道这府里不进人有些不现实,可她还是希望这一天晚点来。   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闭着眼睛,喃喃道:“相公真的很好呢。”   温续文听言微微一笑,亲亲她的发顶,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他不对她好,又能对谁好呢。   ......   次日,温续文穿着亲王蟒袍,等许舒妤准备好,便一同坐车进宫。   明政殿   小林子正候在殿外,看到温续文两人到了,连忙上前道:“奴才见过王爷,夫人。”   温续文颔首,“林公公免礼,还请林公公跟皇伯父通报一声,本王求见。”   “王爷说笑了,皇上早吩咐过了您来不用通报。”   听言,温续文笑笑,便带着许舒妤走进殿内。   丰靖帝正靠坐在暖阁的软榻上,见温续文二人进来,目光落在许舒妤身上一瞬便移开。   “侄儿给皇伯父请安。”   许舒妤站在温续文身边,行礼道:“臣女给皇上请安。”   丰靖帝抬手,“都免礼。”   温续文走到丰靖帝坐下,语气熟稔,“皇伯父,侄儿带娘子来见您了,您看看,侄儿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许舒妤站在温续文身边,垂着眼睑。   丰靖帝当然不会不给温续文面子,微微颔首,“还不错......朕听修德说,你棋艺也不错?”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许舒妤说得。   许舒妤答道:“是义父谬赞了。”   “你不必谦虚,修德素来不会说谎,朕今日得闲,你陪朕对弈一局。”   如此也算是给足了温续文面子。   温续文站起来给许舒妤让地,笑道:“皇伯父,娘子棋力精湛,您可不要大意。”   丰靖帝睨他一眼,“你何时见朕大意过?”   丰靖帝生性谨慎,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大意。   “侄儿就是给皇伯父提个醒。”   说完,温续文扯过一张木椅,在许舒妤身边坐下。   这动作惹得丰靖帝又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观棋不语真君子!   待对弈开始,温续文便不再开口说话,许舒妤是真心热爱围棋,一旦下棋,便会沉浸进去。   丰靖帝看着许舒妤的棋路,心里微微点头,俗话说棋品见人品,单看许舒妤的棋路,丰靖帝便知道这是个心思正的人。   时间渐渐流逝,丰靖帝和许舒妤这盘棋下了一个时辰,最后是丰靖帝赢了。   丰靖帝的脸色较之前缓和不少,“棋艺确实不错。”   虽然赢了,丰靖帝明白他只能算是险胜,一个女子的棋力能有如此水平,已是足以自傲。   但丰靖帝从许舒妤脸上看不出任何得意的表情,相反,除了一开始的紧张,她表现得很淡然。   即便得到丰靖帝的夸赞,许舒妤也只是起身谦虚道:“皇上过誉了,臣女不敢当。”   丰靖帝不得不承认,许舒妤虽然出身不高,可身上的这份气质比之盛京的贵女不遑多让。   他的侄儿眼光确实不错。   “皇伯父,要不再和侄儿下一局?”   温续文在一边看得也有些心痒了。   丰靖帝摆手,“朕累了,今日不下了。”   说完,看向许舒妤,道:“你很不错,是个好孩子。”   听到这话,许舒妤还没说什么,温续文就一脸得意道:“那当然,侄儿的眼光很好的。”   丰靖帝嫌弃地看他一眼,“朕夸你了吗?”   温续文不以为意,“夫妻一体,皇伯父夸娘子就是在夸侄儿。”   丰靖帝懒得理他,冲花总管招招手。   花总管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掀开玉盘上的红布,道:“夫人,这是皇上特意选给夫人的赏赐。”   许舒妤看过去,玉盘中是一副头饰,看上去很是华丽贵重。   任何女人都拒绝不了首饰的诱惑,即便许舒妤不常戴,对好看的首饰也是喜欢的。   见此,她连忙谢恩,“臣女谢皇上赏赐。”   温续文也看向那副头饰,嘴角上扬,“很好看,果然还是皇伯父的好东西多。”   说着,故意看向丰靖帝。   丰靖帝眼角一跳,“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话音刚落,丰靖帝便看到温续文失落的表情,脸色一黑,不想搭理他。   “是,侄儿告退。”   待他们离开,丰靖帝叹口气,“他们父子可真像。”   便喜欢的女子都是一样的,皆是多才之人。   花总管站在一旁,眼观口口观鼻,只当没听到。   随后,丰靖帝又是一笑,“也不是全一样,这女子可比当初的睿王妃有性格多了。”   丰靖帝其实很喜欢有才学的女子,他当初之所以不喜欢睿王妃,有一点就是因为睿王妃性子太软了,哪怕有睿王给她撑腰,她也立不起来。   仅这一点,就让丰靖帝对睿王妃不满意,一直觉得是睿王妃毁了睿王。   今日见到许舒妤,丰靖帝还算满意,这样的女子倒是当得起安王妃。   虽说丰靖帝本来就没打算另立他人当安王妃,可许舒妤能让他满意,也能让丰靖帝心里舒服些。   “明年选秀女,让礼部多上点心。”   许舒妤再好,安王府还是要进侍妾。   花总管连忙应下,心里却在想礼常伯的事似乎没什么作用啊。   坐上马车,温续文揽着许舒妤,“看来皇伯父挺喜欢娘子的。”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直到离开皇宫她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丰靖帝不笑时很有威严,许舒妤很难不紧张,只不过她面上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皇上不过是给相公面子。”   丰靖帝只是不讨厌她而已。   “那也要娘子很好才行啊。”   反正在温续文眼里,许舒妤好得不能再好了。   许舒妤眼中带笑,她最在意的始终是温续文。   ......   下午,冯洛凌等人便到了。   冯洛凌和陈慕良去德礼殿见温续文,陈茜则和沈琳琳去后宅找许舒妤。   陈茜一见到许舒妤,便抱住她,“妤姐姐,我们好久没见了。”   许舒妤自从回京后就一直在忙安王府的事,还没时间和陈茜见面。   许舒妤回抱住她,随后柔声道:“这不是见到了,今后欢迎你们来王府玩。”   陈茜这才松开许舒妤,调侃道:“几月不见,妤姐姐就从举人夫人变成安王妃,我们应当行礼才是。”   沈琳琳配合着点头,和陈茜待在一起久了,沈琳琳的性格变得开朗不少,最起码在亲近的人面前敢开玩笑了。   许舒妤看她,“又胡闹了。”   “姐姐,我来了。”   陈茜刚打算说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许舒静知道今天温续文要请客,便也来了。   刚走进偏殿,嘴角的笑意一僵,有点尴尬啊,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许舒妤跟她介绍,“静儿,这是姐姐的朋友陈茜和沈琳琳。”   “茜茜,琳琳,这是我妹妹许舒静。”   有外人在,许舒静微微收敛自己的性子,笑道:“叫我静儿就好。”   陈茜性格开朗,很快就反应过来,“早听妤姐姐提过静儿,今日终于见到了。”   许舒静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又有许舒妤在,几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另一边,德礼殿   何顺进来禀报:“王爷,表少爷来了。”   温续文听言起身,“快请进来。”   李司祈还在兴元府,何顺口中的表少爷指的是尤寻远。   今日温续文请客,当然不可能忽略尤寻远,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弟,理应多多走动。   本来温续文也请了程恒岩,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承安侯生气,又被禁足了,没办法出来,程恒岩只得让人给温续文送信,让温续文到时候再单独请他一次。   尤寻远刚进来,温续文便迎上去笑道:“表哥,在翰林院待得可好?”   “甚好。”   说完,尤寻远冲冯洛凌两人拱手,“世子,陈公子。”   冯洛凌摆手,“尤兄是续文的表哥,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见外。”   陈慕良点头,温声道:“洛凌说得是。”   尤寻远话少,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几个人坐下继续聊天。   尤寻远虽不常接话,却也不尴尬,等到何顺来报该用膳了,几人才起身。   冯洛凌他们肯定不能进后宅,温续文便在德礼殿前的廊下设宴,反正就他们几个人,没什么长辈,随意些也没什么。   许舒妤那边也有人去通知,待膳食都摆上来,她们也到了。   陈茜和许舒静性格相似,两人一见面,颇有种臭味相投的意思,聊得很欢,便是在路上嘴也没停。   许舒妤和沈琳琳跟在她们身边,听着她们说话倒也热闹。   “哥,世子......你怎么在这儿?”   陈茜正要和温续文打招呼,就看到他身边的尤寻远,顿时横眉竖目,颇为不高兴。   见到这情况,陈慕良皱眉,冯洛凌却是挑眉,有点想看热闹的意思。   温续文作为东道主,自然要缓和气氛,笑道:“怎么,陈姑娘认识本王表哥?”   “他是王爷的表哥?”   温续文点头,“表哥可是本次科举的榜眼。”   陈茜冷哼一声,“不过是登徒子罢了。”   她当然知道尤寻远是榜眼,毕竟两人见面就是在尤寻远骑马游街的时候。   尤寻远哪怕习惯沉默寡言,也不是任人污蔑的,听言,冷声道:“姑娘,在下已经解释过了,还请姑娘慎言。”   “解释什么?为了救我,笑话,本姑娘自幼学武,用得着你救?”   陈茜当初本来是不想去看游街的,可陈夫人非要来让她看看,万一有看中的呢。   陈夫人身体不好,陈茜怕惹她生气,只得应下,想着随便看一眼就走。   本来应该是三人一起骑马游街,这次只有尤寻远一人,使得两边的百姓都很激动,很是拥挤。   陈茜来得时机不好,正好赶上最热闹的时候,拥挤也更加严重,她一时不察就被人挤得身体一歪。   本来吧,陈茜自幼学武,根本不需要人帮忙,她自己就能控制好身体。   结果还不等她有动作,下一刻就被人抱到一边,这也就罢了,这人的手还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陈茜顿时就火了,她平日里再大大咧咧,那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个,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是一拳,正中尤寻远眼眶。   尤寻远可不知道什么怜香惜玉,他好心救人却被打了一拳,心情能好到哪儿去,一脸冷漠,“看来在下不应该救姑娘,告辞。”   说完,便转身离开,上马继续游街。   陈茜一个人站在原地都愣了,这年头占人便宜都这么嚣张的吗?   回家后,陈茜越想越气,在知道尤寻远是新科榜眼后,更是暗骂主考官都眼瞎了。   见陈茜有暴走的意思,陈慕良马上拉住她,安抚道:“茜茜,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尤兄为人光明累落,你别冲动。”   这里是安王府,他们是来做客的,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温续文也凑到尤寻远耳边,低声道:“表哥,陈姑娘毕竟是女子,你语气好点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尤寻远看他,“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温续文:“.....人家是个姑娘,怜香惜玉懂不懂?”   尤寻远摇头,“不懂。”   他只知道他没做错。   温续文扶额,靠,他怎么没发现尤寻远是个直男呢。   兄弟,你这样会注孤生的。   所幸陈茜已经被陈慕良安抚住,除了时不时瞪尤寻远一眼,没再说什么。   直到一顿饭结束,也没发生什么事。   天色渐渐晚了,众人没有久待,纷纷告辞离开。   温续文和许舒妤回宁安殿,想起陈茜和尤寻远的事,好奇道:“娘子,你可知表哥怎么得罪陈姑娘了?”   许舒妤抿嘴一笑,“只是个误会而已。”   这事,陈茜刚刚才和许舒妤说过,她便和温续文重新说了一遍。   温续文也笑了,原来当初尤寻远的熊猫眼是陈茜弄得。   “茜茜其实也知道是个误会,只是表哥态度太强硬了,茜茜又好强,就想让他道歉。”   陈茜是御姐身汉子心,做什么都想赢。   和尤寻远的交锋也是如此。   “那今日陈姑娘是故意的?”   “应该是,”许舒妤点头。   陈茜见尤寻远就跟个木头似的,整天就一副表情,颇有豪情壮志地跟许舒妤等人说:“看着吧,我早晚让他破功。”   温续文摇头失笑,“陈姑娘和小妹一样,都这么爱玩。”   只要不是真的闹矛盾就好,别的温续文也不想管。   ......   次日,温续文去兵马司衙门上值,王亮和胡乔谷正守在衙门门口,见到温续文,连忙道:“王爷,四位指挥已经到了,正在前堂等您。”   温续文颔首,这是他早就吩咐的,之前一直在处理北城兵马司的事,现在也该见见五城兵马司的其他指挥了。   走进前堂,温续文就看到四个穿着兵马司指挥官服的中年男人,与之前的梁指挥不一样,这四位都是实打实的从底层升上来的。   “下官见过王爷。”   温续文坐在主位上,“各位免礼,都坐下。”   “谢王爷。”   温续文看看四人,笑道:“几位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只是想见见四位,本王得皇命担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总不能连自己的人有谁都不知道,对不对?”   “王爷说得是。”   “日前北城兵马司发生的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今日回去后立刻调查各自的人,本王不希望五城兵马司内再有那样的败类存在。”   “五城兵马司最常和百姓接触,我们的所作所为,便是百姓对朝廷最直接的印象,皇上勤政爱民,是难得的明君,切莫因为几个败类,坏了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印象,明白吗?”   “下官明白。”   四位指挥连忙答道,温续文手握着大义,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的话他们怎么敢不听。   第70章   见完四位指挥后, 温续文便着手安排扩充兵力的事,丰朝和前朝不一样,早在立国之初,丰朝的开国皇帝就废除了军户世袭的制度, 朝廷每次募兵都是从青壮当中选拔。   兵马司招兵亦是如此。   温续文是北城兵马司指挥, 他便让王亮和胡乔谷两人, 带人在北城设立几个募兵点, 用来招兵。   丰朝才建国百年,丰靖帝又是有道明君,丰靖年间的青壮对当兵还是很积极的。   五城兵马司衙门虽然在世家子弟眼中没什么地位, 但在百姓眼中却是香饽饽。   因此, 北城兵马司招兵的告示一发出, 便有不少人排队来选拔。   温续文依旧在兵马司衙门当值, 募兵的事被他全权交给王亮二人去做,五城兵马司的工作主要是维持盛京的治安, 不需要兵士武艺多好。   只要会些庄稼把式有力气, 出身和人品都合格, 就满足温续文的要求。   温续文的要求不算高,他本以为招够两千人会很容易,几日应该就能完成,却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乱子。   “王爷, 有人故意煽动百姓的情绪在募兵点捣乱,王副指挥快控制不住了。”   安王府的护卫跑进来禀报道。   温续文站起身, 一边往外走, 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招兵时, 有一大汉询问响银, 王副指挥答了, 那人却道兵马司有人克扣粮饷,说是他有亲戚在兵马司任职,从不曾拿过一个月的足响。”   百姓们对钱财是很看重的,听到大汉说兵马司有人克扣粮饷顿时就怒了,再加上王亮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大汉便直接把克扣粮饷的罪名按在王亮头上,于是众人的怒火皆集中在王亮身上,仗着人多势众,非要王亮给个说法。   温续文听清楚前因后果,脸色便是一沉,此事可不好处理。   克扣粮饷在军中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别说五城兵马司,便是步军统领衙门以及丰台大营的兵士,都不会发足响。   温续文倒是可以给北城兵马司的人发足粮饷,他手中不缺银子,可这势必会得罪其他将领。   就好像只有他一人替士兵着想似的。   温续文哪怕贵为安王,也不敢做这等特立独行的事。   但今日这事被挑明,温续文必须要平息百姓的怒火,要不然北城兵马司还有何威严。   能想出这般毒计,害他陷入两难之地,绝非一个普通百姓可以做到的。   “江承,去查查,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他,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是,属下这就去查。”   一刻钟后,温续文到了王亮募兵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一群百姓正围着王亮和他的手下,气焰十分嚣张,嚷着要王亮给他们一个说法。   王亮目前还没有危险,百姓对官兵还是心存敬畏的,虽然声音很大,但其实敢动手的不多。   王亮正发愁该如何处理,就见温续文带人走过来,心里一喜,连忙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紧接着,兵马司的人也一起行礼。   对于百姓来说,王爷就是顶天的大官了,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下意识地给温续文让路。   王亮得以从包围圈出来,一脸愧疚道:“下官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温续文摆手,“此事怪不得你。”   温续文转头看向面前聚集的青壮百姓,淡淡道:“此事是谁挑起的?站出来。”   人群中一人眼光闪了闪,随后一咬牙站了出来,恭敬道:“王爷,小人无意挑拨是非,小人只是想知道我们辛辛苦苦地为朝廷卖命,能不能拿到足够的响银。”   此人是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体格倒是满足温续文的要求,只可惜眼光闪烁,一看就心思不正。   “你是听谁说的,北城兵马司有人克扣粮饷?”   “小人有一亲戚......”   “那人姓谁名谁,是哪位副指挥的手下,与你又是什么关系,本王要听详细的回答。”   大汉微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王爷,小的只想把事情问清楚,无意出卖朋友。”   温续文点头,“那你便说说,你那亲戚是何时被克扣的粮饷?”   “已有四个月。”   四个月?   温续文若有所思,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前任梁指挥被罢官正好四个月。   “你所说的事,本王会调查清楚,你们可以散了。”   “王爷,您还未给小人一个交代。”   温续文看他,“本王几日前才接任北城兵马司指挥,你总要给本王时间调查。”   “可是刚才王副指挥已经承认他克扣粮饷,王爷为何不处置他?”   大汉依旧不依不饶。   温续文听言,问王亮,“他说的可是真的?”   王亮连忙摇头,“王爷明见,下官不曾承认过。”   “你们听见他亲口承认了?”   温续文又看向百姓。   百姓们摇头,王亮虽然不曾解释清楚,却也没有承认。   “当众污蔑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大汉连忙辩解,“他虽然没有亲口承认,可王副指挥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   “是吗?”温续文冷哼一声,“现在本王怀疑你是别人派来故意捣乱的。”   “什么?”大汉有些懵。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大汉脸色涨红,“王爷这是血口喷人,即便您是王爷,也不能随意污蔑人。”   “本王问你可有证据?”   “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小人去哪里找证据?”   “没影的事就没有证据,那你为何坚信王副指挥克扣粮饷呢?”   “这,这......”   大汉心中慌乱,不知该说什么。   周围的百姓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有些人已经想离开,却被温续文的护卫吓得不敢动。   温续文见此,微微缓和脸色,温声道:“本王坚信,百姓们都是纯朴良善的,今日你们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只要诚信改过,本王不会怪罪你们。”   听言,百姓松了口气,同时高呼,“王爷仁慈,草民知错。”   待百姓都散开,温续文让王亮继续招兵。   “将刚才那人抓起来,直接送往顺天府。”   温续文大概已经猜到谁在背后搞鬼,没必要再审问那人。   这时,李江承回来,禀报道:“王爷,属下查到梁至恪昨日去顺天府大牢见过高成和赵武,之前挑事的大汉是高成小妾的兄长。”   梁至恪就是前任北城兵马司指挥。   听到李江承的汇报,温续文更加确定背后之人是他。   不过温续文不相信他能想出这等计谋,要不然梁至恪也不会这么容易被罢官免职。   不管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温续文要先和梁至恪把账算了。   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他,真当他没有脾气吗?   ......   过几日是宋夫人的生辰,许舒妤之前一直在忙安王府的事,至今今日才有时间去金玉楼为宋夫人挑选礼物。   “王妃,陈小姐也在。”   许舒妤新收的丫鬟锁儿眼尖,一眼就看到已经在金玉楼的陈茜。   陈茜也看到许舒妤,眼睛一亮,将手中的首饰放下,走到许舒妤身边,“妤姐姐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不去帮我也就算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没办法,妤姐姐知道的,我最烦的便是处理那些琐事。”   许舒妤摇摇头,语气轻柔,“总要学的。”   陈茜和许舒静同龄,年纪不算小了,这两年怕是就要出阁了。   陈茜不想提这些,拉着许舒妤走到柜台前,转移话题道:“妤姐姐想买什么?”   “过几日是义母的生辰,我想送她一尊观音像。”   “夫人楼上请,观音像在二楼。”   一楼的小厮出声提醒道。   陈茜听言,陪着许舒妤上二楼,二楼的东西种类远远比不上一楼,但却皆是精品,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小姐,您戴着这副耳坠真好看,王爷见了定会喜欢。”   “就你会说话,”女子的声音娇媚诱人。   被这声音吸引,许舒妤两人循声望去,便看到那对说话的主仆。   陈茜忍不住赞叹,“不仅声音好听,确实长得也好看的。”   这么漂亮的女子真不多见。   许舒妤却是一愣,眼神有些复杂。   下一刻,那位小姐笑着转身,同样看到许舒妤,她嘴角的笑意收敛,盈盈福礼,“温夫人,好久不见。”   许舒妤微微颔首,“吕姑娘。”   这人正是吕若兰。   吕若兰将耳坠摘下,款款走过来,语气复杂道:“真是造化弄人,现如今温公子已然是安王,只是为何温夫人为何还未被封为安王妃?”   许舒妤面色不变,“吕姑娘慎言,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女子可以猜测的。”   “我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别人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茜本来挺欣赏吕若兰的相貌的,但吕若兰说的话让她听了很不舒服,好感全消,直接怼她。   吕若兰不理会陈茜,眼中带着不甘,“温夫人,你不过是运气好些,抢先一步出现在他面前,若是......”   “吕姑娘,”许舒妤忍不住出声打断,“人生没有如果,你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许舒妤的好脾气从来不是对着觊觎温续文的人,她语气有些不耐。   “你说得对,假设始终只是假设,”吕若兰眼神黯然,没了买东西的兴致,带着丫鬟转身便要离开。   在快要下楼时,她突然说道:“温夫人可能不知道,我马上就要进楚王府了......另外,我知道温夫人可能不喜欢听,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安王府终究也会进人。”   哪怕温续文说过除了许舒妤,他谁都不要,可吕若兰明白,在他身份改变的那一刻,这一切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陈茜听言,狠狠地瞪了吕若兰一眼,然后连忙安慰许舒妤,“妤姐姐你别听胡说,你就当她......”   “她说得没错,”许舒妤抿嘴,“其实我早就明白。”   陈茜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这世上一生只有一人的终究是少数,哪怕她爹很爱重她娘,房里也有几个妾室。   在世人眼中,男子只要不宠妾灭妻,便是好男人,甚至若是不纳妾,还会被人指责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承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妤姐姐,王爷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便是府里进几个人,对你也不会有影响。”   许舒妤轻扯嘴角,微微垂下眼帘,极力忽略心中撕扯般的疼痛。   她从不曾怀疑温续文,但他们终究是身不由己,许舒妤不想让温续文因为纳妾的事忤逆丰靖帝。   ......   次日,大朝会,温续文早早地便起身更衣,许舒妤还在睡梦中,她昨日似乎心情不太好,但温续文没有问出什么,只当许舒妤这段日子太累了。   离开宁安殿,温续文吩咐道:“告诉安公公,今日没有什么大事,不要去打扰王妃,让王妃好好休息一日。”   许舒妤身边的四个丫鬟已经齐了,待她们成长起来,许舒妤会轻松很多。   金銮殿   温续文虽然只是正四品,但他身份尊贵,便和几位皇子站在最前列,吴王和楚王站在左边,他和燕王站在右边,他们之后,就是几位内阁大学士。   每个人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临近上朝,殿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片刻,丰靖帝出现,众人齐齐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待所有人起身,花总管上前一步,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温续文便上前一步,“皇伯父,侄儿有本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温续文之前已经参加过一次大朝会,那次他是沉默了整个早朝,没说一句话。   其他官员本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没想到才第二次上朝就出言。   这位,似乎不按常理出牌啊。   丰靖帝看向温续文,眼神显而易见地缓和下来,“讲。”   “昨日北城兵马司奉命招兵,有一人当众控告北城兵马司克扣粮饷,侄儿见其拿不出证据,便将其送往顺天府交由马府尹审讯。”   “不过回到衙门后,侄儿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查了北城兵马司的粮饷,不曾想果真如那人所言,兵马司的每位兵丁每月本应得一两银子和半石粮食,但最后发到他们手中的总共加起来不到七钱银子。”   “而且,不止北城兵马司,其他四城兵马司亦是如此,五城兵马司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侄儿请皇伯父派人彻查!”   温续文说完,殿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骇然地看着温续文,暗道:疯了,真是疯了!   这事若真要细究起来,整个军中都会受到牵连。   丰朝这么多军队,就没有一支是发足响的,兵马司这已经算好的了,那些镇守边疆的将士被克扣得更多。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即便主将不克扣,下面的副将也会克扣。   丰靖帝沉默不语,他亲自带过兵,克扣粮饷的事他自然清楚,也知道这种事杜绝不了。   温续文才进入朝堂,有一身热血很正常,丰靖帝并不怪他,他只是在想如何保住温续文。   这时,马子德突然出列,隐晦地瞪了温续文一眼,才道:“皇上,昨日安王殿下送去顺天府的人,微臣已经审讯完毕,那人招供他是受了梁阁老的嫡次孙梁至恪指示,才去北城兵马司招兵处捣乱,挑拨是非。”   这个时候,马子德哪里不知道他被温续文利用了,可马子德刚正不阿,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把他知道的说出来。   也正是因为马子德是出了名的固执刚正,才没有人怀疑他和温续文串通一气。   于是,焦点瞬间从温续文身上转移到梁阁老身上,毕竟要不是他孙子挑事,温续文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查粮饷。   丰靖帝这才开口道:“梁爱卿家的公子虽然做了错事,但能揭发兵马司克扣粮饷一事,实乃大功,既然有功,不能不赏,传朕旨意,赏梁至恪黄金百两.....另外,命刑部彻查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以及丰台大营将士的粮饷是否存在克扣,一旦发现有人中饱私囊,严惩不赦。”   “是,儿臣领旨。”   吴王连忙出列,看向楚王的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楚王面不改色,眼底却是一沉。   丰靖帝只派刑部查这件事,便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揪出来几个替罪羊是不可避免的。   而刑部又是吴王掌管,那揪出来的会是哪一系的人,文武百官都能猜到。   偏偏楚王一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谁让此事就是他们自己的人引起的呢。   下了朝,楚王走到温续文面前,温声道:“续文,至恪不懂事,本王代他给你道歉。”   温续文摆手,笑眯眯道:“二堂兄严重了,皇伯父都说梁公子有大功,梁公子何错之有!”   若是之前还有人怨温续文,在丰靖帝下旨赏赐梁至恪后,梁至恪就拉满了仇恨。   “哈哈,续文不生气就好。”   楚王笑了两声,转身离开,目光更加阴沉。   吴王只是淡淡看了温续文一眼,便离开了,没有丰靖帝在,他懒得装好堂兄。   温续文看向燕王,嘴角上扬,“三堂兄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只有空出来位置,燕王才有机会安插人,这几年他便是利用吴王和楚王的交锋,悄无声息地安插自己的人。   燕王看着下面台阶,冷声道:“这不是我们的合作范围。”   温续文笑容不变,“合作范围也是可以扩大的。”   燕王这才看他,“堂弟胆子很大。”   这么快就敢站队。   “三堂兄过奖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运气不错,赌什么中什么。”   不说他早就知道剧情,就凭他对燕王三兄弟的观察,他也看好燕王。   远远看到花总管走过来,燕王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片刻,花总管走到跟前,“王爷,皇上召见。”   温续文一点也不意外,他这会没走就是等着呢。   “走吧。”   明政殿   从温续文走进去,丰靖帝就没有抬眼看他,一直处理奏折。   直到温续文站得腿酸,丰靖帝才放下奏折,“可知错?”   “侄儿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你可知若非今日有梁至恪出头,你会被武将用吐沫星子喷死。”   “所以啊,不是有梁至恪吗?”   丰靖帝听言,眼中精光闪烁,顺便明白了一切,不仅没生气,反而笑道:“好小子,竟然连马子德都敢利用。”   丰靖帝这笑,三分是因为温续文的设局,七分是因为他的坦诚。   温续文的坦诚表明在他心里,丰靖帝先是伯父,之后才是皇帝。   温续文见丰靖帝笑了,便大胆地走到他下首坐下,“怎么是利用呢,马府尹刚正不阿,自愿帮忙而已。”   “你的气性倒是不小。”   丰靖帝得知了前因后果,哪里不知道温续文是在报复梁至恪。   温续文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是梁至恪没事找事,侄儿和他从没见过,就因为我办了他的人,就这么报复侄儿,来而不往非礼也,侄儿不过是回敬他而已。”   自家孩子都是好的,在丰靖帝这里也一样。   本来就是梁至恪先出手,丰靖帝自然不会怪罪温续文,笑道:“不过,你这次可是得罪梁爱卿了。”   “反正皇伯父会护着侄儿的,是不是?”   温续文眨眨眼睛,他这么有恃无恐,所依靠的便是丰靖帝。   丰靖帝摇头失笑,“你还真是把后路都想好了......你放心,他再厉害也是臣子,不敢对你怎么样。”   温续文的身份摆在那,梁阁老权势太大,能大得过皇室?   顶多给温续文使小绊子,无伤大雅。   ......   从明政殿出来,温续文一身轻松,果然义父的方法是有用的。   温续文敢捅这么大的篓子,自然是和宋修德提前商议过。   宋修德没说别的,只告诉温续文,不要瞒着丰靖帝。   在丰靖帝心里,目前温续文的地位还要超过几个小皇孙,温续文表现得越亲近依赖丰靖帝,丰靖帝就会越护着他。   北城兵马司还在继续招兵,温续文没有去衙门,直接回了王府。   许舒妤的情绪已经恢复,便是温续文也看不出什么。   他习惯性地揽着许舒妤,低头亲亲她的嘴唇,“还累不累?”   许舒妤摇头,“今日已经休息了许久。”   “那我今日陪娘子去逛街,好久没给娘子买东西了。”   许舒妤欣然应允,只要和温续文在一起,做什么她都是高兴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71章   八月, 盛京的天气有点凉,温续文陪许舒妤走在街上,便能感觉到微凉的风吹过。   除了日常摆摊,盛京也是有集市的, 温续文现在负责北城, 两人便来到北城的集市。   集市自是要热闹许多, 胭脂水粉, 绫罗绸缎都有卖的,集市上人来人往,也要比平常拥挤许多。   “原来中秋节快到了。”   温续文看着有些店铺门前已经开始挂灯笼才意识到。   许舒妤走在他身边, “相公这段时日太忙了, 难怪会忘了呢, 还有三日便到了。”   温续文轻笑, “正巧今日出府,便为娘子买份中秋节礼物。”   “相公陪着舒妤便好, 不用买什么。”   她一向不看重这些。   “要买的, ”温续文摇头, 主动陪着许舒妤进一家又一家店铺。   说是买一份礼物,实际上,温续文把许舒妤看得上眼的全买了,颇为财大气粗。   锁儿是第一次跟着温续文和许舒妤出府, 看得目瞪口呆,低声道:“秀儿姐姐, 王爷总是这么大方吗?”   “只是对王妃这样。”   温续文很喜欢给许舒妤花银子的感觉, 所以每次和许舒妤逛街, 便总想给她买些东西。   锁儿听言, 一脸欣喜, “王爷对王妃真好。”   她是许舒妤的贴身丫鬟,许舒妤越得温续文爱重,她自然越高兴。   秀儿难得升起一股优越感,把头一抬,故作淡然道:“这算什么,你且看着吧。”   总有一天,她会被温续文秀到怀疑人生。   最后,直到跟来的四个护卫手中再也拿不下东西,温续文才停止疯狂购物的行为。   “你们四人暂且先回府,”温续文让那四个护卫离开,反正有智儿在就足够了。   走得累了,一行人便进了一家茶楼休息。   这家茶楼不大,只有几间雅间,已经被人占了,温续文便带着许舒妤坐在靠近二楼栏杆的桌子上。   刚坐下,温续文想起一事,说道:“娘子,宫里肯定会举办中秋宴,你可要随我一起进宫?”   许舒妤偏头看他,柔声问他:“相公莫非想带别人?”   温续文忙摇头,“怎么可能,只是那日势必要和宫里的娘娘们见面,我怕你吃亏。”   一想到后宫,温续文脑中满是前世听说过的那些宫斗情节,让他对后宫的妃子很是警惕。   听人说,能在后宫中活下来并且能身处高位的嫔妃,就没一个是善茬。   许舒妤轻笑,“这本是舒妤应该面对的。”   和后妃以及那些诰命夫人打交道,本就是许舒妤必须要经历的。   温续文心想也是,“娘子可别让自己受委屈,皇伯父没有皇后,那些后妃身份再尊贵也只是皇伯父的妾室,她们没资格管教你。”   所以,遇到那种脸大的,不用搭理。   听温续文教她怎么和后妃打交道,许舒妤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她握住温续文的手,语调绵软,“相公真好。”   她从懂事起,便跟在李氏身边学习为人处世,后宅的腌臜事她知道得并不少,李氏也教了她很多。   假设温续文今后真纳妾,若是妾室不老实,许舒妤有数种方法能让其失宠,且不被温续文察觉。   许舒妤,从来不是需要人护着的小白兔。   不过,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眼中带笑,她很享受被温续文护着。   温续文喜欢许舒妤依恋他的眼神,若非现在在外面,他定要将小娘子搂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许姑娘?”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前的温情,温续文心底有些不悦,许舒妤则是好奇地循声看去。   这个称呼她可是许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看清楚那人,许舒妤微微颔首,疏离道:“三姑娘。”   出声的正是威远侯府的三姑娘。   自从之前的诗会事件后,许舒妤就很少见到三姑娘,三姑娘似乎在有意避着她。   三姑娘身后还跟着几个姑娘,许舒妤看着有几分眼熟,应该是诗会的人。   三姑娘自然也看到温续文,温续文身份尊贵,既然碰到了必然要行礼。   “小女子见过王爷。”   温续文抬手,“免礼,”然后看向许舒妤,眼神询问这人是谁。   许舒妤轻声介绍,“这是威远侯府的三姑娘。”   三姑娘看着从始至终许舒妤都没有站起身的打算,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这还没被封为安王妃,架子倒是挺大。   不过,许舒妤没有品阶,三姑娘同样没有品阶,人家确实没有站起身迎接她的必要。   三姑娘微微收敛情绪,看向许舒妤,笑道:“现如今该称呼许姑娘为夫人了。”   叫王妃肯定不合适!   许舒妤淡笑,“三姑娘多礼了,我记得三姑娘去年便已经及笄,想必婚事已经定下了吧?”   三姑娘脸色微变,还未答话,便被身后的人抢先道:“夫人有所不知,明年便是选秀之年,三姑娘理应参加明年的选秀。”   丰朝的选秀,虽不似前朝那样强制要求十四到十七的女子必须参加,但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却是必须参加的。   三姑娘出身威远侯府,自然在强制范围内。   不过她去年便已及笄,若真不想参加选秀,大可早早定下亲事,只要不是选秀之年定亲,朝廷是不会说什么的,但她现如今还未定亲,就已经说明了什么。   许舒妤心思通透,自然明白三姑娘的心思,面上却是笑道:“三姑娘贵为盛京第一才女,想必定会被指一门好亲事。”   丰靖帝的后宫已经不大进人了,这几次的选秀大多是给皇子和宗室指亲。   “借夫人吉言。”   三姑娘虽笑着,心里却是一点也不高兴。   从许舒妤之前在诗会上赢了她,并搞砸了那次诗会,三姑娘就不喜欢许舒妤。   虽然一次飞花令的失败,不算什么,她的名声也没有丝毫影响,可三姑娘却还是久久不能忘怀。   以前她还能在家世上碾压许舒妤,甚至,她以后会成为吴王的侧妃,吴王可比许舒妤嫁的土包子强一百倍。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土包子成了安王,许舒妤注定是安王妃。   哪怕离开茶楼许久,三姑娘心里还是不能平静,她便是成了吴王侧妃又能怎样,见了许舒妤依旧要行礼。   除非,表哥成功登基!   明明没和许舒妤见过几面,三姑娘却是下意识地和许舒妤对比,时刻都想压她一头。   温续文等三姑娘离开,才道:“娘子,今后离那个三姑娘远点,她心思不正。”   许舒妤点头,“好。”   女子更敏感,她比温续文还要明白三姑娘的心思。   如今成年的三位皇子,两位已经有了正妃,只有燕王还未娶妻,但威远侯是吴王的亲舅舅,三姑娘肯定不可能去燕王府。   其实,她能去的只有吴王府。   不过,吴王府上已经有两位侧妃,按照规矩,亲王只能有一名正妃两名侧妃,莫非这位三姑娘要去当侍妾?   许舒妤摇头失笑,想想也不可能,恐怕,吴王府的某位侧妃要给这位三姑娘让道了。   “娘子在想什么?”   温续文见许舒妤神色有异,好奇道。   许舒妤笑道:“在想相公若是能总是这样陪我就好了。”   后宅的事,她并不想让温续文知道。   温续文握住她的手,“可以的,反正衙门的事有下面的人在忙,我闲得很。”   “还是不要了,舒妤只是随口一说,相公莫要当真,相公能偶尔这般,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做。   听到这话,温续文不再说什么,却在心里默默想,他提前退休养老的可能性有多大。   ......   温续文刚陪着许舒妤回府,就被冯洛凌拉到百味楼。   “你今日不用当值?”   温续文问他,他怎么记得冯洛凌前日才休息的。   冯洛凌斜眼看他,“你现在不也没在兵马司衙门。”   好吧。   温续文摸摸鼻子,他们两个半斤八两。   也只有陈慕良现在还老老实实地在步军统领衙门当值。   “你不陪沈姑娘,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陈慕良会这么老实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没人可陪。   冯洛凌喝了杯酒,郁闷道:“沈姑娘新得了本医术,正看得入迷呢。”   沈琳琳受沈院使熏陶,对医术异常执着和喜爱。   冯洛凌都要配在医术后面。   温续文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过几日再去约她就是了。”   “你懂什么,”冯洛凌苦着脸,“我听说,沈姑娘没两个月是不会出府的。”   医术博大精深,稍微有些新知识,便够医者研究许久。   温续文很不厚道地笑了,“那能怎么办,人家那可是正事。”   “我也不是不让她看医书,只是她就不能稍微挤出点时间陪我?”   冯洛凌觉得沈琳琳其实没那么喜欢他,每次出去玩,都是他在拼命找话题,她总是放不开,而且每次出去,最长不过一个时辰,他就得送她回府,也就只有陈茜在的时候,沈琳琳才会多待。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沈琳琳太害羞了,偶尔冯洛凌想抱抱她,她都不会同意。   冯洛凌就很崩溃,他们已经定亲,他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抱一下也不行。   温续文看着他跟个怨妇似的,就明白他今日是来当垃圾桶的,负责听冯洛凌望外倒垃圾。   情感顾问,温续文当不了,他和许舒妤之间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没有可以给冯洛凌借鉴的。   酒过三巡,冯洛凌已经醉了,还拉着温续文念叨。   “续文,她性子看着软,其实心可硬了,我觉得哪怕之前和她相看的是其他人,她也会同意的。”   “你说,我当初那么急切地把我们绑在一起,是不是做错了?”   温续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家伙不会后悔了吧?   他和沈琳琳是丰靖帝赐婚,可没办法后悔。   让人把冯洛凌送回镇南王府,温续文回府,想了想,还是把今天的事告诉许舒妤,毕竟她和沈琳琳关系好。   “琳琳不喜欢世子?”   许舒妤听言蹙眉,这怎么可能,沈琳琳每次提起冯洛凌的眼神做不得假,她心里很明显是有冯洛凌的。   温续文见许舒妤这种表情,就知冯洛凌可能想多了,便道:“娘子,你改日和沈姑娘见一面。他们两个是圣旨赐婚,这辈子肯定是要在一起的,洛凌对沈姑娘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误会下去。”   许舒妤点头,“我明日便去沈府。”   误会,自然是越早解开越好。   另一边,镇南王府   次日,冯洛凌酒醒后,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早早地去宫里当值,同时在心里暗自想,也不知道下次他再去沈府,沈琳琳有没有时间陪他。   唉,虽然即便出门,也只能相处一个时辰,可总比没有的好。   温续文丝毫不知道是他想多了,冯洛凌压根就不记得昨晚的事,今日上值之前他还提醒许舒妤别忘了去沈府。   好歹是朋友,他现在感情出了问题,能帮自然要帮一下。   许舒妤用过早膳后,就去了沈府,许舒妤和沈琳琳交好,沈夫人便直接让人带她去沈琳琳的闺房。   沈琳琳最近确实在沉迷医书,偶尔看到深夜都不自知,还是得丫鬟提醒,才想起来睡觉。   见许舒妤来了,沈琳琳恋恋不舍地放下医书,“妤姐姐怎么来了?”   许舒妤看着她的房里的医书,以及墙上挂的穴位图,暗叹沈琳琳还真是痴迷医术,寻常女子闺房中多是摆放花草或者书画,沈琳琳却是人体穴位图。   “今日闲得无聊,来寻你说说话,听茜茜说,你最近都不曾出府?”   许舒妤自然不能一上来就提冯洛凌。   这时丫鬟进来给两人上茶,待丫鬟离开,沈琳琳才道:“日前爹爹寻来一本孤本,上面记载的东西颇为精妙,我研究了许久也不过才窥得一丝皮毛,见猎心喜,这才拒了茜茜。”   沈琳琳拒的不仅是冯洛凌,陈茜要拉着她出府她也没答应。   “那也总不能一直闷在府里。”   许舒妤选择性忽视自己也不经常出府的事情。   “妤姐姐,我并不闷,我多学些医书上的知识,他日就会多救些人。”   医者,救死扶伤便是他们的使命。   虽然,因为沈琳琳是女子,她给人看病的机会不多,但她依旧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并为之而努力。   许舒妤很理解沈琳琳,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不过,许舒妤没忘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知道她若是再拐弯抹角下去,可能永远都说不到重点,便直言道:“琳琳,你是不是因为太过沉迷医书而冷落了世子?”   提起冯洛凌,沈琳琳的脸色微红,摇摇头,“世子现如今在宫里当值,没多少时间来找我的。”   “一次都没来过?”   “也,也不是,来过几次的。”   但是比他之前恨不得天天都来的时候,确实少了很多。   许舒妤扶额,“这还不算冷落?”   “可是我就拒绝了他几次啊,”沈琳琳有些不明白,她之前都没拒绝过冯洛凌,也就拒绝了这几次。   许舒妤扭头看向她的贴身丫鬟,问道:“琳琳看了多久的医书了?”   “有一个月了。”   沈琳琳瞪大圆溜溜的眼睛,“都已经一个月了?”   她都没有意识到。   许舒妤有些无奈,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呀,真是心大,这般晾了世子一个月,也不怕他多想?”   “我,我不知道......妤姐姐,世子不会生气吧?”沈琳琳心有点慌。   “这倒不会,等下次世子再来,你和他解释清楚就好,世子并非心胸狭窄之人。”   什么事只要说开就好了。   “嗯嗯,我下次一定见他。”   沈琳琳点头,她一想到她将冯洛凌拒在府外一个月,就很愧疚,暗自想着,若是他下次还想抱她,那她就,就让他抱一会儿好了。   虽然还是很羞涩,但她会努力忍住不推开他的。   ......   很快,中秋节就到了,丰靖帝在宫中设宴,三品及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   天将暗下来,温续文便和许舒妤进宫,因为来的人不少,中秋宴便设在御花园。   “元后病逝后,皇伯父就不曾再立后,后宫现如今是由淑妃和德妃共同管理,这次中秋宴便是由她们负责,她们两个面和心不和,娘子,你小心些莫要被她们利用。”   路上,温续文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许舒妤。   许舒妤颔首,“舒妤记下了。”   他们刚到了御花园,一旁的宫女便走过来,恭声道:“王爷,皇上吩咐您来后,先去明政殿见皇上。”   温续文皱眉,他一离开岂不是只剩下许舒妤一人?   许舒妤柔声道:“王爷快些去吧,妾身在这里等王爷。”   丰靖帝找他,温续文自然不能抗命,“我很快就回来。”   待温续文离开,又一名宫女上前,“夫人,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正在万春亭等您。”   万春厅就在御花园东侧,离此处不远。   许舒妤知道拒绝不了,只得和宫女去万春亭。   因为是中秋宴,淑妃和德妃皆是盛装打扮,两人一端庄一温婉,皆是姿色出众的女子。   淑妃因上了年纪,妆容化得重了些,更显雍容华贵。   许舒妤走进万春亭,福身行礼,“妾身见过淑妃娘娘,德妃娘娘。”   淑妃颔首,淡声道:“免礼。”   德妃则是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舒妤是吧,快些坐下。”   “安王和皇上相认已久,本宫和淑妃却是不曾见过舒妤,心中难免好奇,这才借此机会让人将你请过来,没吓到你吧?”   许舒妤坐在德妃旁边,“娘娘言重了,本该是妾身给两位娘娘请安。”   淑妃听言,对许舒妤的表现还算满意,“安王如今贵为亲王,你是他的正妻,一言一行都涉及到他的颜面,该有的礼数不可忽视。”   淑妃对于许舒妤这么久没来给她和德妃请安,心里其实是不满的。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淑妃掌管了这么多年的宫权,让她渐渐忽视了自己的身份,真当自己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德妃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和她儿子一样没脑子。   也就是许舒妤现在还没被封为安王妃,等她成为安王妃,品阶可是超过淑妃和德妃的。   淑妃除非执掌凤印才能压许舒妤一头,要不然她在许舒妤面前若是还端架子,那就是跳梁小丑了。   许舒妤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吴王妃和楚王妃也到了,两位王妃年岁相差不大,但许舒妤一眼就看到,楚王妃的脸色要比吴王妃憔悴很多。   而且吴王妃也比楚王妃会说话,自从她坐下,嘴就没停过,说出的话甚是讨喜,逗得淑妃直乐。   楚王妃就沉默很多,跟两位娘娘见礼后,她就不曾开口,连许舒妤都能看出德妃对她的不满,楚王妃却是恍若未见,依旧静静地坐在那儿。   “我就羡慕舒妤,安王的性子肯定不像我家王爷那么闷。”   吴王妃突然把话题转到许舒妤身上。   许舒妤微微一笑,“大堂嫂说笑了,谁不知吴王对堂嫂甚是敬重,哪里需要羡慕舒妤。”   吴王虽性格恶劣,却从不对女人发脾气,也不重女色,王府后院也就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比起女人多到数不清的楚王府,确实很少了。   吴王妃就爱听这话,得意地看了楚王妃一眼后,笑道:“这么说的话,我可要更加羡慕舒妤了,毕竟安王可是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在座的都知道,等明年选秀结束,这种局面就会被打破。   毕竟,每次选秀,丰靖帝都会往各个王府塞人,丰靖帝就担心他的儿子们和他一样子嗣不丰。   不过,这时候没人会捅破这件事,女人之间就喜欢用互相恭维的方式拉进关系。   有吴王妃在,一点也不用害怕冷场。   ......   明政殿   温续文一进殿便问道:“皇伯父有何事找侄儿?”   丰靖帝看他,没好气道:“急什么,坐下。”   温续文没办法,只得走到丰靖帝下首坐下。   “卫怀杰,你可知道是谁?”   “卫阁老嘛,侄儿知道。”   卫怀杰,算是丰靖年间的一个传奇,年过四十就进入内阁,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   朝野上下都有猜测,待梁阁老致仕后,卫怀杰就会是下一任首辅,且他是丰靖帝为新帝培养的肱骨之臣。   所以不出意外,他的荣耀会持续两朝。   “你不是怕梁爱卿给你使绊子吗,你可以和卫爱卿多亲近亲近。”   第72章   “皇伯父这是在开玩笑?”   温续文愣了, 让他一个亲王去亲近内阁大学士,丰靖帝就不怕出事?   丰靖帝瞥他一眼,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可是,侄儿听说,卫阁老从不在私下和官员打交道,”更别提身份敏感的王爷了。   “卫爱卿确实极有分寸,不过他有一女,视若珍宝。”   温续文眉心一跳, 心里有些不安,“皇伯父, 卫阁老的千金不是已经远嫁山城了吗?”   难道丰靖帝想棒打鸳鸯?   “已经和离, 不日就会回京。”   “......”不是, 人家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温续文真希望自己猜错了。   下一刻, 丰靖帝就挑明道:“朕打算将她封为你的侧妃。”   真是千算万算, 没算到还能这样。   温续文一直防着明年选秀, 没想到丰靖帝还能半路塞人。   没办法, 温续文只能故意嫌弃道:“皇伯父, 她都嫁过人了。”   丰靖帝嗤笑,“要不是嫁过人,你以为能轮到你?”   人家好歹是内阁大学士的女儿, 若非嫁过人怎么可能为妾。   “不过, ”丰靖帝话音一转, “得你自己先让那姑娘同意, 朕才会下旨赐婚。”   卫怀杰就卫素一个女儿, 卫素若不是心甘情愿进安王府, 卫怀杰绝对敢抗旨不遵。   丰靖帝对心腹重臣的容忍度很高, 自然不愿强求。   温续文彻底傻眼了,这算什么走向?   丰靖帝挥挥手,“好了,中秋宴该开始了,你出去吧。”   丰靖帝会让温续文纳卫素为侧妃,也是为温续文着想,他看得出温续文有些随性,生怕他受委屈,他在世自然能护着温续文,可若是他不在了,谁知道新帝对温续文是什么态度。   有一个厉害的岳父护着,最起码能让温续文今后富贵无忧,免得因为入不了新帝的眼,连个富贵闲王都当不了。   离开明政殿,温续文有些浑浑噩噩,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爷?”   何顺见温续文神色不对,担忧地看着他。   温续文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江承,去查卫阁老的千金,记得查仔细点。”   “是,王爷,”李江承应声,他不需要知道温续文为什么这么做,只要听命就好。   真希望那人是个毒妇,越毒越好。   丰靖帝的意思很明显是让温续文接近那位卫姑娘,等卫姑娘喜欢上温续文,心甘情愿进安王府,他再下旨赐婚。   真要这样做,温续文都不知道许舒妤会多伤心。   ......   等温续文回到御花园,中秋宴已经开始,许舒妤早就陪着两位娘娘回到御花园。   宴席上,温续文的位置依旧挨着燕王,比起别人成双成对,甚至一家几口,燕王形影单只就显得格外显眼。   若是以往,温续文还有心情和他说几句,但他现在心情不好,不太想说话。   而且,卫怀杰就坐在温续文不远处,看到他温续文的心情就更差了,虽然人家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场中秋宴下来,温续文就没说几句话,全程就是在吃吃喝喝。   回去的路上,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抬头问他:“相公有心事?”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忍着没问。   温续文低头亲亲她,轻声道:“等我看看能不能解决,若是不能解决,我再告诉娘子。”   他不想现在就说出来让她难受。   可许舒妤并非傻子,仅凭温续文的只言片语,她便猜到一些。   许舒妤乖顺地点头,心里却是一阵黯然。   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吗?   次日,北城兵马司衙门   王亮和胡乔谷正在安排新招的兵丁,现如今北城兵马司有两千人,温续文打算设五个副指挥,除了王亮二人,剩下的三人便从这两千人中选出来。   温续文早就言明,这次副指挥选拔不看家世,只看能力,一个月后,能者上。   所以,现在所有人的干劲十足,甚至都希望自己巡查的时候遇到点意外状况,好显示他们的能力。   温续文坐在前堂,查看卫素的资料,脸色阴沉,“就这些?”   李江承低着头,“属下无能,只能查到这些。”   温续文握拳,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丰靖帝。   从李江承的调查结果来看,卫素不仅没有什么污点,相反,她很好,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会和离,是因为相公背弃了他们成亲时的承诺。   她当初选择远嫁时有多果断,现在和离就有多干脆。   若是两人之间没什么牵扯,温续文很欣赏这样的女子。   可现在......   其实,按照丰靖帝的说法,若是卫素不喜欢温续文,那一切就皆大欢喜,但温续文不敢赌君心,谁知道丰靖帝的耐心会不会耗尽,执意下旨赐婚呢。   除非卫素再嫁,才能杜绝丰靖帝的心思。   可人家才和离,哪能那么快再嫁,所以,摆在温续文面前只有一条路:让卫怀杰知道丰靖帝的打算。   卫怀杰就这么一个女儿,哪怕和离过,卫怀杰应该也不愿让卫素进安王府,毕竟亲王侧这个名头听起来再好听,但也改变不了其是妾室的事实。   卫怀杰浸淫朝堂十数年,对丰靖帝很了解,应该知道该如何搞砸这件事。   温续文看着手中的资料叹气,希望这条路走得通。   等等!   温续文眼神一凝,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卫姑娘是慕良的表姐?”   李江承连忙道:“卫阁老的夫人和陈统领的夫人是嫡亲的表姐妹。”   温续文扶额,这未免也太巧了,陈慕良要是知道他现在身上背负着追他表姐的圣命,会不会想揍他一顿?   又或许,可以找陈慕良帮帮忙?   ......   沈府   自从之前许舒妤来过后,沈琳琳就一直在等着冯洛凌来,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他休沐,可等了一天他都没出现。   这一天,沈琳琳没看进去一个字,等到日暮降临,她才终于确定冯洛凌不会来了。   她抿紧嘴唇,失落地垂下头,“他还是生我的气了。”   葱白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沈琳琳心里很慌,她没哄过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冯洛凌不生气。   另一边,百味楼   “大哥,我叫你哥好不好,你已经拉着我喝了好几个时辰的酒了,到底有什么事,你好歹说出来啊。”   冯洛凌一脸崩溃,他今天本来是想去沈府找沈琳琳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去,就被陈慕良拉到百味楼喝酒。   他明明有香香软软的未婚妻要陪,为什么要在这里陪个大男人喝酒。   虽然他就喝了几杯,全程都是陈慕良在喝。   陈慕良沉默不语,就闷头喝酒。   冯洛凌皱眉,“你这人向来稳重,我拉着你出来这么多次,很少见你这么放纵地喝酒,上一次还是那个女人......不是吧?”   冯洛凌先是睁大眼睛,随后眉头微皱,“莫非她,不对啊,她现在又不在盛京。”   陈慕良依旧不说话。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可除了那个女人谁还能让陈慕良这么颓废,他咬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栽在她身上了?人家都成亲了。”   “和离了。”   “什么?”冯洛凌没听清楚。   陈慕良抬起头,白皙俊逸的脸上带着酒晕,眼神有些朦胧,嘴里却是一字一句道:“她和离了!”   “艹!”   冯洛凌愣了一会儿,就吐出这么一个字,随后站起身,不悦道:“那有如何,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你,你忘了你当初在她成亲前堵着她的那次她是怎么拒绝你的?”   “我没忘,”陈慕良干了杯中的酒,“在她心里,我永远是她弟弟,我也没再肖想什么。”   冯洛凌看着他现在醉醺醺的样子,嗤笑一声,骗鬼呢,真放下了,还会来这里买醉?   陈慕良知道冯洛凌在想什么,也没解释,继续道:“她当初宁愿承受和家人的分离之苦,也要嫁给那个男人随他离开盛京,现在不过四年,我就想知道......”   “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悔?”冯洛凌接话。   陈慕良身体往后一仰,轻笑一声,“算是吧,她当时一腔热血,以为自己遇到良人,哪怕我跟她说过多次那人不可信,她都听不进去,就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的任性?”   冯洛凌冷笑,都说不肖想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打脸也不带这么快的。   “她总说我只是她弟弟,可她也不想想,我十岁后就比她稳重了,可她对我的认识还是停留在小时候。”   冯洛凌没忍住嘲讽一声,“谁让你之前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总是表姐表姐地叫。”   他们两个自幼相识,陈慕良的很多事他都知道。   陈慕良抬手扶额,苦笑,“所以我无数次都想回到过去揍自己一顿。”   那时候又不是没有玩伴,整日缠着她做什么。   “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真还放不下,那就娶她,反正她已经和离了。”   “我娘说要给我相看姑娘,我答应了。”   陈慕良冷不丁的来了句。   “靠,你玩我呢。”   冯洛凌气得跳脚,这一起一伏的,整得他心跳都不正常了。   陈慕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聪明如他,感情一事也弄不明白。   他也不清楚,他现在还不放下她,是不甘,还是真的有执念放不下。   冯洛凌见他不说话,有心骂他几句不争气,可又想起他和沈琳琳,顿时就泄气了。   算了,他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哪有资格给别人出谋划策。   第73章   “小姐, 我们回来了。”   盛京城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城内, 马车的车窗被打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这人看了看城内,便一脸欣喜地和车内的人说道。   车内女子扭过头,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庞,一双丹凤眼看着盛京的街道,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是啊,回来了。”   当初, 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 执意要远嫁山城, 其实有想过若是她看错良人, 之后会不会回来?   现如今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亲人们都在盛京, 她不回来又能去哪里?   冯洛凌看到城门口的马车内那女子一闪而过的相貌, 便明白了陈慕良为何今日拉着他逃值, 他嗤笑一声,“你不是都要相看姑娘了吗,还来这里做什么?”   口是心非的家伙!   陈慕良神情有些恍惚, “她, 似乎没什么变化。”   冯洛凌摸摸下巴, 没计较他逃避刚才的问题, 一脸赞同地点头, “和离这么大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嘿, 不愧是打不倒的卫表姐。”   这女人的心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看着马车越行越远,陈慕良收敛情绪,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冯洛凌跟在他身后,“怎么,有什么想法?”   陈慕良没答话,他的心已经乱了,他都给不了自己答案,又怎么回答冯洛凌的问题。   冯洛凌暗叹口气,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道:“续文方才派人来,说明日请我们俩在百味楼吃饭,他难得想请次客,你去不去?”   “去,”正巧想喝酒了。   虽然又有一次休沐要被浪费了,可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冯洛凌总不能扔下陈慕良不管,还好沈琳琳那边有医书要研究,他不去应该也没关系。   ......   温续文这几日一直在想怎么解决卫素的事,让卫怀杰知道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温续文和卫怀杰并不熟,两人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贸然去府上拜访,估计卫怀杰都不一定愿意见他。   温续文便打算在陈慕良身上着手,好歹卫怀杰也是陈慕良的表姨丈,他肯定能见到卫怀杰。   趁着休沐日,温续文就在百味楼请客,至于冯洛凌,他就是顺带的,反正这两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也不用特意避开冯洛凌。   百味楼三楼   以温续文现如今亲王的身份,已然够身份上三楼,温续文作为东道主自然先到,等了大概一刻钟,冯洛凌和陈慕良才一起走进来。   温续文看向陈慕良,微微一愣,“多日不见,慕良精神看着不大好啊。”   冯洛凌主动替他打掩护,故意幸灾乐祸道:“陈伯母正在给他议亲,他精神能好才怪。”   听言,温续文没有怀疑,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慕良好歹去看看,万一碰到个满意的呢,这种事还是看缘分。”   不会有满意的!   冯洛凌在心里腹诽。   陈慕良轻扯嘴角,算是对温续文的回应。   温续文经历过被催婚的恐惧,再加上今日有其他事,便不再说什么。   等菜上齐,几人吃了一会儿后,温续文才道:“慕良,我前几日才知道卫阁老是你表姨丈,隐藏得够深啊。”   冯洛凌手下一顿,看向温续文。   陈慕良还算平静,“我总不能把这事拿出来天天说吧,隐藏谈不上......续文有事?”   温续文也不拐弯抹角,点头,“嗯,我有个挺重要的事,需要见卫阁老一面,慕良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没问题,”这不算什么大事,陈慕良一口答应下来。   冯洛凌有些好奇,“续文,你找卫阁老有什么事......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三个什么关系,告诉你们也无妨。”   这事一直憋在温续文心里,他也想找人说说,冯洛凌和陈慕良都是可信的人,再加上陈慕良早晚都会知道,现在只是提前说出来而已。   “唉,中秋宴那天,皇伯父特意找我单独说话,说是要把卫阁老的千金许给我当侧妃,你说这......”   噗!   温续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冯洛凌的喷酒打断了。   “怎么了这是?”温续文一脸疑惑地看向冯洛凌。   陈慕良暗自拉住冯洛凌想要站起来的动作,眼底一沉,嘴角却是带上几分笑意,“没事,他脑子不正常,你继续说。”   温续文正愁着呢,也没多想,继续道:“可是我不想要啊,我就想着和卫阁老见一面,看看他能不能让皇伯父打消这个想法。”   “续文为什么不愿意,表姐,表姐是个极好的女子?”   听言,冯洛凌一脸古怪地看着陈慕良。   温续文喝了杯酒,“那有如何,我有娘子的,别说侧妃了,就是我府里进个侍妾,她怕是都要难过,我舍不得。”   陈慕良两人早就知道温续文对许舒妤极好,却不想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陈慕良掩去眼底的复杂,“续文你应该知道,王府不可能只有弟妹一人。”   “我知道,但是能拖多久拖多久吧。”   温续文已经有办法拖过这次选秀,之后吴王和楚王的争储会越来越激烈,燕王也会参与进去。   那时候丰靖帝应该没功夫搭理他,再之后就该是新帝登基了,到时候他就解放了。   虽说这么想就跟盼着丰靖帝挂似的,可温续文真的舍不得许舒妤受一点的委屈。   论感情,许舒妤在温续文心里绝对是第一位,他自然更看重许舒妤的想法。   所以,温续文其实一切都计划得挺好的,结果半路杀出个卫阁老,打乱了他的计划。   “皇上要下旨,便是表姨丈又如何阻止得了?”   陈慕良现在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对温续文知根知底,单就人品才学来说,他绝对是一个良人。   可温续文心里只有许舒妤一人,这份专情,对其他女子便是一种残忍。   陈慕良自然舍不得卫素进安王府受这种苦,可丰靖帝的旨意谁又能违抗?   温续文摇头,“还没到那一步,皇伯父还是极看重卫阁老的,所以他给我的命令是:让卫姑娘心甘情愿地进安王府。”   冯洛凌的脸色更加古怪,且看向陈慕良的表情隐隐带着怜悯。   这厮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情敌就出现了,而且还是强有力的情敌。   “若是表姨丈阻止不了皇上呢?”陈慕良目光深沉,问出这个可能。   温续文沉下脸,仰头干了杯酒,狠声道:“那我就进宫告诉皇伯父,我不喜欢卫姑娘。”   冯洛凌听言,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佩服,“好样的!”   “续文可知你这样做,对表姐有什么样的影响?”陈慕良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世人从来不会怪罪男子,只会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   温续文一愣,“皇伯父又没下旨,谁会知道?”   “还是会传开的。”   除非丰靖帝下封口令,要不然瞒不住的。   温续文听言摇摇头,苦笑道:“慕良,那你就替我跟卫姑娘说声抱歉,我没办法顾及那么多。”   陈慕良顿时便怒了,猛地站起身,拽住温续文的衣领,“堂堂七尺男人,让一个女子代你受过,你还要不要脸!”   温续文也不生气,直视陈慕良,“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就想和我娘子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要逼我?”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冯洛凌连忙过来拉开陈慕良,“那个,续文,就没别的办法了?”   温续文整理衣领,头也不抬道:“有啊。”   “什么办法?”   “只要卫姑娘再次嫁人,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说完,温续文便苦笑一声,“可是这怎么可能。”   冯洛凌隐晦地看了陈慕良一眼,低声嘀咕,“怎么没可能,我看大有可能。”   温续文虽然不想让卫素进安王府,却也不愿毁了她的一生,仓促找个人再嫁,遇到良人的几率太小了。   温续文坐下接着喝酒,“算了,今日先喝酒,之后的事,等我见过卫阁老再说。”   如果真的不行,再想其他的主意。   陈慕良听到温续文那话后,喉咙有些发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冯洛凌在一旁看得直着急,用手肘捅捅他,再不说话,你媳妇就又跑了。   陈慕良坐在温续文身边,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主动给他倒了杯酒,见温续文诧异地看过来,他开口道:“续文,你方才说让表姐嫁人?”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让卫姑娘嫁人,只是这么一想。”   “那如果真成了,你不怪有人抢了表姐?”   怎么说呢,虽然丰靖帝还未下旨,但按理说卫素可以算是温续文的人了。   男人的占有欲总是稀奇古怪,没有缘由的。   “怪?”温续文嗤笑,“真要有人娶了卫姑娘,待他们成亲的时候,我给他们包个大大的礼金红包。”   “有多大?”冯洛凌脱口而出。   温续文还真认真想了想,“嗯,一万两。”   冯洛凌憋笑,凑到陈慕良耳边,低声道:“别犹豫了,娶了卫表姐,不仅能多个娘子,还能白赚一万两,多好的事啊。”   陈慕良瞪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温续文却是看向两人,“你们在嘀咕什么?”   冯洛凌连忙摇头,“没什么。”   “不对,你们两个很不对劲。”   这两人从一进门就不正常,陈慕良心思深沉,尚能维持住表情,但冯洛凌向来放肆张扬,很少掩饰情绪,温续文仔细想想,刚才这家伙的表情很不对劲。   温续文眼睛一眯,“我连这么大的事都告诉你们了,你们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   他总感觉他们隐瞒的事和他有关。   冯洛凌讪笑一声,看向陈慕良,说不说得他决定。   朋友贵在真诚。   虽然陈慕良现在心里依旧很乱,但他还是把他和卫素的事告诉温续文。   怎么说呢,其实俗套得很。   陈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大好,陈慕良刚出生时身体也不好,四五岁时比同龄人要瘦弱很多,虽不曾被人欺负,但同龄人却是不大愿和他一起玩。   因此,陈慕良小时候经常跟在卫素身后,卫素虽然只比他大一岁,但她性格泼辣,在孩子中颇有威信,有卫素带着,陈慕良才不会被人嫌弃。   而且卫素很护短,有人说陈慕良短命鬼,都会被她狠狠地教训一顿。   之后,陈慕良开始习武,身体素质渐渐赶上同龄人,且因为聪慧,性子愈发稳重,从被卫素护着,变成他保护卫素。   可卫素对他的认知已经定型,哪怕陈慕良已经比她高,她还是习惯把他当弟弟。   四年前,卫素议亲,议亲对象是她自己相中的,陈慕良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调查了遍,然后告诉卫素那人不可信,可卫素还是一意孤行。   那时候陈慕良就在想事实会告诉她,她今日的选择是错的。   如今,卫素回京,恰好印证了陈慕良当日所想。   但陈慕良心中其实没有主意,他该怎么做。   听完陈慕良和卫素的过往,温续文的眼睛闪闪发光,一脸真挚地看向陈慕良,“慕良,你我相识多年,是可以以命相交的朋友,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一定帮你追到卫姑娘。”   冯洛凌嘴角抽搐。   陈慕良却是摇头,“没可能的。”   要有可能,四年前她就不会远嫁了。   “慕良,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看看你,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还这么成熟稳重,卫姑娘再次见到你,绝对不会再拿你当弟弟。”   温续文怎么可能允许陈慕良打退堂鼓,这可是关系他们两个人的幸福。   “可是......”   “我说你墨迹什么,还是不是男人,”温续文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   这人平日里聪明得很,更是把威远侯世子算计得都有心理阴影了,怎么在感情上这么懦弱?   冯洛凌也在一旁附和,“续文说得对,卫表姐如今回京,便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如果这一次还失败,你也好真真正正地放下。”   “你怎么说话呢......慕良,有我和洛凌帮你,绝对不会失败的。”   陈慕良看着温续文比他还积极的劲儿,一脸黑线,“你这避如蛇蝎的样子未免太嫌弃我表姐了?”   温续文耸耸肩,“卫姑娘对你来说自然是宝,对我来说,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烫手山芋。”   陈慕良冷脸,你还真敢说啊。   “别生气,要不是这样,你以为你能有机会?”   温续文一针见血,就凭他有丰靖帝的圣命,陈慕良还真不一定争得过他。   “那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慕良该怎么做吧?”冯洛凌开口提醒。   话音一落,温续文和陈慕良都沉默了。   “慕良对卫姑娘最了解,你说该怎么做?”   “我方才说不可能,不只是因为表姐心里没我,还因为她刚刚和离,近两年之内肯定没有再嫁的想法,甚至她都有可能打算不再嫁,一心侍奉父母。”   温续文听言,沉吟片刻,“我觉得还是得找卫阁老,不过不是我去找,得慕良去。”   冯洛凌一拍手,“我决定这个方法可行,若是有卫阁老帮忙,慕良娶到卫表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既然下了决定,陈慕良也不再犹豫,“我改日就去拜访表姨丈。”   温续文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再发愁,起身道:“好了,正事说完,我该走了。”   “菜还没吃完呢,今日休沐,你还有事?”冯洛凌刚拿起筷子。   温续文嘴角上扬,“前几日.我看到娘子就心虚,都没好好陪她,我现在要回去陪她,你们慢慢吃。”   艹!   看着温续文离开,冯洛凌忍不住爆粗口,然后他加快手下的速度,感觉吃个半饱后,他也站起身,拍拍陈慕良的肩膀,“兄弟,小爷也走了,你慢慢吃。”   希望今日他能见到沈琳琳,他们都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陈慕良看着一桌的饭菜,想要娶卫素的心思更加坚定了些,总不能一直被秀。   ......   回到王府,温续文便听下人汇报今日陈茜来了,才刚走不久,他没在意,反正陈茜不是第一次来,直到他在宁安殿寝殿门口闻到一股酒味。   待走到里面,温续文就看到许舒妤正靠坐在软榻上,脸颊布满红晕,眼神朦胧泛着水光,一看便是喝醉了。   见温续文回来,秀儿主动道:“今日陈姑娘来访,王妃不小心贪杯了。”   温续文眉头微皱,相识这么久,他从来没见许舒妤喝醉过,她喝酒向来不会超过三杯,自律得很,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陈姑娘是不是说了什么?”   秀儿摇头,“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就是和许舒妤说说近日发生的事,以及日常吐槽尤寻远那根木头。   温续文走到许舒妤身边坐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娘子?”   许舒妤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温续文,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相公回来了。”   看来还没有醉得太糊涂。   许舒妤感觉到头痛,便用手按,却没得到缓解,忍不住蹙眉。   温续文注意到她的表情,便抬手帮她按摩额头,等许舒妤的眉头舒展,他才道:“娘子今日怎么喝这么多酒了?”   “舒妤心情不好,”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神情渐渐放松。   “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相公要纳妾了。”   说到“纳妾”两个字,许舒妤睫毛轻颤。   温续文听到这话,手下顿了下才继续帮她按摩。   他就知道他瞒不住许舒妤,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温续文突然很庆幸,庆幸找到了解决这次事情的方法,要不然他该怎么和许舒妤交代。   若是清醒时许舒妤定不会说这些,可现在喝醉了,却是想不了那么多,说话皆随心意。   没听到温续文的回应,许舒妤眼眶泛红,声音微颤,“若舒妤不想王府进其他女子,相公......可能答应?”   明知不该说,明知不可能,她还是说了出来。   她性情淡然,却对温续文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他。   她,其实一点也不大度的!   什么女四书,此刻都被她抛到脑后。   温续文心神一颤,下意识搂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柔声道:“答应,你说的我都答应。”   他想要携手一生,白头到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   得到满意的答案,许舒妤笑了,似是心事了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温续文抱起许舒妤,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陪她,哪都没去。   等许舒妤醒来,一眼就看到温续文,她下意识地勾唇,“相公何时回来的?”   她刚醒,醉酒的事情还没想起来。   “早就回了......娘子先把醒酒汤喝了。”   温续文从秀儿手中接过醒酒汤递给许舒妤。   喝完醒酒汤,许舒妤渐渐想起自己醉酒时说得话,心里有些懊恼,可又想起温续文的承诺,终究是甜蜜多一些,看向温续文的眼神更显柔情。   温续文握着她的手,道:“本来不告诉娘子是不希望娘子忧心,但娘子既然已经猜到,我就不瞒着娘子了。”   “皇伯父有意将卫阁老的女儿许给我当侧妃,这几日.我一直想办法拒了此事,今日终于有了眉头。”   “什么办法?”许舒妤下意识问道。   温续文笑了两声,“此事也是赶巧了,之前陈姑娘不是说过慕良心中一直有一女子,只是不知道是谁。”   “莫非......”许舒妤眼睛一亮。   温续文点头,“不错,慕良心仪的女子正是卫姑娘,只要慕良能和卫姑娘成亲,就算是皇伯父,他也不能强行拆散人家。”   “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   温续文低头看着许舒妤,揶揄道。   许舒妤扬起的嘴角微微收敛,红了耳垂,扭过头不和他对视。   温续文看得心里一软,缓缓靠近许舒妤,吻住那一片诱人的温热,随后渐渐深入。   许舒妤搂着温续文的脖子,一点点配合他,心里满是柔情,只觉他想做什么她都甘愿。   锁儿从外面进来,本打算提醒两位主子该用晚膳了,结果被秀儿拦下。   “通知厨房,一个时辰后再将饭菜送来,还有,热水也要准备好。”   秀儿很是淡定地吩咐道,她处理这种事都有经验了。   何顺和李江承都在殿外,宁安殿毕竟是许舒妤的寝殿,没有温续文的吩咐,他们不会踏进一步。   第74章   早朝   待文武百官行礼起身, 吴王出列禀报道:“父皇,日前克扣粮饷一事,刑部已调查清楚, 除五城兵马司外, 步军统领衙门和丰台大营皆有克扣粮饷之事发生, 儿臣已命人将中饱私囊之人押入刑部大牢, 等候父皇处置。”   丰靖帝闻言,温声道:“老大这次办得漂亮,处事稳重了不少, 很好。”   吴王心中一喜, 忙道:“儿臣一直谨记父皇教诲, 片刻不敢遗忘。”   “有长进便是好事.....至于大牢中的官员, 朕念在他们有功于朝廷,免了他们的死刑,罢了他们的官职后就把他们放了吧。”   听言, 百官皆道:“皇上仁慈。”   禀告完此事, 吴王退回朝列, 随后右副都御史韩徵言出列, 扬声道:“皇上,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此次众多将士被克扣粮饷, 户部难辞其咎, 臣奏请皇上彻查户部。”   温续文在一旁听到这话, 暗道来了。   这次吴王借着查克扣粮饷一事, 抓了不少楚王一系的人, 但都是些小喽啰, 肯定不能让吴王满意。   他会借着这次机会, 将矛头指向户部,温续文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丰靖帝本就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把事情交给刑部,吴王却如此不依不饶,啧,刚才丰靖帝白夸他稳重了。   楚王心思自是比吴王要深沉得多,听到韩徵言的话,他马上出列请罪,“父皇,韩御史说得对,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户部难辞其咎,儿臣御下不严,有负父皇的信任,请父皇责罚。”   吴王微低着头,嘴角止不住上扬,但下一刻,他便僵住了。   只见丰靖帝眉头微皱,轻斥道:“刑部已经将人全部抓住,克扣粮饷便是他们的上官都不知道,又和户部何干?韩爱卿身为都察院副都御史,不曾调查便胡乱上奏,你就是这样对待朕的信任的?”   韩徵言面色一变,连忙跪下,“微臣知错,请皇上责罚。”   丰靖帝现在这态度摆明了不想查户部,他除了认错,没别的办法。   丰靖帝见此,脸色稍稍缓和,“你是朝中重臣,朕给你留些面子,不罚你了,但都察院的职责十分重要,今后切不可再犯。”   “是,微臣谨记。”   丰靖帝又把目光转向楚王,“老二也退下,此事与你无关,朕还没听说有人上赶着认错的。”   楚王微低头,恭声道:“父皇明鉴,儿臣感恩。”   吴王暗自咬牙,可恶,父皇总是这样护着老二。   温续文看得出来,在吴王和楚王中,丰靖帝很明显更满意楚王。   不过也很正常,若真只有吴王和楚王两个皇子,温续文也选楚王,吴王终究还是差了点,而且有些急功近利了。   下了朝,离开金銮殿,吴王看着楚王,冷哼一声,“老二,你别得意。”   楚王温和地笑笑,“大哥此言差矣,本王并不得意。”   这么多年来他打击吴王还打击得少吗,没什么可得意的了。   吴王脸色更加阴沉,直接甩袖离开。   温续文看着两兄弟的相处,看来夺嫡会愈演愈烈了。   明政殿   下朝后,温续文刚要出宫,就被花总管拦住了。   “皇伯父,是要找侄儿下棋吗?”   温续文看着丰靖帝面前的棋盘,笑问。   丰靖帝冲他点头,“坐下。”   “卫家那边,怎么样了?”   温续文拿着棋子的手一顿,随后面色如常道:“皇伯父未免太心急了,这才多久,侄儿又不是银子,卫姑娘哪能这么快看上侄儿。”   丰靖帝冷哼,“朕是担心横生变故,到时候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温续文撇嘴,他才不会后悔呢。   “那个,皇伯父是打算等卫姑娘为侧妃?”   丰靖帝看他,“有何不妥?”   温续文连忙摇头,“没什么不妥,就是,侄儿的王妃还没封呢,就封侧妃是不是不太好?”   上次温续文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忘了这茬,后来他越想越觉得这其实是册封许舒妤的一个机会,今日便提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时候了,丰靖帝本来是打算在选秀前册封许舒妤,现在有了卫素这一茬,提前册封也未尝不可,便点头道:“言之有理,朕会处理。”   虽没说什么时候,但也就是这几日了。   温续文大喜,连忙起身行礼,“侄儿多谢皇伯父。”   丰靖帝摆摆手,“坐下,继续下棋。”   只要温续文不像他父王那样专宠一人,影响子嗣,他这般爱重正妻,丰靖帝是不会反对的,相反,只有这样,才能使家宅安宁。   ......   温续文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府,他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在今日完成了,高兴得很。   此事看起来只是几句话的事,却是温续文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没有拒绝丰靖帝要为他纳妾的心思,不曾触碰丰靖帝的底线,丰靖帝自然也不会让他难做。   “相公,可是有什么喜事?”   许舒妤见温续文高兴,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温续文决定先卖个关子,“到时候娘子便知道了,是个大惊喜。”   许舒妤嗔他,“相公就会逗舒妤,”不告诉她也就罢了,还说这些引她好奇。   温续文抱着她笑了笑,却打住主意给她个惊喜,半点消息都没透露。   许舒妤看向何顺和李江承,两人连忙摇头,“王妃明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舒妤见此,只得放弃,左右不过多等几日。   丰靖帝的动作其实挺快的,次日,花总管就捧着圣旨来到安王府,此时温续文已经去北城兵马司衙门上值。   许舒妤还以为安总管是来找温续文,直到安总管让她接旨,她才明白这旨意是给她的。   圣旨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夸她聪明贤惠,还有让她今后管理好后宅,让温续文没有后顾之忧等等。   许舒妤听到“安王妃”三个字时,脑中空白一瞬,良久才反应过来接旨。   花总管将圣旨递给许舒妤,笑道:“奴才给王妃见礼了。”   许舒妤忙道:“花总管不必多礼,今日有劳了。”   “此乃奴才的本分,应该的。”   彼此寒暄几句,花总管便离开了安王府。   花总管刚走,安王府的下人们便在秀儿和锁儿的带领下,齐声道:“(小人)奴婢给王妃请安。”   虽说府里一直称呼许舒妤王妃,可直到今日才算是真的名正言顺。   许舒妤心里自是高兴,这是她盼了许久的,“都起来吧,府里每人多发三个月月例。”   “多谢王妃。”   实惠总是让人开心的。   许舒妤微微一笑,打开圣旨又看了看,心里颇有种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同时她也意识到温续文说的大惊喜是什么。   许舒妤明白丰靖帝会突然册封她,必定和温续文有关,心里更是如喝了蜜一般,他虽然从未和她说过此事,却是一直记在心里。   温续文下衙回到王府,便察觉到府里的气氛不一样,问了个下人才知道今日花总管来过。   暗叹一句丰靖帝动作真快,温续文快步走到宁安殿。   许舒妤正在寝殿内看书,温续文走到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拱拱手,“本王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许舒妤抿嘴一笑,“舒妤要多谢相公才是。”   “我早就说皇伯父定会喜欢你的,册封是迟早的事.....不过,能这么快册封还多亏了卫姑娘,等她和慕良成亲再好好谢谢她。”   许舒妤听言问道:“卫姑娘已经答应陈公子了?”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吧。”   “应该?”许舒妤有些狐疑,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我明日去问问慕良。”   这家伙不会真的办不好吧?   ......   百味楼   温续文目光不善地看着陈慕良,“你说你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陈慕良点头。   “不是让你去找卫阁老吗?”   “我找了,也和表姐说了,但是她宁可进安王府当侧妃,也不愿嫁给我。”   “你没告诉她,我心里只有娘子?”   陈慕良苦笑,“我说了啊,可表姐压根就不在意你喜不喜欢她,她还说这样也好,清静。”   “清静个屁,”温续文忍不住爆出口,怎么就在卫素那里出故障了呢。   “你表姐脑子是不是有病?”   陈慕良面色一沉,“别胡说,我明白她的心思,她是不想耽误我。”   正妻和妾室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也不能去我府上捣乱啊。”   卫素不介意去安王府当个摆设,可他介意啊。   温续文有些坐不住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可别真出什么乱子,“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快说什么办法?”   “我可以跟表姐做个约定,我们可以先成亲,我不会强迫她什么,若她今后心思不变,到时候我们再和离。”   至于是什么时候,温续文心里清楚,自然是新帝登基之后。   “卫姑娘会答应吗?”   “这就需要续文你帮忙了。”   “怎么帮忙?”   “很简单,让她看到你和王妃有多恩爱便可以。”   只有让卫素亲眼所见温续文和许舒妤之间真的容不下其他人,她才会放弃进安王府的心思。   毕竟,同为女子,她怎能毁了别人的幸福。   温续文笑了,“这个确实简单。”   他最不会隐藏的便是他对许舒妤的感情。   温续文怕夜长梦多,第二天没有去兵马司衙门,直接拉着许舒妤出去逛街,他怕许舒妤表现得不自在,没有和她说这事,两人如以往一样。   现如今已是十月,天气转冷,许舒妤身上披着披风,避免寒气入体。   “相公,楚王府让人送来请柬,请我们去参加府里五少爷的周岁宴。”   许舒妤和温续文走进一家店,一边欣赏柜台的东西,一边说道。   温续文随口道:“既然送了请柬,那去就是。”   楚王府的那些女人可不是摆设,这么多年来,总共为楚王生下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比起丰靖帝可谓是子嗣颇丰了。   而吴王府至今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温续文严重怀疑,丰靖帝偏爱楚王是看中他的生育能力。   许舒妤倒是记挂着吕若兰就在楚王府,不过想着温续文是男客,肯定去不了后宅,便放心些。   吕若兰是第一个公开对温续文有觊觎之心的人,虽知她不会有什么威胁,许舒妤想到她,还是不太舒服。   “那我便让人准备一份礼物,到时带过去。”   “嗯,不用准备太好,我们以后不知道得参加多少次这种筵宴呢。”   这种事就跟前世随份子一样,不代表你随出去多少份子,就能收回来多少。   比生孩子,温续文自认比不过楚王。   许舒妤听言笑了,温续文有时候也会斤斤计较,仔细想想,他的大方似乎都是对她一人。   两人逛了几个时辰,中途温续文特意仔细观察过,也没发现陈慕良和卫素在哪儿,藏得挺隐蔽。   为了陪许舒妤逛街,温续文逃值一天,次日继续去兵马司衙门上值。   上次刑部彻查克扣粮饷的事,五城兵马司衙门也被带走几个副指挥,吴王还算有分寸,王亮和胡乔谷他都没动,带走的都是其他四城的人。   那四城的指挥都知道此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惹出来的,再加上自己又没有什么大的靠山,就纷纷向温续文投诚,将那几个副指挥的空缺交给温续文安排。   便是温续文都没想到,他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控制住五城兵马司。   现如今他手里便有将近四千人,这点人在盛京自然不算什么,可关键时刻却是能起大作用的。   毕竟步军统领衙门虽然有三万人,可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城外丰台,和丰台大营的兵马相互牵制,在盛京城内的也就几千人。   完全掌控五城兵马司衙门最明显的好处就是温续文的话可以很快执行,不会有人反对,同时下面的人都在按他的要求安排任务,便是他离开几日,也不会影响到兵马司。   三日后,楚王府   今日是楚王府五少爷的周岁宴,王府很是热闹,楚王虽不敢明目张胆地结交大臣,但他掌管户部,户部侍郎以下的很多官员都到了。   亲王中,除了温续文他们三个王爷,十四岁的晋王也来了。   十四岁在前世还是个孩子,可在古代却是不小了,再过两年,晋王也能入朝听政,和他哥哥们一样。   温续文第一次见晋王,或许因为是最小的皇子,不涉及储位之争,丰靖帝挺宠他的,他性格也要单纯很多。   看到温续文和许舒妤,晋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见过堂兄,堂嫂。”   温续文颔首,“堂弟一个人?”   晋王摇头,“父皇派了一队禁卫保护我......三哥!”   话说了一半,晋江目光移向温续文身后,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   温续文扭头一看,是燕王到了,晋王跑到燕王身边,一点也不在意燕王的冷脸,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三哥,我听说父皇上次派你去江南办差事,三哥抓到好几个贪官,三哥好厉害啊。”   温续文:“......”这一脸迷弟的表情还真是很久没见过了。   许舒妤看得有趣,低声道:“晋王很喜欢燕王呢。”   温续文点头,可不是。   燕王却是不理会晋王,走到温续文面前,直接忽视温续文,冲许舒妤微微颔首。   许舒妤连忙回礼。   温续文黑脸,“三堂兄眼神似乎不大好啊。”   他娘子是许舒静的姐姐,那他还是她姐夫呢。   许舒妤扯扯他的衣袖,这点小事就不用争了,“王爷,妾身先去见二堂嫂了。”   在外面,许舒妤一向称呼温续文“王爷”,免得落人口实。   温续文点头,本来男客和女客就是分开的。   待许舒妤走后,温续文才问道:“这五少爷是哪位侧妃所出?”   “不是侧妃,只是个侍妾,”晋王答道。   “侍妾?”温续文嘴角一抽,“二堂兄挺重视这个侍妾的。”   这是受丰靖帝影响,生个儿子就很高兴吗?   晋江笑了,“前头四个儿子的周岁宴都大办了,二哥可能是不想厚此薄彼。”   “有可能,”这还只是庶子,要是嫡子,楚王指不定怎么炫耀呢。   别看他生了这么多儿子,其实一个嫡子都没有,但是吴王,虽然人家只有一个儿子,却是实打实的嫡子。   这么比较的话,也不知吴王和楚王谁更胜一筹。   当然,不管是谁,都比还没娶妻的燕王强,也难怪丰靖帝不曾考虑让他继位。   温续文三人走进花园,楚王府已经来了很多客人,见温续文三人一起进来,楚王眼底一闪,走过来笑道:“三弟,四弟,续文,你们可是来晚了,连大哥都到了。”   “是吗,我在门口碰到三堂兄和堂弟,还以为时间还早呢。”   “没事,来了就好,入座吧。”   宗室坐在一桌,自从康王一脉被圈禁后,近几代的宗室便只剩下丰靖帝这一脉,剩下的便是远亲了。   他们无一人被封为亲王,最高也不过是郡王,和楚王交好的也不过两三人,所以宗室这一桌人并不多。   众人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公事,皆是随意胡扯,吴王和其他宗室温续文不熟,燕王就跟个哑巴似的,最后温续文无奈地和十四岁的晋王聊天,好在晋王还算博学,两人也能聊得下去。   楚王府后院   吴王妃一边逗弄奶娘怀里的孩子,一边话里话外地嘲讽楚王妃生不出孩子,但楚王妃压根就不搭理她。   许舒妤觉得楚王妃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就好像这世间没什么好让她留恋的。   吴王妃在那唱独角戏,许舒妤听得心烦,待了一会儿,便离开房间出来透透气,刚走几步就碰上吕若兰。   这运气!   许舒妤很是无奈,本不欲理她,吕若兰却是抢先一步行礼,“妾身见过安王妃。”   “免礼。”   多日不见,吕若兰看着更显魅惑,再看看对方身上的穿戴,不难想象她在楚王府应该挺受宠的。   “吕侍妾还有事?”   许舒妤见她还不走,皱眉问道。   吕若兰咬唇,她确实有话要说,可这里是楚王府,到处都是眼睛,她如今得宠更需谨言慎行。   “妾身无事,王妃慢走。”   算了,说不说都一样,她想做的许舒妤早晚都会知道。   许舒妤觉得吕若兰怪怪的,却是没有多想,如今对方身在楚王府,没有楚王妃的允许,连王府都出不去。   ......   周岁宴结束,温续文和许舒妤一起回府,许舒妤便提起楚王妃的事,温续文若有所思,道:“楚王妃的父亲是丰台大营的黄副将,楚王娶她本是为了她的家世,我听说楚王妃嫁入楚王府前曾经有一门亲事,但黄副将为了和楚王府结亲,强行毁了那门亲事。”   说实话,当初已经定亲的楚王妃是没资格参加选秀的,这其中不乏楚王的运作。   为了兵权,楚王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步军统领衙门和丰台大营分别守卫着盛京内外,兵力强横,能掌握其一,就对争储多几分把握。   楚王有意大位,会这般谋划并不稀奇。   许舒妤听言微微蹙眉,却是没说什么,她明白在权势利益下,什么都可以舍弃。   与楚王妃相比,她要幸运多了。   温续文却是在想,楚王妃心里定是恨及了楚王,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吴王府   从楚王府回来后,吴王就沉着脸,“今日除了户部的大半官员亲自去给老二道贺,还有不少官员送了礼,如今老二是越来越得意,再这样下去,岂有本王的立足之地?”   幕僚出言道:“王爷,楚王太会伪装,不仅文武百官被他欺骗,便是百姓们也多向着他,再加上有梁阁老父子相助,楚王的优势太大了。”   吴王更怒了,“你的意思是要本王主动认输?”   幕僚连忙摇头,“属下并无此意,属下觉得想要打败楚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破坏楚王在臣民心中的形象。”   “哼,说得容易,本王查了这么多年他的破绽,还不是没多少发现。”   “王爷,没有破绽,我们可以制造破绽?”   “你是说栽赃?”吴王眼睛一亮。   幕僚摇头,“我们只是提前揭露楚王的真面目,怎么能是栽赃呢。”   吴王笑出声,“哈哈,不错,本王是在替民除害,先生果然聪慧,不愧是本王的肱骨之臣。”   幕僚谦虚地笑笑,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第75章   丰靖四十三年十一月   卫家和陈家要结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盛京。   紧接着, 温续文便被传唤进宫。   刚走进明政殿暖阁,就有一只茶盏迎面飞来,温续文下意识躲开, 随后便看到一脸愠怒的丰靖帝。   温续文心里一跳, 连忙跪在地上, “皇伯父息怒。”   “你让朕如何息怒, 啊!”丰靖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过入朝几个月,你就学会了阳奉阴违, 朕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温续文低头, “侄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朕费尽心思替你谋划, 你就是这般报答朕的?”   “皇伯父,这世间女子这么多,侄儿又不是非卫姑娘不可。”   “卫怀杰就只有一个女儿!”   “可慕良等了卫姑娘那么多年, 侄儿若真横刀夺爱, 怎么对得起朋友?”   丰靖帝冷笑, “朕要夸夸你讲义气吗?”   “侄儿不敢, 侄儿的朋友不多, 不希望因为一个女子把关系闹僵。”   “你倒是会提别人着想,那他有想过你吗?”   丰靖帝心向温续文, 对陈慕良没有一点好感。   “皇伯父, 是慕良认识卫姑娘在前, 侄儿理应成全慕良和卫姑娘。”   丰靖帝看着温续文一根筋的样子, 越看越生气,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人, 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你知不知道纳了卫怀杰的女儿,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侄儿知道,”温续文抬起头,看着丰靖帝,语气坚定,“可是皇伯父,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必须要坚持,圣贤书只教侄儿成人之美,不曾教侄儿夺人所爱。”   丰靖帝看着他这样,怒气瞬间消散,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睿王。   “皇兄,先生们常常说天地君亲师,臣弟一直谨记在心,不会违背,也不愿违背,比起朝堂,臣弟更想走遍我丰朝的千山万水,感受在皇兄治理下的锦绣江山,臣弟把看到的,感受到的,告诉皇兄,同样是在帮皇兄!”   当年睿王也是如此坚定地拒绝入朝听政,对上那样的眼神,丰靖帝其实是有一瞬的心虚和愧疚的。   温续文看着丰靖帝,心里有些古怪,总感觉仅一瞬间他便苍老许多。   “皇伯父......”   丰靖帝抬手打断他的话,“退下吧。”   这就没事了?   温续文一愣,随后连忙应下,“是,侄儿告退。”   待温续文离开,丰靖帝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倒,花总管吓得连忙扶住丰靖帝,扬声道:“来人,快请......”   “慢着,”丰靖帝闭着眼睛,声音轻缓,“等续文离宫。”   “皇上,您的身体?”   丰靖帝摆手,坐在软榻上,“朕的身体朕很清楚,暂时死不了。”   花总管听言脸色大变,“皇上洪福齐天,定会长命百岁。”   “百岁?”丰靖帝轻笑,“朕不求那些,只求能将丰朝安安稳稳地传给新帝,不愧对列祖列宗就好。”   说完,丰靖帝抬头看向窗外,二弟,再给皇兄几年时间,到时皇兄给你道歉。   “续文那边,朕这一个月就不见他了,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花总管应下,他明白丰靖帝这么说,就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他还以为安王会失宠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安王,不对,应该是睿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温续文那边接到闭门思过一月的旨意后,也松了口气,有惩罚就代表丰靖帝不会再追究这事了。   陈慕良来了一趟王府,没有久留,只是跟温续文说,“续文,这次的事多谢你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和卫素定亲,不仅圆了陈慕良多年的心愿,也让他明白这么多年来他对卫素的感情从不曾消失。   若非温续文,他不知道多久才能明白这件事。   温续文故意误解道:“怎么,要是这次我不帮你,你今后就不帮忙了?”   陈慕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是我口误,你别在意。”   陈慕良离开后,温续文扭头看向许舒妤,嘴角上扬,“娘子,我可以在府里陪你一个月了,高不高兴?”   许舒妤握着他的手,温柔地笑道:“自是高兴的。”   禁足对别人来说或许比较痛苦,温续文却是乐得多陪陪许舒妤。   ......   近日,顺天府有一对老夫妻到衙门报案,说有人强抢民女,强行将他们孙女掳走。   马子德公正廉明,刚正不阿,最讨厌的便是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   他马上询问掳人者是谁。   老夫妻回答,“是通政司参议的儿子。”   通政司参议,正五品。   马子德大怒,“不过是一小小的五品官之子,就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去通政司参议府上将人抓来。”   许士政已经在顺天府上值几个月,他和马子德性格相投,相处得还算融洽,听到他这样吩咐,道:“大人,可需要派人详细调查一番?”   马子德点头,“士政去吩咐便可。”   本来,许士政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强抢民女的案子,结果把那五品官的儿子抓来后,他却说那女子是他抢来送给梁至恪的。   梁至恪,许士政自然知道,这人前段时间还派人去温续文的兵马司捣乱,甚至之前轰动的克扣粮饷一案也是他引起的。   许士政感觉到案件有些棘手,马子德站起身,沉声道:“走,随本官往梁府走一趟。”   顺天府尹虽是正三品,却是天子近臣,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基本上都是皇帝极其信任和倚仗的臣子。   只要证据确凿,别说梁至恪,便是梁阁老,马子德都照抓不误。   他之所以亲自去,不过是怕梁府的下人仗着梁阁老的身份,不让衙役进府。   这个时间,梁阁老父子都去上值,也就梁至恪无所事事,因之前的事被梁阁老禁足,这才待在家中。   梁府的下人看到马子德身上的正三品官服,不敢怠慢,立刻去禀告梁至恪。   梁至恪穿着青色锦袍走出来,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耐烦,“马府尹不在顺天府办值,来我梁府做什么?”   马子德看他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就没什么好脸色,抬手道:“抓起来。”   话音刚落,顺天府的衙役立刻上前,将梁至恪抓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梁府的门房反应过来,梁至恪已经被抓住。   马子德冷声道:“待梁阁老和梁御史回来,替本官转告一声,贵府公子与一起案子有关,本官要带他回去调查。”   说完,马子德带人把大喊大叫的梁指挥押走。   门房互相对视一眼,才意识到得去都察院将此事禀告给梁御史。   到了顺天府,梁至恪自然是不认罪,哪怕那个纨绔指认他,他都拒不认罪。   马子德冷哼一声,让人将梁至恪的仆从带来,那仆从可不像梁至恪这般肆无忌惮,在马子德的威逼利诱下,很快就招了,不仅承认那纨绔确实将那女子送给了梁至恪,他还说出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   那女子梁至恪同样没有动,而是转手送给了他表哥——楚王。   听言,马子德和许士政皆愕然,查到这里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处置的了。   马子德暂且将梁至恪等人收押,许士政道:“大人,顺天府没有审讯皇子的权利,此事只能上报皇上和宗人府了。”   有关皇室的一切,都由宗人府负责。   顺天府其实只是维持盛京的治安,它能处理的范围并不大,便是稍微大点的案件,都要上报刑部和大理寺,这次涉及到皇子,顺天府更是没有资格管。   马子德点头,他自然不可能坏了规矩。   紧接着,衙役来报,梁御史来了。   马子德冷哼,“来得挺快。”   梁御史是楚王的亲舅舅,有梁阁老照拂,再加上他本身亦是有能力的人,不过四旬,便是正三品都察院副都御史。   梁御史脸色还算平静,走进来问道:“马府尹,不知小儿犯了什么错,竟是惊动马府尹亲自去抓人?”   马子德却是对他没好脸色,“此事乃是机密,梁御史没资格知道。”   梁御史脸色一沉,“马府尹别忘了,都察院是有资格调动顺天府的案宗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梁御史依旧没资格。”   “马府尹此言何意?”   梁御史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梁御史若是想知道,不妨和本官一同进宫面见皇上。”   梁御史眼中精光闪烁,倒底没有答应下来,“本官相信马府尹处事公正,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得准备好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马子德交代许士政几句,便离开顺天府去皇宫面见丰靖帝。   明政殿   “老二强抢民女?”   丰靖帝有些惊讶,楚王好女色他是知道的,可男人多是如此,丰靖帝没有过多关注。   却不曾想有一天,会听到楚王强抢民女的消息。   马子德拱手道:“梁至恪已经招了,那女子确实被他送给楚王,只是楚王知不知情,微臣不知。”   丰靖帝沉下脸,“朕知道了,此事不可声张,朕会派宗人府彻查此事。”   丰靖帝确实有意让楚王继位,自然不会让有碍楚王名声的事传开。   马子德走后,丰靖帝便传召宗人府宗令诚郡王,现任的宗人府宗令和丰靖帝同辈,诚郡王这一脉一直拥护丰靖帝一脉,所以他们的后代大多受到优待。   诚郡王进宫后,丰靖帝跟他说了楚王的事,吩咐道:“你立刻带人去查此事,务必调查清楚。”   “是,臣弟遵旨。”   丰靖帝打心眼里不相信楚王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他贵为亲王,要什么女人没有,没必要做出这种事。   几个时辰后,诚郡王再次进宫,脸色凝重,“皇上,臣弟已经调查过了,那女子没有进楚王府,她被楚王安排在一处宅院中,方才臣弟带人赶去,却发现那女子已经上吊自尽,臣弟只在她的房间发现一封信。”   诚郡王将信呈给丰靖帝。   丰靖帝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冷下来,这是一封遗书,女主在信中说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种被□□的日子,这才选择上吊自尽,只是遗憾无法再见到自己的亲人。   除此之外,女子在心中大骂楚王,说他人面兽心,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荒唐!”丰靖帝冷斥。   诚郡王继续道:“皇上,臣弟觉得此事事有蹊跷,这封遗书写得太不对劲,就仿佛那女子知道会有人找到她一样。”   “这是有人想把朕当傻子,”丰靖帝也是不相信这封遗书。   “继续往下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丰靖帝沉着脸,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胆敢公然陷害皇子。   诚郡王领命离开。   与此同时,盛京城内开始悄悄流传一个传闻。   “听说楚王之前强抢民女,逼得人家家人去顺天府报案。”   “何止啊,我听我表哥说楚王得知事情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那女子。”   “啧啧,真是丧心病狂,我之前还以为楚王是个好人,果然都是假的。”   “这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会装,真恶心。”   “......”   仅仅几日,楚王因强抢民女的事情败露而杀人灭口的事便在百姓间传开。   以前百姓们都称呼楚王为贤王,显然对他印象很好,现在提起楚王,每个人都没什么好感。   流言的危害是很大的,便是之后证明楚王是冤枉的,他的名声都要大大受损。   楚王府   咔嚓!   楚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一脸怒气,“怎么回事,短短几日,为何消息传得这么快?”   幕僚同样很纳闷,“我们的人确实一直在监视吴王,按理说不应该传开才是啊。”   “那就去调查!”   楚王现在心里又怒又郁闷,他这次特意动用吴王身边的那颗棋子,便是想一举打败吴王这个对手,为此他不惜自污,而且还牺牲了梁至恪。   可他刻意派人监视吴王,就是不给吴王机会散布谣言,不曾想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而且还在短短几日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盛京,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楚王目光阴鸷,“老三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幕僚一愣,连忙答道:“没有异常,王爷也知道燕王手底下根本没几个人,他便是想做点什么怕是也做不到。”   楚王点头,他也觉得燕王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可又能是谁呢?   “王爷,莫非吴王还隐藏着另外一股力量?”   “不无可能,让人好好查查。”   楚王虽然看不上吴王,却一直不敢大意,吴王比他早入朝几年,还有威远侯府相助,若是还藏着一股力量并不奇怪。   不管怎么说,虽然损失了些民心,可若能打败吴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要继承皇位,君心比民心可重要多了。   燕王府书房   燕王坐在书案后,正在提笔作画,画卷上是一位俏皮可爱的妙龄女子,看着画像,燕王的目光变得柔和。   这时,燕王的贴身护卫王汉走进来,“王爷,证据已经销毁大半,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   燕王放下毛笔,微微颔首,“老大虽蠢了些,却还有用。”   自然不能让楚王这么顺利地把吴王干掉。   “另外,王爷,我们的人已经引宗人府的人去了春来阁。”   燕王听言,甚是满意,承蒙楚王这么多年的照顾,他自是要回敬一番。   明政殿   丰靖帝这次是真的怒了,“老二秘密开了一家青楼,还多次逼良为娼?”   诚郡王硬着头皮,继续道:“不仅如此,王爷还送了不少女子给朝中的大臣。”   私自结交权贵,这可是大忌。   “这个混账!”   “强抢民女的事呢?”   “......经臣弟调查,此事楚王是无辜的,乃是被吴王陷害。”   “老大?呵,还真是朕的好儿子,一个陷害兄弟,一个私自结交大臣,还逼良为娼,真是好样的!”   丰靖帝很是失望,一直以来他都对楚王寄予厚望,私下结交大臣,这种事其实并不奇怪,丰靖帝也当过皇子,同样拉拢过大臣。   丰靖帝有大胸襟,他并不害怕儿子们有野心,他真正失望的是楚王逼良为娼。   俗话说,百姓于朝廷便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既然有意帝位,那就应该明白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皇帝的责任是让天下国泰民安,让百姓平安康乐。   可楚王竟然迫害自己的子民,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好皇帝。   丰靖帝叹气,看来楚王还要多加磨练。   吴王使手段陷害楚王,其实已经触碰到丰靖帝的底线,但为了磨砺楚王,丰靖帝打算小惩大诫。   另外......   “老三入朝听政多年,交给他的几件差事都办得不错,本应多多为朝廷效力,可惜就是性子太淡了。”   诚郡王有些摸不清丰靖帝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是君父,若是想用楚王,直接下旨便是,他还能抗命不成?”   丰靖帝听言颔首,“是这个理,朕以往顾念他年纪小,不想给他太多压力,现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老三身为皇子,理应为朝廷效力。”   都二十大几的人,还真是小呢。   诚郡王心里腹诽,面上却是笑着点头。   ......   温续文这个月一直在家闭门思过,根本就没关注外面的消息,直到禁足结束,安王府迎来第一个客人。   温续文忙迎出来,“岳父,快请进。”   来人正是许士政。   许士政和温续文也不见外,坐下后,便道:“最近朝廷的事你可知道?”   温续文摇头,“我禁足才结束,还不曾听说。”   “昨日,吴王和楚王被叫进宫,被皇上狠狠训斥一顿,不仅罚了他们一年俸禄,还罚他们闭门思过一月,”若不是要过年了,估计他们被禁足的时间更长。   温续文笑了,“嘿,这是要接班吗?我刚结束,就轮到他们了。”   “除此之外,燕王也被叫进宫,之后便有圣旨宣布,皇上将燕王调到了兵部,让他掌管兵部。”   兵部在六部中的地位,仅次于吏部。   它负责各个武将的考核,可以说每个想要升职的武将,都必须经过兵部考核,合格之后才可以升职。   温续文眼神一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燕王突然就崛起了?   许士政便把强抢民女的案子告诉温续文,“此事早就交由宗人府负责,虽然最终澄清了百姓间的传闻是假的,可案子最终的调查结果却没有公布,想来和两位皇子脱不了干系。”   许士政口中的两位皇子说得当然是吴王和楚王。   温续文却觉得作为这次最大的赢家,燕王同样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起了很大的作用。   得知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装作不知道,温续文前脚送走许士政,后脚就让人准备马车进宫。   “侄儿给皇伯父请安。”   丰靖帝摆手,“起来吧,你来得正好,陪着对弈一局。”   丰靖帝的脸色自是看不出什么,温续文没有多问,走过去陪他下棋。   直到一局棋结束,丰靖帝才轻笑道:“比起你的两位堂兄,续文已是很好,不愧是你父王的儿子。”   温续文哪怕犯错,也是因为重视朋友,不愿做夺人所爱的事。   可吴王和楚王却是实打实的,心思不正,说实话,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温续文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谦虚道:“皇伯父谬赞了,堂兄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俗话说多做多错,侄儿惫赖,做的少可不就错的少。”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朕的儿子朕自己清楚,他们就是少教训......罢了,今日不说扫兴的话,你许久没进宫了,陪朕好好说说话。”   见此,温续文便知道丰靖帝是不会告诉他了,虽有些失望,却也只能压下好奇,陪着丰靖帝闲聊。   次日上早朝,吴王和楚王因为被禁足都没有来上朝,两边的人也安静许多,没有热闹可看。   下了朝,温续文主动相邀,“三堂兄,闲着无事,不如去百味楼坐坐?”   燕王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下来。   百味楼三层   “三堂兄,以我们这关系,肯定不用见外,吴王和楚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两人见面不多,可因为许舒静的存在,注定了他们不会是敌人。   何况温续文同为皇室子弟,此事没必要瞒他。   燕王便用最简短的语言,将这事告诉了温续文。   温续文听言,一脸佩服地看着他,“不愧是三堂兄,这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用得不错。”   燕王神色如常,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第76章   楚王府   楚王自从昨日被丰靖帝禁足, 心情就变得极差,脾气极其暴躁,前院的下人已有不少被误伤。   “宗人府是怎么查到春来阁的, 你们都是废物吗?”   楚王脸色有些狰狞。   他这人从小到大顺风顺水, 待人接物可以做到温润如玉, 可受不得一点挫折,否则就极易情绪失控。   比如现在。   王府的幕僚和侍卫心里苦啊,其实这个时候他们一点都不敢招惹楚王, 可楚王派人将他们召集在一起,他们避无可避。   “王爷, 我们估计被人算计了,春来阁的生意我们一直做得很隐蔽,除非有人盯了许久,要不然不可能被发现。”   幕僚想了想, 开口道。   “你说诚王叔暗自在支持争储?”   楚王.刚说完就摇头,“不可能, 诚王叔没那么大的胆子,他对父皇极其忠心, 绝不会插手争储一事。”   丰靖帝能让诚郡王当宗人府宗令, 便是看中他懂分寸,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爷,诚郡王应该是被利用了。”   楚王冷着脸, “是本王低估了老大,还是老三深藏不露?”   众人听言,有些为难, 他们觉得这两人都不太可能。   “王爷, 您似乎忘了晋王。”   “老四?”楚王嗤笑, “他一个还没入朝听政的小娃娃能做出此局?”   不是楚王看不起晋王,实在是晋王没什么心机,楚王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想法。   “晋王虽小,可王嫔和武安侯并不小,武安侯身为兵部侍郎,手下的人手绝对不少,还有王嫔,现如今皇上年迈,已是极少进后宫,但一进后宫必去王嫔宫中......王爷,不可不防。”   楚王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莫非真是本王忽略了一只会咬人的狼?”   “晋王再过两年就会入朝听政,到时有武安侯帮忙,定能拉拢一些大臣,王爷,还需早做打算。”   楚王摆手,“哪怕晋王有意争储,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本王还算了解父皇,他绝对不会将江山教给老四。”   哪怕王嫔和武安侯拼尽全力为晋王谋划,晋王自己不争气也白搭。   晋王一看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丰靖帝若是不想江山毁在晋王手中,就绝对不会传位于他。   “不过,胆敢这么算计本王,总要付出代价。”   幕僚适时开口,“燕王现如今掌管兵部,他若想完全掌控兵部,武安侯就是最大的障碍,王爷根本无需动手,燕王就会帮王爷报仇。”   “不错,让他们斗去吧,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本王的威胁就越小,哼,这次本王和老大两败俱伤,倒是让老三白捡了好处。”   这件事也是让楚王愤怒的点,他百般谋划,不仅没有打倒吴王,还为燕王做了嫁衣,让他如何甘心。   夜幕降临,楚王走进后宅,他有满肚子的怒气需要发泄。   “奴婢见过王爷。”   楚王妃殿内的丫鬟看到楚王,脸色微变,连忙行礼。   楚王妃听到声音,依旧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秀发。   楚王走进来,“王妃,今晚本王在这里歇息,”他看向楚王妃的眼中带着一丝火热。   两人虽然做了将近十年夫妻,可同房的次数寥寥无几。   楚王妃听言,淡淡道:“妾身身体不舒服,怕扰了王爷的兴致,还请王爷移步其他人处。”   若是平常,楚王或许会温声应下,可现在他心里一团火气,听到楚王妃的话,脸色一冷,“王妃,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别给脸不要脸!   下一刻,楚王妃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在手中熟练地转动,说出的话让楚王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只有活着的楚王妃才是最有用的,不是吗?”   “你,好样的,你别后悔。”   楚王甩袖离开,等他日后登基,定要废了这个贱人。   之后,楚王去了吕若兰处,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的侍妾,在吕若兰身上发泄了自己的怒气,楚王便沉沉睡去。   吕若兰看着他,眼中满是恨意,若非知道现在不是机会,她定要亲手杀了他。   如果不是楚王非要纳她进府,她或许还有机会接近那人。   都是这个人毁了她的希望!   ......   时间渐渐流逝,转眼就到了年底,因为宫里要举办宫宴,温续文和许舒妤都没办法在家里过年,许舒静还抱怨今年也不会能和姐姐在一起过年了。   温续文差点出声打趣她,也许明年就可以了。   说起来,许舒静年岁着实不小了,李氏不知道燕王的存在,越来越着急,恨不得把全盛京的适龄男子拉来让许舒静选。   去皇宫的路上,许舒妤也提起这事,“相公,燕王他可有提亲的心思?”   虽不喜欢许舒静嫁入皇家,可她和燕王的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娘子放心,燕王心思深沉,奸诈得很,通常走一步想三步,肯定已经有打算了。”   虽然因为温续文的身份,燕王和许舒静想要在一起要困难些,可以燕王的心机,绝对早就谋划好了。   许舒妤听到这话笑了,“相公怎这般评价燕王?”   温续文搂着她,“我这可是客观公正的评价。”   而且还是往好了说。   宫宴在兴庆宫举行,温续文二人到时,宫宴已经快开始了,宫里的几位娘娘,还有楚王等人都到了。   等他们入座,没一会儿,丰靖帝就来了。   因为过年,丰靖帝面上带着笑容,看得出来心情很好,举杯道:“今日是宫宴,尔等无需拘束,都随意些。”   众人随着举杯,“谢皇上。”   随后便是歌舞欣赏,温续文第一次参加宫宴,还有些新鲜感,看到后面便觉得无趣了,除了歌舞就是年轻公子小姐们的才艺展示,没什么意思。   “娘子,还不如我们在一起下棋有趣呢。”   许舒妤轻笑,她喜静,这种热闹的场合她也不喜欢,“相公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他们觉得无趣,丰靖帝上了年纪,就喜欢这种热闹,还颇有兴致地给人赐婚,当然这肯定是那两家人自己的请求,丰靖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给人赐婚。   看到赐婚,温续文便看到离他不远的冯洛凌,这家伙估计快要成亲了。   “娘子,我们太吃亏了。”   “相公此言何意?”   “洛凌和慕良成亲,我们都要送礼,可我们成亲的时候他们一点礼都没送。”   许舒妤听言哭笑不得,这怎么能相提并论,那会儿他们还不认识。   “要不我们少送点礼?”温续文开始精打细算。   许舒妤无奈地提醒他,“相公不是说要给陈公子包个大红包?”   “是哦,”温续文一阵泄气。   许舒妤知道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估计是闲得太无聊了。   宫宴结束,次日便是丰靖四十四年,选秀之年。   从年初,礼部便开始忙选秀的事,同时丰朝各地的待选秀女开始往盛京赶。   去年被禁足一个月,禁足解除后,吴王和楚王都变得安静不少,暂且停下争斗,开始拼命刷丰靖帝的好感度。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震惊朝野。   燕王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根本查不出来什么病。   丰靖帝大怒,先是怒斥太医院都是些废物,随后张贴皇榜,在全国各地寻求名医来治疗燕王的怪病。   安王府   许舒妤脸色古怪地看着温续文,“相公的意思是燕王是装病?”   燕王毕竟是许舒妤的准妹夫,听到他病了,许舒妤本来还担心许舒静伤心,结果就听到温续文说他是装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燕王命长着呢。”   据小说的记载,燕王活得可比丰靖帝长多了。   温续文虽然不知道丰靖帝何时驾崩,可燕王现在肯定是死不了的。   许舒妤听言,娇嗔一声,“相公就不能好好说话。”   温续文瞬间变个脸色,一本正经地解释,“燕王自从接管兵部后,他就没办法像以前那么低调,我听说有不少官员在私下接触他,他装病估计是想试探这些人的心思......当然,最重要的肯定是为了小妹。”   “静儿?”   “按照正常途径,燕王是娶不了小妹的,只能另辟蹊径喽。”   许舒妤聪明,一点就通,蹙眉道:“冲喜?”   察觉到许舒妤的不悦,温续文干咳两声,“应该差不多。”   怎么说呢,燕王为了能娶许舒静想出这个办法也算是煞费苦心,可许舒妤毕竟是许舒静的姐姐,自己的妹妹有可能因为冲喜的名头嫁出去,她心里肯定有些不好受。   温续文拉着许舒妤坐在他怀里,低头亲亲她,叹气道:“娘子,有些事总是身不由己的,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就已经很好了。”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舒妤明白。”   明白归明白,但总需要时间去接受。   皇榜张贴了半个月,没有一个人敢接皇榜,眼看着燕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丰靖帝愈发的愤怒,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儿子都救不了。   虽然他平日里并非多喜欢燕王,可那也是他的儿子,而且他子嗣稀少,根本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之后,镇国寺主持方丈求见丰靖帝,提出一个办法,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众人只知道三日后,丰靖帝便下旨封顺天府丞许士政次女为燕王妃,于丰靖四十四年三月十五完婚。   一时间满朝哗然,两个女儿,一个是安王妃,一个又马上要成为燕王妃,在他们眼里,许士政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人生赢家家里的气氛并不好。   温续文和许舒妤在得知赐婚消息后就来了许府。   他们一来,就看到被罚跪的许舒静,许舒妤忙问:“娘,这是怎么了?”   李氏冷着脸,“我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都下旨赐婚了,我才知道她早知道会有这一遭。”   李氏原本因为女儿要去给快死的燕王冲喜而忧心忡忡,甚至都打算抗旨不遵,结果许舒静看着不忍心,便主动说这是她和燕王的计谋。   李氏能高兴才怪呢,瞬间就怒了,然后许舒静就被罚跪了。   听到这话,许舒妤和温续文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说起来他们也是同谋来着。   “咳,那什么,小妹,你太过分了,怎么能瞒着家里呢,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好好跪着。”   许舒静一脸震惊地看着厚颜无耻的温续文,不敢相信他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许舒妤扭过头去,肩膀微动,她差点被温续文逗笑。   温续文假模假样地训了许舒静一番,才看向李氏道:“岳母,虽然小妹瞒了家里,可圣旨已下,家里还是得把该准备得尽快准备好,毕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小妹就要出嫁了。”   此言一出,李氏的脸色便缓和下来,再怎么生气,想到许舒静一个月后就要出嫁,心中更多的是舍不得。   温续文想到他和燕王的合作,继续道:“岳母放心,小妹在燕王府不会受委屈的,小婿了解燕王,他既然费这么大劲也要娶小妹,定会好好护着小妹。”   “至于外面的传闻,岳母不必理会,日子是我们自己的,别人说得再多,其中冷暖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关于许舒静被冲喜的传闻肯定不会少,说到底不过是一些心思阴暗的人嚼舌根,你认真就输了。   李氏听言笑了,“还是续文贴心,能有你这么个姑爷,我也不多奢求什么了。”   许舒妤抿嘴笑笑,看着温续文的目光中满是柔情。   许舒静却是不服气道:“娘,燕王也不差的。”   李氏瞪眼,“你闭嘴。”   别以为她不知道,坊间传闻燕王冷漠无情,哪怕传言有误,可若说燕王和温续文一样嘴甜,打死她都不信。   许舒静瘪瘪嘴,想着她现在还跪着,不敢再说话。   温续文一阵得意,燕王再怎么厉害,在岳母这里的地位肯定比不上他。   不过,许舒静和燕王的事圣旨已下,哪怕许家不同意也没办法,李氏能接受更好。   从许府离开,许舒妤美眸看向温续文,“相公在笑什么?”   温续文眼中满是笑意,“我突然想起来,洛凌和沈姑娘早已定亲,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成亲的日子,再不快点,怕是要被慕良超过去了。”   陈慕良和卫素的婚期已定,就在今年五月份,和许舒静相差两个月。   许舒妤柔声道:“琳琳倒是说过,沈夫人和镇南王妃已经在挑选日子,想必也是在今年。”   “如果是真的,那今年可是热闹了,有三对新人。”   “是呢。”   说完,许舒妤便想起陈茜,这才几个月,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单着了。   下午,温续文去兵马司衙门上值,半个时辰后,陈茜就来了。   许舒妤看到她笑了,还真是不经念叨呢。   陈茜一脸郁闷,“妤姐姐,我在你这里住段时间好不好?”   “怎么了?”   “还不是我娘,自从我哥和表姐定亲后,她就一直要给我议亲。”   许舒妤目光温柔,打趣道:“那你怎么不告诉伯母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   陈茜猛地跳起来,“妤姐姐别胡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意中人?”   许舒妤勾唇,“你不是喜欢表哥吗?”   表哥指得自然是尤寻远。   “那个木头?”陈茜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妤姐姐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是吗,那正好,表哥也要定亲了,我怕你伤心就没告诉你。”   许舒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陈茜却是愣住了,“定亲?”突然觉得心里堵堵的。   下一刻,陈茜就怒了,“好啊,那个木头竟然骗我,我之前问他他还说没这想法呢。”   她又没打算缠着他,至于说谎骗她吗?   陈茜说着,就要转身去找尤寻远算账。   许舒妤连忙拉住她,“茜茜别激动,刚才我是骗你的,表哥没有定亲。”   陈茜听言,一脸疑惑,“妤姐姐为什么骗我?”   许舒妤柔声道:“自然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茜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几个月来,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每次来找我说话,必定要提到表哥.....茜茜,我只是不希望你有遗憾。”   感情之事总是懵懂的,很多人都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而有遗憾。   陈茜本来是找许舒妤诉苦的,结果听了她的话后,脑子有些懵,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   燕王的婚事已经传遍盛京,与此同时,堂兄弟娶一对姐妹的传闻也传开,不提百姓的看法,安静了几个月的吴王府和楚王府又变得不平静了。   吴王府   “老三这是为了拉拢安王?”   吴王本来还真以为燕王真要死了,可得知赐婚后就觉得事有蹊跷。   幕僚摇头,“皇上虽喜爱安王,可总不会因为他决定储君,燕王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这人原是吴王府的二号幕僚,因为之前的头号幕僚是奸细被吴王处死,他才得以冒头。   虽有心表现,可燕王的这一步他着实猜不出来他的目的。   楚王府   楚王同样和幕僚在猜测燕王此举何意。   “王爷,燕王掌管兵部已有几个月,但我们的人探查得知,他并没有和武安侯起冲突,甚至没有一点要掌控兵部的意思。”   楚王皱眉,“莫非老三真的无意争储?”   “可能是燕王看清楚自己没多大可能。”   比起都有母族相助的吴王和楚王,燕王只有一个担任正四品右翼副前锋参领的舅舅,助力太少了。   虽说怎么看燕王都不像有能力争储的人,可自从被算计一次后,楚王就变得极其多疑,哪怕没有依据,他依旧不敢小看燕王。   “再多派一倍的人监视燕王,小心无大错。”   ......   丰靖四十四年三月十五,宜嫁娶。   因为燕王目前的身体很虚弱,根本无法骑马去迎亲,只得坐轿,而且拜完天地后,他也没精力招待客人。   宾客们知道他的情况,再加上他的身份,没人敢为难他,就温续文有点失望,难得有机会灌燕王酒,就这么被他躲过去了。   真是奸诈!   真要这么虚弱,怎么不找个人代你迎亲?   后院,许舒妤,吴王妃和楚王妃都在陪着许舒静说话,吴王妃不嘲讽人的时候,还是挺会说话的,楚王妃一如既往的沉默。   本来几人说得好好的,结果没一会儿燕王回来了,她们只得离开。   吴王妃暗自撇嘴,她早就听吴王说燕王是装的,看他那苍白的脸色,心想装得倒挺像。   正主不在,前院的宾客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温续文和许舒妤一同离开,他们根本不需要坐马车,毕竟安王府就在隔壁。   回到宁安殿,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许舒静正式出嫁,她心里的不舍在今日被放到最大。   “我们就住隔壁,比之前离得还近,哪天想见小妹了走几步路便能到,娘子应该高兴才是。”   温续文柔声安慰她。   许舒妤搂着温续文的脖子,将脸颊埋在他怀里,她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可出嫁到底是嫁到别人家里,心情总是不一样。   温续文不想让许舒妤多想,便拦腰抱起她走进寝殿,没一会儿许舒妤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燕王成亲后,便轮到陈慕良和卫素,冯洛凌和沈琳琳的婚期也定了下来,在今年九月。   还真是全赶在今年了。   百味楼   温续文看着两人,“你们挺会选时间啊,诚心想让我破财是不是?”   如今婚期已定,冯洛凌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听言白了温续文一眼,“你少来,谁不知道皇上赐给你很多铺子和庄子,谁都没你有钱。”   “等续文喜得贵子,不就有机会讨回来了?”   这话温续文爱听。   “还是慕良会说话。”   “不过,你答应的一万两礼金可不能忘了,”陈慕良又添了一句。   温续文脸色瞬间就变了,“白夸你了。”   陈慕良温声笑道:“没办法,我要养家的。”   温续文嗤笑,“人家卫姑娘可用不着你养。”   卫怀杰就这么一个女儿,卫素的嫁妆除了她之前和离带回来的,卫夫人又给她填了些,着实不少。   “她不用不代表我不该养。”   这样的日子是他期盼已久的。   这话提醒了冯洛凌,“我回去就看看我名下都多少铺子,等沈姑娘嫁进来,就应该归她管了。”   镇南王府自然有王妃打理,可冯洛凌自己的产业应该是由沈琳琳管。   温续文看看这两人,心里暗叹口气,今后秀恩爱的机会没有了。   第77章   丰靖四十四年六月   三年一度的选秀正式拉开帷幕, 宫门口数不清的马车按照身份排队等着进行选秀的第一道检查,选秀的名单是由礼部汇总上报宫里,之后选秀的程序便由淑妃和德妃两位娘娘负责。   这两人都想给自己儿子寻个有帮助的女子, 再加上丰靖帝不会往宫里添人, 她们都很看重这些秀女, 服侍秀女的宫女都是经过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为的便是尽量避免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   淑庆宫   下朝后,楚王便来了德妃宫中, “皇儿,这次选秀的名单母妃看过了, 除了威远侯府的三姑娘,身份尊贵对你又有利的,便是右翼前锋参领耿望止的嫡次女。”   左右翼是守卫皇宫的禁卫,右翼前锋参领, 官阶正三品,权利仅次于右翼统领, 若是能拉拢到耿望止,对楚王夺嫡帮助甚大。   楚王冷哼, “耿望止老奸巨猾, 儿臣私下接触过他, 给他的好处都照收不误,但就是不曾露出半点亲近的意思。”   典型的只想占便宜却不想出力。   “所以母妃才让你纳了他的女儿, 到时他便是不帮你,也不会帮吴王。”   即便只能保证耿望止两不相帮,对楚王来说也是有益无害。   楚王点头, “母妃向来思虑周全, 您安排就好。”   不就是个女人嘛, 他来者不拒。   景寿宫   淑妃同样看了秀女的花名册,一脸遗憾,“这次秀女中竟然有耿望止的女儿,只可惜老大你是没机会了。”   威远侯府的三姑娘是一定要进吴王府的,丰靖帝不可能一次性赐给吴王两个身份尊贵的女子。   吴王却是不在意,“母妃不必忧心,耿望止那个老家伙自私得很,他是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儿就倒向老二的。”   嫡女又怎么样,耿望止女儿多的是,能有多在意?   淑妃听言,暂且放下此事,“你府里的那个侧妃可处置了?”   吴王点头,“王妃已经处置妥当。”   这本就是他和威远侯说好的,要给三姑娘腾位置。   “嗯,莫要委屈了你表妹。”   “母妃放心,王妃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   对于吴王妃这个儿媳,淑妃还是很满意的,再加上当初还是她亲自挑选的,更是增添几分亲近,婆媳二人相处倒也融洽。   ......   燕王府   温续文今日特意携许舒妤来拜访燕王,进府后,许舒妤便去后宅见许舒静。   “三堂兄,身体恢复得不错啊。”   看着燕王微微有些红润的脸色,温续文打趣。   燕王为了娶许舒静真是下了血本,到现在还对外宣称他的身体虽然渐渐恢复,却是伤了根本,可能不利于子嗣,甚至都不可与女子过多同房。   燕王为了不让丰靖帝给他塞女人,也是拼了。   说实话,温续文还挺羡慕的,要知道这么有用,他也装病了。   燕王不搭理他这茬,反问:“堂弟所来何事?”   温续文走过去坐下,“选秀已经开始了,我今日来是想请三堂兄帮忙。”   “这次选秀皇伯父一定会往安王府塞人,劳烦三堂兄帮我调查这届秀女,看看有没有那种看着良善实则心黑手毒的女子,而且最好是隐藏得很深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燕王反问:“如果没有呢?”   “那就退而求其次,只要让皇伯父为我选的女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好。”   左右丰靖帝的决定,便是吴王和楚王都不一定能做到,但温续文肯定燕王能做到,他在宫中,尤其是明政殿布置的眼线绝对不少。   “好。”   燕王答应得很爽快,他和许舒静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看得出来温续文在许舒静心里和家人一样重要。   他重视许舒静,温续文的这点小忙当然不会推辞。   温续文其实也可以派人去调查秀女,只是他根基尚浅,何顺和李江承虽然收买了不少人替他们办事,可那些人根本调查不到内宅阴私。   尤其是隐藏得很深的那种。   思来想去,温续文觉得还是找燕王比较合适,反正干涉丰靖帝定人选的时候也要找他,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请燕王帮忙。   两人刚说完正事,许舒妤姐妹便走进来,许舒静一见到温续文,便一脸不怀好意:“姐夫,你是不是应该喊我堂嫂?”   一时间,前堂的几人都有些无奈。   真感动,这都成亲三个月,你终于意识到这茬了。   温续文拒绝得十分坚定,“别做梦了,我们各论各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喊堂嫂!   许舒静走到燕王身边,跟他告状,“姐夫欺负我,”她如今也是有人护着的。   燕王揉揉她的头发,眼神柔和,“你都喊堂弟姐夫了,若他真喊了岂不是别扭?”   许舒静听言觉得是这个理,“倒也是哦。”   温续文一脸黑线,他一直致力于给别人撒狗粮,不曾想今日被喂狗粮了。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娘子,我们走吧,”他没有吃狗粮的爱好。   许舒妤还未答话,许舒静便跑过来搂住许舒妤,“不要,姐姐说好留下用膳的。”   “相公,不如用完膳再走?”   许舒妤也是想陪陪许舒静。   温续文还能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   ......   秀女过了宫里的几道考核,最终被留下的只有二十人,这二十人不出现意外会被赐到各个亲王或者郡王府。   便是没有被赐婚,能被留了牌子,出去后议亲也会被人高看一眼,亲事都不会差。   明政殿   丰靖帝看着这二十人的花名册,皱眉沉思,片刻,小林子进来禀报,“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   德妃从殿外缓缓走进来,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丰靖帝放下花名册,抬手道:“爱妃免礼,坐下说话。”   “多谢皇上......皇上,楚王府如今只有一位侧妃,且还是个身体娇弱受不得累的,诸多事情都由楚王妃打理,未免太劳累了,臣妾看着心疼,便想趁着这次选秀,请皇上再给楚王册立一位侧妃,也好替楚王妃分担。”   丰靖帝一听便明白德妃的心思,现如今留下的这二十人中,除了威远侯府的三姑娘,便只有耿望止家的姑娘身份最合适。   若是以往,这事丰靖帝可能就顺了她的心思,他属意楚王继位,自然不介意他纳几个有帮助的女子,可现在耿家的姑娘他已经决定赐给温续文,在丰靖帝心里,温续文比楚王更需要耿家的势力。   不过,丰靖帝自然不会明白着告诉德妃,只是温和道:“爱妃言之有理,朕会给老二选个贤良淑德的侧妃。”   符合身份的又并非只有那位耿家姑娘。   德妃听言大喜,“臣妾谢皇上。”   随后,德妃便满脸笑容地离开了明政殿。   丰靖帝再次拿起花名册,在上面圈圈画画,花总管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丰靖帝御案上,除了花名册,还有一沓纸,上面皆是丰靖帝命人调查的关于各个女子的资料。   这些女子能够被留牌,皆是经过调查,确定品性良善的。   三日后,赐婚圣旨同时传到秀女居住的宫殿以及各个亲王和郡王府。   安王府   花总管亲自来宣旨,如温续文想的那样,丰靖帝赐给他两个女子,那位耿家姑娘身份尊贵,被册封为侧妃,还有位褚姑娘被封为侍妾。   花总管宣完旨,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王爷,这两位姑娘可都是皇上千挑万选出来,可见皇上对王爷是极看中的。”   温续文勾唇,这两人正是燕王给他的名单中的人,他很满意,“本王改日进宫谢皇伯父恩典。”   他就知道燕王能做到。   花总管离开后,温续文让何顺将圣旨放好,拉着许舒妤,柔声道:“娘子,你放心,她们一个都进不了王府。”   那样的女子,他相信丰靖帝知道她们的真面目后,会比他更加不愿让她们进府。   温续文的计划没有瞒着许舒妤,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相公从来没让舒妤失望过。”   想要独占温续文,是她这辈子最自私且最违背规矩的念头,可温续文的宠溺和纵容给了她勇气。   许舒妤从来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她的规矩大多源于不在乎,若是在乎,她一样会使手段去达到目的。   只是她很幸运遇到温续文,温续文没有给她使手段的机会。   ......   耿府   耿向菱从接到圣旨后回家后,脸色就没好过。   “怎么会是安王?”   语气中满是嫌弃,她看中的是楚王。   以她的身份绝对担得起楚王侧妃的身份,等他日楚王登基,她最低也得是四妃之一。   而且耿向菱听说楚王妃并不受宠,他们耿家在将来甚至有可能出一位皇后。   但现在,她想到的那些未来都成了泡影。   “小姐,看来传闻非虚,皇上真的很宠爱安王。”   耿向菱哂笑,“那有如何,再疼爱还能让他继位不成,不过是半路被找回来的土包子罢了。”   奶娘闻言皱眉,“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耿向菱叹气,“圣旨已下,只能遵旨了,不过既然是安王,那我就不能只当侧妃了。”   她记得安王妃不过是个四品顺天府丞的女儿,耿向菱心高气傲,而且心胸狭窄,她怎么能容许比自己身份低的人压在自己头上。   “小姐,安王府如今只有安王妃一人,想必安王是极其看重安王妃的,小姐切莫莽撞行事。”   “我知道分寸。”   ......   楚王府   楚王接到圣旨后,脸色难看得就跟吃了屎一样,尤其在知道耿家姑娘被赐给温续文后,脸色更难看了。   “父皇到底在想什么,莫非他打算重提二十多年前的事?”   楚王所指的自然是丰靖帝有意立睿王为皇太弟的事。   幕僚道:“王爷多虑了,安王倒底不是睿王,皇上不可能会这般决定,或许只是想让安王今后无忧。”   楚王轻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无忧?不可能,等他登基,他就会找个理由把安王圈禁,他们之间不可能和平相处。   父皇还是老了,竟然会觉得给安王找个厉害的岳家,就能护住他。   可笑!   可以说,最满意这次选秀的就只有吴王,丰靖帝立威远侯府三姑娘为吴王侧妃,成全了吴王的心思,而耿向菱没被赐给楚王,更是让吴王大喜。   在他心里,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只有楚王,耿向菱只要不是进楚王府,赐给谁他都不在意。   ......   今日陈茜和沈琳琳一起来找许舒妤出去逛街,看她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们的心思。   许舒妤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没事,你们不用这样。”   “妤姐姐,如果那两个女人胆敢对你不敬,你就狠狠地给她们立规矩,你是正妻,怎么治她们都不为过。”   沈琳琳点头附和,“茜茜说得对。”   哪怕沈琳琳心软,对那些作天作地,心思不正的妾室也没有什么好感。   许舒妤笑着点头,“好,听茜茜的。”   见许舒妤真的没事,陈茜终于放下心,“再有半月便是大嫂的生辰,我想给她买件生辰礼,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陈慕良和卫素五月份就成亲了,温续文遵守自己当初说的话,真的给陈慕良他们包了一万两的红包,真心地祝他们百年好合,莫要再出乱子了。   许舒妤听言,便提议道:“那就去金玉楼看看,那里的东西花样比较多,”确定下来,三人便坐马车去金玉楼。   金玉楼在盛京有很多家分店,但分店肯定没有总店东西齐全且珍贵,而且总店就在前门大街,离安王府并不远,三人便决定去总店。   金玉楼总店一共有三层,第二层和第三层一般都是身份尊贵的人才能上去,也因此金玉楼的小厮必须记住盛京大多数的贵人,以免拦住不该拦的人。   走进金玉楼,许舒妤三人直奔二楼,陈茜仔细看了二楼所有的奇珍异宝,都没有满意的,只得再上三楼。   此时,三楼只有几个人,比二楼少多了,能上三楼的,最低都是三品大员的家眷。   在盛京,像金玉楼以及百味楼这般明确以身份划分待遇等级的地方并不少,很多权贵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寒门和贵族之间的差距一直都在以各种各样的形式都存在。   哪怕丰靖帝重视寒门学子,也改不了这种现状,因为很多寒门晋升贵族后,他们就会重复之前贵族的行为,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   沈琳琳便是第一次来金玉楼三层,她和陈茜一起去挑选礼物,许舒妤想到温续文总是给她买礼物,而她除了送给温续文亲手缝制的衣服,并没有买过什么东西,便决定给他买件礼物。   金玉楼做生意的对象主要是女子,男人的东西并不多,其中以男子佩戴的玉佩最多。   掌柜的得知许舒妤给买男子佩戴的玉佩,便把金玉楼最珍贵的三种玉佩取出来让她选择。   随着温续文身份提升,他的穿着越发需要注意,相应的他腰间佩戴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许舒妤看着这三种玉佩,默默思索配什么样的绳编更加适合温续文的气质。   与此同时,三楼走上来一对主仆。   看到许舒妤,清冷女子身后的丫鬟低声道:“小姐,安王妃在那。”   耿向菱听言看过去,只叫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子正仔细看着手中玉佩。   耿向菱面上维持清冷的表情不变,心里却是冷笑,也不过如此。   “既然遇到了,自然要去拜见一番。”   说着,耿向菱便走过去。   正在和沈琳琳说话的陈茜注意到耿向菱,顿时横眉竖目,顾不得看首饰,拉着沈琳琳也走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许舒妤抬头,正好和耿向菱四目相对。   还不等她询问,耿向菱便行礼道:“小女子见过安王妃。”   许舒妤微微颔首,“免礼,你是?”   “家父右翼前锋参领耿望止。”   耿望止的女儿不少,但处于这个年纪的只有他的嫡次女耿向菱。   许舒妤眼底带着疏离,“原来是耿姑娘。”   耿向菱语调清冷,“王妃不认识小女子,小女子却是听说过不少王妃的事情。”   听言,许舒妤微微一笑,却不接话。   这时陈茜已经走过来,“耿姑娘不在家伤春悲秋,怎么跑出来了?”   盛京贵女都知道耿向菱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孤寂忧愁的样子,做作得很。   耿向菱调查过许舒妤,知道陈茜和许舒妤交好,“听说陈姑娘最近一直追在一位男子身后,虽然陈姑娘不在乎这些,可同为女子,小女子想提醒陈姑娘一句,女子总要懂得矜持。”   陈茜脸色一冷,缓缓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耿向菱心思深沉,她早知陈茜的性格,面色不变,看向许舒妤,“王妃觉得呢?”   许舒妤看她,“只要品性良善,不会做出惨害血亲那等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事,其实做什么都还好,我很喜欢茜茜的性格。”   耿向菱心底一沉,目光盯着许舒妤,思索她是知道什么还是随口一说。   许舒妤的表情同样没有破绽,温婉一笑:“耿姑娘,不知我说得可对?”   耿向菱点头,“王妃说得自然是对的......不过,王妃怎么看待以名声为胁要男子娶她的女子呢?”   谁都听得出来,耿向菱意有所指。   只是耿向菱想象中许舒妤恼羞成怒的画面并没出现,反而见她眼中泛起柔情,“名声之于女子,比性命还重要,我相信没人会故意毁了自己的名声,而且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好。”   许舒妤曾经想过若是温续文当初没有救她,会是什么样子,可这种场景她只想到一半便想不下去,她忍受不了她生命中没有温续文,哪怕只是假设。   耿向菱眼中意味不明,“王妃的意思是只要结果,不在乎用了什么手段?”   许舒妤轻笑,“听闻耿姑娘亦是有名的才女,说话怎这般绝对,任何事都没有一套固定的处事模板,该怎么做,得看面临的是什么。”   “王妃说得是,小女子受教了......本想和王妃多说几句,但小女子今日为祖母祈福的佛经还未抄完,便先告辞。”   许舒妤看着她离开,眼底淡漠。   离开金玉楼,耿向菱上了耿府的马车,清冷的表情不在,微微咬牙,“倒是低估她了。”   今日并非偶遇,耿向菱早就派人盯着安王府,许舒妤一出府,便有人向她汇报。   耿向菱今日来便是为了见许舒妤,本以为不过是小地方来的,能有多少心机。   今日一见,耿向菱改变了想法,“怪不得安王府至今只有她一人,是个有手段的。”   她嘲讽许舒妤当初不过是借名声有失才嫁给温续文,可许舒妤不仅没生气,还表示她现在和温续文感情很好,   在耿向菱眼中,许舒妤这是在向她示威。   哼,等她进了安王府,她们再走着瞧。   金玉楼中   陈茜嗤笑,“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脸,敢在妤姐姐面前耀武扬威?”   沈琳琳抿嘴笑,接道:“茜茜,她的脸真挺大的。”   听到这话,许舒妤也笑了。   耿向菱长得并不差,只是比起其他女子要丰腴许多,脸盘自然也大些。   “好啦,别提不相干的人,不是要买生辰礼,选好了吗?”   陈茜听言,惊呼一声,“我差点忘了,琳琳,走,再帮我看看。”   许舒妤看着她咋咋呼呼的样子,微微摇头,让掌柜的将自己看中的那块玉佩装起来,想着等温续文回来,便送给他,看看他喜不喜欢。   ......   晚上,温续文下衙回来,许舒妤便把买的玉佩送给他。   温续文看着爱不释手,“还是娘子眼光好,比我现在佩戴的玉佩好看多了。”   “相公总是喜欢哄我,这是皇上赐给相公的玉佩,哪是这块可以比得上的。”   温续文勾唇,“御赐的又怎么样,反正在我眼中,娘子送的最好看。”   “相公喜欢就好,待我穿上绳编,相公便可佩戴了......皇上赐给相公的也不必摘下,一起带着便是。”   男子腰间挂个几块玉佩并不少见。   许舒妤拿着玉佩在温续文腰间比划一下,暗自记下绳编应该弄多长。   温续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上扬,许舒妤对于他的事总是很上心,她心灵手巧,虽不曾买过多少礼物,可温续文现如今穿的中衣大部分都是许舒妤缝制的。   比起那些贵重的礼物,温续文更喜欢这份心意。   第78章   “王爷, 褚府大清早就派人来问,褚家二姑娘何时可以入府?”   去兵马司衙门的路上,何顺问道。   褚映丝是国子监祭酒的庶女, 被丰靖帝赐给温续文为侍妾。   侍妾和侧妃不一样, 侧妃虽然也是妾室,却可以上皇家玉牒, 需要寻个良辰吉日迎进府,该走的程序不能少, 但侍妾身份太低,用一顶小轿从角门抬进王府, 便算是入府了。   温续文听言,随意道:“告诉他们,目前王府正在忙着迎侧妃进府, 没有时间。”   褚家无非是想在耿向菱进府前, 先让褚映丝先勾住温续文的心,说白的就是为了争宠。   反正她们一个都进不了府,温续文懒得搭理她们。   “何顺, 时机差不多了, 让你的人开始行动,记住, 不可暴露。”   何顺连忙应下, “小的已经安排妥当,请王爷放心。”   温续文颔首, “这件事办好了,本王多赏你几个月月例。”   听到这话, 何顺脸色微红, 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 小的不要赏钱,您能不能和王妃说说,把秀儿许给小的?”   温续文惊讶地看向他,笑了,“本王之前问你,你还说没这个心思,原来是看上秀儿了......不过,你应该知道王妃很重视秀儿,这事你得先让秀儿同意,王妃才会答应。”   何顺苦着脸,“小的问了,可秀儿总觉得小的在开玩笑。”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啊,他也是服了秀儿的脑回路。   “那没办法,你自己想辙,本王可以先和王妃说说,但肯定还是看秀儿自己的想法。”   “小的先谢谢王爷,”何顺要的就是这个,脸上满是笑容。   “记得把本王交代你的差事办好。”   “是。”   待温续文到了衙门,何顺便去办差事。   几日后   盛京渐渐传开一个消息。   这么多年没有嫡子的礼常伯原来是被妾室下了药,不是生不出来,而是根本不能生。   一时间消息传遍整个盛京,百姓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和礼常伯同朝为官的官员也大多在看热闹。   下了早朝,耿望止走到礼常伯身边,面上虽带着笑,语气却是满是嘲讽,“真可惜,偌大的礼常伯府只能交给一个低贱的庶子继承了。”   礼常伯听言,气得吹胡子瞪眼,“耿望止,你少小人得志,你也不过两个儿子,还有个是病秧子,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   “那又如何,最起码本官的嫡子健康得很,”虽然耿望止也遗憾自己儿子少,可在礼常伯面前他却是一副有嫡子万事足的样子。   礼常伯说不过他,甩袖离开。   说起来,耿望止和礼常伯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产生过几次小摩擦,但两人都不是心眼大的人,所以就记到现在,发生口角是常有的事。   礼常伯府   礼常伯一回府就大发雷霆,“本伯不是已经下了封口令,为何此事还会传开?”   本来不能生子已经够让他难受的了,结果这事还被传开,让他成了全盛京的笑话。   管家道:“老爷,小的已经让人去调查,可此事就像是突然传开,根本查不到源头。”   礼常伯一脚踢翻管家,一脸怒火,“那就再查,难不成让本伯就这么被人笑话下去?”   管家低着头,目光闪烁,“老爷,不管再怎么查,府里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了,不如我们祸水东引,用别的事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礼常伯听言,脸上的怒气稍缓,若有所思,“继续说下去。”   “老爷,后宅阴私是免不了的,谁家没有些腌臜事,百姓既然喜欢听故事,我们就给他们多讲几个故事。”   礼常伯抚须,“这主意不错,这件事你去办......对了,先仔细查查耿府。”   耿望止到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庶子还体弱多病,礼常伯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嘿嘿,不是嘲笑他嘛,他就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大的笑话。   现如今礼常伯就想转移百姓的注意力,一点不在意得罪人的事,反正他大小也是个伯爷,哪怕身上的官职没了,还有爵位,不带怕的。   ......   这日,朝会结束,耿望止正要快步离开金銮殿,礼常伯上前一步拦住他,“怎么,耿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   耿望止眯眼看着他,“这事是你做的?”   之前在来上朝的路上,他突然接到一封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嫡次女耿向菱的所作所为,若非怕误了早朝,他都想回府杀了那逆女。   礼常伯一脸无辜,“耿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他才不会承认呢,嘿,堂堂右翼前锋参领,被自己女儿耍得团团转,真是好笑。   耿望止黑着脸,冷哼一声便抬脚离开,他现在有急事要做,没空和他争论。   小厮已经将信中若说调查清楚,皆是属实,加剧了耿望止的怒火,这一路上,他的怒气越来越大,回到府后,直奔耿向菱的院子。   耿向菱看到耿望止,正要行礼,下一刻就被耿望止一巴掌扇过来,倒在地上。   “逆女!”   耿望止武将出身,力气不小,一巴掌就把耿向菱的脸扇肿了。   耿向菱抬起头,沉着脸,“父王莫非忘了女儿是皇上亲封的安王侧妃,现在的你没资格打我。”   耿望止宠妾灭妻,对正妻不闻不问,耿向菱和他的关系并不好,之前还会因为利益服软,自从册封圣旨下来后,耿向菱便不再把耿望止放在眼里。   耿向菱比谁都了解耿望止自私自利的本性,从不奢望他会在她出阁后帮她,也就不怕得罪他。   耿望止听言,冷冷一笑,“安王侧妃?好大的名头,若是安王知道你是个残害血亲,蛇蝎心肠的女子,他还会要你吗?”   耿向菱倒是好心性,听到这话也没露出破绽,神色如常道:“父亲此言何意?即便您是父亲,也不可随意污蔑女儿。”   耿望止将今早收到的信扔给耿向菱,“你做的那些丑事已经被查得清清楚楚,还妄想抵赖?别做梦了。”   耿向菱快速看完信,脸色终于变了,也明白耿望止为何会打她,只是她还有最后的筹码。   “父亲,女儿之前少不更事,做了很多错事,父亲如何责罚女儿,女儿都认了,只是这些事毕竟是家丑,若是张扬出去,我耿家的颜面何在,父亲的颜面又何在,您更是会错过结交安王的机会,还请父亲三思。”   耿望止看着她,忽然叹口气,“若你是男子,便是手段残忍些,为父未尝不能忍受,只可惜......”   “父亲执意要把这些事公开?”   耿向菱有些不明白,耿望止向来只在乎眼前的利益,他怎么会为了那些妾室和没出生的孩子坏了自己的事?   “哼,不是老夫要公开,这封信是别人送给老夫的,你觉得那人的目的会是好心帮老夫清理内宅?”   “来人,送二小姐去家庙......你今后就在家庙度过余生,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弟妹们祈福。”   耿向菱瘫在地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她算计了这么多,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去家庙?   呵,她宁可去死!   耿望止走出耿向菱的院子,冷哼一声:“礼常伯想拿我耿家替他吸引百姓的注意力,本官岂能让他如意,派人去调查那几位子嗣不丰大员的后宅。”   没有几家的后宅是真的干净!   于是,盛京热闹了,短短一个月时间,七八家的权贵接连被爆出丑闻,皆是后宅阴私,百姓听八卦听得不亦乐乎。   “这位王家夫人好生厉害,毒杀了所有受宠的妾室,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王大人也是够蠢的。”   “这算什么,褚家二姑娘小小年纪就敢谋杀嫡亲的弟弟,之后不仅装作若无其事,还被记在嫡母名下,好深的心计。”   “嘿,和耿家姑娘没得比,听说耿家姑娘给耿府的数位妾室下药,害得她们或不孕或流产,就连唯一的庶子都被她害得体弱多病,估计都活不到弱冠。”   “嘶,毒妇,都是毒妇,世上怎会有这般心肠歹毒的女子,应该将她们全都打杀。”   男子听到这种事,都遍体生寒,既怒又惧,生怕自己的后院也出个这样的毒妇。   安王府   温续文听何顺汇报外面的传闻,心里很满意,他就不信出了这样的事,丰靖帝还会让他接那两人进府。   “王妃,王妃!”   这时,寝殿突然变得慌乱。   温续文听到秀儿的声音,心里一颤,连忙走进去,便看到许舒妤晕倒在秀儿怀里,瞳孔一震,他连忙走过去抱住许舒妤。   “怎么回事,王妃这是怎么了?”   温续文心跳加速,生怕出点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秀儿一脸慌乱,眼中含泪,“奴婢不知,王妃方才一直在翻看账簿,一起身便晕了过去。”   “还等什么,去请太医,快去。”   温续文见一屋子人都愣着,扬声喝道。   何顺率先反应过来,飞快地转身跑出去。   温续文拦腰抱起许舒妤,将她放到床榻上,   片刻后,太医到了,温续文打断他的行礼,忙道:“不必多礼,快来看看王妃怎么了?”   太医见温续文一脸着急,不敢耽误,连忙取出脉诊,同时秀儿将绣帕搭在许舒妤手腕上。   寝殿内都有人都屏息看着太医,生怕他皱眉或者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   这位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专门为宫里娘娘们看病,颇有名气,沈院使知道安王妃和自家女儿交好,一听出事的是安王妃,就把老太医派来。   老太医看病无数,感觉到那熟悉的脉象,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王爷,王妃的脉象如盘滚珠,乃是滑脉。”   “滑脉是什么?”温续文有些懵,他又不是太医,哪能听懂这种术语。   “微臣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看脉象已有一个多月。”   有喜?   温续文怔了,有喜是怀孕的意思,那他要当爹了!   温续文终于反应过来,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眼底带上笑意,“哈哈,本王要当爹了。”   与此同时,寝殿内的下人们也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恭声道:“小的(奴婢)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温续文摆手,笑道:“都起来吧,王妃有喜,乃是天大的好事,赏,每个人都有赏。”   “多谢王爷。”   温续文看向太医,“老太医,王妃的身体可好,可需要服用安胎药?”   老太医摇头,“王妃只是因一时劳累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是药三分毒,王妃今后只需注意即可,不必服药。”   “好,有劳太医了。”   娘子没事就好!   温续文这才放心,让何顺送老太医离开。   “方才太医的话你们都听到了,秀儿,锁儿,今后多替王妃分担,今日之事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听到许舒妤是因为劳累昏倒,温续文就忍不住心疼,他们没有经验,许舒妤这段时间变得嗜睡,他们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温续文让众人都出去,不准打扰许舒妤休息。   他也离开寝殿,跟安公公说道:“公公,王妃怀孕这段时间,王府就劳您费心了。”   府里要有小主子,安公公比谁都高兴,脸上堆满笑容,“应该的,老奴绝对不会再让王妃累到。”   温续文听言很满意。   从今天开始,许舒妤就是府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温续文本该等许舒妤醒过来,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只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必须进宫一趟。   明政殿   此时,丰靖帝已经得知了外面的传闻,尤其得知他赐给温续文的两个女子都是蛇蝎心肠之人,更是火冒三丈。   “暗卫是干什么吃的,朕让他们调查那些女子的底细,看看,他们调查的都是些什么,废物!饭桶!”   花总管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丰靖帝臭骂了暗卫一通,最后冷声道:“将不尽职的暗卫全部处死!”   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他们何用。   花总管应下,“是,皇上。”   这些暗卫会查不到秀女的底细,自然是燕王的人在从中捣乱。   这些人算是被牵连无辜,只是上位者的博弈,死的人还算少吗?   花总管面不改色,能为燕王的大业尽力,他们死得其所。   “皇上,安王在殿外求见。”   太监进来通报。   丰靖帝叹口气,“让他进来,”这次的事是他没调查清楚,差点送进安王府两个毒妇。   温续文进来,难得跪在地上行礼,“侄儿见过皇伯父。”   丰靖帝见此,便知他心里委屈,温声道:“快起来,你放心,朕定会为你换两个贤良淑德,心地善良的女子。”   温续文没有起身,“皇伯父,就在刚刚,侄儿得知侄儿的娘子有孕了。”   丰靖帝听言大喜,“这是好事啊,你娘子是个好样的。”   “可侄儿没有欣喜的感觉,只觉得心悸,侄儿不敢相信若是那两个女子进了安王府,侄儿盼了许久的嫡子还能不能保住?”   丰靖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侄儿知道皇伯父是为侄儿好,希望侄儿多多开枝散叶,可侄儿真的怕了,侄儿现在看任何女子都觉得她们不怀好意。”   “请皇伯父允许侄儿任性一次,纳妾的事,能不能等侄儿的嫡子生下来再提,侄儿真的怕步了礼常伯等人的后尘。”   “胡说什么,”丰靖帝轻斥,“你是皇室子弟,朕的嫡亲侄儿,受朕庇护,岂是寻常人可比的......不过,这次是朕不曾考虑妥当,安王妃既然已经有孕,便让她好好养胎,不论生男生女,朕都重重有赏,纳妾之事,如你所愿,暂且不提。”   适逢许舒妤有孕,又出了这样的事,丰靖帝觉得温续文心里有阴影很正常,反正他还年轻,晚两年纳妾也无大碍。   “侄儿多谢皇伯父体谅。”   温续文一脸感激,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这个孩子来得恰到好处。   哈哈,定是个福星,温续文默默想道。   从皇宫回到安王府,许舒妤已经醒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含笑,看到温续文,温柔道:“相公,我们的孩子终于来了。”   温续文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今天是双喜临门,皇伯父已经打消了让我纳妾的事。”   许舒妤嘴角的弧度扩大,靠在温续文怀里,“多亏相公谋划周全。”   朝野上下皆知如今各个权贵府里的丑闻会传开都是由礼常伯引起,可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是温续文在背后谋划。   便是燕王得知此事的经过,都和许舒静夸了温续文,“堂弟不愧是金科状元。”   此等心计,如果他不是皇室子弟,必能入阁拜相。   许舒静听言,难得没有唱反调,“姐夫一直很聪明的。”   虽然她总是和温续文互怼,可许舒静心里明白,当初许士政能升为兴元府通判,和温续文有很大关系,她从来都没否认过温续文的聪明。   只是听到这话,燕王就不高兴了,“难道我不聪明?”   许舒静早就领略过他的占有欲,连忙哄他,“姐夫怎能比得上王爷,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燕王很快就被哄好,揭过此事不再提。   ......   本着怀孕不满三个月不得外传的忌讳,许舒妤怀孕的消息除了丰靖帝谁都没告诉。   丰靖帝很重视许舒妤腹中胎儿,连准备好的赏赐都押后,等满三个月再公开赏赐。   与此同时,丰靖帝还下令,命太医院的太医每三日去给许舒妤请平安脉,务必保证许舒妤腹中胎儿的平安。   温续文虽然很不喜欢丰靖帝这“子嗣重于一切”的想法,但对于他的安排还是很感激的,只要对许舒妤有利,他就欣然接受。   从许舒妤有孕,本来上值就不积极的温续文开始摸鱼,每天就让李江承去兵马司衙门看看,只有几个副指挥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才能来找他。   冯洛凌自从成亲后,就不大来找他,省得温续文还得找理由搪塞他了。   ......   “娘子,你慢点,这点小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温续文一扭头看到许舒妤捧起一个花盆,顿时吓得一激灵,连忙走过去接过来。   许舒妤任由他接过去,只是语气很无奈,“相公,这才两个月,我没那么娇贵。”   自从发现有孕,这一个月以来,在温续文眼中,许舒妤就像是个易碎的花瓶,什么都不能做。   温续文放下花盆,小心翼翼地揽着她的腰肢走进寝殿,“娘子,女子怀孕最是辛苦不过,我无法替你承担这份辛苦,自然要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照顾好你。”   许舒妤现在怀孕日子尚浅,还没有孕吐的迹象,温续文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他前世听说女人孕吐能吐掉半条命,甚至有人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去做人流。   温续文想到许舒妤有一日也会这么痛苦,他就心疼,恨不得把许舒妤供起来。   许舒妤知道说不过温续文,不再和他争辩。   温续文继续道:“待消息传开,岳母和义母定是要来照顾娘子,找别人我也不放心,只得麻烦两位岳母了。”   李氏和宋夫人闲的很,再加上许舒妤初次怀孕,她们肯定很担心,只有住进安王府亲自照顾她才能让她们安心。   许舒妤被温续文扶着坐下,“娘和义母早就提过此事,若是不让她们来,她们估计还不高兴呢。”   温续文听言笑了,“两位岳母这么喜欢娘子,关心则乱嘛,不过,到时候得防着点小妹,省得她捣乱。”   许舒妤嗔他一眼,“相公怎可这么说静儿,她虽活泼,却也知道轻重缓急,相公信不信倒是定是她最小心翼翼?”   “信,怎能不信,”温续文坐在她身边,执起柔荑轻轻一吻,看着她柔情满满,“娘子说得我都信。”   许舒妤心中情绪涌动,忍不住搂住温续文的脖子靠过去,亲亲他的嘴角,“这一个月我真的很高兴,能为相公诞下子嗣,是我许久以来的愿望。”   爱一个人到极致,便会想为他孕育子嗣,甘愿承受那种非人的痛苦。   所以,常有人说,请男人善待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女人。   温续文也听过这句话,眼眶微红,“我也很高兴,只是要辛苦娘子了。”   最近温续文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即将到来的孩子,又心疼许舒妤要受的苦。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摇摇头。   她心甘情愿呢!   第79章   许舒妤怀孕满三个月后, 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许士政夫妇和宋修德夫妇,如他们想的一样,李氏和宋夫人得知后立刻决定搬来王府照顾许舒妤。   同时, 丰靖帝赐下大量赏赐, 后宫的娘娘们也都纷纷送了很多礼物,许舒妤怀孕的消息进一步传开。   沈琳琳和陈茜在次日到了安王府。   陈茜围着许舒妤转了一圈,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嘛。”   才三个月,许舒妤穿得又是宽松的衣服, 自然是没那么明显。   许舒妤让她们坐下,看向沈琳琳, 歉然道:“琳琳,你和世子成亲的时候我没办法去了。”   成亲的时候人太多,哪怕许舒妤是在后宅, 那会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也不少, 她一个孕妇确实不太适合去。   沈琳琳笑道:“妤姐姐的身体更重要。”   “茜茜呢?”许舒妤又看向陈茜。   她这段时间可没少去找尤寻远。   陈茜心态好,一脸随意,“就那样呗, 那家伙脾气臭得很, 得慢慢磨。”   许舒妤皱眉,“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改日.我让相公问问远表哥, 若他真的无意,茜茜你再强求也无用。”   李司祈已经守孝结束回了盛京, 许舒妤这般称呼也是为了区分李司祈和尤寻远两人。   陈茜摇头,“我能感觉到他不是不喜欢我, 只是他心里有事, 在那事解决之前, 他怕是不会松口。”   尤寻远已经跟陈茜说过很多次,让她放弃,就这么等着他不值得。   陈茜固执得很,认准一件事就不会放弃。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有些复杂,旁人不了解再使劲都没用,许舒妤只得放弃帮忙的念头。   陈茜起身摸摸许舒妤的肚子,笑意盈盈,“妤姐姐只管好好养胎,或许在孩子没出生前,我就把自己嫁出去了,我可是要给孩子当干娘的。”   这时,沈琳琳插了一句,“茜茜,若你和尤公子真的在一起了,你就是孩子的表婶,用不着认干娘。”   “所以?”陈茜挑眉,总感觉她话没说完。   “所以,就把这干娘的名头让给我吧。”   陈茜笑了,“那你可要祈祷我真和那个木头成了。”   “嗯嗯,我一定早晚三炷香为你祈祷,”沈琳琳飞快地点头。   “奴婢见过燕王妃。”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下一刻许舒静就出现在许舒妤面前。   许舒静看着许舒妤的肚子,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姐姐,听说你有喜了?”   许舒妤点头。   陈茜则是笑道:“静儿,你还住在隔壁呢,比我们来得还晚。”   若是以往许舒静肯定坐在许舒妤身边,现在她可不敢这么坐,走到陈茜身边坐下,解释道:“我前几日出城游玩,今天才回来,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跑来了。”   “游玩?三堂兄很闲啊?”   温续文正巧走进来,听到这话很是羡慕嫉妒,他之前为了照顾许舒妤,上班摸鱼,本以为丰靖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今日早朝就被丰靖帝点名批评,让他按时上下值。   “姐夫这两个月都没去上值,你更闲吧?”许舒静今日才知道温续文为什么突然这么偷懒。   温续文叹气,“唉,好日子要结束了。”   许舒妤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皇伯父训斥我不尽职,罚了我两个月俸禄。”   而且不准再犯!   许舒妤嘴角含笑,“有娘和义母照顾我,相公应该放心才是。”   温续文点头,“还好有两位岳母,”要不然他即便去上值,也不安心。   陈茜看向两人说话,低声道:“你们觉不觉得我们有些多余?”   许舒静和沈琳琳一同点头,深有同感。   自从温续文进来,许舒妤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温续文耳朵又不聋,自然听得到她们的话,心想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娘子,我今天约了远表哥,午膳就不回来用了。”   他这时候进来主要是和许舒妤说这事。   ......   酒楼雅间   尤寻远已经到了,何顺和智儿守在门外,温续文走进来。   “表哥,好久不见。”   尤寻远颔首,“找我做什么?”   “想问表哥一件陈年往事。”   当年睿王妃的事,温续文从未放弃调查,牙婆被烧死,他就从别的方面着手。   前几日,李江承来报,他在调查当年的事时注意到还有另外的人在调查,顺藤摸瓜发现那是尤府的人。   因为尤荣泽刻板固执,当年尤老爷子身体有恙后,就把尤府的人交给了自己的亲孙子——尤寻远。   尤寻远抬眼看他,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表哥知道什么,请都告诉我。”   睿王妃的事太过久远,再加上有人刻意抹除痕迹,真的很不容易查,温续文只能从当年的知情人着手。   尤寻远押了口茶,道:“姑母去世时,我还小,其实知道得不多,但祖父不相信害死姑母的只有靖王,就开始派人调查,之后祖父病重,便把这件事交给我。”   “只是尤府的力量太弱,查了这么多年,我只能隐隐查到,当年的事有很大可能和吴王有关。”   温续文沉着脸,“有何依据?”   “当年因为害得姑母难产,被皇上满门抄斩的太医,曾经受过淑妃的恩惠,此事是我从一个离宫的老嬷嬷口中得知,应该不会错。”   仅凭这个其实没办法真的证明什么,可比起什么都没查到的温续文,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展了。   “还有,当年偷走你的奶娘,我一直在让人寻找,曾经查到她在西南一带出现,但还不曾找到。”   温续文瞳孔一震,“那人还活着?”   “活着,”尤寻远肯定地点头,“祖父当年举全府之力调查那个奶娘的下落,虽然查了这么多年才有线索,但她绝对还活着。”   温续文心中一喜,这是个很大的线索,当初的痕迹都消失了,但只要那个奶娘还在,他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就目前来看,吴王的嫌疑最大。   温续文眼神一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他母亲去世已经超过十年,有些人该付出代价了。   温续文起身拱手,“多谢表哥。”   尤寻远冷漠地摇摇头,“这是祖父的心愿,我不想让祖父带着遗憾离开。”   尤老爷子经过太医调养身体后,已经可以下榻走动,但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便是身体恢复一些,又能活多久?   尤寻远当年弃武从文,便是想掌握更多的力量好调查当年之事。   两人在酒楼用了午膳,又待了一会儿便要离开,离开前,尤寻远告诉温续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姑母,祖父说过皇上并不喜欢姑母。”   这件事温续文其实有些察觉,丰靖帝总喜欢和他说睿王的事,但关于睿王妃,丰靖帝却是只字不提。   而且尤家是睿王妃的娘家,但凡丰靖帝念着点睿王妃的面子,尤家都不会像现在这般落魄。   当初陈慕良还调查过尤家,可关于尤家和睿王妃的关系就不曾被调查出来,便证明有人在刻意掩饰这段过去。   或者说,有人在掩饰睿王妃的存在。   恨不得这个人不曾存在过。   温续文走在街上,抬头望天,不禁在想,他母亲的去世,丰靖帝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不信丰靖帝会派人对睿王妃下手,可他同样不相信丰靖帝什么都没做。   ......   回到王府,温续文让何顺将安公公寻来,开门见山道:“公公,当年偷走我的那个奶娘,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安公公脸色微变,“王爷,你要?”   “公公,生为人子,调查清楚当年母妃的事是我的责任。”   安公公动了动嘴,最后叹口气,“请王爷稍等。”   安公公离开片刻,待他回来,手里拿着一幅画,“当年老王爷也曾派人寻找奶娘的踪迹,老王爷丹青很好,这是他当年画的画像,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人怕是早已大变模样。”   温续文摊开画卷,看着上面看似老实温顺的女人,目光微冷,“即便如此,本王也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这是最后的线索,他不会放弃。   随后,温续文让何顺去找盛京有名的画师,让他们根据二十多年前的画像推断现如今那奶娘的模样。   虽不准确,但肯定有几分相似。   待画像完成,温续文拿着画像,去燕王府寻燕王。   “三堂兄,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温续文将画像递给燕王。   王汉替燕王接过,展开画卷。   温续文解释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我需要尽快找到她。”   “你在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事?”虽是疑问,燕王其实已经确定。   温续文点头,“三堂兄可知道些什么?”   燕王摇头,他那时候年幼,对睿王一点印象都没有,此事和他又没有关系,他没调查过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其中的事。   温续文也没失望,只是道:“据说此人在西南一带出现过,三堂兄可以先从那一块找。”   燕王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抬眼看他,似笑非笑,“你现在求人办事越来越熟练了。”   “哪怕不提我们的连襟关系,我好歹也是三堂兄这边的人。”   燕王挑眉,“那你能帮本王什么?”   温续文勾唇,“三堂兄马上就知道了。”   燕王听言,没有再多问,“此事,本王会派人去查。”   这些年,燕王手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西南那边他的人更是不少,他找人确实比温续文自己找方便。   “多谢三堂兄......这副画像只是那人大概的样子,并非她的真貌,还请三堂兄让人莫要放过任何一个相似的人。”   燕王点头,这件事他自会吩咐下去。   ......   几日后,北城兵马司衙门   温续文看着下首的五位副指挥,很是满意,此时的兵马司衙门已经不复以往的混乱,每个副指挥都很自觉约束自己手下的兵丁,毕竟谁都知道温续文的忌讳,哪有人敢往枪口上撞。   “本王前几日去北城的几个坊市看了看,本王发现很多商铺门前堆积的货物占据了过道的位置,对百姓的出行十分不便。”   “兵马司的职责之一便是疏通街道,本王既然接管了兵马司,就不允许这种现象继续存在,即日起,你们五人各自带人去一个个街道排查,勒令违规的商铺马上改正,记住态度好一些。”   “但若是多次劝阻无效,就不用和他们废话,直接将货物封起来,不要怕惹事,出了事本王替你们兜着。”   “是,属下遵命。”五位副指挥纷纷领命,王亮和胡乔谷两人更是冲温续文点点头。   待他们离开,温续文吩咐何顺,“你去通知其他四城指挥,让他们同样照做。”   自从得知吴王和当年的事有关系后,温续文就派人调查吴王。   每个夺嫡的皇子背后都必须有大量的钱财支持,而吴王最大的财源便是威远侯府。   可威远侯又是怎么赚钱的呢?   走私!   私盐,私茶,又或者倒卖宫中之物,凡是没有经过朝廷允许,不按律纳税的都是走私。   不管在哪个时代,走私都是一种暴利。   威远侯仗着权势,手中掌握着一条完整的走私线,每年从中谋取的利益大到无法想象。   只想想威远侯给吴王的钱财支持占了吴王所有收入的八成,便可见一斑。   温续文今日之举,便是为了吴王,准确的说是为了威远侯。   他向来喜欢报仇不隔夜,之前的梁至恪,如今的吴王,没什么不同。   ......   温续文对五城兵马司有绝对的掌控权,他一声令下,兵马司衙门的所有兵丁都行动起来,纷纷清理占据过道的货物。   很多商铺惧于兵马司的威势,立刻将自己过线的货物重新整理,哪怕有些人不太愿意,可看到兵马司强硬地要封住货物,也怂了,只得听命从事。   到最后,几日检查下来,只有几家硬骨头,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兵马司只得把他们的货物封起来,同时派了不少兵马司的兵勇守在那里,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   温续文看着下面人呈上来的刺头名单,微微勾唇,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他们已经忘了敬畏。   今日,他就给他们上一课。   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王爷,不好了,张记布庄请来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他们已经和王副指挥等人打起来了。”   终于来了!   温续文站起身,抚平蟒袍上的褶皱,“走,本王亲自去瞧瞧。”   半个时辰前,张记布庄   王亮早就得了温续文的吩咐,他重点查的就是张记布庄,封了他们的货物后,也是他亲自带人守着。   没过一会儿,张记布庄的管事就来了,要收回货物。   胡亮冷笑,“当初让你们听话你们不听,现在想要回去?已经晚了,被封的货物一律不许动。”   管事根本不怕他,嗤笑一声,“不过是区区副指挥,真当自己是个人了,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封威远侯府的产业,活腻歪了吧?”   胡亮面不改色,“本官不管这是谁的产业,你们违反了规矩,本官就有权封了你们的货物。”   管事冷下脸,“此事我还没上报侯府,你现在还有机会,真把事情闹大,你以为安王殿下会为了区区一个副指挥得罪我们侯爷?”   “你说反了,应该是威远侯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管事得罪王爷。”   胡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管事气笑了,“好,你自己找死怪不了别人。”   管事冲身后的小厮使个眼色,对方马上转身离开,跑去威远侯府报信。   此时,威远侯还在吏部上值,威远侯世子张霖津听到自家产业的货物被封,顿时怒了,马上起身要去找王亮算账。   “大哥,等等,”三姑娘拦住他,问来报信的小厮,“货物是谁封的?”   受之前丑闻的影响,三姑娘进吴王府的时间被推迟了。   小厮恭敬答道:“是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   三姑娘皱眉,“大哥,兵马司是安王掌管,北城兵马司更是他的嫡系,现如今安王深得皇上喜爱,我们这时候不应和他起冲突。”   张霖津听到是北城兵马司,其实也有些犯嘀咕,他也知道安王不好惹,只是......   张霖津苦笑一声,“三妹,现在我们是骑虎难下,那批货我们必须拿回来。”   三姑娘目光一颤,抿抿嘴,识趣地没有多问,心里却是多了一丝不安。   出了威远侯府,张霖津吩咐:“去步军统领衙门,请龚副尉来帮忙,就说本公子日后必有厚报。”   兵马司有一百人在张记布庄守着,张霖津知道自己手里这点人根本不够看,只得请外援。   张霖津很明白他现在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货物拿回来,到时候哪怕被温续文弹劾,也不会有大碍。   很快,王亮就看到张霖津带着一百多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来到他跟前。   龚副尉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到王亮,马上上前一步,冷斥道:“快把货物解封,你们这般堵着街道成何体统。”   胡亮冷冷地看他一眼,压根不搭理他。   龚副尉挑眉,正要发火,被张霖津制止,他要的是货物。   龚副尉了然,挥挥手,“既然你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本官心狠手辣,上,将他们抓起来。”   这次冲突,步军统领衙门其实一点理都不占,但因为威远侯的权势,龚副尉就敢冒险,可见威远侯府在盛京的威名,同时也证明相信吴王能继位的大有人在。   王亮也不含糊,立刻让人围上来,两边人马马上开战,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吓得连忙远离,生怕被误伤。   张霖津看着打着正欢的两边,冲自己的护卫使个眼色,让他们趁机把货物抢回来,结果刚靠近,一个护卫就飞了出去。   张霖津怔了下,定睛一看,只见堆积的货物的另一边有一个彪形大汉,他手中拿着一双铁锤,嘴里似乎还嚼着东西。   “竟然还派人守着,”张霖津冷哼,“把他杀了,尽快把货物抢回来。”   张霖津算是记住温续文了,暗道等表哥登基,他定要回敬回去。   那大汉根本没拿正眼瞧他们,察觉到有人靠近,就把人锤飞,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发现他锤的都是那些人的下半身。   张霖津眼神阴鸷,他已经看出来那些护卫奈何不了大汉,只得求援,“龚副尉!”   龚副尉听到声音就知道张霖津没成功,暗骂一声废物,只得分出二十几个人去帮忙。   龚副尉本来还怕王亮察觉到他们的意图,结果对方似乎打上瘾了,根本没有其他动作。   货物那边,步军统领衙门的二十几个兵丁一拥而上,打算用人海战术拖死大汉。   但依旧没用,那大汉力气太大,这些兵丁就跟送菜一样,一锤一个,最后,只剩下满地哀嚎的兵丁。   这时,大汉终于注意到张霖津,他看到就是这人在指挥兵丁攻击他,脸上露出几分凶意,抬起铁锤便挥向张霖津。   吓得张霖津肝胆俱裂,下意识的后退。   “智儿住手!”   就在铁锤将要落在张霖津身上时,温续文到了。   这手持铁锤的彪形大汉自然就是张智。   张智马上收手,跑到温续文面前,眼神清澈干净,语气欢快,“哥哥,那些人要偷东西,智儿把他们都打倒了。”   温续文看着比他高一头有余的张智,微微一笑,夸赞道:“智儿真乖。”   然后居高临下地看向瘫在地上的张霖津,“张公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张霖津压下心中的惊惧和怒气,站起身勉强笑道:“底下的管事不懂规矩,得罪了王副指挥,要杀要剐,皆听王爷的吩咐,只是这些货物可不可以还回来,就当威远侯府欠王爷一个人情。”   温续文看着已经住手的两方人马,眼中带着戏谑,“若是没看到这一幕,本王自然会给威远侯府一个面子,只是能让张公子不顾及规矩,也要带人夺回去的货物,你让本王如何相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张霖津脸色一僵,“王爷执意要和威远侯府作对?”   “不不不,”温续文摇头,“张公子此言差矣,本王不过是依法从事,无意针对任何人。”   “王亮,这些人扰乱治安,全部抓回兵马司关起来,听候处置。”   他们兵马司的大牢空荡得很,这些人正好替大牢添添人气。   龚副尉脸色有些难看,拱手道:“王爷,属下乃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您没资格抓属下等人。”   温续文看他,淡淡道:“你耳朵聋了吗,本王说你们扰乱治安,北城兵马司的职责便是维持治安,如何抓不得?”   “全都带走!”   第80章   除了步军统领衙门的那些兵丁, 还有张记布庄的那批货物也被拉回北城兵马司衙门。   回到兵马司衙门一检查,不出意外,里面有很多走私的物品, 甚至还有皇宫的玉器之类的, 并且抹去了皇宫标识。   温续文看了,心想倒是挺聪明的,今后他的后代若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倒是也可以这么倒卖御赐之物。   温续文一直觉得丰靖帝赐给他的那些东西,除了好看什么用都没有, 可赏赐的东西太多, 他又不能全部摆出来,它们大部分的命运就是待在库房,慢慢被灰尘覆盖。   北城兵马司的五位副指挥看到这些却是被惊呆了。   威远侯府竟然这么大胆,敢走私货物?   事情似乎有点闹大了。   “王爷, 这?”   “立刻派人将其他几家被封的威远侯府产业的货物拉回来。”   威远侯府存放货物的地方自然不止一处。   听言, 五位副指挥没法再问,先去执行温续文的命令。   等货物全被拉回来,温续文让人统计货物数量,然后回府写奏折, 弹劾威远侯。   次日,正巧是大朝会   朝堂上, 温续文看了眼威远侯,见其面色如常,看来是有了对策, 温续文冷笑, 天真!   他不过是起个头, 楚王一系才是主力。   待丰靖帝坐上龙椅, 温续文便出列,“皇伯父,侄儿要弹劾威远侯,其身为吏部尚书,熟读《丰律》,却知法犯法,纵容名下商铺走私货物,从中谋取暴利,威远侯世子更是命令步军统领衙门的龚副尉带人与兵马司的兵丁动手,想要强行夺回货物,毁坏证据,请皇伯父严惩。”   说完,温续文将早就写好的奏折呈上去。   丰靖帝从花总管手中接过奏折,一边看,一边开口,“张爱卿有何话说?”   威远侯听言出列,跪在地上,“微臣教子不严,愿听候皇上发落。”   温续文挑眉,“威远侯的意思是走私一事乃是威远侯世子一人所为?”   威远侯无视温续文眼中的戏谑,沉声道:“不错,微臣受皇上看重处理吏部事宜,从不曾有过一日的松懈,也因此误了对犬子的教导,竟不知他会做出这等事,微臣甘愿受罚。”   “可是,”温续文轻笑,“本王昨日审讯那几个管事,他们皆招供是受了威远侯指使,本王也核查了账簿,走私赚取的钱财皆入了威远侯府库房,不知威远侯如何解释?”   “哦,差点忘了一件事,昨晚有贼人在那几家商铺放火,兵马司衙门带人赶到时,所有东西都已经付之一炬,只剩下一堆废墟,还好本王早就将账簿收起来,否则,这么重要的证据可就没有了,麻烦威远侯把这件事也解释一下。”   威远侯眉心一跳,重重地叹口气,“王爷有所不知,犬子惯会如此,在外不论做什么,都打着微臣的名头,微臣训斥过他多次却屡教不改,而侯府的库房一直是管家在管着,管家收了犬子的好处,两人便一同瞒着微臣,微臣得知后亦是十分痛心,已命人将两人拿下......至于,放火一事,微臣回去定好好调查,若是犬子所为,微臣绝不姑息。”   听威远侯说完,温续文抬头看向丰靖帝,“皇伯父,威远侯虽说得情真意切,可一边是确凿的人证物证,一边只是威远侯的一面之词,侄儿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请皇伯父严惩威远侯,此等以权谋私之人不配为官。”   威远侯脸色微变,连忙辩解,“皇上,微臣并非没有证据,犬子和管家已经招认,此事确实是他们一同谋划,微臣对朝廷忠心耿耿,万不会做出走私一事,请皇上明察。”   丰靖帝合住奏折,目光灼灼地看着文武百官,“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皇上,微臣弹劾威远侯任人唯亲,打压异己,将吏部变成他的一言堂,请皇上彻查。”   “微臣弹劾威远侯纵容族人强行占据百姓田地,且收取大量的佃租,惹得百姓苦不堪言,请皇上严惩威远侯。”   “微臣弹劾威远侯......”   吴王一系本来已经商量好如何为威远侯求情,力求将惩戒降到最低。   可还不等他们开口,便接连有官员出列弹劾威远侯,且每一条都证据十足,每一条都是压死威远侯的稻草。   吴王握紧拳头,垂着眼帘,眼中满是阴鸷,他知道他已经救不了威远侯了,忍着沉痛的心情,吴王上前一步:“父皇,儿臣请父皇严惩威远侯。”   吴王一出列,吴王一系便知该如何做,纷纷出列,“请皇上严惩威远侯。”   大势已去!   威远侯本以为他最多被降职禁足,却不曾想到会落到这一步。   丰靖帝合住奏折,看着希望他严惩威远侯的满朝文武,缓缓开口道:“威远侯辜负朕的信任,结党营私,犯下数条罪状,罪无可恕,本应斩首示众,念其祖上功勋,免其死罪,即日起,废除威远侯吏部尚书官职,剥夺其爵位,没收全部财产充入国库,驱逐出京,永世不得回京。”   威远侯脸色变得苍白,声音颤抖,“皇上仁慈,草民谢主隆恩。”   威远侯已经彻底废了,便是吴王登基,也不能更改丰靖帝的旨意。   张家,已经被盛京除名!   此时,威远侯已经没资格待在朝堂上,被侍卫扒了官服后,便穿着一身中衣离开了皇宫。   在盛京作威作福数十年的威远侯府自此落幕!   温续文想起兵马司大牢中还关押着一百多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请示道:“皇伯父,被张霖津指使的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该如何处置?”   “尚爱卿,你的人你自己处理。”   站在武将那一列的九门提督尚德武出列,声音洪亮,“微臣遵旨。”   此事就算结束了,之后无人再汇报政事,安总管便宣布退朝。   出了金銮殿,温续文看向一旁的尚德武,含笑道:“尚提督尽管派人去领人,本王会告诉他们放人。”   尚德武点头,“有劳王爷,是微臣御下不严,改日定给王爷赔罪。”   “尚提督客气了,那龚副尉不过正五品,尚提督公务繁忙,又时刻坐镇丰台军中,一时不察很正常。”   “王爷明辨秋毫,微臣万分感激。”   两人寒暄几句,尚德武便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吴王后脚就走到温续文身边,眼中满是戾气,“堂弟,本王会记住今日。”   温续文收敛笑意,目光淡漠,“巧了,本王也会记得。”   接下来,你会一点点感受绝望的滋味。   失去最大的助力,吴王已经算是半废了。   “王爷,皇上有请。”   温续文单手背在身后,嘴角含笑,“走吧。”   依旧是明政殿暖阁   丰靖帝看他,“怎么突然针对老大?”   温续文一脸无辜,“皇伯父这是什么话,侄儿不过是秉公执法,在其位谋其政罢了,不曾针对任何人。”   丰靖帝眼神有些复杂,叹口气,“不想说就算了,皇伯父不逼你,退下吧。”   温续文低头拱手,“侄儿告退。”   温续文离开许久,丰靖帝才缓缓开口,“他心里有怨,朕能理解。”   当年,终究是他做错了。   “老大这些年愈发不像样子,既然续文想出气,便让他去吧,不必阻止。”   “是,皇上,”花总管应下。   离开皇宫,温续文嘴角的笑意收敛,他能感受到丰靖帝的愧疚,正是如此,他更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楚王府   王府前殿一片欢乐的景象,楚王坐在上首,下面坐着的都是他的亲信。   “从今以后,吴王再也无法动摇王爷的地位,小的恭喜王爷。”   楚王哈哈一笑,“今日多亏了安王。”   有人疑惑,“说起来,安王为何突然针对吴王?”   楚王若有所思,“安王看着脾气温和,实则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上次至恪的事情就看出来了,他会针对吴王,必定是吴王惹了他。”   幕僚听言,道:“王爷,安王圣宠正浓,我们应当约束手下的人,莫要惹到他。”   从梁至恪再到吴王,谁也不敢小看温续文,再加上有丰靖帝护着,现如今谁都看出来,温续文招惹不得。   楚王颔首,“先生言之有理,本王会吩咐下去。”   在楚王眼里,温续文就是一条疯狗,现在招惹他有弊无利,什么事都得等他登基再说。   另一边,吴王府   比起歌舞升平的楚王府,吴王府就冷清很多,吴王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幕僚一脸不解,“王爷,安王为何会突然针对我们?”   吴王眼光微闪,烦躁道:“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如今舅舅一家被驱逐出京,楚王势大,本王该如何挽回局面?”   当年之事发生时,他已经记事,若是真因为那事,温续文的行为倒是解释通了。   吴王只恨当日察觉到温续文身份时,不够果断,若是杀了他,哪里还会有这些麻烦。   幕僚沉思片刻,低声道:“王爷,小的还有一法,这就要看您敢不敢做了。”   吴王一怔,随后眼神逐渐变得狠辣,“到了今日,本王还有何不敢的!”   他和楚王斗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楚王登基后,他会是什么结局,与其等死,倒不如拼一把。   ......   宋府   温续文出了皇宫,本来打算回王府,半路却被早已等着他的宋修德拦下,两人一同回了宋府。   书房中,宋修德看着他,温声道:“老夫不问你为何针对吴王,只是为何不和老夫说一声,莫非当了王爷,觉得老夫帮不上.你了?”   温续文连忙摇头,“续文绝无此意,只是动吴王毕竟涉及夺嫡,续文只是不想连累义父。”   针对吴王布局,温续文从一开始没打算告诉宋修德,哪怕宋修德是丰靖帝的心腹,这种事也是少沾为妙。   宋修德笑了,“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老夫为官多年,哪里不知道分寸,不该做的老夫一样都不会做,但若能帮到你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哪怕温续文已经认祖归宗,被封为安王,他依旧是宋修德疼爱和器重的姑爷。   温续文听言,只得点头,“今后定不会再瞒着义父。”   “这就对了,不过,今日这事做得不错,你长进不少,”宋修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宋修德发现温续文特别会借势,他布局时会把一切能引为助力的因素考虑到,这也让他的计划更容易成功。   “义父谬赞了。”   宋修德摆手,“你当得起.....你似乎和燕王走得近了些,因为静儿?”   这话,便是在问温续文的态度了。   温续文不想欺瞒宋修德,直言道:“并非全是因为小妹,在我看来,比起吴王和楚王,燕王更适合继位,燕王虽冷漠寡言,却是真的心怀天下,为百姓着想,反观吴王和楚王,他们一个为了赚钱走私,一个为了拉拢大臣逼良为娼,这样的人如何能克承大统?”   宋修德也不和温续文打太极,“老夫对燕王了解多一些,他确实是一位干实事的人,说实话,燕王这些年的表现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只可惜皇上从未考虑过燕王。”   “皇伯父心中属意的人一直是楚王,除非楚王让他彻底失望,要不然他应该不会另立他人。”   宋修德看他,“你打算助燕王夺嫡?”   温续文点头,“其实也不完全是帮燕王,今日之事我已经彻底得罪吴王,他若是登基必定不会放过我,而楚王虽看似良善,可我总觉得他不对劲,他的态度太假了些,若是他登基,我便是不会有事,怕是也自在不了。”   “所以,哪怕为了我自己,燕王继位才是最好的结果。”   宋修德听言抚须,轻笑一声,“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义父?”温续文瞳孔一缩,连忙摆手,“您是皇伯父的肱骨之臣,便是新帝登基,也定会重用您,您没必要趟浑水。”   “你都叫老夫一声‘义父’了,老夫岂能坐视不理,再者,老夫同样看好燕王,他能隐忍这么多年,未必不能成功。”   说完,宋修德取出一封信,“你帮老夫将此信交于燕王,老夫虽势单力薄,却也助他一臂之力。”   信都准备好了,可见宋修德早就下了决定。   温续文接过信,苦笑一声,“义父太谦虚了。”   正三品通政使,怎么会是势单力薄,有了宋修德的帮助,宫里宫外,朝野上下,将不会再有事情能瞒过燕王。   ......   离开宋府,温续文坐在马车上,看着手中的信出神,他虽然知道未来燕王会登基,可把宋修德拉进来,他还是有些不安。   万一发生蝴蝶效应了呢?   宋修德和卫怀杰等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丰靖帝留给新帝的,他们根本不需要站队,皇子们也不敢去拉拢他们。   现如今却是因为温续文,宋修德主动入局。   温续文心中满是感动,当初是许士政,现在又是宋修德,他何德何能能有两位如此疼爱他的岳父。   他最想要的亲情,这辈子已经圆满。   再想到许舒妤腹中胎儿,温续文心中更加柔软,他会为他的孩子营造一个不需要算计的环境。   燕王府   马车停在安王府,温续文没有回府,先去了燕王府。   燕王下朝后便回了王府,本来在后院陪着许舒静,听到温续文来访,只得暂且放下自己的小娇妻。   温续文将宋修德的信交给燕王,认真道:“三堂兄,你身上可是系着很多人的命运,失败不得。”   向来平静无波的燕王展开信后都怔了一瞬,“你做的?”   温续文摇头,“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义父掺和进来,这是义父的决定。”   对于这样的助力,燕王自然是来者不拒。   “吴王暴躁易怒,且心狠手辣,你今日害他失去威远侯这个大助力,他必定恨你入骨,你今后出行注意安全。”   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可见燕王对宋修德的投靠有多满意。   温续文点头,“我会注意。”   现如今他每日出去都会把张智带在身边,还有李江承和十几个亲卫,便是防备有人对他不利。   他现如今幸福美满,怕死得很。   回到王府,温续文想起王府也应该加强防范,吩咐李江承,“王妃的宁安殿再加强一倍的守卫......同时,王府要有护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任何人不得偷懒,但凡发现一个,严惩不贷。”   “是,”李江承应道。   回到宁安殿,温续文便看到许舒妤正在院子里走动,太医让她多走走,说是对胎儿好。   于是,平日里不爱动的许舒妤每日都会在院子里走走。   为了让腹中胎儿康健,许舒妤改变了不少自己的习惯。   温续文走过去扶着她,“今日孩子乖不乖?”   许舒妤柔声道:“很乖,娘和义母说得那些症状,很多我都没有。”   “那不是很好,”温续文轻笑,“看来孩子虽然才三个月,却也是个知道心疼母妃的。”   回到殿内坐下,许舒妤靠在温续文怀里,“相公,娘说我们今后最好分房睡。”   “为什么?”温续文皱眉。   许舒妤脸色微红,“娘说这样保险一些。”   虽然太医说过三个月后可以同房,可不论是温续文还是许舒妤,都对这个孩子期待已久,他们不会因为一己私欲伤害胎儿半分,温续文早就做好禁欲十个月的准备。   只是李氏怕他们年轻,不懂得分寸,万一没个轻重伤到孩子就糟糕了。   在很多人家里,妻子怀孕后,都会和相公分房睡。   毕竟,子嗣为大!   温续文却是不愿意,“娘子,你放心,我能控制住自己。”   许舒妤早就习惯躺在温续文怀里入睡,她也不愿意分开,“可娘那边?”   “你就说我不同意,”下一刻,温续文眼睛一眯,玩味地看向许舒妤,“娘子,你很狡猾哦。”   许舒妤将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温续文嘴角上扬,搂着她的腰肢,不肯饶了她,“明明你也不愿意,却要让我背锅,有算计相公的吗?”   许舒妤被拆穿,只得抬头,搂着温续文的脖子,语气绵软,“相公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怀孕后,她变得爱撒娇许多。   每当许舒妤用软糯的语气和他说话,温续文就觉得骨头都酥了。   不过,温续文还是强撑着,故作冷漠道:“我很生气!”   许舒妤配合着他演戏,手指在他胸口打转,“那相公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   温续文嗅着许舒妤身上的香气,喉结不自觉滚动,“娘子这么聪明,定然懂得。”   许舒妤抬头靠近温续文的脸颊,调皮地伸出香舌轻舔他的嘴角,随后才将嘴唇印上去......   “咳咳!”   一阵干咳声响起,惊醒了正在调.情的两人,许舒妤惊得连忙将红唇从温续文的锁骨处移开。   温续文尴尬地站起来,看向门口的李氏,“见过岳母。”   李氏虽然也尴尬,可她还是怕两人擦枪走火,这才出声阻止。   许舒妤已经羞得不敢抬头,毕竟方才一直是她在主动。   说实话,李氏也惊到了,许舒妤一向稳重,李氏以为在男.女之事上她应该也是极其注意分寸的,不曾想......   李氏不知是该高兴他们成亲多年依旧这般黏糊,还是该担心两人会不会伤到孩子?   想到这儿,李氏还是决定提醒一句,“续文,妤儿应当和你说了分房的事。”   温续文调整心态,道:“岳母,我和娘子还是不分房了。”   李氏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就听到温续文继续道:“我听太医说,女子有孕时会出现腿抽筋,或者脚浮肿的症状,有我在,也能及时帮娘子缓解痛苦。”   李氏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温续文说得是真的,这样一来,她就不好强行阻止了。   “也罢,你们两人注意分寸,一切以孩子为重。”   温续文很想说些让李氏放心的话,只是刚才那一幕着实没什么说服力,只得尴尬地点头。   李氏看了眼还低着头的许舒妤,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温续文重新坐在许舒妤身边,“娘子,岳母走了。”   许舒妤脸上的温度这才缓缓降下去,她平日里再稳重,被李氏撞到和温续文亲热,还是她主动,都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舒妤忍不住嗔了温续文一眼,“都怪相公。”   温续文连忙认下,“怪我,都怪我!”   第81章   明政殿   “咳咳~”   丰靖帝穿着一身明黄色常服, 右手握着朱笔批阅奏折,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压抑咳嗽的声音。   没一会儿, 御前宫女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低着头不敢多看, 恭声道:“皇上,药来了。”   丰靖帝蹙了蹙眉, 无奈地叹口气, “呈上来。”   花总管挥挥手,让宫女上前,服侍丰靖帝用药。   待丰靖帝喝完药,花总管适时提醒, “皇上,太医说过您不宜太过劳累, 时间不早了,奴才斗胆请您就寝。”   丰靖帝继续批阅奏折,刚喝完药,他的喉咙舒服很多,“等朕批阅完奏折。”   “皇上......”   “朕意已定。”   “是, ”花总管垂下眼帘退回去。   丰靖帝手边的奏折已经是经过内阁筛选,皆是需要丰靖帝批阅的奏折。   丰靖帝知道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当日事情当日毕, 是他多年的习惯。   “唉, 老二终究着急了些。”   丰靖帝打开一份奏折, 忍不住叹气, 威远侯被罢官削爵, 吏部尚书一职便空了出来, 丰靖帝今日处理的奏折中,十份有八份皆是推荐吏部尚书的人选。   如今吴王一系的力量大大受损,推荐的人选自然是楚王一系。   按理说吴王已经半废,这皇位八成要落在楚王身上,如此胜券在握,还是如此心急地要拿下吏部尚书一职,未免太沉不住气了,让丰靖帝有些失望。   但更让丰靖帝失望的是楚王对梁府的态度,古往今来外戚势大的危害数不胜数,可楚王对梁府竟没有半分防备。   梁阁老如今已经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若是楚王登基,他岂不是一跃成为权臣,再加上梁御史如今的职位,梁家未必不能出一门两学士。   到那时,新帝该如何自处?   丰靖帝不介意楚王利用梁家争储,可他心里必须有登基后如何处置梁家的谋划,否则皇室早晚被梁家架空。   外戚乱权的事情,可是发生过不止一次。   如此思索中,丰靖帝处理完了今日的奏折,站起身,丰靖帝活动活动肩膀,自嘲道:“真是老了,这次坐了多久就累得不成样子。”   花总管连忙上前一步,替丰靖帝按摩肩膀,“皇上这几日太忙了,休息几日必定能缓过来......已有许久不曾举行过秋猎,不如趁此机会,皇上出宫走走?”   丰靖帝听言,微微颔首,“还是你有主意,那便定在半月后,另外,明日一早去楚王府传旨,命老二从明日起来明政殿帮朕处理奏折,入朝听政这么长时间,也该为皇父分忧了。”   花总管瞳孔一震,随后立刻掩饰情绪,“是,奴才记下了。”   丰靖帝此举,无异于在释放一个信号——他有意立楚王为太子。   虽然很多朝臣都隐约猜出丰靖帝的心思,可猜测是一回事,猜对了又是另一回事。   朝野上下又要震动了!   次日,与丰靖帝时隔几年再次举行秋猎的消息一起传开的,便是楚王得丰靖帝允许入明政殿协助丰靖帝处理奏折的消息。   因为后者太过令人震惊,前一个消息就被众人忽略了。   让楚王协助处理奏折,丰靖帝此举明显是想手把手教楚王如何处理政务,这就跟交接似的,当初先帝就将丰靖帝待在身边教导数年。   如此明显的信号,不提朝臣的心思,楚王一系却是要乐疯了,谋划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一丝曙光。   梁府   梁御史笑道:“儿子恭喜父亲。”   以楚王对梁府的亲近,他一登基,绝对不会亏待梁府。   梁阁老面色平静,“何喜之有?”   梁御史笑容满面,“皇上今日之举,显然是有意楚王,待楚王登基,定会加封父亲。”   梁阁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当真这么想?”   梁御史见此,面上的笑微微收敛,“父亲,儿子说错了?”   “愚蠢!糊涂!”   梁阁老冷哼,“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古往今来,但凡势力过大的外戚有几个能善终的?”   梁御史顿时额头冒汗,“是儿子疏忽,可楚王对我们的亲近不似作假。”   “那是因为他目前还需要我们,又或者他还不曾意识到这一点,可不管如何,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看着吧,在皇上的教导下,楚王对梁府只会越来越疏远。”   “那我们......”   “你可知老夫当初为何执意要将严儿外放出京?”   严儿,便是梁阁老的嫡长孙梁至严,正经的进士出身,如今担任从四品知府。   “父亲是为了梁府长久地富贵下去。”   “不错,他日新帝登基,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严儿才识和能力皆是不俗,又是楚王的嫡亲表弟,只要老夫主动请辞,严儿未必没有入阁拜相的机会。”   “请辞?父亲?”梁御史瞳孔一缩,惊呼出声。   “父亲乃是文渊阁大学士,主动请辞未免太可惜了些。”   “没什么可惜的,”梁阁老摆手,“老夫为官数十载,这大学士也当了数年,已经够了,只要能维持家族的荣耀,老夫做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不止老夫,将来你也要奏请调动官职,当个有名无实的闲官。”   梁御史已经明白梁阁老的心思,可让他这个老子给儿子让位,他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梁阁老见他不说话,淡淡道:“怎么,你不愿意?”   梁御史对梁阁老十分敬畏,听到这语气心里就害怕,连忙摇头,“儿子不敢,都听父亲的。”   梁阁老颔首,心里默默叹气,若非儿子立不起来,他又何必去扶持孙子。   不过还好,上天还是眷顾他们梁府,严儿定能让梁府继续繁荣昌盛下去。   ......   安王府   温续文扶着许舒妤在院子里走动,得知秋猎的事,问道:“娘子可要去?”   秋猎,按理说是可以携带家眷的。   许舒妤摇头,“舒妤便不陪相公去了。”   冯洛凌和沈琳琳的婚礼她都没去,又怎么可能去秋猎,那里更混乱。   许舒妤第一次有喜,总是万分小心。   温续文也不勉强,“那好,我会尽快回来陪娘子的。”   他不会射猎,也没办法给许舒妤射些狐狸皮或者貂皮来。   温续文估计到时候,他也就是个看客,看人家怎么射猎,若是可以,他倒是想买些上好的皮毛来送给许舒妤。   许舒妤目光温柔地看着他。“难得举行秋猎,相公总要多玩几日,府中有娘和义母在,相公放心便是。”   围场在郊外,从盛京出发也要走一日才能到,如此往返,再加上待在围场的时间,没个五六日温续文根本回不来。   温续文嘴角含笑,“皇伯父今年难得有此兴致,即便我想早回来,怕是也不可能。”   陪许舒妤说了会话,温续文便回到书房。   “王爷,今日那几家商铺来衙门请罪,说愿意赎回他们的货物。”   当初温续文为了不让人看出他针对吴王,封的货物不只有威远侯府的,不过这被封的商铺都有一个共同点,背后都有大的靠山,要不然也不会敢违抗兵马司的命令。   威远侯被温续文整得罢官削爵,那些商铺背后之人亦不敢轻易招惹温续文,只得让人老老实实地交钱将货物赎回去。   温续文无意和那些人过多纠缠,“他们想赎就让他们赎回去,上交的银子八成上交国库,剩下的给兵马司的兵丁分了。”   “有王爷这样的上官,实乃兵马司的福气。”   温续文看了何顺一眼,笑了,“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江承,半月后的秋猎,你就不用随本王去了,本王不在的时候看管好王府。”   李江承抱拳,“是,属下遵命。”   有张智在身边,温续文不需要李江承时刻跟着,反倒是安王府需要李江承坐镇。   将事情都安排好,温续文才分出心神思考今日楚王的事。   丰靖帝显然已经打算培养楚王,这么明晃晃的意图,可见哪怕楚王让丰靖帝失望过多次,依旧不能改变丰靖帝要立楚王的心思。   也不知燕王会如何应对?   温续文有些懊恼自己当初看书不仔细,他只顾着看男主怎么撩妹,剧情什么的都忘了。   如此一来,上帝视角就没用了,温续文虽有心帮燕王,目前却是不知如何着手,只能等楚王自己露出破绽。   还有一个半废的吴王,如今愈发清晰的局面,对吴王是最不利的,温续文就不信他能忍住。   这般看来,以不变应万变是温续文目前唯一能做的。   ......   半月后   丰靖帝出发去围场,朝中大臣和王公贵族皆随行前往,宫里的娘娘只带了王嫔一人,温续文早就听闻王嫔得宠,如今看来传闻不假。   路上,温续文再次见到了四皇子晋王,他本来应该自己坐一辆马车,只是他难得出宫,根本坐不住,想去找燕王,可燕王车上有许舒静,能让他上才怪,他便退而求其次来找温续文。   温续文睨他一眼,“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坐一辆车。”   哪怕他娘子没来,他也不想和一个小屁孩坐一辆马车。   晋王自来熟,一点也不怕温续文的冷眼,他心思纯净,也因此对人的心思有些敏感,这也是他不亲近吴王和楚王,却亲近燕王的原因。   他和温续文是堂兄弟,他感觉不到温续文对他的恶意,自然愿意亲近温续文一些。   “堂兄,我知道堂嫂没陪你来,特意来陪你的。”   温续文嗤笑,“难道不是因为你三哥不让你上车?”   晋江脸色一僵,随后勉强笑道:“这个不重要。”   “你明年就要出宫建府,要不了几年时间也要娶妻了,怎么还是这么缠着你三哥?”   晋王挠头,“可是三哥确实很厉害啊,我今后也要像他这么厉害。”   温续文听言,心里一动,“明年便要入朝听政了,可害怕?”   “不怕啊,”晋王摇头,“父皇又不会打我,我跟在三哥身边学习就好。”   王嫔能得宠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傻子,她没打算让晋王夺嫡,便从不曾让他接触朝政。   晋王表现得越单纯,越能勾起几分皇家亲情,比如丰靖帝对他的宠爱。   燕王虽然对晋王冷漠,可温续文却是记得他登基后不曾亏待这个唯一的弟弟。   可见王嫔的做法是正确的。   既然不准备夺嫡,要这么聪明做什么,皇帝有的是大臣替他分忧,压根不需要兄弟相助。   兄弟就是来当吉祥物,以及彰显皇家还有亲情在的。   温续文轻声笑笑,“那你可惨了,三堂兄很严厉的。”   晋王听言,心里有些发怵,但不想在温续文面前露怯,嘴硬道:“我,我不怕。”   温续文看着他闪烁的眼神,有些好笑,心想路上这么无聊,逗逗小孩也不错。   车队中最华丽的马车自然是丰靖帝的,此时,楚王也在里面,陪同丰靖帝处理奏折。   “老二,你跟在朕已有半月,可学到什么?”   丰靖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楚王,温和地问道。   楚王脊背挺直地坐在丰靖帝下首,恭声道:“父皇雄才大略,儿臣愚钝,尚未学到分毫。”   丰靖帝笑道:“不用着急,你是朕的儿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不懂不要紧,朕会慢慢教你......不过,你似乎对续文不喜?”   楚王心里一颤,低声道:“父皇明鉴,儿臣并非不喜续文堂弟,只是我们两人虽是堂兄弟,可多年不曾见面,难免有些生疏,儿臣只是不知该如何亲近堂弟。”   “原来如此,”丰靖帝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温声道:“续文和他父王很像,淳厚善良,让他当一辈子富贵闲王,他就会很满足。”   说实话,帝王都喜欢这种性格的兄弟。   楚王明白这是丰靖帝在敲打他,连忙应下,“父皇说得是,堂弟乃皇室子弟,理应如此。”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丰靖帝颔首,“你能这般想,朕很欣慰。”   ......   围场位于盛京城外,温续文一行人清晨出发,直到傍晚时分才到达围场。   围场的守卫早知丰靖帝要举行秋猎,早已将房间收拾妥当。   到了围场后,众人匆匆用了晚膳就回房间就寝,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围猎。   次日一早,温续文刚醒,敲门声响起,何顺去开门,便看到冯洛凌和陈慕良一起走进来。   一进来,冯洛凌便摇头叹气,“前几年小爷没娶妻,没有家眷可带也就罢了,如今小爷刚成亲还不到一月,结果昨晚还是孤身一人。”   冯洛凌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   温续文没好气道:“叹什么气,没看到我和慕良跟你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冯洛凌冷哼,“你娘子是因为有孕,来不了很正常,至于慕良,嘿,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到现在都没有搞定卫表姐,人家怎么可能跟他出来?”   听言,温续文看向陈慕良。   陈慕良估计是被冯洛凌看多了,一脸平静,只当没听到冯洛凌的话。   温续文好奇心起,问他,“慕良,你和嫂夫人是分房还是?”   陈慕良瞪他一眼,“想什么呢,我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夫人,你觉得会分房睡?”   卫素做事向来分明得很,既然嫁给了陈慕良,不管因为什么,同房本是她应该尽的义务,她当然不会逃避。   而且不仅如此,如今有了卫素帮陈夫人主持中馈,再加上解开了儿子一直不曾娶妻的心结,陈夫人现在心情好得很,身体也好转不少。   可以说,除了不喜欢陈慕良,卫素做到了陈少夫人该做的一切。   温续文拍拍陈慕良的肩膀,微微一笑,“那慕良可要加油哦,可别我和洛凌的孩子都长大了,你还没成功。”   他对陈慕良还算了解,同房归同房,可若是卫素心里没他,他绝对不会用孩子绑住她。   唉,其实有时候温续文很希望陈慕良自私一些,在感情中,无私只会让自己痛苦。   陈慕良听言沉默了,这个他不敢保证,对上卫素,他没有一点自信。   冯洛凌适时开口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续文,你可要和我们一起射猎?”   “我也就勉强能拉来箭,就不去了,我去陪皇伯父说话,你们去便是.....你们打到貂或者狐狸能不能让给我?”   说到最后,温续文希冀地看向两人。   下一刻,冯洛凌和陈慕良同时回了他一个“你在做梦”的表情。   温续文一脸失望,这都成亲了就是不好,不仅没机会秀恩爱,连给许舒妤讨些上好的皮毛都不容易。   三人到了围场中央,各位大臣家中的年轻子弟已经到了,吴王等几位王爷也在其中,丰靖帝勉力一番,便让他们出发,一阵马蹄声响起,转眼间,便只剩下温续文和丰靖帝。   温续文坐在丰靖帝对面,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安王妃的身体可还好?”   丰靖帝很重视许舒妤这一胎,时不时就赏赐些补品给许舒妤调养身体。   温续文含笑道:“有太医时刻照顾着,王妃和孩子都很好。”   “那就好,奶娘和产婆你记得提前准备好,好好排查她们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当初睿王妃的事,丰靖帝不打算再从宫中出人,反而让温续文自己准备。   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保不齐谁就是谁的人,温续文也不放心用宫里的人。   “多谢皇伯父提醒,侄儿回府就让人准备。”   “嗯,不用怕准备得太早,有备无患。”   女子生产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很多东西都需要提前备下。   来之前,温续文还听到李氏和宋夫人商量如何布置产房。   许舒妤生产后,最少要在产房待一个月时间,产房的布置也马虎不得。   两人这般一边下棋,一边说话,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很快出去打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猎物各种各样,大的小的都有,温续文眼馋的貂皮也有不少。   丰靖帝看到他的眼神,笑道:“这次猎得的貂皮全都归你。”   温续文听言大喜,“侄儿多谢皇伯父。”   众人早就得知安王得宠,听到这话,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暗叹传闻不虚。   倒是冯洛凌颇为嫉妒地瞪了温续文两眼,温续文只当没看见。   围猎会持续三日,最后的得胜者会得到丰靖帝的赏赐,更有甚者,如果入了丰靖帝的眼,可以直接被提拔为御前侍卫,那可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因此很多人都卖力表现。   冯洛凌现在便是御前侍卫,他目前守卫的地方就是明政殿!   晚上,众人围着火堆举行篝火晚会,这几乎是秋猎时的习惯,丰靖帝坐在主位上看着空地上打闹的年轻人,嘴角含笑,上了年纪便喜欢热热闹闹的。   温续文也看着有趣,看着他们故作自然,却又试图表现自己的样子,确实挺有趣的。   “狗皇帝,去死吧。”   “父皇!”   本来热热闹闹的场面,却不曾想突生变故,丰靖帝身边伺候的宫女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刀光一闪,刺向丰靖帝。   离丰靖帝最近的吴王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扑向丰靖帝救驾。   下一刻,吴王趴在丰靖帝身上,宫女的匕首刺中吴王的后背,吴王忍着疼痛,转身一脚将宫女踢飞。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吴王救驾结束,众人才反应过来。   “护驾,护驾!”   话音刚落,便有铺天盖地的箭矢飞来,温续文瞳孔一缩,马上躲在张智身后,张智体格大,他一个人就能将温续文全部挡住,与此同时,王府的护卫一边打飞箭矢,一边将温续文围起来。   场面已经变得十分混乱,不少权贵子弟已经中箭,围场的护卫还在赶来的路上。   温续文慌忙中看了眼冯洛凌和陈慕良,见他们没事才松了口气。   很快箭雨结束,无数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跑出来,提刀就冲向丰靖帝,边冲边喊道:“杀了狗皇帝!”   或许是温续文这边太显眼,竟然还有不少人扑向他,数十人围攻他们十几个人,护卫渐渐开始撑不住了。   温续文冷眼看向黑衣人,吩咐道:“智儿,不用再留手,杀了他们。”   听到“杀”字,张智仿佛打开什么开关,下一刻,他的铁锤一锤落在黑衣人胸口,直接将对方锤死。   张智被宋修德派人训练过,那人有专门训练人的手段,更是带着张智见过血,只要温续文下杀令,张智便会放开自己的力气,且不再只攻击下半身。   第82章   除了一开始的那个宫女因为出手太快, 打个措手不及,差点伤到丰靖帝,之后那么多刺客都未伤到丰靖帝分毫, 皇子们皆擅长骑射,他们以及亲卫们护在丰靖帝身边, 那些刺客连靠近丰靖帝都做不到,更别说伤到丰靖帝。   待围场的守卫赶到, 刺客的大势已去, 丰靖帝淡淡道:“抓活的!”   “是,”众守卫听令。   但下一刻,所有的黑衣人皆自刎而死,动作迅速没有一丝犹豫, 众人还未反应过,黑衣人已经全部倒地。   温续文瞳孔一缩, 这是死士?   想要训练出这么多死士,耗费的人力财力远超想象,幕后之人到底会是谁呢?   丰靖帝却是怒了,他登基数十年,还不曾遇到这种事情, 竟然有人公然在围场刺杀他,而且在事败后全部提剑自刎,背后之人显然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这是对他的挑衅!   “给朕严查......”   “王爷, 王爷?”   丰靖帝还未说完, 吴王便倒了下去, 亲卫连忙扶住他。   丰靖帝想起吴王方才替他挡了一击, 立刻命人去请太医, 看着吴王苍白的脸色, 不免有些担心。   没一会儿,太医赶过来,替吴王把脉,下一刻,太医脸色大变,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这匕首上有毒,再加上伤口很深,毒素本就已经进入王爷身体,方才王爷又和刺客几番交手,毒素已入侵王爷的五脏六腑,怕是......”   “胡说什么,”丰靖帝听言,身体忍不住晃了晃,随后怒声道:“将所有的太医都召来,治不好吴王,朕要你们给吴王陪葬。”   “还有,刺客的事,交由顺天府,都察院和刑部一同调查,朕给你们五日时间,查不出来就提头来见。”   能让丰靖帝说出“陪葬”这种话,可见他是气狠了。   这围场乃是皇家围场,守卫森严,在重重守卫下,竟然埋伏了这么多刺客,不管因为什么,守卫统领难辞其咎。   因为这次刺杀,吴王生死未卜,丰靖帝不生气才怪,他许久不曾出宫,才出宫便遇到这种事,这代表丰朝各地还不是太平静。   会称呼丰靖帝“狗皇帝”的,只有前朝余孽,十几年前,丰靖帝曾经大力清剿过前朝余孽,本以为已经清剿干净,不曾想还有这么多漏网之鱼。   温续文走过去,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吴王,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方才刺客分出许多黑衣人对付他,他一度猜测是吴王自导自演,既为了在丰靖帝面前上演苦肉计,又可以除掉他。   只是听到方才太医的话,温续文就不确定了。   看着一脸怒色无人敢靠近的丰靖帝,温续文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走过去道:“皇伯父,当务之急应当将大堂兄抬进房间,同时张贴皇榜遍寻擅长解毒的大夫,都言高手在民间,侄儿相信大堂兄定能转危为安。”   丰靖帝闻言,抬手按按额头,脸色微微缓和,“朕都气糊涂了,马上按照续文说得做。”   说完,丰靖帝眼神复杂地看了温续文一眼。   丰靖帝本来不打算插手温续文和吴王之间的事,可现在吴王因救丰靖帝性命垂危,唤起丰靖帝那点慈父之心,便不忍吴王再被温续文针对。   温续文注意到丰靖帝眼神,没说什么,一切都得等吴王挺过去再说。   发生这样的事,秋猎显然已经进行不下去,次日,丰靖帝便让其他人自行回盛京。   吴王中毒,身体虚弱得很,根本经不起颠簸,丰靖帝便让太医院的太医赶来围场替吴王诊治。   温续文陪着在围场待了几日,太医们皆束手无策,眼看着吴王越来越虚弱,有太医提出一个偏方,表示可以一试,但用那种方法吴王即便是救过来,怕是也动不了了,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听言,丰靖帝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现如今的他仿佛不再是九五至尊,只是个想救儿子的父亲。   又过了一日,皇榜那边没有动静,吴王的脉搏越来越弱,丰靖帝痛苦地闭上眼睛,轻声道:“用那个办法。”   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吴王咽气,丰靖帝只能选择妥协!   随后,太医们为吴王治疗,温续文随着丰靖帝走出房间,心情有些复杂,以往不可一世的吴王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从此以后他便只能在床上度过,或许对于心高气傲的吴王来说,还不如死去。   这时,何顺走过来,低声道:“王爷,三司已经调查清楚刺客的身份,他们皆是前朝余孽,只是幕后之人还不曾找到。”   温续文近日才得知前朝余孽的事,就跟前世的白莲教一样,丰朝境内的前朝余孽同样有自己的组织,他们十分擅长隐蔽行踪,狡兔三窟,丰靖帝曾经大力清剿他们,都灭了他们的老巢,结果这些人还没有死绝。   他们就像虔诚的信徒一样,对前朝皇室奉若神明,对灭了前朝的丰朝皇室恨之入骨,十几年前甚至发生过前朝余孽自杀式刺杀朝中大臣的事情,也正是因为那事,才让丰靖帝下令清剿他们。   对于信徒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因为在他们看来死亡并不代表结束,只是去另一个地方继续效忠前朝皇室而已。   温续文听到这些后,第一想法便是□□信仰害死人。   三个时辰后,太医们从房间走出来,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拱手道:“皇上,吴王殿下已没有性命之危。”   至于其他的,太医已经说过,丰靖帝早有准备。   吴王的命保住了,众人没有再待在围场的必要,次日便启程回盛京。   回京的路上,吴王渐渐醒过来,得知自己不能动后,便一直发脾气,哪怕丰靖帝亲自去安慰他都没用,丰靖帝心疼他,也舍不得怪罪他,便由他去了。   回到安王府,听说许舒静在此,燕王便随温续文一起进府。   “三堂兄,吴王的事你怎么看?”   “静观其变,”燕王神色淡淡。   燕王向来谨慎,别说吴王不能动了,便是吴王死了,燕王都不会放松警惕。   温续文不可置否,“那些刺客可真是前朝余孽?”   “货真价实,不过当初清剿前朝余孽,父皇为了锻炼我们,本王和大哥二哥都有跟随前去。”   也正是如此,燕王才会对吴王的事心存几分怀疑。   莫非吴王和那些人有联系?   温续文眉头微皱,若真是如此,那确实不应该放松警惕。   而且他始终觉得当初刺客过于针对他!   宁安殿   许舒静见燕王回来,便跟着他回府,许舒妤握住温续文的手,没有多问,只是柔声道:“相公平安便好。”   温续文揽着许舒妤的腰肢,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心里一阵放松,“娘子,我想你了。”   温续文生在和平年代,他其实很不喜欢勾心斗角,尤其是前几日他一直在分析吴王究竟是真伤还是苦肉计,分析得他很烦躁。   许舒妤依恋地在温续文怀里蹭蹭,“舒妤也想相公。”   在得知围场发生刺客事件后,哪怕知道温续文没事,许舒妤的心都久久不能平静,总是担心有意外发生,她梦中梦到好几次温续文回来,有受伤的样子,也有全好无损的样子,这样的梦境让许舒妤更加心绪不安。   直到今日真真切切地见到温续文,她才放下心。   于是,夫妻二人一见面,并非坐在一起亲热说话,而是一同躺床上补觉,这一睡便睡到次日一早,晚膳都睡过去了。   李氏知道他们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早膳特意让厨房准备些补汤,温续文用完早膳,便去兵马司衙门上值。   “王爷,吴王瘫痪在床的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们都知道了。”   温续文挑眉,这才多久就传开了,很明显是有人故意的。   莫非是楚王?   若真是这样,那楚王未免太蠢了,这么着急也不怕丰靖帝生气?   事实上丰靖帝确实很生气。   明政殿   丰靖帝将手中的奏折甩在楚王脸上,一脸怒色,“你就这般容不得老大?他是你的亲哥哥,他都已经变成这样,你还要往他伤口上撒盐,你还知不知道何为手足?”   楚王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辩解道:“父皇,不是儿臣,真不是儿臣,看到大哥现在这般,儿臣心里也不好受,儿臣断不会做这些。”   丰靖帝气得身体晃了两下,粗喘几口气,有些头晕,双手撑在御案上,语气放缓,“不是你,那还会是谁?”   “这,儿臣也不知,但真不是儿臣啊。”   丰靖帝失望地摇头,指向门口,“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楚王有些不甘,可丰靖帝金口已开,他只得躬身退出去。   离开明政殿,楚王忍不住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在算计他,最好别让他查到,要不然他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丰靖帝重新坐下,闭上眼睛靠在座椅后背,第一次反思,楚王到底适不适合继承大统。   早朝时,文武百官得知丰靖帝属意的准太子楚王被罚闭门思过,吴王又瘫痪在床,看到最前方的两个空位,他们忍不住把目光移向燕王。   他们一直以来似乎忽略了一个人,现如今执掌兵部的燕王亦不可小觑啊。   只是他们听闻这位到现在还不曾完全掌控兵部,甚至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非真有不想要皇位的皇子?   温续文却是知道内情,现如今兵部只有一位侍郎,便是武安侯,也就是晋王的亲舅舅,兵部就是归他管,而他早就暗中投靠了燕王。   可以说,兵部早就属于燕王,他不需要做些什么,这样一来,还能不引起丰靖帝的怀疑,燕王乐得继续装低调。   只是,就温续文所知,暗中投靠燕王其实已经不少了,但立太子这种事,不是看群臣拥护谁就立谁。   当然嫡子除外!   但在没有嫡子的时候,君心更加重要,所以楚王才会接近立于不败之地。   时间转瞬而逝,转眼便到了丰靖四十四年十一月,秋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许舒妤已有五个月身孕,肚子愈发明显,可喜的是她至今还没有孕吐反应。   乐得温续文每天夸夸她腹中胎儿,还自顾自的地猜测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才会这般懂事。   温续文甚至已经在想象自己女儿软糯乖巧的模样。   他甚至丧心病狂地进宫跟丰靖帝讨要女儿的封号,被丰靖帝一脚踹出去了。   是男是女还没影呢,就来要封号,总是这么不着调。   丰靖帝没好气地骂了他几句,便又笑了。   总是这般欢乐也挺好的。   只是丰靖帝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吴王又呈上一份奏折。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内容千篇一律,吴王不想再在盛景待下去,他想去城外庄子上静养。   这一个月来,丰靖帝赐下大量珍贵药材,吴王却是浑不在意,一门心思要离开盛京。   丰靖帝重重地叹口气,他知道吴王心高气傲,发生这样的事,以他的心性如何受得了,他不想再待下去很正常。   “将玉津园赐给老大,让他去那里静养吧。”   “是,”花总管去吴王府传旨。   吴王动作很快,前脚接到圣旨,后脚就带着吴王妃和几个公子小姐离开盛京,看这样子大有不再回来的架势。   温续文得知后,依旧让李江承派人监视吴王,不管吴王是不是真颓废,有备无患总没错。   楚王府   “老大离开了?”   两人斗了这么长时间,吴王最后落到这种结局,楚王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因为这并非他所为,没有成就感。   “一个时辰前出的城门,王爷可要派人继续监视吴王?”   楚王沉思片刻,“将原本监视吴王的人留下十人,剩下的全部撤回来。”   太医院中也有楚王的人,那人早已告诉楚王,吴王中毒很深,哪怕用偏方保住了性命,但想恢复几乎是痴人说梦。   也因此,楚王虽依旧派人监视吴王,但其实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   “算计本王的人可查到?”   这才是楚王目前最关心的。   幕僚回话,“小的已经让人查了,似乎是燕王所为,只是又有些不对劲,就仿佛是背后之人故意让我们查到燕王身上似的。”   楚王目光一沉,“那就是老四那边的人了?”   幕僚皱眉,“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楚王冷哼,“还要什么证据,父皇一共就有四个儿子,老大废了,老三是个没野心的,就只剩下老四了。”   幕僚还是摇头,“事无绝对,此事还是要仔细探查一番,总能寻到蛛丝马迹。”   “不用查了,”楚王盖棺定论,“吩咐下去,下次早朝让人弹劾武安侯。”   幕僚听言,有心阻止楚王,可看到他阴鸷的眼神,只得叹口气,不再多言。   楚王因为盛京关于吴王的传闻被丰靖帝训斥一番,还让他闭门思过,他会这般愤怒很正常。   只是因为愤怒便影响自己的判断,让幕僚多少有些失望。   他跟在楚王身上多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从楚王被丰靖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后,他便变了。   幕僚是谋士,谋士最是谨慎,不到最后一刻,结果都有可能改变,他希望楚王能够谨慎行事。   但楚王显然不这么想,他觉得皇位对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无需再像以前那般憋屈自己。   唉,希望事情不会有什么变故!   安王府   许舒妤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现在走路变得费劲很多,温续文在府中时,便会扶着她走。   十一月已是寒冬,天气冷得很,温续文怕许舒妤受了寒气,陪着她在外面转了一会儿,便带她回到房间。   “娘子,快些坐下。”   温续文扶着许舒妤坐下,随后熟练地蹲在她面前,将耳朵贴在许舒妤的腹部。   自从许舒妤感觉到孩子的动静后,温续文便养成这样的习惯。   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温续文有些失望。   许舒妤无奈道:“相公,这才什么时候,孩子恐怕还在睡觉。”   胎动一般会在下午或者晚上,许舒妤告诉过温续文多次,可他还是一有空便趴着听,这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温续文站起身,坐在许舒妤身边,怕她不舒服,不敢再揽着她,“万一哪天孩子醒早了呢,总会有可能的。”   许舒妤懒得再说什么,他高兴就好。   温续文兴致勃勃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娘子,这是我这段时间为孩子取的名字,你看看喜欢哪个?”   许舒妤接过去一看,额头满是黑线,“怎么都是女孩子的名字?”   “因为娘子怀的是女孩啊!”   许舒妤扶额,“此事娘和义母都不确定,相公为何这般笃定?”   温续文很有条理地和她分析,“首先孩子在娘子肚子里很乖,要是男孩子肯定不会这么乖,次日,娘子以前不太能吃辣,可这段时间却是无辣不欢,民间有个‘酸儿辣女’的说法,如此一来,娘子腹中必是女儿无疑。”   听到这话,许舒妤无法反驳,只是事无绝对,像温续文这般一心认定女儿,连孩子的房间都已经开始按照女孩子的闺房布置,多少有些过了。   “万一相公猜错了呢?”   许舒妤问出这个可能性。   温续文闻言,仔细想了想,如果软糯可爱的女娃娃换成调皮捣蛋的臭小子,嗯,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温续文拒绝这种可能性,一脸坚定,“娘子莫要乌鸦嘴,一定是女儿。”   许舒妤眉心一跳,说实话这般想要女儿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许舒妤早就知道温续文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可万万没想到他会重女轻男,而是程度还不轻。   让她不免为儿子的未来担忧。   明政殿   “皇上,诚郡王在殿外求见。”   “宣!”   诚郡王走进明政殿,先给丰靖帝行礼,随后道:“皇上,今年到了编续玉牒的时间。”   因为皇家的皇子公主总是出现夭折的情况,所以玉牒并非每年都有编续,从前朝开始,便定下十年修一次玉牒的规定,丰朝建立后,沿用前朝旧制。   丰靖帝听言,缓缓道:“又是一个十年啊。”   十年前,他还觉得自己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现如今却是愈发感到无力。   人啊,不服老不行。   “续文已认祖归宗,今年编续将他和安王妃记上玉牒。”   “敢问安王的名讳?”   丰靖帝早就想过这件事,“玉牒上自然要按照先祖定下的族谱取名。”   丰靖帝言下之意,玉牒之外,“续文”这个名字依旧保留,只需改姓便可。   其实,这种事情无伤大雅,毕竟以温续文如今的地位,有资格称呼他名字的已经少之又少。   一个时辰后,温续文被传唤入宫,一进明政殿,丰靖帝便告诉上玉牒的事。   “你已经认祖归宗多时,名字无所谓,姓氏也该改回皇姓了,若不然待你孩子出生,父子二人还要不同姓不成?”   温续文忙笑道:“此事,皇伯父做主便是。”   没有自己给自己取名字的道理,睿王不在,有资格给温续文取名的只有丰靖帝。   众所周知,丰朝皇姓为齐。   自先祖立国后,齐姓便成了皇室专属,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一律要避开这个姓氏。   温续文默默想道,他以后就应该叫“齐续文”了?   虽然有些别扭,不过时间长了,应该就习惯了。   丰靖帝颔首,“朕已经为你取好名字,你来看看。”   丰靖帝自然不是询问温续文的意见,只是让他知道自己在玉牒上叫什么,总不能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温续文走到丰靖帝身边,御案上的册子上写着三个字。   齐泽泰   泰,有平安,安康之意。   丰靖帝对温续文的期许一如既往,希望他能平安康乐。   温续文后退一步,躬身作揖,“侄儿必定不负皇伯父对侄儿的祝福。”   丰靖帝虚扶他,“你明白就好。”   虽然玉牒对皇室中人至关重要,但编续玉牒没有什么程序,只是玉牒编续官将这十年间皇室新增加的人填上去,以及皇室其他人的封职,嫁娶等情况,一一记于玉牒上便可。   这过程并不需要温续文参与,丰靖帝也不过是告知他一声。   但对于温续文来说,变化还挺大的,来皇宫转了一圈,他的姓就变了。   从今日起,他便是齐续文了。   即将被记在玉牒的丰朝皇室,安亲王齐续文!   第83章   编续玉牒的事很快就结束了, 许舒妤姐妹皆被记于玉牒之上,已是进入皇室族谱的亲王妃,正正经经的超品。   随着玉牒编续完, 丰靖四十四年便落下尾声,许舒妤怀孕已有六个多月,年底的宫宴, 丰靖帝准许她不用参加。   宫宴上, 齐续文看着燕王和许舒静坐在一起, 不免想起去年宫宴。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去年还是燕王看着他成双成对,今年却是变了。   尤其在看到冯洛凌和陈慕良那边,同样是成双成对后,齐续文勉强待了一会, 便溜出宫了。   丰靖帝得知后, 摇头失笑, 便由他去了。   安王府   许士政夫妇都在府里陪着许舒妤,他们一家人很久不曾在一起守岁,今年倒是难得有这个机会。   齐续文回来时,便看到几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说话。   “府里真热闹,还好我回来了, ”齐续文笑着走进来。   许舒妤见他这么早回来,有些惊喜,“今年宫宴结束这么早?”   齐续文摇头, “没有结束, 就我一个人出来了。”   许舒妤抿嘴一笑, 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担心她。   齐续文走到许士政对方坐下, “多日不见, 岳父身体可好?”   顺天府是琐事最多的衙门,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许士政身为顺天府丞,马子德的左膀右臂,事情自然少不了。   前段日子,许士政还曾累倒一次,被李氏埋怨一通后,许士政才稍稍改变自己整日加班的现状。   许士政先是让人将棋盘摆上,才道:“不是说了嘛,上次只是意外,老夫身体好得很。”   听到这话,李氏隐晦地翻了白眼,就会嘴硬。   齐续文看到棋盘,嘴角一僵,好久没和许士政下棋,他都快忘了许士政臭棋篓子的属性。   唉!   齐续文暗叹口气,岳父要下棋,拒绝不得,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不过下了片刻,齐续文就发现许士政心不在焉,他若是认真思考,绝对不会落子落得这般快。   果然没一会儿,许士政便道:“续文,你可知在盛京城内,哪里的兵力最多?”   齐续文笑答:“自然是宫中。”   宫中除了三千御前侍卫,还有左右翼前锋营各一万,将皇宫守卫得固若金汤。   “除了皇宫呢?”   “那便是顺天府衙门了。”   顺天府有六七千兵力,远超五城兵马司。   许士政抚须颔首,“不错,顺天府衙门为皇上稳定盛京治安,任何宵小若想在盛京作乱都必须过顺天府这一关。”   齐续文觉得许士政话中有话,轻笑道:“马府尹刚正不阿,再加上有岳父相助,怕是都不会有人敢胆大妄为。”   “是啊,马府尹公正廉明,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只可惜清官难断家务事。”   齐续文目光一闪,“岳父此言何意?”   “马府尹膝下只有一子,因为中年得子,被马老夫人宠得不像样子,每次马府尹想教导都被拦下,马府尹不止一次叹气,他真怕有一天会将他亲生儿子抓进大牢。”   孩子不可长于夫人之手,这话自然有几分道理。   马府尹的独子便被宠坏了,要什么给什么,吃喝玩乐,无一不通。   马府尹倒是想把他教好,可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马老夫人便会心疼。   马府尹生父早逝,是马老夫人一个人把他拉扯大,马老夫人为了马府尹吃了很多苦,也因此在旁人面前油盐不进的马府尹,对马老夫人百般妥协。   齐续文低头看着棋盘,心里却在想许士政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些。   不过,还没等齐续文想出所以然,许士政便笑道:“人老了,就变得爱唠叨,续文听听便好,不用在意。”   齐续文摇头,“岳父言重了,不过是闲聊罢了。”   说完这话,两人对视一笑,便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守岁结束,许士政和李氏便在安王府住下,齐续文扶着许舒妤回到寝殿,待秀儿和锁儿服侍她沐浴结束,两人便躺在床上准备就寝。   许舒妤现在月份大了,为了不压到心脏,只能左侧卧,她看着齐续文的侧脸,抬手轻柔抚摸,“相公有心事?”   齐续文握住她的手,靠近她亲亲她的脸颊,温柔地笑笑,“只是在想岳父方才的话。”   夫妻一体,齐续文从不隐瞒许舒妤任何事。   齐续文和许士政下棋时,许舒妤和李氏便在旁边,自然听到许士政的话。   “马府尹的家事,只要马公子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算大,但若是有心怀不轨的人得知此事,加以利用,其后果便不得而知,”许舒妤聪明,自然能明白其中关键。   齐续文颔首,“娘子说得是,我方才也在想这个可能。”   如他之前所说,在盛京城中,顺天府兵力最多,以往派兵封锁各个街道便是由顺天府出兵。   齐续文的五城兵马司只有不到四千人,这还是扩军过了,若是以前的兵马司更加无法和顺天府比。   若真有人借机控制住顺天府,那后果不可估量。   许士政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他说这话,莫非真有事发生?   齐续文想了一夜,次日一早,便起床盥洗更衣,然后去隔壁燕王府。   燕王现如今有娇妻在怀,齐续文过来时,他还没起身。   齐续文无视燕王一脸被打扰的表情,将昨夜许士政的话告诉了燕王。   “三堂兄,岳父向来谨慎,不会无的放矢,马子德那边,你要不要查查?”   谁都知道马子德是块硬骨头,一心忠于丰靖帝,从没有站队的念头,楚王和燕王都不曾动过拉拢他的念头,因为知道不可能。   可现在,齐续文觉得是他们想当然了。   燕王目光一凝,沉声道:“此事确实疏漏了,我会派人去查。”   “吴王那边有没有动静?”   齐续文想来想去,会想控制住顺天府的,只有吴王,因为他目前除了孤独一掷,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丰靖帝威望太高,只要丰靖帝在一日,哪怕吴王真控制了顺天府,那些兵士也不敢进攻皇宫。   “他安分得很。”   看来是在韬光养晦。   齐续文站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听着窗外寒风呼啸,暗叹风雨欲来啊。   “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身后传来燕王没有起伏的声音。   咔嚓!   齐续文营造出来的凝重氛围瞬间碎裂。   齐续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谁还没个娘子。   若不是找他有事,他这会正陪着许舒妤睡觉呢。   ......   丰靖四十五年,二月   寒冬结束,万物复苏,正是花期。   许舒妤正摆弄庭院中的花草,秀儿和锁儿陪在她身后,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   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许舒妤如今正好怀孕八个月,安王府上下都紧张得不行,生怕许舒妤出点事。   齐续文更是命令王府上下不允许佩戴含有珠子的饰品,地面要每半个时辰检查一次。   除此之外,沈琳琳每隔几日就会来王府一次,替许舒妤把脉,这也是除了宫里太医外的第二层保险。   更何况,有沈琳琳这个女大夫在,便是许舒妤生产时,也会安全很多。   自从许舒妤有孕后,齐续文特意了解过这个时代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因难产而死或者伤了根本。   他本来以为是这个时代医学水平下降,可调查后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封建的传统礼教。   这时候,女大夫很少很少,女子生产时大多依赖产婆,大夫因为男女有别,根本进不了产房,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就没办法及时治疗。   齐续文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名节大于天,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齐续文自然不在意这些,可这个大时代如此,他一个人不在意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他很感激有沈琳琳的存在。   也因此,每次沈琳琳来,齐续文都让王府的人好好招待,还特意吩咐他们,这是府里重中之重的贵客,不能怠慢。   沈琳琳感受到后,便有些不好意思,“妤姐姐,我又不是外人,安王不必如此。”   许舒妤抿嘴一笑,“随相公去吧,我们都打心眼里感激你。”   齐续文的恐惧从来没有隐瞒过许舒妤,所以她很能理解齐续文的感受。   当然,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齐续文对她的在意。   沈琳琳笑道:“妤姐姐也帮过我很多啊,这次能帮到妤姐姐,我很高兴呢。”   许舒妤拍拍她的手,温柔一笑,她们虽相识时间不长,却是真心相交的好友。   ......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三月,许舒妤过了八月危险期,齐续文松了口气。   只是他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生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   今日早朝下朝时,丰靖帝刚站起身,便吐血昏迷了过去。   此事一发生,满朝文武都慌了,楚王马上上前一步,厉声道:“快去请太医。”   此时,楚王的地位最高,众人连忙按他的吩咐去做。   众大臣虽好奇丰靖帝的身体,可除了几位王爷和内阁大学士有资格随着前往明政殿,其他官员都必须离宫。   明政殿,寝殿   丰靖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沈院使正在替丰靖帝把脉,他身边两位副院使也在,待沈院使把完脉,两位副院使依次给丰靖帝把脉。   把完脉,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楚王率先问道:“父皇怎么了?”   沈院使和其他两人交换一次眼神,说道:“皇上的脉象忽快忽慢,极为紊乱,且......”   “直接说什么病,”楚王不耐烦地打断。   “皇上怕是中毒了!”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落在众人之间,惊得众人久久反应不过来。   丰靖帝被人下了毒,这是何等的荒谬。   这可是一国之君啊!   楚王更是面色大变,“你说得可是真的?”   他也不敢相信。   “下官不敢欺瞒王爷。”   “父皇中了什么毒?”   沈院使摇头,“下官才疏学浅,不曾见过这种毒。”   两位副院使也道:“下官无能。”   这事楚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齐续文等人,“你们说,该如何做?”   梁阁老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命内务府彻查明政殿,能给皇上下毒的,必定是皇上身边之人,只有找到下毒之人,才有可能拿到解药。”   “照梁爱卿说得做。”   床榻上的丰靖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齐续文等人连忙凑过去。   “父皇,您终于醒了。”   丰靖帝微微颔首,随后看向齐续文,“续文,此事交给你调查。”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有些微妙。   丰靖帝中了毒,他不再相信明政殿的人很正常,只是不让儿子查却交给侄子,可见丰靖帝对几个皇子产生了怀疑。   丰靖帝若真中毒身亡,得益最大的便是几个皇子,丰靖帝怀疑他们在情理之中。   而楚王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估计丰靖帝现在最怀疑的就是他。   齐续文连忙点头,“皇伯父放心,侄儿定会尽快找出下毒之人。”   “传朕旨意,从即日起到找出下毒之人,明政殿所有人皆听从安王的吩咐。”   话音刚落,明政殿内的宫女太监,皆跪在地上,“奴婢(奴才)遵旨。”   随后,丰靖帝便以身体累了为由,让众人离开,同时将朝政教给内阁处理,只字未提楚王。   见此,众人更加相信丰靖帝对楚王产生了怀疑。   离开明政殿,楚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本来他的形势一片大好,偏偏出了这事,竟然怀疑他,他按部就班地继位才是最名正言顺,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给丰靖帝下毒。   想想还是不甘心,楚王看向齐续文,“堂弟,此事......”   齐续文抬手,指指已经离开的燕王,笑眯眯道:“二堂兄,多学学三堂兄,要懂得避嫌。”   楚王:“......本王明白。”   楚王转身离开,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待所有人离开,齐续文走进明政殿偏殿,先是看向沈院使,问道:“沈太医,依你看来,皇伯父是如何中得毒?”   “下官仔细探查过皇上的脉象,皇上体内的毒素蔓延的速度并不慢,很大可能是毒从口入。”   “口入?”齐续文皱眉,“皇伯父的膳食应该有专门的人试毒吧?”   花总管点头,“确实如此。”   齐续文摆手,吩咐道:“将那人带来。”   片刻,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被带来,看到齐续文麻溜地行礼,“奴才见过王爷。”   齐续文给沈院使使个眼色,沈院使走过去握住小太监的手腕,小太监虽有些紧张,却也不敢乱动。   “王爷,此人并未中毒。”   齐续文颔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花总管,皇伯父日常用的糕点和茶可会有人试毒?”   “回王爷,糕点和茶都是明政殿的御前宫女准备,并未有人试毒。”   “那事情就明朗了,来人,将明政殿的御前宫女全部抓起来,送往慎刑司,一个个地审。”   齐续文并不擅长审讯,教给专门的人解决,这样速度最快。   “是,”御前侍卫纷纷行动。   “另外,等御前宫女被带走,立刻命人搜查她们的住处。”   花总管亲自带人去搜查御前宫女的住处,丰靖帝中毒,是他这个明政殿总管的失职,他比谁都希望尽快找到下毒之人。   “三位太医,若是找不到解药,只找到毒药,你们可有办法解毒?”   齐续文不觉得能找到解药,幕后之人只要脑子没病,就不会把解药交给下毒的人。   沈院使点头,“应该可以研究出解药,只是需要花费时间,皇上的身体恐怕......”   “你们都是医术高超之人,本王相信你们有办法压制皇伯父体内的毒素,暂且先如此做,等解药研制出来,再给皇伯父解毒。”   齐续文说完,沈院使三人互相看看,没有说话。   齐续文轻声笑了,“本王忘了,你们不敢做主,本王这就帮你们去请示皇伯父。”   沈院使三人连忙拱手,“下官多谢王爷。”   “不必多礼。”   齐续文再次走进寝殿,将方才的调查结果告诉丰靖帝,同时还有他和太医们的谈话。   丰靖帝语气已经变得虚弱,有气无力道:“按你说的做。”   “皇伯父乃是天子,洪福齐天,定能转危为安,长命百岁。”   丰靖帝已经虚弱得笑不出声,但能看出他笑了,“朕还没为你的孩子起名,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告诉沈爱卿,让他大胆用药,朕恕他无罪。”   看着床榻上,只带着些许生气的丰靖帝,齐续文不知为何心里一酸,眼眶微红,“起名算什么,皇伯父难道不想听孩子叫皇伯父一声‘伯祖父’?”   丰靖帝想象那时候的画面,嘴角轻轻一扯,“想啊,朕怎能不想!”   不管因为什么,自从齐续文认祖归宗后,丰靖帝把对后辈的疼爱都侵注在齐续文身上,对齐续文的孩子也比他的嫡亲孙辈更加期待。   ......   没有人进入慎刑司可以完好无损地出来,更没有人可以抗过慎刑司的审讯,下毒之人很快就招了,毒药也在她房间内的某块石砖下找到,但招供以后对方就咬舌自尽,关于幕后之人不曾吐露分毫。   丰靖帝得知后,沉默一瞬,道:“继续查!”   哪怕查出来的结果会让他心痛,他依旧要求严查,看看是哪个不孝子。   花总管对皇宫的了解远胜于齐续文,所以之后的事,齐续文交给了花总管。   那名宫女平日里沉默寡言,哪怕是住在同一房间的宫女她也不亲近,每日便是闷头做差事,人物关系极为简单。   不过,她在宫外有一个亲妹妹,而那人刚好是户部郎中次子的小妾。   户部郎中只是个小人物,但众所周知,楚王执掌户部,户部说是他的一言堂也不为过,而且这位户部郎中和楚王走得极近,当初楚王府五公子的周岁宴他就去了,同时他最宠爱的一个小妾就是楚王送给他的。   这就很巧了。   调查这些事情,花费了不过一日,丰靖帝依旧卧病在床,但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被压制住,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正在加班加点地研究解药。   得知调查结果,丰靖帝反问齐续文,“续文,你可有想说的?”   齐续文坦言道:“皇伯父,侄儿觉得此事有蹊跷,皇伯父中毒,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明政殿中人所为,很容易查到下毒之人,而下毒之人的身份同样一目了然,侄儿觉得这人的身份太过透明,查到她很轻易便能查到指使她的人,幕后之人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蠢才对。”   “你说得有道理,”丰靖帝颔首,“只是你忽略了一件事,若是他故意利用你这种心思呢?”   齐续文一愣,“那,就不好说了。”   “确实不好说,”丰靖帝叹口气,“下毒一事暂且作罢,若是真心怀不轨,总会再次露出马脚.....你忙了几日,必定累了,退下吧。”   “是,侄儿告退。”   齐续文离开明政殿,有些不明白丰靖帝是相信楚王还是不信。   不过,不管信不信,楚王现在在丰靖帝心里肯定没有那么重要了。   帝王多疑,在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前,丰靖帝对他这几个儿子怕是都不会太相信了。   哪怕丰靖帝再胸怀宽广,也不会喜欢整日想弑君以便自己继位的儿子。   说到底还是那个位置太诱人,让人疯狂!   回到王府,齐续文看着许舒妤凸起的腹部,微微一笑,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就算把皇位白给他他都不换。   细数历史,皇帝是个严重损害寿命的职业。   温续文惜命得很。   许舒妤正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动,她现在已经九个多月,还有半个月就该生了,李氏和宋夫人天天陪在她身边,就怕许舒妤突然发动。   产房早就布置好,奶娘和产婆也在几个月前便住进王府,有护卫一天十二个时辰监视她们。   为了保险,齐续文还跟燕王借了几个懂武艺的女子,以防许舒妤生产的时候有人闹事。   可以说,齐续文把自己能想到的各种意外情况全都加以防范。   许舒妤看到齐续文,下意识便笑了,柔声问道:“相公可用了午膳?”   齐续文摸摸肚子,“没有,皇伯父太小气了,都没留我用午膳。”   丰靖帝自己都没心情用膳,自然也想不起来留齐续文用膳。   许舒妤早有所料,便让秀儿去通知厨房的人摆膳。   转眼间,半月已过。   丰靖四十五年四月初十,许舒妤发动!   第84章   丰靖四十五年四月初十, 安王府   刚用过午膳,许舒妤本来正在殿内走动,突然一阵剧痛传来, 疼得她眉头紧蹙,下意识扶住一旁的座椅扶手。   这几日是许舒妤的预产期,齐续文特意没去衙门,就在家中陪着她, 见此, 连忙扶着许舒妤,“娘子?”   许舒妤忍着疼痛,道:“相公, 我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   齐续文心里一慌,随后立刻大喊,“王妃要生了,快去请产婆,还有, 去镇南王府将世子妃请来, 请去!”   随着齐续文一声吼,整个安王府纷纷动起来,喊人的喊人, 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还有不少人在产房外随时待命。   而齐续文在把许舒妤抱进产房后, 便被李氏和宋夫人推出了产房,他好说歹说, 她们就是不让他留在产房内。   说是产房乃污秽之地, 男子不能入内。   齐续文这时候真是恨死了这个糟糕透顶的时代, 什么叫污秽之地, 他娘子在里面疼得都要哭出来了,他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混蛋!”   齐续文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墙壁。   若非怕丰靖帝对许舒妤有什么意见,他就直接冲进去了,哪会管什么忌讳。   燕王府离得最近,许舒静得到消息后率先赶到,都来不及和齐续文打招呼,直接跑进产房,看得齐续文好生羡慕。   随后,沈琳琳也到了。   齐续文拱手,郑重道:“世子妃,拜托了。”   沈琳琳点头,“王爷请放心。”   许舒妤之前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若是有她看着还会出事,她这么多年的医术算是白学了,沈琳琳虽然害羞内向,可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   沈琳琳是冯洛凌送来的,见齐续文有些紧张,冯洛凌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齐续文看着产房门口,嘴角轻扯,“我知道,但我就是怕。”   他很想说不生了,或者生完这个就不生了,可他不敢,因为这话若是传到丰靖帝耳中,对许舒妤不好。   齐续文嗤笑,到现在他还能想到丰靖帝,也还算理智了。   产房内,沈琳琳走进去后,看着站在一旁的几个产婆和奶娘,吩咐道:“让她们去换身衣服,同时仔细检查她们的手指。”   这是防范她们在衣服或者指甲中下毒。   产婆和奶娘都是从民间找来的,一辈子估计也就见一次这样的贵人,对王府很是敬畏,让做什么做什么,根本不敢反抗。   沈琳琳又亲自检查了一番,待完全确定安全,才允许她们接近许舒妤。   李氏和宋夫人正坐在许舒妤身边,替她擦拭额头上不停冒出的细汗。   产婆蹲在许舒妤身下瞧了瞧,道:“王妃娘娘怕是要熬许久才会生,这时候切莫大叫,尽量留着力气,另外若是饿了,也是可以吃东西的。”   产婆来自民间有个好处,就是不像宫里的嬷嬷那么多规矩,民间的方法虽然糙,其实挺有用的。   很多女子生孩子困难,要生一两天才能生下,若是真就一直饿着,到时候哪还有力气。   李氏是过来人,自是认同产婆的话,吩咐道:“让厨房备下膳食,等王妃饿了,马上送过来。”   从始至终,许舒妤都没有说话,咬牙忍受着一阵阵的剧痛。   与此同时,宫里同样得知许舒妤要生产的消息,丰靖帝沉声道:“命暗卫守护好安王府,若是朕的侄孙儿出了意外,他们就不必回来了。”   “是,皇上,”花总管领命走出去。   只说了一句话,丰靖帝便干咳两声,虽然他体内的毒已解,可那毒到底耗损了他的身体,使得丰靖帝愈发虚弱,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二弟,朕还能看到你的孙儿出生,真好!”   丰靖帝仿佛看到睿王幼时在明政殿到处乱跑的情景。   ......   产房外,齐续文急得来回乱转,根本坐不住。   “都四个时辰了,里面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每隔一会儿,齐续文就打发人进去问,得到的回答都是还没到时候。   这四个时辰,许舒妤除了用了次膳,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生产的毕竟是许舒妤,冯洛凌陪他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只剩下齐续文在产房外等。   没一会儿,秀儿走出来,“王爷,王妃怕是要明日才能生产,王妃让您先回去用膳。”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据产婆判断最早也要到明天。   “明日?”   齐续文皱眉,他知道生孩子要很久,却不知道生孩子前也得等很久。   “本王知道了,你让王妃放心,本王这就去用膳。”   齐续文不想这种时候许舒妤还要分神担心他,便答应下来。   只是他心里记挂着许舒妤,如何吃得下,随意吃了两口,便又回到产房外等候,还不准任何人声张。   眼看着夜色渐深,何顺低声道:“王爷,时间不早了,”该就寝了。   齐续文摆手,依旧坐在产房门口的木椅上,“去给本王那条毯子来。”   他今晚就准备在门口对付一宿了。   何顺听言,有心相劝,可看到齐续文认真的眼神,又把话咽回去,老老实实地回去拿毯子。   产房内,许舒妤已经睡去,她能睡着多亏了沈琳琳,她有一套按摩手法,帮助许舒妤入眠。   次日一早,许舒妤是被痛醒的,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痛喊出声。   产婆连忙低头查看,道:“王妃娘娘,用力,再用力!”   “啊~”   许舒妤听言,便知不必再忍着。   产房外,齐续文听到许舒妤的声音,差点吓得摔倒地上,他知道这是要生了,不敢出声让许舒妤分神,就这么如雕塑一般站在产房门口等着。   里面不停传来许舒妤痛苦的喊声,齐续文双手握拳,双眼渐渐出现红血丝。   产房内   在产婆不停地催促下,许舒妤的宫口终于全开了。   之后,沈琳琳让人送上一碗参汤,助许舒妤恢复些力气,然后继续用力。   “哇~”   直到婴儿的哭声想起,许舒妤才脱力地躺在床上,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   齐续文同样听到婴儿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下一刻,奶娘抱着婴儿走出来,笑道:“恭喜王爷,王妃生了个小公子。”   “王妃可还好?”温续文急忙问道。   奶娘本打算把孩子递给齐续文,可见他没接孩子的打算,只得先回答道:“王妃很好,只是有些乏力,休息一会儿便好。”   齐续文这才真正放下心,将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眉头微皱,“你方才说,小公子?”   奶娘点头,“王妃肚子很争气,一举得男。”   齐续文听言,很不高兴,冷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王妃生了女儿便是不争气了?”   奶娘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妾身,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她跟别人都是这么说呢,怎么到了贵人面前就不管用了?   齐续文冷哼一声,懒得和她计较,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第一时间掀开襁褓,见真是个带把的,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乖女儿哦,飞了!   再看到儿子红彤彤,皱巴巴的脸蛋,虽然早知道刚出生的婴儿都这样,可齐续文还是忍不住嫌弃,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女儿,结果换成了臭小子,而且他现在就在产房外,还不能进去看许舒妤,心里更是不舒服。   这时,李氏走出来,见齐续文别扭地抱着孩子,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怎么样,孩子是不是很好看?”   齐续文撇撇嘴,没有吐槽岳母过于厚重的滤镜。   李氏却是看着齐续文虽满脸嫌弃却还是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样子笑了,问道:“孩子的名字,你可取好了?”   齐续文一噎,他之前想的都是女孩子的名字,压根就没想过会是个臭小子。   李氏看他这样,眉头一皱,“没有提前想好吗?”   当初许舒妤姐妹出生前,许士政可是提前想好好几个名字。   齐续文忙摇头,“岳母误会了,不是我没想,而是皇伯父早就说过,他会为孩子起名。”   李氏只得作罢,长辈起名字本是应当,“既然如此,那便先给孩子起个乳名。”   总要有个名字先叫着。   听言,齐续文脑中瞬间闪过两个名字——狗剩,铁蛋。   贱民好养活,若非怕李氏生气,齐续文很不介意给自己儿子起个这样的乳名。   “娘子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把这个臭小子生下来,乳名便由娘子来取吧。”   齐续文其实也想过很多乳名,可那都是给他的宝贝女儿的。   看着带把的臭小子,齐续文叹口气,他的一腔慈父之心终究是错付了。   李氏可不知道齐续文的心思,听他让许舒妤起乳名,脸上满是笑意,“那就等妤儿醒来再说。”   齐续文看向产房,有些不死心道:“岳母,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娘子?”   李氏摇头,认真道:“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只是就当是为了妤儿,暂且忍一个月。”   这世道,本就是对女子不公平。   齐续文叹气,低头看向孩子,“你陪父王一起等母妃好不好?”   “陪你在外面吹冷风吗?”李氏瞬间打破他的幻想,从他怀中接过孩子,“我先把他抱进去,一会儿给妤儿看看。”   于是,齐续文眼睁睁看着他儿子被抱进去,合着这产房就只拦着他一个人。   没一会儿,沈琳琳走出来,许舒妤除了乏力,没有任何问题,她也该回镇南王了。   齐续文再次表达了感谢,让李江承送沈琳琳回府。   ......   许舒妤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是要见孩子,李氏抱着孩子放在许舒妤旁边,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是个儿子,续文说让你给孩子起个乳名。”   许舒妤脸色有些苍白,抬手轻轻碰了下孩子的脸蛋,似是有感应,孩子虽然不曾睁开眼睛,却是笑了下,那笑容很乖很甜,仿佛能甜到人心里。   虽然孩子现在并不好看,可毕竟是她生出来的,许舒妤挺喜欢的。   许舒妤跟着笑了笑,“那便叫‘正儿’,希望他今后可以像他父王一样,做一个堂堂正正,胸怀坦荡的人。”   李氏自然没有意见,笑着念了两遍,“外祖母的小外孙今后便叫正儿了。”   听到声音,正儿的双手双脚都动了下,似是在回应。   见此,李氏更是喜爱他,宋夫人也走过来看着正儿。   许舒妤看向门口,笑意微微收敛,她知道齐续文便在门外。   李氏拍拍她的手,“之前续文还想进来,是我拦着他没让进。”   许舒妤虚弱地扯扯嘴角,“娘,我都明白。”   那人最不在乎世俗偏见,可为了她,他愿意妥协。   “娘子!”   这时,齐续文的声音响起。   许舒妤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以为他进来了,抬头一看才明白他是在门外说话。   李氏和宋夫人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抱着正儿离开了。   齐续文继续道:“娘子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   “我刚才看了我们儿子,说实话,我挺失望的,我一直想要一个和娘子一样的女儿,我甚至都想象过好多次女儿的模样,她会有一双杏眼,鼻子小小的......”   齐续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对女儿的幻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不过,儿子也不错,等他长大,就可以和我一起保护娘子了,今后有两个男人保护,娘子是不是很高兴?”   许舒妤没有力气回话,只是轻轻摇头,等正儿长大,会有他自己的生活,她只要齐续文一人保护就够了。   齐续文也没指望许舒妤回答,“娘子肯定很高兴,不过我听说女子生了孩子后,她们的大部分精力就会放在孩子身上,”说到这个,齐续文停顿一下,才继续道:“当然,娘子和其他人不一样,肯定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许舒妤轻笑出声,哪里不明白齐续文的心思。   不过,她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思,但就她自己而言,即便有了孩子,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齐续文。   他们才是相伴一生的人!   齐续文隔着房门和许舒妤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他觉得许舒妤应该休息了才闭嘴。   次日一早,圣旨便到了安王府。   是花总管亲自来宣旨,这是一道册封圣旨。   丰靖帝下令册封齐绪景为安王世子。   齐绪景,便是丰靖帝为正儿起的名字。   正儿这一辈,是绪字辈,丰靖帝这名字显然是按照先祖定下的族谱起的。   丰靖帝会在正儿出生的第二日便将他册封为世子,是齐续文没想到的,他下意识想到丰靖帝的身体,心底一沉。   接过圣旨,齐续文看向花总管,“花总管,皇伯父可还有什么旨意?”   花总管笑道:“皇上得知王妃生子很是高兴,让王爷有空带着小世子进宫看看他这个伯祖父。”   齐续文应下,“本王会的。”   正儿现在才出生,对外界的抵抗力很弱,根本出不了门,要想去皇宫,怎么着都要等几个月。   若非丰靖帝现在身体不好,他都打算出宫来看正儿。   花总管除了宣旨,还带来不少丰靖帝给许舒妤的奖励,奖励之丰厚便能看出丰靖帝对许舒妤的满意。   当初吴王妃生下吴王嫡长子,丰靖帝唯一的嫡孙,都不曾得到这么多赏赐。   许舒妤出不了产房,齐续文便代许舒妤接下这些赏赐。   花总管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宫里各个娘娘的赏赐就到了,便是吴王离京后就不曾出过景寿宫的淑妃也送了。   齐续文仔细看了看,他发现正儿才出生两天,就已经超过他封王之前的身家,让齐续文莫名有种他以前混得太差的感觉。   果然,有些人从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   之后一个月,许舒妤都待在产房,齐续文每日都会在门外陪她说说话。   一个月后,产房的门终于打开,许舒妤沐浴后,回到宁安殿寝殿。   齐续文时隔一个月再次抱到香喷喷的娘子,很是想念,“这一个月总算过去了。”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只能听到声音却见不到的感觉并不好呢。   “哇~”   两人刚温存一会儿,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齐续文才想起来,他刚才让奶娘把正儿带来寝殿了。   他扭头一看,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正儿正看着他们哭。   一个月过去,正儿的脸蛋变得又白又嫩,让人看了忍不住咬一口,和刚出生时判若两人。   许舒妤连忙过去抱起正儿,轻声哄他。   齐续文看着许舒妤,她身上带着母性的光辉,让她看起来更加温柔。   见她这样,齐续文被打断的不满消失得无影无踪,走过去和许舒妤一起哄正儿。   ......   正儿的满月宴,齐续文没有大办,就请了冯洛凌等人,以及承安侯一家。   都是亲近的人,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满月宴便过去了。   尤寻远临走前,齐续文和他说了会话。   “表哥,我虽然不曾见过母妃,却听人说母妃是极温柔善良的女子,若母妃知道因为她你一直不肯成亲,她定不会高兴的。”   “关于奶娘的事,我已经有了线索,当年的事,不止表哥一人在调查,表哥不必将担子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对自己好点,也对陈姑娘好点。”   尤寻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齐续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直到几个月后传来陈茜和尤寻远定亲的消息,齐续文才明白尤寻远或许早就有了决定。   许舒妤抱着正儿,柔声道:“茜茜和远表哥总算圆满了。”   齐续文坐在她身边,抬手轻戳正儿的小脸蛋,只觉得软得不行,“可不是,他们两人纠缠数年,终于有结果了。”   “相公今日要带正儿进宫?”   齐续文点头,“嗯,我问过太医了,正儿已经可以出门......皇伯父的精神越来越差,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总要让他见见正儿。”   说到最后,齐续文的声音有些低落。   虽然他一直怀疑丰靖帝和当年的事有关,可丰靖帝对他的疼爱不是假的,他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感受得到。   许舒妤握着齐续文的手,“莫要多想,宫中那么多太医,皇上定会没事的。”   虽然是安慰话,齐续文还是配合地点头。   用过午膳,齐续文抱着正儿进宫,丰靖帝特意净手,换了身衣服,等齐续文走进来,马上从他怀里接过正儿,轻声逗弄正儿。   看到齐续文惊讶的表情,丰靖帝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你父王当年特别粘朕,只要朕去母后宫中看他,他必定要朕抱。”   所以,丰靖帝才知道如何抱孩子。   那会儿先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丰靖帝每日都很忙,可即便如此,他每隔几日还是会抽出时间去看睿王。   丰靖帝那时候没有孩子,睿王便是被他当做长子养大的。   齐续文听言,微微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情绪。   丰靖帝一心逗弄正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看到正儿,丰靖帝的精神恢复很多,陪他玩了半个时辰才感觉到累,“今后多带正儿进宫来,这宫中许久不曾热闹了。”   齐续文自是应下,“侄儿遵命。”   回到安王府,齐续文刚进府,李江承便低声道:“王爷,方才燕王派人送来一个人,说是您要的人找到了。”   听言,齐续文抱着正儿的手一紧,目光变得凝重,“人在哪里?”   “属下命人将她关在柴房。”   “马上带那人去德礼殿见本王,”说完,齐续文将正儿交给奶娘,让她先回宁安殿。   德礼殿   齐续文刚坐下,李江承便带人走进来。   这是一个面容苍老的妇人,她手上都是茧皮,脸上布满皱纹,比她实际的年岁看着要老很多,但依稀可以从她脸上看到当年的痕迹。   “你是秀玲?”   齐续文相信燕王不会找错人。   秀玲定定地看着齐续文,声音恍惚,“像,真像!”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说吧,当初是谁指使你的?”   秀玲跪在地上,没有狡辩,也没有求饶,声音很平静,“当初是奴婢财迷心窍,受了德妃娘娘的好处,才会做出这等错事,只是奴婢没想到,德妃娘娘会这么心狠手辣,想要杀人灭口,若非奴婢谨慎,奴婢和王爷怕是都糟了德妃的毒手,后来奴婢没办法,只得将王爷卖给牙婆,得了银子便离开了家。”   按理说有那么一大笔银子,秀玲应该会过得很好才是,可现在看她饱经风霜的样子,便知并非如此。   不过,齐续文对她的经历没兴趣,他现在脑中只剩下两个字。   德妃!   第85章   齐续文真没想到当年的事楚王一系也插手了。   还真是默契啊, 一个买通太医,设计让睿王妃难产,另一个收买奶娘, 偷走孩子。   当初德妃显然是没打算让齐续文活着,只是秀玲到底在宫中多年,还算谨慎,逃过一劫。   齐续文看着面前已经苍老得像个老媪的秀玲, “你可有证据证明当初是德妃指使得你?”   秀玲摇头, “德妃赐给奴婢的首饰已经被奴婢当了。”   “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没有证据,齐续文倒也不失望, 那时候楚王还小,此事他不可能参与,即便有证据,那也是指向德妃,对楚王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丰靖帝现在身体愈发虚弱, 他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严惩德妃, 因为那势必会让朝堂乱起来。   齐续文从来就没指望丰靖帝替他报仇,奶娘虽是德妃指使的,可德妃所做终究是为了楚王。   这笔帐理应由楚王来还!   “楚王妃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李江承答道:“当初和楚王妃定亲之人是江南吴家的六公子, 吴家在江南乃是有名的富户,黄副将能有今日的地位, 吴家在背后帮了不少忙,这才会有黄吴两家定亲, 只可惜黄副将为了攀上楚王, 直接和吴家决裂。”   “吴六公子现在可娶妻?”   “这倒没有, 这位六公子学识渊博, 若是参加科考,未必不能高中,却因为黄副将从中作梗,以莫须有的罪名让六公子失去参加科考的资格,但即便如此,六公子对楚王妃依旧念念不忘,若非有家中长辈拦着,他怕是已经来了盛京。”   吴六公子和楚王妃虽只见过几次,可心中都知对方是自己今后相伴一生的人,再加上两人都是极优秀的人,会陷进去很正常。   虽然命运弄人,两人已经没了可能,可付出去的感情哪里是这么容易收回来的。   齐续文沉吟片刻,“去打听楚王妃的行踪,本王要知道她何时会离开楚王府。”   有些事,得见见楚王妃,才能决定。   楚王妃的事很容易调查,何顺很快就回来禀报,“王爷,每年九月二十是楚王妃母亲的忌日,楚王妃每年这时候都会到镇国寺斋戒三日。”   ......   楚王府   丫鬟恭声道:“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好。”   楚王妃如以往一般清冷,微微颔首,“走吧。”   出府的路上正好碰到吕若兰,吕若兰行礼,“妾身见过王妃。”   楚王妃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不曾有丝毫停顿。   吕若兰也不介意,待楚王妃离开,问道:“王妃今日怎么出府了?”   “明日是王妃母亲的忌日,每年这时候王妃都会到镇国寺斋戒三日。”   “母亲的忌日吗?”   吕若兰眼神一黯,似是想到什么,没了在外闲逛的心思,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府外,有一队护卫护在马车周围,待楚王妃上了马车,他们便翻身上马,护送楚王妃去镇国寺。   镇国寺,是盛京香火最旺盛的寺庙,这里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贵。   楚王妃每年都要来一次镇国寺,寺里早就为她准备了院子,小沙弥带着楚王妃一行人去院落,寺庙里很清静,檀香味让人的心神不自觉平静下来。   来到院落前,楚王妃正要进去,便听到隔壁院落有人在说话。   楚王妃还未说什么,护送她来的护卫队长不悦道:“王妃喜静,让隔壁的人换一处院落。”   楚王妃听言,眉头微蹙,虽不喜护卫队长的话,却也没说什么。   小沙弥却是一脸为难,“施主有所不知,隔壁的女施主乃是安王妃,小僧招惹不得,不去施主您亲自去?”   护卫队长的脸瞬间变得难看,他同样招惹不得。   “不用多事了,就这样吧。”   楚王妃这时开口,护卫队长松了口气,他怕楚王妃真让他过去。   安王的威名便是他这个小队长都是听说过的。   在镇国寺住了一夜,次日便是九月二十,镇国寺有楚王妃为母亲点的长明灯,用过早膳,楚王妃便在长明灯前抄写佛经,到了天将黑才会回到小院。   一日过去,第二日重复前一日的过程,虽无趣,楚王妃却觉得比待在楚王府好上千倍万倍,   回去的路上恰好碰到许舒妤,楚王妃微愣,她还以为许舒妤已经走了。   许舒妤知道楚王妃性子清冷,主动走过来,道:“昨日就听说了二堂嫂到了镇国寺,不曾想今日便见到了。”   楚王妃微微颔首,“安王妃为何来此?”   许舒妤叹口气,“正儿前几日不知怎么回事,每到夜晚便哭个不停,太医看过后也没诊断出什么,我听得心里难受,便带他来镇国寺住几日,顺便为正儿求个平安符,希望他日后可以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安王妃一片慈母之心,定能如愿。”   许舒妤听言微微一笑,“那便借二堂嫂吉言,时间还早,二堂嫂可要看看正儿?”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小院。   听到这话,楚王妃仅犹豫一瞬便答应下来,相比起吴王妃那个总想让她难堪的妯娌,楚王妃对许舒妤印象更好。   而且她身为堂伯母理应去看看小侄儿。   于是,楚王妃便跟着许舒妤进了她的房间,护卫是外男,自然不能跟着进去,房门口有安王府的护卫守护,他们只能待在院子里等楚王妃出来。   正儿这时候还在睡觉,楚王妃看着襁褓中的正儿,“小世子很可爱。”   许舒妤目光柔和地看着正儿,“二堂嫂也觉得可爱是不是,只是王爷却说男孩子可爱没用,要有男子气概才行,今后才可以保护母妃。”   初听到这话时,许舒妤没忍住笑了出来,跟一个几个月的小娃娃谈男子气概,是不是太早了点?   “安王说出这话,可见是极重视安王妃。”   许舒妤想到齐续文,柔柔一笑,眼中泛起柔情,“王爷是很好呢。”   楚王妃看到许舒妤的眼神,只觉得心中一痛,微微移开视线,曾几何时她说起那人时,也是如此。   “人活一世,能与知心人相伴一生,便是很幸运的事呢,相信二堂嫂也是如此。”   许舒妤把话题转到楚王妃身上。   楚王妃听言,淡淡道:“安王妃此言差矣,能如安王妃这般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女子都是如提线木偶一般,被父母随意安排命运。”   “我倒觉得,若是女子敢于争取,未必没有反抗的机会。”   楚王妃心中嗤笑,只当许舒妤被齐续文宠得太天真了。   这世上的事哪是你争取便可以得到的。   许舒妤的话还在继续,“就像二堂嫂一般,若二堂嫂敢抛开世俗的眼光,未必不会如愿。”   楚王妃怔了下,抬头看向许舒妤,眼中带着审视,语调清冷,“安王妃想说什么?”   许舒妤无视她的目光,直言道:“二堂嫂可能不知道,吴六公子至今都不曾娶妻,他一直都在等着一个人,那个人......”   “不要说了,”楚王妃的情绪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波动,“不用再说了。”   许舒妤走到她面前,“二堂嫂甘愿在楚王府蹉跎一生?”   楚王妃冷眼看她,“你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和二堂嫂做一个交易,二堂嫂帮我一个忙,我帮二堂嫂离开楚王府,和吴六公子团聚。”   “团聚?”楚王妃自嘲地笑笑,“你以为他还会要我这个背弃了他的人?”   “毁亲的是黄副将,并非二堂嫂。”   “有区别吗?”   楚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她父亲会是那么恶心的小人。   “吴六公子觉得有区别,那便是有区别。”   许舒妤看向秀儿,秀儿会意地展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眼底带笑的少女,这便是少女时期的楚王妃,少女明媚阳光,和现在截然相反。   “这画作,是王爷派人告知楚王妃的事后吴六公子画的,难道这还不足以代表他的心意?”   不管楚王妃现在如何,在他心里都一如往昔,从未变过。   楚王妃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轻轻地触碰画纸,本已经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一浮现。   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他擅丹青,曾承诺每年为她画一幅画,在她出嫁前,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曾经,楚王妃房内有很多吴六公子画的画,只可惜,在黄副将毁亲后,便把那些东西付之一炬。   当时楚王妃看着那团火,心中满是对黄副将的恨意,她那时候便在发誓,她要让黄副将付出代价。   今日她等到了!   楚王妃拭去眼角的泪光,看向许舒妤,“我答应你。”   楚王妃知道楚王一倒,黄副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本来她已经不想要这条命了,许舒妤却给了她希望。   让她沉寂多年的心再次跳动,看着那幅画,她忍不住生出一丝贪念,或许她真的有机会再和他在一起。   ......   次日,许舒妤离开镇国寺,齐续文见她回来,问道:“如何?”   许舒妤将正儿交给奶娘带出去,坐在齐续文身边,“二堂嫂答应了。”   齐续文笑了,“这次多亏了娘子。”   许舒妤摇头,“并非我的功劳,我看得出来,二堂嫂对楚王有恨。”   若非楚王向黄副将求娶楚王妃,楚王妃怎么可能会和吴六公子分开,她怎么可能不恨?   “不管如何,有楚王妃相助,我们的计划会顺利很多。”   许舒妤疑惑道:“当初皇上中毒的事,证据都指向楚王,相公为何不利用此事?”   齐续文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道:“当初的事,皇伯父自有看法,且那些证据陷害楚王的意图太明显,若是利用这个,难免让皇伯父怀疑,倒不如趁着皇伯父对楚王起疑心,来一点点加大他的疑心。”   许舒妤起身替齐续文按摩额头,语气温柔道:“相公有主意便好。”   “娘子放心,此事我不会一人谋划。”   算计楚王,也是为燕王让路,燕王自然也会参与进来。   而且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楚王府和楚王妃联络,只有燕王的人能做到。   齐续文现在也在培养暗卫,但暗卫需要从小培养,耗费的时间太长,没有几年是成不了型的。   “不过,有些消息可以散布出去了。”   齐续文勾唇,眼中精光闪烁。   几日后,楚王府   楚王坐在上首,眉头紧锁,“消息可准确?”   护卫点头,“属下特意派人去探查过,安王府的柴房里确实关着一个人,安王派人日夜看守,里面的人是谁属下不清楚,只隐隐听他们说奶娘什么的。”   楚王猛地站起来,“备车,本王要进宫。”   二十多年的事,虽不是楚王指使,可德妃不曾瞒着他,所以楚王是知道当年的事,也因此,楚王知道他和齐续文不可能和平相处。   淑庆宫   “他竟然找到了秀玲!”   德妃同样不敢相信,当初她派人去杀人灭口,虽不曾成功,可秀玲已经失踪多年,她早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却不曾想如今会再被提起。   “母妃,安王现在必定知道了秀玲是我们的人,若他去和父皇告状,那我们?”   楚王心里很慌,他看得出来自从丰靖帝中毒后,对他就没有那么相信了,若是再让丰靖帝得知当年的事,他怕丰靖帝会直接圈了他。   德妃脸色也不好,咬咬牙,“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楚王眼睛一亮,“好主意,不过,既然要做,那便做得绝一些,”   说到最后,楚王的目光变得狠辣。   百味楼   冯洛凌看着齐续文,笑道:“真难得,你竟然舍得出来了?”   自从正儿出生后,齐续文每日除了上值,便是在家陪娘子和孩子,根本不出门。   齐续文呷了口茶,“这不是想着多日未见,来见见你们嘛。”   “少来,有什么事直接说?”   齐续文摇头,“真没事。”   冯洛凌和陈慕良对视一眼,还是不太相信,不过却也没再问。   陈慕良夺过他手中的茶盏,把酒杯递给他,“既然没事,那便喝酒吧。”   齐续文一愣,“慕良,有事的不会是你吧?”   陈慕良仰头干了杯酒,“我今天和她吵架了。”   冯洛凌双眼放光,忙问道:“因为什么?”   齐续文嘴角一抽,没看到人家难受嘛,你这想听八卦的心思未免太明显了。   陈慕良倒是没在意,说道:“自从续文得了正儿后,我娘每隔几日就会催我给他生个孙子,都被我搪塞过去,本来她每次都不说话的,今日不知为何,突然答应了下来。”   冯洛凌纳闷,“那不是很好吗?”   陈慕良自嘲地笑笑,“我问她为什么答应,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我年纪不小了,理应有个孩子,哈哈,理应?在她心里,这只是应该的事,可笑我还以为......”   说到最后,陈慕良又仰头喝了杯酒。   齐续文陪着他喝了一杯,“慕良,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不论陈慕良多么聪明自信,在卫素面前,他永远自信不起来,因为卫素不曾给他自信的筹码。   陈慕良扶额,轻“嗯”了声。   三人喝酒喝到夜幕降临,察觉到时间晚了,才各自上了马车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齐续文坐在马车中,扶着胀疼的额头,难受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马车外,李江承带着十几个护卫护在马车周围,何顺和张智坐在车厢外赶车。   李江承目光锐利地看着周围,手放在剑柄上,时刻防备着意外情况发生,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马车缓缓前进,在前一个路口拐弯,走进一个小巷,穿过这个小巷便是安王府所在的街道。   夜幕笼罩着天空,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月亮的光辉撒在地面上,为黑夜赶路的人照亮前进的路。   路走到一半,李江承目光一凝,看向左右两侧的墙壁后面,似乎有点不对劲。   只是还没等到他示警,下一刻,无数的黑衣人从两侧的墙后翻出,拔剑刺向马车。   “快,保护王爷!”   黑衣人冷笑,他们不过十几个人,怎么可能挡住他们。   齐续文听到外面的动静,淡淡道:“智儿,留活口!”   张智听言,便控制铁锤砸在黑衣人的下半身,被他砸中的人基本上都起不来了。   黑衣人显然知道齐续文身边有张智,派了几十人缠住他,另外的人全部攻击马车。   齐续文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靠在车厢上,心想还真来了,不枉他特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黑衣人渐渐靠近马车,就在他们以为即将成功时,小巷前后突然涌现一大批披甲的兵士,看样子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见此,黑衣人首领哪里不知道有诈,连忙高呼,“有埋伏,快撤。”   只可惜路已经被封死,他们根本逃不出去,片刻后,除了被杀死的,所有刺客全部被擒。   “将所有人带回王府。”   几乎齐续文遇刺的同一时间,安王府前院也来了一批刺客,目标自然是柴房中的人。   他们的下场自然和黑衣人一样,被齐续文早就埋伏的人擒下,无一人逃脱。   齐续文回府后,让人连夜审问黑衣人,他则回宁安殿看许舒妤。   “娘子没被吓到吧?”   许舒妤正在等着他,听言摇摇头,“前院离宁安殿远得很,我只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何况齐续文早就和他说过,许舒妤哪里那么容易被吓到。   齐续文轻笑,“那就好,我们今日抓到不少人,楚王估计要跳脚了。”   “若非楚王心思不正,又怎会落入相公的陷阱。”   许舒妤抿嘴一笑。   一刻后,何顺急忙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细汗,“王爷,那些刺客全死了。”   “什么?”   齐续文猛地站起来。   “我们失策了,他们行刺之前服了毒,就在刚刚全部中毒身亡,无一例外。”   齐续文脸上的笑意消失,沉下脸,“不愧是楚王,够狠!”   许舒妤蹙眉,“这次不成功,楚王必定能反应过来相公在算计他。”   “没事,”齐续文冷哼,“秀玲这枚棋子我本来就打算抛出去。”   虽说他手中没有指证德妃的证据,可有了今晚之事,便不需要证据了。   而他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快就会知道了。   次日,大朝会   丰靖帝因为齐续文在天子脚下被行刺一事大发雷霆,命三司好好调查,务必将幕后之人找到。   待丰靖帝发完脾气,齐续文出列,跪在地上道:“侄儿请皇伯父为侄儿做主。”   见他这样,丰靖帝以为他心里委屈,忙道:“续文放心,朕定会替你讨个公道。”   齐续文摇头,“皇伯父,侄儿所说并非昨晚遇刺的事情,而是二十多年有人指使奶娘偷走侄儿一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丰靖帝脸色也是一变。   “侄儿自从得知身世后,便一直在调查奶娘的下落,直到几日前终于找到,奶娘供认不讳,当初是德妃唆使她偷走侄儿。”   “而且侄儿才找到奶娘,昨晚便遇到刺杀,侄儿有理由怀疑此事和德妃脱不了干系,后宫有此毒妇,实乃皇室之不幸,请皇伯父为侄儿做主。”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皆看向楚王,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楚王都快被封为太子了,竟然出了此事。   丰靖帝胸口起伏,强行压制住想要吐血的冲动,沉声道:“你先起来,若事情是真的,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侄儿多谢皇伯父。”   齐续文站起身,看了楚王一眼,回到朝列。   下了朝,楚王就被叫去明政殿。   丰靖帝一脸怒火,“你的好母妃!”   楚王连忙跪下,“父皇息怒,儿臣很痛心母妃竟然做下这种事,可儿臣并不知情啊。”   丰靖帝深深地看着他,“你当真不知?”   楚王疯狂点头,“儿臣真的不知,当年儿臣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请父皇明鉴。”   “既然如此,此事交于你去调查,德妃不过是一后宫妃嫔,怎么可能有能力刺杀续文,此事你必须给他一个交代,懂吗?”   楚王低下头,“儿臣,明白!”   离开明政殿,楚王脑中响起那晚德妃说的话。   “皇儿,若是这次行动没成功,你就将此事全推在母妃身上,你放心,只要你不承认知道此事,皇上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楚王闭上眼睛,掩饰眼底痛苦和阴鸷。   齐续文,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86章   丰靖帝将齐续文遇刺一事交给楚王去调查, 楚王不敢敷衍,面上很是认真地调查,还从安王府拿到那些刺客的尸体,派人不停地排查, 最后锁定了梁府。   之后, 楚王便得丰靖帝允许, 得以调动顺天府的人去梁府抓走了梁御史, 并把他关进顺天府大牢。   几日后, 满朝文武皆知楚王大义灭亲,不仅查明德妃指使奶娘偷走齐续文的事是事实, 还带人抓走了他的亲舅舅梁御史, 因为之前去刺杀齐续文的刺客是梁御史派去的。   一时间, 满朝哗然。   大朝会上,梁阁老跪在地上, 满脸愧疚, 颤声道:“微臣有违皇上的信任, 竟然教出这么一双不忠不孝的儿女, 微臣自知无颜再面对皇上,请皇上准许微臣辞官归乡,了却余生。”   此事到底没有牵扯到梁阁老, 梁御史咬定那些事都是他和德妃谋划, 不曾告诉梁阁老。   不管众人信不信,丰靖帝看上去是信了,他叹了口气,“梁爱卿为朝廷付出良多, 顾及不到家中子女, 情有可原, 朕岂能以为这些便罢了爱卿的官,致仕一事,不可再提。”   丰靖帝话音一落,都察院副都御史韩徵言便出列,“皇上万万不可,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德妃和梁御史做出这等错事,梁阁老岂会一点责任都没有,微臣斗胆说一句,皇上允许梁阁老辞官,便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按照梁御史做的事,诛梁家满门都不为过。   丰靖帝面色一沉,“韩爱卿此言过了。”   但随后,又有不少官员站出来。   “请皇上允许梁阁老辞官。”   这些人皆是吴王一系的人,当初威远侯黯然离开朝堂,楚王一系可没少出力。   今日风水轮流转,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梁阁老。   梁阁老心底早有所料,恭声道:“皇上仁慈,微臣却不能让皇上为难,请皇上准许微臣乞骸骨。”   说着,梁阁老自己便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来,放在一旁,态度显然易见。   丰靖帝看着逼他做决定的文武大臣,缓缓点头,“好,朕准奏,不过归乡便不必了,依旧留在盛京便好,哪天朕想爱卿了,还能找爱卿进宫陪朕说说话。”   梁阁老听言,感动得老泪纵横,“草民,谢皇上!”   至此,为官数十载,入阁十几年的梁阁老最终以乞骸骨的结局离开朝堂。   梁阁老离开时看了齐续文一眼,齐续文面无表情,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梁阁老收回视线,步履从容地离开金銮殿。   明政殿   下了早朝,齐续文便被丰靖帝找来。   丰靖帝呷了口茶,勉强压下咳嗽的冲动,看向齐续文,短叹一声,“你在怪朕?”   齐续文低头,“侄儿不敢。”   “不敢?那还是怪了,续文,朕知道此事对你不公,但朕不想瞒你,朕属意老二继位,此时若是将梁家抄家灭族,对老二的名声损害太大,朕时日不多,等不到老二稳定局面......你放心,朕会留下遗旨,让老二灭了梁家满门,你且再等等。”   哪怕楚王登基,丰靖帝的遗旨他也必须遵从,就目前来看,丰靖帝并未不想不给齐续文讨个公道,只不过是暂且以大局为重。   齐续文抬头,目光沉沉,“侄儿敢问皇伯父,您觉得二堂兄登基后会放过侄儿?”   “这一点你放心,朕会让老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保你一生富贵,天子不可言而无信。”   但凡想要名声的帝王,就不会言而无信。   “那侄儿的儿子呢,侄儿的孙子呢?”   丰靖帝心底一沉。   齐续文看着丰靖帝,缓缓道:“皇伯父,您有四个皇子啊!”   丰靖帝眼神一颤,陡然变得锐利,“续文!”   齐续文毫无惧色,“皇伯父,侄儿不能那么自私,只考虑到自己,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侄儿总要为正儿想想。”   “正儿?”   丰靖帝眼神一软,这段日子齐续文带着正儿进宫几次,丰靖帝很喜欢这个侄孙。   丰靖帝了解楚王的心性,有了保证,齐续文可能没事,但正儿却不一定。   只是,他属意楚王继位已有多年,岂会那么容易更换人选。   “罢了,你退下吧,今后莫要再胡言。”   “侄儿告退。”   齐续文退出明政殿,他方才分明看到丰靖帝的眼神有一瞬的松动,很明显当初中毒一事让楚王失分不少。   只不过,还不够!   他母妃难产而亡,父王郁郁而终,而他更是流落在外二十多年。   那些人把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可他们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吴王在玉津园休养,楚王安然无恙。   灭梁家满门又如何?   区区一个梁家,怎么有资格抵他父王母妃的命!   齐续文眼底冰冷,丰靖帝舍不得,他便用自己的办法报仇。   出了宫,齐续文先去了燕王府   齐续文淡声道:“三堂兄,别再低调了,你再不争就没机会了。”   燕王看他,“本王明白。”   燕王自然能看出如今的局势,楚王大义灭亲的行为勉强抵消一些负面影响,但还不够,现如今是他最弱势的时候,若是燕王这时候异军突起,不但可以拉拢一些大臣,还可能得到民心,一举两得。   齐续文沉默一会儿,问道:“三堂兄,你觉得皇伯父当年知不知道吴王和德妃做的事?”   燕王抬眼看他,“你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来问本王。”   齐续文嘴唇发干,自嘲一笑,“是啊,没必要再问了。”   离开燕王府,齐续文没有立刻回宁安殿,缓缓走在府里小路上。   从他对付吴王时,丰靖帝的态度便让齐续文觉得他知道当年吴王做的事。   但德妃做的事丰靖帝知不知道,齐续文不确定,所以这次他将奶娘推出来,不只是为了对付楚王,更是为了看看丰靖帝知不知情。   现在来看,丰靖帝应该是知道的。   他连查都不查便信楚王不知当年的事,还让楚王大义灭亲挽回名声,如此明显的偏袒,已证明一切。   齐续文嗤笑,都说帝王无情,他终于有了深刻的感受。   在当年的丰靖帝心里,他们母子不过是可有可无,若非睿王因此郁郁而终,丰靖帝心怀愧疚,他这个侄儿也不会得到丰靖帝这么多的偏爱。   这一切都不过是补偿。   可这样的补偿肯定抵偿不了他家的两条人命,有些人就应该血债血偿!   “相公~”   许舒妤察觉到齐续文身上满是戾气,连忙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目光中满是担忧。   齐续文回神,才发现他已经走到宁安殿,身上的戾气尽散,突然一阵心累,他弯腰抱住许舒妤,低声道:“娘子,待事情都结束,我陪你离开盛京四处走走,好不好?”   盛京城就像是一座牢笼,这里面的人为了利益冲昏头脑,灭绝人性,让他感觉到窒息。   许舒妤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弯唇笑笑,“好啊,都说江南好风光,我还不曾见过呢。”   “那我们到时候去看看,娘子若是喜欢,我们在那里住几年也无妨。”   “相公会有这么多时间吗?”   许舒妤故作怀疑地看着他。   齐续文捏捏她的鼻子,失笑道:“我答应娘子的事何时没有做到过?”   许舒妤笑了,刚要说什么,便听到孩子的哭声,两人之间的暧昧瞬间消失,无奈地相视一笑,只得先去哄孩子。   ......   因为梁家的事,楚王一系在朝堂上安静许多,吴王一系因为吴王瘫痪在床,除了之前对付梁阁老,同样很安静。   每日上朝,便是众臣汇报丰朝各地的事情,有灾赈灾,有贪官污吏便罢官免职,一切如同早已设定好的机器一般,十分有规律地运转。   只是,今日早朝有些不同。   兵部侍郎武安侯出列,道:“皇上,微臣弹劾丰台大营副将黄勇任人唯亲,竟推荐品性有缺的官员升任参将,视《丰律》于无物。”   黄勇听言,连忙出列,“皇上明鉴,微臣只是按照朝廷定下的规矩推荐,实在不知那人如此善于伪装,骗过了微臣。”   丰靖帝冷眼看他,“你承认武安侯说得是事实?”   黄勇一噎,“是真的,可......”   丰靖帝摆手,打断他的话,“不论如何,你识人不清是事实,按《丰律》当罚俸三月,此次京察定为中下。”   黄勇眼底一沉,心里有些不满,可丰靖帝已经发话,只得遵旨。   罚三个月俸禄不算什么,没有几个官员真的指着俸禄过活,要不然早饿死了。   可京察涉及官员晋升,评为中下,便注定升不了官,而且朝廷还有规定,连续三次评为中下,便会被贬官。   京察本应该是吏部负责,今日丰靖帝在朝堂上便定了黄勇的评级,很明显是在敲打他,不对,应该说是借着黄勇敲打楚王。   谁让黄勇是楚王的岳父呢。   只是文武百官却都把目光转向燕王,当官的都很敏感,燕王如今掌管兵部,武安侯弹劾黄勇,若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谁都不信。   可是武安侯是晋王的亲舅舅,为何会帮燕王呢?   一时间,众人心中闪过众多的猜测。   齐续文注意到朝臣的眼神变化,心底一笑。   武安侯会弹劾黄勇,的确是得到了燕王的授意。   宋修德是通政使,他早就发现自从楚王被丰靖帝带在身边教导后,黄勇就变得嚣张很多,民间对他有很多怨言。   之前宋修德还曾压着没有告诉丰靖帝,直到百姓怨声载道,宋修德才将黄勇做的事告诉丰靖帝。   丰靖帝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仗势欺人的官员,所以今日武安侯一弹劾,丰靖帝查都不查,便定了黄勇的罪。   同时,丰靖帝也注意到了燕王,他一直以为不争权夺利的老三竟然悄无声息地拉拢了武安侯,这是连丰靖帝都没想到的。   今日武安侯弹劾黄勇,便表明了燕王的态度。   他有意储位!   能隐忍这么多年,便是丰靖帝都忍不住赞叹,此等心性绝非常人。   丰靖帝从不在意皇子争储,哪怕他属意楚王,他也不介意燕王争。   既然想争,那就拿出本事来,堂堂正正地争,没什么错。   若是心里想,行动上却畏首畏尾,那才会让丰靖帝看不起。   或许是对楚王失望,又或者因为其他,让丰靖帝对这个从来不曾重视的三儿子有了些期待。   这次弹劾,燕王打了楚王一个措手不及,下了朝,楚王走到燕王身边,嘲讽道:“三弟装了这么多年,很累吧。”   燕王淡淡地回他,“没二哥累。”   齐续文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燕王这攻击很可以,楚王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在装。   楚王冷哼一声,“三弟还真是牙尖嘴利,本王还要去明政殿帮父皇处理奏折,恕不奉陪。”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齐续文啧啧两声,“三堂兄听到了吧,他这是在挑衅你,这你能忍,要我我可忍不了!”   燕王睨他一眼,“忍不了就上,本王不拦着你。”   齐续文:“......”   靠,这话还能这么接的吗?长见识了。   “咳,还是算了,正儿肯定想父王了,我得回去看他。”   齐续文临走前也炫耀一波。   谁让燕王没儿子。   燕王眼底轻哂,儿子有什么好的,这种生物他一点都不想要。   ......   正儿已经六个多月,渐渐开始认人,许舒妤除了处理家中俗事,其余时间都在陪着他,正儿也越来越黏她。   齐续文回来时便看到许舒妤陪着正儿坐在床上玩,如今正儿刚学会坐,正新鲜呢,只要许舒妤逗他,他便会拱着小身子坐起来,看着特别有趣。   齐续文嘴角露出柔和的笑容,走过去抱起正儿往上颠了两下,“正儿有没有想父王?”   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游戏,正儿被齐续文逗得直乐,嘴里吐着谁也听不懂的婴儿语。   齐续文自顾自的地理解,“嗯,父王也想正儿,来,飞喽。”   说完,齐续文便举起正儿在殿内转圈,正儿激动得双手胡乱挥动,咯咯地笑,小脸蛋微红,没一会便有口水流下来。   许舒妤拦下齐续文,替正儿擦嘴,“相公把正儿放下吧。”   齐续文点头,把正儿放回床上,捏捏他的小脸蛋,“母妃发话了,我们没办法玩喽。”   正儿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冲齐续文张手,显然还想让齐续文带他飞。   齐续文摇头,“不能玩了。”   正儿见父王不抱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不了了,小嘴瘪瘪,倒也没哭出来,只是眼角带着泪光,可怜兮兮地看着你。   无良的老父亲看到这一幕噗嗤笑了,“娘子,正儿这是随谁,这么会装可怜?”   许舒妤嘴角也带着笑,“反正不是我。”   齐续文嘴角一僵,扭头看向许舒妤,似笑非笑,“娘子这意思是随我?”   许舒妤笑而不语。   齐续文站起身,指指自己,一脸荒唐好笑的表情,“笑话,我看起来像是会装可怜的人?”   许舒妤偏头看他,故意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像!”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齐续文气笑,走过去抓住她拉进怀里,目光不善地看她,“长本事了,竟然敢诋毁相公,本王要执行家法。”   听到“家法”两字,许舒妤脸色微变,推开齐续文就想跑。   齐续文拉住她,重新将她禁锢在怀里,“现在想跑?晚了!”   说完,便低头咬住许舒妤的唇,同时双手不老实地在她腰间移动。   哪怕两人已经亲热过多次,许舒妤还是受不了齐续文的亲热,他的手所到之处肌肤的温度都渐渐升高。   亲热了一会儿,齐续文渐渐不满足,放开许舒妤的嘴唇,下一刻,吻在她的脖间,肌肤相贴,滚烫的热度让许舒妤忍不住呻.吟出声。   “呀~呀~”   齐续文把手放在许舒妤衣带处,刚要解开,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两人身体一僵,许舒妤飞快地推开齐续文,扭头看向正儿,见他正睁着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看着两人,眼中满是纯真,似是在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许舒妤顿时羞耻感爆棚,脸上的热度比刚才还高,狠狠地瞪了齐续文一眼,若不是他刚才胡来,怎么可能会被正儿看到。   齐续文干咳两声,他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我忘了他还在。”   许舒妤听言更生气了,走过去抱住正儿,淡淡道:“相公想必还有公务要处理,快些去吧。”   “额,我没有......”   许舒妤抬眼看他。   齐续文败下阵,“好吧,我有。”   齐续文只得被迫离开妻儿,去书房处理公务。   ......   明政殿   丰靖帝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楚王,“此事,你怎么看?”   楚王打开奏折一看,脸色微变,“父皇,此事可能有误会。”   “误会?”丰靖帝冷哼,将手边的奏折皆扔给他,“这么多封弹劾黄勇的奏折,你告诉朕这些都是误会?”   楚王心里一颤,连忙站起身,“父皇息怒,儿臣回去定当约束岳父,让他及时改正。”   楚王还算聪明,知道丰靖帝没有在早朝说此事,便是留有余地。   丰靖帝点头,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老二,你手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朕不想一一给你指出来,朕给你半月时间,你若处理不好,这明政殿你就不用来了。”   楚王脸色变白,连忙恭声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让父皇满意。”   丰靖帝皱眉,想说什么又放弃了,摆摆手,“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楚王转身离开。   丰靖帝看着他离开,重重地叹口气,“朕是不是真的看错人了?”   丰靖帝让楚王处理那些祸害百姓的蛀虫,他却说是让丰靖帝满意。   百姓乃国之根本!   丰靖帝没想到他教导楚王这么长时间,楚王竟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楚王府   黄勇皱眉,“王爷说什么?为什么要让老夫把店铺关门?”   楚王.刚被丰靖帝训斥,现在听到这个很心累,但还是得耐着性子解释,“岳父,弹劾你以权谋私,与民争利的折子已经在父皇的御案上,这次父皇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可以网开一面,岳父若还不改过,下一次怕就不只是罚俸了。”   黄勇还是惧怕丰靖帝的,听言虽舍不得金银,但还是不情不愿道:“那行,暂且关了,等王爷登基再说。”   楚王笑笑,温和道:“岳父明白就好。”   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黄勇仗着楚王岳父的身份,越来越飞扬跋扈,有时候在楚王面前也不说多恭敬,若非还要利用他手中的兵力,楚王岂会对他有好脸色。   临走前,黄勇才想起问楚王妃,“王爷,王妃可还安好?”   楚王妃是连接黄勇和楚王的纽带,不论黄勇还是楚王,都不会让她出事。   “岳父放心,王妃好得很,前段时间还曾去镇国寺为岳母斋戒。”   “斋戒?”黄勇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发妻的忌日已经过了,不过这不重要,他皱眉道:“王爷,你和王妃成亲多年,虽不曾生有嫡子,但你莫要做那宠妾灭妻的事。”   黄勇也是听说楚王府这段时间有个侍妾特别受宠,这才说这些,他和楚王妃一荣俱荣,他虽不在意楚王妃,却是极其在意他自己的地位。   听到这话,楚王就想起宁愿自杀也不愿让他进房的楚王妃,脸色一黑,语气有些生硬,“岳父,本王的家事,还轮不到你管。”   黄勇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楚王态度一变,他就不敢太放肆,忙笑道:“老夫只是说说,王爷不必在意,老夫军中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楚王颔首,淡淡道:“岳父慢走。”   离开楚王府,黄勇摸摸自己的八字胡,细长的眼睛一眯,看来他该和他的好女儿写封信了,免费她忘了自己身为楚王妃的职责。   楚王后宅   吕若兰摆弄指甲套,听着丫鬟汇报楚王妃这段日子的行踪。   “你说王妃去了几次绸缎庄?”   “不错,只是王妃什么都没买。”   吕若兰若有所思,“王妃向来不喜欢出门,怎么从镇国寺回来后,变得爱出门了?”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事出反常必有妖,派人盯紧楚王妃,有什么异样及时汇报。”   吕若兰知道她和楚王妃身份差距太大,再加上楚王妃有黄勇这个父亲在,哪怕吕若兰抓住楚王妃的什么把柄,楚王也不会把楚王妃怎么样。   不过,楚王妃毕竟是楚王府的女主人,对于吕若兰来说,楚王妃的一举一动比楚王还重要。   作为现如今楚王府最得宠的女人,吕若兰万分谨慎,就怕被人算计了去。   第87章   因着丰靖帝下了命令, 楚王给所有他这一系的官员下了命令,让他们收敛自己的行为, 若是再被人抓到把柄,就别怪他不讲情面清理门户了。   楚王常日跟在丰靖帝身边,对他的身体很了解,知道丰靖帝活不了太长时间,太医也说过就丰靖帝目前的身体,恐怕挺不过半年。   小不忍则乱大谋!   哪怕知道会引起下面人的不满,楚王还是严惩了几个太过分的官员,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毕竟, 他的当务之急是让丰靖帝满意。   待做完这一切, 楚王进宫见丰靖帝,“父皇,儿臣已按父皇之命从事, 儿臣保证他们今后绝不再犯,请父皇息怒。”   丰靖帝靠坐在软榻上,眼皮微抬, 温声问他:“老二, 对于‘百姓’二字, 你如何理解?”   楚王知道丰靖帝在考校他,不敢大意,思索片刻, “儿臣觉得百姓对于朝廷来说,十分重要,儿臣执掌户部多年, 明白若是没有百姓, 户部每年就没有那么多税银。”   “是啊, ”丰靖帝颔首,“若非没有百姓,朕的国库便是空壳子,又如何支撑得起每年南北边疆数千万的军饷,若是没有将士们守卫边疆,列祖列宗建立的王朝便会被外族入侵,导致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边疆将士若是得知父皇这般重视他们,定会十分感恩。”   丰靖帝眼底微闪,面上却是不曾有变化,继续道:“朕欲下诏命户部统计朝廷各地的寡妇名单,你觉得如何?”   楚王一愣,疑惑道:“父皇此举何意?”   “本朝不似前朝那般看低女子,女子既然可以和离,亦不必终生守节,由朝廷安排她们再嫁,岂不是美事?”   楚王听言,想了想觉得丰靖帝说得很对,寡妇再嫁,其田地便会重新规划,要比一直守节对朝廷的作用大。   “父皇英明。”   丰靖帝深深地看着他,心底愈发失望,“此事非同小可,需与众臣商议,明日早朝你便提出来,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楚王以为丰靖帝是在帮他提升威信,心中一喜,忙点头应下,“儿臣遵旨。”   ......   次日早朝   刚上朝,楚王便提出此事,扬声道:“由朝廷为她们安排婚事,亦是她们的荣幸。”   听到这话,满朝文武皆沉默,下一刻,顺天府尹马子德出列道:“微臣敢问王爷,在您眼中,那些女子算什么?”   楚王脸色一沉,“马府尹什么意思?”   马子德面色不变,直视楚王,“寡居的女子愿不愿意再嫁,想不想再嫁,为何而寡居,这些问题王爷可曾考虑过?”   “马府尹多虑了,女子自身终究太弱了,比起一人寡居,她们必定更愿意再嫁,得人庇护。”   马子德听到这话,脸色很不好看,“王爷此言差矣,女子为母则刚,不需要人庇护,即便是没有孩子的女子也未必想再嫁,王爷这般不顾及百姓的想法,未免太一意孤行。”   “马子德!”   楚王横眉竖目,怒火中烧,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说!   温续文心中冷笑,蠢货,马子德的母亲就是寡妇,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楚王那话完全就是找骂。   楚王被挑衅,楚王一系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便有人替楚王说话。   “马府尹的反应未免太大了,王爷也是为了百姓着想,这个想法不过才提出来,有何不对,大家一起商讨着改正便是,马府尹这样全盘否定,可就不对了。”   “没错,王爷忧国忧民,心怀天下,马府尹方才的话未免太让王爷痛心。”   楚王一系,人多势众,马子德一人看上去便有些势弱,不过马子德是个犟脾气,一点也不惧,“一群连史书都不曾读过的蠢才,此提议根本不可能通过,何来商讨改正一说。”   “你......”   “够了,闭嘴。”   楚王一系还想开口,却被丰靖帝打断,“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你们吵什么?”   听言,楚王一系的朝臣只得回到朝列,老老实实地站着。   丰靖帝看向燕王,问道:“关于老二的提议,老三你怎么看?”   燕王出列,淡淡道:“百姓乃国之根本,细数以往王朝更替,无一不是丢了民心继而丢了天下,二哥此举看似是件小事,却可看出二哥并未将百姓放在心中。”   楚王气得差点吐血,“三弟,你莫要污蔑本王,本王何时心中没有百姓了?”   竟然趁机给丰靖帝上眼药,楚王现在看燕王,越看越觉得他心机深沉,怪不得能隐忍这么多年。   丰靖帝不理会楚王的话,继续问道:“这么说,你是不同意这个提议?”   燕王沉声道:“此举百害无一利。”   古往今来,这种帮寡妇改嫁的事情只发生在几国争雄的时代,为的是合理分配人口资源。   丰朝境内国泰民安,根本不必如此。   丰靖帝微微颔首,这才把目光放在楚王身上,“老二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楚王这时候已经意识到,当初丰靖帝提出这个提议,只是在考校他,而他很显然答错了。   想到这儿,楚王额头直冒冷汗,低头道:“是儿臣想岔了,请父皇恕罪。”   他再蠢也知道不能说这是丰靖帝想出来的。   “老二,你的见识还是太浅薄,常言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你回府后多读些史书。”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楚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都三十多岁的人,还被丰靖帝批评见识浅薄,这脸算是丢尽了。   方才帮楚王说话的人也都羞愧地低下头,心想怪不得其他人没站出来,原来是早知有猫腻。   下了早朝,燕王第一次独自被丰靖帝召进明政殿。   齐续文看到楚王吃瘪,心情极好地出了宫。   丰靖帝现在显然对楚王越来越不满意了,假以时日燕王未必不能翻盘。   只不过,齐续文想到现如今丰靖帝的身体,微微有些担心,燕王的时间怕是没有那么多了。   楚王府   楚王回府后,又是大发脾气,“老三越来越得意了,竟然敢当年挑衅本王?”   楚王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当年吴王的感受,被人压制的感觉太糟糕了。   幕僚忙安抚道:“王爷不必太过担忧,燕王目前还威胁不到您的地位,只要您这段时日按皇上说得做,储位还是您的。”   幕僚其实很无奈,昨日楚王压根就没和他商议,要不然他怎么会让楚王说出那么脑残的提议任人嘲讽。   不过,幕僚也没说错,储位何等重要,不是燕王出几次风头便能改变丰靖帝想法的。   还是那句话,时间,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而燕王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楚王勉强压下自己的怒火,“本王明白。”   不就是读书吗,他读!   楚王不仅认真读书,有什么不理解的,他也不在乎丢面子,直接问丰靖帝。   丰靖帝见此,很是欣慰,到底是他最重视的儿子,只要楚王一心上进,有心改正,丰靖帝还是很高兴的。   ......   转眼见,丰靖四十五年便到了尽头,正儿如今已经八个多月,精力很是旺盛,因为他学会了爬。   为了安全,宁安殿的地面上全都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   宁安殿很大,正儿可以撒欢地爬,而且他爬的速度特别快,你一眼没看,他便能爬出很远。   许舒妤派了五六个丫鬟看着正儿,就怕看丢了他。   齐续文从兵马司衙门下值回府,刚走进宁安殿,大腿就被抱住了。   他低头一看,正儿不知何时爬到他面前,见齐续文看他,马上张开手,冲着齐续文“咿呀~咿呀”地叫。   齐续文会意,微微一笑,弯腰把他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正儿真聪明,知道父王回来了。”   因为齐续文总喜欢用亲侧脸来表达对正儿的喜爱,正儿有样学样,也喜欢亲人,双手搂着齐续文的脖子,也亲了他一下。   许舒妤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来,听到齐续文的话,笑着打破他的幻想,“这可是相公想多了,正儿方才不过是正好爬到门口。”   因为门口有门槛,正儿很是好奇,每次爬到门口都会停留一会儿,恰好赶上齐续文回来。   齐续文听言,毫不在意道:“那也说明我们父子二人心有灵犀,是不是正儿?”   齐续文低头蹭蹭正儿的鼻子。   正儿自然听不懂齐续文的话,却是被他逗得咯咯地笑,小脸蛋埋在齐续文怀里。   许舒妤看了,抿嘴一笑。   虽然齐续文之前一直说不喜欢儿子,可到底是他的孩子,哪里能真的不喜欢。   每次下值回来,陪正儿玩会儿已经成了齐续文的习惯。   齐续文抱着正儿坐下,说道:“娘子,马上又到宫宴了,正儿也要进宫,到时候照顾正儿的人得安排好,多带些人,免得出什么乱子。”   许舒妤点头,正儿第一次参加宫宴,到时必定要带着见各个皇室中人,小心些总没错。   “对了,远表哥和茜茜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陈茜今日来了安王府,特意和许舒妤说了此事。   齐续文听言笑了,“他们定亲这么墨迹,成亲倒是挺快啊。”   尤寻远和陈茜定亲其实还没多久。   许舒妤抿嘴,“似乎是因为外祖父的身体不好了。”   齐续文嘴角的笑意一僵,轻声道:“明日,我带着正儿去见外祖父。”   “我也同去,”许舒妤握住齐续文的手。   齐续文点头,“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   尤府   今日并非休沐日,尤荣泽还在翰林院上值,齐续文微微松了口气,他着实怕见那位礼数过重的舅舅,尤寻远知道齐续文要来,特意在家等他。   依旧是那座小院,不过尤老爷子的房间内不再是昏暗一片,房间内也没有那么多药味。   尤老爷子依旧躺在床上,可精神却比齐续文第一次见他时好很多。   齐续文快步走过去,“外祖父,我带着正儿来看您了。”   齐续文来看过尤老爷子不少次,正儿却是第一次来。   正儿看到那么多陌生人,可能有些害怕,一直趴在许舒妤怀里。   齐续文把他抱过来让尤老爷子看清楚些。   尤老爷子仔细看了两眼,笑着点头,“好好,正儿长得很像你。”   尤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显然又想起了往事。   每次看到尤老爷子,齐续文便会更恨吴王一分,若非是他,尤老爷子何须承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齐续文低声道:“外祖父放心,我会帮母妃报仇,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尤老爷子听言,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在齐续文身上轻拍两下,“外祖父信你。”   说完这话,尤老爷子的精气神似乎被抽走一半,变得虚弱很多。   齐续文想到了当初的李老爷子,眼眶微红,面上却是笑道:“外祖父好好养病,定会看到那一天的。”   尤老爷子点头,声音苍老,“好。”   和尤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齐续文等人才离开他的房间。   正儿似乎是知道父王心情不好,搂着他的脖子,一连亲了他好几下,嘴里不停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像是在安慰他。   齐续文笑了,“正儿真乖。”   许舒妤也抿嘴一笑,正儿人小鬼大,以往她一生气,他便会撒娇装可怜,要是不管用就要抱抱,反正就是有办法让你不生气。   尤寻远看了他们一家三口,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走了一段路后,才问道:“吴王那边,你有什么办法?”   吴王瘫痪在床,而且是为了救丰靖帝才变成这样,丰靖帝肯定不同意齐续文对吴王下手。   齐续文意味深长道:“以不变应万变。”   尤寻远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听言也不多问,“此事我已经帮不上忙,你自己有主意就好,我和陈姑娘的婚期你应该知道了,到时候记得来喝杯酒就好。”   “我可不是一杯酒就能打发的。”   齐续文想到陈慕良,莫名觉得尤寻远可能得让人抬进洞房。   “表哥,你酒量如何?”   尤寻远不明其意,“一般,怎么了?”   齐续文拍拍他的肩膀,略微同情地看他一眼,“保重。”   回到马车上,许舒妤没忍住笑了,“相公太坏了,干嘛吓唬表哥?”   齐续文将正儿舒服地抱在怀里,“我哪有吓唬表哥,慕良有多疼爱陈姑娘,娘子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他能轻易放过表哥?”   “相公猜错了呢。”   “哦?”齐续文疑惑地看向许舒妤。   许舒妤也不卖关子,解释道:“相公能想到的,茜茜自然也能想到,她早就和陈伯母说了,陈公子若是敢灌醉表哥,她就不嫁了。”   齐续文听到这话,哈哈笑了,“陈姑娘厉害,这招够狠。”   自从陈慕良成亲后,陈夫人为了陈茜的婚事操碎了心,现在好不容易嫁出去了,若是因为陈慕良搞砸,陈夫人估计杀了陈慕良的心都有了。   于是,本来很难缠的大舅哥尤寻远还没有经历过,就被陈茜解决了。   齐续文感叹,“陈姑娘还真是贤内助啊,”这般未雨绸缪地替相公着想。   听到这话,许舒妤偏头看他,幽幽道:“相公的意思是舒妤不贤惠?”   齐续文听言一愣,直直地看着许舒妤。   许舒妤本是想开个玩笑,现在被齐续文这么看却有些别扭,“相公有话直说便是。”   齐续文靠近许舒妤,嘴角上扬,勾唇道:“娘子贤不贤惠可不用我说,王府上下都对娘子赞不绝口。”   许舒妤听言,眼底满是笑意,“相公说话便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因为......想做坏事啊。”   说完,齐续文便堵住许舒妤的嘴唇,轻柔吮吸,轻松地扣开她的牙关,勾住她的香舌,熟练地挑逗她的神经。   亲下去的那一刻,齐续文还没有自己怀里还有个人,抬手捂住正儿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少儿不宜的一幕。   正儿坐在齐续文怀里,一开始还以为父王在跟自己玩游戏,咯咯直笑,可时间一长,他便受不了,抬起小手想把齐续文的手扒拉下来,可他那点力气哪里够用。   正儿握住齐续文的小拇指往下拉,齐续文的手纹丝不动,他倒是累得直喘气。   见实在没有办法,正儿的嘴一嘟,嘴里“咿呀”地叫唤,想提醒齐续文放开他。   可齐续文现在正压着许舒妤占便宜,哪里还会记着正儿,于是马车内充斥着两种声音——男女暧昧亲热的声音和婴儿咿呀的声音。   正儿还算乖,齐续文没有搭理他,他也没哭,咿呀了一会儿便累了,然后就靠在齐续文怀里睡着了。   “王爷,王妃,到了。”   马车外,何顺的声音响起。   许舒妤终于回神,连忙推开趴在某处乱亲的齐续文,脸色微红,眼中泛起水光,声音绵软,“相公~”   齐续文只得直起身子,一脸遗憾,显然感觉到得有点早。   许舒妤都不想看他,连忙将齐续文方才解开的衣带系上,整理衣衫,刚整理好,许舒妤突然一愣,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失声道:“正儿......”   话还没说完,一抬头便看到齐续文怀里睡着正香的正儿,许舒妤顿时松了口气。   齐续文勾勾唇,戏谑道:“真感动,娘子终于想起我们儿子了。”   许舒妤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她这样都是因为谁?   随后,许舒妤便起身下车,然后从齐续文怀中接过正儿,他可能是真的累了,这样都没醒。   回到宁安殿,厨房已经将午膳准备好,齐续文用了午膳,小憩一会儿,他便去了兵马司衙门。   次日,丰靖帝正式封笔,齐续文也开始放假。   这段时间,楚王在丰靖帝面前表现得十分上进,不懂就问,印象分挽回不少。   齐续文看在眼里,却是没有丝毫波动,他本来就不曾寄希望于丰靖帝会这么快放弃楚王,他得帮忙加一把火。   很快就到了年底,齐续文带着许舒妤和正儿去参加宫宴,正儿穿着新衣服,头上带着圆帽,看上去很是可爱。   刚到了大殿,沈琳琳和陈茜便凑过来,一人握着正儿的一只小嫩手逗他。   正儿记性不错,还记得沈琳琳两人,她们要抱他也不拒绝,甚至不用说便扭头亲亲她们。   陈茜笑了,“正儿今后怕是要给妤姐姐带回府不少女子。”   沈琳琳点头附和,“正儿太讨人喜欢了。”   许舒妤含笑听着,眼神却是瞥向齐续文,心想还不是和某人学的。   没一会儿,燕王和许舒静到了,一看到正儿,便直接抛下燕王走过来。   齐续文走到燕王身边,看着不远处的众人,轻声道:“三堂兄,今晚可有好戏?”   燕王眼神一直放在许舒静身上,“戏台都搭好了,若是没好戏岂不是浪费。”   “三堂兄说得是。”   齐续文嘴角上扬,这宫宴太无聊了,就该来点调剂品。   一刻钟后,丰靖帝到了,随他一起到的只有王嫔,淑妃因为吴王没有心情参加,德妃目前还在冷宫,想参加也没办法,现如今的后宫可谓是王嫔一家独大。   齐续文猜测王嫔离封妃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这些年王嫔尽心尽力地照顾丰靖帝,丰靖帝看在眼里,岂会不在临终前替王嫔谋划一二。   吴王不在,丰靖帝的下首便是楚王和燕王两家,比起燕王这边只有两个人,楚王那边可是热闹得很。   丰靖帝就喜欢其乐融融的画面,笑道:“老三,跟你二哥相比,你可落后太多了。”   许舒静微低下头,故作羞涩之态,燕王颔首,“儿臣会努力。”   想要争储,子嗣确实很重要,要是你都后继无人,谁还愿意支持你?   在丰靖帝心里也是如此,万一燕王继位后,没有后代可以继承皇位,岂不是笑话。   所以,不论是燕王的幕僚,还是燕王一系的官员都在劝他赶紧生了孩子。   许舒静自从正儿出生后,也特别想要一个孩子,但努力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消息,只能说缘分没到。   许舒妤劝过她不必着急,她和齐续文也是成亲多年才有了正儿,这种事情急不来。   丰靖帝说完燕王,便把目光放在正儿身上,笑容满面,“朕好几日没见朕的乖侄孙了,快抱来让朕瞧瞧。”   得到许舒妤示意,奶娘连忙把正儿抱到丰靖帝身边,丰靖帝将正儿放在他怀里坐下,取下身上的玉佩逗他。   见此,楚王脸色微变,这么多亲孙子,丰靖帝一个都没抱过,反而亲近一个侄孙,真是老糊涂了。   第88章   楚王心里有气, 楚王妃和木头人一般不说话,几个孩子还小叽叽喳喳地很是烦人, 楚王喝了几杯酒,便起身离开大殿出去转转。   齐续文见楚王离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替许舒妤剥桌上的螃蟹,只剥两只便不准她再吃,“螃蟹性寒,娘子少吃些。”   许舒妤并非贪恋口腹之欲的人,听言点点头,去夹别的菜。   此时,大殿中正有一群紫纱遮面,穿着暴露的女子在跳舞, 宫宴上大家都放松很多,很有兴致地欣赏舞蹈。   正儿坐在丰靖帝怀里, 不停地弯腰,想去够桌上的食物,丰靖帝拦着他, 笑道:“这些你可吃不得,伯祖父给你吃点别的。”   说完, 花总管便让人将准备好的羊奶送上来。   丰靖帝亲自拿起汤匙喂正儿, 不过正儿很明显受不了羊奶的膻味, 刚喝了一口,便苦着脸, 张嘴把羊奶吐出来, 正好吐在丰靖帝身上。   吓得奶娘连忙从丰靖帝怀里将正儿抱起来, “皇上恕罪, 世子还小不懂事......”   丰靖帝摆手,笑呵呵道:“不碍事,既然正儿不喜欢就不喝了,朕先回去换身衣服,回来再陪正儿。”   奶娘见丰靖帝没有生气,松了口气,抱着正儿回到许舒妤身边,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许舒妤柔声道:“既然皇上说了无事,你不用担心。”   丰靖帝疼爱正儿,这点事不算什么,正儿还曾经在丰靖帝身上撒尿,丰靖帝也没生气,反而夸正儿好胆。   齐续文当时就在,见过那等场面,现在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另一边,丰靖帝回明政殿寝殿换衣服,路上经过一座无人的宫殿,见殿门口有一人在那来回走动,丰靖帝看了一眼,脚步一顿,“那人是不是老二的人?”   花总管点头,“此人是楚王的贴身护卫。”   “去问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面参加宫宴,这人独自一人站在无人的宫殿前,着实有些可疑。   花总管奉命走过去。   那人一看到花总管,脸色都白了,连忙高声道:“属下见过花总管。”   花总管听言,眼底一闪,狐疑地看着他,“你不跟在王爷身边,在这里做什么?”   护卫强忍着慌张,讪笑道:“王爷方才出来透气,属下正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花总管微微点头,转身便要离开,正在这时,殿内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似是女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很是暧昧。   护卫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心里一阵发苦。   花总管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殿内,“里面有人?”   护卫听言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他很想说没有,可方才那声音旁人都听到了,他说了也没人信。   花总管看向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进去看看。”   小太监领命,正要进去,楚王的护卫噗通跪在地上,闭着眼睛颤声道:“花总管且慢,殿内,殿内有王爷。”   花总管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便知此事他做不得主,忙回去禀告丰靖帝,不曾添油加醋,只是叙述自己听到的。   丰靖帝本来极好的心情,听到这些,现在全被破坏了,“让那个混账赶紧滚来见朕。”   说完,丰靖帝便抬脚回到明政殿。   等了许久,直到丰靖帝换完衣服,楚王都没有出现,丰靖帝见此,心中更是生气。   没一会儿,花总管回来了,依旧没有楚王的身影。   丰靖帝皱眉,“怎么回事,老二胆敢抗旨不遵?”   花总管面上带着尴尬,“王爷似乎用了助兴的药,一时之间怕是没办法来见皇上。”   丰靖帝的脸色瞬间就沉下来,“这个混账,为了享乐连身体都不顾了。”   楚王好女色,丰靖帝是知道的,丰靖帝自然不会管楚王的私事,可为了纵欲,便服用药物,这让丰靖帝很是恼火。   丰靖帝有很强的自制力,他欣赏的也是自制力强的人。   此时正是宫宴,楚王却不管不顾地和人乱来,简直有辱皇家颜面,若非知道的人不多,丰靖帝都不会轻易放过楚王。   “勾引楚王的女子是谁?”   丰靖帝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花总管微低着头,“是明政殿的御前宫女。”   之前因为丰靖帝中毒,明政殿换了一批御前宫女。   但因为中毒一事,丰靖帝对御前宫女已经没有那么信任,凡是要入口的东西都要让人试毒。   现如今听到楚王和御前宫女苟合,丰靖帝瞬间就想到之前中毒的事,目光瞬间就冷下来。   “宫女的身份你可曾查探?”   花总管忙道:“奴才调查过了,那宫女三年前进宫,在未来明政殿前,她一直在内务府,不曾被派到哪个宫殿。”   “那就查内务府,是谁将她送来的。”   在帝王跟前安排人乃是禁忌,尤其是在中毒一事后,丰靖帝更是不允许此事发生。   “派人将宫女打杀,同时想办法让楚王清醒过来,朕现在就要见他。”   丰靖帝沉着脸,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楚王出现在丰靖帝面前,虽头发上满是水渍,衣衫倒不算凌乱。   楚王一脸苍白,一进殿,便跪地解释道:“父皇明鉴,儿臣是被人算计了,否则借儿臣十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在皇宫乱来。”   楚王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当初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结果刚走了一段路便觉得浑身发热,脑中渐渐失去清明,哪里还记得这里是皇宫,只想找个人解火,正好有个宫女走过来,他便直接将那人拉进殿里。   他甚至都没看清那宫女的模样。   丰靖帝面无表情,“算计?那你说说哪个算计你了?”   楚王听言,下意识地想说燕王,可随后他便意识到不能这么做,没有证据便胡乱怀疑兄弟,只会让丰靖帝更加生气。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给儿臣些时间,儿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丰靖帝脸色缓和,颔首道:“好,朕给你时间。”   丰靖帝还是相信楚王话的,毕竟楚王虽然好女色,却是从不曾在宫中乱来。   楚王松了口气,“儿臣多谢父皇。”   待楚王离开,丰靖帝起身打算返回宫宴,这时安总管回来,低声道:“皇上,那宫女似乎和楚王有些关系。”   话音刚落,丰靖帝本来缓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楚王在明政殿安插人,要比他和御前宫女苟且还要严重。   “可有证据?”   “奴才查到将那宫女送来的内务府管事是楚王举荐的。”   内务府内的关系错综复杂,有后宫娘娘的人,也有皇子的人,这些都无法避免,丰靖帝知道也不会理会。   但借着内务府在他身边安插人,这就触碰了丰靖帝的底线。   “明日将老二在内务府的人全部处理了。”   楚王在丰靖帝这里好不容易拉回来的印象分又一次掉了下去。   丰靖帝越来越怀疑,楚王是否真的适合克继大统。   只是燕王至今一个子嗣都没有,让丰靖帝很不放心,一时之间有些发愁。   楚王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大殿,看向燕王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他一眼。   燕王却是看都不看他,正在和许舒静说话,目光柔和,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是面对旁人时不曾有的表情。   齐续文倒是看了楚王一眼,有些失望,他还打算看好戏呢,没想到丰靖帝压根就没打算传开,看来这把火的力度还不够。   齐续文将视线移向楚王妃,停留一瞬,然后移开,力度不够,那就再加大些。   宫宴结束,齐续文一家三口离开,楚王留下开始调查给他下药之人。   宫宴上楚王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按理说能用的途径无非是膳食或者御酒,可楚王派人把这两样仔仔细细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线索,甚至他都不曾找到下药的痕迹。   查了一夜一点收获都没有,楚王越来越着急,他可是答应给丰靖帝交代的。   幕僚在一旁猜测道:“王爷,这药不一定非要入腹,若是气味,同样可以。”   这倒是一个新思路,楚王不再揪着御膳房不放,开始排查当初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   结果证明,幕僚说得是对的,楚王很快就查到一个宫女身上。   只可惜在他兴冲冲地派人去抓宫女的时候,却发现她昨晚便落水身亡了。   这下死无对证了。   楚王咬牙,“调查宫女的身份,查查她是谁的人。”   他废了这么长时间就查到一个死人,楚王心里很不甘,这样让他怎么跟丰靖帝汇报?   “王爷,这宫女是去年进宫,家中已经没有亲人,进宫后便一直待在内务府学规矩,昨晚宫宴是她第一次出来当差。”   楚王目光一沉,“这么说你没查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护卫低头,“属下无能。”   幕僚道:“王爷息怒,此人虽然死了,可她的存在,已能证明王爷的清白,只要皇上相信王爷,幕后之人自有皇上去查。”   楚王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护卫想起还有一事没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王的脸色,硬着头皮道:“王爷,属下调查时,发现我们在内务府的人全部被清理了。”   “什么!”   楚王猛地站起身,“谁做的?”   护卫的头低得更低了,“是......花总管带人做的。”   谁不知道花总管就是丰靖帝的代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丰靖帝指使的。   “怎么会这样,父皇不是给了本王时间吗?”   楚王阴沉着脸,心里有些慌,内务府的人被处理并不算什么大事,再继续收买便是,可楚王现在头疼的是他并不知道丰靖帝为什么这么做。   幕僚沉思片刻,问道:“王爷,昨晚的宫女您可有调查?”   “不曾,那人已经被父皇派人打杀了。”   楚王说得很随意,不过是任他发泄□□的玩意儿,死就死了。   幕僚却是让楚王派人查查,结果调查结果让楚王大跌眼镜。   “那人是本王的人?开什么玩笑,本王根本就没往明政殿安插人。”   自从丰靖帝将之前的御前宫女全部换了后,楚王就没敢再往明政殿安排人,他身上害丰靖帝中毒的嫌疑还没洗清,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   幕僚叹气,“王爷,我们的对手很可怕啊。”   心思缜密,一环扣一环,他们在这里忙活半天,却什么都没查到。   楚王眼神阴鸷,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老三!”   没有任何悬念,能这么算计他,却计划得这么完美的只有燕王。   幕僚语气低沉,“我们都低估了燕王。”   第89章   明政殿   “父皇, 儿臣无能,只追查到一名宫女,便失去了线索。”   丰靖帝低头处理奏折, “朕已知你是清白的,退下吧。”   楚王面无喜色, “噗通”跪在地上,“请父皇明鉴, 那御前宫女和儿臣没有半点关系,儿臣哪有胆子做出这等事?”   丰靖帝听言, 放下奏折, 抬头看他, “证据呢?”   楚王一噎, 随后坚定道:“请父皇给儿臣时间,儿臣定能找出是谁在算计儿臣。”   丰靖帝摆摆手, “那你便去查, 什么时候查到什么时候再来明政殿。”   此言算是剥夺了楚王协助处理政务的资格。   “是,儿臣告退。”   离开明政殿,楚王眼神阴鸷, 好一个燕王,几次出手便让他损失惨重。   协助丰靖帝处理政务, 是楚王身为准太子的象征, 如今被丰靖帝取消这个资格, 代表楚王和燕王现在在同一起跑线, 他以往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现如今,燕王已经成为楚王最痛恨的人, 只想起他, 便恨得咬牙切齿。   吴记绸缎庄   许舒妤带正儿出来透透气, 随意走进绸缎庄看看,府里有不少宫里赐下的布匹,压根不需要买。   没一会儿,楚王妃走进来,许舒妤微微一笑,“二堂嫂最近气色很不错。”   或许是心里有了盼头,楚王妃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死气沉沉,身上多了不少人气。   “托安王妃的福。”   许舒妤摇头,“这是二堂嫂自己争取到的。”   他们是公平交易。   楚王妃视线落在正儿身上,正儿同样看她,咧开嘴冲她笑笑,楚王妃不自觉勾勾唇,“小世子很爱笑。”   许舒妤听言,低头看向正儿,捏捏他的小脸蛋,柔声道:“是啊,见到谁都喜欢笑,王爷还说正儿就是府里的开心果。”   “这样很好,”楚王妃眼中带着艳羡。   许舒妤抿嘴一笑,“相信二堂嫂很快也能如此。”   楚王妃一愣,没有搭话,那样的生活她从来不敢想。   借助齐续文的力量逃离楚王府,已经是她最大的愿望。   至于吴六公子,楚王妃觉得能再见他一面,她便满足了,至于今后的事情,她不敢有太大的奢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许舒妤见此,没有再说什么。   楚王府   吕若兰听到丫鬟的汇报,柔媚的笑意收敛,“王妃今日见了安王妃?”   提起这三个字,吕若兰便想起她和许舒妤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她心思敏感,很清楚地知道许舒妤从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那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便察觉到她的意图,是个极聪明的人,吕若兰也听到过其他诰命对许舒妤的评价,都说她是安王的贤内助,可见她不仅聪明也会做人。   吕若兰虽然依旧不觉得自己比许舒妤差,却并不否认许舒妤的优秀,毕竟那人身份高贵,仍然愿意守着她一个人。   只是吕若兰固执地认为,她会败给许舒妤,完全是因为她出现得晚了。   丫鬟没注意到吕若兰走神,问道:“可要继续盯着王妃?”   吕若兰收回思绪,“继续,而且要多派些人。”   吕若兰不相信许舒妤和楚王妃见面是巧合,或许她一直想要的机会快来了。   ......   半个月后,宗人府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状告二皇子楚王私制龙袍,意图谋反。   收到这封信,诚郡王整个人都惊呆了,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进宫向丰靖帝禀报。   丰靖帝看了信,沉默片刻,才道:“你带禁卫去楚王府搜查,若是真的,带楚王来见朕。”   诚郡王得了命令,便离开明政殿。   丰靖帝定定地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外,似是苍老了很多。   花总管心中不忍,安慰道:“皇上息怒,此事还未有定论,楚王应当不会这般大逆不道才是。”   丰靖帝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楚王府   诚郡王先命禁卫将王府团团围住,然后才走进王府。   楚王早就得到消息,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王叔,你这是做什么?”   诚郡王取出书信,面上不复以往的温和,淡漠道:“有人状告你私制龙袍,意图谋反,本王奉命来府中查证,还请楚王莫要阻碍本王。”   “私制龙袍?”楚王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本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绝不可能。”   “有没有此事,总要等本王查过才知道。”   说完,诚郡王一挥手,所有禁卫分散开来,暴力地破开一间间房门,开始搜查。   楚王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阴沉,他最看中面子,诚郡王先是带兵包围王府,现在又这样,让楚王的面子算是丢尽了。   楚王目光冰冷地看向诚郡王,“王叔,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此事你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要不然本王可不会善罢甘休。”   诚郡王颔首,“那是自然。”   很快,前院被搜完,禁卫来报,“王爷,没有任何发现。”   楚王冷笑,看诚郡王如何收场。   诚郡王却是道:“前院搜完了,不是还有后宅吗?”   “等等,”楚王立刻阻止,“王叔莫非昏了头不成,后宅皆是本王的家眷,岂能任由外男进去搜?”   诚郡王面色不变,“私制龙袍乃是大事,王府的每一个地方都不可放过。”   楚王咬牙,“绝不可以。”   后宅的房间内皆是女子的衣物,让禁卫进去检查,楚王如何受得了,这是对他的侮辱。   诚郡王皱眉,“还请楚王不要妨碍本王执行公务,你意图谋反的嫌疑还未洗清,这里容不得你说‘不’。”   诚郡王丝毫不给楚王面子。   楚王脸色发黑,勉强压下怒火,提议道:“进去搜可以,找女子来搜。”   “时间紧迫,本王到哪里找那么多女子,再者,即便找到,本王也不信她们。”   言下之意诚郡王怀疑楚王收买人替他掩盖真相。   楚王听言差点吐血,盯着诚郡王,一字一句道:“王叔,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得寸进尺。”   诚郡王和他对视,眼神毫不退让,“本王只是秉公办理。”   “你!”   楚王终于意识到不对,诚郡王向来脾气温和,对他们几个皇子更是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何曾这般强横过。   莫非......   还不曾等楚王想清楚,一个禁卫过来禀报:“王爷,有一女子求见,她说她知道王爷想找的东西在哪。”   诚郡王挑眉,“把她带过来。”   很快,一个美艳魅惑的女子走过来,禁卫看到她都失神片刻。   楚王看到来人也愣了,“兰儿,怎么是你?”   来的自然是吕若兰。   吕若兰没有看楚王,行礼后,道:“贱妾是楚王的侍妾,楚王之前醉酒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私制龙袍的事情,贱妾虽只是一介女子,却也知忠君之事,这才写信告发楚王。”   “贱人,你胡说什么!”   听到这话,楚王冲冠眦裂,恨不得掐死吕若兰。   诚郡王倒是有些惊讶,“写信的人是你?”   吕若兰点头,“正是贱妾。”   “那好,告诉本王,楚王将龙袍藏在哪里?”   吕若兰答:“就在书房中。”   诚郡王皱眉,“本王已经命人搜过,并没有搜到龙袍。”   “那是因为书房有密室。”   密室?   诚郡王点头,这倒是说得通了。   不等诚郡王询问,吕若兰就继续道:“贱妾也只是听王爷提起过密室,密室具体如何打开,贱妾并不知道,但王爷既然想证明清白,应当不介意告知密室所在才是。”   诚郡王深深地看了吕若兰一眼,心想这女子不简单啊,还知道用言语逼迫楚王。   吕若兰的话说到这份上,楚王只得带人去书房,只是看向吕若兰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这个贱人,他那么宠她,她竟然敢背叛他,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楚王书房的确有密室,之前楚王还坚信自己是清白的,可听到吕若兰的话后他就不确定了,可他的书房一直有人把守,按理说不会有人可以擅自进入才是。   怀着这种侥幸,楚王转动书架上的花瓶,下一刻,书房东面的墙壁上出现一个仅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诚郡王挥手,“进去查看。”   几个禁卫得令,依次走进密道。   楚王站在密室外,仿佛被判刑的犯人,心里有些忐忑。   很快,禁卫走出来,手中捧着明黄色的龙袍。   楚王看到那抹明黄色,心里一咯噔,脸色变得惨白。   诚郡王仔细检查一番,发现确实是龙袍的样式后,看向楚王,“如今证据确凿,皇上有命,带楚王进宫。”   说完,禁卫便要擒住楚王。   楚王抬手,“慢着,本王自己会走。”   禁卫看向诚郡王,诚郡王点头,这点体面他可以给楚王。   不过在走之前,楚王走向吕若兰,面色不似之前的愤怒,平静问道:“为何要背叛本王,本王对你不好吗?”   吕若兰是楚王这么多女人中,最得他心意的一个,他甚至想过虽然现在因为身份没办法封她为侧妃,等他登基,他可以封她为妃。   吕若兰眼中带着恨意,“因为王爷毁了妾身的希望。”   虽然哪怕她不进楚王府,齐续文也不会要她,可吕若兰还是把这一切全都算在楚王身上,若不是楚王看中她,她还是有机会接近齐续文的。   楚王轻笑一声,“是吗,那你......就去死吧。”   不知何时楚王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刺进吕若兰的腹部,下一刻大量的鲜血流出。   敢背叛他,这就是下场!   楚王畅快地笑了,本以为会看到吕若兰不甘的表情,可他却从吕若兰脸上看到了解脱的笑容。   楚王瞬间就不高兴了,面容重新变得狰狞,“你笑什么,你都要死了?”   吕若兰软软地瘫在地上,没有理会楚王的咆哮。   她从出生起,便被当做棋子培养,在吕家,女子根本就不算是人,只是为家族谋取利益的棋子。   吕若兰从小就跟着青楼的老鸨学习如何勾引男人,为了激发她身上的魅力,老鸨甚至找了各种各样的男人来刺激她,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就仿佛噩梦一般。   吕若兰早就知道,自己除了处子之身还在,身上早就脏了,小时候她不止一次希望有人可以救她出去,可一个都没有。   她厌恶所有男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令她作呕。   直到遇到齐续文,吕若兰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爱上他,可她就是喜欢他的眼神,那眼神让她觉得很舒服,甚至让她感到救赎。   她觉得齐续文就是来救她的。   只是很可惜,他不喜欢她。   吕若兰不甘过,也恨过,可最终她想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活在他心里。   吕若兰嘴角带笑,缓缓闭上眼睛。   话本上常说每对深爱的人都是上辈子欠了对方,所以这辈子才要来还债。   这次她因为帮他丢了性命,应该算是让他欠她了吧,她等他下辈子来还债。   楚王目光阴沉地看着吕若兰,他不懂吕若兰最后为何会笑,像她这种被人收买来背叛他的人,无非是为了钱财或者地位,现在她死了,什么都得不到,为何她还会笑?   这让楚王一点也没有报仇的快感。   诚郡王冷眼看楚王杀死吕若兰,这时才提醒道:“私事既然已经处理完,该随本王进宫了。”   楚王回神,扔掉带血的匕首,“容本王换件衣服。”   他的长袍上沾了吕若兰的血,楚王觉得恶心,自然要换掉。   诚郡王点头。   随后,楚王随诚郡王进宫。   后宅   楚王妃很快得知前院的事,幽幽地看着窗外,想起日前发生的事。   按照她和许舒妤的约定,匿名信应该是由楚王妃来写,之后也是由楚王妃来揭发楚王,因为哪怕楚王妃不站出来,朝廷也能查到写信的是谁,还不如直接站出来,真人出来指证更有说服力。   等这件事结束,齐续文便会派人安排楚王妃假死,让她可以离开楚王府和吴六公子相聚。   本来这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不知为何,这个计划被吕若兰得知,吕若兰以向楚王告发为威胁,让楚王妃把这件事交给她。   楚王妃记得自己当初问她为什么。   吕若兰当时笑得更显柔媚,“因为我想让他永远记住我。”   “他”是谁,楚王妃不知道,可吕若兰的眼神她很熟悉,现在听到她死了,不免有些心伤。   这世上,最苦的还是女子。   ......   明政殿   楚王跪在殿内,已经没有方才的狰狞暴戾,声泪俱下地和丰靖帝解释:“父皇明鉴,这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对父皇一片孝心,岂能做出私制龙袍之事,请父皇相信儿臣。”   似是怕丰靖帝不信,楚王一边说,一边磕头。   丰靖帝静静地听他说完,才缓缓道:“陷害?算计?朕这段时日总是听你说这两个词,你让朕给你时间调查,朕给了,你的调查结果呢?”   楚王说不出来,他确实一直在调查,可什么都没查到。   丰靖帝叹气,“老二啊,你觉得朕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总是被人算计的废物吗?”   这是丰靖帝第一次用废物来形容楚王。   楚王还是不够了解丰靖帝,丰靖帝从来不介意皇子之间使用阴谋阳谋,只要不残害兄弟,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自己不够谨慎被人算计,又找不到证据,便只能认栽。   楚王的哭声停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方才丰靖帝的话已经意味着他出局了。   最后,丰靖帝淡漠道:“传朕旨意,二皇子楚王私制龙袍,意图谋反,即日起,剥夺其亲王爵位,圈禁楚王府。”   楚王猛地抬起头,他本以为丢到储君之位已经是最严重的惩罚了,丰靖帝却是直接将他圈禁。   “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楚王风光三十多年,怎么受得了自己被圈禁。   他不停地求丰靖帝,丰靖帝不为所动,“来人,将二皇子送回王府。”   丰靖帝相信楚王是被陷害的,也相信他没胆子做出私制龙袍的事情,可那又如何。   在这场争储之战中,他已经输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从他决定争储的时候,便应该明白争储失败的后果。   这意图谋反的名头注定要扣在二皇子身上,圈禁便是他的结局。   丰靖帝冷眼看着二皇子被带走,“比起老三,老二还是差远了。”   显然在丰靖帝心里,他也认为此事是燕王安排的,没有怀疑到齐续文身上。   或许因为齐续文以往报仇总是喜欢借势,这次的谋划一点不像他所为,丰靖帝自然想不到他。   很快,二皇子被剥夺亲王爵位,圈禁楚王府的事便传开了。   楚王一系傻了,满朝文武也愣了,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怎么楚王就被圈禁了?   所有人连忙派人去打听,才得知了事情原委。   被自己府上的侍妾告发私制龙袍?   众人纷纷替二皇子默哀,这也太惨了,连自己府上的侍妾都管不住,还想谋反,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到了此时,丰靖朝的储位之争已经很明显了,燕王将成为最后的赢家。   于此同时,楚王府后宅起了一场大火,二皇子妃因逃离不及,被烧死于殿中。   下人将此事禀告给二皇子时,他只是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他都被圈禁了,二皇子妃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至此,二皇子妃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只有黄芩,这是她为自己起的名字,之前的名字也被她抛弃了。   救出黄芩后,许舒妤来见她,“吴六公子正在城外等着二......黄姑娘。”   黄芩褪去二皇子妃的外壳,整个人恍若新生,变得轻松不少,“多谢安王妃。”   许舒妤温柔笑道:“我说过了,这是黄姑娘应得的......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为何最后写信告发二皇子的会是吕侍妾?”   黄芩听言,便把吕若兰发现他们谋划的事告诉许舒妤。   黄芩微微叹气,“吕侍妾也是个痴情人,只是不知她钟情的人是谁。”   许舒妤抿嘴,垂下眼帘,没有搭话。   黄芩见此,心思微动,大概知道吕若兰喜欢的是谁了,神情有些尴尬。   许舒妤率先收敛心神,柔声道:“我就不送黄姑娘了,祝黄姑娘和吴六公子平安康乐。”   黄芩:“借安王妃吉言。”   许舒妤下了黄芩的马车,上了安王府的马车,看着黄芩出了城才让马夫掉头回府。   二皇子被圈禁,最高兴的自然是齐续文,他从来不奢望能杀了二皇子,圈禁就是他想得到的。   看到许舒妤回来,齐续文迎上去,“送走黄姑娘了?”   许舒妤点头,“已经出城了。”   齐续文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看着许舒妤的神情,关心道:“娘子似乎不高兴?”   许舒妤和齐续文对视,抿紧嘴唇,虽然不太想告诉齐续文吕若兰的事,可齐续文有知道的权利。   于是,许舒妤便把吕若兰甘愿为了他的计划赴死的事情说了出来。   齐续文脸色微变,他知道二皇子是被自己的侍妾告发的,他还以为是黄芩找的人,不曾想竟然是吕若兰。   齐续文其实已经忘了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吕若兰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能留在你生命中的寥寥无几,很多人都会成为渐渐被遗忘的过客。   齐续文没想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然会是因为此事。   许舒妤走过来,握住齐续文的手,眼神复杂,“相公在想什么?”   齐续文拉着许舒妤坐下,把她揽在怀里,看着窗外,轻声道:“若我说我没有太大感觉,娘子会不会觉得冷血?”   许舒妤摇头。   “不论吕姑娘出于什么目的帮我完成这个计划,我都很感激她,只是除了感激,好像也没别的了,我对吕姑娘感觉很陌生,我甚至想不起她的相貌,她想让我记住她,我怕是做不到的。”   这个计划是齐续文设计的,哪怕没有吕若兰,它依旧会照常进行下去,唯一意外的是吕若兰的死。   可如果因此,让齐续文记住她一辈子,齐续文的确做不到,他想,他可能确实冷血一些。   “让吕姑娘入土为安,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吕若兰的尸体被二皇子府的人丢到了乱葬岗,齐续文想找到她的尸体很容易。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如齐续文所说,她同样感激吕若兰,可她不想让齐续文记她一辈子。   齐续文是她的相公,她私心不希望他的心里有别人。   第90章   二皇子被圈禁后, 丰靖帝就生了一场大病,最后虽然挺过来了,但精力大不如前, 身体也是虚弱得不行,走几步路就喘大气。   丰靖帝将燕王召到明政殿, “老三,这么多年来, 朕一直忽视你,你可怨朕?”   燕王摇头, “儿臣并不怨。”   这是真话, 他早就知道埋怨是没用的,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   丰靖帝坐在御案后, 笑道:“其实怨也很正常,在朕的四个皇子中, 你是最不像朕的, 可比起你的两个哥哥,你体恤百姓,肯办实事, 朕心甚慰。”   “每个人都想要皇位,却不曾想过坐在这个位置应该做些什么, 老三, 你可有想过?”   “国泰民安!”   丰靖帝颔首, “不错, 只是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老三, 希望不要让朕失望。”   “朕不求你对朕有多少父子之情, 朕只希望朕把江山交到你手里后,你莫要让列祖列宗失望。”   丰靖帝说完,便猛地咳嗽起来,花总管连忙递给丰靖帝一盏茶。   “从明日起,你来明政殿替朕处理奏折。”   丰靖帝的精力越来越差,他已经无法批阅完每日的奏折。   燕王遵旨,随后离开明政殿。   丰靖帝呷了口茶,勉强将咳意压下去,让燕王来明政殿,便代表他已经下定决心将皇位传给燕王。   至于他没有子嗣的事,丰靖帝已经想过,若燕王命中实在没有子孙缘,他们这一脉最起码还有正儿。   二弟,或许连上天都想让朕偿还对你的亏欠。   ......   丰靖四十六年三月,是尤寻远和陈茜成亲的日子,齐续文一眼就看到陈慕良的黑脸。   齐续文笑着打趣,“怎么,陈姑娘出阁你不高兴?”   陈慕良冷哼。   冯洛凌憋笑,“陈伯母特意叮嘱慕良不要灌新姑爷酒。”   陈慕良忍不住埋怨道:“敬酒是礼数,谁成亲的时候没被敬酒,怎么就他可以例外,他是纸做的不成?”   拐走了他妹妹,灌他几杯酒怎么了?   齐续文笑道:“伯母是不让你灌酒,又没说不让你敬酒。”   陈慕良看向齐续文,见他似笑非笑,瞬间就明白了,“哈哈,若论坏心眼,谁也比不过续文。”   齐续文故作不悦,“我可是替你出主意,你就这么说我?”   “夸你呢,”陈慕良说完,便去找人商量着“敬酒”了。   冯洛凌同样听懂了齐续文的意思,目瞪口呆,“尤寻远是你亲表哥吗?”   有齐续文这么坑的表弟,真是他的不幸。   齐续文瞥他,“成亲当日,不喝醉怎么能叫洞房?”   冯洛凌不免想到自己成亲那日,齐续文和陈慕良也是一直灌他酒,若非他在盛京还有威名,旁人都不敢要求他多喝,他估计真得被人抬进洞房。   冯洛凌心想自己都享受过了,别人怎么能逃过去呢,认同地点点头,“续文言之有理。”   两人对视一笑,都有些不怀好意。   尤陈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尤家虽然官职不高,可尤寻远是齐续文的表哥,仅凭这个关系,就证明他前途无量。   尤家今日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尤荣泽今天高兴,不用别人敬酒,就喝了不少,很快就醉了,也没功夫说他那些三纲五常的儒家规矩。   齐续文等人轮流给尤寻远敬酒,尤寻远哪里想到这架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敬了好几杯酒,没人指点他,他也不知道要把酒兑水,于是尤寻远倒霉了,刚敬了几桌,脸上便带上几分酒晕,开始站不稳了。   陈慕良得意一笑,正要继续,陈茜的贴身丫鬟找过来,低声道:“少爷,小姐让您帮姑爷挡酒。”   陈慕良惊了,“我不灌他酒就不错,还替他挡酒?别做梦了。”   “可小姐说,您如果不同意,她成亲后就回娘家住,天天拉着少夫人陪她。”   陈慕良咬牙,“......算她狠。”   接下来,众人就看到让人惊讶的一幕,刚才还在敬酒的陈慕良开始帮尤寻远挡酒,还放话谁再敬酒就是跟他作对。   已经提前和陈慕良说好打算敬酒的众人,“......”那这是还敬不敬呢?   齐续文和冯洛凌已经笑疯了。   “最终还是陈姑娘更胜一筹啊。”   冯洛凌摇头,“她可想不到这些,我估计是卫表姐出的主意。”   齐续文听言,若有所思道:“看来卫姑娘很了解慕良。”   “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了解。”   “说的也是。”   齐续文继续喝酒,他也就是说说,这两人的事他不了解,做不了什么。   而且感情的事,旁人没办法插手,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   尤寻远成亲后,热闹过去,齐续文继续去兵马司衙门上值。   燕王现在已经开始独自处理奏折,丰靖帝对他很满意,放心将奏折交给他处理,他更多的时间是在教导燕王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渐渐地,到了四月份,正儿快一周岁了,许舒妤正在教他喊人,小孩子说不了两个不同音的字,所以“父王”和“母妃”他目前是喊不出来的。   许舒妤只得先教他喊“爹娘”,因着许舒妤陪着他的时间长,正儿最先学会的自然是“娘”,对齐续文的称呼却是一直学不会。   齐续文听着正儿喊“娘”,心里那叫一个羡慕,每天下值回府,不做别的,就教正儿喊“爹”。   这天也是一样,正儿坐在榻上,齐续文和他面对面,教他喊人,可教了十几遍,一点作用都没有,齐续文那个气啊,“臭小子,父王喊了你那么多声‘爹’,就你不能回一声?”   噗嗤——   许舒妤忍不住笑了,嗔他一眼,“相公别胡说。”   哪有自己这么说的。   齐续文很委屈,“我说错了吗,这个臭小子就是故意气我。”   许舒妤低头替正儿擦拭嘴角的口水,“正儿还小,相公再等等,或许等过了生辰便学会了。”   正儿的生辰快到了,周岁宴肯定要大办,安王府早就将请柬发出去。   齐续文向来不喜欢和朝中大臣来往,所以他请的皆是有些交情的人。   大家都很熟悉,就不用忌讳那么多,周岁宴便在德礼殿举行。   周岁宴最喜闻乐见的自然是抓周,此时,德礼殿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东西,什么都有。   齐续文看到上面的胭脂水粉,眉心一跳,“这是谁放的?”   许舒静很自觉地抬起手,“姐夫,我听说别人家抓周的时候都有这个,”所以,她就放上去了。   齐续文脸色一黑,他故意没让人放,谁知道碰上这么个搅局的。   “那一盘点心又是谁放的?”   冯洛凌嘿嘿一笑,“续文,我就随意添了点东西,不用在意。”   齐续文很心累,总感觉这人就是给他儿子挖坑呢,可没办法,抓周要开始了。   齐续文抱着正儿放到长桌上,刚放下,正儿就要爬。   正儿特别喜欢爬,哪怕他已经可以走几步路了,他还是喜欢爬来爬去。   齐续文连忙制止他,“正儿,看到这一桌的东西了吗,选一样你最喜欢的,拿过来给父王。”   正儿歪着脑袋听他说,待齐续文问他,“听懂了吗?”   正儿习惯性地点点头,也不是真懂还是假懂。   老父亲操碎了心,却也没办法替正儿抓周,只得放开他,退后两步。   许舒妤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相公,抓周只是讨个吉利,抓到什么都无所谓的。”   他们家又不会以抓周定孩子的未来。   齐续文点头,“我知道,”但毕竟是人生唯一一次抓周,他真的很好奇正儿会抓啥。   被放在桌上的正儿,先是左右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然后小屁股一撅开始爬,从这头爬到那头,再从那头爬到这头,玩的不亦乐乎,他现如今已经知道摔到会很痛,倒是没有爬出桌子。   只是看他这么来回爬,其他人乐了,“续文,正儿好像就喜欢爬来爬去,抓周都顾不上了。”   齐续文冷哼,正打算提醒正儿,就见正儿可能是爬累了,坐在桌子边缘休息,这时候他终于想起齐续文的话,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点心,举起手递给齐续文。   齐续文愣愣地接过点心,看着桌上的印章,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有些幻灭。   莫非他儿子以后就是个吃货?   想罢,齐续文扭头看向始作俑者冯洛凌,“都是你干的好事。”   冯洛凌也没想到,干笑两声,“爱吃其实也没错,最起码身体健康。”   沈琳琳扯扯他的衣服,让他不要说话了,说多错多。   许舒静见此,吸取教训,认真地和燕王说:“我们以后可不要放点心。”   爱吃不是什么坏事,但万一太爱就不好了。   燕王点头,任由许舒静决定。   陈慕良只是笑着听他们说话,没有出言,卫素站在他身边,看着正儿白白嫩嫩的小脸,有些艳羡,她也挺想要一个孩子的。   正儿的周岁宴,丰靖帝自然来不了,但他让人送来了礼物,是一处庄子的地契,那是先帝赐给丰靖帝的,丰靖帝曾在那里住过几次,也曾命内务府扩建过几次,算是皇家庄子中比较大的几个之一。   齐续文替正儿收下地契,颇有种现代富人家的孩子过生日,爷爷送别墅豪车的感觉。   正儿的周岁宴结束,一切又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不过有一件事让齐续文很高兴,正儿终于会喊“爹”了,不枉齐续文让他占了这么多次便宜。   ......   丰靖帝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他的精神时好时坏,已经没办法上早朝,只得几日举行一次小朝会,让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将事情统一禀报给丰靖帝。   即便如此,事情大部分也是燕王在处理。   现在满朝文武对燕王都比较满意,他处理政务越来越得心应手,且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而且燕王已经开始和内阁大学士共议朝政,是个人都看得出丰靖帝正在逐渐放权。   随着燕王批阅奏折的自主性变大,他在朝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现如今他已经是有实无名的太子。   丰靖帝更多的是在休养,齐续文每隔几日都会带着正儿进宫陪他。   隔代亲这话真是没错,丰靖帝对正儿那是宠得没话说,正儿每次进宫就没有空着手离开过。   明政殿外   齐续文和燕王站在台阶上,“太医怎么说?”   燕王看着皇宫中的众多殿宇,“应该就这几日了。”   齐续文对丰靖帝的感情很复杂,丰靖帝是对他很好,可当年睿王妃的事丰靖帝却不算无辜。   或许,等涉及到那件事的人都一一离开,此事才是真的结束。   第91章   今日, 丰靖帝在上小朝会时突然晕过去,再次醒来,便已经下不了床榻, 沈院使虽未明说, 可看他沉重的脸色便知丰靖帝怕是不好了。   众人离开丰靖帝的寝殿, 卫怀杰率先开口, “王爷, 盛京该戒严了。”   其他大学士皆点头赞同卫怀杰的话。   古往今来, 皇位更替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虽说燕王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事情发生呢?   谁都不敢保证!   燕王颔首, “本王会吩咐下去。”   很快一道由燕王和几位大学士共同签字的命令从明政殿发出, 命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以及步军统领衙门即日起, 严守各个城门和街道,宵禁后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违者可先斩后奏。   齐续文身为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接到命令后,他来到顺天府和马子德商议如何把守街道, 步军统领衙门肯定是把守九门这个毋庸置疑, 需要协商安排的只有他们。   顺天府的兵力比五城兵马司多一倍,马子德便提议, “距离皇城近的那些街道理应由顺天府把守。”   齐续文听言,微微一笑答应下来, “好,五城兵马司便把守靠近城门的街道。”   不过,齐续文又提议道:“为了安全起见, 宵禁后,任何人想通过,都必须持有本王和马府尹的手令方可,马府尹觉得如何?”   “就按王爷说得做。”   “如此,本王便不打扰马府尹了,告辞。”   齐续文起身离开顺天府,回到兵马司衙门,让人将另外四个指挥寻来,告诉他们兵马司需要把守的街道,然后让他们自行回去分配区域。   等四个指挥接到任务离开,齐续文看着自己的五个副指挥,正色道:“本王的用意你们应当明白,这几日是关键时刻,若是不出乱子则罢,若真出事,务必第一时间赶到安王府,保护王妃和世子,懂吗?”   齐续文安排他们防守的街道皆是靠近安王府的,当然,只是相对相近,真正离安王府最近的街道是顺天府把守的范围。   只是比起顺天府,齐续文自然更相信自己的亲信。   王亮等人连忙抱拳,“卑职明白。”   “那就去忙吧。”   四月的盛京天气很不稳定,时冷时热,偶尔还会伴随一阵小雨,多变得很。   就像今日,齐续文出府时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天空却是阴沉下来,似乎某一刻就会有倾盆大雨落下。   齐续文站在后堂,静静地看着外面,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戒严的命令从明政殿发出后,整个盛京都笼罩在肃穆的气氛中,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到街上比平常多一倍的兵力,再笨也知道出事了,天一黑,便紧闭房门,不敢出门。   丰靖帝现在昏迷的时间居多,一日中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得知燕王下令戒严后,丰靖帝没说什么,只是道:“老三,朕交给你最后一件差事。”   燕王声音低沉,“请父皇吩咐。”   ......   丰靖四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深夜   盛京城内一片寂静,下一刻,天空中先是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声响起,惊醒了不少在睡梦中的人。   “咚——咚——”   哪怕有雷声干扰,盛京城内的众人还是听到了那沉闷的钟声。   宁安殿寝殿   齐续文从睡梦中被惊醒,猛地坐起来,静静地听着钟声,神色隐藏在黑暗中,晦涩不明。   许舒妤同样醒过来,握住齐续文的手,靠在他怀里,默默地陪着他。   再接下来的时间中,钟声响了九九八十一下。   钟声响起,意味着国丧!   齐续文起身更衣,“我先进宫,之后我再派人来接你和正儿进宫。”   许舒妤咬唇,她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可她阻止不了齐续文,只是道:“带上智儿。”   齐续文换好亲王蟒袍,弯腰抱抱她,轻声道:“会没事的。”   大步走出宁安殿,何顺和李江承已经候在殿外。   “江承,保护好王妃和世子!”   “属下遵命。”   走了几步,齐续文还是不放心,吩咐道:“立刻护送王妃和世子去燕王府。”   许舒静是女主,应该有女主光环,齐续文觉得让许舒妤跟她待在一起更安全些,而且比起安王府,齐续文更相信燕王府的守卫。   李江承虽有信心保护许舒妤和正儿,只是齐续文发话,他没办法反驳,只得应下。   轰隆——   齐续文刚上了马车,雷声便响起,紧接着雨滴落下,没一会儿,便形成了瓢泼大雨。   因看到安王府的标识,齐续文这一路上畅行无阻,无人阻拦。   到了皇宫,禁卫同样不敢阻拦齐续文,得知燕王已经进宫,齐续文加快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明政殿。   明政殿外,丰靖帝的后妃已经跪倒一片,御前侍卫牢牢把守着殿门口,不让任何人进。   冯洛凌也在,今晚正好轮到他当值,看到齐续文,低声道:“燕王和几位大学士正在里面。”   齐续文颔首,抬脚走进去。   ......   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盛京的北城门悄然被打开,紧接着几千披甲的兵士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骑马冲进城内,他们一路飞奔,所经过街道皆无人阻拦,本应该守在街道处的兵丁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进入顺天府的守卫范围,他们才被拦下。   “你们是谁,可有手令?”   为首之人穿着蓑衣,看不清他的面容,从怀中掏出马府尹的手令扔给那人。   守卫的衙役还是不敢放松,继续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么多披甲的兵丁,不问清身份,他们可不敢放行。   听言,为首之人缓缓抬起头,正巧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衙役得以看清那人的笑容。   粗犷的面容,冷漠的眼神,让衙役心里一颤,连忙跪下,“小的见过吴王殿下。”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说话了,吴王声音有些沙哑,“放行!”   “是。”   衙役不敢再阻拦,连忙放行。   待吴王走后,衙役身后一人诧异道:“不是说吴王已经.....”   “闭嘴,”为首的衙役打断他的话,“这不是我等该管的。”   本该瘫痪在床的吴王突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还带着数千披甲的士兵,是人都知道他来者不善。   不过他们只是小小的衙役,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还轮不到他们管。   吴王渐渐靠近皇城,本该紧闭的德定门不知何时打开,看到吴王带兵过来,守门的步军统领衙门副尉恭敬地将吴王迎进皇宫。   本该是一大阻碍的九门,却是不曾阻碍到吴王分毫,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任由他带兵闯入皇宫。   紧接着,一阵哀嚎声响起,吴王手下的士兵把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全部杀了,并且不可避免地和遇上的禁卫发生冲突。   皇宫彻底乱了起来!   左翼前锋营统领陈建英得到消息立刻聚集兵力,要去平叛,刚要出发,便碰上耿望止。   “陈统领且慢。”   陈建英看着带兵拦住他的耿望止,目光一沉,“耿参领想谋反?”   耿望止哈哈一笑,“此言诧异,皇上已经驾崩,却不曾立下太子,吴王是皇上的长子,理应继承大统,本官只是辅佐吴王登基,何来谋反一说?”   陈建英懒得和他理论,右翼前锋营统领迟迟未到,必定是糟了耿望止的毒手,他冷冷一笑,“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帮吴王赢了燕王?”   “本官的任务只是拦下陈统领,剩下的王爷自有安排,陈统领难道就不好奇王爷是如何这么快就进入皇宫的?”   陈建英脸色骤变,九门提督投靠了吴王?   想到城外步军统领衙门的三万兵马,陈建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容不得他犹豫,立刻下令,“左翼前锋营听令:随本官冲出去,拦路者杀!”   耿望止脸色一沉,没想到他这么说,陈建英还是执迷不悟,“陈统领,你这是何必,跟随吴王岂不是更好?”   陈建英冷哼一声,不搭理他,直接一剑刺死离他最近的右翼前锋营兵丁。   耿望止见此,便知他拉拢不到陈建英了,连忙后退,免得被伤到。   明政殿前   三千御前侍卫皆持刀看着台阶下的吴王等人,雨滴落在侍卫的铠甲上,然后缓缓滑落。   燕王和齐续文站在台阶上,和吴王对视一眼,很明显可以看到对方的得意。   吴王戏谑地看着燕王,“三弟,绝望的滋味如何?”   燕王看着他身后的兵丁,淡淡道:“前朝余孽你也敢用?”   吴王面不改色,“前朝余孽又如何,只要能帮本王坐上皇位,本王不介意将这江山分给他们一半。”   齐续文嗤笑,“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江山,你倒是大方,一下子让出去一半。”   吴王看向齐续文,目光狠毒,若不是齐续文,威远侯就不会被削爵罢官,他更不会输得一败涂地,只得铤而走险和前朝余孽合作。   “齐续文,你少得意,本王来之前特意派了一支兵力去安王府,想必现在整个安王府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怎么样,喜不喜欢本王送你的礼物?说起来,你的母妃,王妃和儿子全都是死在本王手上,本王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本王,可你做得到吗?”   “哈哈~”   吴王看着齐续文愈发冰冷的脸色,哈哈笑了。   “三堂兄,刀剑无眼,护卫们下手没有轻重,死个把人应该没事吧。”   齐续文死死地盯着吴王,说道。   燕王淡漠道:“全死光也没事。”   “那就好......智儿,杀了他。”   话音刚落,张智便冲出去,齐续文知道今天会有一场恶战,他特意为张智准备了一套重甲,将他全身上下护住。   如此装备的张智冲下去,便如同一台杀人机器,收割着拦路之人的性命,却无人可以伤他分毫。   随着张智冲下去的还有三千御前侍卫,陈建英目前赶不过来,燕王手中能用的只有这三千御前侍卫。   吴王连忙退到最后,看着已经交战的双方,丝毫不惧,“三弟,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本王只有这些人吗,九门提督尚德武已经带兵赶过来,北城门的守卫是本王的人,待三万大军进城,你们没有一丝胜算。”   “哦,你们不用指望顺天府,马子德那老头虽然死活不答应投靠本王,可他也绝不会帮你们,毕竟他唯一的儿子便在本王手里。”   齐续文脸色微变,“那尚德武?”   “是前朝余孽,他隐藏得太深,若非这次他主动暴露,还真查不出来。”   谁能想到堂堂正二品大员,掌管三万多兵马的九门提督会是前朝的死忠,只能说他们太会伪装。   这次借着吴王谋反,抓到不少隐藏极深的前朝余孽,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吴王还在叫嚣,“当日,你们逼得本王不得不狼狈地离开盛京,今日,本王要全部讨回来。”   吴王本来以为他的对手会是楚王,结果没多久,楚王就被剥爵圈禁,倒是他一直看不起老三渔翁得利,差点成为最后的赢家。   想到这儿,吴王得意一笑,“还好本王技高一筹,三弟,看着唾手可得的皇位从手心溜走的滋味不好受吧。”   齐续文有些无语,这家伙的话未免太多了,难道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交战的声音,齐续文定睛一看,陈建英带兵赶到了,只是他身后耿望止带人紧追不舍,根本脱不开身。   而御前侍卫这边却是渐渐落于下风,吴王带来的前朝余孽都是秘密训练多年,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御前侍卫虽然也不差,可和这些见过血的疯子相比,还是有差距。   吴王得意地看着这一幕,想象着一会儿自己便能坐上龙椅的画面,不免有些激动,他等了三十多年终于等到了。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声音很小,但燕王和齐续文都听到了,他们立刻转身,看向明政殿门口那个苍老的身影,躬身行礼。   与此同时,花总管扬声道:“皇上驾到!”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皆停了下来。   吴王心里一跳,扭头看过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怎么会这样?”   他特意等丰靖帝驾崩才敢带人逼宫,结果丰靖帝死而复生了?   丰靖帝又咳嗽两声,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所有将士听令:诛叛逆。”   花总管重复,“所有将士听令:诛叛逆!”   “属下遵旨。”   御前侍卫并左右翼前锋营的兵士皆听旨,所有人围向那几千前朝余孽。   而第一个被诛杀的叛逆便是耿望止。   丰靖帝没有驾崩,吴王带兵进宫便是谋反,这和之前皇子争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丰靖帝登基四十六年,积威甚重,他一声令下,凡是丰朝将士都会听命。   面对两万人的围攻,吴王带来的几千前朝余孽就算再勇武,也不过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全部诛杀。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鲜血,只剩下吴王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将吴王拿下。”   丰靖帝没有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寝殿。   吴王突然大叫,“本王还没输,本王还有三万兵马。”   齐续文怜悯地看他一眼,“这么久了,尚德武还没到,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当丰台大营的兵马是摆设吗?   本来,丰台大营和步军统领衙门就是相互牵制,有丰台大营在,尚德武根本没办法从丰台带出来一个兵。   何况丰靖帝又没有真的驾崩,只要丰靖帝在一日,丰朝就乱不了,这些冒出头的前朝余孽一个都跑不了。   寝殿内   吴王跪在丰靖帝床前,成王败寇,他倒是没有求饶,只是问道:“今日是父皇故意设局?”   丰靖帝叹气,“是朕的错,竟然教出你这么个敢下毒弑父的逆子。”   当初下毒的事,丰靖帝已经调查清楚,幕后之人乃是吴王,他故意嫁祸给楚王,便是想让楚王失去君心。   “逆子?”吴王笑了,笑得很癫狂,“父皇,在您心中,我是您的儿子吗?除了老二,我们都不过是您用来磨砺老二的棋子。”   说到这儿,吴王特意看了齐续文一眼,“睿王叔再得父皇宠爱又如何,同样是棋子。”   “只可惜,老二是个不争气的,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父皇您为他做了那么多谋划。”   丰靖帝扭头看向吴王,“那你觉得你有何资格继承皇位?”   “本王是长子。”   吴王依旧说着万年不变却没人在意的理由。   丰靖帝收敛眼中的神情,沉声道:“吴王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剥夺其亲王爵位,圈禁宗人府。”   吴王比楚王要惨一些,圈禁宗人府,就跟坐牢一样,吴王这般养尊处优的人进去,只会生不如死。   吴王低着头,没再说什么,任由侍卫把他拉下去。   丰靖帝看向齐续文,道:“你们都出去,朕有话和续文说。”   燕王率先走出去,几位大学士紧随其后。   “别站着了,坐。”   齐续文走过去坐下,心里大概有些猜测丰靖帝要和他说什么。   “朕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朕现在就告诉你。”   睿王比丰靖帝小十八岁,丰靖帝登基时,睿王也不过两岁,那时候丰靖帝没有儿子,便一直把睿王带在身边教导,哪怕后来有了大皇子,丰靖帝也不曾减少半分对睿王的疼爱。   丰靖帝想立睿王为皇太弟,一开始并非只是随便说说,因为丰靖帝发现他的大皇子不论在什么方面都比不过睿王。   丰靖帝想让丰朝长久的存在下去,就不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平庸的人,所以,吴王从一开始就被丰靖帝踢出储君名单。   随着睿王长大,他变得越来越优秀,丰靖帝立皇太弟的心思越来越浓,有一次便在朝堂上提出,朝臣自然是不同意。   那会二皇子已经出生,威远侯和梁阁老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自然不同意。   丰靖帝也没想这么快就说服朝臣,只是偶尔提起一次,让文武百官知道自己的心思。   只是丰靖帝没想到,他还没说服朝臣,他的心思就变了,这时候二皇子六岁,开始到御书房读书。   丰靖帝发现二皇子很聪慧,经常被先生夸赞,随着他长大,为人处世都很让丰靖帝满意。   这时候丰靖帝便不再想立睿王为皇太弟了,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既然他有适合继位的儿子,自然就不会再想立弟弟。   但丰靖帝向来信奉一点,不经历磨砺,便经不起风吹雨打。   所以丰靖帝打算利用睿王磨砺二皇子,他让睿王入朝听政,甚至想让他掌管六部之首吏部。   但睿王聪慧,他看得出丰靖帝的目的,没有答应,反而离开盛京。   只是睿王虽然离开,但丰靖帝依旧流露他要立睿王的心思,这让威远侯和梁阁老两边的人都很不安。   只不过睿王一直没有子嗣,这才让朝臣有机会阻止丰靖帝。   可不少人都在想,如果睿王后继有人,他们还能拦住丰靖帝吗?   毕竟丰靖帝对睿王的偏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个问题无法逃避。   很快,睿王成亲,睿王妃怀孕了。   吴王一系和楚王一系都慌了,他们知道不能再这么被动等下去,于是两方虽然不曾商议,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对睿王府下手。   最后,睿王妃难产而死,睿王世子失踪。   直到这时,丰靖帝才意识到是他太过自信了,他自以为可以掌控全局,他本意只是想用睿王磨砺楚王,却不想终究是失控了。   丰靖帝知道事情是吴王和楚王做的,可这是他的儿子,其实一个还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弟妹和侄子去处置自己的儿子。   于是,丰靖帝选择装聋作哑。   其实,齐续文被牙婆卖给一家富户的事,丰靖帝是知道的,他觉得齐续文这样富贵一生也不错,便派人杀了牙婆全家,并抹除了所有痕迹,让人找不到齐续文的行踪。   丰靖帝本想另给睿王寻一门亲事,让他慢慢忘掉那些过去。   可是睿王太聪明也太痴情了,他除了睿王妃谁都不要,他也意识到害了他妻子和儿子的是谁。   可他没办法,他报不了仇。   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他用自己的死让丰靖帝愧疚了一辈子。   睿王甚至想到,等今后找到儿子,有丰靖帝的愧疚,他必定可以一生无忧。   “是朕太过自信,才害了你父王,若朕再谨慎些,事情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田地。”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92章   这么多天了, 今日是丰靖帝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他能感觉到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续文,你如今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 或许是因果报应, 老大和老二都付出了代价, 你今后的日子还长, 莫要再执着过去了。”   “你和老三交好, 相信他不会亏待你, 朕也能放心了。”   齐续文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丰靖帝眼神黯淡,没有再多说什么, “去把老三他们叫进来。”   齐续文听言, 站起身走出去。   殿外,燕王和几位大学士都在。   齐续文面无表情道:“皇伯父召你们进去。”   燕王看了他一眼, 抬脚走进去。   齐续文没有跟进去,就这么站在殿外。   当年的事,他一直都有猜测,丰靖帝所说他也曾猜到大半,可听丰靖帝说出来, 他心里还是有怨的。   他忍不住想, 若是当年丰靖帝表现出一点对睿王妃的重视,那些人是不是就不敢出手了?   若是丰靖帝当年找到他后把他带回来, 睿王就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甚至,若是丰靖帝没有拿睿王当棋子磨砺楚王, 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那么多美好的如果,但凡实现一个, 都不会今天这样的结局。   现在躺在里面的那个老人,在位四十六年,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他驾崩后,史书中对他肯定也都是赞美之词,甚至过了很多年后,他或许依旧会被人提起,当做明君典范。   丰靖帝是明君,这点毋庸置疑。   可他对得起所有人,却对不起自己的亲弟弟。   齐续文抬头看向天空,看着雨滴如断了线的珍珠打下来,眼眶渐渐变红。   丰靖帝方才虽然没有问出口,可齐续文明白他想问齐续文有没有原谅他。   若是齐续文自己,他可以原谅他,因为丰靖帝对他已然很好。   可生为人子,他没资格原谅丰靖帝。   人做错了事本就该付出代价,这一生的愧疚便是丰靖帝的代价,哪怕他要死了,也应该带着愧疚入土。   ......   明政殿内   丰靖帝扭头看着几位大学士,这便是他留给新帝的班底。   丰靖帝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道:“朕驾崩后,由皇三子燕王继位,尔等务必要尽心辅佐新帝。”   几位大学士跪在地上,“臣等遵旨。”   丰靖帝心事已了,安详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众人见丰靖帝不再说话,多少有些猜测。   花总管上前检查,然后悲声道:“皇上......驾崩了。”   话音刚落,殿内哭声渐起。   燕王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目光深沉。   殿外   听到里面的哭声,哪怕齐续文心中有怨,想起往日种种,仍旧感到鼻子一酸,掀起长袍,跪了下去。   尘归尘,土归土,都结束了!   钟声再次响起   皇宫内外的禁卫兵丁皆单膝跪地,恭送这位执掌丰朝四十六年的皇帝。   百姓们虽不知为何钟声会响起两次,但敏感地察觉到真的出事了,皆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   此时,夜幕褪去,雨已停下,朝阳从东方升起。   天亮了!   所有参与谋反的前朝余孽全都被燕王早就安排好的人抓到,无一人逃脱,盛京城也解除封禁。   吴王能顺利到达皇宫,齐续文的兵马司同样有责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北城兵马司指挥被吴王收买了,这才让吴王畅通无阻地突破防守。   不过,此人已经被抓住,倒是不用齐续文出手了。   趁着空闲,齐续文回了趟安王府。   安王府确实着火了,烧的正是宁安殿,不过许舒妤和正儿都在燕王府,并没有出事。   再加上齐续文早有安排,兵马司的人及时赶到灭火,损失并不大。   齐续文回来时,许舒妤已经带着正儿回府。   齐续文张开手,轻松一笑,“娘子,一切都过去了。”   许舒妤顺势扑到他怀里,虽然从他身上能嗅到血的味道,忐忑不安的心却渐渐变得平静。   “嗯,过去了。”   ......   丰靖帝灵前,花总管当着后宫嫔妃以及满朝文武的面,宣读遗诏。   遗诏宣读完毕,齐续文随着众人一同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看着众人,哪怕他心思深沉,情绪内敛,此时依旧有种畅快的感觉,微微抬手,“众卿免礼。”   “谢皇上。”   众人起身,齐续文看向新帝,终于尘埃落定了。   新帝继续道:“按照祖制,持服二十七日,国丧期间,朝廷上下皆要遵守规矩,凡有违令者,严惩不殆。”   这二十七天,一切宴乐婚嫁都要停止,甚至夫妻都不能同房,若是有孩子是在这个时间内怀上的,严重者会被罢官免职。   同时,国丧期间,所有大臣命妇每日都要进宫为先帝守灵。   许舒妤和许舒静便需要每日进宫,正儿也得去,不过他还小,不必一直守在灵前,露个面就行。   齐续文倒是没有守灵,但他一点也不闲,丰靖帝四个儿子,圈了两个,晋王又年幼,于是齐续文便被新帝使唤,处理国丧期间的事宜。   每日都有宫人拿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来烦齐续文。   明政殿内   齐续文瘫在座椅上,苦着脸看着新帝,“皇上,臣弟都快累死了,您好歹给个帮手啊。”   新帝正在批阅奏折,虽是国丧,可事情却是没有减少,每日的奏折依旧多得很。   “一会儿你去找晋王,让他帮你。”   大事晋王处理不了,但琐事还是可以交给他的。   齐续文瞬间满血复活,“好嘞,臣弟这就去。”   “等等,”新帝叫住他,“内务府和宗人府,你想进哪个?”   新帝登基,齐续文就不太适合再待在兵马司衙门了。   齐续文也不想每日去衙门点卯上值。   内务府总管和宗人府宗令一般来说,都应该由宗室子弟担任。   齐续文摸摸下巴,想到内务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果断道:“宗人府。”   而且吴王还在宗人府,齐续文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他。   新帝颔首,“下去吧。”   齐续文撇嘴,用完就愣,真是无情。   回到安王府   许舒妤替他按摩,“离用膳还有一会儿,相公不如先去歇歇?”   这二十七天肯定是很累的,这没办法避免。   齐续文摇头,“不必了......娘子,今日.我跟皇上说了去宗人府,宗人府事少,等国丧结束,我就带着你和正儿离开盛京。”   许舒妤听言,弯腰靠在他肩膀上,眼底含笑,“好啊,舒妤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可要多玩玩呢。”   齐续文握住她的手,“一辈子很长,只要我们还走得动,我便陪娘子走遍万水千山。”   “嗯。”   许舒妤点头。   国丧结束后,便是新帝登基仪式。   六月初五,新帝正式登基,封王妃许氏为皇后。   次年改年号为建和,自此丰靖盛世结束,建和盛世开启。   齐续文在建和帝登基后,便请了长假,带着妻儿离开盛京,四处游玩,成为当之无愧的富贵闲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写完了啦~   明天开始更新番外,因为要准备新书再加上我想休息休息,番外就不更新那么多了,一天一更   至于番外的内容,应该有两篇,男女主的日常和陈卫的故事   不想看番外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开新文会有提醒   很感谢一直等更新的小可爱们,发个完结红包,爱你们~   第93章   陈府   “大少爷。”   陈慕良下值回府, 府里的下人见到他纷纷行礼。   陈慕良含笑点头,在外人面前,他向来都是脾气温和, 彬彬有礼。   静远院   卫素正在和管家核对账簿, 见他回来, 姣好美艳的面上浮现一丝笑容, 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 戏谑道:“新官上任, 我的参领大人烧了几把火?”   陈慕良接过灵兰递过来的茶,呷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才道:“忙得要死, 哪有心思烧火。”   九门提督尚德武是前朝余孽,他被抓后九门提督便空了出来, 陈建英因为护驾有功,便被封为从一品九门提督。   陈慕良在那次平叛中,抓了不少前朝余孽,同样立了大功,再加上他是正经武举出身, 根正苗红, 直接从正五品升为正三品右翼前锋营参领。   吴王谋反,让左右翼前锋营损失很大, 两营都处于重新招兵的阶段,陈慕良身为地位仅次于右翼前锋营统领的参领, 自然要忙的事情很多。   而且前锋营有一统四参,陈慕良不仅要处理新兵的事,还要把握和其他三位同僚相处的度, 着实清闲不得。   “唉,还是续文聪明,早早地溜出盛京。”   齐续文没给他们透露消息,等他们知道的时候,齐续文已经携妻儿离开了。   冯洛凌很是生气,暗骂齐续文做事不地道,出去玩不带着他,建和帝不像丰靖帝那般疑心重,他没打算把冯洛凌拘在跟前看着,冯洛凌不想当御前侍卫,建和帝便给他换了一个有名无权的闲散官职。   现如今冯洛凌也是闲得很。   想想他们二人,陈慕良只觉自己都快累成狗了。   卫素放下账簿走过来,“真要是羡慕,你怎么不辞官?”   陈慕良苦笑,“你这嘴啊,总是得理不饶人,我要是辞官,你现在能是正三品诰命?”   卫素坐在他旁边,柳眉一挑,“你觉得是正三品诰命好听,还是卫阁老女儿好听?”   尤其在人人皆知卫阁老极其宠爱女儿的情况下。   陈慕良听言,起身作揖,故意阴阳怪气道:“我身份卑微,害夫人下嫁,真是抱歉了。”   卫素噗嗤一笑,走到陈慕良面前,垫脚靠近他,“怎么,生气了?”   陈慕良一把揽住卫素的腰肢,狠狠地咬了下她的嘴唇,“你就打击我吧。”   卫素趴在他怀里哈哈地笑,抬手抚摸他的脸庞,凑过去亲了亲,“谁让你这么好玩呢。”   陈慕良翻个白眼,“我那是让着你。”   卫素耸肩,“我又没要求你让。”   “你,没良心的。”   卫素最喜欢看陈慕良很生气却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不过她聪明得很,最擅长打一棒给个甜枣吃。   卫素垫脚凑到陈慕良耳边,吹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耳朵上,轻声道:“今晚可以了哦。”   陈慕良眼睛一亮,瞬间变得火热,搂着卫素的手不自觉用力。   前几日卫素来月事,陈慕良被迫禁欲,今晚好不容易能开荤了,怎么能不高兴。   “哥,嫂子。”   “不过,茜茜今晚要我陪她睡。”   就在陈慕良想今晚怎么折腾卫素时,陈茜和卫素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慕良瞬间石化。   陈茜走进来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也不尴尬,打趣道:“要不我先出去,等会再进来?”   卫素从陈慕良怀里退出来,勾唇一笑,“都进来了,还出去什么,又不是外人。”   今日份的甜枣没了。   陈茜看向陈慕良,有些疑惑,“哥,你怎么了?”   陈慕良勉强压下不甘,很是不悦,“茜茜,你都成亲了,整日跑回娘家算怎么回事,你不能仗着妹婿脾气好,就肆意妄为。”   在一次次被陈茜抢走夫人后,陈慕良现在一见到陈茜回来就头疼。   陈茜听言撇撇嘴,拉过卫素,小声道:“嫂子,你这是饿了我哥几天?”   啧,那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卫素轻点她的额头,眼底带笑,“到底是成亲的人了,说话这般不知道遮掩。”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遮掩的。”   陈茜天生不知道害羞是什么,说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充分展示什么叫“只要我不尴尬,就不怕听的人尴尬”。   说完,陈茜拉着卫素的手,道:“嫂子,今晚我要和你睡。”   卫素正要点头,下一刻,就被陈慕良拉过去,“不行。”   陈茜白他一眼,“你又不是嫂子,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陈慕良冷哼,“每次回来都让你嫂子陪你,你是小孩子不成,丢不丢人?”   陈茜把头一仰,“我乐意。”   她是有很多话要和卫素说,才会总拉着她一起睡。   “你乐意,我不乐意,”陈慕良沉着脸。   “你不乐意没用,嫂子乐意就行。”   陈慕良那个气啊,“你还想不想要小侄子了,想要就自己睡。”   此言一出,陈茜和卫素都愣了。   陈茜想到正儿那可爱乖巧的样子,觉得有个和正儿一样的侄儿,貌似挺不错的,勉强妥协,“那好吧,嫂子,我明早再来找你说话。”   说完,陈茜便离开了。   卫素眨眨眼睛,看着陈慕良,笑道:“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陈慕良放开拉着她的手,刚才有些冲昏头脑了,尴尬一笑,“我逗茜茜玩呢。”   卫素神色不变,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叹口气,“慕良,娘身体不好,孩子的事她念叨了许久,你若是不想让我生,你可以......”   “好了,”陈慕良沉着脸打断她,“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   卫素看着陈慕良离开,垂下眼帘,神色不明。   灵兰走过来,“夫人,你明知道少爷对你痴情一片,何必这么逼他?”   卫素轻笑一声,转身回去继续核对账簿,一言不发。   灵兰苦着脸摇头,都成亲两年了,怎么看上去一点进展都没有。   晚上   陈慕良从书房出来,和卫素一起去正院用膳。   陈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规矩,陈慕良成亲后,只需每日晚膳去正院即可,而且陈夫人很喜欢卫素,更是不会有立规矩的事。   他们到正院时,陈建英和陈夫人已经坐在桌前,陈茜自然也在,下人们正在摆膳。   “今日你第一天去右翼前锋营上值,可还适应?”陈建英问道。   陈家是武将之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陈慕良顺手帮卫素夹了些她爱吃的菜,“还好,不过是一些琐事,我应付得过来。”   陈茜撇撇嘴,她哥成亲后真的一点看不到妹妹的存在。   陈建英颔首,“皇上和老夫提到过你,有什么想法大胆去做,不必顾及。”   新帝登基,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陈慕良年轻有才能,只有表现出来才能被建和帝看到。   “嗯,爹放心,我明白。”   机会就在眼前,陈慕良自然不会放过。   用完膳,陈慕良和卫素回到静远院,“衙门的公务还没处理完,我今晚会晚些休息,你不必等我。”   说完,陈慕良便去了书房。   卫素回到内室沐浴,靠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见天色渐晚,便上床就寝。   陈慕良处理完公务,已经月上中天,房间里静悄悄的。   陈慕良不喜欢有丫鬟守夜,外间并没有人,他走进内室,只看到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卫素。   黑暗中,陈慕良站了一会儿,然后去沐浴,待他擦干头发上床,又过去了许久。   陈慕良刚躺下,怀里便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卫素靠在他怀里,睡眼惺忪道:“我都以为你不回来了。”   陈慕良仅怔了下,便搂住她的腰,翻身将卫素压在身下。   “既然没睡,便做些有意思的事。”   说着,陈慕良低头吻在卫素的锁骨处,然后一点点往下......   卫素慵懒地闭着眼睛,搂着他的脖子任他施为,眼角渐渐浮现一丝春意,甚是风情万种。   ......   次日一早,陈慕良去上值,卫素昨晚等他等到很晚,又陪着他折腾一夜,今日根本起不来,连早膳都错过去了。   也得亏陈夫人不在意这些,要不然卫素哪能这么自在。   待卫素醒来,陈慕良已经离开很久,她眯着眼睛躺在床上醒了会神,才唤灵兰进来。   灵兰看着她身上暧昧的痕迹,脸色微红,卫素却是浑不在意,反而打趣道:“该给我们灵兰寻门好亲事了,总这么害羞可不行。”   灵兰忙摇头,“夫人可不要开玩笑,奴婢说好要伺候夫人一辈子的。”   卫素伸个懒腰,打了哈欠,眉松目懒道:“当个老姑娘有什么好的,这男女之间的事啊,等你尝过绝对就不会这么说了。”   “夫人~”   灵兰真不想理她,一个女子说话这么没羞没躁真的好吗?   卫素勾唇一笑,不再打趣她。   灵兰替卫素更衣,想起陈慕良走时交代的事,道:“夫人,少爷说今晚不回来用晚膳了,让你不用等他。”   卫素听言笑了,“这还不到中午呢,”交代行程交代得有点早啊。   “少爷中午也不回来,您忘了,世子约少爷在百味楼喝酒。”   这事陈慕良昨日说过。   卫素一愣,她还真忘了,合着今天一天都不回来了,啧啧道:“还真是升官了。”   “算了,他不回来正好,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辣菜。”   卫素肠胃不太好,太医说过让她少吃辣,陈慕良虽然处处让着她,可在这点上丝毫不让步,管她管得极严。   灵兰很想说什么,卫素一个眼神扫过来,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唉,少爷不在,她是管不了夫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可爱们中秋快乐!国庆快乐!   第94章   百味楼   冯洛凌看着陈慕良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笑道:“今日.我请客,庆祝你升官。”   陈慕良坐下喝了口茶,“先说好不能喝酒, 我一会儿还要上值。”   “不是吧, 我特意扔下娘子过来陪你, 不喝酒多没劲, 要不今晚我们再来?”   陈慕良看冯洛凌那想灌他酒的样子, 勾唇一笑, “晚上我要和同僚们喝酒。”   所以,你没机会了。   冯洛凌失望地叹口气,“算了, 喝茶就喝茶吧。”   “诶, 你和卫表姐怎么样了?”   陈慕良脸色不变,“还能怎么样, 一切如常,她倒是时刻记得子嗣的事,”还想着给他纳妾,贤惠得很。   “我说你们都成亲两年了,实在不行就凑活过得了, 卫表姐年纪也不小了, 人家想要个孩子很正常,你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吧?”   陈慕良低头吃菜, 轻声道:“不会拖下去。”   有些事情总要做个了断。   冯洛凌听言,脸色微变, 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算了, 你有主意就好。”   陈慕良自小就聪明,鬼点子多,他们每次整人都是陈慕良在后面出谋划策,很多人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了他,冯洛凌一开始和陈慕良交好,就是觉得有他一起整人很爽。   可唯独在感情这一块,极其不顺利,偏偏这种事冯洛凌还帮不上忙。   “对了,听说那小子要调回京了,要不要我帮你整他?”   冯洛凌的消息一直很灵通,他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   陈慕良明白他说得是谁,摇头轻笑,“不用,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他。”   冯洛凌有些懊恼自己提起此事,把气氛搞得有些僵,两人安静地吃了顿饭,陈慕良要去上值,冯洛凌和他一起离开。   “今日不喝酒没意思,改日.我再请你。”   陈慕良笑着答应下来。   回到右翼前锋营衙署,陈慕良便开始忙起来,有不少营内章奏之事要处理,不知不觉便忙了一下午。   直到钟千青来找他,陈慕良才意识到下值了。   钟千青身材高大,脸色黝黑,孔武有力,和他一比,陈慕良更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陈参领这么尽职,让我老钟很是惭愧啊。”   陈慕良将奏本合起来,站起来笑道:“钟参领若真是惭愧,就不会将公务都交给手下的人处理了。”   钟千青嘿嘿一笑,“没办法,我看到那些折子就头疼,比起这些,我更愿意去训练士兵。”   陈慕良和他一起走出房间,“新兵已经招得差不多,钟参领马上就有机会了。”   衙署门口,另外两位参领以及其他同僚正在等候,看到他们过来,皆道:“走吧,大家今日聚在一起,定要不醉不归,谁也不能中途离开啊。”   钟千青性情豪爽,最喜欢和人拼酒,率先道:“对,不醉不归。”   陈慕良没办法,只得跟着点头。   一群武夫肯定不能指望他们多文雅,到了酒楼,还没点菜,便让掌柜的上十坛酒。   等酒上来,有人看向陈慕良,问道:“陈参领可能喝酒?”   不怪他这么问,陈慕良坐在一群武将中,肤色比他们白好几个度,连身材也看不出什么强壮的感觉,看上去就很弱。   因此,在四个参领中,陈慕良是被看低的一个,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都觉得他是得父辈荫护才得以升为正三品前锋参领。   陈慕良明白其他人对他的轻视,知道今日是改变旁人对看法的机会,笑道:“当然能喝,总不能各位同僚都喝,我自己一人看着吧。”   “好,爽快,给陈参领倒酒。”   气氛一下子便起来了,他们觉得用酒杯太不带劲,直接让掌柜的上碗,每人一大碗。   陈慕良接过碗,毫不犹豫地干了一碗,同时将碗倒扣。   “好,”钟千青率先叫好,“我陪陈参领喝。”   说着,他就也喝了一碗酒。   两个参领都喝了,其他人也不好闲着,纷纷喝了碗中的酒。   酒过三巡,有人笑问:“大家可知为什么今天在这里喝酒?”   “为什么?”   “嘿嘿,当然是这里能让我们喝得舒服......小二,还不把人叫过来?”   一直在包厢内伺候的小儿听言,忙应下走出去。   没一会儿,小二回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妙龄女子,有眼力劲儿的女子,一眼便能看到这里谁身份尊贵,快步走到陈慕良等四个参领处坐下,其他慢了一步的女子只得不甘地走到其他人身边。   方才那人搂着怀里的女子解释道:“这里离八大胡同不远,只要客人有需要,他们就会叫人过来作陪,银子由酒楼出,不过若是想过夜,得自己出钱。”   在座的都是男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两声,便纷纷搂住身边的女子,有些甚至在雅间里就动起手来,其他人见了,只是微微一笑,不予理会。   陈慕良身边坐的是一蓝衣女子,看着柔弱可怜,很容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蓝衣女子替陈慕良斟酒,柔声道:“公子,请喝酒。”   陈慕良温和一笑,“多谢。”   陈慕良虽然没有搂着蓝衣女子,却也没有赶她走,本就是应酬,其他人都有人作陪,他总不能太特殊。   钟千青看向陈慕良,问道:“陈参领难道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换换?”   钟千青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   陈慕良摇头,“没什么不满意的。”   钟千青听言,觉得有些可惜,他怀里的女子好看是好看,却是不太符合他的口味。   他们今晚聚在一起本就是联络感情,再加上人多眼杂,很多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正事的地方,但不说正事,只是说别的。   于是,每个人都开始大谈特谈他们的风流韵事,男人似乎都喜欢比较自己那方面的能力,说到最后越说越离谱。   陈慕良听得无趣,面上却是不显。   蓝衣女子身处青楼,最擅察言观色,低声道:“公子若是无聊,可以和红夏说会儿话。”   陈慕良扭头看她,“姑娘叫红夏?”   红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让公子见笑了。”   陈慕良摆手,“名字而已,没什么可见笑的。”   “公子......”   “来了这么久,陈参领似乎还没说几句话呢,要不陈参领也说说?”   钟千青刚说完,便想起陈慕良有些沉默,就把话题转移到陈慕良身上。   红夏识趣地闭上嘴。   陈慕良端起碗,笑道:“真是抱歉,我没什么好说的,让大家失望了,我自罚一杯。”   说着,陈慕良干了碗中的酒。   钟千青有些不相信,“陈参领家世显赫,相貌不凡,应该有不少女人自荐枕席才是。”   “不错,陈参领别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外人,说说呗。”   陈慕良心底生厌,面上还是笑道:“实在是真没可说的,家中规矩甚严,我要是敢随意妄为,家父恐怕会直接将我的腿打断。”   “陈提督的脾气这么大的吗?”   其他人讪讪一笑,不再询问陈慕良,对于他们来说,陈建英的级别太高,不是他们能讨论的。   钟千青颇为同情地看了陈慕良一眼,看来身份太高也没好处,处处受到约束。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接着喝酒,陈慕良等四位参领都被敬了不少酒,喝到最后,陈慕良的脑子就有些不清楚了。   等最后要离开,他站起来刚走两步,便摇摇晃晃,差点摔倒。   红夏连忙扶住他,“公子小心。”   陈慕良眯着眼睛看她,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他推开红夏的手,淡漠道:“别碰我。”   红夏一愣,有些惊讶方才温文尔雅的公子会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走出雅间,陈慕良的两个贴身随从双福和双寿正等在门外,看到陈慕良脸上带着酒晕,走路摇晃,便知他喝醉了,连忙扶他离开酒楼,坐上马车回府。   红夏见此,便知没自己的事了,又见其他姐妹已经被人带走,只得自己回去。   回到陈府,已经是很晚了。   此时,酒意已经上来,陈慕良完全没有意识了,中途吐了一次,他都没感觉。   静远院   卫素还没有休息,陈慕良一进来就闻到很大的酒味,柳眉微蹙,“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双福解释道:“今日少爷和同僚喝酒,不好拒绝。”   “算了,将你们少爷扶到床上。”   陈慕良喝醉了变得更重,她的丫鬟可抬不动他。   双福和双寿连忙应下,将陈慕良放下,然后恭敬地退下去。   “灵兰,去弄盆热水过来。”   卫素走进内室,看着醉醺醺的陈慕良,摇摇头,喝得真醉。   灵兰端来热水,将手帕打湿递给卫素。   卫素坐在陈慕良身边,替他擦拭脸庞,陈慕良已经醉了,沐浴是不可能了,只是简单替他擦拭。   擦完脸,卫素解开陈慕良的腰带,将他的长袍脱下来,正要随手扔给灵兰,突然手里一顿。   卫素稍微动动鼻子,便嗅到一股香气,证明刚才她没有闻错。   这绝对不是她身上的香气,何况陈慕良出去一天,即便有香气,也早就消散了才对。   “夫人?”   灵兰疑惑地看着她。   卫素将长袍扔给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陈慕良,“这是改变主意了?”想要纳妾了?   灵兰接过长袍,下意识缩缩脖子,卫素现在明明在笑,她怎么感觉有点可怕呢?   替陈慕良擦拭完,卫素特意凑到他身上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后,才在他身边躺下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