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 我能听见凶器的声音[九零]   作者: 姜一白 文案   林瑄禾在执行任务的过程牺牲,意外穿到九十年代,成为林家刚刚找回来的真千金。   真千金懦弱无能,一无是处不讨喜。   反倒是林家养女,即便带了流氓男朋友回家,也依然能得到大家喜爱。   林瑄禾大手一挥,拒绝掺和林家的家长里短,绑定特案组系统后,专心致志破案赚钱!   九十年代技术落后,好在系统慷慨地给林瑄禾开了金手指。   造型帅气的匕首:“好痛!人家娇嫩的身体都被肥肉划坏了!”   血迹斑斑的麻绳:“呸,又把老子拽长了。”   还没消化完的毒药残渣:“扶朕起来,我还能毒……”   河岸边的石块:“呜呜呜我真的不认识他,他拿人头砸我,我才是受害者!”   某日,林瑄禾到物证存放处查阅物证,刚一进门,就听到里面在开演唱会。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挖了你的眼睛!三号柜第四排第五个,喂,一起唱!”   林瑄禾:……   年代错了啊喂。   警院学生林瑄禾还未毕业,便破获了一桩桩大案要案,一时间风头无两。   领导喜欢家人爱,还能开上豪车住别墅。   养女:剧情不该是这样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悬疑推理 年代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破大案,赚大钱   立意:为人民服务   作品简评:   林瑄禾穿越到九十年代,成为警院的学生。她意外获得能与凶器沟通的能力,并因此获得许多不易探查的线索,同时,她凭借独家线索和优秀的刑侦能力,得以参与破获各个重大案件:骨质瓷案、尘封数十年的失踪案、水泥藏尸案、连环凶杀案等等。在侦破一个又一个案件的过程中,林瑄禾逐渐成长,最终成为一名家喻户晓的优秀警员。她不仅结识了性格迥异的凶器们,还与刑侦队长晏昀相知相守,二人携手共进,共同守卫九十年代的这座小城市。   本文以九十年代为背景,讲述女主在能与凶器沟通的前提下,破获各个案件的故事。女主与凶器们“惺惺相惜”,努力维护城市治安,题材新颖。文笔简洁,行文流畅,人物个性鲜明,推荐阅读。 第1章   林瑄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倒霉,刚刚工作两年,便在与瘾君子搏斗的过程中牺牲。   她是一线城市的刑警,偶然间遇到瘾君子与罪犯接头,她迅速报告给队长,再由队长与禁毒支队沟通,以免破坏他们的行动。   然而就在她暗中监视时,瘾君子似乎与对方谈崩了,突然发狂,竟持刀攻击刚巧走过的一个女性。如此看来,他也不算完全发狂,还知道避开强壮的男子,攻击弱小。   林瑄禾来不及等支援,为保住女生,只能上前与对方搏斗。   然而他们人多,林瑄禾勉强救下人,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听着救护车此起彼伏的响声,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再也没醒过来。   为救民众而死,林瑄禾无怨无悔,身穿警服,这是她的责任。   但谁能告诉她,为何她再睁开眼,就跑到九十年代了?!   林瑄禾与严姿并排坐在水泥地上,身后是一幢四层高的楼房。   房子已经很老了,窗框还涂着绿色油漆,摇摇欲坠。   再抬起头,天色湛蓝,云蒸霞蔚,没错,21世纪的城市没这景象。   此刻,严姿挽着她的手,怯懦地躲在她身后。   就在刚刚,莫名其妙穿过来的林瑄禾清醒时,已经在去严姿家的路上,准备玩严姿刚买的梦想牌游戏机。   两人刚走进楼道,便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儿,一楼一户人家的屋门大敞四开,林瑄禾凑近一看,鲜血已经流了一地。   新市的警员很快赶到,此刻已经在楼前拉起警戒线。   一个女警走到她们身旁,温柔道:“感觉怎么样,可以去指一下现场吗?”   严姿脸色大变,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们?我们还是算了吧,我能保证一直没人进去过。”   严姿和林瑄禾其实都是新市警察学院的学生。   不过她们两个人,一个成绩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林瑄禾比严姿还差劲,一看到血腥场面便浑身发抖。   严姿怕吓到林瑄禾,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女警虽然很想让她们看看现场,毕竟没人能保证凶手不住在这栋楼里,但严姿拒绝得果断,她只好暂时放弃。   如此一来,他们就只能依据现场的情况,再重新排查。   女警笑笑,“好,那你们在外面缓一缓,如果想起什么,再来找我。”   她说完便想走,可林瑄禾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个头不算高,发育得也不好,皮肤虽然还算白嫩,但干瘦干瘦的。   模样也像个学生,巴掌大的小脸谈不上琼姿玉貌,但也算得钟灵毓秀。   尤其那双眼睛,像深山中不染尘埃的一汪清泉,隐隐泛着光亮。   林瑄禾的声音很坚定,“我去看看。”   严姿惊讶地抬起头,“瑄禾,还是算了吧,上次你光是看黑白照片,都怕了两天。”   女警也道:“实在害怕就别勉强了,没关系的,换做是我,我也会害怕。”   林瑄禾抿抿唇,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进楼道。   严姿担心她,只能跟进去。   女警跟着走进来,“你只要看看,现场和你看到的有没有变化就好,尸体的位置在进门左手边,你可以不看。”   林瑄禾礼貌地道谢,两三步走到屋门前,第一眼看的就是尸体。   死者是个中年男子,啤酒肚很明显,已经谢顶。   他仰面倒在地上,身侧的血迹有被拖拽过的痕迹。   林瑄禾指着死者问道:“他是正面倒地,死后又被人翻转过来的?”   严姿躲在林瑄禾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我记得他刚刚就是这样的呀,什么翻转过?”   女警却惊讶道:“你看得出来?尸体的确是被人动过了。”   严姿茫然地看过去。   瑄禾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一点儿都瞧不出来。   林瑄禾没说什么,只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一句话,成功让严姿紧张得发起抖来。   瑄禾竟然还要进屋子看看?!   “算了吧,里面太血腥了,上次咱俩看见个小兔子的尸体都吓得半死……”   林瑄禾却安抚似的拍拍严姿的肩,“你在外面等我。”   接着,她跟着女警大步走进去。   九十年代的房子,装修风格和后世不太一样。   客厅左边是古老的黑色沙发,上面堆着一些还没戏的脏衣服。右边则摆了一排柜子,里面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柜子上连放水杯的空间都没有。   林瑄禾目光匆匆扫了客厅一遍,将细节都记在心里。   在后世,她的记忆力就异乎寻常得好,系统里的通缉犯照片,她只看一眼便能记住。   她听到有两人在小卧室议论,“现场是被凶手翻乱了,这家的女主人在火柴厂上班,厂子这几年效益不好,听说已经半年没开工资了。”   “死者与女主人是二婚,房子是女方的,女方带了一个儿子。刚刚走访邻居,邻居说,死者没有固定工作,经常喝酒,不太和其他人交往。”   “一会儿女主人回来,确定一下有没有丢失财物,基本上就能给案子定性了,八成是入室抢劫。”   ……   林瑄禾踮脚看向小卧室,本是想看看谈论案子的警察,不曾想小卧室却是关着门的。   她离小卧室分明还有一段距离,可她听他们的对话却无比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难不成她的听力也变好了?   林瑄禾来不及多想,一个穿着棕色格纹外套的女子匆匆走进来,她前脚刚踏进客厅,便捂住脸失声尖叫起来。   女警立刻上前低声安抚。   听到动静,小卧室的两名警察也走出来。   他们都看到了林瑄禾,但想着她是第一发现人,在这里不算奇怪,也没多想。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在女人身上,林瑄禾贴着墙根偷偷溜了进去。   职业病一犯,她就忍不住勘察现场,不想错过任何痕迹。   整个房子不算大,有两间卧室,大卧室是女主人和死者的,小卧室看起来是小男生的房间。   林瑄禾走了进去,看了一圈,越看越压抑。   她心里隐隐不适的感觉。   正要离开,林瑄禾又听到有人在念叨,“好痛,好痛,痛死我了,死肥猪,肉好硬,呜呜呜,我娇嫩的身体呦。为什么要送我去那种又黑又臭的地方!负心汉!负心汉!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负心汉!”   林瑄禾狐疑地看向客厅。   听声音,对方似乎是个小姑娘,这户人家还有女儿?   客厅里除了几个警察和女主人,没有任何人。   林瑄禾更觉得奇怪,又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外面倒是有两个小姑娘,但正聚精会神地跳皮筋,显然不是刚刚抱怨的怨妇。   真是怪了。   林瑄禾正疑惑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好臭哦,太臭了,洗了好几遍的澡,还是好臭!他们也不知道给我喷点香水,小气鬼!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傻蛋,她在找什么?”   林瑄禾:?   林瑄禾四处看看,卧室里除了她,好像没有其他“傻蛋”。   “哇哦,这傻蛋能听到我说话吗?呦呦呦,那你快带我去洗澡啊!臭男人的血好脏!快带我去泡澡!”   林瑄禾的表情逐渐扭曲。   她循着声音看去,渐渐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是放在笔筒里的……一把匕首。   这匕首的造型十分奇特,刀把上是镂空的,刻着龙纹,刀鞘是棕色的,塑料制成。   就在林瑄禾怀疑自己撞坏了脑子时,她又听到“咚”的一声。   稍显机械式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重大案件特案组系统,系统自动赋予宿主‘与凶器沟通’的能力,宿主可通过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点数,奖励点数可在刑侦商城兑换奖品。”   不等林瑄禾有所反应,刑侦商城的界面便缓缓出现在眼前。   商城里的商品五花八门,看分类有武器、防具、高级检验系统、通缉犯档案等等。让林瑄禾最感兴趣的是最后一栏,这里的东西统统归于“其他”一类,在脑中操纵着点开后,第一个可兑换的商品就是……钱。   一个点数可以兑换一百块。   新市工人的月工资大概在二百左右,稍微好些的能达到三四百,后者都算是日子过得好的了。   一个点数就能换一百,这买卖着实不错。   系统似乎能读懂林瑄禾的意思,见她已经逐渐接受这一事实,便继续说道:“现已触发第一个任务——居民楼死尸疑云!成功找到凶手,奖励五个点数!”   五个点数就是五百块,林瑄禾对这个数字很满意。   林瑄禾操作了会儿系统,熟悉以后便主动退出。   眼下还是找到凶手要紧。   匕首还在吱哇乱叫,“喂,女人,你生来不就是服侍我的嘛,快快给我洗澡!我要泡澡!我要用香皂!最好的香皂!”   林瑄禾想到方才系统说得话,果然不是她幻听,说话的就是匕首。   等等,系统刚刚说她的能力是什么?   与凶器沟通?   林瑄禾:……   这家伙才是凶器啊! 第2章   幸而林瑄禾已经接受系统的存在,对于会说话的“大男子主义”匕首,林瑄禾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惊讶的是,凶器竟然不是警方认定的那把刀,而是这把看起来不算锋利的匕首。   林瑄禾尝试着与它沟通,“你既然知道自己伤了人,那应该看到凶手的长相了?”   匕首的声音异常尖锐,林瑄禾似乎已经看到它叉腰骂街的景象,“我才没有伤人!那个臭男人,他的血臭死了,差点把我淹死!”   林瑄禾想了想,觉得它说得也有道理。   杀人的是凶手,这匕首嘛,充其量只是被利用了。   “是我说错了,我是想问,你看到是谁强迫你去接触男人了吗?”   匕首却不吭声了。   林瑄禾弯弯唇,她随手拿起作业本,撕下一张纸垫着,将匕首拿了起来,“看你的材质,也不知道能经受得住多少度的高温,拿到钢厂去试试好了。”   匕首高声尖叫,“杀刀了!杀刀了!救命!”   林瑄禾道:“你若不说,我就只有能这么做了。”   匕首心虚道:“美丽的小姑娘,不是我不告诉你呢,人家当时好怕怕,什么都没看到呢。”   这匕首倒是能屈能伸,刚刚还咋咋呼呼不可一世,现在就学会夸赞她了。   光是听它的声音,林瑄禾都能自动想象出一张委屈的脸来。   然而林瑄禾听了,非但没有泄气,反而淡定道:“好的,谢谢你告诉我答案。”   匕首:“?”   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它刚刚说啥了?   林瑄禾拿着匕首走出小卧室。   一个警员留意到林瑄禾,忙走过来,“你怎么能在案发现场乱逛?快走快走。”   林瑄禾的注意力却全在女主人身上。   女主人叫杜丽娟,死者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张建明。   杜丽娟正捂着脸哭泣,“人没了,钱也没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呦!我带小松嫁给他,就是想过好日子,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林瑄禾心念一动,问:“你的意思是,家里丢了东西了?”   方才的警员正想赶林瑄禾走,见她竟然还敢停下来,有些恼火,“这是命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还是个学生,就别掺和了,看过现场就赶紧走。”   “我是警院的学生,”林瑄禾平静地解释,“我只是想知道案子的定性。”   “你是警院的?”警员非但没因此对林瑄禾生出好感,神情反而更加一言难尽,“警院的学生,见到尸体,吓成这个鬼样子?唉,老师说得对,真是一茬不如一茬。”   方才林瑄禾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小姑娘,害怕也算正常。   但她竟然是警院的学生。   当初他们念警院的时候,那可都是刻苦训练,认真学习。第一次出现场都会胆怯,但却没一个人只因为害怕就不参与了,这可是放在他们肩头的责任。   真是世风日下。   林瑄禾不想与他争辩,她只关心能不能顺利破案。   杜丽娟掏出一块新手娟,擦干眼泪,不等警员示意就自顾自说道:“我家里丢了不少东西,我结婚时买的手表,当时花了一百多块钱,家里放的五百块现金,是我打算给我父母邮过去的,也都没了。哦对了,我的一对银耳钉也没了。”   林瑄禾问:“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   “五百块钱在大屋衣柜底下,耳钉和手表在客厅的柜子里……你问这些做什么?”   林瑄禾非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继续追问道:“家里还有其他贵重的东西吗?”   “没有了……你到底是谁?”   女警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走过来,拉住林瑄禾的手,“非常感谢你的帮忙,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林瑄禾却没动弹,反而大声道:“如果是入室抢劫,凶手就是随机选择的目标,与死者不相识,对吗?”   男警员来了火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瑄禾回过头,一字一顿道:“我要说的是,这不是入室抢劫,凶手不但认识死者,两人甚至十分熟悉。”   林瑄禾一句话,成功让整个房子陷入寂静之中。   严姿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朝林瑄禾打手势,“瑄禾,你快出来呀,他们不会判断错的!”   他们这些还没毕业的学生,又是倒数的差生,判断力和身经百战的警员怎么比?   林瑄禾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又重复了一遍,“凶手与死者非常熟悉,这家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林瑄禾话音刚落,就听到匕首惊惧的叫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比厨房的老菜刀还恶毒!我不认识凶手!不认识!你说错了!”   林瑄禾不以为意地将它揣进口袋。   匕首:“……,天黑了?”   杜丽娟呆滞一瞬,惊叫道:“你是在怀疑我?!天,我好端端,去杀我男人做什么,就为了让自己当寡妇吗?!”   男警员也不耐烦道:“你不了解情况,就别乱说了,办案讲究证据,我们会根据案子的情况判断。”   其他人只是笑笑,没把林瑄禾的话放在心上。   林瑄禾拧柠眉,她现在身份尴尬,还真没什么立场提出意见。   但她必须破案,五个点数可是能换五百块钱的。   林瑄禾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身材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只穿了件宽松的黑色T恤,小臂的肌肉紧实有利,线条流畅。他走动时,T恤的布料贴在腹部,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   他身高在一米八五往上,九十年代的营养远不如后世,一米八五已经算是很高了。   男人的脸倒还算是白净,鼻梁硬挺,剑眉凌厉,眼眸若深夜星河般深邃。   他长得俊秀,只不过实在是不修边幅,短发微乱,胡茬冒了一点点头,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就过来。   旁人见了他,主动打起招呼来,“晏队。”   晏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下意识看了林瑄禾一眼,才问:“什么情况?”   “死者张建明,男,40岁。痕检科的同事已经来过了,尸体要带回去进行尸检,初步判断是凶手入室抢劫,遇到张建明后,将他杀害逃跑。”   晏昀扫了一眼现场,没有立刻应声,反而看向林瑄禾。   他弯起唇,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朋友,你刚刚说这是熟人作案,有什么依据?你若是说不清楚,可是要负责任的。” 第3章   晏昀单手抄着口袋,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后等着。   他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人模狗样,但队里其他人基本上都知道他的臭脾气。   若谁做错了事,是真的会挨骂的,说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为过。   女警员担心林瑄禾被晏昀吓哭,打起圆场来,“晏队,今天是她发现的尸体,看到后就报案了,很勇敢。”   “她还在现场乱走,”男警员不客气道,“明明是警院的学生,连这点儿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如果线索被破坏,谁来负责?”   晏昀抓住重点,惊讶地看过去,“你已经上大学了?”   林瑄禾拧拧眉,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现在的身材和脸,与真正的她几乎没有差别。   从前在后世,她便总被取笑是小孩子身材,朋友总说,他们连对她大声说话,都会觉得是在欺负小孩子。   林瑄禾闷闷不乐地看过去,“是的。”   晏昀小声嘀咕道:“我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高了。”   林瑄禾:“……”   他是在拿小学生和她做比较吗?!   男警员催促道:“你要是说不出来,就赶紧离开,别再给我们添乱了。”   现场的痕迹最是重要,张建明遇害现场,无论怎么看,都是凶手入室抢劫后偶遇张建明,于是杀人民口。   起码在他心中,这已经成为定论。   林瑄禾却反问道:“你说这是入室抢劫,有何依据?”   男警员一口气将想法说出来,“门锁有被破坏的痕迹,现场被人翻找过,家中有财物丢失。”   “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吗?”   “不和谐?”男警员随意扫了眼四周,“如果你想说的是时间问题,那就不必了。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我们调查过,张建明不是正式职工,除了偶尔去上工,其他时间几乎都在打牌。也就是说,这个家通常是白天没人,晚上有人。凶手选在家里没人时进来,也合情理。”   男警员说得有理有据。   入室抢劫大多数发生在晚上,或是人少的地段,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仅凭这一点,是无法推翻入室抢劫的结论的。   林瑄禾却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这回轮到男警员惊讶了,“还有哪里不和谐的?”   “被偷走的财物,”林瑄禾指着大屋和客厅说道,“客厅的确被翻得很乱,但大屋和小屋几乎是干净的。”   “所以?”   林瑄禾说:“方才我问过杜丽娟丢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她的答案是,有五百块钱放在大屋的衣柜底下。凶手好像知道她放钱的位置似的,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我去过大屋,大屋里除了衣柜,还有两个抽屉,其中一个抽屉带锁,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要去偷钱,你会放弃带锁的抽屉,第一时间去找衣柜吗?”   男警员怔了一怔。   他走进大屋里,果然和林瑄禾说得一样。   衣柜甚至都没有被翻乱,挂着的衣服好端端,凶手只是取出了放在最下面的几件衣服,随手丢在床上而已。   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钱到底藏在哪里。   眼瞅着男警员不说话了,女警和严姿都冷愣愣地看向林瑄禾。   尤其是严姿,好像不认识林瑄禾了似的,嘴张了好几遍,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咆哮。   说好一起当差生!她却偷偷学了习!   晏昀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他笑笑,“仅凭这几点,无法证实你们二人的观点,还需要再调查。”   林瑄禾道:“还有一点。”   晏昀看过去。   林瑄禾虽然身材娇小,但这张脸却组合得很是好看。   鼻梁秀气小巧,双瞳剪水,宛如春雨过后新生的花朵,朝气蓬勃。   林瑄禾认真道:“凶器不是厨房的刀,而是这一把。”   林瑄禾将刚刚放下刀的捡起来递过去。   匕首失声尖叫,“男人!是臭男人的味道!女人,不许把我给他,不许!不然我就要去看看你的心脏长什么样!”   林瑄禾摸了摸胸口。   这要是所有凶器都找她报复,她还活不成了呢。   晏昀戴好手套接过去。   匕首一到晏昀手里,就彻底噤了声,方才张牙舞爪的好像不是它。   晏昀则敛起玩味的神色,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正色道:“继续说。”   “张建明身下的血迹有拖拽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杀人后曾移动张建明的尸体。从痕迹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将他翻了个身。在案发现场,凶手的每一个行为都是有理由的,我猜测,他将凶手翻转,目的就是更换凶器。”   男警员不甘心道:“你都说了是猜测,有证据吗?”   “这一点尸检会告诉我们答案,法医还没出详细的验尸报告,发现这一点其实只是时间问题。”林瑄禾说,“我观察过,插在尸体上的刀与这把匕首宽度、长度都不同,法医检查后就会发现伤口处有方向不一致的肉瓣,这是曾有两把刀刺过张建明的证据。”   蹲在一旁等着收尸体的法医听了,走到尸体旁,将多余的衣料剪去,仔细观察起创口来。   片刻,他下了结论,“的确有肉瓣,两把刀长度不同,等剖开尸体后,现象会更明显。晏队,我虽然还不能断定哪一把刀是凶器,但这个小姑娘说得没错,起码有两把刀刺过相同的位置。”   有了法医的支持,林瑄禾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们大家应该都有把钱放在口袋里的习惯,尤其是现在,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个钱夹吧?”   女警员的思路已经完全被林瑄禾牵着走,“你是想说,凶手没有翻他的口袋?”   “是的,你们看,死者身上一共有五个口袋,但他的衣服整整齐齐的。若真是为财而来,他明明已经翻了尸体,为何不去翻口袋,把钱一起拿走?”   女警员连连点头,赞许地看着林瑄禾。   她原本看到林瑄禾与严姿吓得瑟瑟发抖,还担心她们不能提供证词,没想到林瑄禾胆大心细,一开始都是装的。   “晏队,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诶。”   男警员撇了撇嘴巴,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想反驳,但好像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了。   晏昀拿着匕首,放在灯光下细看。   匕首上有镂空的花纹,晏昀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看到了些许暗红色的痕迹。   他将匕首交给女警,“带回去检查。”   严姿完全忘记害怕,偷偷溜到林瑄禾身边,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瑄禾,你怎么突然开窍了?你好聪明诶!”   夸赞完,严姿忽然又想到一件悲伤的事情。   瑄禾变聪明了,以后倒数第一不就是她了吗?!   友谊的小船到底是出现裂痕了。   法医尸检有异常结果,案子就不能轻易定性,晏昀说道:“重新看一遍现场,不要放过任何痕迹,还有……”   晏昀看向杜丽娟。   杜丽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新手绢落在了地上。   晏昀走过去,经过林瑄禾时,林瑄禾明显感受到了压迫感。   她抬起头,郁闷地看着,只觉得晏昀高得一眼看不到边。   晦气。   晏昀走到杜丽娟身边,俯身捡起手帕,看了两眼后,笑着说道:“刚买的?旧手帕丢去哪儿了?”   杜丽娟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大腿,她笑容有些许僵硬,“坏了,丢在厂子里了。”   “哦?”晏昀漫不经心道,“看起来还能找到,那就劳烦你去取来了。”   严姿纳闷道:“要旧的手帕做什么呀?”   晏昀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可奇怪的是杜丽娟只是干坐着,一动不动。   她额前渐渐积了些汗,天气明明还算凉爽。   见杜丽娟不作声,晏昀敛起笑意,“手帕拿去擦血迹了,对吗?杜丽娟,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厂子里回来的,需要我叫人去火柴厂取证吗?还是说,你能把你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给我们看看?”   汗水顺着杜丽娟的脸颊滑落,她抓紧单肩包,脸色惨白。   沉默良久,杜丽娟艰难开口,“这件事……你们别告诉小山行不行?你们答应我,我就……全都说。”   杜丽娟口中的张山是她的儿子。   他们办案虽然严格,但也不想让人家的亲儿子看到这番惨状,有些要求,是可以酌情答应的。   晏昀示意道:“你说。”   “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张建明整日无所事事,全靠我来养。我养小山一个人本来就有些吃力,我嫁给他,是想过好日子,谁知道他会是这个德行。今天回来,我看见他又在喝酒,就和他吵了几句,一时气不过,就……”   杜丽娟低下头,神情落寞,“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根本就不是人,你们看,他一喝酒就动手打我,一次又一次,我都数不清到底打了多少次。”   她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道道伤痕。   林瑄禾忽然想到,匕首很抗拒与男人接触,而且它明明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却会学男人怪声怪气的说话。   想来平时张建明在家里都是这样对待杜丽娟和张山的,才会被匕首有样学样。   “我不想继续过了,所以,杀了就杀了,我认罪。”   听了杜丽娟的叙述,女警员偷偷叹口气。   方才他们走访时邻居便说过,经常会听到哀嚎声,最初他们以为张建明是在打张山,后来发现,杜丽娟和张山都会挨打。   杜丽娟站起身,“走吧,我跟你们走。”   就在女警员想将杜丽娟带走时,林瑄禾冷不丁开口道:“凶手不是她。” 第4章   经过方才那一遭,男警不敢再小瞧林瑄禾。   可他有拉不下脸来,只能极其别扭地嘀咕道:“太武断了吧,她是不是凶手,得调查过后才知道。”   晏昀倒是弯起了唇,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瑄禾,“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她不是凶手。”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有人想掩盖真正的凶器,产生这一行为,也是有原因的。”林瑄禾大致列出了几点,“鉴于这是杀人现场,我们大致可以推断,隐藏凶器,是为了摆脱杀人嫌疑。至于类似凶手格外喜欢这把匕首的理由,就暂且不考虑了。”   “是啊,”男警说,“真正的凶器比较特殊,换成了厨房里常见的切菜刀,而且厨房离门口比较近,小卧室更远,那把匕首也不方便找,换成菜刀更容易伪装成入室抢劫。”   林瑄禾小脸严肃,“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的意思是,凶手这么做,是为了隐瞒身份。”   男警一时怔住,思绪没转过来。   他方才说的,不也是凶手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吗?   女警却面露紧张,“难道你的意思是……不会吧,孩子年纪不大。”   杜丽娟神色一震,瞳孔瞬间放大,她疯了似的冲到晏昀面前,扒着他的衣服喊叫道:“是我干的,就是我!你们把我带走吧,我都承认。”   林瑄禾却是摇了摇头,“做母亲的,怎么会专门跑去孩子的卧室,找到匕首去杀人?杜丽娟,真调查起张山的去向不难,他年纪不大,又长期遭受家暴,这些因素都会被考虑。你们再抵抗,才是真的在断自己的后路。”   杜丽娟呆滞地看着晏昀,手上渐渐失了力气。   她滑坐在地上,晏昀俯身扶住她,蹙眉道:“小心。”   男警和杜丽娟的反应差不多。   按照林瑄禾的意思,杀人的其实是张山?   张山才多大,十岁冒头而已!   但看杜丽娟的反应,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林瑄禾说的是对的。调换凶器的人是杜丽娟,真正的凶器造型奇特,实在太过显眼,她想包庇张山。   晏昀迅速下了命令,找到张山、排查他的行动路线。   杜丽娟也被带回局里做进一步的调查。   至于那把留有血迹的匕首,自然也要带回局里,放进物证保存箱里。   晏昀将它放入证物袋时,林瑄禾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她偏头看过去,却只看到匕首静静地待在证物袋里。   它应该……挺喜欢它的小主人的吧?   布置好任务,晏昀再度看向林瑄禾。   这起案子简单,但林瑄禾只是学生,且刚到现场就看出这么多线索,足以说明她头脑灵光了。   他轻描淡写地表扬道:“看来你们书读得不错,再接再厉。”   林瑄禾不为所动,生硬地道谢,像个严肃的小朋友。   晏昀忍俊不禁。   严姿却是始终保持望天的状态。   说起这个成绩吧……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呢。   在其他警员的赞美声中,林瑄禾拉着严姿离开。严姿还有些回味无穷,她从不知破获一起案子竟这般有成就感。   她的父亲、爷爷都是警员,两人因公殉职许久了。   家里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重启警号,可她一直很排斥做警员。   被逼着念了警院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来都没认真学习过。   这个案子虽然是瑄禾在帮忙,但她心里也莫名生出些成就感,好像渐渐理解,为何父亲明知做警员危险,还毅然决然地重启了爷爷的警号。   严姿由衷道:“瑄禾,幸好你进去了,你真厉害。”   林瑄禾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这个案子,没什么预谋,属于临时起意。杜丽娟更是偶然撞到杀人现场,未经思考做出来的事情漏洞很多,警员稍微细查就能查出真相。”   她只不过是让破案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而已。   在案子上耽搁这么久,林瑄禾自然不能再去严姿家,她与严姿道别后,没立刻回家,而是先找到没人的小胡同,进了系统。   “叮咚,恭喜宿主,五积分已到账,宿主可自由兑换奖励。”   林瑄禾操作着系统,看了看自己能换什么。   在商城里,钱是最不值钱的,五积分能换五百块钱,却换不来一件像样的武器。   林瑄禾仔细看了看,发现商城里还有DNA鉴定系统。   九十年代DNA鉴定技术还未普及,只有极少数的地方才能做检测,这个系统还是很重要的。只不过做一次就要十积分,简直是在抢钱。   林瑄禾先兑换了一百块钱,去百货大楼给自己置办一身行头。   原主是在村里长大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受限制,家里的几件衣服都离不开大花。   除了衣裳,林瑄禾还给自己买了平时会用到的雪花膏、头绳以及钢笔。   原主总是用铅笔写字,林瑄禾已经不习惯用铅笔了。   一百块在九十年代仍然不算很少,林瑄禾很快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家了。   林家在新市地段最好的弄堂里。   在几十年后,这里的房价将达到六七万一平方。   踩在青石板小路上,闻着潮湿的气息,林瑄禾终于有了来到九十年代的真实感。   她凭借原主的记忆七拐八拐,终于来到林家门前——是一幢三层高的小楼。   林家大门都比邻居们要奢华。   林瑄禾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一进门,她就撞见了穿着真丝睡衣的赵淑佳。   四目相对,林瑄禾神色淡然,赵淑佳却有些尴尬。   她不自在地扯了下衣服,僵硬地笑道:“回来了。”   林瑄禾扫了赵淑佳一眼,不动声色地敛起目光。   赵淑佳拿原主当外人,所以在她面前只穿睡衣,自然会不自在。   但原主却是她的亲女儿。   原主本名溪瑄禾,她刚出生便在医院被人偷了,后来被溪家抚养长大。林家丢了女儿,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为了缓解思念之情,又领养了一个女孩。   命运却很可笑,在原主二十一岁这年,意外与林家相遇。   林家家底丰厚,便把原主接回来抚养,可他们发现,这个亲生女儿的行为却是粗鄙不看的。   他们不由自主地拿原主和养女对比,越看越觉得养女好,似乎都不太待见原主。   慢慢的,原主就成了林家的边缘人物。 第5章   就时间来看,原主已经回到林家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来,原主是能住宿舍就住宿舍,几乎不怎么回林家。   赵淑佳看到林瑄禾才会无比尴尬。   “瑄禾回来了,”赵淑佳回过神,极为勉强地笑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多买一条肉回来。”   原主和赵淑佳关系一般,林瑄禾也没有心情去维护什么母女关系。   按理说原主在二十多年后重新回到林家,林家人应该多加疼爱才是,可赵淑佳眼中只有原主的不好。   原主永远记得,她第一次在林家吃饭时,因为太久没吃过鸡腿,所以狼吞虎咽了几口,赵淑佳看她的目光就变了。   赵淑佳无法接受一个行为“粗鄙”的女儿,原主便开始躲着赵淑佳,而赵淑佳也从未主动向原主走过一步。   明明是亲生母亲,二人的关系却还不如普通邻居亲近。   林瑄禾甚至从赵淑佳的语气中听出了苦恼和无奈,她显然不想看到女儿回来。   不过林瑄禾原本就不是为了和林家人拉进关系才回来的。   她只是惦记着破案赚钱,林家离局里更近,所以才回来。   林瑄禾客客气气道:“我会自己去解决晚饭,不麻烦您了。”   语落,林瑄禾拎着大包小包,大步上了楼。   只留下赵淑佳独自在一楼惊愕。   赵淑佳这个女儿,不仅不懂礼数,见了她也是唯唯诺诺,与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相比实在是拿不出手。他们林家在新市也算是小有名气,她有两子一女,一个比一个出色,亲生女儿却偏偏是这副德行。   第一次见到林瑄禾时,赵淑佳对亲生女儿的所有幻想就都破灭了,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大辣辣地站在街边和那些村里的妇女聊天,丝毫不注重自己的言行。   后来每次与林瑄禾见面,看着林瑄禾渴望与她亲近的目光,赵淑佳都倍感不适。   一方面,她实在是喜欢不来林瑄禾,不想与她亲近。另一方面,她对林瑄禾终究是有愧的。两种矛盾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搞得赵淑佳每次见到林瑄禾都心情沉重。   因此,在林瑄禾主动上楼后,赵淑佳其实松了口气。   放松后,她心中又有些不舒服。   这林瑄禾见了她,怎么就跟见到陌生人似的,真是怪了。   虽然赵淑佳不太待见林瑄禾这个与林家格格不入的女儿,但在经济方面,赵淑佳还真没亏待过她。   为了迎接林瑄禾回来,林家在二楼专门腾出一个房间,重新布置装潢,给她做卧室用。   赵淑佳眼光还算不错,地板虽然是红棕色的,无法改变,但不管是窗帘还是床单,都用了素雅的图案,而不是选择九十年代正流行的大红花。   除了木制的双人床外,赵淑佳还特意给林瑄禾买了新的书桌,上面摆着一排干干净净的新书。   外国名著居多,其中大部分是诗集,赵淑佳最喜欢外国诗。   衣柜也添了新的,不过衣服都是原主自己的,都是愁人的粉衬衫、大花衣。   更为过分的,还有一套红底的短袖、短裤。上面印着黄花绿叶,林瑄禾总觉得自己穿上就可以去唱二人转了。   原主养父养母家条件不好,这些衣服都是捡的别人的。   赵淑佳想让原主丢了,可原主节俭惯了,总觉得还能穿就不能丢,所以一直坚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林瑄禾同情原主,但这衣服还是先不穿了。   这些衣服的来历……林瑄禾都不想替原主回忆。   她将旧衣服打包好,准备洗干净后放到垃圾场附近,即便是九十年代,仍有许多人没能脱离温饱线,会有人需要这些衣服的。   整理好衣服,林瑄禾又打扫起房间来,原主其实挺爱干净的,但她有收集旧物的毛病。   什么都不舍得扔,赵淑佳每次来她房间,眉头都皱得老高。   赵淑佳与邻居打牌时,曾偶然听到赵淑佳说她的房间像是垃圾场。   从此以后,原主就不敢再往亲生母亲身边凑了。   她曾经渴望母爱,每日都想与赵淑佳多说几句话,可那日之后她才明白,对赵淑佳来说,她很有可能也只是个碍眼的垃圾。   林瑄禾将用不到的东西都塞进一个袋子里,提着下楼了。   赵淑佳正坐在一楼沙发上喝咖啡,家里的保姆张姨坐在她对面。   看到林瑄禾又在搬东西,两人的眉头一起皱了起来。   张姨在林家已经工作了二十年,林家三个孩子都是她拉扯大的。   赵淑佳的丈夫去世后,林家落寞了几年,只有张姨对他们不离不弃。   因此对林家来说,张姨也是半个亲人。   她丝毫没有避讳,低声说道:“你看看她,又开始捡垃圾了,唉,这要是让其他人看了,还可以咱们林家虐待她了。这农村养大的孩子,就是不行。”   赵淑佳心中亦是万分不适,喝咖啡的兴致都被破坏了。   张姨摇着头道:“你看看,我当初就说,给她一点儿钱就行了,你非顾念什么母女情,要把她接回来。现在好了,以后再想甩开她,怕是不容易了。”   赵淑佳烦躁地揉着眉心。   把林瑄禾赶走这种事,她是没想过的,可林瑄禾的确也让她很头疼。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与林瑄禾谈一谈,不要把林家当成垃圾场,林瑄禾便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林瑄禾步伐轻松,目光完全没有在赵淑佳身上停留,好像没看到她似的。   这让赵淑佳心里有些不舒服。   以往,林瑄禾只要来到林家,眼睛都会像长在她身上似的,一直偷偷看她。   当时赵淑佳倍感不适,现在林瑄禾不看她了,她还是不舒服。   “瑄禾,”赵淑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方才拎的东西……”   林瑄禾停下。   她以为赵淑佳是在怕她丢了林家的东西,便解释道:“扔了一些不用的东西,是我的,不是林家的。”   解释完,她也不等赵淑佳的反应,便淡定的上了楼。   赵淑佳和张嫂都怔住。   方才林瑄禾是去扔垃圾的?   不是要往家里捡?   赵淑佳神情复杂地看向林瑄禾的背影,她低声叹道:“你看看这孩子,直到现在还和林家区分得这么明白,她是不是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张嫂瘪瘪嘴,“我只知道,她和小茵比起来,差远了。”   林茵是赵淑佳的养女。   当初林瑄禾在医院被别人抱走,她苦苦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为了缓解思女之情,家里才领养了林茵。   林茵从小在林家长大,被他们养得极好,只要提到林茵,赵淑佳便会笑容满面。   她将林瑄禾抛到脑后,笑着说道:“小茵已经两周没回家了,这孩子学习太刻苦,一会儿你多做些点心,我去给她送过去!”   上楼后的林瑄禾,看着已经打扫好的房间,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她将原主所有家当都翻了出来,原主一共只有二十块钱。   在新市实在难以立足。   林瑄禾决定,在林家再住一段时间,等她攒够钱了,再考虑搬出去的事情。   她躲在房间里简单吃了些东西,见太阳还未下山,便趁着暮色往公安局走去。   局里离林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这是林瑄禾决定住在林家的原因之一。   大约是到了下班时间,公安局门前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经过。   还有小贩直接把手推车推到了公安局大门前,也没人去管他们。   林瑄禾瞥了一眼公安局朴素的牌匾,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她运气不错,今天刚见过面的女警很快注意到她。   女警叫田琳,比林瑄禾大四五岁,在局里也算是年轻的了。   田琳笑着走过来,“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我是想来问问后续,”林瑄禾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怕我说错了。”   “怎么会呢!你真的很聪明诶,我们法医尸检完都说,尸体的情况和你说的分毫不差!”田琳赞叹道,“你还在上学呢,观察力就这么好,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林瑄禾试探着问道:“在这里工作忙吗?平时会有很多案子吗?”   “在这里工作……”田琳看了眼手表,“我现在得回家给儿子做饭去了,晏队不走,要不我带你去见晏队,你要是想了解这里的工作环境,就和他聊聊?”   林瑄禾是警院的学生,田琳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想了解以后的工作环境。   林瑄禾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穿过普通警员的工作区域,就是晏昀的办公室。   办公室空间狭窄,放下一张桌子和档案柜后,就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就这,还是老局长硬给晏昀腾出来的地方。   田琳敲过门后,带着林瑄禾走进去。   林瑄禾看向办公室内部,这一看,着实怔住。   晏昀正在招待客人,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刚认回来的便宜哥哥,林清钰。   ……真是糟糕。 第6章   赵淑佳的成分不太好,但运气不错,嫁进林家。   林家有些人脉,因此赵淑佳的日子虽然比不上从前,但和绝大部分人比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   赵淑佳的丈夫,也就是林瑄禾的亲生父亲,早些年政策刚放开,就开始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只是他命不好,没过几年就生病走了,生意也出了问题,一夜之间,林家一贫如洗。   赵淑佳一辈子都没吃过苦,丈夫突然离世,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在这时,大儿子回家了。   也就是如今的林清钰。   彼时林清钰念完高中没多久,正在军队服役。   林父是做服装的,林清钰退役后,便背着装满衣服的编织袋,蹲在街边售卖。   清理完父亲的库存,林清钰又开始倒腾其他东西。   手电筒、收音机、轴承,他都卖过。   最后抓住商机,创办了公司,开始卖梦想牌游戏机。   如今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林清钰也成了林总。   林家的开销,都是靠林清钰的公司支撑。   林清钰平日不常在家,他总是在忙。即便在家,也基本上不会和原主说话,原主很怕这个大哥。   因此林瑄禾一看到林清钰,肌肉记忆便让她想躲开。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鸦默雀静。   林清钰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清新俊逸,品貌不凡。   他看了一眼林瑄禾,执起茶杯,神情虽平淡,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清钰工作忙,总共没见过亲妹妹几次。   赵淑佳每每提到林瑄禾,都是愁容满面。   听说她举止粗俗、头脑笨拙、成绩还很差劲。总之,赵淑佳大约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不好的词汇都贴在了林瑄禾身上。   林清钰不动声色地打量林瑄禾。   他记得林瑄禾是念警院的,但赵淑佳提过,如果不是分配工作,以她的成绩,完全没机会进局里。   他在心里揣测林瑄禾来局里的意图。   依照赵淑佳的描述,最大的可能就是,林瑄禾犯错了。   他定了定神,正欲开口,就见晏昀收起二郎腿,勉强在乱糟糟的办公室里给林瑄禾收拾出坐得位置。   “坐。”   林清钰微讶,“你们认识?”   “今天她撞见一起案子,帮了我们大忙,”晏昀简短地解释后,看向林瑄禾,“你有什么事?”   林清钰眉头轻轻动了一下,他掩盖住心中的诧异,看向林瑄禾。   在案子上,林瑄禾能帮得上忙?   林瑄禾已经整理好思路,她没多在意林清钰,原主怕他,她却是不怕的。   在她看来,处不来的亲戚当陌生人就好,更何况她对林家人没有丝毫感情。   林瑄禾只当林清钰不在,她在晏昀对面坐下,小脸严肃,“晏队,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张山了,他躲在同学家里不敢回家。情况和你想的基本都一样,有外人在,就不多说了。”   晏昀看了一眼外人。   林清钰自觉地放下杯子,“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去你家拜访叔叔阿姨。”   晏昀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   他们二人是高中同学,林清钰性子冷,唯独能和晏昀聊几句。晏昀也去过林清钰家,与赵淑佳都是认得的。   林清钰正要走,目光掠过林瑄禾,又停下。   他不太理解林瑄禾怎会帮到晏昀,他记得林瑄禾看到血迹都会紧张,若是碰到凶杀案,只怕会躲得更远。   林清钰想了想,拿出钱夹,掏出一百块钱,放到林瑄禾面前,“不够再和我说。”   钱放下,林清钰转身就走。   林瑄禾一脸淡然。   在原主的记忆中,林清钰就喜欢用钱解决一切事情,会给她零花钱并不奇怪。眼下她经济状况不算好,这钱她不打算拒绝,也没必要拒绝。   兄妹俩各有各的心思,只有晏昀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张着嘴巴看了会儿,提出质疑,“零花钱?给你的?”   他没有?   陌生人都能收到零花钱,他这个高中同学不配?   晏昀缓了好一会儿,都没想通林清钰与林瑄禾究竟是什么关系。   父女?不太可能,他虽然是单身汉,但不蠢。   兄妹?林清钰的妹妹他见过,娇滴滴的,和他说话都脸红,和林瑄禾完全不同。   晏昀能得出的结论,只剩下一个,他们是……情侣?   晏昀皱眉看向林瑄禾,“你多大了?”   林瑄禾一怔,“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晏昀努力整理措辞,“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报警。”   他拍拍林瑄禾的肩膀,“我们永远是老百姓的后盾。”   林清钰或许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但一定不是好的伴侣,可惜小姑娘了。   林瑄禾完全不懂晏昀在说什么,她收起钱,正色道:“晏队,张山认罪了吗?证据可有纰漏?”   晏昀的心思回到案子上,“证据链很完整,你放心好了,这种临时起意的案子,留下的证据很多。张山原本和朋友约好要出去,张建明不知道张山在家,两人碰面后起了冲突,张建明喝了些酒,体力跟不上,被张山杀了。”   “杜丽娟是怎么回事?”   “她接到张山的电话才赶回家,当时还没有人发现张建明,那把匕首是张山赢得的奖品,他很看重,邻居们也都知道,杜丽娟怕我们怀疑张山,就把凶器换了。”   过程与林瑄禾设想的基本一致。   晏昀说完,叮嘱道:“你参与了案子,所以才将这些告诉你,对外不能乱说,尤其是记者。”   新市有好几家报社,专门盯着局里的案子,晏昀被他们盯得头疼。   这些规矩,林瑄禾自然是懂的,她点头道:“我肯定不说,不过晏队……”   她双目火热,期盼地看着他,“最近还有其他案子吗?”   晏昀一怔,“其他案子?”   “恩……我以后也想来局里工作嘛,所以想提前来了解了解,”林瑄禾尽量掩盖自己的意图,亮晶晶的眼睛却将她全出卖了,“现在还有其他凶杀案吗?故意伤人也行,或者有没有什么通缉犯?”   晏昀默不作声地看着林瑄禾。   他忽然觉得,林瑄禾和林清钰还是很配的,都一样变态。 第7章   虽然晏昀将张建明案的情况如实告知了林瑄禾,但她再打听其他案子,晏昀就一概不肯说了。   她求了晏昀大半天,晏昀只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零花钱分我,我考虑一下。”   林瑄禾拿着钱扭头就走。   她没毕业就想参与案子,除了为人民服务外,目的就是积分换钱。   哪有将到手的钱送出去的道理。   晏昀不愿与林瑄禾合作,林瑄禾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搜集来一些过去的旧报纸,专看社会新闻,希望找到未结的案件,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为自己赚一点零花钱。   可林瑄禾将林家所有旧报纸都取了过来,也没扒翻出一条像样的社会新闻来。   就连隔壁阿猫阿狗打架都上了头版头条。   林瑄禾一边翻找,一边叹息。   玄关处,赵淑佳正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林瑄禾今日的变化是在是太大了,不仅将房间里的垃圾都清走,甚至还开始翻看报纸,以前的林瑄禾,根本不理解林家为何要浪费钱去买什么报纸。   或许她终于开窍,打算用功读书了?   张嫂是不信的,她在赵淑佳耳畔低语道:“估摸着是怕你把她丢回原来的家里,所以故意讨好着你。”   赵淑佳也有同感。   她深知一个孩子的秉性不会轻易改变,林瑄禾如今的状态,大约只是为了讨林家人的欢心。   赵淑佳眉头动了一动,她实在是不太喜欢投机取巧的孩子。   她走到林瑄禾面前,正想说些什么,待看清林瑄禾看的报纸后,脸色倏然变了。   赵淑佳俯身,刚涂过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了下报纸,不可置信地捡起来,“瑄禾,你怎么还在看这些东西?”   在学校,林瑄禾成绩差就罢了,她念的专业也让赵淑佳不满。   去做警员,不说是朝不保夕,也可以说是需要日日在风雨中飘摇了。   赵淑佳一直想让原主换一个专业,做警员不仅太过危险,与亲戚朋友们交谈时,她也有些说不出口。   她朋友的子女,要么在军中任要职,要么做生意赚得盆满钵盈,若让赵淑佳说自己亲生女儿是做警员的,又苦又累不说,还十分危险,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因此赵淑佳早就和原主说过,如果想回林家,就换一个专业念。   林瑄禾答应得好好的,赵淑佳便以为她已经回心转意,没想到她还在偷偷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瑄禾,你还想去做警员?”赵淑佳心里又急又气,但长时间养成的习惯让她无法和别人一样破口大骂。   她只能将所有怒气都吞了下去,强忍着恼火说道:“瑄禾,咱们林家不缺你赚得这点儿钱,我早与你谈过,我绝不允许林家的孩子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你如果出了什么事,让妈妈怎么办?”   林瑄禾正因为找不到凶杀案而烦闷,听到赵淑佳的话后,小脸抬起。   赵淑佳板起脸,训斥道:“再说你的脑子跟不上其他人的速度,你怎么破案?别傻了,这不是普通人想做就能做的事情。”   赵淑佳没记错的话,林瑄禾的文化课成绩倒数第一,体能测试倒数第二。   学校老师都说,还是第一次见到成绩差得如此平均的学生。   力保绝对没有学得好的科目。   林瑄禾却没因为赵淑佳的话而生气,在她眼中,赵淑佳的错不算大,只是无知而已。   “在局里工作,并非需要每个人的头脑都非常灵光,局里有许许多多杂乱的工作,这些岗位,都需要普通人去做。”林瑄禾平静地解释,“顺便提一句,我不认为我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她念警院时,包括格斗,各门功课都是第一名。   女孩子的体力比男孩子差一些,她便通过高强度训练来较少差距。   直到毕业,她的体能课都是第一名,即便与练过的男生对坑,也毫不逊色。   工作时,她对待每个案子都尽心尽力,虽不能说她是个神探,破过的案子有多少,但她起码没有被什么难题困住过。   赵淑佳只是听到林瑄禾的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清钰念书时,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可他就没没夸耀过自己。   而林瑄禾……赵淑佳只觉得这个女儿的品性实在不怎么样。   母女二人正僵持时,玄关的门被再一次推开,一个留着黑长直发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的打扮,与林瑄禾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穿着洁白板正的的确良衬衫,袖口处还绣着两个小花朵,下身则是半身裙。长发已经越过她腰间,不过不但不显累赘,反倒更突出了她的气质。   巧笑倩兮,耀如清华。   见到林茵,赵淑佳和张嫂面露喜色,大步走过去。   她们完全忘记,就在两分钟以前,她们还在忙着批判林瑄禾,现在却已经完全把她抛到脑后。   赵淑佳抓住林茵的手,“茵茵,你终于回来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是不是还在怪我?”   赵淑佳指的是她将林瑄禾接回林家一事。   自从林瑄禾回来,林茵就不怎么回家了。   她今天赶去林茵的学校,都没能见到她一面,估摸着是门卫将此事告诉林茵,林茵才回来的。   听到赵淑佳的话,林茵的目光下意识移向林瑄禾。   她看林瑄禾的目光十分复杂,林瑄禾的突然出现,将她生活中的一切全都剥夺。   可偏偏林茵与林家毫无血缘关系,就算是她想去闹一闹,也没有立场。   她只能被动地接受,毫无办法。   这个认知让林茵不安。   因此面对赵淑佳时,林茵虽然心存不满,但她的选择却是老老实实道歉,“是我的错,让妈妈担心了,最近学业任务重,住在学校方便一些,没来得及回来。”   “小可怜,现在还在安慰我,我理解你的感受,”赵淑佳心疼道,“但你得明白,你永远是林家的一份子,林家永远欢迎你,以后可不许长时间不回家里了。”   林茵眼睛一红,暖情地看着赵淑佳,似是随时会哭出来。   看着二人亲昵的模样,林瑄禾心中莫名有些可怜原主。   赵淑佳与林茵说话时,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但凡是林茵的请求,赵淑佳绝不会拒绝。   可她面对林瑄禾时,语气中却总有不满。   对赵淑佳来说,家教好的林茵才是她的女儿,至于半路来的林瑄禾,她的存在无足轻重。   赵淑佳挽着林茵的手臂,笑着说道:“茵茵,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知道后面胡同的小陈吗?小陈的爷爷是做瓷器的,小时候还带着你一起玩过,你记得不?小陈到了年纪,他姑姑托我给他介绍对象,我觉得你们俩倒是很配,你抽时间去见见小陈吧。”   闻言,林瑄禾歪着头看过去。   她和林茵几乎差不多大,但赵淑佳从未和她提过相亲的问题。   或许在赵淑佳眼中,像小陈这种优质青年,只能留给林茵。   林茵闻言,脸上的难色一闪而过,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林瑄禾,说:“妈,我没那方面的心思,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不如……介绍给瑄禾吧?” 第8章   林茵看着林瑄禾的脸色,斟酌道:“瑄禾与我差不多大,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如果对方人不错,可以让他们见见面。”   林瑄禾的存在,其实根本不会影响到林茵。   林茵不断地试探林家人的底线,试探林瑄禾的反应,终于得出这一结论。   林瑄禾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孩子,胆小怯懦,没有勇气和她抢妈妈、抢哥哥。   所以林茵也不介意对她释放一些好意,也好让赵淑佳明白,她是想弥补林瑄禾的。   更何况,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林茵的语气有些许讨好的成分在。   赵淑佳却迟疑起来,“瑄禾啊……不知道小陈喜不喜欢瑄禾这种性格的,小陈喜欢读书,很在意这方面。”   她没有直接说林瑄禾不好,但字字句句都在贬低她。   闻言,林茵心里再度松了口气。   她听到这句话就明白,在赵淑佳心里,还是她更重要。   林茵便更大方了,“妈,瑄禾毕业后不知道能分配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如果小陈条件真的好,以后也是瑄禾的保障啊。”   赵淑佳还在纠结。   林瑄禾好像没听到似的,收起报纸,准备上楼。   “等等,”赵淑佳叫住她,很是为难,“要不你和小陈见一面?就像茵茵说的,万一他看上了你,以后你就有保障了。”   林瑄禾莫名其妙看了赵淑佳一眼,“我又不见得能看得上他。”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厨房么大白菜,要被人家挑选似的?   以前的林瑄禾是不会和赵淑佳顶嘴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赵淑佳有些恼,“瑄禾,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没有礼数了,我是你的妈妈,不是你的仇人。而且小陈长得俊俏,性格也好,还有正经工作,不知比你强了多少倍,你连他都看不上,眼光也太高了。”   林瑄禾闻言,停了下来。   她其实一直无意与赵淑佳争辩。   她与赵淑佳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们的观点完全不一样,林瑄禾觉得没有和她争论的必要。   只要攒够钱,她去买一处房子,然后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可听到赵淑佳一遍遍地贬低她、贬低原主,林瑄禾终是忍不住了。   她回过头,淡漠地看着赵淑佳,“你们刚刚口口声声说我是农村孩子,嫌弃我没有文化,成绩不好,请问这怪谁?”   赵淑佳一怔,“怪谁?”   当然是怪林瑄禾自己不努力,难不成还要怪她吗?   林茵见气氛尴尬,打起圆场来,“瑄禾,妈不是嫌弃你,只要你以后努力学习,妈一定……”   “你不用装好人,”林瑄禾打断她,“说到底,你是利益既得者,没资格教训我。”   赵淑佳气不打一处来,她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你,你是在怪我们?!”   林瑄禾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怪你,难道还怪我?如果不是你们将我弄丢了,我就不会被抱走,更不会在农村长大。你所嫌弃的我的那些习惯,就不会养成了。如果我没有在从农村长大,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读书,而不是上午上了课,下午就要去山上割猪草、喂牲口、洗衣服、做饭。”   “你总嫌我成绩不好,但我已经是我们村成绩最好的了,否则也不考不上大学。更何况,你嫌我成绩不好的同时,却没嫌弃我的教育环境,没有英文老师,班主任一个人教三门功课,有些问题,他自己可能都没弄明白。因为老师少,动不动就要停课,停课的时候,我就只能靠自己学习。”   “为什么呢?因为我生活在农村,养我的人家太穷,他们买不起多余的书,更请不起老师。一个铅笔头,我捏着都要写到最后,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你却在嫌弃我成绩不够好?”   “说到底,这是谁造成的,是我吗?我想要负更多责任的,是把我弄丢了的你们。”   林瑄禾其实并不怨恨赵淑佳,包括原主,对赵淑佳也只有亲近感。   当初丢了孩子,赵淑佳日日以泪洗面,身体都没能恢复好,至今还有病根。   如果不是赵淑佳太过分,林瑄禾怎会愿意掀别人的伤疤?   她只想让赵淑佳明白,原主生存条件有限,她不是不听话,相反,她已经很努力的在与命运抗争了。   如果不是她成绩不错,学校老师求着让她继续去读书,她的养父母甚至都不打算让她去念大学。   林瑄禾替原主不平。   赵淑佳呆呆地看着林瑄禾,完全没反应过来。   林瑄禾也不和她多说,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慢悠悠瞟了一眼林茵,接着便上楼了。   就是这一眼,让林茵浑身一震。   她隐隐觉得,林瑄禾的眼睛和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曾经的林瑄禾,目光飘忽闪烁,甚至不敢看她。   可刚刚,林瑄禾看她的目光中,含了几分讥讽,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小心思。   这让林茵感到不安。   赵淑佳则捂着胸口,掏出手绢抹眼泪,“她是在怪我,是在怪我了。”   林茵把她扶到沙发上,柔声劝着,“妈,瑄禾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她心里有怨气很正常,咱们只要对她更好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嫂摇着头不满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她的亲妈啊,血浓于水,她怎么能用指责的口气和你说话?唉,这孩子真是被教坏了。”   赵淑佳眉头拧得更深,眼泪也掉得更多。   林茵蹙蹙眉,看向张嫂,“您就少说几句吧。”   “你看你,就你这傻孩子还向着她,”张嫂伸出手指,点了下林茵的额头,“她刚刚么说你?人家可没把你当好人,你还帮她说话。”   林茵余光瞥向赵淑佳。   赵淑佳原本还沉浸在被林瑄禾责怪的痛苦中,听到张嫂的话,她擦干眼泪,道:“是啊,就算她怪我,我认了,谁让我没能亲自管教她。可你有什么错,你还一直为她着想,瑄禾这一次,实在是过分了。”   林茵低下头,没说什么。   赵淑佳拉住林茵的手,说道:“要不还是你去和小陈见一面吧,他实在是个很好的青年,老实本分,你就别想着瑄禾了。”   林茵吓得一个激灵。   她抬起头,尴尬地笑道:“还是算了吧,妈,我得好好学习,还是介绍给瑄禾吧,她时间比较充裕。”   “唉,你也看到了,她哪里像是愿意的样子?”   “她不愿意……”林茵一顿,说,“可以让小陈来咱家啊,就当是吃一顿便饭,让他们见一见,说不定就对彼此有好感了。”   赵淑佳将信将疑地看着林茵。   小陈能看上和优秀二字毫不相关的林瑄禾?实在是匪夷所思。 第9章   与赵淑佳的分歧,让林瑄禾坚定了快些赚钱,好离开林家的决心。   她实在没有留恋林家的必要。   翌日清晨,阳光凉薄,林瑄禾早早醒了过来。   她撩开蚊帐,叠好被子,在心里计划今天的行程。   后天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去找案子,迅速赚钱。   林瑄禾打算去一趟图书馆找旧报纸,将近几年所有的案子都记录下来,再去一趟局里,碰碰运气。   林瑄禾没下楼吃早饭,而是对付着吃了个素菜包子,是她昨天在街上买的。   九十年代的大包子,和后世不太一样,只吃一个便能吃饱,分量很足。   她将原主的课本取出来,里面大多是些她学过的内容。   有些内容甚至已经落后不再适用了,毕竟现在的各种技术手段都还很落后。   林瑄禾草草看了一遍,基本上都记在了心里。   温习过功课,林瑄禾才下楼准备去图书馆。   可她刚走到楼梯上,便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林瑄禾扫了一眼男人。   男人二十五岁左右,看着比晏昀年轻些,但没晏昀挺拔,五官也不如晏昀精致。不过他个头还算高挑,五官清秀,打扮也很清爽,组合起来,模样还是很俊俏的。   林瑄禾的目光没在男人身上过多停留。   林家的客人,与她没什么关系。   林瑄禾正要继续走,却被端着咖啡走出来的赵淑佳叫住。   九十年代,咖啡仍然是稀奇的玩意,但赵淑佳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喝了。   即便是最困难的时期,她也要每天都喝一杯咖啡,还要配上精致的咖啡杯。   好像这才是能证明她生活格调的东西。   现在拿出来招待男人,想必是很看重他。   赵淑佳笑道:“瑄禾,这位是陈阳晖,目前在报社工作,去年还得了记者奖,年轻有为呢。”   林瑄禾不明所以地看向赵淑佳。   听着是很优秀,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瑄禾客套地回应道:“你好,我是林瑄禾。”   陈阳晖站起身,微微笑道:“你好,我曾经在胡同里见过你,不过你可能没认出我。”   林瑄禾如实道:“确实没有印象。”   赵淑佳拧拧眉,经过林瑄禾身旁时,悄悄拍了下她的手臂,接着将她一起拉到沙发边,“小晖,你别误会,这孩子说话就是直。”   陈阳晖笑眯眯地看着林瑄禾,“没关系,我长得的确不起眼。”   林瑄禾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形势了,“我还要去图书馆……”   “哪天去图书馆不行?”赵淑佳打断她,“小晖难得来家里,你们好好说说话,我这么大年纪了,和你们没有共同话题,还是你们聊吧。”   林瑄禾隐约明白了。   这是直接把相亲地点设在了家里,赵淑佳想把她嫁出去。   陈阳晖倒是和赵淑佳说得差不多,是个优秀青年,看来赵淑佳还是盼望着林瑄禾能过得好一些的。   大约是想让陈阳晖给林瑄禾留个好印象,赵淑佳指着桌子上的一套瓷杯说道:“你看,小晖还带了礼物过来,这些可都是他亲手做的,手很巧吧?”   林瑄禾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道:“我今天很忙,就不聊了,林茵应该还在楼上,可以叫她下来。”   林瑄禾说完便要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却忽然听到了窸窣的声音。   接着,她听到陌生的男声抱怨着,“怎么又见光了?真难受,挤死我了,就不能让我好好睡觉?”   林瑄禾一怔,回头看去。   陈阳晖神色如常,赵淑佳则苦着脸看她。   很显然,他们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难不成……   林瑄禾心跳加速,看向四周。   那声音再度响起,“哎呦,就不能关上窗帘吗?真烦人,烦人,烦人。”   林瑄禾隐约还听到了回音。   陈阳晖来之前,林瑄禾都没听到过什么怪异的动静,所以这声音的来源只能是……   林瑄禾转过身,紧紧盯着陈阳晖。   陈阳晖笑容如常,面对林瑄禾不太礼貌的行为,甚至温和地说道:“你要去图书馆?图书馆离这里挺远,我送你去吧,正好我是骑车子过来的。”   “小晖真贴心啊,”赵淑佳只能接过陈阳晖递过来的台阶,顺势说道,“看来你们都是爱读书的人,有共同话题就更好了。”   林瑄禾却没有立刻回答,她打量着陈阳晖,想从他身上找出破绽。   可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西装裤,唯一能做凶器的,就是一根皮带。   只是皮带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刚买的,连褶皱都没多少,若是凶器,绝不会是如此平整的状态。   林瑄禾的目光落在陈阳晖带来的礼物上,“这是你亲手做的?”   陈阳晖一怔,接着便打开盒子,说:“你喜欢瓷杯?看来我送对东西了,不过这一套不是我做的,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陈阳晖的礼物,是一整套瓷制茶具。   上面用淡雅的蓝色花朵装饰,精致又好看。   赵淑佳一见,便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陈叔,手艺就是好,陈叔做的瓷器可是很有名的。可惜他上了年纪后,就不怎么做了,当初我们想收集一套,都找不到买的地方。”   陈阳晖依旧保持着微笑。   林瑄禾则掏出昨天买的白色手套戴好,将茶具一一取出来。   赵淑佳脸色大变,偷偷踹了林瑄禾一下,勉强笑道:“用茶具不用戴手套。”   陈阳晖也怔了一下,他古怪地看着林瑄禾,说:“瑄禾真是……珍惜这套茶具。”   林瑄禾没吭声。   她只是仔细地检查着茶具,可惜的是,茶具上并没有任何血迹和撞痕。   这套茶具是新的,没人用过。   林瑄禾放下茶具,心里觉得奇怪,她方才分明听到声音了。   就在林瑄禾收起茶具的一瞬间,她又听到了男声,“好挤、好挤……别挤了,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大约是林瑄禾离陈阳晖距离太近,她有些分辨不出这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凶器在哪里会很挤?   林瑄禾抬眸看向陈阳晖。   或许凶器在他身上也说不定,这个人,一定十分危险。   林瑄禾想了想,接受了他的邀请,“好啊,一起去图书馆吧。” 第10章   陈旭晖骑了一辆黑色的凤凰牌黑色自行车,样式古老,前面还有一个大横梁。   在新市,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辆自行车。   赵淑佳将他们送出门,在陈旭晖去推自行车时,她偷偷拽了一把林瑄禾,低声叮嘱道:“好好把握机会,多聊一些他喜欢的话题,这里有五十块钱,别总让他花钱。”   林瑄禾瞥了一眼赵淑佳塞过来的钱。   不知为何,林清钰给她的零花钱,她能手下,但赵淑佳递过来的,她看都不想看。   林瑄禾没有接,只是说道:“我们只是一起去图书馆而已,不用想太多。就让是相亲,男女双方也该是和平相处,互相迁就,为何我要一直聊他喜欢的话题?”   说完,林瑄禾走向陈旭晖。   只留下赵淑佳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头疼。   瑄禾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一觉醒来,人都不变了。   不过看着似乎是比从前靠谱一些。   赵淑佳担忧地看着二人。   陈旭晖推来自行车后,笑着说道:“我刚学会骑车子没多久,还不太稳,你抓紧车座,当心一些。”   林瑄禾没动弹,反问道:“我载你?”   陈旭晖一怔。   赵淑佳直想拿头撞墙。   哪里有女孩子去载男孩子的?也太不矜持了!   不过陈旭晖似乎没有反感,反而惊讶道:“你会骑车子?”   林瑄禾蹙蹙眉,“这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   陈旭晖看了眼赵淑佳。   赵淑佳向他简单介绍过林瑄禾,在赵淑佳口中,林瑄禾明明什么都不会,她还要他多多包容她。   “我开车技术也还凑合,你想选什么交通工具都可以。”   说完,林瑄禾左右看看,发觉胡同里一辆车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这年代汽车还不普及。   在林家,只有林清钰有一辆桑塔纳,也只有他懂得怎么让这个大家伙往前走。   陈旭晖更是惊讶,“你还会开车?好厉害。”   林瑄禾神色平静,“不稀奇,该会的我都会,走吧,如果你累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体力还不错,可以载你的。”   林瑄禾脑子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想切实地解决问题。   陈旭晖还是第一次见到要和他交替骑车的女孩子。   在短暂的呆愣后,陈旭晖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话地骑上车子。   自行车嘎吱嘎吱的慢慢走远,赵淑佳依然愁容满面。   这孩子,怎么都吹上牛说自己会开车了?这是想在陈旭晖面前表现自己?迟早要露馅的嘛。   赵淑佳正要回去,隔壁的邻居孟静花揣着一把瓜子走过来。   她五官虽然还算端正,但脸却胖嘟嘟的,体型微胖,穿着一件绿色带着蕾丝边的衬衫,和一条不太搭配的灰色西裤。   “老赵啊,刚刚是你家瑄禾吧?她和小陈好了?”   赵淑佳回头看向孟静花。   附近的邻居,她最讨厌的就是孟静花。   孟静花也是在村里长大的,举止大大咧咧,因为运气好,嫁了个好老公。   她男人给她在胡同口开了一家便利店,闲来无事,就喜欢揣着瓜子四处聊八卦。   孟静花的日常生活就是相夫教子聊八卦,是赵淑佳最讨厌的那类人。   比起聊八卦,赵淑佳更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安静地看会儿书。   赵淑佳礼貌地敷衍着,“只是年轻人见见面,还没成,小陈眼光高,不见得能看得上我们瑄禾。”   说这话时,赵淑佳是存了私心的。   她怕陈旭晖回头拒绝林瑄禾,说出去不太好看。   所以她干脆先放低姿态,铺垫一下。   可这话落在孟静花耳朵里,却变了味,她神色微变,撇起嘴来,“我说老赵啊,咱可不能这么偏心,人家瑄禾怎么不好了?那张小脸儿,长得多好,又是大学生,这年头凭自己考上大学的能有几个?将来分配到局里,也是前途无量啊。”   赵淑佳略有尴尬。   除了林清钰情况特殊,她的另外两个孩子都在新市大学念书,新市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   而且他们的成绩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都是名列前茅的,二儿子林景一已经准备读研究生了。   孟静花八成是在讽刺她吧?   赵淑佳勉强笑笑,“警察学院而已,不算好,我倒是希望她能在学业上多上点儿心。”   “你看你,就是不知足,”孟静花板起脸来,明摆着就是不高兴了,“你知不知道在我们村里,能出一个大学生是多让人高兴的事情?我们那种小地方,没老师没资源,平时还要干一大堆的活,有几个人能有主动学习的自制力?你以为和茵茵一样,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她操心?我看你啊,就是想坐享其成,你要是不喜欢瑄禾,让她来给我做女儿好了,我喜欢!”   孟静花一连串的输出砸向赵淑佳,险些将她砸晕。   她憋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直犯嘀咕。   学习有那么困难吗?她学习的时候,各个学科都轻松得很。   如果不是脑子跟不上,怎会费那么大的力气?   赵淑佳理解不了。   孟静花已经不想和赵淑佳多说什么,气哼哼地走了。   赵淑佳拧拧眉,心里满是不悦。   这孟静花纯粹就是找事的嘛!   在新市的街上,到处都能见到各个牌子的自行车,尤其是工厂附近。   新市的厂子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但目前来说还能勉强撑一撑,提到进厂子做工人,依然是大家心中的铁饭碗。   陈旭晖载着林瑄禾,经过了一家家小商铺。   九十年代的新市,各种商店层出不穷,其中就有林清钰公司经营的梦想牌游戏机。   不过林瑄禾无瑕顾及这些,她紧紧锁着眉,上下盯着陈旭晖。   奇怪的是,他们离开林家后,她就没再听到凶器的声音了。   陈旭晖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如果是,他又杀了谁?   就在林瑄禾百思不得其解时,陈旭辉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一个熟悉的男人走了过来,看到林瑄禾后一愣,“溪瑄禾?” 第11章   抚养林瑄禾的那户人家姓溪,所以在户口本上,林瑄禾还叫溪瑄禾。   不过林瑄禾的本名和原主的真名一样,所以她更喜欢介绍自己的本名。   走过来的人是晏昀,他脚下蹬着一双长靴,更显得身材高挑,比例优越。   在他身后,则是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女人头发花白,不知多久没有梳洗过,全都粘粘在一起。   她脚上的布鞋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脚趾头直接顶了出来,看着很是可怜。   和普通的流浪汉不同,女人的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寻找女儿”四个字。   林瑄禾好奇道:“晏队,你这是?”   晏昀说道:“刚陪她去吃了碗面,送她回家。”   说完,晏昀瞥了一眼陈旭晖,“你们怎么会一起走?”   林瑄禾老老实实地回答,“家人想让我们相亲,我们一起去图书馆。”   晏昀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他的第一反应是,小丫头真厉害,能一次性搞定两个。   第二反应则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她教教自己。   绝活诶。   林瑄禾不知晏昀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眼里只有案子,见晏昀似乎认识陈旭晖,便主动问道:“你们认识?”   晏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陈旭晖,“见过几面,不熟。”   陈旭晖下了车,先扶林瑄禾下来,然后将自行车停到一旁。   他走向女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林瑄禾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们这是?”   “褚秀英以前在陈家做过帮佣,照顾过陈旭晖的爷爷,后来褚秀英的女儿跑丢了,她就没再工作过,一直在找孩子。找了很多年,丈夫早就和她离婚走了,娘家也不愿意再接济她。这几年她精神方面已经不太好了,勉强能照顾自己。”   人贩子在各个年代都是存在的。   林瑄禾想到陈旭晖身上带着凶器,下意识问道:“她女儿的失踪,和陈家有关?”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是我师父的案子,他老人家已经退了。”晏昀眯了眯眼,看向陈旭晖,似笑非笑道,“不过我记得褚秀英女儿丢了的时候,她已经有两年不去陈家了。她这几年日子不好过,陈旭晖倒是经常接济她,我师父说过,这小伙子人不错,你可以把握一下,林清钰有什么好的?”   在一众高中同学里,晏昀和林清钰是出了名的忙,他们认识的老友都调侃他们两个人是万年的光棍,谁嫁谁倒霉。   晏昀不允许老光棍只剩他一个人。   林瑄禾自动忽略掉“林清钰”三个字,捕捉到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你好像不这么认为?”   晏昀只笑不语。   林瑄禾追问道:“他是不是犯过什么事?”   晏昀脑中闪过一系列罪名,打架斗殴、偷盗、抢劫,和陈旭晖都沾不上关系。   他正要否认,就听林瑄禾期待地问道:“杀过人吗?”   晏昀:“……”   不是,在她眼中的犯事,都是杀人这种程度的?   要不他还是劝劝她,就好好的和林清钰在一起得了?   见晏昀不说话,林瑄禾将他拉得更远些,低声道:“你能不能帮我去查查陈旭晖,我怀疑他有问题,你就查查他身边有没有人突然下落不明就好。”   晏昀蹙蹙眉,“什么问题?有证据吗?”   林瑄禾摇摇头,坚定道:“直觉。”   晏昀静默。   他拍拍林瑄禾的肩膀,郑重道:“下次有案子我叫你,你别一个人发疯了。”   说完,他一边摇头一边朝褚秀英走过去。   晏昀俯身和褚秀英说了几句话,褚秀英高兴得连连点头,接着便跟着晏昀一起走了。   只留下陈旭晖一个人站在原地惆怅。   林瑄禾瘪瘪嘴,觉得晏昀很是扫兴。   她走过去,目不转睛盯着陈旭晖,“你认识她女儿?”   “认识,和我差不多大,当时我们还经常在一起玩儿,可惜了,到现在都没找到。”陈旭晖朝林瑄禾笑笑,“英婶在我家帮忙的时候,对我很好,看到她现在这样,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看陈旭晖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   再说如果褚秀英女儿的死与他有关,这么多年了,凶器也不该带在身上,除非是匕首之类的东西。   但林瑄禾已经观察过了,他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林瑄禾没再多问,与陈旭晖一起去了图书馆。   她故意让陈旭晖帮忙找了一些旧报纸上的社会新闻,将新市发生过的所有案子都列了出来。   陈旭晖看起来很是新奇,好奇地看着林瑄禾忙碌。   直到林瑄禾找到褚秀英女儿失踪的报道,放到陈旭晖面前。   陈旭晖双眸暗了一瞬,一边叹气,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对,就是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上报纸了。”   说这话时,陈旭晖神色自如,没有一点儿异常。   林瑄禾甚至都开始怀疑,她在林家时,是不是幻听了。   在林家……   仔细说起来,林瑄禾只有在林家才听到了凶器的声音,与陈旭晖出门后,就没再听到了。   而听到声音的时间又是在陈旭晖出现以后,所以能发出声音的只能是……   那套茶具。   林瑄禾迅速整理好在报纸上查到的案子,记录下来,接着看向陈旭晖,“我看好了,你需要借书吗?”   “我没什么事,只是来陪你看看。”   “那太好了了,我们回去吧。”   林瑄禾把笔记本塞进随身背着的挎包里,转身便要走。   陈旭晖一怔,忙追上去,“不一起吃个饭吗?”   “今天不行了,我还有事情要做,改日我请你吃饭赔罪。”   陈旭晖好奇地看着林瑄禾,“这倒是不需要,我请就好,只不过……”   林瑄禾抬眸看过来,“还有其他事吗?”   陈旭晖忍着笑摇摇头。   林瑄禾的性格,和赵淑佳描述得完全不一样嘛。   风风火火,还挺可爱的。   两人一起回到林家,林瑄禾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先一步冲进客厅,抱起茶具就往二楼跑。   赵淑佳拧眉看着林瑄禾“不礼貌”的行为,无奈道:“小陈,真是对不起你了,瑄禾这孩子是我没教好,毛毛躁躁的,没个轻重。下次阿姨再给你介绍其他姑娘好了,这次是我们对不住你。”   她就知道,不该把瑄禾介绍给陈旭晖。   现在整条胡同的人都该知道,他们林家有个行为举止都很粗鄙的孩子了。   赵淑佳琢磨着该如何改一改林瑄禾的习惯,才好不叫人家小花。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陈旭晖正色道:“阿姨,瑄禾人挺好的,我看她懂得也很多,不说有多出类拔萃,也绝对没您说的那么不堪。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没必要如此苛责。”   赵淑佳怔住。   陈旭晖的笑容意味深长,“瑄禾在外面生活这么多年,想必受了不少苦。与苛责她相比,我想我们要做的,是多关心她。等瑄禾有空,我会再来约她,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第12章   一连被两人指责,赵淑佳进了家门后,眉头紧皱。   她见过溪家的养父养母,看着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溪家的小儿子倒是浑了些,不过也人模狗样的。   当初她意外找到林瑄禾后,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人接回家,或者说林瑄禾根本就不认她这个母亲。   可林瑄禾很直接的便同意回来了,对溪家没有一丝留恋。   这也是赵淑佳心中的一根刺,溪家父母抚养她长大,她为何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   再加上林瑄禾不懂城里的生活习惯,总是闹笑话,甚至都不常洗澡,赵淑佳对她的意见越来越大。   难不成真是她的要求太高了?   或许村子里的确没有能经常洗澡的条件?   赵淑佳想,她还是应该多给林瑄禾一段时间来适应。   至于钱嘛,赵淑佳从未缺过钱花,她自身也不是很在意钱,只要林瑄禾别把林清钰赚来的家底败光,就随她去好了。   赵淑佳打定主意,去厨房切了苹果和梨,打算给林瑄禾端上去。   二楼,林瑄禾管好屋门,躲进房间。   她的门上有一大块玻璃,平日里是用布帘挡着的,但总有缝隙。   林瑄禾重新调整好布帘的位置,确保屋外看不到里面,才坐回到桌子上。   她盯着茶具看了片刻,再次重开包装,将它们都取出来。   总共有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都是瓷器。   林瑄禾不知哪个才是凶器,尝试着和它对话,“你还在吗?”   茶具没动静。   林瑄禾再接再厉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回应林瑄禾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就在林瑄禾思索着该说些什么话将凶器引出来时,她忽然听到幽幽的年轻男声,“呵,这里有个傻子,在自言自语。”   林瑄禾很确定,它口中的傻子就是自已。   她轮流盯着瓷器,依然辨别不出究竟是哪个杯子在说话,或者是茶壶也有可能。   “我不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在和你说话。”   茶具静默一瞬,“你……能听到我说话?!”   “对。”   林瑄禾刚应完,脑海中就“叮”地响了一声,“恭喜宿主解锁新的任务——血腥的瓷器套组,完成任务,可获得十积分,累积三十积分后,可开启商城新模块!”   果然,凶器就是茶具,而茶具的所有者陈旭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此案悄无声息,若不是林瑄禾能听到凶器说话,这世上恐怕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起案件。   因此,林瑄禾想要破案的决心更加强烈。   她从前就是为了一腔热血考进警院,至今,她的想法也没有改变。   在她生活的世界里,警局有一句口号,叫做命案必破。   这四个字已经印在她脑子里。   林瑄禾努力与凶器沟通,“你的主人是谁,你喝过血吗?然后又洗了澡?”   茶具沉默片刻,幽幽道:“人才会洗澡,我不是人,我也不会喝血,你是想问我砸过谁吧?”   它长叹一声,说:“还以为终于不必那么寂寞,原来你是个傻子,精神有问题。”   林瑄禾:“……”   不是,他们凶器界的说法都不统一一下吗?   她不是在配合它们吗!   林瑄禾板起小脸,“好,随便你怎么说,你先告诉我,有没有。”   “我怎么会砸人?我的身体,砸不了人。”   用瓷器杀人,估摸着砸的是头,以人头的硬度,瓷器一定会碎,它说它砸不了人,倒也没说假话。   茶具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仔细看看我。”   林瑄禾一听,立刻打起精神,凑过去仔细查看。   茶具说:“再近些,才看得清楚。”   林瑄禾的眼睛都快粘在茶具上了,“你的身上是不是留下了凶手的线索?在哪里,是什么样的,能作为证据吗?”   茶具神秘道:“没有,没留下。”   “那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茶具说:“看到我曼妙的身姿了吗?多么流畅,多么窈窕,我的身材可是一级棒!手感也是一级好呦!”   林瑄禾:“……”   这种茶具,要不还是砸了吧? 第13章   林瑄禾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她从抽屉里拿出赵淑佳送给她的木制首饰盒,面无表情道:“你再不配合,我就砸了你。”   茶具笑嘻嘻道:“砸呗,我可不怕砸,你不怕震手就行。”   林瑄禾:“……”   她被一个凶器威胁了。   ……   它是不是知道她不敢把它怎么样?!   林瑄禾捂着乱糟糟的脑袋,头痛得很。   以前审讯难缠的犯人时,她都没觉得这般头痛过。   林瑄禾说:“好,我们重新回答问题好不好?”   茶具欣然同意,“你说。”   林瑄禾问:“利用你去杀人的,是不是陈旭晖?”   茶具:“你怎么知道我是我们那届身材最好的?”   林瑄禾:“……,你杀的是谁,是陈旭晖周围的人吗?”   茶具:“你怎么知道我是最聪明的?除了我,它们都不会说话呢。”   林瑄禾:“……”   砸了砸了,全都砸了。   赵淑佳端着水果上来时,就看到林瑄禾一个人在床上疯狂打滚。   见到这一幕,她叹口气,或许她的确把林瑄禾逼得太紧了。   孩子都疯了。   赵淑佳敲了敲门,走进去,把水果放到书桌上。   她轻轻拍了下林瑄禾的肩膀,尽量温柔道:“瑄禾,我们谈谈。”   林瑄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小脸仍然是严肃的,“谈什么?”   赵淑佳斟酌道:“以前是我太着急了,规矩可以慢慢学、慢慢改,我不会再催你。不过念书的事情,还是让景一帮你联系联系老师,换一个专业。随便学些其他的专业,总比做警员好,危险又辛苦,你不是做这个的料子。”   赵淑佳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很好了,如果要去做警员的是林清钰或者林景一,赵淑佳都不会这么反对。   可林瑄禾不一样,她脑子反应慢,体能也差,万一遇到坏人能逃得掉吗?   然而林瑄禾却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问道:“您想让我做什么?”   “你的成绩不好,不过还是先把学历拿到,你可以多与小陈沟通交流,如果将来能结婚,是最好不过的。”赵淑佳苦口婆心地劝道,“小陈能力强,你们两个生活,我也能放心,唉,最好早些生个孩子,这样就安稳了。”   林瑄禾知道,赵淑佳绝对不是一个喜欢被困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人。   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自己留在家里。   等孩子稍微大一大,她再想出去,也没机会了。   可赵淑佳却期盼着林瑄禾能做家庭主妇,说明在赵淑佳心中,林瑄禾是无法胜任其他工作的。   林瑄禾看着赵淑佳,眼底几乎没有情绪起伏,“您对林茵的规划是什么?”   赵淑佳怔了怔,“林茵?”   “您想让她做什么?”   赵淑佳自然而然说道:“她将来可以选择继续深造,或者去清钰的公司工作,如果她对厂子有兴趣,也可以安排一下,不过近几年厂子一直在走下坡路,我是不怎么看好……”   林瑄禾笑了一下。   赵淑佳不解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笑?”   “在你心中,林茵可以为自己的事业努力,而我就只能赶紧抓住一个男人嫁了,”林瑄禾认真道,“我明确地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我喜欢做警员,未来是一定会去局里的。如果你看不惯,我可以一直住学校宿舍,不会回来麻烦你。”   她现在已经有小五百块钱,省吃俭用生活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反正晏昀看起来也不会让她参与破案。   林瑄禾说完,便起身走到门边,“您如果只是来找我说这件事的,就不用了,毕业后我就会去局里。”   赵淑佳被林瑄禾当面泼了冷水,脸色极差。   她勉强笑笑,“瑄禾,我这是为你考虑,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路。”   “我对扒着男人过日子没兴趣,相信你也不喜欢,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就别强加给我了。”林瑄禾看了一眼房间门,“你若是喜欢这个房间,我可以让给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淑佳只能灰头土脸站起来,先离开。   她百思不得其解,从前软弱的林瑄禾,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以前林瑄禾好歹也算是听话,现在是一点儿话都不听了。   赵淑佳叹口气,愈发觉得林瑄禾实在是太任性。   等她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她就会发现,在社会上,有能力的人才能站稳脚跟。没有能力的,只会被一批批淘汰,林瑄禾或许就是最早被淘汰的人。   林瑄禾关上房间门,心中郁闷。   在赵淑佳找她谈话时,茶具一直没闲着,唠唠叨叨地介绍它曼妙地身姿。   林瑄禾白了茶具一眼,打算将它收进去。   茶具忽然又叫起来,“太挤了,真的太挤了,你把我放出去吧。”   最开始,它念叨的好像也是这句话,它是不想被装起来?   好像有些奇怪。   林瑄禾没多想,装好茶具后,将它又放到带锁的抽屉里,这才放心。   接着,她收拾好明天要带去学校的东西,便往楼下走去。   她打算再去局里碰碰运气,试着找一找最近有没有报失踪的案子。   知道凶器的存在,却找不到尸体,林瑄禾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刚下楼,林瑄禾便撞见进门的林清钰。   林清钰工作忙,在公司附近另有房子,不经常回来。   林茵正和赵淑佳一起喝咖啡,见林清钰回来,两人都走了过去,林茵更是直接扑进林清钰怀里,她笑容灿烂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林茵似乎很黏着大哥林清钰。   林清钰不太自在,试图推开她,“都多大了,不能动不动就这样了,你未来丈夫看到了不好。”   林茵撇撇嘴,依然高兴得很,围在林清钰身边,看他带回来了什么,“买了烧鸡吗?我好像闻到味道了,是不是还有桃?”   看着林茵与林清钰亲昵的模样,林瑄禾偏开目光。   她能感觉得到,原主最希望的就是与家人关系亲密,可对原主来说,这只是幻想。   林清钰只会给她零花钱,不会与她亲近。   而林茵则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还可以光明正大告诉别人,这是她的哥哥。   林瑄禾大步走下楼,对赵淑佳说道:“我出去一趟,晚上在外面吃。”   林茵正撒娇要鸡腿吃,林清钰听到林瑄禾的话,抬眸看过来,“今天景一也回来,我买了烧鸡,如果有时间就一起回来吃。”   林茵笑容微僵,不过只有一瞬,她很快调整过来,笑道:“是呀,你还没见过景一哥几次吧?他见了你,一定很开心。而且景一哥最喜欢吃烧鸡的鸡腿了,你俩一人一个,正好。”   林瑄禾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林茵。   再看赵淑佳,果然已经开始心疼了。   林瑄禾觉得这母女俩还是蛮好笑的。   她淡定道:“我回来时会带一个烧鸡,你放心,鸡腿全给你,林家应该不缺一个鸡腿,不用故意让给我。”   说完,林瑄禾不再理会林茵,大步离开。 第14章   不知是不是因为脑中有原主的记忆,林瑄禾挺不待见林茵的。   林瑄禾在后世一直被认为是冷情的人,情绪十分稳定,不会大哭大闹,也没什么共情能力。   三观还算正常,但也仅限于正常而已。   但想到林茵在原主面前努力扮演一个好女儿的角色,林瑄禾有些反胃。   她能理解林茵心中的恐惧,她在林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养女,林家的亲生女儿突然回来了,她自然会有危机感。但她明明已经备受宠爱,可一旦林家人关心原主,她就会无比紧张。   林茵努力在林家扮演一个好女儿的形象,将原主挤压得毫无生存空间。   哪怕她愿意分给原主一丝一毫的爱,林瑄禾都不会把精力分到她身上。   原主在这样的家庭生活,实在是算不得幸福。   原主不会骑车子,赵淑佳就没给她配,林瑄禾只能走到公安局。   幸好林家离局里很近,当初林瑄禾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回林家睡了两晚。   暮色苍茫,远山山尖隐在余晖之下,四处风清云秀。   不少厂子已经下班,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穿着工装、推着自行车走在街上,说说笑笑。   街边的小贩卖力地叫卖着,北冰洋汽水是最受欢迎的。   林瑄禾加快速度来到局里,她怕晏昀也会准时下班。   不过她显然多虑了,到大门前时,她正好遇到下班的田琳,田琳笑着告诉她,晏昀一般都是留在最后才走。   嘱咐完林瑄禾,田琳意味深长道:“瑄禾,我们晏队很优秀的,你在学院打听打听,肯定能听到他的名字,你俩可得好好相处。”   林瑄禾不明所以,点头应下。   晏昀可是她最准确的情报来源,她当然要像供凶器一样供着他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供着凶器?   一定是自恋的茶具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林瑄禾一边往晏昀的办公室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茶具说的那几句话。   炫耀自己、给自己捧场、吹牛、嫌挤,这些话组合起来,似乎有些怪怪的。   其中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思索间,林瑄禾经过警员们的办公区域,来到晏昀办公室前。   曾和田琳一起在张建明家出现场的男警裴远看见林瑄禾,神情不太自然。   一旁的席元青碰了下裴远的肩膀,小声说道:“这个女生看着很眼熟。”   裴远更加郁闷。   他比林瑄禾大一届,刚参加工作一年,还是局里的新人。   这一年,他基本上没能为案子做出什么贡献,虽然他是新人,经验不足很正常,但局长总说,晏队刚进队里时就十分优秀,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压倒好几个老警员,成了大家心服口服的队长。   与晏队比起来,他实在是太逊了。   他已经输给晏队很多,没想到还会再输给林瑄禾。   真是怪了,林瑄禾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怎么就想不到呢?明明从前已经办过类似的案件。   裴远正胡思乱想,席元青忽然拍了下桌子,“我想起来了!她好像马上就要毕业了,成绩特别差,体能也很差,我前些日子去学校,正好遇见她了,是老师和我说的。老师们看见她都头疼,害怕她工作以后出问题。”   席元青的话,给了裴远一些动力。   他念书时,成绩可都是名列前茅的。   再努努力,他起码会比林瑄禾强!   另一边,林瑄禾已经进了晏昀的办公室。   见林瑄禾过来,晏昀似乎并不惊讶,他抄着口袋,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就算有案子,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规定,你是警院的学生,应该懂。”   林瑄禾道:“我是不是来问案子的。”   晏昀松了口气。   林瑄禾又说:“如果听到有案子发生,我会自己去看。”   晏昀:“……”   她还不如直接过来问问。   晏昀耐着性子问:“所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我翻看过去的旧报纸时,看到看到了一起七年前的案子,”林瑄禾拿出一张记好笔记的纸,“当年共有五人失踪,失踪者都是女孩,古怪的是,每一次凶手都只将女孩的衣服摆在明显的地方,可一直都没有找到尸体或者女孩本人。这起案子似乎至今未破,是吗?”   晏昀瞥了眼林瑄禾递过来的纸。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报道上就连失踪女子的姓名都有。   晏昀却仿若看到什么刺眼的东西,他匆匆移开目光,低声道:“这个案子没什么线索,是没破。”   林瑄禾松口气,“那我就试着去找线索啦。”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晏昀,“这两天真的没有其他案子?”   晏昀蹙起眉来,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郑重道:“你还是学生,不要掺和危险的案子,不要去查。”   林瑄禾很果断地答应了。   晏昀一看便知,她根本没把他的叮嘱往心里去。   林瑄禾说:“既然没案子,我就先走了,我总觉得陈旭晖很古怪,你要是接到报案,记得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晏昀眉头仍然蹙着,好半晌没吭声。   等林瑄禾要走了,晏昀才回到办公桌前,拿出一叠档案,“这些是陈旭晖身边人的资料。”   林瑄禾一怔,回头看去。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晏昀竟然真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林瑄禾折了回去,想去看档案,却被晏昀制止,“每一份我都仔细看过,一切正常,没有人失踪,也没有人遇害。”   林瑄禾听了,有些困惑。   或许陈旭晖是随机杀人?   “另外,我筛选了最近的报案记录,”晏昀说,“的确有两个歌女失踪,她们原本就是高危人群,最近我们也在关注市内的迪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陈旭晖从来都没去过迪厅,没机会接近她们。”   林瑄禾知道,案子有些难办了。   她现在只知道有凶器的存在,却找不到尸体,要完成新任务有些困难。   晏昀提醒道:“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提醒你一句,没事别乱来,你自己还都只是个小朋友。”   林瑄禾蹙蹙眉,不太满意“小朋友”这个称呼。   晏昀根本没比她大几岁。   林瑄禾老老实实地道谢,“我知道了,这次十分感谢你,我会注意安全的,叔叔再见。”   说完,林瑄禾转身离开。   晏昀听了林瑄禾的保证后,才松口气。   现在的小孩子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们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旦出意外,可是会送命的。   还好林瑄禾听劝。   不仅听劝,还挺有礼貌的呢,还和他说叔叔再见……   叔叔?!   夕阳西垂,银色的月光代替了温暖的阳光。   林瑄禾没有直接回林家,而是买了一袋苹果,绕道去了陈旭晖家。   陈旭晖家就在林家楼后,也是一幢独立的小楼。   陈家是陈旭晖地爷爷留下来的,陈旭晖的父母都不住在这里,只有陈旭晖一人居住。   林瑄禾敲了敲门,里面很快有了回应。   陈旭晖穿了件灰色的背心,脖子上挂着黄色的围裙,看起来正在做晚饭。   见到林瑄禾,陈旭晖心中惊讶,他很快调整好自己,快步走过来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我哥回来了,”林瑄禾苦笑道,“不想待在家里,又不认识其他人,就想到你了。方便蹭顿饭吗?”   陈旭晖迟疑片刻,才给林瑄禾让开路,“请进,不过你应该提前说一声,我就煮了炸酱面,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我就爱吃炸酱面,”林瑄禾笑眯眯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改天我请你去新开的小饭馆吃饭。”   “好,”陈旭晖笑道,“你先进去,我出去再买些菜来。”   林瑄禾没有拒绝。   她正需要支开陈旭晖,就只能厚着脸皮应了。   等陈旭晖走远了,林瑄禾敛起笑容,快步走进陈家。   陈家的格局与林家差不多,只不过这房子是陈旭晖的爷爷的,所以装潢有些老旧。   沙发和桌子都是六十年代留下来的。   家里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陈旭晖是个爱干净的男声。   林瑄禾粗略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   她正想偷偷溜到二楼去看看,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声,“好挤,好挤……” 第15章   这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虚无缥缈、软弱无力,在林瑄禾耳边徘徊。   老城区电压不稳,头顶的电灯跳了一下,黑暗转瞬即逝。   林瑄禾不怕黑不怕鬼,甚至不怕人。   她可是新世纪地年轻人,特点就是胆子大,不信鬼神这一套,一个破灯而已,吓不到她。   林瑄禾冷静地从楼梯上退下来,寻找声源。   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我曼妙的身姿都快被挤没了……”   一瞬间,林瑄禾身体僵硬,头皮发麻。   曼妙的身姿不断在她耳边回荡。   这声音与陈旭晖送给林家茶具的声音一模一样,毫无分别,可那套茶具分明还在林家,而且被她锁在了抽屉里。   林瑄禾心跳一缓,凝神看向四周。   陈旭晖的家,留下的全是褪了色的老家具。   清风拂过,白炽灯在头顶摇摇晃晃,泛黄地灯光亦跟着摇摆。   院落里不断传来“嘎吱”声,大约是门没关好。   陈旭晖随时都会回来,林瑄禾不敢耽误时间,火速问道:“你不是在我家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家,你在哪里?”   “果然是个笨蛋,”茶具傲娇的声音传来,“我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人类能不能派一个聪明点儿的来和我谈话?”   林瑄禾:“……”   她被破凶器嫌弃了。   林瑄禾试探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声音像是从一个五斗橱上传过来的。   林瑄禾走到五斗橱前,看到上面摆着一个白色瓷做的碟子,上面还放着刀叉。   林瑄禾隐隐约约想到什么,她惊骇道:“是你?!”   “当然是我,否则还能是谁?你快把我放出来,太挤了,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林瑄禾浑身一震。   这声音不是从前面传来的,而是后面!   林瑄禾迅速扭头,蓦然撞到一双漆黑的眼里。   她心跳停滞了两三秒中,才渐渐缓过劲来。   在五斗橱的正对面,摆着一个高柜子,柜子上方供奉着黑白照片。一个白发苍苍的慈祥老人正看着林瑄禾浅浅笑着,虽然是黑白照片,那双眼却是生机勃勃。   林瑄禾走到遗照前,粗略一扫,看到一个装着点心的小瓷盘。   “是你?”   “是我呦,唉,你到底能不能帮我,真的太挤了,我想出去,你放我出去……”   清晰的男声落下,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好挤,好挤,放我出去!”   这声音此起彼伏,好似充斥在陈家每一个角落。   林瑄禾诧异地看着四周,但凡是能见到瓷器的地方,她似乎都能听到声音。   这么多瓷器都能发出声音,不可能每一个都杀过人。   而且这声音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只能说明,凶器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它是被烧成灰后,做成了瓷器!   难怪,难怪它一直说好挤!   瓷器是由瓷石、高岭土等烧制而成,它被烧成粉末,又捏进瓷器里,相当于直接把人砌在了十几米厚的墙壁里,当然会挤!   有凶器在,就一定有死者,林瑄禾看了一眼墙上古老的钟,匆匆向其他房间走去。   陈家与林家格局一致,一楼共有三个单独的房间。   其中两间看起来像是老人住的房间,但里面干干净净,时常有人打扫。   另外一间……   林瑄禾站在房间前,看着门上挂着地锁,一时沉默。   越是上锁的房间,越可疑。   月华冰凉如水,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城市,远方炊烟袅袅,一片热络之景。   陈旭晖去副食店买了熟食,他提着塑料袋,在陈家门前漫不经心的晃荡着。   恰好有邻居经过,陈旭晖淡淡一笑,温柔的与他打招呼。   那人停了下来,主动说道:“听说林家的两个小子今天都回来了?他们家算是热闹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又领回来一个!”   陈旭晖有意无意瞟了眼家里,淡笑道:“是啊,人多热闹。”   “这次赵淑佳要头大了,听说她那个亲生女儿人不怎么样,看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张嘴就是她那几个孩子,现在可算是要闭嘴了。”   陈旭晖保持着微笑,“这话是谁说的?有证据吗?”   邻居一愣,“啥?”   “我说,她亲生女儿不怎么样这句话,有证据吗?”   邻居被陈旭晖问得一脸茫然,“赵淑佳亲口说的啊,说女儿是从乡下来的,染了一堆坏习惯。”   陈旭晖淡淡一笑,“会对着外人说自己女儿坏话的妈,又能是什么好妈。”   邻居张张嘴,无法反驳。   还真是,哪有亲妈在外诋毁自己闺女的?按理说,人家孩子在农村长大,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怎么看都不会太差的嘛!   “赵淑佳可真过分!”   陈旭晖轻轻松松控制了场面。   他看着邻居走远,又拉着另一个人唠叨着,“你说这赵淑佳啊,当亲妈的,二十多年没见过亲闺女,也不好好弥补人家……”   陈旭晖满意地笑了一下。   他再度转过身,看着半开的家门,唇畔漾出浅浅的笑容。   房间门前,林瑄禾试图用铁丝打开门锁。   但九十年代地门锁真就比后世的锁结实得多,林瑄禾试了铁丝和其他钥匙,门锁纹丝不动,一点儿都没有要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系统“叮”了一声,提示道:“宿主可前往商城购买【□□】,只需6积分。”   林瑄禾蹙着眉,在心里白了系统一眼。   她一共只赚了5积分,上哪去找6积分去?   不过□□的用途很多,将来攒够了积分,她还是得买一个。   林瑄禾正思索着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开门,身后忽然掀起一道风。   林瑄禾心中一惊,她警惕性一直很好,旁人接近她,她一定会察觉,可陈旭晖已经走到她身后,她竟然才察觉到!   林瑄禾低下头,四处张望着。   陈旭晖垂眸看了她片刻,低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林瑄禾佯装被陈旭晖吓到,转身跌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陈旭晖弯着唇,在林瑄禾面前蹲下来,朝她伸出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16章   陈旭晖生着一张温润的脸。   九十年代虽然比七八十年代富裕得多,但绝大多数人还在为生存奔波,脸上多少带着疲惫和沧桑。   陈旭晖不同,他的眼睛有如一汪清泉,气质干干净净,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与杀人凶手无关。   但林瑄禾元见识过,表面人畜无害的人,实际上残忍杀害了三个小姑娘。   林瑄禾搭着陈旭晖的手臂站起来,故作苦恼道:“我的耳钉掉了,好像弹到这边了,但是没找到。这个门锁着,是不方便进去吗?”   陈旭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屋门。   林瑄禾垂了垂眸,目光黯然,“不方便也没关系的,耳钉是我妈刚给我买的,不算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不过我妈本来就不喜欢我,再丢了耳钉,我怕……”   她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林瑄禾就是故意要让陈旭晖开门。   他敢开,她就敢进去开,若是他不敢开,那就说明他心中有鬼。   陈旭晖竭力忍着笑。   这小丫头明明聪明得很,知道该怎么拿捏别人,赵淑佳竟将她说得一文不值。   他可从没见过如此有趣的小姑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拒绝?   陈旭晖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我爷爷的房间,说实话,我已经好久没进来过,都忘了是哪把钥匙了。”   “原来是爷爷的房间啊,”林瑄禾若有所思,“我妈说,陈爷爷做瓷器很厉害,他教你了吗?”   “嗯,”陈旭晖推开门,答道,“我小时候就会,爷爷还夸过我做得好,不过我兴趣不在这里,就没继续做下去。爷爷还很生气,骂我不孝,将我赶走了。”   林瑄禾心里一沉。   如果陈旭晖会做瓷器,那外面那外面那些掺了凶器灰烬的瓷器,就很有可能是陈旭晖做的。   说话间,房间门已经完全被打开。   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长时间没通风,木制的地板和家具禁不住放。   映入眼帘的是衣柜上的大镜子,衣柜是三开门的,两边放衣服,中间是一个大镜子。   镜子正对屋门,在风水上来说似乎不太好。   林瑄禾走进房间,里面似乎一切正常。   她目光落在柜子上,上面只浅浅浮着一层灰,陈旭晖或许有几日没进来了,但绝不像他说的,是已经好几年没进来过。   但就如陈旭晖所说,房间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可能藏着尸首。   林瑄禾拧柠眉,装模作样的在地上找起来。   床下也没异常。   陈旭晖说:“这房间的门缝是有些大,不过不会刚好跳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林瑄禾便惊喜道:“找到了!”   她举着事先准备好的银耳钉递过去。   陈旭晖一怔,将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找到就好。”   找到耳钉,林瑄禾再没有留在房间的理由。   她跟在陈旭晖身后走出去,就在抬腿的瞬间,她隐隐听到一个声音,“听,猎物又来了。”   林瑄禾猛地回头。   这声音,与茶具的音色不一样!   夜色一深,但凡有不熟悉的人走进巷子,邻居家的大黄狗都会唤个不停。   林景一经过时,便被大黄狗热情迎接了。   他小心翼翼避开狗,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   林清钰和林茵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吃饭了,林荫见林景一走进来,甜甜笑道:“二哥,你回来啦。”   林景一笑眯眯的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喏,礼物。”   “谢谢二哥!”林茵欢喜地接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惊喜道,“是运动鞋?”   “我托朋友从国外买的,国内没有,你先试试。”林景一一边说一边看向四周,“林瑄禾不在?我给她也买了。”   说实在的,他原本真就没想起来自己多了个妹妹。   还是朋友提醒他,他才想起来也该给亲妹妹买一双,不能厚此薄彼。   林瑄禾在林家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他平时忙着念书,空闲时间就帮导师干活,实在没时间顾及家里的琐事。   满打满算,他和林瑄禾也就见过两面,虽然是亲妹妹,他也想尽力对她好,但真说感情的话,他对她真没什么亲情,两人几乎和陌生人差不多。   加上赵淑佳给他打电话时,总是念叨林瑄禾不好,林景一对她的印象就变差了。   可这话落到林茵耳中,却又让她心中生出危机感来。   林景一买礼物会带着林瑄禾,是不是很喜欢这个亲妹妹?   如果真是这样,她以后该怎么办?   林茵挤出一个笑容,“听妈说,瑄禾不经常回来,今天可能也不回来吃了。”   林景一不解道:“当初她不是很愿意回到林家吗?”   林瑄禾一听说自己是林家的孩子,当下便吵着要回林家,再也没去溪家看过,这事不是秘密。在林景一看来,这多多少少有些忘恩负义了,再怎么说,溪家将林瑄禾抚养长大,就算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也有养育之恩。   “我也不清楚,”林茵笑道,“可能她有事要忙吧。”   林景一蹙起眉,有些不满。   当初林瑄禾回来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是想多陪陪赵淑佳,还说自己功课少,不忙。   怎么现在又忙起来了?   林茵话音刚落,开门声响起,林瑄禾推门走了进来。   林景一道:“瑄禾,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林瑄禾的目光在林景一身上扫过,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似乎完全不在意家里多了个人。   直到看到赵淑佳,她才说:“我在陈旭晖家吃过了,晚上不吃了。”   “陈旭晖?你怎么和他搅在一起了?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林景一皱眉道,“你不在家里多陪陪妈妈?”   林瑄禾好笑地看过去,“你三个月不回家,不在家里多陪陪妈妈?”   这话换谁说都行,他林景一来说,是不是有些搞笑了?   林景一:“……”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上次见面,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女生来着。   林景一还想再说些什么,林瑄禾已经懒得理他了。   她径直走到林清钰面前坐下。   想到林清钰给过自己零花钱,林瑄禾客客气气地对一百块钱说道:“请问你认识晏昀吗?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我有事找他。”   林景一抱着运动鞋,惊悚地看着林瑄禾。   在林家,林清钰的地位是说一不二。   他就是个出了名的活阎王,林景一是被他揍大的,他平时都不敢和活阎王大声说话。   这林瑄禾见了活阎王,怎么一点儿都不怕的啊?! 第17章   林瑄禾与林清钰交谈时,林景一背部挺得笔直,一声都不敢吭。   这是条件反射的动作,整条胡同的同龄男生见了林清钰都是一样的反应。   林景一是不知道林清钰怎么做到的,但他大哥当年的确是学习又好,还能将他们揍得服服帖帖的。   小时候他调皮捣蛋不懂事,赵淑佳买了数量正好的糖人回来。   林茵是女生,吃得慢,他吃了自己的,还想去抢林茵的。   林清钰看到后,巴掌直接招呼到背上,于是林景一才懂得,妹妹是该用心照顾的。   林景一这些年和赵淑佳一样,从未吃过苦。   即便父亲早逝,但很快就有林清钰顶了上来,林景一伤心过后,日子就和从前一样过了下去。   他在林清钰面前,一贯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的。   可林瑄禾与林清钰说话的态度很随意。   虽然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恭敬,但林景一总觉得这恭敬不是对林清钰的。   此时此刻,林瑄禾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百块钱,态度很诚恳。   一百块钱没立刻回答林瑄禾,而是若有所思道:“你有事找他?你现在既然在和陈旭晖接触,不好再接触其他人。”   林景一听了这话,魂儿都快吓走了。   林瑄禾是怎么敢的,竟然想在林清钰面前脚踩两条船?她不知道他们大哥是著名的道德标兵吗?不仅严于律己,还严以他人。   可林瑄禾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她平静地解释道:“有个案子,我想请晏队帮忙,但他现在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我找不到他。”   一百块钱沉默片刻,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晏昀的联系方式,“如果需要去找他,来找我,天太晚,不能自己走夜路。”   林瑄禾眼底难得露出笑容,笑眯眯地应下。   眼见林瑄禾心情愉悦的上了楼,林景一都没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林茵心情复杂地看着林清钰,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去陪瑄禾?”   她不明白,林清钰和林瑄禾根本没见过几次,为何他们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很担心,他们一旦有共同的秘密,将来会不会越走越近。   而她,也就离林家越来越远了。   “不需要,”林清钰看向林茵,“你们两个人不算熟悉,关系多多少少有些微妙,你暂时不用去见她,她会多想。”   林茵怔住。   大哥他……这是在指责她吗?   看着垂头丧气的林茵,赵淑佳忍不住解围,“是啊,茵茵,瑄禾还不太懂事,等她以后慢慢变好了,你们两个一定会是很好的姐妹。”   听到赵淑佳的话,林清钰蹙眉看了过来。   他回家以前,在胡同里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原本还没放在心上,如今看起来倒是真的。   林清钰脸色微沉,说的话虽然恭恭敬敬,但却不容辩驳,“妈,今天的事我听张嫂说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林瑄禾有句话说的很对。我们对她没有养育之恩,我们成长的环境不一样,不能要求她成为你想象中的女孩。溪家条件不好,她能考上大学,的确需要很大的努力。”   这话别人说说,赵淑佳或许会觉得对方只是在给她台阶下,可从林清钰口中说出来,她就不由得多想一想了。   真的是她对林瑄禾太苛责了?   林清钰几句话,把家中弥漫的硝烟按了下去,却让林茵更加不安。   林清钰这般向着林瑄禾,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接纳她了?   在林家,林清钰说的话最管用,以后……林家人是不是都要接受林瑄禾了?   见林茵神情恍惚,林景一于心不忍,“不管怎么说,目前来看,我们的生活习惯的确不同,以后我们多包容她就是了。不过大哥,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怎么提到晏昀哥了?”   林景一从小就是嚣张跋扈的性子,唯有两个人必须叫哥。   一个是亲哥林清钰,再一个就是晏昀。   没办法,这两人的拳头太硬,识时务者为俊杰,林景一还想活命。   林清钰道:“你不是听到了,她说是有案子。”   “听到是听到了,可她能有什么案子?”林景一困惑道,“她可是他们学校的倒数第一,老师都劝她转专业了,她掺和进案子里,那凶手还不撒了欢了?”   林清钰面色平静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上好的茶叶,散出浓郁的茶香。   他浅浅品了一口,放到一旁,才慢条斯理道:“听晏昀说,他们经手的一个案子,瑄禾帮了他们的忙。”   “帮忙?”林景一傻乎乎地问道,“帮到啥了,她是捡到什么,还是看到什么了?”   不仅是林景一,林家其他人很难想象,林瑄禾能帮晏昀什么忙。   晏昀和林清钰一样,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很优秀。   在他们眼里,如果是晏昀解决不了的案子,那更不用指望别人了。   林清钰语速更慢,“似乎是案子方向有误,林瑄禾帮他们纠正过来,还找到了凶手。哦对了,她好像还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几日最好多关照关照她,毕竟是小姑娘,别在心里留下阴影。”   话虽这么说,可林清钰自己心中也有迟疑。   看林瑄禾方才的状态,显然不像是留下了什么阴影。   正相反,她神采奕奕,眼底闪着清透的光芒。   晏昀对她也赞赏有加,他实在很难将自己看到的林瑄禾与赵淑佳口中的林瑄禾联想起来。   林清钰一席话,彻底惊到了林家众人。   林茵面如死灰,若是她遇到尸体,恐怕会吓得走不动路。   而林瑄禾不仅不害怕,还能帮着警方破案。   这……究竟是为什么?   另一边,林瑄禾没有直接回房间,她先去了二楼走廊。   九十年代,装电话的家庭还不是很多。   一部电话要三千多块钱,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电话都是奢侈品。   林家一共装了两部电话,一个在客厅,另一个在二楼走廊。   家中几个孩子都住在二楼,装电话是为了方便他们。   林瑄禾看着笨拙的红色电话,庆幸自己还会使用。   她拨通晏昀的号码,没过多久,晏昀便接起来了。   听到林瑄禾的声音,晏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刚刚接到通知,一个报社记者失踪了,是陈旭晖身边的人。” 第18章   失踪的记者叫孙红艳,今年二十五岁,虽然不是大学生,但也是正经高中毕业,家里有点儿关系,就把她塞进报社了。   据说孙红艳一直在追求陈旭晖,时不时的就会帮陈旭晖带个早餐,二人的关系在报社人尽皆知。   甚至有人认为,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   自由恋爱的人越来越多,谈恋爱已经不是稀奇事。   孙红艳模样也算俊俏,陈旭晖的口碑又一向不错,大家还是很祝福他们的。   只不过晏昀一听到这些消息,就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   因此,在林瑄禾打电话给他时,他特意叮嘱了林瑄禾,“案子没破,我就和你说这些,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林瑄禾眼睛转了一圈,对晏昀肃然起敬,“明白!感谢叔叔的信任,我马上就去陈旭晖家!”   晏昀:“……”   她明白个鬼。   换做是队里其他人,晏昀的暴脾气早就该上来了。   但一想到林瑄禾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晏昀到底是没好意思发火,他耐着性子说道:“我是为了告诉你,陈旭晖这个人可能很危险,你这几天最好不要联系他。等案子破了,他若没有嫌疑,你再和他相亲也不迟。记住了吗?”   林瑄禾恍然大悟,“哦,记住了。”   晏昀:“……”   他觉得自己又被敷衍了。   晏昀还要出警,没时间再和林瑄禾唠叨,他只能叮嘱几句便挂了电话。   而林瑄禾也没辜负晏昀的“信任”,放下电话后便往楼下跑。   林景一几人正谈笑风生,见林瑄禾风风火火跑下来,林景一不解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有点儿事,”林瑄禾随口敷衍,“晚上不用等我,你们先睡。”   说完,只留给林家人一个后脑勺。   林清钰蹙眉看过去。   在此之前,他刚把晏昀的联系方式给了林瑄禾,没过多久,林瑄禾就跑出去了。   林清钰其实也不太相信林瑄禾能有什么案子,所以她去找晏昀的原因……   林清钰攥了攥拳。   这小子,勾搭女人,勾搭到他妹妹头上了。   出了门,林瑄禾直奔陈旭晖家。   陈家和林家离得近,林瑄禾没跑几步便留意到,陈家一片漆黑。   她和陈旭晖刚分开没多久,临走前,陈旭晖称自己还要再看会儿书。   林瑄禾大步走过去,敲了敲门。   陈家没人回应,倒是路过的邻居见林瑄禾眼熟,笑着说道:“你找小陈呐,小陈刚刚出门了,不在家。”   陈旭晖不在家。   林瑄禾道过谢,没有立刻离开。   待邻居走后,她才围着陈家绕了一圈。   在陈旭晖爷爷的房间里,她分明又听到了其他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音色不同,就说明凶器也不止一个,那么遇害的人就也……   林瑄禾不敢继续想了。   她凭借着回忆,停在陈旭晖爷爷的房间前。   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林瑄禾怀疑陈旭晖爷爷的房间下还有密室。   或许密室门一开,他们就能看到几具尸体摞在密室里。   林瑄禾仔仔细细观察着,终于从杂草间看到了一片透明的玻璃,是窗户!   窗户地面积极小,更像是普通的透气窗,连孩子都无法通过。   若是透气用……面或许还藏着活人?   但陈旭晖现在不在家,就算是他绑走记者,想来记者也不会在地下室里。   林瑄禾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将情况告知晏昀。   晏昀已经出警,现在应该是赶去陈旭晖所在的朝阳报社了。   事不宜迟,林瑄禾立刻动身赶往报社。   靠两条腿太慢,林瑄禾先回了一趟家,向林景一借自行车。   赵淑佳不愿意骑自行车,家里只有林景一有。   林景一狐疑地看着林瑄禾,“你会骑自行车?我记得谁说过你肢体不协调来着,你要去哪,要不我带你去?”   “人多不方便,”林瑄禾故作苦恼道,“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已经学会骑车了。”   林景一将信将疑的把钥匙交给林瑄禾。   林瑄禾抓起钥匙就跑。   林景一好奇地看向林清钰,“大哥,她真的会骑……”   林景一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一个脸色颇差的林清钰。   林清钰呵呵冷笑,晚上约人,还不方便让其他人见到,晏昀是活腻歪了吧?   林景一:“……”   算了,别招惹。   林景一只能自己去追林瑄禾,他还想再叮嘱她骑车子地方法,可刚一出门,就见林瑄禾骑着车子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不仅速度比他快,骑得还比他稳。   林景一:“……”   到底是谁谎报军情?   林瑄禾匆匆赶到报社,果不其然,她刚到楼下,就见到田琳和席元青。   田琳惊讶地看着她,“是晏队叫你来的?”   林瑄禾果断点头。   “晏队已经上去了,在四楼,我们还要去周边转转,你自己上去找他吧。”   林瑄禾道过谢,三两步跑进楼。   席元青抱臂纳闷道:“晏队好像很喜欢她啊,怎么回事?”   “人家聪明呗,”田琳说,“还是学生,观察力就很强,好苗子不多,晏队当然得珍惜。你别看人家了,咱俩赶紧干完活,万一人真出事了,谁担得起责任?”   席元青不太服气。   他天赋也不错嘛,晏队怎么没重视他?   八成是有其他关系。   孙红艳其实只失踪了两个小时。   她是成年人,按理说,失联两个小时不算什么,现在又不是手机普及的时代。   但同事地反应却很紧张,“今天我和红艳一起加班,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六点左右她说饿了,要去楼下买碗面吃,但一直没回来。”   裴远一边记录一边问道:“会不会是回家了?”   “不会,”同事说,“我俩今天要赶稿子,估计得忙到九点钟,红艳这个人很重视工作,是不会一句话不说直接走的。我问过楼下卖面的老板,他说红艳根本没去过,真是太奇怪了。”   裴远面露难色,“可她毕竟二十多岁了,或许是因为家里有急事,临时走了?你坚持认为她出事了,这实在是……”   他话音刚落下,身后忽然传来清脆地女声,“是不是还有其他情况?”   裴远回过头,在看到林瑄禾的瞬间,头立刻大了,“你怎么又来了?我们正在调查,如果有其他情况,他早说了。”   晏昀也蹙眉看了过来,他扶着额叹口气。   这丫头果然还是来了。   同事听到林瑄禾的话,苦着脸道:“其实,其实是有些情况。”   裴远:“……”   她能不能早点儿说清,别让他太快打脸?   “是这样的,红艳最近情绪一直不好,我问过几句,她说是被男朋友纠缠了。她男朋友好像控制欲很强,想害她,她特别害怕,都不敢回家,已经在我家住了好几晚了。”   林瑄禾闻言,看向晏昀。   晏昀快步走过来,将林瑄禾拉到一边,低声道:“听到了吗,我不是和你说了,陈旭晖很危险,你别插手。”   林瑄禾蹙着眉不吭声。   晏昀叹口气,“要不你干脆就和林清钰继续接触算了,他人也还凑合。”   林瑄禾越听越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他接触?”   晏昀反问,“你忘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记得啊,”林瑄禾说,“是他给我零花钱的关系。”   一出手就一百块呢。   晏昀听得咬牙切齿,林清钰这小子,都学会拿钱买人了?! 第19章   裴远将获得的信息都记在笔记本上,扭头去找晏昀。   他们这个小队,还得晏昀来安排工作。   他见晏昀与林瑄禾正背对他们小声交谈什么,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笔记本。   裴远尽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晏队,孙红艳的男朋友陈旭晖嫌疑很大,我们直接去抓人吗?”   晏昀蹙眉回头,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林瑄禾。   人家小姑娘年纪不大,正和陈旭晖接触着呢,这会儿知道陈旭晖骗了自己,该难过了。   可林瑄禾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他们谈论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非但如此,林瑄禾还将拽了拽晏昀的衣袖,低声道:“在保证正常搜寻的前提下,最好能抽出一两个人来搜一下他的家,我发现他家里有地下室。”   晏昀倒吸一口凉气。   这丫头可真是个狠人。   谁将来做了她男人,准保要倒霉,她可是会大义灭亲的。   林瑄禾说完,又看向孙红艳的同事梁月,“你刚刚说,孙红艳这几日一直住在你家?”   “是啊,”梁月面带愁色,“我一个人住,所以无所谓。”   林瑄禾又问:“她在报社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这……在报社时还好,”梁月似乎是在回忆,“毕竟人多嘛,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我陪着她,她就不害怕了。”   “陈旭晖的工位在哪里?”   梁月指了个方向。   林瑄禾径直走过去。   “哎你……”裴远看向晏昀,“让她直接过去不太好吧?陈旭晖的工位我们也要查。”   晏昀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瑄禾的背影,跟着走过去。   他拉开陈旭晖的椅子,扫了一眼,低笑起来。   而林瑄禾则戴好早就准备好的手套,看过桌面后直接拉开抽屉。   她看着里面的东西,不动声色关上。   接着,她又走向另一个工位走去。   裴远忍不住制止道:“你不要乱走了,万一破坏了重要线索怎么办?我们现在应该全力去查陈旭晖。”   晏昀弯着唇,懒洋洋跟在林瑄禾身后,“裴远,你这是先入为主了,谁能保证陈旭晖就是凶手?如果因为我们判断失误,害了孙红艳的性命,没人能负责。”   说完,他单手揪住林瑄禾的衣领,远远地提走,“你怎么知道这是孙红艳的工位?”   裴远一怔,这是孙红艳的工位吗?梁月好像没提过。   被赶走的林瑄禾闷闷不乐,“钢笔的笔帽没盖好,应该是马上就要回来的,否则明早来了,钢笔肯定要干了。”   裴远仔细看去,果然,工位上不仅有没盖好笔帽的钢笔,还有两个敞开的笔记本和一叠照片。   工位的主人在离开之前显然还是工作状态。   晏昀又问:“有什么发现?”   晏昀敢问,林瑄禾就敢答,她扭头看向梁月,说:“抓住她。”   裴远立刻看过去,“是陈旭晖回来了?!”   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尴尬站在原地的梁月。   而林瑄禾的目光,笔直地落在梁月身上。   她惊骇地指着自己,问:“要抓我?”   “你没事吧?”裴远同样惊讶,“放着陈旭晖不去查,去查她?”   林瑄禾道:“我说的可不是查她,而是抓住她,这位警察叔叔的听力似乎不太好。”   林瑄禾能听出裴远对她的敌意,所以调侃起来也不顾及。   裴远精准地抓住重点,“叔叔?!”   “是啊,”林瑄禾理所应当道,“我管晏队都叫叔叔,你俩看着差不多大,我叫叔叔,应该没错吧?”   裴远脸色涨的像猪肝一样红,“我比晏队小五岁。”   林瑄禾仔细打量裴远片刻,得出结论,“你显老。”   裴远:“……”   他觉得再和林瑄禾争辩下去,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只能努力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   “你刚刚说,要抓梁月?溪同学,你虽然是警院的学生,但实在不够专业,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别给我们添乱了。”说完,裴远看向晏昀,“晏队,你分配任务吧,我想去找陈旭晖。”   “不用,”晏昀坐在孙红艳的工位上,翘着二郎腿,不太注重形象,“你有其他任务。”   裴远立正站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晏昀说:“恩,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行。”   裴远终于被晏昀表扬,心情激动,“我要做什么?”   晏昀道:“你把梁月带回去,好好审一审,另外,让田琳带人去孙红艳和梁月家搜一遍。”   裴远:“我保证完成……啊?”   他们晏队刚刚说什么?要带梁月走?!   裴远有些傻眼,“晏队,为什么要带梁月走?”   晏昀笑着看向林瑄禾,“是啊,为什么?”   “她撒谎了,”林瑄禾说,“她说孙红艳的男朋友控制欲很强,她很害怕。”   “这又如何?”   “我刚才问她,孙红艳在报社时的反应,她回答说因为人多所以不怕。”林瑄禾继续说道,“所以在她眼中,孙红艳的男朋友就是陈旭晖。”   裴远听不懂了,“楼下的保安都知道这件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瑄禾笑笑:“可在陈旭晖的桌子上,放着和孙红艳工位上一样的桃酥。都是在陈记买的,陈记的桃酥是现吃现做,保质期很短,这桃酥不是陈旭晖送给孙红艳,就是孙红艳送给陈旭晖的。另外,在陈旭晖的抽屉里,还放着两个礼物,蝴蝶结都没解开。至于孙红艳的抽屉里,则有一个新的男士皮夹和领带,虽然是新的,但是没包装。”   “也就是说,孙红艳曾送给陈旭晖皮夹和领带,但他退了没收,所以没有包装。而有包装的礼物,陈旭晖甚至还没来得及推给她。”   裴远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也就是说,陈旭晖和孙红艳二人之间,是孙红艳更主动。直到最近几日,也是如此?”   他说完,神情复杂地看着林瑄禾。   明明是他先来的报社,可他却没想过去查一查二人的工位,只是听了梁月的证词,就想去抓人。   这绝对是低级错误。   或许就是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才会犯这种其他人根本不会犯地错误。   裴远低着头,有些佩服林瑄禾的冷静。   她好像不会被情绪左右,总是能时时刻刻注重证据。   林瑄禾懒得关注裴远地情绪,继续解释,“就算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也绝不是像梁月说的,孙红艳害怕陈旭晖,怕到要躲到她家里。梁此事,要么是孙红艳撒谎,要么是梁月撒谎,无论如何,都要再审梁月。”   林瑄禾说完,目光投向梁月,森森一笑,“梁月,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被我们查到了什么……”   梁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我、我……我没撒谎,其实,其实红艳的男朋友,不是陈旭晖。”   林瑄禾跑了一趟报社,任务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过梁月胆子小,没敢再瞒着,将她做过的事情全都交代了。   梁月和孙红艳是好友,梁月的堂哥梁松因此结识孙红艳。   梁松一直喜欢孙红艳,两人似乎有感情纠葛。   再过几天,梁松就要去南方打工,他想带孙红艳一起走。   按照梁松和梁月说的,孙红艳对他是有情的,但不舍得离开家乡。他伙同梁月一起,打算强行将孙红艳带走,为了躲避警方视线,梁月故意将嫌疑都丢给陈旭晖。   当然,梁月之所以答应梁松,还是因为梁松给了她两百块钱。   在梁月心里,她好姐妹的自由就值二百块而已。   这么一对比,林瑄禾的一百块可真是个好人。   裴远带队,在梁松的住处找到孙红艳,幸好人没什么事,只是受了惊,休息几日便好。   晏昀则抽空送林瑄禾回家。   两人一起骑自行车往林家走。   今天的事,晏昀也有些先入为主了。   他对陈旭晖的观感一直不好,林瑄禾又一直怀疑陈旭晖,因此听说陈旭晖身边的人失踪,下意识以为自己就要看到尸体。   不过……   晏昀轻松地踩着自行车,歪头看向林瑄禾。   九十年代的街上,路灯不算多。   隔着好几米才能看到一个路灯,有一半的路段都是在黑暗里,林瑄禾巴掌大的小脸就在黑暗和明亮中交替着。   一路骑过来,她竟然也没有累了的意思。   晏昀问:“你说陈旭晖家里有地下室?”   “恩,就在他爷爷房间下面,很隐蔽,我去过他家,但没看到入口,应该特意隐藏过。”林瑄禾叹气道,“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陈旭晖有问题。”   晏昀若有所思,没再回答。   两人又骑了一会儿,晏昀发现周围的景色愈来愈熟悉。   这里不但离局里不远,而且……   晏昀问:“你家里挺富裕?”   他去过林清钰的家,林清钰家就在附近,林家可不是一般的有钱。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本市人,就算条件差一些,也差不到哪里去。   林瑄禾想了想,“是挺有钱的,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是外人。”   晏昀一时没能理解。   很快,林瑄禾停了下来,指着胡同边的小楼说道:“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我现在缺钱,不能请你吃饭了,以后有钱了再请你。”   晏昀倒不是为了得到林瑄禾的感谢才送她回家的。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去,林瑄禾已经将自行车靠墙放好,去开门了。   晏昀看着这熟悉的小楼,一时恍惚。   大约是听到开门的动静,屋里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人大步走了出来。   大门一开,就没什么可遮挡的东西了。   晏昀和林清钰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他们默契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禽兽。 第20章   林瑄禾不知道两个男人心里的小九九,她想着晏昀毕竟为了送自己才过来,又碰到林清钰,于情于理,她都该礼貌一些,便问道:“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清风拂过,晏昀和林清钰岿然不动。   肃杀之气渐起。   林瑄禾隐约感觉到一股杀气,她下意识看了眼陈家的方向,是陈旭晖回来?   陈家没动静。   而林家门口,杀气依然很重。   晏昀抄着口袋,吊儿郎当站着,上下打量林清钰,面带鄙夷。   林清钰的脸色也不太友好,冷声道:“你晚上邀请她出门,又这个时间回来,过了。”   林瑄禾吓了一跳。   陈家的事还没了结,起码她现在还不能离开林家,若想留在林家,就不能得罪林清钰。要是让林清钰知道是她自己跑出去的,他和赵淑佳指不定又要说什么。   林瑄禾为难地看向晏昀。   晏昀本要反驳,见林瑄禾可怜巴巴地撇着嘴,改口道:“我找她有正事。”   林清钰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   晏昀:“……,我说正事就是正事!”   原本晏昀不打算进林家的门,现在时间晚了,他再进去,多少有些打扰。   可看林清钰的态度,晏昀就不得不进去确认一下情况了。   晏昀看向林瑄禾,“好,去喝茶。”   林清钰侧身挡住他,挑了下眉,“不需要吧?”   晏昀呵呵冷笑,“怎么,怕喝绿茶?”   林瑄禾站在一旁,先看看林清钰,又看看晏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是朋友来着,感情已经破裂了?   男人之间的感情果然更靠不住。   林瑄禾回来得比较晚,赵淑佳本已要休息,听到动静又披上衣服走出来。林茵也下了楼,见赵淑佳出来,忙上前扶住她,“妈,我去开门就好了,你怎么起来了?”   赵淑佳叹口气,握住林茵的手,“瑄禾这么晚才回来,我当然担心了,她怎么就不如你一半懂事呢。”   林茵只是在心里笑笑,面上还冷静地劝着,“瑄禾可能是有什么事,您就别生气了。”   “就你这孩子心眼实,傻,”张嫂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走出来,嘟囔道,“你看你,天天帮着她说话,以后她能容得下你?还要我帮她热什么牛奶,这牛奶可贵着呢,她要是能记得你的好就算了,可你看看她的样子,能记得住吗?”   张嫂一番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林家三个孩子能长大成人,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三个孩子里,张嫂最疼林茵。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林茵从小就懂事、听话。   张嫂能看得出来,林茵知道自己是养女,一直害怕被抛弃,所以不管有什么情绪都会选择压抑。张嫂看在眼里,自然对林茵更上心。   林茵长大后,性格才渐渐开朗,可就是这时候,林瑄禾回来了。   如果她是个明事理的就算了,可张嫂怎么看林瑄禾都不顺眼。   乡下人,不讲卫生,整日唯唯诺诺的,聊天也聊不到一起去。她来之后,张嫂的银项链还丢了,肯定就是林瑄禾偷拿走地。   林瑄禾一回来,林茵该如何自处?   张嫂就怕赵淑佳弥补林瑄禾太多,把林茵挤得没位置,林茵这孩子心眼实,可不会和林瑄禾去抢。   听到张嫂这样说,赵淑佳心生愧疚。   她拉着林茵的手,怜惜道:“这些事我来操心就好了,你就安心学习,将来分配一个好工作,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哪能不操心,”张嫂睨了林茵一眼,抓住时机补充道,“瑄禾对茵茵的态度太差劲了,估计是怪她抢了她的位置,我看她对茵茵都没有好脸色。”   赵淑佳脸色一冷,“当初带茵茵回来,也是我太想念她了,她要怪,怪我就好,怎么能扯到茵茵身上?她如果怪罪茵茵,就太过分了,一会儿她进来,我和她好好谈谈。”   见赵淑佳还在心疼自己,林茵松了口气。   还好,赵淑佳心里还有她,她在林家起码还有一席之地。   赵淑佳话音刚落,屋里的大门便被打开,林清钰先走进来。   他身后便是林瑄禾,赵淑佳正想叫林瑄禾过去,忽然瞧见晏昀也进来了。   赵淑佳一愣,接着笑道:“晏昀来了,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提前说一声,我们好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东西。张嫂,快去给晏昀准备茶水。”   这么多年来,林清钰一人独来独往,身边只有晏昀这么一个朋友。   最开始,赵淑佳其实不太愿意林清钰和晏昀一起玩。   她第一次见晏昀还是十多年前,晏昀在学校和林清钰一起与街头的小流氓打架,被班主任喊了家长。   当时的晏昀已经有一米八多的个子,生得虽然眉清目秀,但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赵淑佳更喜欢爱读书的乖孩子,她怕晏昀把林清钰带坏。   但时间久了,赵淑佳发现,她这个好儿子,是真的交不到其他朋友。   于是赵淑佳越看晏昀越顺眼,恨不得天天供着,生怕晏昀不和林清钰一起玩。   幸好他们的友谊十分稳固,从未生过嫌隙。   晏昀冷笑地看了一眼与他友情稳固的林清钰,客气地笑着,“您不用忙,我待一下就走。”   林茵站在角落,偷偷看着晏昀,指着沙发低声嗫喏道:“晏昀哥快坐。”   念高中时,林清钰曾和晏昀一起去学校给她送书本,如果说林清钰的气质是如冬日薄雪般清寂,那晏昀就与林清钰正好相反。他可以是炽烈的暖阳,也可以是独立于风雪中的松柏。   林茵喜欢过晏昀。   她曾委婉地示过好,可晏昀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赵淑佳的教育让她不敢再往前走。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听说晏昀和哪个女生恋爱过,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一碰就痒。   林茵看着与晏昀一起进来的林瑄禾,心里直犯嘀咕。   林瑄禾怎么会和晏昀认识?   是林瑄禾犯了错,进局子了?   招呼着晏昀坐下后,赵淑佳拉了一下林瑄禾,叹气道:“怎么回来这么晚,还要人家送回来,像什么样子?我们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出息,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了。你过来,咱俩好好谈谈。”   晏昀一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险些被呛到。   他咳了好几声,实在是没忍住,偷偷看了赵淑佳一眼。   林家人就是这样对待儿媳妇的?   再怎么样,也该客气一下吧,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就能数落儿媳妇,等他走了,还会再做什么?   这丫头也真是的,都被林家人这般羞辱,竟还愿意待在林家,无名无分的,连个保障都没有。   林茵见晏昀似乎呛到,主动递来手帕,“晏昀哥,你用我的就好,干净的,刚洗过。”   晏昀客气道:“谢谢,不用了。”   他的目光几乎没在林茵身上停留,反而始终看着赵淑佳和林瑄禾。   林茵的笑容僵在脸上,脸颊火辣辣得疼。   晏昀却没有理会,反而正色道:“阿姨,瑄禾出门是为了案子。”   林清钰轻呵一声。   晏昀听到声音,白了他一眼,就差直接告诉他——禽兽要闭嘴。   自己女人被亲妈为难,他一句话都不说就算了,还在这里冷嘲热讽,真好意思。   赵淑佳轻叹一声,无奈道:“晏昀啊,你就别替她说话了,她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就她的成绩,还能帮你的忙?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晏昀笑道:“她的成绩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您放心就好了。”   晏昀也是从警院毕业的,他看人很准,林瑄禾头脑灵活,成绩不可能太差。   即便不是最优秀的,也肯定是优等生。   他敢拿他的性命打包票。   林瑄禾看向晏昀,“上次考试的确是倒数第一。”   晏昀:“……”   林清钰掀了掀眼皮,“成绩不重要,倒是你,还挺护着她。”   晏昀被林清钰气得不得了。   他这不是在帮他吗?他还不高兴了!   晏昀被林家特殊的相处方式冲击道,他缓了缓神,干笑道:“她……肯定有其他优点,我看她体力就很不错。”   林瑄禾说:“格斗也是倒数第一。”   晏昀:“……,你闭嘴。”   “总之,多亏了她,帮了我们大忙。”晏昀诚恳道,“她头脑灵活,虽然还在念书,但却能注意到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她已经帮我们破获两起案子,好好培养,将来一定大有可为。今天我们就一起救了一个女记者,再晚一步,女记者就要被带走了。”   赵淑佳愣愣地听着。   她了解晏昀,晏昀是不会说谎的,可正因了解,她才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正式地夸奖林瑄禾,她甚至不太相信这些词语是用来形容林瑄禾的。   赵淑佳的心情有些微妙。   正巧林景一打着哈欠走出来,听到这话吓坏了,“晏昀哥,你的意思是,瑄禾帮你们破案了?”   晏昀拧拧眉,“直呼姓名也太不礼貌了。”   怎么也该叫声嫂子。   晏昀一皱眉,林景一就哆嗦了一下,他连忙赔笑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过我们家的祖宗头脑很慢啊,功课还是倒数,怎么可能帮到你们?”   听了林景一的话,晏昀神色微冷,“如果不够了解一个人,就自己去了解,依我来看,她的头脑已经很灵光,比你强。”   林景一人快傻了。   林瑄禾不仅帮助警方破案,还得到了晏昀的认同?!   晏昀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臭,普通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就算是林景一,也时常被晏昀嫌弃脑子笨,现在晏昀主动夸奖林瑄禾,那岂不是说明,林瑄禾比他更聪明了?!   林瑄禾比他聪明……林景一忽然觉得他当初能考上研,是不是阅卷老师偷偷给他加分了?   晏昀的这些话,落在林清钰耳中,意义却不太一样。   晏昀毫不吝啬地夸奖林瑄禾,以林清钰对晏昀的了解,他相信晏昀的人品,他一定是图谋不轨。   歪心思打到他家里来,晏昀还真是有本事。   晏昀也看不爽林清钰,全程基本没看他。   交代完林瑄禾的事,晏昀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起身告辞。   临走前,晏昀白了林清钰一眼,道:“你小心点,别太过火。”   林清钰冷若冰霜,薄唇轻启,说出对挚友最友好的祝福,“滚。”   林家人将晏昀送走。   只有林茵还坐在沙发上,她看着面前那杯已经凉了的牛奶,咬着唇,死死抓着被晏昀拒绝的手帕,心脏一下又一下,咚咚地跳。   她还从没见晏昀对哪个女生这般上心过。   他对林瑄禾的态度,不太一样。   如此短的时间,就连晏昀都偏向林瑄禾了?   日后,林瑄禾会不会将这些人,一个又一个的从她身边抢走?   她以后……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送走晏昀后,林瑄禾随赵淑佳回到家里。   她看着赵淑佳,问:“您刚才说有话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赵淑佳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她总不能说,原本是想让林瑄禾好好念书,不要再晚回家,也不要和林茵过不去吧?   人家晏昀刚刚说了,林瑄禾是帮他们破案去了,还帮了大忙。   虽然赵淑佳一时还不太能相信这一点,但晏昀不会撒谎,疏禾做的是好事,她怎么能再怪她?   林家一时寂静。   赵淑佳憋了半晌,只道:“你对林茵好一点,她很惦记你。”   林瑄禾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沙发上的林茵,自打晏昀进门后,她的脸色就不太好。   不过林瑄禾不在意,而是反问道:“我和林茵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更没说过几句话,我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不满意?您说清楚些,我好改。”   赵淑佳脑子有些短路,她明明有一万句话要对林瑄禾说,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要她举林瑄禾欺负林茵的例子,她……举不出来。   她们二人,根本没机会交谈,林瑄禾上哪欺负林茵去?   赵淑佳脑袋懵懵的,看向林茵,越看心里越奇怪。   林瑄禾继续说道:“说不出来?那便是没有了,这个话题就可以过去了。您刚才还说,她很惦记我?那太好了,我在二楼的房间是背阳的,有些潮,我看林茵的房间阳光很足,不如我们换换房间?”   林茵看过来,脸色瞬间煞白。   赵淑佳也面露难色。   林瑄禾“噗”地笑出来,“原来都不愿意啊,你们还真有趣,又不想付出,又想要一个对我好的好名声,还要再给我安上欺负人的罪名。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林瑄禾摇着头,仿佛与赵淑佳的对话有损她的脑子,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母女俩,大步上了楼。   乍一听到林瑄禾的话,赵淑佳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做小辈的,怎么能对长辈说这样的话?   可稍微一琢磨,她就发现,她好像无法反驳林瑄禾。   林瑄禾的话,字字诛心。   林景一看着花容失色的林茵,到底于心不忍,他走到林茵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和瑄禾换房间就行,我一个大男人,不怕什么潮不潮的,你别担心。”   林清钰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林景一身上,冷笑一声。   呵,蠢货。   林清钰抄着口袋起身,走到赵淑佳面前,“妈,我太久没回来,家里好像出了些事,明天开始,我会尽量赶回来。瑄禾毕竟刚回来,不要闹得太僵,您应该还没忘记,她刚刚失踪时,您是如何伤心难过的吧?当时对她的心,现在也可以用上。”   赵淑佳脸色煞白,艰难地点了下头。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一整夜,林瑄禾都没能睡好。   她从头到尾又将案子理了一遍,陈旭晖送来的茶具套组是凶器,她在陈家还听到了同样音色的声音,所以凶器八成是被高温熔化,捏进瓷器里了。   在陈家,林瑄禾还听到了其他音色的声音,也就是说,凶器起码有三个。   如果一个凶器对应的是一个受害者,那么现在起码已经出现三个受害者。   可晏昀还未接到有人报失踪,明明有凶器,却找不到尸体,难道遇害的,都是从事边缘工作的女子?   这类人很少与亲属住在一起,加上自身可能会被卷入灰色产业中,所以即便是失踪,也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他们宁愿相信,对方是找到新的生钱门路,所以才离开。   眼下最直白的方法,就是直接去陈家的地下室看一看,可林瑄禾不能保证尸体就藏在地下室里,若直接闯进去,什么都查不到,后续工作很难展开。   林瑄禾头痛一整晚,也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第二天还要去警院上课,今天有两个小考试,林瑄禾不得不将陈旭晖的事暂时放下,她收拾好单肩包去了学校。   新市的警院大楼刚建好没几年,总共五层楼。   新市大部分都是老城区,警院大楼显得格外气派。   林瑄禾按时来到教室,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原主在学校,一直是不起眼的存在。   只有在发成绩单时,会有人特意来看原主的成绩,然后松口气——还好自己不是垫底。   原主本就觉得自己和城里的少爷小姐们格格不入,如此一来,就更加自卑。   林瑄禾是没这些顾虑的。   她随意翻开几本书,大体看了看,便放下了。   身旁,顶着黑眼圈的严姿愁眉苦脸道:“又要考试了,每次考试,我都要被揍一顿,唉,瑄禾,还好有你陪我。”   林瑄禾取出钢笔,淡定道:“那你要好好努力,马上就只剩你了。”   严姿:“……”   真是她的挚友。   与此同时,骄阳在湛蓝的空中散出火热的光芒。   街上行人稀少,陈家附近更是一片寂静。   一个黑影漫不经心地围着陈家转了几圈。   黑影身形细长,看起来贼眉鼠眼,在确定陈家无人后,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铁丝。   只用了十几秒的功夫,黑影便轻轻松松将大门打开,蹑手蹑脚走进去。   经过院子,来到屋门前,他又如法炮制开了门。   陈家不乏贵重物品,他却一概没看,反而径直朝一楼的某间房走去。   陈旭晖爷爷的房间已经不上锁了,他大步走进去,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正对门的衣柜上。   他轻哼一声,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衣柜推开。   伴随着一阵“咯吱”声,一个铁皮做的正方形小门出现在眼前。   他蓦地想到那人的话,打了个寒颤。   这下面,真的会有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掀开门,潮气扑面而来。   黑影打开手电,抽搐半晌,才小心翼翼往下走。   手电的光束透过灰尘在地下室内乱逛,黑影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里,沿着台阶每走一步,脚都是软的。他又走了几步,呼吸实在太急促,便在台阶上坐下,偷偷往里看。   乍一看,地下室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里面有一张铁架床,还有一个棕色的柜子和两张靠墙放的长桌。   长桌上摆满了瓷器,除了常见的茶具、餐具外,还有几个不成套系、单独制作的精美杯子。   黑影直起身子,在心中大骂那人的小题大做。   旁处无法藏人,他略有嫌弃地瞥了一眼瓷器,接着向柜子走去。   柜子门上有锁,不过锁有撬开的痕迹,黑影轻轻一拽,便将锁拽开了。只不过他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柜子也跟着倒了下来。   里面堆放的东西铺天盖地地倒下来,他来不及闪躲,被柜子压倒在地,里面堆满的衣服几乎快将他掩埋。   柜子不算重,他没受伤,松了口气。   原来这柜子只是放衣服的,还说什么可能会有尸体,真是大惊小怪。   他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捡起手电照过去,愣住。   这是一块用粉色布料缝制的……女式内裤。   黑影一惊,手电落在地上,他推动柜子爬起来,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柜子深处滚落出来,正巧落在他手上。   他捧着这东西呆站了会儿,弯腰捡起手电照过去,光亮照在那东西上面。   一双空洞洞的双眼,正瞧着他。 第21章   整场考试, 林瑄禾最不适应的是要用钢笔写字。   在后世,她习惯了用黑色签字笔,每次握住钢笔时,都有自己是书法家、必须写出漂亮字的使命感。   由于这种使命从未达成过, 林瑄禾一度抗拒用钢笔写字。   更何况九十年代的老钢笔多少有些漏墨, 林瑄禾一直在和钢笔战斗。   交了考卷, 林瑄禾松口气,严姿垂头丧气走过来,“瑄禾, 我惨了,我什么都不会, 这次回去又要挨骂了。”   林瑄禾收好课本, 见严姿闷闷不乐, 便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做警员,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严姿微怔,欲言又止。   见她不愿多说,林瑄禾安抚道:“没关系, 你再好好想想,还是做一些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比较好, 我们去吃饭吧。”   警院食堂的菜色还算丰富,蒜薹炒肉、红烧肉之类的肉菜, 统一八毛一份,卷心菜之类的素菜要两毛。   米饭是凭借饭票换取的,至于饭票,则需要学生在刚入学时从家里背来米, 学校再统一发放饭票。   家里条件不好的学生大多会从家里带腌制好的咸菜或者是易存放的干菜,比如从前的林瑄禾。   现在的林瑄禾, 自然不会躲在寝室里吃米饭配咸菜了,她和严姿一起去了食堂。   林瑄禾刚进来,不远处的林茵便看到了她。   就算林茵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林瑄禾总是一副穷酸样,她的五官却很精致。   乍看是梳云掠月,再看则是惊鸿艳影。   她是耐看的类型。   即便她不是林家的孩子,林茵看到她,或许心里也会生出危机感。   与林茵一起来警院蹭食堂的是她的好友阮春霞。   她们都是新大的学生,新大和警院的食堂价格差不多,但警院的菜比较好吃。   两所大学相邻,许多新大的学生会跑来买菜,两个学校都默许了。   阮春霞刚打了一份红烧肉,她远远看到林瑄禾,手肘捣了捣林茵,笑道:“那不是你妹妹吗?你还总担心她回来后林家人会嫌弃你,你就放宽心吧,你妈可不会喜欢穷酸的人,我听说她天天躲在寝室里吃咸菜,咸菜都放臭了还不舍得扔,乡下人就是穷酸。”   林茵眉头深锁着,不知说什么好。   理智告诉她,赵淑佳最喜欢的女儿永远都是她,可一看到林瑄禾,她就会紧张。   阮春霞却是完全不把林瑄禾放在眼里,她可清楚地记得,林瑄禾是以成绩差、愚笨出名的。   林家人的头脑都很灵光,赵淑佳又对仪容仪表、礼仪等等表面功夫要求特别高,她只会讨厌林瑄禾。   “走,我们过去看看,你这穷酸妹妹怎么跑来食堂了。”   林瑄禾已经打好菜了。   她算了自己手里的钱,完全可以过得很好,于是直接点了三个肉菜、两个素菜,还奢侈地买了一碗打卤面。   全是肉末的打卤面。   这两日她不愿意留在林家吃饭,几乎每一顿都是对付吃的,她得好好改善一下。   严姿只买了一份清水面,看到林瑄禾拿着好几个铜饭盒回来,人都傻了,“瑄禾,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咱俩一起吃,”林瑄禾说,“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必须补一补。”   严姿惊讶地看着林瑄禾。   林瑄禾好像变了个人,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从前温温柔柔的林瑄禾她喜欢,现在雷厉风行的林瑄禾她好像也喜欢。   严姿笑眯眯地挽住林瑄禾的胳膊,“那我就不客气啦,明天我买菜请你吃。”   两人正要回寝室,阮春霞走了过来。   她本来是想看林瑄禾的笑话的,明明是林家人,还天天躲在寝室啃咸菜,实在是丢林家的脸。   可过来一看,才发现林瑄禾打了好几份菜,来食堂的人没有比她更夸张的了,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阮春霞奚落的话没能说出口,震惊道:“你哪来的钱打这么多菜?”   她和林茵每顿饭也只敢点一个肉菜而已。   她是零花钱不多,林茵则是不想让林家人觉得她太奢侈。   林瑄禾顺着声源看去,正巧见到林茵忐忑地走过来。   林茵每每见到林瑄禾,都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低眉顺眼的,林瑄禾看着就不喜欢。   如果林茵真不想林瑄禾分了她的利益,她大可光明正大的与林瑄禾抢。   每次都暗搓搓地讨好林家人,就差把白莲戴在头顶,林瑄禾实在是不喜欢她的做派。   林瑄禾瞥了林茵一眼,气定神闲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很穷吗,”阮春霞拧着眉道,“怎么突然有钱了?”   林瑄禾笑笑,“哦,钱啊,是大哥给的零花钱,我都说了我的钱够花,他非要给,唉。”   林茵脸色霎时惨白。   林瑄禾却轻笑一声,看向林茵,“林茵没有吗?对不起哦,我还以为大哥每个人都给了呢。”   林茵身体晃了两下,她避开林瑄禾的目光,恍惚的向后退去。   她退一步,林瑄禾就靠近一步,“茵茵你放心,我回家之后一定和大哥说明白,我有的东西,茵茵一定也要有的。”   眼看着林瑄禾的气势完全将林茵压住,阮春霞忙拉住林瑄禾,恼火道:“喂,你这是干嘛,林大哥对茵茵好得很,用不着你说。”   林瑄禾非但没生气,反而松了口气,“是哦,我就说大哥不会亏了茵茵呢,毕竟一百块钱也不是小数目,怎么可能只给我。既然茵茵也有,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吃饭了。”   林瑄禾甚至热情的朝林茵摆了摆手,说再见。   阮春霞被林瑄禾气得有些抓狂,“不就是一百块吗,她得意什么啊?一百块钱,一百块……”   一百块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真的挺多。   阮春霞就没有。   别说阮春霞,就是林茵,林清钰都没一次性给过她这么多零花钱。   林茵隐隐觉得,她若坐以待毙,她的一切恐怕都会被林瑄禾夺走。   下午林瑄禾只有一节课。   下课后,林瑄禾本应该和严姿一起回寝室休息,此刻她却有些待不住。   她今天来学校前,特意去陈家看了一眼,陈旭晖似乎一整晚都没回家。   既然他和孙红艳的失踪没关系,这一整晚,他去哪了?   林瑄禾总觉得他是去寻觅猎物了。   她必须要亲眼确认陈旭晖在家才行。   林瑄禾借了严姿的自行车骑回家。   这么看来,她要添置的东西还真不少,起码自行车就是必需品。   商场里的东西她也没能解锁多少,破案赚积分的路任重道远。   让林瑄禾意外的是,陈家附近竟围了许多人。   林瑄禾心里咯噔一声,停好自行车后小跑着过去,她一眼便看到熟悉的警戒线。   林瑄禾的呼吸渐渐急促。   她找了人少的地方,想往里挤。   很快就有警员发现她,正要阻止,就听到他们队长的声音,“让她进来。”   警员莫名其妙地看着林瑄禾,不知这女孩是什么身份,晏昀怎么会让她进去?   林瑄禾快速钻进院子。   田琳火速关好门,又从栅栏的缝隙中向外看了一眼,苦恼道:“晏队,这案子实在太大了,我看外面已经来记者了,咱们该怎么说?”   晏昀叼着一颗烟,站倚着院中的梧桐树,眉头始终是个“川”字,没有回应田琳。   见林瑄禾进来,他锁眉瞟了她一眼,一口气吸光剩下的烟,踩灭后丢进院子里的垃圾箱。   晏昀拍了拍衣服,似是要将香烟的味道驱赶走,然后才朝林瑄禾走过去,“你过来,我们谈谈。”   林瑄禾乖乖地跟着他走过去。   待周围没人了,她才追问道:“你们在陈家发现什么了?闹得好大,是发现尸体了吗?”   晏昀没有立刻回答林瑄禾,而是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盯上陈旭晖的。”   林瑄禾一怔,隐约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大。   但说实话是不可能的,她只会被当成疯子而已。   林瑄禾只能尽量找理由,“他的行为举止看起来不太正常,既温和又冷漠,很符合一种杀人犯的特征,所以我才一直关注他。”   “一种杀人犯?哪种?”   “连环杀人犯,外国对这方面的研究比较多,国内普遍还没有这个概念。我翻阅过国外的论文,这种人有一定的特征,陈旭晖挺符合的。”   晏昀似乎不太信。   可他已经查过,林瑄禾的确刚认识陈旭晖没多久,她没有理由说谎。   “算了,”晏昀暂时把林瑄禾那套理论丢在一旁,无奈道,“这案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当然要说了!叔叔,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晏昀拧拧眉,看了一眼围观的人,又叹了一声,“地下室可以说是有尸体,也可以说是没有。”   “分尸了?”   晏昀想到刘阳报案时说的话,依然脊背发凉。   刘阳闯进陈家的地下室后,由于柜脚已经腐烂,他不慎将柜子弄倒。   说来也算他倒霉,他就随手一捞,竟然捞起一个窟窿来。   黑暗之中,刘阳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两只眼,似乎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他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骷髅就跑了。   林瑄禾听了,有些惊讶,“你确定是骷髅?”   晏昀点点头,“一共有两个,而且……”   他欲言又止。   林瑄禾追问道:“而且什么?”   “你确定听了不会害怕?”晏昀锁着眉,眉宇中露出隐隐担忧之色,“要是吓坏了,可别来找我。”   林瑄禾面不改色道:“巨人观的尸体我都见过,没什么可怕的。”   闻言,晏昀多少有些惊讶。   林瑄禾明明只是学生,却老练得像个参与过多起案子的警员。   多少警院学生在参与第一起案子时,看到尸体都会呕吐。   所以他们总会特别叮嘱,来现场前别吃饭。   晏昀点了下头,说:“骷髅被打磨过,一般的骷髅头,上宽下窄,在陈旭晖家地下室发现的,被磨成了上窄下宽。而且,地上还散落着干了的花,我想,这骷髅头恐怕是被当成花瓶了。”   工作这么多年,晏昀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变态的凶手。   林瑄禾思忖片刻,问道:“只有骷髅头吗?没有身体?”   晏昀摇摇头,“院子都已经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林瑄禾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从死亡到白骨化,时常要根据环境来决定,地下室温度较低,白骨化的时间应该稍微长一些。不过既然有腐烂的过程,地下室又有窗户,为什么住在附近的邻居没有闻到任何味道?难道地下室做了个别处理……”   晏昀看着念念有词的林瑄禾,心中微动。   林瑄禾的思路的确比其他人要广,眼下田琳和裴远大约还沉浸在震惊中,林瑄禾已经在考虑白骨化的过程了。   “你跟我进来一趟好了,”晏昀提醒道,“不许说出去。”   林瑄禾眼前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陈家每一层楼都有警员在勘察现场。   林瑄禾跟在晏昀身后,边走边问:“你们已经将陈旭晖抓起来了?”   “他一早和报社请了假,当时我们还没接到报案,我已经让席元青带着人去找他了,但一直没有音讯。”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说的报案人是谁?”   从刚才起,林瑄禾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闯进了地下室。   林瑄禾原本以为是晏昀,但见他的反应,似乎是有人主动报案。   “刘阳,一个小偷,”晏昀不在意道,“正好偷到了地下室,发现骷髅头后就报警了。”   林瑄禾一时沉默。   她克制地看向晏昀,“你平时就是这样耍人的吗?”   晏昀挑了一下眉,“怎么?”   “什么小偷会直接去翻地下室?就算陈家的地下室入口没有隐藏起来,小偷总该先将一楼二楼翻了,再去地下室吧?我刚刚看到了,一楼明明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被人翻过的迹象,连抽屉都没打开。”   晏昀赞叹地回过头,“你观察得果然仔细。”   “叔叔,”林瑄禾不满道,“你就不用瞒着我了吧,刘阳到底是谁?”   “一个惯犯而已,”晏昀笑道,“马上就要进去了,发挥一下余热,立功了还能减刑,不好吗?”   林瑄禾:“……”   晏昀的人品果然值得信赖。   林瑄禾跟着晏昀来到地下室。   下台阶时,晏昀直接从楼梯上跃下去,然后打开手电,回头替林瑄禾照亮。   林瑄禾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他们是不是来找我们玩的?玩的,玩的……”   “兄弟们,别管他们了,我们继续玩我们的,来,我们继续唱歌!风在吼!马在叫!在叫在叫在叫……”   林瑄禾:“……”   她不仅能听到凶器们在热聊,还能听到回音。   林瑄禾几乎没法分辨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地,不过她已经看到长桌上摆放的一堆瓷器了。   估计每一个都有份。   林瑄禾捂住耳朵走下来,闷闷不乐。   晏昀问:“不舒服?”   “不是,”林瑄禾说,“唱得太难听了,跑调。”   地下室霎时安静。   林瑄禾听到一个颤抖的男声,“同志们,她、她她能听到我们在说话?!”   接着是一个暴躁的女声,“别开玩笑了,老娘的歌声最美妙!”   再然后,则是林瑄禾曾经清晰听到过的声音,“瞧,这些人马上都会死。”   林瑄禾听得头都大了。   晏昀纳闷地看向四周,“哪有人在唱歌?”   这丫头怎么神神叨叨的?   林瑄禾摇摇头,目光落在骷髅头上。   骷髅头被刘阳扔在地上,已经被警员做了证物标记。   林瑄禾凑过去,仔细观察着骷髅头。   骷髅头被打磨过后,空洞洞的眼窝格外明显,仿佛真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林瑄禾。   林瑄禾蹙起眉,正欲仔细观察,骷髅头忽然发出低沉的声音,“呦,猎物。”   林瑄禾双眸睁大,跌坐在地。   晏昀眼疾手快,将林瑄禾捞到自己身后,“害怕了?害怕就先上去。”   林瑄禾两手撑着木地板,怔怔地看着骷髅头。   她好像被抽了魂儿似的,徒劳地张张嘴,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晏昀以为林瑄禾是在害怕,只能靠蛮力将她扶起来。   他拽了两步,林瑄禾身体僵硬,根本不配合,晏昀叹口气,内心无比纠结。   就凭他和林清钰的关系,抱小丫头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和林清钰一信任彼此,他们对于对方的人品,心里都很有数。   ……   应该是有问题。   晏昀正纠结时,手臂忽然被林瑄禾拉住,她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指着骷髅头和长桌上的瓷器,说:“能验成分吗?”   晏昀一怔,“验成分?”   林瑄禾缓了两秒钟,尽量冷静道:“我的意思是,以现在的技术,能不能检测出它们的成分。”   “成分?”晏昀察觉出不对劲,拧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瑄禾深吸一口气,抬眸直勾勾地盯着晏昀,“我怀疑这是骨质瓷,包括骷髅头,都是用骨灰重新做的。”   林瑄禾很确定,方才的声音,的的确确就是骷颅头发出来的。   这是她来到地下室后,第一次准确地听到声源。   林瑄禾只能听到凶器的声音,这骷髅头一定被用来杀过人。   若是用人头击打受害人,或许也有可能,但林瑄禾听到声音后便仔细观察了,他发现这骷髅头的比例不太对。   但骷髅头的质感又十分逼真,林瑄禾下意识想到骨质瓷。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止不住了。   凶手如此残暴,为何要将凶器烧了,再做成瓷器?   若只是想隐藏凶器就罢了,但问题是,警方到现在为止,甚至没能找到尸首,凶手有什么必要隐藏凶器?   但换个方向,如果凶手并不是为了烧毁凶器,而是将尸体一起处理掉,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裴远走进来时,刚好听到林瑄禾的话。   他脚下一软,险些撞在台阶上。   裴远磕磕巴巴道:“你没在说笑吧?你的意思是,这些瓷器都是骨灰做的?这怎么可能,这都是普通的餐具,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林瑄禾说道:“陈旭晖的爷爷就是做瓷器的,陈旭晖也会。”   “这也不可能啊,”裴远已经到了不敢相信的程度,他心惊肉跳道,“你知不知道一个成人的骨灰烧完后会剩多少?全都用来做瓷器?!”   如此凶残的人,简直闻所未闻。   林瑄禾已经恢复冷静,她听了裴远的话,不为所动道:“不仅做成了瓷器,凶手很有可能一直在使用这些瓷器。”   譬如被陈旭晖送到林家的那套茶具组。   林瑄禾终于明白,系统给出的任务名字为何是“瓷器套组”,都是有深意的。   晏昀听了林瑄禾删减版的解释后,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起骷髅头来。   的确如林瑄禾所说,虽然骷髅头被打磨过,但从残留的部分来看,这骷髅头更像是介于晚期猿人和晚期智人之间的早期智人。   此类人种,头骨骨壁厚,颅顶较高,目前为止发现的所有类似的头颅,都在历史研究院。   晏昀看向裴远,“你将这些都收集起来,拿去做检测,催催他们,尽量快一点儿。”   裴远向前走了几步,他垂眸看到那些瓷器,小腿越来越麻。   裴远收回目光,不敢再乱看,他战战兢兢道:“晏队,你真相信林瑄禾的话?这根本不合理。”   晏昀拧起眉,脸色霎时冷了下来,“队长给你做?”   裴远又是一哆嗦。   骷髅头和晏昀相比,一时很难分辨到底是哪一个更吓人。   为了自己的将来,裴远选择乖乖听晏昀的话。   等裴远将所有瓷器和骷髅头都收走,柜子里的东西就只剩下干花和衣服。   林瑄禾走到衣服堆前,发现里面放的都是女性的内衣和内裤。   绝大部分都是穿过的,上面还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只不过……   林瑄禾略有惊讶,“这些布料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不仅灰扑扑的,被刘阳动过的内裤甚至已经碎了。   林瑄禾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瑄禾下意识看向晏昀,“叔叔……”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晏昀起身道,“所以你刚刚说的那套理论,似乎不太准确。”   林瑄禾离开地下室时,暮色已至。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未因陈家的变故而改变。   林瑄禾努力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却有些堵。   她心里有些不太妙的想法,如果落实了……   就太可怕了。   林瑄禾一出现,认得她的邻居们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瑄禾啊,小陈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员,我还看到警车了,真漂亮呦。”   “瑄禾已经在局里工作了?我记得你不是还在念书嘛!你要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可得告诉我们!”   他们将路堵得死死的,林瑄禾一时挣脱不开。   晏昀跟在林瑄禾身后,听到他们的话,忽然回过味来。   小丫头现在住在林家,和林清钰一起。   住进了林家,还和陈旭晖相亲。   而林家和陈家,相隔不过十米,是邻居。   晏昀:“……”   晏昀一时不知是该帮小丫头隐瞒,还是把挚友的绿帽子摘掉。   林清钰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又是正义的警员,于公于私,他都该将此事告知林清钰。   男人被戴绿帽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如果是林清钰戴绿帽子……   晏昀还挺想看看的。   对,先瞒着。   晏昀将林瑄禾拉到身后,冷淡道:“她在协助我们办案,具体情况不方便透漏,等调查有进展,局里会统一发布声明,各位可以关注最近的报纸或者收音机。”   说完,晏昀不客气的将林瑄禾拉出人堆。   晏昀面冷声音也冷,没人敢再拦着。   林瑄禾道了谢,又说:“我也想去局里,你放心,我不捣乱,就安安静静等你们的调查结果。”   晏昀没理由拒绝,“行,你在我办公室等着。”   林瑄禾难得笑起来,转身就想去取自行车。   还没走两步,衣领便被晏昀拉住,“跟我走,坐警车。”   于是林瑄禾便在一众人面前,以协助破案的名义,风风光光地坐上了警车。   邻里们讶异道:“不是说林家地小姑娘学习很差,在警院是倒数吗?我看那个队长好像很器重他耶。”   “晏队我认识,特优秀一人,他看中的人,能差吗?”   “呦,林家小姑娘真是出息了。”   在乱糟糟的议论声中,赵淑佳走了出来,茫然地看着外面。   她一直标榜自己和爱八卦的农村妇女不一样,所以即便早就听到动静,也没出来。   但这动静越闹越大,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混乱中,赵淑佳看到一辆警车从面前开了过去。   车窗开着,恍惚之中,赵淑佳好像看到了林瑄禾的脸。   赵淑佳吓了一跳,她顾不得多想,手忙脚乱跑回家里,“张嫂!张嫂!快给清钰打电话,不管花多少钱,赶紧把瑄禾捞出来!” 第22章   国内开放以后, 经济发展的同时,不稳定的因素也增多了。   近年来,新市频频有血案发生。   不仅是因为人心叵测,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技术跟不上。   九十年代, 就连DNA检验技术都刚刚在发展而已, 更别提其他检验。有许多案子都是技术越来越强后, 再重新检测物证才破获的。   不过案子虽然多,陈家的案子还是引起小轰动。   尽管警方对于“骨质瓷”的猜测是保密的,但仅仅只是发现骷髅头这一关键词, 就足以成为新市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晏昀刚回到局里,领导就来了命令, 要限期破案。   裴远已经将证物送到物证鉴定中心, 他匆匆赶回警局, 正巧遇到晏昀。   裴远努力想表现自己一把,主动说道:“晏队,最近的案子就交给我去排查吧,我一定会查明死者的身份!将陈旭晖捉拿归案!”   裴远昂首挺胸, 站得笔直。   晏昀步伐匆匆,抽空看了他一眼, “排查最近的案子?”   “是啊,最近失踪的人我都会一一排查, 一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给我交代?案子是给我破的?”   晏昀叹口气。   方才裴远明明也去过地下室,可他看过现场后,却基本没有自己的想法。从前也是如此,晏昀说什么他就办什么, 干活还算卖力,但总是不肯动脑子。   即便晏昀有心想培养, 也实在没信心能把他带起来。   他愿意吃苦耐劳,会是一个好警员,将来按资排辈,早晚也能走出去。   所以晏昀格外喜欢林瑄禾跟在他身边。   很多话不用晏昀特别交代,林瑄禾就能想得到。   脑子转得这般快,对破案的流程也很熟悉,在警院竟然排名倒数?   晏昀已经开始期待下一届毕业生了。   晏昀现在没时间教裴远,直截了当道:“最近两年的案子不用管了,去把近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所有失踪案都找出来。拿到档案后立刻送过来,快去。”   裴远的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他知道晏昀办案雷厉风行,现在晏昀下了命令,他就该立刻执行。   可他实在不理解,为何要去动如此久远的案子,“晏队,若将尸体放在温热的环境下,加快腐败速度,最快两周就可以白骨化。即便掩埋尸体隔绝空气,就新市的温度,四五年也可以白骨化了。但陈旭晖今年才二十冒头,五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   晏昀听得心烦意乱,额头青筋暴起,“回头我再和你解释,你先去把案子找出来。”   裴远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他一转身,差点儿撞上林瑄禾。   裴远原本就心情低落,一看到林瑄禾,心里就更不舒服。   按规定来说,林瑄禾只是学生,陈旭晖又与她有特别的关系,她不应该掺和到案子里。   可刚刚晏队不仅允许她去地下室,现在竟然还带回来了。   这起案子,明明只要抓到陈旭晖就好,现在协查通报已经传下去了,陈旭晖还能插上翅膀跑了?   “你怎么……”裴远叹口气,“算了算了,我还是去干活儿吧。”   林瑄禾见他状态不好,怕他耽误干活儿,便说道:“你认定陈旭晖是凶手,太主观了。”   “这怎么能是主观?”裴远听得好笑,“陈家现在只有陈旭晖一个人在住,不是他,难不成还是我吗?而且晏队这两天一直在陈旭晖,我都看到了,晏队肯定早就怀疑他了。”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原来晏昀的反应也是你判断的依据,但这不是证据,这种错误更不能犯。”   裴远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缓过来。   他咬牙看着个子小巧地林瑄禾,心中愤愤不平。   明明只是个学生而已,怎么还来教育上他了?   裴远不服气道:“那你说说,不是陈旭晖还能是谁?他家里人要么出国,要么去世,怎么,是死人从坟里爬出来杀的人吗?”   林瑄禾反问:“你不是会判断晏昀的反应吗,他让你去查过去的案子,既就没判断出什么来?”   林瑄禾的话让裴远一头雾水。   或许也是他太想赢过林瑄禾,只是浅浅回忆了两秒钟,便赌气似的说道:“你能判断出什么来?你要是说不清楚,以后就别来局里捣乱了,行吗?”   林瑄禾问:“我要是说出来了,以后你就不阴阳怪气了?”   裴远被噎了一下,他心虚道:“我什么时候阴阳怪气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是学生,在张建明案之前根本没去过案发现场,到底是经验不足。”   裴远的反应在林瑄禾看起来是死鸭子嘴硬。   林瑄禾在职场上遇到过类似性格的人,对方做得比自己好,他能找出一百种理由解释,唯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行啊,”林瑄禾说,“那我就说说好了。你刚刚进了地下室,看到柜子了吗?”   裴远蹙眉看向林瑄禾,略有嫌弃道:“我当然看见了,我又不是瞎子。”   林瑄禾面无表情道:“说话别夹枪带棒的,我可是会还嘴的。”   裴远更不服气了,“你还想怎么还嘴?小姑娘家家的,还想骂人?”   林瑄禾呵呵干笑两声,“你看见柜子,却什么线索都没发现,和瞎子有什么区别。”   裴远有被中伤到。   在警院念书时,老师就总批评他不够仔细,不过裴远觉得自己够聪明,是可以弥补一些缺点的。   现在竟然又被警院的倒数第一嫌弃了。   “你倒是说说柜子里有什么线索,别是随口瞎诌的。”   “柜子里除了被当做花瓶的骷髅头,再就是衣服,这些衣服基本都是女式的,陈家没有女人,很显然它们极有可能都是受害者的。”林瑄禾说,“有些心理扭曲的凶手会有收集死者物品的癖好,这应该是他将衣服留下来的原因。”   裴远叉起腰,看样子是想和林瑄禾好好理论理论,“里面的衣服都是内衣内裤,我都看到了,有极大的性/暗示的意味,那又如何?”   “有性/暗示的意思,所以凶手大概率是男性,又是在陈旭晖家发现,你便怀疑陈旭晖了,对吗?”   裴远蹙眉道:“有什么不妥?”   林瑄禾为裴远的观察力叹了口气,“最大的不妥之处就在于,那些内裤几乎都是棉质的,棉质的几乎都已经烂光了。棉质的衣服埋在土壤中,六个月就会开始腐烂,以情况最坏的棉质衣服看,烂成现在这个样子,大概要十年,光凭棉质的衣服无法判断准确时间。”   “但幸运的是,76年我国开始生产化纤衣服,里面也有几间化纤材质的,化纤材质腐烂的速度要慢一些,从捡到的残片来看,这些衣服堆在这里,怎么也有十年了。”   “十年前,陈旭晖十二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他是男孩,出其不意制伏女孩,还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我们现在无法判断凶手究竟是谁,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我们要找的死者,都是在十年前,甚至更远的。”   裴远最开始还不服气,可听着听着耳根就红了。   他的确留意到衣服已经腐烂,但完全没想过根据损坏程度推算时间。   现在回想,物证技术学里好像提到过一些,他早就抛到脑后了。   裴远低下头,咬着唇一声不吭。   林瑄禾倒不是真想让裴远难堪,她只是怕他不上心,露了关键信息。   林瑄禾补充道:“找到死者对破案来说很重要,所以麻烦你找档案的时候仔细一些,现在电脑还不普及,很多档案都要从文件里翻,辛苦你了。”   裴远抬眸看向林瑄禾,眸光深沉。   他听得出林瑄禾没有恶意,她说这些,只是为了破案。   可越是如此,裴远的心情越是复杂。   他再没什么好反驳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加快脚步走了。   晏昀不想耽误时间,拉着队里其他几个人一起安排搜寻陈旭晖的任务。   其实也不怪裴远先入为主,陈旭晖失踪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恐怕任何人都会认为陈旭晖有问题。   等他处理好手头的事,恰好听到林瑄禾提起电脑。   电脑这东西他见过,局长那边有一台,不过也仅此一台。   这东西不仅贵,还几乎没什么人会用,键盘摆在面前,两眼一抹黑,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晏昀见林瑄禾提起电脑,就好像提到手电筒一样平常,有些惊讶,“你会用电脑?”   “会的,”林瑄禾说,“将来这是必备技能,所以我提前学了。”   晏昀破案是个好手,但对这些东西的敏感程度可不如林清钰。   在他看来,能用电脑的人自然很牛,但要说这么贵的东西会普及,他暂时还无法想象。   现在绝大多数人家都还在使用黑白电视,电视机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   不过晏昀还是很佩服林瑄禾的,头脑灵光,会的技能又多,就林清钰那样的,居然还能找到林瑄禾,真是见了鬼了。   晏昀由衷地祝愿他们早日分手。   心里这么想着,晏昀就说了出来,“你说你,什么都会,干嘛还要在林家受气?你离开林家,我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林瑄禾听得一头雾水,“介绍什么?”   “对象啊,”晏昀理所当然道,“你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还是得我来。”   不是林清钰就是陈旭晖,她是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才罢休。   然而林瑄禾听了这话,却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你很会……挑男人?!”   尊重,祝福。   在公安系统没有联网的年代,找过去的档案是件费时间的活儿,而且人工去找,没有机器搜索来得准确。   不过毕竟技术受限,眼下似乎也没更好的办法。   田琳回来后,便和其他几人去换裴远,好让他休息休息。   裴远已经两个小时没休息,看档案看得他头昏脑胀,他回到办公室,却见林瑄禾正窝在晏昀办公室里,悠哉地捧着一杯咖啡。   裴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倒是努努力,赶紧毕业,和他一起去干活儿啊!   出现场的时候能破坏规矩,干苦力的时候就神隐了!   林瑄禾看到裴远,为了表达慰问,缓和关系,主动笑了笑。   裴远:“……”   她还耀武扬威,故意气他!   裴远板着脸道:“喝得惯咖啡?可别吐出来。”   咖啡这东西对裴远来说就像猫尿,除了装逼的时候,他一般不怎么喝。   林瑄禾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道:“很纯正啊。”   裴远:“……”   这丫头看起来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不然怎么能适应味道这么怪的东西? 第23章   案子还没有进展, 裴远暂时忘记猫尿……咖啡的事,问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领导说了要三天破案,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三天都不能翻完档案。”   林瑄禾听了, 若有所思。   裴远说得没错, 档案不入电脑系统, 实在太影响效率。   现在她们找的是过去的失踪者,或许还没什么影响,可如果凶手挟持了人质, 时间紧迫呢?而且破案是有黄金期的,浪费的时间越多, 破案希望就越渺茫。   但就她的记忆来说, 电脑想要普及, 还得很多年之后。   林瑄禾忽然想到了林清钰。   一百块不但有钱,还有一个特点。   他做的是游戏机的生意。   游戏机在近几年刚刚火起来,未来还会火一段时间,林清钰很有商业眼光。   但这东西的风头早晚会被盖过去, 未来科技发展迅速,必须跟得上时代才能一直赚到钱。   电脑这东西, 未来一定会发展。   甚至可以说,在国外, 电脑已经很普及了。如果可以提前引入,不仅破案的速度会大大加快,对国家的经济发展也有好处。   林瑄禾正想着美事,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晏队!林总来了, 想见你!”   林总指的肯定是林清钰。   晏昀刚拿到陈旭晖更详细的资料,他正结合走访得来的信息推算陈旭晖可能会去的地方, 听到林清钰来了,不耐烦地皱起眉。   听到脚步声,他头都没抬,嫌弃道:“我忙着,你捣什么乱?”   林清钰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手拉开椅子坐下,“你不知道我来做什么?你把瑄禾怎么样了?”   晏昀心里咯噔一声,林清钰是知道他想抱小丫头上楼,来兴师问罪了?   他干笑两声,道:“我能把她怎么样,我那纯粹是关心她身体,我……”   不对,他只是想想,最后也没抱啊?!   晏昀敛起笑容,“林清钰,你有病吧?!”   看见晏昀的反应,林清钰更肯定,这孙子就是图谋不轨。   林清钰冷哼一声,道:“我妈说看到你把瑄禾抓走了,让我来捞人。”   晏昀蹙蹙眉,“你别总忙着工作,要多关心咱妈,回头我给咱妈买些核桃,我听说这东西补脑子。”   “我和她说了,她不信,”想到与赵淑佳通电话时的情景,林清钰少见地叹口气,“她认准了了瑄禾可能会干坏事。”   对于林瑄禾回家这事,林清钰一直没表态,他实在是没时间表态。   公司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一旦停下,就会有损失。   弟弟妹妹都要靠他养,他没时间放松。   可回家之后才发现,家里的关系紧张得很。   他不得不抽出时间,尽量赶回家。   听到林清钰的话,晏昀都替林瑄禾不值,他和手底下的人交代完找陈旭晖的事,忍不住对林清钰唠叨道:“你家里人对小丫头太苛刻了,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你不怕人跑了?”   要是他领对象回家,他妈非得把对方供上三天三夜不可。   林清钰眸光暗淡,一时无言。   片刻,他才慢悠悠看向晏昀,提醒道:“我不反对你和瑄禾来往,但你别太过火。”   “啪”的一声,晏昀手中的铅笔掉在地上,下巴差点儿也跟着掉了。   林清钰居然愿意他和小丫头来往?!   晏昀是真没想到,林清钰这么把他当回事,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晏昀很谦逊,“那不至于,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   林清钰面无表情看过来。   晏昀:“……”   林清钰淡淡道:“没有的东西,不能拿来做担保。”   晏昀:“……,你给老子滚蛋!”   林瑄禾听到声音走出来,乍一见到林清钰,微讶道:“你怎么来了?”   林清钰上下看了看林瑄禾,确认她的确好好的,才对晏昀放下心来,“妈让我来接你,我不走这一趟,她难受。”   “我要留在这里等结果,先不回家。”   林清钰道:“你随意,想待就待。”   说着,林清钰站起身,长指慢条斯理地系好西服扣子。   工作原因,他经常穿西装打领带,这才新市绝不常见。   晏昀对此的评价是——禽兽披了层人皮。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西装配上林清钰的高大的身材,格外好看。   尤其他的五官生得精致,曾经还被邀请去拍海报。   就这副皮囊,还是小姑娘绝缘体,可见他的脾气有多差劲。   晏昀觉得自己比他强多了。   他得赶紧劝小丫头离开这个狗男人。   林清钰理好西装,没直接走,又低头看着林瑄禾问道:“钱还够花?”   不等林瑄禾回答,林清钰便从皮夹抽出二百块钱,递给她,“别亏待自己。”   在他来局里之前,不光是赵淑佳,就连林茵都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东拉西扯半天没有主题,最后才说,让林清钰多给林瑄禾一些零花钱,她怕她不够花。   林清钰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对面是人是鬼,他听一句话就能知道。   他知道林茵不是单纯地关心林瑄禾,而是拐弯抹角说她花得多。   但对于林清钰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什么时候人躺在医院,大把的钱砸进去,却仍旧无力回天,那才叫问题。   林茵从小就敏感,这点儿小心思太好猜,林清钰只当做没听出来。   林瑄禾拿到钱,既惊讶又……开心。   林清钰已经从一百块荣升到三百块了!   待林清钰往外走,晏昀看着林瑄禾将二百块钱收起来,想到自己方才要对林瑄禾的劝诫,说:“要不你还是就跟着林清钰,将来他如果找了小三,你也别走,你就拿钱,我帮她伺候月子都没问题。”   林瑄禾莫名其妙地看了晏昀一眼,没理会他不着调的话。   她想到案子,眼底露出几分笑意,道:“我刚刚才想到一件事,咱们或许可以提前找到受害者。”   晏昀一怔,与林瑄禾对视两秒,眉头挑起,“你想说的该不会是褚秀英吧?”   林瑄禾点点头,“她和陈家有关,陈旭晖对她格外关注,女儿一直是失踪状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者我们可以把衣服拿给褚秀英辨认。她找了这么多年,应该有个结果。”   晏昀轻叹一声,“我已经让人去接褚秀英了,只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恍惚,而且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不知道还能不能辨认出来。”   看着晏昀和林瑄禾自如的对话,裴远有些郁闷。   他们似乎不用说明什么,就能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裴远就像个小蠢蛋,只有呆呆听着的份。   不远处,林清钰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林瑄禾。   说起案子,她神采飞扬,与往日的她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是,其他人显然默认了林瑄禾的存在,对于她这个外人掺和案子,他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不是仅靠晏昀个人的威严就能做到的,他们是实实在在地认可林瑄禾。   能让这些警员都认可,林瑄禾一定是有实力的。   或许,他不该只听赵淑佳的话,而是该认认真真去了解林瑄禾。   林清钰收回目光,大步离开。   褚秀英很快被带到局里,警员已将所有衣物都收集在证物袋里。   但凡能辨认出花色的,他们都要摆在会议室里。   说是会议室,其实只不过是间多摆了几张桌子和凳子的房间,和后世的会议室没法比。   警员还在会议室里忙碌,褚秀英抓着门把手,忐忑不安地趴在门上。   褚秀英女儿失踪的案件是晏昀的师父侦办的。   当时新市连监控都没几个,褚秀英的女儿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儿线索都找不到。   这是晏昀师父未破的案件之一,所以晏昀格外上心,这些年也和师父一起接济褚秀英。   眼下褚秀英虽然沉默,但晏昀知道,她现在是紧张到动都动不了。   这两年,褚秀英的神智愈发的不清醒。   唯独听到女儿的事,她的眼神才会恢复清明。   所以她知道,现在的辨认异常重要,她的女儿很有可能已经命丧黄泉,而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警员将所有物证都摆放在桌面上后,才将褚秀英请进去。   没过两秒钟,晏昀便听到一声犀利地惨叫,“秀儿!这是秀儿的!是我亲手做的!”   很快又传来警员的惊呼,“你没事吧?快送医院!”   晏昀推开门冲了进去。   褚秀英女儿王秀秀的衣物,在陈家地下室被找到。   多年来未破的案件终于有了结果。   褚秀英没能等到女儿回来,甚至没能看到她的尸首。   王秀秀的尸体,很可能已经被火化,然后做成了瓷器。   而田琳几人饭都顾不上吃,终于将过去的失踪案大体理了出来。   “家属来报的失踪女性,一共有一百二十九人,目前已经通知家属前来辨认,但受害人具体有几个,我们还是不清楚。”   晏昀一边看资料,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铅笔,他沉思片刻,道:“排查所有与陈家有关的人,包括陈家的邻居,只要陈家人有机会遇到的,都要查。”   “好的,”田琳问,“陈旭晖那边怎么办?”   晏昀说:“交通枢纽都已经布控,会找到的。”   裴远担忧道:“他会不会听到风声,早就跑了?”   晏昀看过去,“是刘阳偶然闯入陈家,才发现这起案子,陈旭晖去哪听风声?”   “刘阳不就知道吗?”   “他去偷东西之前,先知会一下家里的主人?他还怪好心的。”   虽然晏昀不认为刘阳会泄密,但保险起见,晏昀已经查过刘阳。   刘阳和陈家毫无交集,他没理由会拿自己的前途去提醒陈旭晖。   更何况,刘阳会提醒的前提是,他早就知道陈家和命案有关。就他一害怕就尿裤子的胆子,晏昀不相信他敢去泄密。   剩下的都是需要一一排查的体力活儿,林瑄禾不能去看档案,帮不上忙。   其实刑侦支队在破案时,做的基本上都是类似繁琐耗时间的工作,电视剧中的神探是有,但太少。   绝大多数案件,都要考侦查员们一点一点去摸索排查。   天色已经暗了,晏昀不想看见林清钰,便让裴远送林瑄禾回家,顺便让裴远也回去休息。   在需要加班加点工作时,晏昀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   裴远是骑车子上下班的,他让林瑄禾坐在后座,叮嘱道:“扶好了,别摔到。”   他转念一想,林瑄禾要是能摔傻了也挺好,他就不用每次都被她碾压了。   念头刚冒出来,裴远就吓得直摇头。   他可是要保护民众安危的,可不能有如此恶毒的想法。   林瑄禾看到裴远的反应,笃定道:“你刚刚在心里骂我。”   吓得裴远连忙否认,“怎么会,我可不是这种人,我要是骂你了,我出门就摔跤。”   话音刚落,裴远便踩到小石子,人向后仰去。   林瑄禾脚撑着地,牢牢托住裴远。   裴远:“……”   他哭丧着脸,说:“我的意思是,我如果对你有意见,我就……”   林瑄禾问:“你就不得好死?”   裴远:“……”   他觉得这话如果说出来,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裴远若无其事站直,“走吧!天晚了!”   虽然晏昀允许裴远回家休息,但裴远并不想回去,他打算送完林瑄禾后,回局里继续干活。   时间紧、任务重,他不能当逃兵。   这么想着,裴远连骑车子的速度都变快了。   他一路按着自行车的铃,一路狂奔。   大约五分钟,他就骑到了林家门口。   “到了,你赶紧进去,我还得回局里。”   裴远说着,调转车头要走。   林瑄禾点点头,转过身正要回家,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的路灯下,陈旭晖正朝她走来。 第24章   裴远看到陈旭晖,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工作两年,他面对过不少盗窃犯、抢劫犯,甚至也和杀人犯对抗过,不过却没有面对过变态到用骨灰做瓷器的人。   裴远手忙脚乱地下了自行车, 顾不得管它, 自行车“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他手脚有些发软, 但还是强装镇定,把林瑄禾拉到身后,“陈旭晖!你想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局里, 老实交代!”   陈旭晖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他非但没有回应, 反而继续缓步向他们走来。   他很快走出光源, 黑暗中已看不清他的脸。   守在陈家的警员听到动静, 纷纷赶过来。   裴远有了些底气,大喝道:“你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喊完,裴远都想表扬一下自己。   这台词喊得可真响亮!   他们就在林家门口, 赵淑佳早就听到动静了。   虽然林清钰告诉赵淑佳,林瑄禾没犯什么事, 只是去局里帮忙,但赵淑佳还是心神不定。   她总是觉得林瑄禾帮不上什么, 她怕林清钰是在唬她。   现在听到裴远的叫喊声,赵淑佳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她抓住林清钰的胳膊, 担忧道:“该不会是瑄禾那丫头不听话,跑回来了, 又被找到了吧?这孩子真笨,要跑也不能往家跑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清钰听后,静默半晌,问:“你喜欢吃核桃吗?”   赵淑佳:“?”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核桃不核桃的!   赵淑佳拉着林清钰匆匆往外走,“快去看看,唉,这个瑄禾,从她回来起,我就一直担心她出事。原本吧,她性格怯懦,我还不担心她出大事,但你看她这两天伶牙俐齿的样子,一看就是会在外面得罪人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林清钰想,他还是应该直接买一箱核桃回来,不用和赵淑佳商量了。   喜欢不喜欢的,这不都该吃点儿么。   出了门,赵淑佳正好看到站在裴远身后的林瑄禾。   她心里着急,上去就想把林瑄禾拉走,还是林清钰眼疾手快把她拽住,“妈,你等等。”   赵淑佳急道:“这瑄禾到底做了什么事了,有这么严重吗?”   她话音刚落,陈旭晖便出现在眼前。   赵淑佳急了一个下午,一直没出过门,所以也没听说陈家的事。她只觉得附近乱糟糟的,但具体是哪里乱,她根本没在意。   眼下见到陈旭晖,赵淑佳有些不解,“小陈怎么也在?”   陈旭晖没有回答她。   他深沉的目光始终盯着林瑄禾,面色沉重。   裴远见他竟然还敢往前走,腿又软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哦,其他犯人被包围,都是乖乖被抓的啊!   “你、你别再往前走了,你再往前走,我可真动手了,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告诉你,我可不负责……”   林瑄禾把啰啰嗦嗦的裴远拉到身后,裴远都没反应过来。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陈旭晖就从眼前消失了。   陈旭晖在林瑄禾面前停下。   他微低着头,散乱的刘海搭在额前,眼中仿若凝结了一层薄雾。林瑄禾有一种感觉,即便她拨开薄雾,也看不透壮阔的森林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裴远惊得都窒息了,“我……不负责哦。”   一副渣男要摆脱女朋友的口吻。   门口围着这么多人,还都是警员,赵淑佳再傻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忐忑地走上前,拉着陈旭晖的胳膊说道:“小陈啊,你们两个是有什么矛盾?”   陈旭晖慢慢拂去赵淑佳的手。   余晖不在,月华凉薄,偶尔经过的一抹清风,隐隐带着寒凉气。   裴远都以为,陈旭晖就要直接举起一把刀杀了林瑄禾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时,唯有林瑄禾夷然自若。   她甚至笑着问了陈旭晖一句,“你今天去哪了,大家都没找到你。”   裴远目瞪舌挢。   不说别的,就凭林瑄禾面对丧心病狂杀人犯的态度,他日后就不该再看不起她。   她简直就是局里的勇士。   裴远很想提醒林瑄禾,然而陈旭晖的反应,却和他的想象大不一样。   他不但没有举起屠刀,反而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怎么了,我家为何这么多人。”   陈旭晖一句话,把在场的警员都问傻了。   裴远不可置信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装蒜?”   陈旭晖只是困惑地看着他。   看他单纯又无辜的样子,好像裴远才是凶神恶煞的人。   裴远道:“你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跟我去局里,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最后四个人,裴远只是说出来唬人的。   他可不相信杀了这么多人的凶手,最后还能如何宽大。   死立执都便宜他了。   林瑄禾轻轻拽了下裴远,示意他先别说,她平静道:“你完全不知道警员为何会出现在你家里?你今天为什么请假?”   “请假?”陈旭晖惊讶道,“你们已经去过报社了?我朋友家的蟹爪兰开花了,所以今天请了假过去看,有什么问题吗?”   “去看花?”裴远不假思索道,“骗谁啊,工资都不要了,跑过去看花?你家得多有钱?”   陈旭晖谦虚道:“家里是有几个小钱,所以不太在意。”   裴远:“……”   他宣布,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林瑄禾,其次就是陈旭晖。   林瑄禾反应平平,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在场所有人,林瑄禾是年纪最小的,也是最让人看不透的。   她冷静地追问道:“你爷爷的地下室,你从来没进去过?”   陈旭晖缓缓摇头。   裴远不信,“你唬谁?你说没去过,就是没去过?”   赵淑佳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都把我说湖涂了。”   “阿姨,我们今天在陈家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骷髅头,另外,还发现了褚秀英女儿的衣服!”   裴远一席话,惊得赵淑佳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在她眼里,陈旭晖一直都是五好青年,而林瑄禾则是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惹出事端来。   她总是提醒林瑄禾,在和陈旭晖接触时要小心些、谦卑些,结果这陈旭晖很有可能是个杀人魔头?   她知道褚秀英,因为女儿失踪了,再也没过上好日子。   赵淑佳体会过那种感觉,她比褚秀英要幸运得多,她身边还有人在陪伴她,而褚秀英身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陈旭晖更是大惊失色,“你说我家?这怎么可能?我家的确有个地下室,但一直是我爷爷在使用,爷爷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进去过。”   赵淑佳听得恍了下神,说道:“我记得褚秀英的女儿经常到陈家去玩,和陈叔的关系一直不错。”   “关系不错?”   “是啊,秀秀家里条件不好,前些年经常吃不饱饭,陈叔就偷偷把她叫到家里,麦乳精、麦芽糖,都给她吃。哦,有几次我还看到陈叔给秀秀炖鸡腿吃,俩人处得像是爷孙俩。”   “你说爷爷?”陈旭晖迟疑道,“爷爷好像一直不太喜欢和小孩儿接触,和我也很冷漠,他怎会对秀秀上心?”   裴远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但又不太敢确定。   裴远下意识看向林瑄禾,“难不成凶手……”   “不要凭主观想法下结论,”林瑄禾打断他,“先把陈旭晖带回局里配合调查,将他们刚刚说得话一字不差地告诉晏昀,他自然就清楚了。”   裴远点点头。   他朝其他人招招手,陈旭晖看着逐渐围过来的警员,看向林瑄禾。   他眼中的迷雾渐渐褪去,留下的满是清明。   陈旭晖压低声音在林瑄禾耳畔低语道:“爷爷还有一个旧址,就在火柴厂旁边,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去看看,相信我,我对此事真的不知情。”   裴远蹙眉看过来。   陈旭晖很快恢复正常,朝林瑄禾歉意地笑笑,跟着裴远走了。   送走局里的人后,赵淑佳还没回过神儿来。   所以犯事的是小陈,瑄禾真的在帮局里破案?   不仅如此,刚刚看裴远几人的反应,他们对瑄禾似乎很信服。   这几人可都是工作了几年的老人了,他们竟然愿意听瑄禾的话?   赵淑佳抬眸看向镇定自若的林瑄禾。   方才听到陈旭晖可能是凶手时,她吓得手心都冒汗了,若不是身后有林清钰支撑,她恐怕会被吓得腿软跌倒。   可林瑄禾不一样,她不仅冷静自持,思路也没被裴远带跑偏。   她甚至能有条不紊地掌控局面。   赵淑佳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警局的人都走了,邻居们才敢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我听说瑄禾还在上学,已经这么厉害啦,刚刚的警员都听她的话呢。”   “可不是嘛,老赵,你还总说你们家瑄禾成绩差,你是真谦虚哦,找回来这么一个好姑娘,你就偷着乐吧。”   “老赵就是谦虚,她先说瑄禾几句不好,再等我们表扬呢!”   邻居们越聊越高兴,把林瑄禾夸成了一朵花。   他们甚至还想重新给林瑄禾介绍对象,林清钰想到自己的挚友,将林瑄禾从人堆里拉了出去。   林瑄禾还在心中琢磨着陈旭晖的话。   陈旭晖的爷爷还有另一处旧址?为什么只和她说?   林瑄禾转身便想走,被林清钰拉住。   林清钰目光沉沉,深邃如深海,眸光深处,像刻了一把锋利的刀。   林瑄禾几乎不会被什么人吓住,但与林清钰对视,还是感受到了压迫感。   想着三百块对她还算大方,她如实说道:“刚刚陈旭晖说,陈爷爷还有另一个住所,我得过去看看。”   林清钰却没有被她的冷静唬住,“给晏昀打电话,让他去。”   “我会和他说的,但我本来就想去,”林瑄禾张口就胡诌起来,“我现在成绩差,得多多学习,才能进步嘛。”   赵淑佳乍一听,觉得林瑄禾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邻居们已经把她夸得晕乎乎,就差找不到北了,“那你早点儿回来。”   林清钰却断然拒绝,“你怎知陈旭晖不是布下陷阱在等你,不能去。”   林瑄禾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嘟囔道:“如果是晏昀,就会让我去。”   “晏昀”二字落在林清钰耳中,刺痛了林清钰的神经。   他到底是如何哄骗林瑄禾的,林瑄禾竟然向着他说话。   还拿他和自己做对比,从晏昀的人品来推算,八成是说他的坏话了。   林清钰的语气不太友善,“你和晏昀走的好像很近,他和你说我什么了?”   林瑄禾认真想了想,说:“他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他对你可好了,他还说,将来你有了小三,他去帮忙照顾月子。”   林清钰:“……”   他发誓,晏昀会死。 第25章   林瑄禾觉得这几日林清钰和晏昀的关系有所恶化, 所以想帮他们说和说和。   晏昀付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可见他有多重视他与林清钰的友谊。   所以林瑄禾得让林清钰明白,晏昀是在乎他的。   不过这话似乎没什么效果,林清钰听后不仅毫无反应, 眉头还挑了两下。   男人们的心啊, 就是海底的针。   林清钰缓缓吐出口气, 道:“好,你想去,可以, 先打电话通知晏昀,然后我陪你去。”   林瑄禾没有意见。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在武力上会吃亏, 但九十年代的治安毕竟不比后世, 多一个去也好。   赵淑佳忧心忡忡叮嘱着, “你们两个可要小心啊,千万要注意安全,如果碰上坏人,就赶紧跑, 可别打架。”   她家清钰是好孩子,根本不会打架。   瑄禾嘛, 体能测试一向倒数,只有被打的份。   这两个人可别遇到坏人。   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远, 赵淑佳的心始终放不下去。   张嫂心疼地握着赵淑佳冰凉的手,叹气道:“陈家人怎么会和命案搅在一起?真是太可怕了。不过你不该让清钰和林瑄禾一起去,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瑄禾这孩子, 真是会给林家找事。”   赵淑佳和张嫂相处这么多年,早把她当成半个妈来看。   她平日里是最听张嫂的话的, 可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有些刺耳。   赵淑佳摇着头说道:“就是因为有危险,才更应该让清钰去,他们是兄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张嫂没料到赵淑佳会帮着林瑄禾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淑佳便进了屋。   她连连叹气道:“看来以后茵茵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了呦。”   同一时刻,林瑄禾与林清钰正凭借双腿往火柴厂走。   林瑄禾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有一辆自行车可以用,林清钰为什么不骑车带她去。   林瑄禾提议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取自行车?”   林清钰目光极淡,“不需要。”   林瑄禾又说:“我记得你有车,或者我们可以开你的车去?”   林清钰答:“车在公司。”   林瑄禾静默。   她提到自行车时,林清钰的回答是不需要。提到汽车时,林清钰说的却是车在公司。   在林清钰的观念里,都不需要骑自行车的路程,那就更不需要开车了。   林清钰应该同样答不需要才是。   林瑄禾停下脚步,说:“哦,你不会骑自行车。”   林清钰:“……”   上一个敢嘲笑他不会骑自行车的孙子,还是晏昀。   林瑄禾又说:“我会骑,我可以带你。”   林清钰:“……”   挺好,晏昀知道他不会骑自行车的反应是直接骑车跑了,他这个妹妹还知道带着他。   林清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语调极为轻松,“快走,再不走,月亮就要下山了。”   林瑄禾:“?”   林瑄禾终于明白,晏昀和林清钰为何会是朋友。   尽管他们的性格看起来南辕北辙,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爱面子。   林瑄禾只得跟上去,努力维护三百块的面子。   毕竟三百块嘛,还是很有面子的。   然而健步如飞的林清钰没能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林瑄禾小步跟过去,看到胡同的老旧路灯旁站着一对情侣,男子将女子拥在怀里,两人耳鬓厮磨,似乎正在说悄悄话。   林清钰目光渐冷。   林瑄禾乐了。   这对情侣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林茵。   她面前的男人留着小平头,五官还算俊朗,身高也够。   不过穿得却是花花绿绿的衣服,就林瑄禾看电视剧的经验来看,会这样穿衣服的,一般都是混不良社会的。   通常是老大地马仔。   可林茵一直依偎在他怀中,二人举止亲密。   情到浓处,林茵甚至仰起头,向男人索吻。   林清钰蓦地开口,声音冷漠,“茵茵,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茵心脏骤停一瞬,猛地推开男人。   她慌乱地看向林清钰,手心冒出虚汗,心跳愈来愈快。   “大哥,我,我……”   林瑄禾探出头,轻哼一声。   从前林茵总是能做一朵美丽的白莲花,如今这好事总算轮到她了。   林瑄禾挂上纯真的笑容,“呀,茵茵,这是你的男朋友吗?长得好帅哦,真羡慕你们呢,这么亲密,是不是要结婚了吗?”   林瑄禾的每句话都正中林茵死穴。   虽说九十年代比过去开放了些,不少小情侣会偷食禁果,但明面上,大家都不敢承认。   像这种在街头亲吻的,也得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进行。   林茵羞恼地看向林瑄禾,可林清钰在,她什么都不敢说。   曾泽抄着口袋,漫不经心看了眼林清钰,“这是你哥?”   林茵害怕地拽了拽曾泽的衣角,示意他态度好些。   曾泽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甚至都没打声招呼,只对林茵说道:“既然你哥来了,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便撇下林茵,摇头晃脑地离开。   林茵急得想唤住他,可余光看到林清钰冷漠的脸,只能怯怯地收回手。   “哥,我们只是……试着在交往,”林茵硬着头皮说道,“你能别告诉妈吗?”   林茵害怕林家人知道的理由很简单,曾泽不仅是个混混,脾气不太好,家里的条件也极为一般。这样的条件,和林家是不匹配的,赵淑佳一定会反对。   林瑄禾自然能看出来,她再度探出头,故意软声道:“茵茵呀,这种事情可不能瞒着,这是好事呀,得告诉妈妈,让妈妈跟着高兴高兴嘛!”   林清钰的脸色更吓人了。   林茵:“……”   她强忍着害怕,反驳道:“瑄禾,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祝贺我,这样不好。”   林瑄禾笑容满面,“我当然是真心的呀,茵茵,我是为你好呢,毕竟你也到年纪了,可以结婚了,早点定下来是好事嘛。你看你男朋友那般潇洒,可要绑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林瑄禾句句礼貌,句句带刺。   林茵小脸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   林清钰脸色更沉。   不过他到底是家中的支柱,不可能直接朝林茵发火,他强压着怒气,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   林茵咬着下唇,点点头。   正要走,她忽的又停下,双目无神地看向林清钰,“大哥,你和瑄禾……要去哪里?”   林瑄禾笑眯眯道:“我们有些私事要办,不方便告诉你哦。”   林清钰瞥了她一眼。   就林瑄禾这几碗油泼上去,林茵今晚怕是睡不好觉了。   果不其然,林茵的嘴角都控制不住的向下撇了。   林清钰道:“好了,我们快点儿走,赶时间。”   “好的,”林瑄禾说,“我也怕月亮会落山。”   林清钰再度睨了林瑄禾一眼。   这丫头是在嘲讽他。   出了林茵这档子事,林清钰的心思愈来愈乱。他不是什么老顽固,不会阻止林茵谈恋爱,但她的恋爱对象,明显不行。   哪怕林清钰只是林茵的朋友,曾泽都该和他打个招呼,可看曾泽目中无人的样子,估摸着是跟着老大威风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能对林茵好?   而林瑄禾却始终扬着嘴角,脚步蛮轻快的,就差哼歌了。   林清钰本来想再观察一下她们二人的关系,再考虑如何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但见林瑄禾实在太高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高兴得稍微收敛些?”   看起来是在落井下石,让人观感不好。   林瑄禾却笑得更开心了,“为什么要收敛,只许她耍小心眼,不许我笑回去?交混混男朋友的又不是我,我还不能乐一乐了。”   林清钰怔了一怔,不由得仔细打量着林瑄禾。   落井下石的确会让人观感不好,但光明正大的落井下石,林清钰竟然觉得还不错。   她们之间的关系,明摆着就是不好,何苦遮遮掩掩?   更何况,林瑄禾的确没和混混交往,晏昀比混混强多了。   有曾泽做对比,林清钰看晏昀都顺眼了些。   或许林瑄禾与晏昀走到一起,也不算是坏事?   林清钰打算先表个态,支持晏昀,他轻咳一声,说道:“其实晏昀这个人还不错,他有很多优点,如果你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可以试一试,妈也很喜欢他。”   林瑄禾听得挺奇怪的。   林清钰和晏昀好像有事瞒着她?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林瑄禾顺着林清钰的话问道:“他有哪些优点?”   林清钰:“……”   林瑄禾抬头看去,好奇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林清钰:“……”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陈旭晖给林瑄禾的地址在火柴厂旁的两排民房里。   整整两排都是平房,在过去,大多是火柴厂分不到房子的工人住在这里。   房子实在老旧,这些年已经没什么人住了。   房子一旦空着,便会有砖瓦掉落,如今这两排房子看着就像危房。   陈旭晖爷爷的房子还算完整,借着明亮的月光,能清晰地看到门挂着的锁。   林清钰绕着房子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入口后,道:“你退一些,我踹开。”   林瑄禾却拒绝道:“不用,我来。”   林清钰蹙蹙眉,刚想说女孩子力气小,就见林瑄禾随手捡起一根铁丝。   林清钰都没看清她是如何操作的,只看到那铁丝进了锁眼后转了两圈,锁就“啪嗒”一声开了。   “……,你会撬锁?”   林清钰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想。   林瑄禾却认认真真解释道:“是啊,如果出现场的话,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锁,有的时候时间紧,等不到搜查令,自己会开锁的话会方便很多。”   林清钰问:“若是被发现,岂不是会出问题?”   “如果是紧急情况,要么是赶着救人,要么是赶着抓人,为了这两点被处罚,值得。”   林瑄禾说完,丢下锁进了屋。   林清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没有动作。   林瑄禾对工作的态度如此认真,大约是真的喜欢侦查专业。林清钰不能免俗,对工作认真的人,他是抱有好感的。   至今为止他看到的林瑄禾,和赵淑佳抱怨的,完全不一样。   林清钰想,他或许该好好劝劝赵淑佳了。   林瑄禾已经先一步进了屋子。   进门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由于没有窗子,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林瑄禾试着摸索开关,十几秒后,终于摸到了垂在角落的灯绳。   她拉动灯绳,幸运的是,房子竟然还通电。   开了灯,林瑄禾先看到黑乎乎的墙壁,地面则铺满了碎砖块和瓷砖。   大约在一米前,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   林清钰走过来,道:“我先走,你跟在后面。”   林瑄禾没再和林清钰抢。   林清钰先去了左手边的屋子,屋子没锁,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霎时被黑暗笼罩。   林瑄禾站在后面,伸进手摸索了两秒钟,找到灯绳。   昏黄的灯光瞬间布满房间,林瑄禾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林清钰的肩膀,好奇地打量。   林清钰拧眉看着四周,“这……是正常人的家?”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坟墓。   朝南的墙边离着一个棕色的柜子,柜子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前则有白色的蜡烛和早已腐烂得黑漆漆的苹果。   陈家也供着遗像,不过那遗像是陈旭晖爷爷的,而眼前照片中的人,林瑄禾没见过。   这一整个房间的窗户都用转头封死了,整个房间大概只供着遗像和骨灰盒。   林瑄禾在后世听说过这种房子,是专门买来存来家中去世的人的骨灰的。   墓地既贵,地方又小,最重要的是还没多少年的产权。   不如买个70年产权的房子,不至于到期后被赶走。   可现在土地并没有日后那般紧张,在村子里,许多人还能去山腰找块儿地方立墓碑,陈家为何要做这样的屋子?   林瑄禾走进去看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有用的证据后,示意林清钰去对面地屋子。   照例是林清钰先进,这回他先开了灯。   另一间屋子,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房间。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张铁制的上下铺,上面堆放了杂物,下面则铺着被褥。   不过被褥上有不少窟窿,估摸着是被老鼠啃的。   靠窗户一边的墙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些书籍,桌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在书桌对面,则是一个陈列柜,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摆放着的都是瓷器。   各式各样的瓷器,造型精致,图案精美,都是上乘之作。   林瑄禾惊叹一声,“这些瓷器放到市面上,一定很值钱。”   林清钰问:“又缺钱了?”   林瑄禾:“……”   她就喜欢林清钰这副要拿钱砸死她的架势,难怪霸总招人喜欢。   别看她平日吐槽霸总吐槽得欢,真遇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林瑄禾走向她最感兴趣的书桌。   书桌上放的书,都是和烧瓷有关的,书的主人字迹娟秀,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做了笔记。   林瑄禾大体翻看了几本,里面似乎没有记录特别的内容。   她蹲下来,打开书桌下方的柜子,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   有杯子和墨水,还有几只钢笔。   林瑄禾稍稍一动,灰尘便四处飞起,她轻轻摆动着手,大体记住灰尘的厚度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   林清钰走过来,瞄到一个套着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那是什么?”   灰尘太大,林瑄禾咳了两声,将本子取出来,“好像是……日记本。”   她席地而坐,翻开本子。   林清钰问:“是谁的?”   “好像是陈旭晖爷爷的,我看他有提到自己有了孙子,取名旭晖……”   林瑄禾说到一半,忽然沉默。   林清钰蹙蹙眉,问:“怎么了?”   林瑄禾吞了下口水,抬起头,“好像……找到凶手了。”   日记的后半本,几乎是犯罪实录。   陈旭晖的爷爷陈为民,是痴迷于烧瓷的手艺人。   陈家世代烧瓷,陈家祖先还曾为宫里献过瓷器。   陈为民从小便跟着父亲学烧瓷,最艰难的那几年,即便陈家落魄了,他也不曾放弃过。   大约是因为手艺精湛,陈为民渐渐有了名气,逐渐被大家赏识,日子越过越好。   他渐渐不满足于现状,不过他追求的不是物质生活,而是更精湛的作品。   曾经的作品都成为俗物,他奢望着创造出举世无双的瓷器。   可无论陈为民怎样尝试,都不能做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陈为民一度郁郁寡欢。   一次偶然的机会,陈为民不慎烧死一只飞来的小鸟。   骨灰混入瓷器中,烧制出来的成品,陈为民竟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泽。   这光泽唤醒了他蠢蠢欲动的内心,于是他开始了第一次作案,寻找最完美的骨骼。   “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十积分!目前宿主共剩余十四积分,可自由兑换商品!”   虽然已经找到凶手,但此案若想结案,还要费些功夫。   警员要按照日记记载,找出所有受害者,给家属们一个交代。   可有的死者,陈为民只记录了特征,没记录名字,比对起来有些费劲。   一个星期过去,案子才勉强快要收尾,统计出陈为民共杀害留个女孩。他专挑幼女,在日记中,他表示纯洁的幼女可以烧出最美地瓷器。   而他最钟爱的对象就是王秀秀,王秀秀也是和他接触最久的死者。   当时的他身体已经不是很好,而王秀秀则跟着母亲一起出入过几次陈家。陈为民见到王秀秀的第一眼便被吸引,他认为,用王秀秀的骨灰,一定能做出最完美的瓷器。   他将所有期盼,都放在王秀秀身上。   用心养着,然后残忍杀害。   晨光熹微,湛蓝的天空一片清明。   林瑄禾早早收拾好背包,她还要赶去学校上课。   她不由自主地拉开抽屉,里面还放着陈旭晖送给她的瓷器,她和晏昀约好今天晚上见面,交给他。   林瑄禾轻轻抚摸着瓷器,她不知道自己在摸着的是哪个小姑娘,只知道这些孩子若是活到今天,应该和她差不多大了。   瓷器忽然扭捏道:“哎呦,你不要继续摸了,都要把我的绒毛摸掉了!”   林瑄禾闻言,淡淡笑道:“你是绳子吧?”   曼妙的身姿、柔软、嫌挤,很符合绳子的特征。   麻绳自豪道:“当然,我可是我们那条街,最漂亮的绳子!”   林瑄禾轻叹一声,收起瓷器。   第一次听到凶器说话时,她心里更多的是惊奇。   可现在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每每出现一个会说话的物品,都意味着一条生命地逝去。   但愿她以后能少听到些这样的声音。   林瑄禾不想在林家吃早餐,踩着点儿下楼。   林清钰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下来,说道:“晏昀打电话来,说是要来见你。”   林瑄禾微讶,“改时间了?”   林清钰凉凉的目光射过来,“你们背着我提前约了?”   林瑄禾:“……”   有些话被林清钰一翻译,就有些奇怪了。   秉着不能得罪三百块的原则,林瑄禾含糊道:“我只是有些惊讶。”   林清钰面无表情道:“你认为时间不妥?”   巧了,他也这样认为。   仔细算算时间,他似乎有很久没见到晏昀,作为挚友,真有些想念他。   林清钰唇畔挂着诡异的笑容,一点一点折好报纸。   林瑄禾莫名闻到一股肃杀的气息。   恰在此时,敲门声想起来,林瑄禾得救似的快步走出去,打开林家大门。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是谁,那人便拉住林瑄禾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第26章   听到门外的动静, 林清钰猜测是晏昀到了。   他慢条斯理的将报纸折好,露出的版面写着“一男子被高中同学蓄意报复”的字样。   很符合现在的气氛。   门口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林清钰抬眸看去,问距离更近的赵淑佳, “谁来了?”   赵淑佳同样纳闷, “我看着好像有人跪下了?”   “跪下?”   林清钰蹙蹙眉, 正要起身去看,又听赵淑佳说道:“听声音是晏昀。”   林清钰又重新坐了回去,“最好是跪着。”   赵淑佳:“……”   ?   林清钰与晏昀不一直是朋友吗?怎么看起来像是有深仇大恨?   赵淑佳琢磨着, 她得赶紧去把晏昀扶起来,晏昀要是再跑了, 她大儿子就没朋友了。   等赵淑佳走过去, 看清门口跪着的人, 却是一怔。   褚秀英在陈家帮忙时,赵淑佳遇见过她几次。   她们几乎同岁,岁月没有苛待赵淑佳,同样也没有为难褚秀英。   那时的褚秀英, 满头青丝墨发,明媚如光, 牵着女儿的小手从弄堂里经过,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即便是在穿着最为朴素的几年, 她也总会从路边摘些花来,编成手环,一个给女儿,一个给自己。   可如今, 她两鬓斑白、面如枯槁。   即便穿着瘦小的衣服,仍然是晃晃荡荡, 勾勒不出丝毫轮廓。   她趴在林瑄禾脚边,唇畔哆哆嗦嗦,眼中却看不到光明。   她一跪下来,林瑄禾便要去扶她,可却被死死抓住手。   褚秀英道:“听晏队长说,是你最先发现陈家不正常,谢谢,谢谢你,谢谢你让秀秀回家。”   一句话,却让林瑄禾觉得心酸无比。   她做到了什么?   王秀秀香消玉殒,陈为民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他甚至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不留遗憾地离开人世。   如今,褚秀英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宛如老者,她甚至连王秀秀的骨灰被做成了哪件瓷器都分辨不出,只能从陈为民留下来的瓷器中选择一件他最有可能满意的,来宽慰褚秀英。   可人与人之间的审美差异如此之大,谁能保证自己选中的就是王秀秀?   清晨的胡同已经“苏醒”,提着早点匆匆往家里赶的孟静花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脚步。   三三两两,越来越多的邻居围过来。   他们几乎都认得褚秀英,在秀秀刚丢那几天,褚秀英曾挨家挨户敲门找女儿。   她脸皮一贯薄,几乎不主动与人交谈,那段时间,只要见了人,她就要扑上去。大家伙帮她一起找了好久孩子,可别说是孩子,他们就连孩子的衣服都没看到。   时间久了,有人就劝她,毕竟丢的只是女儿,在十年前不算稀奇,不如回去和家里男人好好过生日,再生个儿子,皆大欢喜。   褚秀英狠狠咬了那人,几乎都快把肉咬下来了,闹进了警局。   现在,看到褚秀英坚持了多年,等来的却是女儿的死讯,他们不由得偷偷抹起了眼泪。   林瑄禾扶起褚秀英,轻声道:“我真的没做什么,如果您的心情有好一些,我很开心。但我毕竟是警院的学生,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既然是应该做的事,哪能受您这么大的礼。”   晏昀上前一步,与林瑄禾一起将褚秀英扶起来。   他低声解释,“阿姨一定要来见你,拦不住。”   “该见见的,”褚秀英局促地擦了擦手心,才拉住林瑄禾的手,郑重道,“真的很感谢你,就算秀秀回不来了,我总算能知道她去哪,以后我们娘俩还有机会重逢。”   孟静花听了,红着眼眶走过来,“秀英啊,现在都过去了,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姐再给你介绍个好的男人,你俩再生个孩子,和和美美过日子,好不好?”   当初褚秀英刚来陈家时,和孟静花的关系并不好。   孟静花说话口无遮拦,褚秀英则内向些,孟静花说得话总会让她难堪。   可孩子丢了以后,孟静花也是第一个站出来陪她一起去找孩子的。   陪了整整一个月,就是她男人,都没这么多耐心。   褚秀英笑着点点头,柔声道:“好,都听孟姐的。”   一瞬间,她好像又变成了从前的褚秀英,温婉可人。   其他邻居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也有人走过来拍拍林瑄禾的肩膀,长叹一声,说:“丫头,你可算是了了我们胡同的一块心病。”   “可不是吗,这案子不破,谁能知道陈为民居然是个恶魔?”   “淑佳,你可养了个好闺女呢。”   赵淑佳怔怔地听着,蓦地被夸奖,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偷偷看向林瑄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了。   毕竟在不久之前,她还坚持要林瑄禾换一个专业,她认为林瑄禾无法做一个合格的警员。   可如今,竟然有人特意来感谢她,没有她,王秀秀的案子还不知要再拖多少年,而褚秀英也不知会被再困多少年。   赵淑佳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处处优秀,和她印象中的女儿完全不同。   趁着大家伙儿拉着褚秀英说笑,晏昀把林瑄禾拉到一旁。   他心情好,顺手碰了碰她的头,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感觉到阵阵寒光。   晏昀打了个寒颤,回头看去,林清钰就站在门口,目光幽幽。   像布满毒蛇的深山老林。   晏昀有些许心虚。   碰人家女朋友的头,好像确实不太好。   他以人格发誓,他就是觉得现在的林瑄禾还蛮可爱的,纯属下意识行为,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   应该没人会信。   晏昀背过手,和林瑄禾保持一定距离,“骨质瓷已经分不清了,局里特批,允许所有家属带一个骨质瓷回家安葬,剩下的全都收在物证科。”   林瑄禾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闷闷不乐道:“案子是破了,可是陈为民竟然是病死的。”   恶人没有恶报,她实在不甘心。   晏昀低头,静静地看着落寞的林瑄禾。   半晌,他忽然弯唇一笑,道:“教育老百姓,是家长、学校、乃至国家的事情。我们的任务,就是将没教育好的一窝端了。虽然我没跟过王秀秀的案子,但我能保证,不管是我师父还是其他前辈,当初都是拼了命地去查案、去找人,问心无愧就好。”   林瑄禾心念一动,抬起头。   她以前做警员也有两年了,但是后世技术发达,天眼遍布城市,发生凶杀案的频率大大降低。   即便有案子,也很少有不能破获的,所以她一时无法开解自己。   晏昀说得有道理,她不能拿陈为民的错责怪自己,她要做的,是努力破案、努力发展新的技术,将罪犯一网打尽。   林瑄禾忽然重新理解了“命案必破”四个字的含义。   她感激地看着晏昀,忽然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晏昀,谢谢你,我知道了。”   晏昀哪里料得到她突然抱上来,虽然形式只是普通的革命友谊,但……   晏昀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他张着手臂,浑身上下大喊着五个字:你别过来啊!   林瑄禾只是单纯地表达感激。   她朝晏昀笑笑,接着又转身看向赵淑佳和林清钰,“我先去上学了。”   晏昀心梗了一瞬。   抱完就走?   抱完就走?   就走?!   渣女,不负责任的渣女!   晏昀悻悻地想跟上去,“我和你一……”   “起”字还没说出口,肩膀便被林清钰扣住。   他也不知林清钰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死鱼脸。   死鱼脸客气地说:“你进来,我们谈谈。”   晏昀:“……”   他是被抱的啊?他是男受害者啊?!   有没有人关注一下弱势群体?!   晏昀挤出一个笑,“可我还有工作要做。”   “应该不会啊,”林瑄禾把晏昀往林清钰的方向推,“案子刚结,今天应该放松放松,你们好好聊哦。”   这兄弟俩现在关系僵硬,三百块和队长对她来说都挺有用,她得让他们尽快缓和关系。   她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   晏昀:“……”   这就是摸了下她的头的报应吗?   晏昀认命。   说来说去,他和小丫头是真的清清白白,有什么好怕的?他堂堂一警员,局里格斗就没有比他更强的,他还会怕林清钰?   晏昀信心满满地看向林清钰。   晏昀:“……”   这事他真不占理。   晏昀跟着林清钰走进后院,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男女关系上出问题,烦躁地摸了颗烟出来。   林清钰扫了过来,“没有女生喜欢抽烟。”   “哦,好。”晏昀乖乖掐灭。   灭了烟,才奇怪地看着四周,“不是,女生在哪?”   这里不就他们两个人吗?!   晏昀古怪地看着林清钰,“难不成你……”   “滚,”林清钰道,“我说的是我妹妹。”   晏昀这才放松。   他抽烟的频率不算高,大多是案子没有进展时,才会抽几颗提提神。   刚刚想抽烟,纯粹是想缓解紧张。   不过林清钰说的既然是他妹妹,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晏昀的表情逐渐放松,“你要和我谈什么?”   林清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我妹妹。”   晏昀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和我谈她?”   早些年,晏昀察觉林茵对自己有意思,就立刻躲得远远的了。他对年纪小的女孩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林茵又是林清钰的妹妹,平时乖乖巧巧的,他怕自己耽误人家小姑娘。   这几年他甚至都没和林茵私下见过面,林清钰怎么又提起她了?   林清钰冷眼看着晏昀,暗暗劝自己,烦晏昀的时候就想想曾泽,晏昀好歹不是混混。   ……   虽然也差不多。   林清钰考虑到林瑄禾的幸福,尽量耐着性子说道:“你如果真的喜欢她,是往结婚方面考虑的,我也不拦着你们,只是你……”   “打住,”晏昀打断他,“你还是拦拦吧,我为什么要和你妹妹结婚,我疯了?”   林清钰额头青筋瞬间暴起,他目光渐渐危险,“所以,你就只是做做样子?”   “没有,完全没有,做样子也没有,”晏昀摊手,“我俩不可能,你别多想。”   林清钰静静地看着晏昀。   晏昀拧起眉,“干嘛这么看我?”   林清钰“呵呵”笑了一声,说:“我就是想看看,给你买个多大的棺材好。”   晏昀:“……,?”   恩?   同一时间,林瑄禾没有看到林家后院最热闹的一场戏。   两个大男人大打出手,没一个手下留情的。   林瑄禾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林清钰要是和晏昀打好关系,以后她不就有理由去找晏昀继续问案子了吗?   她可真棒。   林瑄禾还没买自行车,目前还靠两条腿走着去上学。   她打算周末去一趟百货大楼,先买一辆自行车,等以后攒够钱了,再去考驾照。   路过胡同口的商店,林瑄禾进去买了瓶汽水。   汽水的玻璃瓶要还回去,她将汽水全部倒进自己的水杯里。   正想着再买两块大大泡泡糖,余光却忽然看到林茵朝家里的方向走过去。   清晨的街上已经有不少摊贩出摊,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两人之间穿梭,林茵抬眸看到林瑄禾后一怔,脚步停下。   她紧紧抓着背包,脸色渐渐难堪。   自从她和曾泽的恋情被发现,林茵便一直没敢回家。   她不敢想象,如果赵淑佳知道林茵并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乖乖女,赵淑佳会有什么反应。   到那时,林瑄禾大约会完全取代她,而她,在林家再也没有任何地位。   今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探探风头。   明明特意避开林瑄禾在家的时间,可却还是遇到她。   林茵沉着脸,移开目光。   而林瑄禾就像没看到她似的,买好泡泡糖后,又去隔壁面点摊摊买了一个花卷。   林瑄禾将东西收在包里,抬腿走下台阶。   阳光被树枝割裂,细碎的阳光落在林瑄禾跳跃的马尾辫上,让林瑄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纯真的小姑娘。   可对林茵来说,她就是一个恶魔。   她一定会抓住自己和曾泽的事不放,她一定会借此将她赶出去!八成,赵淑佳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然不会好几天和她联系。   想到此,林茵抓着背包带的手越来越紧。   她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已经做好了与林瑄禾大吵一架的准备。   而林瑄禾却目不斜视,与林茵擦肩而过。   路过卖包子的铺子时,她甚至笑吟吟的和包子铺老板打了声招呼。   林茵:?,故意无视她,故意羞辱她?   林瑄禾:包子真好吃呀。   “你等等,”林茵出其不意地叫住她,“你已经和妈妈说了,对吗?”   林瑄禾四处看看,见周围没有人停下,才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林茵死咬了下唇,“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对不对?”   林瑄禾轻呵一声。   她这个姐妹,还真是莫名其妙习惯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林瑄禾懒洋洋道:“我希望你明白,我从来都没得罪过你,但你对我耍小心机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林茵,如果你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你想宣战,我奉陪到底。”   林茵听得心跳加速,手都开始哆嗦。   她不知自己是气恼还是羞愧,总之,她有一种被林瑄禾踩在脚下的感觉。   林瑄禾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她,她已经被看穿了,林瑄禾不怕她。   林茵气血上涌,口无遮拦,“你肯定告诉妈妈了,你一定告诉她了,你就想看她不喜欢我,一定是这样的。林瑄禾,你知不知道,你抛弃溪家的事,妈妈很在意,你根本就没有心啊,溪家抚养你长大,你来了以后,甚至没回去看过他们一眼!”   闻言,本已要走的林瑄禾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古怪地看着林茵,“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讨厌我?”   林茵一怔。   赵淑佳讨厌她吗?应该不会。   毕竟是亲生骨肉,再怎么嫌弃林瑄禾行为丢人,也不会真的讨厌她。   林茵心一横,重重点了下头,“对,你这是忘恩负义。”   林瑄禾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意味深长地扬了下眉,“是吗?她会后悔的。”   语落,林瑄禾朝林茵笑笑,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如果赵淑佳因为溪家的事对她有意见,将来后悔的,一定是赵淑佳,而不是她林瑄禾。   早上耽搁了些时间,林瑄禾走路的速度加快了些。   九十年代的新城,还不是随处可见的柏油马路,尘土飞扬的小土路也很常见。   有期现在城市还在建设期,随处可见楼房的施工现场,好多施工现场围栏挡得都不严实,行人们想走近路,就会直接穿过去。   就连新市火车站附近的铁路,都没有栏杆拦着,更别说是这里。   林瑄禾赶时间,她选了一个还未开工的工地,只要穿过这里,就快到学校了。   可以省七八分钟的路程。   工地里的路更不好走,铁锹、碎石摆了一地,还有几个早就被砸坏的头盔,也被随手扔在地上。不远处有废弃的大油罐,里面不是堆杂物,就是灌了水泥,一般是用来平衡重量的。   环境虽然有些杂乱,不过大约是不远处有草地,工地内的空气倒还算清新。   林瑄禾迎着阳光,小声哼着歌,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她听到一声抽泣。   林瑄禾一怔,停下脚步向四周看去。   除了还未盖好的五层小楼和大油罐外,附近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看工地空无一人。   方才她分明听到了抽泣声,像是小婴儿。   有婴儿哭可不是小事,要么是有弃婴,要么就是……   案子又来了。   林瑄禾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弃婴,心中愈发觉得不妙。   虽然她完成任务可以获得积分,但出现凶器,毕竟意味着有人死去,她还是不希望看到太多受害人的。   就在林瑄禾几乎认定方才的哭声就是凶器发出的时,一只黑色小猫从楼里走了出来,见到林瑄禾,它非但没有躲,反而主动朝她走来,不断喵喵叫着。   幼猫的声音,听起来真有点儿像婴儿在哭。   林瑄禾松了口气。   她在小黑猫面前蹲下,取出方才买的画卷,一点一点揉碎了喂给小黑猫。   喂养宠物要科学,不过野猫主动朝她走过来,还一直在叫,明显是饿了的表现。林瑄禾没有猫粮,只能喂花卷。   对于野猫来说,还是保命更重要。   林瑄禾想着,等她去了学校,再想办法找些猫咪能吃的食物来。   林瑄禾在工地喂了五分钟的野猫,这下子算是彻底迟到了。   她到教室时,教物证技术学的老师滕俊英已经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课。   滕俊英三十多岁,目前是副教授,也算年轻有为。   他常年穿着件已经洗得灰扑扑的白衬衫,戴着黑色框架眼镜,平时上课喜欢说些冷笑话。   全班都不笑,只有他自己笑。   见林瑄禾迟到,滕俊英无奈地摇着头,“溪瑄禾,念大学是不用像高中那么拼命,但你是不是也该上点儿心,你这样下去,将来分配工作去了局里,可怎么办?”   迟到是林瑄禾的问题,她不想找借口,于是乖乖道歉,“老师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唉,所以我说,女孩子不适合念这个专业,早劝你们找个好出路,你们非不听。”藤英俊一直不太喜欢班里的女生,平时批判起来毫不嘴软,“像溪瑄禾这样的,早上都起不来,以后怎么办?要出现场了,或者要赶过去做文件了,再告诉领导下次不会了?”   林瑄禾听得眉头一跳,她正色道:“滕老师,有关我早上起不来才迟到这件事,可有什么证据?”   藤英俊推了下眼镜,看过来。   这是他惊讶时的一贯动作,林瑄禾一直唯唯诺诺,怎么今天说话声音都洪亮了些?   藤英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将来都是要做警员的,说话当然要讲证据,但滕老师刚刚一番话,完全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林瑄禾说,“我迟到,有一部分原因是前几日参与了一起案件,今天局里的警员带着受害者家属来见我,和我几点起床无关。”   林瑄禾话音落下,教室内有短暂的寂静。   两秒后,在几个讨厌男生的带头下,全班哄笑。   林瑄禾参与案件?他们只能想象到林瑄禾做受害者的样子。   不是诅咒林瑄禾,只是单纯地觉得林瑄禾太弱。   只有严姿急着帮林瑄禾说话,“瑄禾前几天真的有帮忙,她其实很聪明的。”   严姿的声音被笑声掩盖。   藤英俊也跟着笑起来,“哦?你说有警员带着你去?那你倒是说说,带你去的警员是谁,局里的人我都认识。”   林瑄禾道:“晏昀。”   藤英俊笑得更灿烂了。   他还真就认识晏昀,准确来说,警院里就没有不认识晏昀的。   当年晏昀还在念书时,各项成绩都是第一名,还没毕业便帮警局破了不少案子,甚至还抓到过两个性质恶劣的通缉犯。   在警院,老师们都争着抢着把晏昀认做是自己的学生,就连只代过一节课的,都得进来掺和一脚。   晏昀的臭脾气他最了解,他会亲自带着受害人去见一个学生?   谁能请得动他?   藤英俊无奈地摇着头,“撒谎也不自己圆一圆,算了,你先坐下吧。”   林瑄禾有些郁闷。   可她的确没有证据,只好先回到座位上。   严姿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笑话你呢,太过分了。”   “算了,别管他们了。”   “就这么算啦?”严姿都替林瑄禾委屈,“我们明明就认识晏队啊。”   当时晏队可是对林瑄禾另眼相看呢。   林瑄禾气定神闲道:“是暂时算了,下次我们请晏昀和滕老师一起吃饭。”   严姿一怔。   瑄禾以前不是这么记仇的人啊?   不过……她喜欢。   警院一节课要一个半小时,上过一节课后休息十五分钟。   严姿自己去了趟厕所,回来后,见林瑄禾还坐在位置上看书。   “瑄禾,你怎么不上厕所,不憋吗?”   听到厕所二字,林瑄禾蹙了蹙眉。   九十年代什么都好,唯独警院的厕所……还很老式。   林瑄禾实在有些难以下脚,就因为这个,这两日她都没住宿舍。   林瑄禾打了个寒颤,“中午再说吧。”   等她攒够钱了,得去学校附近看看房子,租一个带洗手间的,不然真受不了。   厕所简直就是新世纪人类回到过去的最大难题。   严姿只得坐下来。   她刚坐下来没多久,班长拿着成绩单跑了进来,“同志们,前几天的考试出成绩了!”   同学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不过毕竟不是高中,不关心成绩的也很多,比如林瑄禾和严姿。   严姿捂住头,悲痛道:“这一天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快!”   林瑄禾不太在意,仍然低头看书。   班长还在前面卖关子,“你们猜一猜,这次的第一名是谁?”   “班长你呗,要不你能那么兴奋?”   “是秃子吧,看他天天看书,都要真秃了。”   “王八也有可能,这孙子天天偷偷看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年又要高考。”   大家伙七嘴八舌,平时成绩不错的,都被猜了一遍。   班长满足地看着这一幕。   他就喜欢这种笨蛋们猜不中正确答案的感觉。   等气氛炒得差不多,再不公布答案他就要挨揍了,他才神神秘秘说道:“第一名就是……溪瑄禾哦!”   教室内霎时间鸦默雀静。   秃子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说道:“我们猜的是第一名,不是倒数第一。”   “我说的就是第一名,”班长得意洋洋的把成绩单甩出去,“你们这群笨蛋,一个都没猜中!”   秃子接过成绩单,嘴巴瞬间能塞鸡蛋了。   教室内再度安静,只是这次的安静,与方才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回过头,看着安静看书的林瑄禾,包括严姿。   严姿的下巴都要直接掉在桌子上了,“瑄禾,你、你、你……”   “不用放在心上,”林瑄禾抬眸扫了其他人一眼,淡然道,“以后习惯就好。”   严姿:“……”   教室内瞬间炸了。   “不会吧,溪瑄禾?她偷到考题了?”   “偷什么偷,这考题是老王看着的,二百斤,身上还全都是肌肉的老王。”   “那是怎么回事,她上次还是倒数第一!”   “我要是知道我就是第一名了……”   班长恨不得仰天长啸,他插着腰,气势十足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猜不中,一群笨蛋!我还特意问了老师呢,老师说了,溪瑄禾的答案写得特别好,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给了高分。”   老师口中独到的见解,自然是林瑄禾在学校里学到,但现在还没更新的知识点。   听到这话,大家不敢不信了。   普通答案或许可以打小抄,但独到的见解可不是能随便抄到的。   要真有,老师肯定会发现。   “天,溪瑄禾都变得这么厉害了,我还是个倒数的垃圾……”   班长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得差点把眼睛抠下来。”   秃子则纳闷道:“我说班长,你这次都掉到倒数第十了,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班长的笑声戛然而止。   ……   啊?   啊啊?!   今天的课程是满的,林瑄禾上完课后,天色已经暗了。   她与严姿一起回宿舍取东西。   宿舍是传统的八人间,除了上下铺外,每个人还有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   林瑄禾因为好久没回来住,床铺上堆满了其他人的东西。   不过她今晚也没打算留下,所以便随她们去了。   林瑄禾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将杂物收拾好。   刚发成绩,严姿说什么都不肯回家住,哀求道:“我要是回家,屁股非得开花不可,瑄禾,你也留下来呗,咱俩做个伴。”   林瑄禾很想陪严姿,但肚子当真是受不了了。   她问:“要不你和我去林家?和我睡一个房间,挺大的,够睡了。”   想到赵淑佳严肃的脸,严姿抖了一抖,“那还是算了。”   林瑄禾说:“我还有两个哥哥,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长得还行。”   严姿有些心动。   但心动归心动,林瑄禾还没在林家站稳脚跟,严姿是真不敢去。   林瑄禾只好放弃邀请严姿,她打开抽屉。   原主堆了好写杂物在里面,林瑄禾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取出一个日记本。   严姿好奇道:“你说要回宿舍拿东西,就是拿本子?你写了什么?”   “日记,”林瑄禾简短解释道,“我从前有写日记的习惯。”   准确的说,是原主有写日记的习惯,她现在拿在手里的,是原主第十八个日记本。   林瑄禾随意翻开,看了几眼,好像感受到原主的情绪似的,心脏隐隐作痛。   这具身体,就连看到日记本,都会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   林瑄禾匆匆将本子收起来,道:“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别,我陪你出去,到校门口那段路没路灯,正好我要再去趟商店。”   林瑄禾点点头,与严姿一起下楼。   在宿舍耽误了些时间后再下来,天空已经被墨色侵袭。   月牙挂在不远处的天边,不算明亮。   严姿一直将林瑄禾护送到学校门口,像亲妈一样唠叨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不要走小路,要走大路。”   林瑄禾忍不住笑起来,“你就别担心我了,要是遇到歹徒,那只能算倒霉了。”   “这怎么行!”严姿叫道,“不能有这种想法!”   林瑄禾说:“我是说算他倒霉。”   严姿没听懂。   林瑄禾挥挥手,正要走,严姿忽然又将她拉住,“你等等,那个人是不是曾泽啊,林茵的男朋友。”   有些话林瑄禾是不会和林家人说的,但会和好朋友一起聊一聊,比如林茵的恋情。   他们聊的内容也不是林茵和曾泽有多恩爱,而是聊林茵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林瑄禾顺便再给严姿洗洗脑——还是赚钱最重要,可千万别恋爱脑。   曾泽因为长得好看,打架够帅,在附近几所学校还挺有名气的,所以严姿认得他。   甚至还有很多小女生喜欢他,林瑄禾估摸着,林茵和曾泽在一起,多多少少与这一点有关系。   林瑄禾顺着严姿的目光看去,看到不远处的曾泽在路灯下晃来晃去。   走路的姿势都吊儿郎当的,好像随时都会跌倒。   现在乍一见到曾泽,严姿有些紧张,“他该不会是想报复你吧?你们上次遇到他了,林茵本来就不喜欢你,很有可能让他来找你麻烦。”   林瑄禾思索了会儿,摇摇头,“林茵不会用这种方法。”   “防人之心不可无!快,趁着他没看到你,你赶紧走!”   严姿很上心,林瑄禾只好配合的小跑离开。   直到她走远了,曾泽都还没发现她。   现在的天色其实还不算晚,街上行人不少,没有严姿说得那么不安全。   林瑄禾想了想,再次往工地走去,她打算把小黑猫带回家,不然幼猫留在外面,不容易存活。   工地和她早上经过时一样,空无一人,不过施工用的工具位置都有所改变。   更大的区别是,早上有太阳,光线明朗,而现在,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瑄禾掏出手电筒打开。   光束照亮前方的路,林瑄禾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找小黑猫。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是太笨。   晚上找黑猫,亏她想得出来。   就在林瑄禾拿出肉沫准备引诱小黑猫时,身后忽然传来怪异的声音。   先是咕噜噜像是冒泡的声音,接着,细碎的哭声若近若离。   是婴儿的哭声。 第27章   哭声断断续续, 但不算歇斯里底。   仔细听起来,更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的哭声。   与林瑄禾今早听到的哭声相近,当时她认为是小黑猫的叫声。   清晨的行人到底多些,眼下月黑风高, 凉风穿梭在未建好的楼里, 与冰冷的墙壁相撞, 怪声不断。   风声与哭声融合在一起,到底是风声占了上风,仿若要把哭声揉碎似的。   如此怪异的景象, 但凡换个正常人,都会心生恐惧。   林瑄禾不是正常人。   她不仅不怕鬼神, 也不怕人。   林瑄禾顺着哭声找过去, “小喵喵、小咪咪、小黑蛋、黑煤球……”   林瑄禾将所能想到的所有好名字都送给了小黑猫。   她觉得自己起名字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起码比抓不到狮子猫的家伙要好。   林瑄禾叫了几声,哭声停了。   接着,一双锃光瓦亮的眼睛迈着小碎步朝她跑来。   林瑄禾觉得这个形容很准确,因为她真的只能看到眼睛。   小黑猫似乎已经认得她了, 直接走到她脚边,围着她喵喵地蹭。   林瑄禾蹲下来, 摸摸它的头,问道:“刚刚是你在哭吗?”   小黑猫“喵”了一声。   林瑄禾又问:“看来是你喽?你是饿坏了, 所以才叫?”   小黑猫在林瑄禾脚边趴下。   林瑄禾正想把带来的吃的喂给小黑猫,那哭声却又响了起来。   伴随着哭声的,还有软糯糯的奶音,“呜呜, 宝宝好撑,好撑, 呜呜呜。”   奶音在黑暗里游走了好一会儿,林瑄禾重重叹口气。   案子又来了。   她将小黑猫放到挎包里,只让它露出小脑袋,她一边寻找声源,一边大声问道:“你是谁,你在哪?为什么哭?”   那声音停了两三秒钟,又哭泣起来,“宝宝好撑,你救救宝宝。”   工地左边是一大片杂草地,太过空旷,林瑄禾一时无法判断声源。   她只能继续引导着问道:“你吃了什么,为什么会撑?你是在工地里吗?”   “呜呜呜,宝宝也不知道,宝宝醒过来就好撑了,好撑好撑,快救救宝宝。”   从凶器的音色来判断,它或许刚存在不久。   这是一个把自己当做宝宝的凶器。   刚造出来就被拿来行凶了,实在是可怜。   而且它总是吵着说自己太撑了,这让林瑄禾有些担心。   凶器说的话虽然不能说完全有逻辑,但其实是有一定缘由的,比如麻绳会一直炫耀自己曼妙的身姿,即便其他人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形态。   至于太撑了……该不会是野猫野狗被拿来做凶器了,然后又让猫狗把人吃了吧?   若是真的,凶手就太过丧心病狂了。   林瑄禾试着喊道:“你要告诉我在哪里,我才能帮你消化呀。”   那声音说:“宝宝消化不了,你帮宝宝取出去。”   林瑄禾听得有些困惑。   撑了,但又消化不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凶器,凶手拿它做了什么?   疑惑间,林瑄禾来到了大油罐前。   早上她见过这些大油罐,有两个还堆了垃圾。满满当当的,就快溢出来了。   或许凶器就在垃圾堆里?   林瑄禾走上前,皱眉看着垃圾。   幸好绝大部分都是工地上废弃的材料,只有少部分生活垃圾,还算能接受。   不过即便如此,林瑄禾也不想直接上手去翻,她想了想,操作着打开系统。   林瑄禾记得她在武器商品时,曾看到一个可伸缩警棍,由于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只需要2个积分。   林瑄禾本来是想尽量节省一些,就没有换,现在换了正好,以后还能防身用。   “若确认兑换商品【警棍】,请再次点击兑换键。”   “兑换成功,商品已发放,目前剩余积分:12.”   可伸缩警棍凭空出现在林瑄禾手里。   林瑄禾从前用过警棍,回操作,这根看起来和她平时用的没什么区别,就连大小都差不多。   她念了一句“延伸”,警棍自动延长了十公分。   还是不够长。   林瑄禾试着说道:“延伸到一米。”   警棍就变成了一米长的成熟警棍。   就这黑科技,牛顿要是知道了,棺材板都得敲碎。   可警棍兑换栏里基本上是最便宜的,林瑄禾开始有些好奇,其他可以兑换的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了。   林瑄禾拿着警棍去翻垃圾。   虽然生活垃圾很少,但味道依然很美妙,林瑄禾不敢捂鼻子,她怕错过重要线索。   正翻着,她的凶器大宝宝又开始撒娇了,“你来帮帮宝宝呀,宝宝难受,宝宝不舒服。”   说得可怜兮兮的,听得林瑄禾都有些心疼。   不过它这一句话,也让林瑄禾确定,声音就是从附近传来的。   林瑄禾道:“你在油罐里?我这不是帮你把垃圾都清出来了。”   大宝宝很委屈,“没有呀,宝宝还是很撑。”   林瑄禾有些纳闷,她拿起警棍敲了敲油罐的铁皮,“我在敲你,你能感觉到吗?”   大宝宝却叹了口气,“宝宝都知道自己不是人,你怎么不知道呦,宝宝没感觉。”   林瑄禾:“……”   这是她第几次被凶器嫌弃了?   再说了,感觉不到她敲它,却能感觉到撑,系统别太过分。   林瑄禾只得说道:“不过确定你就在油罐里是吧?”   大宝宝想了想,问:“圆乎乎的那个东西吗?”   “对。”   大宝宝长叹一口气,更委屈了,“都怪它,宝宝都不能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了,宝宝现在好丑,邀和桶一样粗。”   它的话让林瑄禾一愣。   凶器大宝宝说,是油罐害得它的腰,和桶一样粗?   林瑄禾站直,收起警棍,看向一旁孤零零矗立着的油罐。   林瑄禾一直没有去翻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它里面灌满了……水泥。   林瑄禾舔了舔发干的唇,再开口时,声音都不太自在,“你该不会是,刚被和好的水泥吧?”   “水泥?”宝宝咯咯笑起来,“好像是有人这样叫宝宝耶!”   林瑄禾差点晕了过去。   以水泥做凶器,听起来不怎么吓人,甚至很常见。   毕竟水泥晾干后是硬的,用它杀人不难。   但问题是,她的大宝宝是被灌进大油罐里的,油罐足足200升,这样大的大家伙,怎么拿去砸人?   更何况它还一直吵着太撑,林瑄禾的预感实在不太妙。   她拎着警棍走到油罐旁,轻轻摸了摸水泥。   大宝宝咯咯笑得更欢,“好痒哦,不要摸宝宝。   林瑄禾:“……,你刚刚才说你感觉不到。”   大宝宝理直气壮,“我只是个孩子,孩子说过的话怎么算数呢。”   林瑄禾:“……”   所以她不喜欢小孩儿。   水泥已经完全干了,面上很平整。   从油罐的体积来看,林瑄禾心里想的事情,完全有可能是真的。   但眼下她没法去处理。   若是私自处理,一来没法保存证据,二来如果验证了她的想法,她的嫌疑恐怕就洗不掉了。   等旁人问她时,她总不能说是听见凶器大宝宝说话了。   林瑄禾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向晏昀求助。   他毕竟是队长,好办事能抗雷。   林瑄禾打定主意,转身要走。   大宝宝好像能感觉到似的,可怜巴巴道:“你不帮宝宝了吗,你没有爱心哦。”   林瑄禾停了下来。   大宝宝松了口气,“你果然是个好人……”   话未说完,大宝宝就听到林瑄禾说了句,“缩小到十公分。”   接着她便大步走了。   大宝宝:“……”   它作为宝宝的魅力都去哪了?!   不过林瑄禾的心地还不算太差,快走远时,懒洋洋朝它喊道:“你留在这里,别乱动,我还会再回来。”   大宝宝急了,“有人来搬我,我怎么办呀。”   “没事,”林瑄禾说,“你够胖了,搬不动。”   大宝宝:“……”   身材歧视!   林瑄禾在工地耽搁了一些时间,赶到警局后,田琳几人已经下班回家了。   大办公区关着灯,但晏昀的小办公室还亮着。   林瑄禾抱着小黑猫小跑进去,“晏昀!帮我个忙!”   办公室的门敞着,晏昀背对林瑄禾而坐。   他分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可却没有理会她。   林瑄禾跑过去,拍拍他的肩,“晏昀,真的需要你帮忙,快跟我来。”   晏昀这才悠悠抬头,林瑄禾傻了一秒钟。   晏昀英俊潇洒的脸蛋上,多了……四个青痕。   嘴角有两个,颧骨处有一个,额头上也有一个。   林瑄禾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打局里的队长,这可是袭警。   她紧张道:“你是不是偷偷和别人老婆约会,被抓包了?”   不然林瑄禾想不出晏昀挨了打还要忍气吞声的理由。   晏昀本金不太高兴,听了林瑄禾的话,就更愤愤不平了,“我本来也以为我是偷了人家老婆才挨揍,结果竟然不是!”   “你到底和谁打架了?”   “还能有谁?”晏昀没好气道,“林清钰呗。”   林瑄禾奇怪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个屁,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他非让我娶林茵!我又不喜欢林茵,我干嘛要娶她?这对林茵来说也不公平啊,莫名其妙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娶了,这是好事?!”   林瑄禾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本来以为林家就她一个坏蛋,没想到林清钰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茵明明已经和曾泽在一起了,林清钰竟然还让晏昀娶林茵?   或者他就是故意用这个方法来破坏林茵和曾泽的感情?   虽然林瑄禾也不太喜欢曾泽趾高气昂的样子,但想让他们分手,好歹也得用个正常的方法。   林瑄禾郑重道:“晏队,这件事我支持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看!你看!”晏昀激动道,“我就说正常人干不出来这种事!他还真把我当禽兽了!”   林瑄禾拍拍晏昀的肩膀,以表同情,“不过你颧骨上的伤也是他打的?冲着正脸使劲?”   “恩……”晏昀抬头看着天花板,小声道,“回来的时候又摔了一跤……不许告诉林清钰!”   明明是平地,还能摔一跤,真不够他丢人的。   晏昀在林瑄禾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心理安慰,他心平气静道:“说吧,让我帮你什么忙。”   “我刚刚路过一个工地,看到一个油罐里灌了水泥,而且旁边有血迹,你能帮我把水泥挖开吗?”   晏昀抬眸看去,“油罐?水泥?有血迹?”   林瑄禾点头说道:“我没有合适的工具,而且你是队长,做这件事比较名正言顺。”   晏昀沉默片刻,拿起电话,“精神病院吗,我一会儿要去送个患者……”   林瑄禾把听筒抢走,“啪”地扣下电话,“你忘了是谁让你们去陈旭晖家的了?”   晏昀狐疑地看着林瑄禾。   最开始林瑄禾怀疑陈旭晖时,晏昀就觉得奇怪。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说,林瑄禾在和陈旭晖相处的过程中,发现陈家的异常。   难不成这次林瑄禾又和大油罐去相处了?   林瑄禾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就去呗,就算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也只是浪费一点儿时间,我赔给你钱。”   晏昀不为所动,“我是有原则的队长。”   林瑄禾又说:“下回你和林清钰吵架,我绝对帮着你。”   晏昀站起身,“带路。”   晏昀骑车带着林瑄禾,速度不敢太快。   他的自行车有些年头了,走一路响一路,像是随时会散架似的。   林瑄禾心里着急,忍不住拍拍他的背,催促道:“稍微快一点。”   晏昀不自在地挺直背,想避开她,“以后你不能随便抱我,知道吗?”   林瑄禾不懂,“为什么?我只是对你表达感激。”   “感激也不行,我是男人,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要抱也得私下里偷偷摸摸地抱啊,哪有当着男朋友的面抱的,这搞得晏昀都不知道坏人怎么当了。   林瑄禾拧柠眉,想着自己毕竟是在九十年代,不如后世开放,便认可了晏昀的看法,“行,我以后和你保持距离。”   晏昀拧柠眉,没说什么。   又骑了一小段路,经过一家舞厅,晏昀再次挺直后背,“溪瑄禾,你……注意一点儿啊,我是正经人。”   林瑄禾否认道:“我很注意,不过你不是正经人。”   晏昀:“……”   他不都和小丫头说明白了吗,她怎么还一直碰他?!   而且还专挑那奇怪的地方碰。   晏昀克制道:“我和林清钰虽然偶尔拌嘴,但我们确实是朋友。”   林瑄禾问:“偶尔?”   晏昀:“……经常。”   “不对,这不重要,我是要跟你说,我是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你明白吗?”   林瑄禾听得有些糊涂,“你俩做朋友,应该不用征得我的同意吧?”   他怎么还向她表起衷心来了?   说话间,晏昀又感觉到屁股被人动了一下。   他忍无可忍,想着这丫头再闹下去,他非得犯错误不可,便捏了刹车,义正言辞地回过头,“你再这样,我真就要……”   晏昀的目光扫了一眼下面。   一只小黑猫冲他伸出爪子,露出五个尖尖的指甲,“喵~”   林瑄禾还在等下文,“你说啊,我怎么了,你要怎么样?”   晏昀:“……,我真就要好好请你吃顿饭了,走走走,敲水泥去,呵呵,我最爱干的事,就是敲水泥。”   林瑄禾听着晏昀的胡言乱语,叹口气。   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纯朴的爱好,看来他是个质朴的人,以后还是好好对他吧。   月亮已经爬上枝头,粼粼月光倾洒在工地上,看着倒是比方才更明亮了些。   林瑄禾注意着小路上的鞋印,确认她离开后,凶手没有再回来过。   她的凶器大宝宝还在原地,它与其他油罐有一定的距离,孤零零地站在月光下。   远远的,林瑄禾便能听到大宝宝兴奋的声音,“你回来啦!宝宝就知道宝宝还是招人喜欢的,你肯定不会扔下宝宝!”   当着晏昀的面,林瑄禾不敢直接说话。   大宝宝得不到回应,愈发絮叨,“到底是不是你呀,你快告诉宝宝,是不是你回来了。”   林瑄禾:“……”   真是个提问鬼才,就这问题,谁来回答,那不都是肯定答案?   林瑄禾带着晏昀走到油罐面前,“就是这个,我们把它挖开就行。”   大宝宝吓了一跳,“挖开宝宝?!为什么!我只是个可爱的宝宝啊!不行不行,你不能挖开宝宝,宝宝害怕。”   林瑄禾被它唠叨得头都要炸了。   别人家的宝宝也都这么多话的?   林瑄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咬牙道:“你安静点儿,这有助于减肥。”   大宝宝听了,不吭声了,但晏昀看了过来。   他摸着自己的腹肌,很是郁闷。   还有六块啊,怎么就该减肥了?   晏昀将准备好的凿子、锤子通通拿出来。   他对准凿子,敲了第一下时,听到工地里传来回音。   晏昀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工地,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晏昀深吸一口气,看向林瑄禾,“我活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想凿水泥的,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是说你和它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它粉身碎骨不可?”   林瑄禾信誓旦旦道:“说不定就有会让你害怕的东西。”   晏昀翻了个白眼,“真能胡扯,一会儿里面要是没有东西,我非去找林清钰告状不可。”   晏昀是想不通,林瑄禾莫名其妙的,为什么非要把水泥凿开。   工地里有水泥很不寻常吗?油罐的破铁皮薄薄一层,没铁那么值钱,丢在这里很正常吧?   也就林瑄禾,能突发奇想说要砸水泥了。   晏昀郁闷地挥舞着锤子,林瑄禾也过来帮忙。   将水泥表面砸下来一层后,晏昀掏出铁皮剪,试着将水泥和油罐分离。   活儿虽然能干,但是很费力气,晏昀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油罐完全剥离。   水泥滚落出来,就方便多了,晏昀举起大锤子,就要砸下去。   大宝宝嗷呜一声,“妈妈妈妈,宝宝害怕。”   林瑄禾:“……”   这丫头叫谁妈妈呢?   不过林瑄禾还是制止了晏昀,“我们能不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晏昀莫名其妙地看过去,“为什么?”   “我怕会破坏里面的东西。”   晏昀黑着脸,如果不是不好意思再碰林瑄禾,他真想去摸摸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一个破水泥而已,里面到底能有什么东西?!   晏昀叹口气,认命地换了小锤子,顺便恶狠狠道:“凿不出东西来,你要请我吃饭,最贵的,就用林清钰给你的钱!”   和他女人一起吃饭,还用他的钱,气死他丫的。   晏昀和林瑄禾又小心翼翼敲了四十多分钟,水泥外面一圈基本上已经成了小碎块。   大宝宝从最开始的惊慌恐惧,变成了现在的享受,“好舒服呀,再给宝宝敲敲,腿也敲敲,哦,宝宝没腿。”   林瑄禾:“……”   活儿干了太久,晏昀不仅腿蹲麻了,汗水也将最里面的背心湿透了。   他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叹气道:“溪瑄禾,你最好不是故意在逗我,你要是逗我……”   晏昀的声音忽然止住。   他举着小锤子,另一只手放在水泥上。   水泥本应该是硬的,可他摸到的东西,却是软的。   这触感是在太过熟悉,晏昀神色渐渐凝重,心也提了起来。   他示意林瑄禾举着手电,自己则放下锤子,小心翼翼地擦去水泥碎屑。   晏昀的动作十分缓慢,他清理了足有五分钟,才终于能看清他刚刚摸到的那东西。   林瑄禾将手电正对过去,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二人眼前。 第28章   一切就和林瑄禾设想的一样, 有人将死者砌在了水泥里。   至于死因,林瑄禾暂时还不敢想。   就在这时,林瑄禾听到系统的声音。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解锁新任务:恶魔的镰刀, 请宿主再接再厉, 抓捕罪犯, 维护新市和平。任务完成后,将获得20积分。”   林瑄禾只是听着,都叹了口气。   不过恶魔的镰刀这个任务名, 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凶器不是水泥吗?   林瑄禾和晏昀没有再继续挖下去, 晏昀去了附近的商店, 给技术科的同事打电话。   两人守了半个小时, 物证技术科的同事才赶到。   他们背着工具箱,哈欠连天。   骨质瓷的案子好不容易结束,他们还以为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结果新的案子又来了。   法医助理小王问:“晏队, 你没跟我们开玩笑吧?你说在哪里发现了尸体?”   刘法医答道:“好像是桶里。”   “我怎么记得提到了水泥?”   两人讨论不出结果,一齐向晏昀看去。   晏昀神情凝重, “有人把死者放在大油罐里,然后浇灌了水泥。”   所有人都怔住,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匆匆走过去,另外两个人举着手电筒,光线正好落在女人悄无声息的脸上。   不论是谁,看到这个场景, 寒意都会从心底里涌上来。   刘法医和助理默不作声地蹲下干活。   痕检的小李试探着问道:“她脸上有伤,不会是被活活打死的吧。”   林瑄禾神色一暗, 道:“她被丢进油罐之前,恐怕还活着。”   “怎么会?”小李牙齿都开始哆嗦,“我见过杀人之后为了掩盖这件事,把尸体砌到墙里的,这还有直接活着浇水泥的?图什么?”   “杀人灭口,没有共情心理,或者……他就是想看着死者苦苦在水泥中挣扎,却只能徒劳地等待水泥逐渐干涸。”   和林瑄禾沟通的一直都是水泥大宝宝,导致受害者死亡的是水泥,只有这一种解释。   晏昀只是在一旁听着,心都紧了紧,可他却不得不承认道:“我刚刚检查过,她口鼻中都有水泥,从面部表象来看,也有窒息死亡的特征,恐怕……”   夜晚的风清清爽爽,含着淡淡的凉意。   风过无痕,也带走了他们议论的声音,他们默不作声地工作着。   良久,晏昀才说道:“我回去把车开过来,用车灯照亮,比现在方便,另外,工地的负责人通知了吗?”   小李说:“打电话没人接,裴远去家里了。”   晏昀点点头,“我马上回来。”   他正要走,余光扫到一旁的林瑄禾。   小姑娘从发现尸体到现在,表现得一直很平静,这已经能拿到很高的分数。   做警员,最怕的就是自乱阵脚,遇到突发情况自己先慌了,身后的老百姓怎么办?   从这一点来看,林瑄禾真的是不错的苗子。   晏昀说道:“林家离局里不太远,你跟我一起去局里,然后自己回家?现在可能没时间去送你。”   死者身份还没确定,要做的事情太多。   林瑄禾抱着小黑猫,连连摇头,“不行,我怕黑,必须要有人送。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你忙完,然后你送我回家。”   晏昀:“……”   因为怕黑,要留在案发现场?这丫头逻辑可真棒,她分明是想参与案子!   想着林瑄禾又成了第一发现人,他也还有问题要问她,晏昀便同意了。   晏昀一走,林瑄禾就往尸体旁边凑去。   为保证尸体完整,法医们的动作很小心,敲下来的都是水泥的小碎块。   凶器大宝宝还在享受,“宝宝好舒服哦,也不撑了,敲我敲我,快敲宝宝。”   死者已经完全露出上半身,她的双手后仰上扬,现在临死前还在挣扎。   她想为自己求一份生的希望,可凶手却没有给她留任何退路。   刘法医见她一直偷看,笑道:“你是林瑄禾吧?帮了晏队的那个丫头?怎么,看到尸体不害怕?”   林瑄禾摇摇头,“尸体上留下的证据是最真实的,我不怕。”   “好,有胆量,”刘法医招呼道,“你来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小助理立马感受到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紧迫感,他好心地解围道:“刘老师,听说她念的是侦查学,不是法医。”   “总要学学的嘛,不然就只能听我们法医说什么,”刘法医不以为意,“你看晏昀,自学的不是也挺好的,甚至有些事情不用学,光用看的,就有经验了。”   小助理看向林瑄禾,无能为力地耸耸肩。   林瑄禾感激地笑笑,接着便蹲在刘法医身边,她仔细打量着死者。   死者女,身材消瘦,但依稀能辨认出她五官端正、容貌清秀,年纪很小。   她手臂徒劳地向上伸着,呈现舒展状态,恐怕水泥还没完全干涸,她就已经丧命。   林瑄禾观察片刻,说:“虽然死者尸体上还有水泥没被清理干净,但是她身上的伤痕还是很明显的,手臂上有被锐器划破的伤痕,脸上、肩膀、手臂都有淤青,她生前曾被人毒打过。”   “她体型偏瘦,脸颊凹陷,或许……她是被人囚禁了一段时间,才被杀害的。”   “囚禁?”助理打了个寒颤,“这个说法会不会太武断了,新市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林瑄禾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你看她的脸颊,已经没什么肉了,胳膊也很细,几乎只剩下骨头。她现在的状态明显是营养不良,但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制服,从年龄上看,她应该还是学生,穿的是校服,既然是学生,瘦到了这个地步,学校不会坐视不理,恐怕不是因为贫穷才如此消瘦。”   刘法医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瑄禾,“所以你判断她生前被人囚禁了?”   “不敢下论断,不过能辨认出她的校服是哪所学校的,应该就会有答案。”   刘法医问:“你说这么多,就不怕说错了?”   “如果说错了,正好可以请教前辈,对我来说也是赚了的。”   这是林瑄禾最真实的想法,她老师曾经对她说过,想进步就不要害怕表达。   国内人这么多,没人有时间去猜你的想法。   刘法医笑起来,“你还真是挺不错的,小王,你看看你,我平时问你几个问题,你就跟那耗子看见猫似的,多说多问才能进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水平?”   王助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师,我知道了。”   说完,敬佩地看了林瑄禾一眼。   不是佩服她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佩服她……当着老虎们的面儿都敢说。   老师提问诶,多可怕!   就在林瑄禾还想再问几句尸体的状况时,裴远带着工地负责人远远走过来。   因为是在家里直接被揪出来,负责人胡乱穿了件衣服就出来了,脚上的鞋子都不是一双。   他看着不远处手电筒的光,愁容满面,“我这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工人出事,怎么还是出事了?警官,我可先说明白了,我走之前工地上的人都好好的,绝对没人出事!”   裴远说道:“别唠唠叨叨的,配合我们调查就好。”   负责人点头哈腰道:“配合配合,一定全力配合。”   两人很快走到油罐前,林瑄禾起身看过去。   裴远问道:“这是你们工地的吧?”   “是啊,”负责人没敢往法医那边看,“大油罐嘛,200升的,怎么了?”   裴远问:“里面的水泥也是你们浇灌的?”   负责人回忆道:“水泥?好像是有一个浇了水泥的。”   裴远眼前一亮,“是谁浇灌的?还记得吗!”   “记得啊,是老王他们那组的,有五个人,他们是凶手吗?”   裴远道:“这个你别管,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给我,我会查清楚。”   林瑄禾看得直叹气。   裴远一听林瑄禾叹气,心里就委屈,不服气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是我有问题,”林瑄禾敷衍完裴远,看向工地负责人,“请问你说的浇了水泥的油罐一直留在工地吗?”   负责人摇头,“没啊,早就处理了。”   裴远:“……”   这帮人是不是都喜欢说话说半截,然后一起打他的脸?   负责人也很委屈,“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嘛,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们找要那个油罐?那可能找不到了,应该已经处理了。”   林瑄禾说道:“您来看看,这个油罐是你们工地的吗?”   林瑄禾指着的,正是法医在作业的油罐。   负责人心里直突突,不敢往前走,他嘟囔道:“你们数数就好了,一共三个油罐,没啥用,里面都堆垃圾了。”   林瑄禾看向油罐。   装垃圾地油罐的确有三个,发现尸体的油罐是第四个。   “撒谎!”裴远厉声道,“这里分明有四个,你们白天还在这里,就没发现?”   林瑄禾补充道:“我早上也经过这里了,当时就有灌了水泥的油罐。”   负责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惊慌失措道:“这,这可真不是我们工地的,我们那个油罐一个月前就处理了。”   裴远故意呵斥道:“你们工地多了个油罐,你没发现?!”   负责人哭丧着脸,“这……工地破烂东西这么多,真没注意,警官,死的到底是谁,是我们的工人吗?”   裴远方才是故意吓他,看到负责人的反应,他知道负责人八成没撒谎。   裴远挥挥手,说道:“你去准备一下工地上所有人的资料,还有,这工地上是什么时候多了个油罐,要把时间搞清楚,明白吗?”   负责人连连点头,去铁皮办公室准备材料去了。   裴远将刚刚问到的情况一一记录好,一偏头,见林瑄禾还在,他不自在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不是我们发现尸体的油罐?”   “在工地上班的,基本都是出苦力养家的,都有家庭。他们是按小组工作的,五人一小组,五个有家庭牵绊的人一起杀人一起处理尸体,可能性不大。”   成年人本就各有心思,而且若是工地上的人,应该知道灌了水泥的油罐已经被处理,他们怎么敢再制造一个油罐,然后光明正大的把尸体丢在这里?   若是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   但如果是五个养家的成年人,林瑄禾很难想象他们能如此齐心协力。   说话间,晏昀已经把警车开过来,有汽车的大灯照亮,刘法医的工作更顺利了些。   几人聚在一起,又处理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把尸体和水泥分离。   林瑄禾趁着几人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小块水泥塞进口袋里。   大宝宝“哇”了一声,“妈妈,你的手好温暖哦。”   林瑄禾:“……”   喜当妈就算了,当的还是凶器的妈,林瑄禾能说什么好?   晏昀站在尸体旁打量片刻,道:“是一中的校服,我马上去一中,老刘,你和小王回去验尸,水泥隔绝空气,确认死亡时间可能有些困难,辛苦你了。至于林瑄禾……”   晏昀板起脸来,“裴远,你送她回家。”   天色已晚,林瑄禾再在外面晃荡下去,的确不太好。   再说她现在的确名不正言不顺的,幸好这个学期念完,她就可以去局里当个实习生了。   林瑄禾挣扎道:“尸体是我发现的,明天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哦,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去一中打听了。”   晏昀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行,这违反纪律。”   林瑄禾问:“纪律这么重要?”   晏昀义正言辞:“纪律是铁,绝对不能破坏。”   林瑄禾:“那刘阳……”   晏昀说:“明天放学来我办公室。”   林瑄禾满意地笑笑。   果然,晏昀这个人最大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她朝晏昀和刘法医摆摆手,“我先走啦,不用送我,你们去忙就好。”   晏昀被一个小丫头威胁,心情很差劲,他冷哼一声,“不是怕黑吗?”   “你放心,为了支持你们工作,我可以坚持回家!到家之后我会往办公室打电话,请队长尽管放心!”林瑄禾捏着拳头,一副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模样。   然后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晏昀:“……”   倒是装得久一点!   有关死者是一中学生这一点,林瑄禾其实觉得挺奇怪的。   她今天早上便看到油罐了,现在室外温度在二十度左右,油罐里面的水泥要想完全干涸,也需要时间,加上死者身上有被虐打的痕迹,就算她不是被囚禁,起码也已经失踪了几天的时间。   可前些日子他们排查失踪人口,一中并没有报过失踪。   实在是奇怪。   林瑄禾在心里琢磨着案子,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家门口。   林家门前正好有一个路灯,林瑄禾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停下。   林瑄禾眉宇微沉,她将手摸向背包,握住警棍。   身后男人的声音,却很熟悉,“我刚刚来过你家,阿姨说你不在,正好看见你回来,就过来了。”   林瑄禾微微挑眉,将警棍放下,回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人果然是陈旭晖,林瑄禾已经有好几日没看到他,如今的他憔悴不少。   短发不再像以前那般整整齐齐,刘海散乱地耷在额前,脸颊少还有少许胡须。   昏黄的灯光将他笼罩,他脸上扯出的笑容,隐隐透着疲惫感。   林瑄禾蹙了下眉,“你找我有事?”   “恩,”陈旭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我这几年的工资,不多,一共两千块,能麻烦你替我转交给秀英姨吗?我想,她可能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林瑄禾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你一直在帮助他,她不见得会拒绝见你。”   陈旭晖苦笑道:“就算她愿意见我,我也没脸再去了。”   林瑄禾抬眸看着陈旭晖的表情,单从表情来看,他眼底的痛苦似乎是真的。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你和王秀秀关系很好,你爷爷将她抓走,你没察觉吗?”   “我和爷爷不算亲近,我来的次数其实不多,不然早就和你的哥哥们也不会如此陌生。”陈旭晖长叹一声,低下头喃喃道,“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好,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七八岁的时候,和其他小孩子一起扮家家酒,我俩还总扮演夫妻,可惜……”   林瑄禾拧眉听着。   她正想安慰陈旭晖几句,一抬头,却见陈旭晖忽然换上了一张笑脸,他眉眼弯弯,笑容浅淡,“不过那个盗贼怎么会正好去了爷爷的地下室呢?我回家之后去看了,他没去其他房间,只去了爷爷的地下室,瑄禾,是不是很奇怪啊?” 第29章   陈旭晖的话让林瑄禾脊背发凉, 毛骨悚然。   明明未至深秋,林瑄禾却分明能感受到丝丝寒意在身上蔓延。   天色已晚,弄堂空无一人。   唯有小路旁的树枝在清风的抚摸下相互碰撞,沙沙作响。   陈旭晖瞥了眼林瑄禾的脸色, 笑容渐渐温和, “我想, 肯定是老天爷看不下去爷爷的行为,才让小偷进去了,只可惜,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爷爷都不在了。”   林瑄禾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小脸也皱皱巴巴的。   她正想回答陈旭晖, 忽然惊觉她现在的思路完全是被陈旭晖带着走的。   这可不妙。   林瑄禾稳了稳心神, 顺着陈旭晖的话去安抚道:“现在真相大白,也算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你别太过意不去,毕竟……这是你爷爷做的事情, 和你没关系。”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陈旭晖的脸色。   可他的眼底似乎只有愧疚,再也没有方才的笑意。   他垂眸道:“我能赔的不多, 以后每个月的工资,我都会取出一部分, 交给受害者家属。至于这房子……过段时间遇到合适的买家,我会卖掉,卖房子的钱都会交给他们。”   九十年代的房市虽然和后世没法比,但毕竟陈家已经算是小洋楼, 还是能卖出一些钱的。   能下定决心卖房子,陈旭晖似乎是真的想弥补受害者家属。   林瑄禾有些看不懂陈旭晖了。   她答应帮陈旭晖的忙, 陈旭晖郑重地鞠躬道谢后才离开。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林瑄禾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曾和晏昀说过怀疑陈旭晖的理由,当时她说的话,并非完全只是为了让晏昀信服。   她所说的,都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陈旭晖……很让她在意。   林瑄禾走进林家客厅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了。   她放轻手脚,打开手电筒往楼上走。   刚走了两步,赵淑佳便披着外衣走了出来,她簇簇眉,道:“瑄禾啊,你怎么总是回来这么晚,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赵淑佳被保护得太好,至今仍有些小资作风。   当然,这些话她是只敢在家里说的。   但林瑄禾听了,心里却不太舒服,她接受的教育是,不能用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林瑄禾直截了当道:“您要求的这些,我恐怕都做不到,您就别费心思了。”   赵淑佳叹口气,“你只是还不适应而已,你看茵茵,她就做的很好。不管各方各面,茵茵总能做到最优秀,以后你就多多跟她学习就好了。”   提到林茵,赵淑佳脸上的笑容几乎快漾了出来。   虽然这些日子林茵的行为有些奇怪,但赵淑佳想,是她给林茵的安全感还不够。等孩子们彼此熟悉了,林茵就会明白,她从来都没打算放弃她这个女儿。   林瑄禾不喜欢被别人拿来做比较,尤其她还是被批评的那个人。   她尽量客气道:“我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今天会晚回来,也是因为遇到了案子,耽误了时间。我现在手里有些闲钱,我会尽快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搬出去,这几天还要麻烦您,抱歉了。另外……没事先和您商量我很抱歉,这只小黑猫我会暂时放在我的房间,尽量不会打扰到你们,找到房子后,我会立刻搬走。”   说完,林瑄禾就大步上了楼。   赵淑佳茫然地听着,耳朵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林瑄禾要离开林家?要单独出去住?   张嫂听到声音,起身来关门,恰好听到林瑄禾这番话。   她走到门前,确认林瑄禾锁了门后,才撇着嘴走到赵淑佳身边,“你就听她瞎说吧,好不容易搬到这么好的房子里住下,她可能放弃吗?”   赵淑佳犹豫道:“可瑄禾已经这么说了,她万一真走了怎么办?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可能!”张嫂笃定道,“你可别忘了,她当初来林家有多积极,她那养父养母,她是一眼都没看就抛弃了,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林家有钱?你可千万要看住了,别让她把家里的钱都骗走。”   赵淑佳为难地看向二楼。   她对林瑄禾的心情实在复杂,一方面,她希望林瑄禾能养成好习惯,做个大家闺秀,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欠林瑄禾的,她应该补偿她。   所以若只是要出些钱财,她是不抗拒的。   只是瑄禾这孩子,到底为什么从没回过养父母家呢?   赵淑佳不得不在意。   张嫂催促道:“行了,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我敢跟你打赌,她绝对不会走,就算你赶她,她也不会走!赶紧睡觉吧。”   赵淑佳犹豫片刻,还是听张嫂的话,进了房间。   张嫂说得有道理,林瑄禾是想融入林家的,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大不了她就暂时不管林瑄禾回家时间的问题了。   林瑄禾上了二楼后,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忽然听到走廊对面传来动静。   林清钰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他还没休息,身上穿的是白衬衫。   九十年代的西装不够修身,单看西裤甚至有些老气,不过只要是穿在林清钰身上的衣服,就没有不好看的。他是典型的衣服架子,腹肌虽然没有晏昀多,力量感也不小。   和晏昀一样的是,林清钰脸上也有三块淤青。   林瑄禾惊讶道:“真的是你和晏昀打架了?晏昀没骗我?”   林清钰眉头一挑,“他已经见过你了?”   “是啊,有个案子。”   林清钰问:“他伤得如何?”   林瑄禾道:“光看脸的话,有四块淤青,既然你还担心他,就把误会说开,为什么要动手呢?”   林清钰却微微一笑。   他伤了三处,晏昀伤了四处。   恩,赢了。   林清钰看起来心情极好,他朝林瑄禾摆摆手,道:“早些休息,另外,我不反对你参与案子,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危险的事交给晏昀,不要自己上。”   林瑄禾道:“这不太好吧?万一他真出事了怎么办?”   林清钰想了想,说:“无妨,他牺牲了有抚恤金。”   林瑄禾:“……”   咱就说,不至于到牺牲这一步吧?   林清钰和晏昀真的是朋友?   见林瑄禾的表情一言难尽,林清钰照顾妹妹的心情,补充道:“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   林瑄禾松口气。   林清钰说:“不管怎么说,我不得再给他家里人包一个大红包?”   林瑄禾:“……”   她真的要为男人们真挚的友情鼓掌了。   林瑄禾揣着小黑猫,稀里糊涂地进了房间。   她先给小黑猫喂了干净的水和食物,又给她简单清洗一番,暂时养在大一些的纸箱里。   在新市找一个宠物医院有些困难,她只能想办法自己给小黑猫检查,等确认它健康后,就可以洗澡放出来了。   她安顿好小黑猫后,从口袋里掏出偷偷藏起来的水泥。   水泥大宝宝似乎感应到了似的,“哇,这是哪里呀,妈妈,你带宝宝去哪了?”   林瑄禾:“……,别乱叫,我是姐姐。”   “好吧,姐姐阿姨。”   林瑄禾:“……”   她觉得水泥大宝宝和乱叫阿姨的高中男生们一样讨厌。   林瑄禾深吸口气,将水泥放在桌面上,然后取出纸笔,“我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可以吗?”   “可以呀,宝宝都听阿姨的。”   林瑄禾已经没心思和它计较称呼了,她直接进入正题,“将你做出来的是什么人,你还记得吗?”   “宝宝不记得诶,宝宝只记得,好像不只是一个人……”   林瑄禾刚要记下,笔尖便顿住。   制作水泥的人,大概率就是凶手,按照它的意思,凶手不只是一个人?   林瑄禾到吸一口冷气。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会和其他人一起往还活着的死者身上浇灌水泥?   这与合谋杀人是不一样的,浇灌水泥的杀人方式比其他杀人方式更为残忍,能有此行径的凶手,心理一定不同寻常。   小范围内出现一个已经很少见,两个变态究竟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他们都没有家庭,没有自己的顾忌?   或者说,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林瑄禾将自己的想法都记录下来,“他们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大约有几个人,你记得吗?”   水泥大宝宝很配合,“声音和宝宝不一样,可奇怪了,还是宝宝的声音比较好听。”   “你说的奇怪指的是?”   “就是奇怪嘛,挺粗的,是男人吧?”   林瑄禾将信息点一一记好。   她的进展已经比晏昀快一截了,她不但知道凶手是男性,而且还知道凶手人数在两人以上。   接下来只要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案子应该会有突破。   水泥大宝宝见林瑄禾不说话了,撒娇道:“姐姐阿姨,宝宝好无聊哦,你陪宝宝玩嘛。”   所以林瑄禾不喜欢小孩子。   她想了想,把水泥放到了小黑猫的纸壳箱里,“你们两个宝宝就好好玩吧。”   语落,林瑄禾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在脑中操纵着打开系统,进入兑换界面。   她花了两积分兑换地警棍就有如此神奇的伸缩功能,其他更贵的东西,岂不是还能有奇用?   林瑄禾点开技术检验栏,看到了可以检验DNA、血液、化学成分的选项。   只不过每一次检验都需要20积分,对现在林瑄禾来说太奢侈了。   林瑄禾继续往后翻,又发现了“通缉犯”的分类,只是这一分类暂时还是上锁状态,林瑄禾无法查看。   或许这里面有通缉犯的详细信息,相当于未来局里的联网系统?若是解锁了,她完成任务或许会容易些。   林瑄禾看着自己少得可怜的积分,最后兑换了鲁米诺试剂,只要五积分。   交付积分后,鲁米诺试剂就自动出现在桌面上。   她兑换的鲁米诺试剂,和后来常做的鲁米诺实验不太一样,准确的说,她兑换的是试剂条。   由一个小圆盒装着,每一个试剂条都是长方形的,大约是小拇指的六分之一大小,一个盒子里装着大约四五十条。   它的名字虽然叫鲁米诺试剂,但更像是后世家用的血糖测试仪的试纸条。   自从见识了无缘无故可缩小的警棍后,林瑄禾就已经放弃在系统中寻找科学原理了。   至于试剂条究竟有什么妙用,还要她用过了才知道。   林瑄禾关闭兑换界面,收拾桌子准备睡觉。   收拾的过程中,林瑄禾无意间瞥到背包里的日记本,她想了想,拿出日记本重新坐下。   原主是一个十分喜爱写日记的人,甚至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原因无他,除了日记本,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倾诉。   当年能被溪家收养,看起来是原主的幸运,可实际上,也是她噩梦的开端。   溪家收养原主,是因为他们自身无法生育。   溪家最初想的是收养一个男婴,但当时很少有人家能收养到健康的男婴,溪家条件不好,收养男婴对他们来说更是奢望。   迫于无奈,他们只能挑选还算健康的女婴。   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被丢弃的女婴比比皆是。   原主被收养后,就一直留在溪家生活。   溪家在新市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村子贫困落后,原主的养父不思进取,不愿下苦力干活,家里几乎都靠养母支撑。虽然如此,溪家却仍然是典型的封建式家庭,养父什么都不做,却能在家里说得算。   而养母则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对养父言听计从。   养父脾气差,最钟爱的事情是自己酿酒,每每喝多了,便提起扫帚在家里转着圈的打人。   打养母,也打原主,当时原主不过是三四岁的孩子而已。   看着已经很悲惨,但这却是原主最幸福的日子,起码目前为止,溪家只有她一个孩子。   在原主七岁那年,被定性为无法生育的养母怀孕了,养父母很高兴,十个月后,养母生下一个男孩。   从此,原主就成了溪家的透明人。   在溪家人眼中,原主的存在只是让家里多一张嘴而已。   若不是当时还按照人头来分粮,溪家人早把她赶出去了。   不过即便留在溪家,原主也没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她的口粮几乎都被拿去喂刚出生的小儿子了,原主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   就算是去念书,最开始也是她偷偷去的,因为老师格外喜欢,才将她强留在学校。   每天只念半天书,上午去念书,下午回家做农活。   饶是如此,溪家人也没打算放过她,某一日,原主听到,养母养父竟然想和她断绝关系,然后让小儿子娶她回家。   如此一来,溪家便不用再付彩礼钱,就能解决儿子的婚事了。   再说他们太了解原主,知道原主好拿捏。   原主不愿意。   她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硬拼着一口气,终于考到警院。   她为了不回溪家,努力地四处找零工,但凡给钱的活儿,她都乐意去做。   打零工耽误了大量时间,原主的成绩与警院其他人比起来本就不算好,于是恶性循环,她的成绩越来越差。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逃离溪家而已。   所以当林家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果断地选择了林家。   事实上,她没有其他选择。   在来到林家以前,原主曾短暂地幸福过,她以为自己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她终于能有属于她的妈妈了。   可让原主没想到的是,来到林家以后,她面对的居然是被嫌弃的局面。   她不敢再回林家,怕被嫌弃,就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出了意外,在濒死之际由系统接管,被林瑄禾代替。   林瑄禾拥有原主完整的记忆,所以当她听到,林家人居然在意原主不愿回溪家时,她才会觉得无比的可笑。   赵淑佳从未想过去了解原主,她只想让原主成为不给林家丢脸的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多少次,原主都渴望着扑进赵淑佳的怀里,她想对母亲诉苦,想换来一声安慰。   然而等待原主的,永远只有苛责。   林瑄禾已经打定主意,等她完成二十积分的任务,就相当于有了两千块钱,她就离开林家。   她要替原主好好的过日子,她不要再让任何人来嫌弃原主。   林瑄禾将日记本收到柜子深处。   做好这一切,林瑄禾才上床休息。   有一点晏昀没算到,林瑄禾第二天没有课程。   所以她一早醒来,便收拾好挎包,带着水泥大宝宝一起下了楼。   张嫂还没做好早餐,赵淑佳正在沙发前喝咖啡。   听到林瑄禾下楼的动静,赵淑佳心里紧张起来,她也想知道林瑄禾究竟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林家。   若林瑄禾要走,她们昨晚刚吵过架,现在应该不会搭理自己。   正紧张着,林瑄禾在沙发旁停下了。   赵淑佳松了口气,看过去,“瑄禾,昨晚的事我们都太冲动了,你只要答应我,跟着茵茵好好学礼仪,我就绝对不多嘴,好不好?”   林瑄禾听着这话,只觉得刺耳。   如果原主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赵淑佳或许还可以要求她懂一些普通人不在意的礼仪。   可原主生存的环境,一个不留神,家里的饭菜就被弟弟吃光了,她怎么注重礼仪?   林瑄禾没有理会赵淑佳的要求,说道:“昨天我带了一只猫回来,您看到了吗?”   赵淑佳一怔,点点头,“看到了。”   “很抱歉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把它带来了,它实在太小,我不得不放在家里养几天,你放心,我不会让它离开我的房间。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会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家里,所以暂时让它留下,可以吗?”   林瑄禾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赵淑佳不太习惯。   她到底是忘了讲究礼仪的事情,点点头,“知道了,可以养。不过你说离开之前,是什么意思?”   林瑄禾道:“这几天我就去找房子,会尽快搬走。”   说完,林瑄禾不再多解释,转身离开林家。   赵淑佳右手端着的咖啡还没送到嘴边,她人先傻住了。   林瑄禾还真要搬走?!   恰好张嫂端着刚煮好的馄饨走出来,见林瑄禾离开,她不满地摇着头,“你看看,从来都不在家里吃饭,这是嫌弃我的手艺,还是不想和你们坐在一起?唉,她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淑佳满脑子都是林瑄禾方才的话,她没理会张嫂的抱怨,紧张道:“张嫂,我看瑄禾的态度,好像不是在故意气我,她真要走了怎么办?前段时间她住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和解,唉。”   张嫂撇撇嘴,“走什么走,她这是以退为进,等着你去求她呢。你可是当妈的,这会儿要是压不住她,她以后更不能听你的了,你就随她去,看她走不走。”   就冲林家丰厚的财产,林瑄禾都不会走。   林瑄禾要是能走,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赵淑佳忧心忡忡地点了下头,她叹气道:“说来说去,还是茵茵乖巧听话,从小到大,从来没给我热过麻烦。唉,瑄禾的确有自己的优点,但是在这一点上,她要是能和茵茵多学学就好了!”   阳光初照,新市碧空如洗,又是暖风和煦的好天气。   一中位于新市的市中心,师资雄厚,地理位置优越。除了升学率高外,主要还是因为一中历史悠久,早在没建国之前,一中就建立了,只不过当时还不叫一中。   后来一中不断和周围的学校合并,终于成为今日的名牌老校。   既然是名校,市里也不好赶一中走,一中便一直占据着市中心地位置。   能进一中读书的孩子,学习成绩都不错,都有希望能考上大学。   林瑄禾来到一中后,没有直接进学校打听,而是挑了个家长堆钻进去。   果不其然,他们正讨论昨夜发现的工地女尸。   晏昀昨晚已经来过学校,以新市人的八卦速度,现在想必都传开了。   此案涉及到一中学生,学生家长是最关心孩子的安危的,现在一定是最在意工地女尸案的群体,所以林瑄禾直接去找家长打探消息。   “我听说死的是高二的女学生,好像是三班的。”   “三班的?是那个请了一个月假的小姑娘吗?”   “对对对,就是她,她成绩不太好,不过长得挺漂亮,嘴也甜,我见过她几次,小姑娘挺有礼貌的。”   “唉,真是可惜了,她才多大点儿,怎么就被人害了?”   林瑄禾趁机插话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呀,我弟弟也是高二三班的,我都没听他说过。”   家长们以为她也是家长,自然而然地答道:“我记得是叫宋玥?对,老宋家的孩子。”   “好像有印象,”林瑄禾装模作样道,“家住在老城区的那个吧?”   “不是老城区,我记得她住在水泥厂旁边的家属区吧?是不是水泥厂?”   听到水泥厂三个字,林瑄禾的耳朵动了动。   如果是在水泥厂附近,会想到用水泥封尸体,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而且水泥厂离工地的位置很近,抛尸方便。   林瑄禾若所有思道:“好像真的是我弟弟的同学,不行,我得去看看情况。”   “咦,可我不知道她家具体在哪呀。”   林瑄禾笑笑,“不用担心,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她礼貌地道过谢,背着小书包走了。   家长们奇怪道:“为什么去了就知道了?又没人告诉她,怎么会去了就知道呢?”   林瑄禾走路速度很快,大约二十分钟便到了水泥厂附近。   水泥厂的家属楼基本上都是两三层的矮楼,房子老旧,已经有些年头。   近几年水泥厂效益不好,濒临倒闭,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再或者就是没钱买新房子的人。   如林瑄禾所想,就算她不想找到宋玥家都很困难。   警员们都已赶到宋玥家,警车就停在楼下。   邻居们看见警察来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对着老宋家指指点点。   林瑄禾猫着腰,从外围挤到里面,她正想找借口溜进去,抬头便看见了田琳。   田琳笑眯眯地朝她招手,“正好我要去找你,快进来。”   林瑄禾赶紧小跑着过去,“姐姐,有事吗?”   “有啊,你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来跟我做个笔录吧。”   林瑄禾心里咯噔一声,“是晏队让你找我的?”   “不算是,是刘法医说的,”田琳掏出笔记本,“你就将当时的情况告诉我就好了。”   林瑄禾沉默了大半晌。   她总不能和田琳说,她最初是因为听到哭声,便怀疑工地里有凶器,又在寻找凶器的过程中,意外找到尸体的吧?   关键时刻,林瑄禾想到了林清钰的话。   如果有锅,就甩给晏昀,他有抚恤金。   林瑄禾坚定道:“是我和晏队一起发现的,你问晏队就好。”   “咦,是吗?晏队忙了一晚,他都没提起过呢。”   林瑄禾道:“我是来找他的,我帮你问问他好了。”   她也不等田琳同意,说完便一溜烟的往楼上跑。   宋玥家住在二楼,二楼东侧的木门一直敞开着。   林瑄禾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探出头。   晏昀果然就在客厅,裴远几人正在问宋玥家人的话。   林瑄禾敲了敲门,怜惜地看着晏昀。   晏昀听到声音,偏头看过来,一见是林瑄禾,头都大了。他无奈地走出来,道:“让你参与案子,真不符合规则,你能不能放过我?”   “可是我们老师说过,你还在念书的时候,就在局里帮忙破案了,所以是可以的。”   晏昀道:“我那是局长特意准许我来的,能一样吗?”   林瑄禾却一副放心了的样子,“看来老师没骗我,真有先例,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晏昀:“……”   他迟早会被这丫头坑死。   正巧田琳跟着林瑄禾走上来,看见晏昀便说道:“晏队,尸体是你发现的,你倒是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还非要我去跑一趟。你赶紧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水泥里有尸体的?”   林瑄禾打了个寒颤。   晏昀则莫名其妙地看过去,“我发现的?”   田琳点点头,“是啊,瑄禾说,是你俩一起发现的,那你直接和我说就行了呗。”   晏昀:“……”   晏昀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这丫头是诌不出来理由,把锅甩给他了。   林瑄禾很是过意不去,她拍拍晏昀的肩膀,怜惜道:“你放心,除了抚恤金,林清钰还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以慰你的在天之灵。”   晏昀:“?”   合着他俩是要一起把他整死?   晏昀咬牙切齿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林清钰啊,”林瑄禾说,“你放心,他很大方,他给的红包,一定很厚。”   说完,林瑄禾便溜进了宋家,临走前,还把晏昀往田琳的方向推了推。   晏昀转身想去追林瑄禾,却被田琳不满地叫住,“晏队,你说说你,早告诉我多好,你是不是故意耍我啊?你赶紧说明白,到底是怎么知道水泥里有尸体的。”   晏昀扶着额,头痛欲裂,“恩,我是怎么发现水泥里有尸体的,水泥里为什么会有尸体呢?这水泥吧,看起来就像是个凶器,你说是吧?”   田琳:“?晏队,你看我像傻子吗?”   晏昀诚恳道:“你能不能当一回傻子?”   “晏队!”   “好好好,”晏昀努力地编,“你看啊,这个工地吧,危险因素向来很多,所以呢,我就时常过去转一转。我就发现啊,这工地好像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油罐……”   晏昀停顿一秒,看向面无表情的田琳,干笑一声,“呵呵,你相信吗?”   田琳反问:“您说呢?”   晏昀:“……”   他到底为什么会认识林瑄禾!   另一边,林瑄禾早已无情地抛弃晏昀,进了宋家。   她跟在裴远身后,看他问话。   正和他聊着的是宋玥的父亲和大伯,两人长得很像,就连身材都很接近,黑且干瘦。   他们看着老实巴交的,裴远问什么,二人就回答什么。   先说话的是宋玥的大伯宋建国,“玥玥她和家里人不太亲近,念高中后就不爱学习了,经常跑出去玩儿,我们也管不住她。这次她跑出去,我们还以为和从前一样,就没多管。”   裴远问:“她已经离开家里一个月,你们都没想过去找她,也没报案?她只是个高中生。”   宋建国撇撇嘴,道:“管啊,以前管过,她又不听话,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她都这么大了,还能把她绑回家?”   弟弟宋建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抬头看了大哥一眼,又把话吞了回去。   林瑄禾看着这一幕,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裴远没察觉,继续问道:“她以前都去过哪里?”   “这……”宋建国挠挠头,看了一眼宋建民,“建民啊,玥玥是你女儿,她平时都去哪儿,你更清楚。”   宋建民恍惚了一瞬,抬起头,“玥玥去哪……不知道,同学家吧?”   林瑄禾挑了下眉,“她经常去同学家常住?”   林瑄禾突然出声,将裴远吓了一跳,他拍着胸脯看过去,无语道:“你怎么又来了?”   “哦,我的弟弟是宋玥的同学,所以来问问。”林瑄禾看向宋建民,“我记得我弟弟说过,宋玥平时挺乖巧的,怎么会经常跑去同学家?还会住上一个月?”   宋建民脸色煞白,他不安地低下头,道:“这,兴许是去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   林瑄禾笑笑,“看来您平时和她没什么交流。”   “恩……孩子她妈照顾她比较多。”   林瑄禾看了看四周,问:“她不在家里?”   “哦,她带宋枫去买书了,宋枫今年高三,学习任务比较紧张。”   裴远压低声音对林瑄禾说道:“是在我们来了以后,俩人才去买书的。”   林瑄禾再度挑起眉。   宋家人,还真是每个都很古怪。   宋建国和宋建民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与他们谈完后,晏昀几人都聚到楼下。   晏昀看着裴远的记录,道:“首先是宋玥的母亲徐玉兰,对女儿的生死不闻不问,得知死讯后,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坚持带儿子去新华书店。”   “会不会是还没反应过来?”田琳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做妈的会如此狠心,她猜测道,“或许她还没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是正常的。”   晏昀道:“我派人和他们一起去了书店,宋枫的反应倒像是吓坏了,至于徐玉兰,她和平时一样,反应不大。”   裴远激动道:“晏队,徐玉兰说不定就是凶手,她早就知道宋玥已经命丧黄泉,所以我们过来,她才不惊讶。”   “不是她,”林瑄禾努力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凶手应该是男人,宋玥的大伯和父亲更可疑。”   他们不仅是男人,而且是两个人。   裴远说:“他俩是挺奇怪的,但没徐玉兰奇怪吧?女儿都死了,还要带着儿子去买书,宋建国和宋建民起码还伤心了一会儿。”   “但他们的回答不正常,”林瑄禾说,“宋建民是宋玥的父亲,可回答你问题的人一直是宋建国。宋建民几乎不说话,每次开口,都要先看宋建国一眼,这个小动作足以表明,在没有宋建国允许的情况下,宋建民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这正常吗?”   裴远泄了气,“是不正常。”   “还有一点,不管凶手浇灌水泥的地方是在哪里,他要带去工地的东西都很多,徐玉兰一个女子,很难完成全部工作,所以我更偏向凶手是男人。”   裴远撇撇嘴,将林瑄禾的怀疑记在笔记上。   晏昀若有所思道:“结合尸检的情况,的确是男人犯案的可能性更大。”   林瑄禾立刻问道:“尸检结果如何?”   晏昀笑了一声,看过去,“又用得着我了?”   林瑄禾被他看得心虚,诚恳道:“案子结束,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晏昀呵呵笑着。   林瑄禾想了想,又说:“而且啊,我昨天回家以后发现,林清钰伤得比你更重诶。可见你已经练就一身神力,比林清钰强多了。”   晏昀摸了摸脖子,挺受用,“行吧,老刘,你就勉强和她说说。”   刘法医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你和林清钰一天到晚的在比什么,闲得慌。”   晏昀冷哼一声,道:“这是男人的尊严问题!很严峻!”   刘法医没再搭理他,转而对林瑄禾说道:“这尸检结果啊,我就得跟你好好说说了,和你之前说的一样,她面部发绀、肿胀,黏膜呈现青紫色,眼结膜穹窿部有瘀点性出血,这些都是机械性窒息死的尸表征象,她的确是被人丢进有关,灌入水泥,活活憋死的。”   裴远无奈道:“刘法医,你说得简单一些,她又不是学法医的,听不懂,你直接说结果就行。”   林瑄禾道:“机械性窒息死的一般征象可从尸表征象、尸体内部征象两方面来看。尸表征象包括颜面发绀肿胀、有瘀点性出血、尸冷缓慢、尸斑显著且呈暗紫红色、牙齿表面出现玫瑰色或者淡棕红斑色,又称玫瑰齿,还包括是否有流涎、大小便、□□等排出。你放心,我听得懂。”   刘法医怔怔地看着林瑄禾,田琳和裴远也面露惊讶。   林瑄禾背的内容,其实都是法医学的基本内容,明明白白地写在课本上,小王助理也能背过。   但问题就在于,林瑄禾学的不是法医学,而是侦查学。   她不是法医,还能将这些条条框框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就有些厉害了。   譬如刘法医或许也知道一些侦查学的知识,但他绝对做不到去背诵书中的知识点,毕竟这不是他专业的内容。   刘法医听林瑄禾说了这么一通,都想给她鼓掌了,“你也太好学了,法医的内容也学?以后谁再说你成绩不好,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是啊,”田琳羞愧道,“实不相瞒,我现在进解剖室,都不太适应,闻到味道就想吐。裴远也是,上次有个巨人观的尸体,他把前一天的饭都吐出来了。”   裴远被当面揭了短儿,脸颊胀得通红。   他是真不明白,传说中成绩倒数的林瑄禾,怎么还能背得出来法医学的课本。   刘法医平时不喜欢和他们这些小辈闹腾,几乎不和裴远说话,但却很喜欢林瑄禾的样子。   裴远是真的羡慕嫉妒恨。   在刘法医和田琳围着林瑄禾吹彩虹屁时,晏昀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她。   小丫头的确有天赋,最重要的是,她很勤奋,而且有着莫名其妙能找到尸体的能力。   或许,他真的可以考虑找局长特批一下。   晏昀刚想了个开头,又及时刹住车。   这死丫头都要和林清钰一起给他发抚恤金了,帮什么帮,绝对不帮!   就在晏昀在心里咒骂林瑄禾与林清钰时,不远处,一男一女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男生刚读高中,情绪不太稳定,面色惨白。   而女人则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色外套,身材瘦削,走路一瘸一拐,看起来不太平衡。她一手拿着两本课本,另一手拎着一袋香蕉。   香蕉要一块七一斤,价格昂贵,普通人家一般不会买。   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将书本捧在怀里,取出一根香蕉,扒好香蕉皮后,递给男生。   宋枫看着递过来的香蕉,面露难色,“妈,刚刚警员说妹妹死了,你没听到吗?”   徐玉兰缓缓弯起唇,眼底有暗光闪过,她呵呵了两声,轻声道:“吃,吃了它,妈给你扒的,你怎么不吃?” 第30章   徐玉兰的容貌算不上多靓丽, 脸上甚至写满风霜。   她固执地将手里的香蕉塞给宋枫,笑容和煦如春风,却又带着丝丝幽深感。   宋枫到底只是个高中生,身材本就像个竹竿, 徐玉兰这一笑, 他小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他声音带着哭腔, “妈……”   裴远见状,有些看不下去,跑了过去, 他尽量温柔道:“宋玥妈妈,有关宋玥的事, 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能不能请你抽个时间来配合我们?”   徐玉兰倏然收起笑容, 她转过身,匆匆往楼里走去,只扔下一句,“我在家里做不了主, 你去问我男人。”   裴远还想再追过去问几句,徐玉兰却已经进了楼道。   裴远疑惑地看向宋枫, 宋枫脸色蜡黄,他惊恐地避开裴远, 踉踉跄跄地想要跟上徐玉兰,似乎很害怕与警院接触。   田琳在一旁看了片刻,无奈道:“你们看看,宋家人就是这态度, 实在是太奇怪了吧?家里的女儿丢了,他们都不着急吗?”   她结婚三年, 有一子一女,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若是他们出事,别看她是警员,她也会有和凶手同归于尽的心。   林瑄禾刚到宋家,没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所以没多说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宋家人可被列为是犯罪嫌疑人,嫌疑人的第一反应至关重要。   林瑄禾眼巴巴地看向晏昀。   晏昀看出她想问什么,张了张嘴,正要说,又迅速闭紧嘴巴。   他不说,他就不说,急死她。   林瑄禾看出晏昀的抗拒,十分不解,她走到晏昀身边,幽怨道:“你为什么总是排斥我,我对你不好吗?”   每次发现尸体,都第一个想到晏昀呢!这都是立功的机会呀!   而且还格外维护他和林清钰的关系,甚至都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晏昀万分惊恐,“你对我……好吗?”   没事带着他去工地挖尸?   解释不清楚的锅随便往他身上扣?   还口口声声要给他发抚恤金的好?   林瑄禾叹口气,“算了,我去问裴远好了,裴远一定能告诉我。”   “问他?”晏昀叉腰站直,不乐意了,“他那个脑子,他能看得明白?他能有我看得清楚?”   不远处的裴远:“?”   林瑄禾说道:“可他毕竟是警院的学生,而且他最近看起来不太排斥我了。”   “那都是假象!他在警院的成绩,前十都排不上,比我差远了。”   躺枪的裴远:“……”   原来在晏队心中,他是如此的不堪,活不下去了!   林瑄禾抬眸,“可你不愿意告诉我呀。”   晏昀顺嘴接话,“谁说我不愿意……”   林瑄禾立马掏出小本本,“您说。”   晏昀:“……”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晏昀缓了一会儿,才极为勉强道:“那你可不能在外面乱说,我才能告诉你。”   林瑄禾连连点头。   田琳和刘法医凑到一起,小声嘀咕,“晏队最近是不是犯毛病了,直说不就得了?他以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吗?”   “恩……以前觉得晏队和我家那位比起来挺成熟的,最近越看我家那位越顺眼。”   俩人小声嘀咕时,晏昀已经开始描述宋家人的反应,“宋家有六十多平米,一共挤了八口人。宋玥的爷爷、大伯、伯母、堂哥,还有宋玥一家四口。除了宋玥的爷爷和徐玉兰,其他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在见到我们的时候,惊讶的表情在脸上停留的时间太久,做得有些假。”   “至于宋玥的爷爷,在得知孙女遇害后,人就犯病送医院去了。而徐玉兰的态度你已经看到了,她对女儿漠不关心,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但具体缘由还存疑,我们到楼下时,正好看到徐玉兰在晾洗好的衣服,其中就有小女生穿的,宋家只有宋玥一个小女孩,衣服大概率是宋玥的。”   林瑄禾若有所思,“如果徐玉兰早知导致宋玥已死,为何还要给她洗衣服?”   田琳插话道:“或许是故意洗了衣服,拖延时间,你看徐玉兰的反应,哪里像是关心女儿的样子?不过晏队,你观察得还真仔细,我都没注意到徐玉兰都洗了谁的衣服。”   “她的反应的确奇怪,我暂时还想不通。刚刚我去了徐玉兰一家三口的房间,是由小厨房改成的,很拥挤,里面有不少宋玥的东西,还有几张刚出的唱片。我问了宋建民,唱片是宋玥自己要钱买的。他们看起来还算关心宋玥,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杀人动机。”   田琳说道:“可他们回答问题时态度模糊,看起来可不像是正常的。”   “态度模糊,就说明他们有所隐瞒,找出他们隐瞒的事情,就是关键。”   林瑄禾将晏昀的话迅速记录下来。   田琳探头看了一眼,道:“哇,你记得内容……我一句都看不懂。”   “节约时间,都是简略记录的,我已经熟悉了。”   田琳有些惊讶,“你做事还真是……老练。”   田琳在脑海里搜刮了好半天,才找到“老练”这个词。   从认识林瑄禾开始,她就给田琳一种十分靠谱的感觉,不仅做事有条不紊,情绪还很稳定。   林瑄禾年纪轻轻,就养成了这副性子,还真是厉害。   林瑄禾没再耽误时间,她翻开新的一页,追问道:“其他人呢,还有什么反应吗?”   晏昀说道:“宋枫眼里的恐惧大于惊讶,见到我们后,小腿一直在发抖,恐惧是真,惊讶是假。”   “宋建国背着我们偷偷练习了话术,应该是为了应付我们的盘问。”   “宋建民在宋家说不上话,一直跟在宋建国身后,基本上宋建国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毫无主见。”   “宋建国的儿子宋琦还没回来。”   田琳眨巴眨巴眼,再看晏昀的目光,有些敬佩。   她和晏昀是一起来到宋家的,可刚刚晏昀说的小细节,田琳几乎都没有注意到。   晏昀观察的本领真的很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试着从最胆小的宋建民下手,”林瑄禾圈起宋建民的名字来,“把他和宋建国分开,再问一遍。”   晏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任务交给裴远好了,裴远……他在干嘛?”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裴远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原来在晏队心里,林瑄禾是个宝贝,他只是块废铁。   伤心,难过。   晏昀拧拧眉,道:“这孩子真奇怪,田琳,你一会儿和他说一声。”   田琳:“……”   他当真不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孽吗?   等晏昀说完,刘法医才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现在看来,你们是不需要验尸报告了?”   林瑄禾这才想起,刘法医刚刚只说了宋玥的死因。   她果断抛弃晏昀,抱着小本子眼巴巴凑到刘法医身边,“您说。”   晏昀:“……”   他不会再帮她了,绝不。   “这个宋玥吧,是真的挺惨。”刘法医想到验尸时的惨状,不由得叹口气。   刚满十八岁的姑娘,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还没来得及挥霍青春,就躺到了冰凉的解剖台上。   刘法医和小王助理一起清理了尸体,他们做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将附着在皮肤上的水泥完全清理掉。   没办法,死者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在水泥中腐败速度会减缓,但尸体还是已经出现腐败现象,他们稍有不慎就会破坏尸体,只能小心行事。   清洗干净的宋玥,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   她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睡颜甜美,可身上却满是可怖的伤痕。   “她手腕处有明显的约束伤,说明她生前的确被人囚禁过。身上共有大小创口78处,包括钝器伤、锐器伤、挤压伤等等,目前已经判断出来的致伤武器包括三厘米宽的匕首、皮鞭和玻璃杯。另外,她身上有多处骨折,甚至出现了开放性骨折,肝脏被膜下血肿破裂,颅骨也有损伤。”   光是听着刘法医将这一连串的伤说出来,其他人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住。   究竟是有多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对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下此毒手?   林瑄禾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尤其是当她想到,凶手甚至不止一人时,胸口就更加堵得慌。   她记录好后,重新读了一遍笔记,注意到一个词。   林瑄禾问道:“如果出现被膜下血肿破裂,是不是说明她被杀之前状态已经很不好了?”   田琳问:“什么是被膜下血肿破裂?”   “是内脏破裂的一种形式,被膜下血肿破裂是迟发性破裂,宋玥的肝脏虽然遭受到实质性的挫伤,但是表面的被膜没有破裂,但肝脏已经开始出血,就会形成血肿。这种并不能维持多久,血肿内的张力不断增加,被膜一旦承受不住,就会大出血,若是抢救不及时,就会致命。”   田琳对林瑄禾的佩服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   平时刘法医总是嫌她法医知识懂得太少,她还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对法医学都是一知半解。   就算了解,也不过是了解最浅显的尸斑、尸僵等特征。   像林瑄禾这样熟悉法医学的,田琳是真的第一次见。   刘法医更是笑容满面,他早就和这些老大粗们聊不下去了,此刻恨不得抓着林瑄禾的手来聊些他们法医学的家常,“瑄禾啊,你知道的可真不少,你可一定要保持这样的学习态度,将来咱局长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林瑄禾连连摆手,“我没想过那么远。”   “嗐,反正能把晏昀踩在脚底下就行!”   晏昀:“?”   刘法医过完嘴瘾,正色答道:“你说得没错,就宋玥当时的状态,如果不及时送医,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不过你为什么在意这个?”   “我是在想,如果站在凶手的角度,当时的宋玥已经是濒死状态,他显然没有送医的意思,他要做的,是把没有利用价值、濒死的宋玥处理掉。”   田琳面露不忍,“这……凶手是不是疯了?这也太残忍了,没有利用价值,就直接杀了?”   晏昀叹口气,“恐怕就是这样,死者的□□也有损伤,她生前遭受的许多非人的折磨,恐怕都是为了满足凶手的性/欲。”   林瑄禾轻轻叹口气,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任何时代,最容易受伤害的似乎都是女性。   在后世,还能通过检测DNA来找到凶手。   而现在,实现这些技术都很困难。   林瑄禾抱着一丝期望,问道:“收集到精/液了吗?”   刘法医摇摇头,“就算有,也已经被污染了,而且国内的技术,可能要送到京城才能检测出来一些东西,咱们这里不行。再就是死亡时间,尸斑、尸僵这些常见的指标无法确定死亡时间,死者的胃内容物已经移向十二指肠,但因为无法确定最后一餐的进餐时间,也无法作为标准,只能粗略估计她已经死亡四天左右。”   林瑄禾道:“水泥的终凝时间大约需要十个小时,凶手起码已经抛尸三天了?”   时间拖得久,线索就能难找到。   刘法医点点头,“差不多。”   林瑄禾失落地低下头。   见大家伙儿的情绪都很低落,晏昀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附近的邻居还没走访,每两人负责一户,快行动起来。”   林瑄禾自觉地跟到了晏昀身后。   晏昀嫌弃地挥挥手,“你不算人头,赶紧回家休息。”   林瑄禾却不依,“我可以做你的助手哦,我写字很快的。”   晏昀冷哼一声,不想搭理林瑄禾,“我害怕你和林清钰谋财害命,躲着点儿你,行不行?”   林瑄禾默了一秒。   原主和林清钰见面的次数实在太少,林瑄禾几乎已经忽略了他们之间的相处。   昨天她翻看原主的日记时才看到,原主第一次到林家时,林清钰也在。   她看着偌大的客厅,看着从未见过的的电话和大彩电,不知所措。   那日她穿了件已经洗得掉色的衣服,衣服上还有明显的补丁,虽然看着寒酸,但已经是她最好的衣服。   脚上的鞋是捡的养母的,穿了好些年,有些味道已经刷不到了。   赵淑佳看着邋里邋遢的原主,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和原主说话时,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她客气地介绍着家里的收音机、彩电、电话,原主一句都没听懂。   直到林清钰经过,说:“不用介绍了,瑄禾年轻,接受能力强,慢慢的都会用。瑄禾,家里的东西你随便用,这是你的家,你不是来做客的,不用顾虑太多。”   这句话对林瑄禾来说无足轻重,可对原主来说,却像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她知道,林家起码有一个人是欢迎她的。   他不在意她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他把她看成一家人,允许她随便动家里的一切。   原主把对林清钰的感激记在了日记本中。   可惜那以后,林清钰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原主很少与他碰面。   即便偶然见过的那几次,也会被林清钰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威严吓到,不敢再和她搭话。   看过日记本后,林瑄禾对林清钰生出几分好感。   不为别的,就因为原主内心深处是喜欢这个哥哥的。   林瑄禾看着晏昀,诚恳道:“其实林清钰人挺好的,就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晏昀看着林瑄禾诚挚的目光,心中动容,“所以你们两个人,一个惦记我的抚恤金,一个盼着我赶紧挂了,好给我包红包,你俩都是好人,我是坏蛋?”   林瑄禾:“……,我确实也是个好人。”   至于晏昀是不是坏蛋,那就……   晏昀转身就走。   林瑄禾屁颠地跟上去,“那就说定了,三楼有两户,我们去三楼好了。”   晏昀板着脸,努力在脑中整理措辞。   他早晚有一天要狠狠地回击这两个讨厌的人。   刘法医和痕检的小李还要检查宋家,尤其是宋玥的房间,也跟着上了楼。   楼道里只住着四户人家,三楼有两户,二楼是宋玥家,一楼还有一户。   剩下的屋子都空着。   由于暂时还未发现案发现场,林瑄禾走进楼道后,便开始下意识观察。   即便是九十年代,楼道也逃不过做储物间的命运,一楼堆着些没用的旧家具。晏昀走在前面,目光扫过旧家具,忽然停了下来。   林瑄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家具底部,她看到褐色的痕迹。   从形状来看,似乎像是流动状血迹。   位置比较隐蔽,加上方才林瑄禾急着去宋玥家,所以没能注意到。   就和田琳说的一样,晏昀果然很擅长发现细枝末节的线索。   只不过现在还很难确定这血迹就是宋玥的。   “血迹有拖尾,下降延长形成的角度大概在四十五度左右。”林瑄禾伸手比划着,“如果是从楼梯经过时甩动留下的,起始高度应该在一米三左右。”   身后的刘法医笑道:“这都是我们该干的活,以后瑄禾可要来我们队里,我可省事了。”   晏昀拿了物证牌,放到痕迹旁边,“老刘,一会儿你确认下这是不是血迹。”   “好嘞,交给我吧。”   晏昀交代完后,就想往楼上走,余光却发现林瑄禾没有动。   晏昀拧拧眉,喊道:“喂,不走了?”   林瑄禾这才抬起头,笑眯眯道:“看来晏队还是很想和我一组的嘛。”   晏昀:“……”   这丫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瑄禾做作地捂着额头,“我可能有些晕血诶,晏队,你先上去好不好,我一会儿就上去。”   晏昀:“……”   演技烂到他想放水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林瑄禾片刻,才敛起目光,道:“快点儿上来。”   林瑄禾在他心里和其他人是不同的,除了她的确脑子快又勤奋外,其实还有一点。   晏昀觉得,林瑄禾一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否则根本解释不清楚她为何总能准确地发现尸体。   林瑄禾每一次发现尸体,晏昀都要怀疑她一番,可她的人生经历也就那么一点儿,轻易便能看出她和死者毫无关系。   所以,晏昀想,林瑄禾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于她总是避开人群的行为,他也就能接受了。   晏昀只想破案,然后抓到凶手,至于中间的路是不是走歪了,他不在意。   只要不是违背良心的事就好。   等其他人都上了楼,林瑄禾才略有激动地拿出刚买的鲁米诺试剂条。   她看了一眼使用方法,只要把试剂条的一端放入血迹中,十秒钟后便会出结果。   林瑄禾用试剂条沾了沾褐色痕迹。   痕迹已经干涸,林瑄禾不确定是否还能有结果,她紧张地等待了十秒钟。   不一会儿,试剂条空白的部分便浮现出字迹。   “血液类别:人类血迹   血型:A型   初步判断:女性血迹”   林瑄禾眼睛眨得越来越快。   这东西当真是……毫无科学依据!   全世界科学家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林瑄禾压制住心中的惊讶,摇着头上了楼。   经过二楼时,林瑄禾探头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刘法医和小李。   “刘法医,”林瑄禾招招手,“宋玥是什么血型?”   刘法医抬头看过来,乐呵呵道:“我记得是A型,怎么了?”   林瑄禾笑眯眯道:“没事,只是问一下。”   一旁忙着准备试剂的小李看着这一幕,打趣道:“瑄禾啊,刘哥是真喜欢你,平时我问他一点儿问题,就跟我欠他一万块钱似的,他都不搭理我。”   对林瑄禾可就不一样了,整日里笑眯眯的不说,不管林瑄禾问什么,他都会热情地回答。   其实不光是刘法医,就是小李自己,也很喜欢林瑄禾。   毕竟林瑄禾偶尔会把痕检的工作也做了,如果将来能和林瑄禾做同事,他们可省事多了。   林瑄禾顺势看向手里忙活的小李,好奇道:“你们要做什么?”   闻言,小李敛起笑容,警惕地看了一眼宋家里面的房间。   他压低声音说道:“厨房的地砖缝里有一处有血迹,宋家人说是前几天杀鸡吃肉了,你说说,哪有这么巧?我们准备把地砖掀了,做个试验。”   小李口中的试验,自然就是正正经经有科学依据的鲁米诺实验。   林瑄禾有些好奇,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去吧,”小李随和道,“家里早就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直接进就行。”   检查宋家,只是基于对宋家人的怀疑,现在还不能确定宋家就是案发现场。   更何况宋家人一直生活在这里,除非有明显的血迹,否则其他痕迹都有理由可以解释。   林瑄禾去厨房看看也无所谓。   她一进厨房,就看到在长桌下被圈出来的血迹。   长桌下还堆放着一些杂物,杂物已经被小李移出来,数量不少,若是都放进去,估摸着会把血迹挡住。   可见小李检查时有多认真。   林瑄禾又取出一个试剂条,趁着没人注意厨房,偷偷沾了一下血迹。   十秒钟后,结果显现。   “血液类别:鸡血   血型:AB型   初步判断:肉很香”   原来试剂条还是个嘴馋的。   林瑄禾哭笑不得地收起试剂条,走出厨房,朝小李招招手,“李哥,麻烦吗?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处理尸体一般会在厕所,厕所有水龙头,冲刷血迹方便些,而且厕所一直有水声,不会被邻居怀疑。”   小李道:“万一宋家人是把宋玥囚禁在厨房怎么办?”   “宋玥的爷爷现在还在医院,他大概率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案子是宋家人所为,将宋玥囚禁在厨房,爷爷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厨房有窗户,还没有挂窗帘的地方,不但容易被发现,宋玥逃走也很方便,不是个适合囚禁的地点。我估摸着,那真的是鸡血。”   小李听得有些犹豫。   林瑄禾说得有道理,但小李对宋家人观感实在不太好。   徐玉兰一回来就张罗着要给宝贝儿子做午餐,刚刚才被他赶出来。   小李很怀疑宋家人。   等林瑄禾走后,小李才向刘法医求救,“老刘,掀不掀?”   刘法医耸耸肩,“担心有意外你就掀呗,反正暂时没有其他现场。”   三楼,晏昀已经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林瑄禾碰了一下房门,门没锁,她轻轻一碰门便开了。   看来是晏昀给她留了门。   晏昀这人,分明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林瑄禾走进去,看到晏昀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男子叫白川,面对晏昀时,看起来有些局促,双手不安地摩擦着。他虽然是在回答问题,但目光一直飘忽不定,见林瑄禾自己走进来,愣了一下。   晏昀头都没抬,道:“不用管她,你继续。”   白川不安道:“她也是警员?”   晏昀问:“不像?”   “是不太像,”白川打量着林瑄禾,“真不是高中生吗?像你妹妹。”   林瑄禾有被冒犯到。   她的确清瘦了些,胸前也的确是一片坦途,但再怎么样,也不能说她是高中生吧?她马上就可以从警院毕业,去局里或派出所工作了呢。   林瑄禾板起脸,“谁说我是高中生,我是初中生,这是我爸。”   晏昀笔尖一顿,嘴角抽搐,“你这死丫头说这话谁能信?!”   白川惊讶道:“真是你爸啊,我说你俩看着长得就像。”   晏昀:“……”   这工作要不就不做了吧?   林瑄禾心满意足,“晏队长得果然比较显老,你放心,晏队是我队长,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父女。”   晏昀冷眸扫了过去。   林瑄禾自然而然地在晏昀身边坐下,追问道:“再谈谈宋玥?”   晏昀“啪”的一声站起来,板着脸向外走去。   林瑄禾吓了一跳,想着是不是自己玩笑开得太过火,她正要给晏昀道歉,却见他在门前站住了。   林瑄禾仔细看去,才发现挂衣服的墙上有一面镜子。   晏昀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心里奇怪得很。   他明明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哪里老了?!   林瑄禾:“……”   不能对晏昀的自尊心抱有幻想。   她转过头,朝白川客气地笑笑,“您继续说。”   白川原本就迷茫的目光更加茫然了。   家里来的两个警员,怎么说呢,脑子好像都……   白川轻咳一声,道:“我刚刚和晏队长说过了,我对二楼的小姑娘印象不深。这是我爸妈的老房子,我家早就搬走了,我最近被调到水泥厂工作,这才住过来。二楼的小姑娘好像挺喜欢音乐的,我见过她买唱片,哦对了,她好像偶尔会去舞厅?我估摸着,你们说的她会离开家里一段时间,就是去舞厅了。舞厅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小姑娘想要生存可不容易,我猜啊……”   白川欲言又止。   林瑄禾只是听着白川的话头,就觉得不太妙,她问道:“你有什么猜测?”   白川的神情不太自然,“说不定是她接待了什么客人,她和人家起冲突了,就被整死了呗。新市那帮混黑的,要想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都这么搞。”   林瑄禾眉头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很久没看见她了。”   “和宋家有过交往吗?”   “碰见的话,会说几句话,再深的交往就没了。”   “宋家人关系如何?”   “这我可不知道,我在三楼倒是经常听到他们家里人吵架,不过这很正常吧,他家人多,意见不一样太正常了。”   林瑄禾将这些信息点一一记下来。   为了方便晏昀看,还特意记得详细了些。   晏昀走过来,接过林瑄禾的笔记本扫了一眼,抬眸看向白川,“你在家里有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吗?”   白川疑惑道:“什么是不寻常?”   晏昀说:“譬如敲击管道、敲击墙壁的声音。”   白川一怔,眉头渐渐拧起,神色与方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静默片刻,摇摇头,“没有。”   晏昀挑了下眉,看了眼林瑄禾,笑道:“行,感谢你的配合,后续我们可能会再来,到时候还得麻烦你。”   白川挤出一个笑容,“应该的应该的,你们随时过来。”   白川将晏昀和林瑄禾送到门口。   林瑄禾顺手就想去敲对面的屋门,白川见状,说道:“他家没人,早上出门了。”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奶奶和孙子,”白川笑道,“奶奶有六十多岁了,孙子还在念初中,孙子应该去上学了,奶奶大概是去菜市场了。”   晏昀走过去敲了敲门,果然没人应。   他回过头,道:“辛苦你了,这户人家如果回来,麻烦告诉他们一声,我们这边需要他们配合调查。”   白川连连点头,“好嘞好嘞。”   晏昀正要下楼,却见林瑄禾没有走的意思。   他偏头看过去,大概猜到林瑄禾要说什么了,没阻止。   白川好奇道:“警官,还有事吗?”   林瑄禾展开笔记本,道:“有关你刚刚对宋玥在舞厅工作的猜测,是毫无根据的,对吗?”   “这……”白川尴尬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林瑄禾道:“显而易见?那就是没有确切证据了。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在对警方的供词上捏造事实,这是在干扰案件。另外,你对女性充满恶毒地揣测,这是人品不行。综上所述,在工作上,你估计没有前途,在婚姻上,大概率也没有好对象。顺带一提,我这是衷心的祝福,不是无端揣测。”   语落,林瑄禾大步下了楼。   直到林瑄禾的身影消失在三楼,白川都没反应过来。   晏昀朝他笑笑,“话不是我说的,要举报的话,记住她的警号,去举报她。”   白川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她的警号是多少?!”   “不知道啊,”晏昀耸耸肩,“不怕挨揍的话,你自己去问喽。看你这身板,揍个一小时没问题。”   说完,晏昀友好地朝白川摆摆手,“走了。”   白川:“……”   这俩警员是在故意耍他吧?!   晏昀追着林瑄禾下了楼。   他们并排站在楼道对面的台阶上,晏昀若有所思道:“白川在隐瞒什么?”   “你问他有没有听到特殊的声音时,他脸色就不对了,回答有迟疑,大概率是在撒谎,既然是在撒谎,就说明他有可能听到过这些动静。”林瑄禾说,“不过很难说明什么,就算有类似的声音,也不见得是宋玥发出来的,无法作为证据。”   晏昀列举出来的动静,是宋玥有可能发出的求救信号。   白川的反应的确无法作为证据,但能被当成是参考。   晏昀疏离过整个案件后,只觉得这案件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   小姑娘只是高中生,人际关系应该是最简单的,可惜宋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多时,田琳和小李也走了下来。   田琳耸肩道:“一楼住的是一家三口,没问出来什么。”   小李也垂头丧气道:“瑄禾啊,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血迹虽然已经提取了,但就一小片,就算是宋玥的血迹,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估计啊,她家里人是在盆里杀的鸡,不小心溅出来了。”   刘法医跟过来,乐呵呵道:“我就跟你说,瑄禾很聪明的嘛。”   小李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说让我掀!”   对于刘法医和小李的表扬,林瑄禾实在受之有愧。   虽然她已有所猜测,但结果毕竟是靠超科技产品测出来的,而小李可是实实在在正经去做的。   和林瑄禾比起来,还是小李的精神更可嘉。   宋玥的案子,暂时还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就算一楼的血迹是宋玥的,现在没法比对DNA,也没法作为证据。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最枯燥的部分。   警员会被散布出去,进行走访调查,从成千上万条线索中,挖掘有用的信息。   这也正是警员们值得尊重的地方。   没有超乎寻常的神探,只有踏踏实实的工作。   走访调查这事,晏昀没让林瑄禾再参与,毕竟这是个体力活儿,而且极大的可能是没有结果。   林瑄禾也不再勉强,她朝晏昀摆摆手,“今晚我去局里,记得告诉我线索哦。”   晏昀瞪了她一眼,“我欠你的?”   林瑄禾理直气壮,“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林清钰,就说你欺负我,让你俩再打一架。哦对了,你脸上有四处伤,林清钰脸上只有三处……”   晏昀差点跳过去捂住林瑄禾的嘴。   田琳和刘法医眼巴巴地看向晏昀的脸,“咦,不是和歹徒英勇搏斗来着吗?”   “我是自己摔的!摔的!”晏昀强调,“我也只伤了三处!”   林瑄禾不听,“反正他会来找你算账。”   晏昀沉着脸,气了好半晌。   虽然气,但想到林清钰很有可能再次误会,仔细论起来,应该是他理亏。   晏昀妥协,“知道了,你晚上再过来。”   林瑄禾朝田琳和刘法医比了个“耶”的手势。   等林瑄禾走后,晏昀五颜六色的脸仍然没改变。   田琳和刘法医笑嘻嘻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什么话都没说。   晏昀:“……”   他故意挺直背,显得自己气定神闲,十分有理,“呵呵,我脸上真是自己摔的,而且我是心虚,没好意思下狠手……喂,你们跑什么?你们不相信我?!”   林瑄禾着急离开,也是想尽快和水泥大宝宝对话。   刚走到没人的地方,她便敲了敲水泥,问道:“刚刚我们去的地方,有你熟悉的吗?”   大宝宝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宝宝都没去过呢。”   林瑄禾有些纳闷凶手到底是在哪里和的水泥。   难不成是水泥厂?   林瑄禾本还想再去趟水泥厂,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小黑猫,决定还是先回林家一趟。   正好快到中午了,她也得找个地方吃个饭,休息休息。   林瑄禾直接回了林家。   难得的是,林清钰竟然也在家。   林瑄禾和二人打过招呼,便想上楼,赵淑佳忽然叫住她,“瑄禾,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林瑄禾停了下来。   见她不吭声,明摆着和自己不亲近,赵淑佳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她说道:“有关你名字的事情,一直还没来得及改名,我把文件都准备好了,今天就把手续办了吧。”   虽然林瑄禾一直都称自己姓林,但在法律上,她目前还姓溪。   原主无比厌恶“溪”这个姓,刚到林家时,就曾表达过改名字的意愿。   当时赵淑佳觉得原主这个做法太过绝情,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准备材料也不积极。   林瑄禾走过去,接过文件,漫不经心地看着。   原主的愿望,她自然是要去完成的,只是赵淑佳为何突然让她去改名,有些可疑。   林瑄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赵淑佳有些尴尬,她偷偷踹了下林清钰,示意他劝几句,接着便起身离开,给兄妹俩腾出空间。   林清钰仍旧在看报纸,他在家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报纸。   林瑄禾忍不住问道:“报纸上有这么多能看的新闻吗?好看吗?”   “不好看,”林清钰说,“多看报纸,显得专业。”   林瑄禾:“……”   她好像领悟到了霸总爱看报纸的秘密。   林清钰将报纸折好,看向林瑄禾,直截了当道:“妈她怕你搬走,所以想让你尽快改名字,想改就去改吧,不想改也没关系,你想姓什么,应该你来决定。”   林瑄禾挑挑眉,她就知道赵淑佳忽然提起改名的事,是有其他原因。   林瑄禾乖乖应道:“知道了,我下午去改名。”   林清钰又问:“你和晏昀怎么样了,他没做什么吧?”   林瑄禾想到自己对晏昀的保证。   在晏昀和林清钰之间,她可是要站在晏昀那边的。   林瑄禾诚恳道:“其实晏昀人挺不错的,也很照顾我,我偶尔欺负他,他也不会跟我计较。”   “哦,”林清钰冷漠脸,“算他识相。”   他一顿,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取出五百块钱,“我听妈说你想搬走,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如果真要搬走的话,你的钱恐怕不太够。我给你钱的意思,不是希望你搬出去,而是多给你几个选择,你觉得住在哪里舒服,就可以住在哪里,明白吗?”   林瑄禾看着林清钰递过来的五百块钱,微微一怔。   林清钰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林瑄禾相信,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林瑄禾小心翼翼接过钱,激动道:“谢谢哥,我绝对是站在哥这边的!”   林清钰难得地笑了笑,“那就好。”   正午过后,暖阳躲在云层之后,气温逐渐降低。   然而即便有冷风作伴,在经过一下午的奔波后,警员们的衣裳依然都湿透了。   晏昀和裴远一起回局里换了里面的T恤,又各自泡了一杯茶,稍作休整。   裴远端着茶杯,慢慢凑近晏昀,“晏队,你说实话,你对溪瑄禾,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情感?”   晏昀莫名其妙地看过去,“什么情感?”   “就是、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呗,”裴远试图为晏昀更欣赏林瑄禾一事找个理由,“你看啊,溪瑄禾长得挺好看的,脑子也不错,所以你是不是挺喜欢她的啊?”   晏昀白了他一眼,“我疯了?我就这么没道德?她和林清钰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   裴远再接再厉道:“可是这心动吧,不是人能控制的,你说对不对,万一你就喜欢这款呢。”   晏昀喝了口茶,蹙起眉。   裴远见状,不敢再继续说了,他蔫儿了吧唧道:“好吧,我知道晏队的人品,肯定不能做这种事。”   晏昀没回应。   裴远叫了他一声,“晏队?”   晏昀说:“再说说,再说几句,说不定我就心动了。”   裴远:“……”   他们晏队的人品,就像他兜里的钱,大部分时间是啥都没有。   晏昀说完,心里又有些别扭。   好像就在裴远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心里对林瑄禾产生了一丝丝奇怪的想法。   对别人还行,但对林瑄禾,可是真不行,这是原则性的错误,他不能犯。   晏昀神色凝重,看向裴远,道:“你打我一巴掌。”   “哈?”   “赶紧的,让你打你就打,就当是给我自己提个醒。”   裴远头一次听见如此振奋人心的要求。   还有人主动要求挨打的?   裴远撸起袖子,“晏队,你说要打,我可真打。”   晏昀挑了下眉,“打。”   裴远兴奋得摩拳擦掌,“晏队,你别误会,我是被迫的,我可真不想打你,真的。”   晏昀:“……”   他希望大家的演技都能好一些,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不过裴远到底没敢打脸,而是锤了晏昀的肩膀一下。   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的,痛得很。   晏昀蹙着眉,揉了揉肩膀,没喊疼。   对,他就需要保持清醒,不能胡思乱想,挨一下打,是应该的。   裴远打完,兴奋得像个小孩,“晏队,接下来去哪个派出所?我骑车子带你去!”   新城区派出所内,几乎没什么办理业务的人。   林瑄禾拿着一叠文件,站在窗口前等着办业务。   派出所的窗口没有挡板,林瑄禾直接将需要的文件都递了过去。   等待民警检查的过程中,派出所的门又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林瑄禾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发现进来的人居然是晏昀和裴远。   林瑄禾兴奋地招起手来,“晏队!这里这里!案子怎么样了?有新线索了吗?”   晏昀看见林瑄禾,一怔,他走过来,好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改名字啊,”林瑄禾说,“改姓。”   晏昀有些困惑,“改姓?为什么?不姓溪了?”   林瑄禾笑眯眯道:“是呀,溪是我养父母的姓,我都回家了,当然要改回来了。”   晏昀眼皮跳了两下,心里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走到椅子边,先撑住了,才问道:“你说的回家,指的是……”   “回林家啊,”林瑄禾道,“林清钰没跟你说吗?他是我大哥,亲的,以后我就姓林了,你们叫我林瑄禾就好。”   晏昀:“……”   ……   林瑄禾说的都是人话,但是这些话组合在一起,晏昀有点儿听不懂。   他摸了摸头发,又拽了拽了衣服,然后慢悠悠看向裴远,“所以我刚才挨打是因为?” 第31章   有关林清钰和林瑄禾这讨厌的两个人是兄妹这件事, 晏昀觉得自己半夜做梦都能被气醒。   林清钰他有病吧?他找到亲妹妹这种大事,他都没和他提一句?   哪家的朋友处得这么冷淡的?   等他哪天死了,他都不带通知林清钰来参加葬礼的,他要让林清钰失去吊唁他的机会!哼。   裴远得知林瑄禾竟然是林清钰的亲妹妹, 心里也很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 又觉得这十分合理。   他戳了戳晏昀,低声道:“晏队,林清钰和溪瑄禾……我是说林瑄禾, 看起来的确很像兄妹。”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你到底想放什么马后炮?”   裴远嘿嘿一笑, “你仔细想想, 他们是不是都一样的目中无人, 惹人讨厌?”   晏昀的意见难得与裴远达成一致。   两个心意相通的大男人击了下掌,“裴远,你变聪明了!”   虽然林瑄禾总觉得晏昀说起话来莫名其妙,但这一回, 她听出来他们是在损她了。   可林瑄禾毕竟还指望他们提供线索,只能暂且按下怼回去的心。   林瑄禾气哼哼地看向晏昀, “晏队长好奇怪,竟然看不出我们是兄妹, 你没发现我住在林家吗?”   晏昀一怔,支支吾吾片刻,望天,“天上居然有鸟诶……”   “晏队!”   “还有云彩呢。”   “……晏昀。”   “哎, 你看,还有太阳, 你快数数,一共几个太阳。”   林瑄禾:“……”   林瑄禾后知后觉道:“你该不会误会了我和林清钰的关系吧?难怪你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田琳姐一直夸你观察力好,你竟然以我我和林清钰……啧。”   晏昀:“……”   他额头青筋暴起,撕了林清钰的心都有。   别说是把亲妹妹找回来了,林清钰甚至都没有和晏昀说过,林家曾经丢过一个妹妹。   林茵就好端端在家里,林清钰和其他表兄妹又不联系,晏昀怎么可能会把他们的关系往兄妹的方向想!   晏昀原本还挺欣赏林瑄禾的,可一知道林瑄禾与林清钰是兄妹,就……越看她越不顺眼。   这姓林的是都挺像的,根本就是一样的惹人厌嘛。   晏昀冷哼一声,“行,我脑子笨,你们兄妹俩以后可别指望我。”   晏昀拎着一叠文件,故意在林瑄禾面前晃了一圈,然后便要往里走。   林瑄禾眼睛一转,立马堆起笑脸,“晏队,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油罐的来源找到了吗?有目击者看到宋玥吗?对了对了,一楼发现的血迹和宋玥的血型是一样的,对吧?楼里其他人有A型吗?血迹是不是宋玥的?”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都是林瑄禾迫不及待想知道的。   晏昀问:“想知道吗?”   林瑄禾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聪明的晏队,你就告诉我吧。”   晏昀朝她笑笑,“呵,回家问你哥去。”   林瑄禾:“……”   晏昀这强烈的报复心啊……   林瑄禾总觉得晏昀是将她和林清钰一起记恨了,这可不行。   “晏队,你别误会啊,我和林清钰虽然是兄妹,但我俩可不是一伙的,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站在你这边,咱俩是一伙的哦!”   裴远看着追在晏昀屁股后的林瑄禾,满脸黑线。   他到底为什么会输给这两个小学生啊?!   晏昀一出现,民警给林瑄禾办手续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一系列的公章盖完,从今日起,在法律上,林瑄禾也姓林了。   从今往后,不管是原主还是林瑄禾,与溪家都毫无关系。   林瑄禾想,如果原主知道这一点,也会很开心的。   她办好手续时,晏昀和裴远刚好办完事,离开派出所。   想要获取更多线索,还是要跟着晏昀,林瑄禾收好文件,一溜烟跑出去。   晏昀和裴远已经走到马路对面。   派出所前的马路虽然宽敞,但却坑坑洼洼,水泥路面已经被压坏了。   街边种着几颗梧桐树,秋色渐浓,黄叶在枝条上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晏昀倚在梧桐树上,随手叼了根烟出来,一边抽烟一边看文件。   据林瑄禾的观察,晏昀抽烟的频率不高,他在需要用脑时,才会抽烟提神。   看来案子的确陷入了僵局。   林瑄禾跑到不远处的商店,去买北冰洋汽水。   裴远早就注意到林瑄禾,他无奈地戳了下晏昀,“晏队,咱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看文件?要不咱边走边考虑?”   烟雾缭绕下,晏昀头都没抬,“别打断我思路。”   裴远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又看了一眼林瑄禾,再看看晏昀,试探道:“你该不会是在等林瑄禾吧?”   “我疯了?”晏昀板起脸,抬眸看过来,“我巴不得赶紧甩开她。”   “那咱们赶紧走好了,”裴远指了指马路对面,“她来了。”   晏昀顺着裴远指的方向看去。   林瑄禾在买汽水,看起来还买了不止一瓶。   很好,比林清钰强一点儿,知道讨好人。   正好他也渴了。   晏昀重新低下头,“别理她,她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线索,裴远,你也是,什么都不能说,明白吗?咱们做警员的,得有做人的底线。”   裴远巴不得比林瑄禾早破案,他连声应道:“好!我一定能做到!”   不远处的林瑄禾,三瓶汽水走出来。   恰好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经过,两人看着不远处的晏昀窃窃私语,“那个男人长得真好看诶,我今天在学校见过他,是来调查玥玥的案子的。”   “唉,玥玥好惨,我听同学们都在传,玥玥好像死无全尸,发现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你快别说了,好吓人,我都不敢出门了。”   ……   林瑄禾听了两秒钟,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北冰洋汽水,殷勤地追上去,“同学同学,渴了没,请你们喝汽水呀。”   两个女生吓了一跳,等看清拦住她们的人只是小女生后,才松了口气。   大约是身边刚发生凶杀案,两人的警惕心很强,其中一人别扭道:“为什么要送我们汽水?”   林瑄禾乐呵呵的将汽水塞到两人手中,“我刚刚听你们提到宋玥,你们是宋玥的同学吧?”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犹豫道:“只是认识,不是同班同学。”   不是同班的就更好了。   林瑄禾敛起笑容,故作悲伤道:“其实我弟弟和你们念一所学校,他吧,一直挺喜欢宋玥的,我都看出来了。这不听说宋玥遇害了,今天都没去上学,在家里难过得不得了,还吵吵着要帮宋玥抓住凶手,我这实在是没办法,就跑出来打听打听。”   “咦,要是这样说的话,好像是听说有个男生一直喜欢玥玥,今天没来上学。”   林瑄禾哪里想到自己编的瞎话还能撞上死耗子,她连连点头,“对,应该就是他。”   两个女生十分动容,“没想到还有这么痴情的男孩子哦,真是可怜,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多少呀。”   林瑄禾立马表态,“只要是有关宋玥的消息都行,任何一条线索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的。”   其中一个女生皱眉想了想,犹豫道:“我和玥玥一起去过我们班主任开的辅导班待过……对了,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呦。玥玥人挺好的,挺开朗的一个女孩,不过和家里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关系不好?”   “是呀,”另一人接话道,“你应该不知道吧,宋玥有个哥哥,叫宋枫,她父母的心思全在哥哥身上,根本就不管她。不过她哥哥也的确争气,就在我们学校念高三,老师们都指望着他能考上大学呢。”   林瑄禾打听道:“她和你们明确说过之类的话吗?她不喜欢她父母?”   “是呀是呀,我记得从两个月前开始,玥玥就一直不愿意回家。每次下了课,回家时都磨磨蹭蹭的,其他人都巴不得早点儿到家呢,她肯定是在家里被欺负了,所以不愿意回去。”   林瑄禾好奇地问道:“从前不会不想回家吗?”   “从前好像没提过呢,应该是最近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   晏昀已经把文件看过两遍。   他记性好,只要不是专业名词,大部分内容看过一遍也就记住了。   同一份文件看两遍,对他来说有些浪费时间。   可某些买汽水的人还没来。   晏昀想回头看一眼,又觉得有失队长的身份,于是只能一边用余光往后看,一边便文件翻到第一页。   再看一遍。   一根烟完全吸完了,他将烟头捻灭,却没找到垃圾桶,就只能一声不吭地拿着。   某些人的速度实在是……一会儿他一定一口气把汽水喝光!   裴远等得愈发无聊,他正想再劝劝晏昀,终于看到林瑄禾小巧的声音,高兴道:“晏队!林瑄禾过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晏昀猛地看过来,“都说了我没在等她!”   裴远委屈地闭紧嘴巴。   没等林瑄禾,干嘛要在路边吃灰呦?   林瑄禾小跑着赶过来,“晏队晏队,喝汽水不?”   晏昀偷偷看了眼汽水,脸仍然板着,“我不喝,我告诉你,你别跟着我们,你今天就算求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你……”   林瑄禾略过他,把最后一瓶汽水递给裴远,“晏队不喝,那你喝吧。”   裴远接过去,惊喜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汽水的瓶盖是在商店就起好了的,裴远仰头喝了一大口,几乎要一饮而尽。   口干舌燥的晏昀:“……”   对,他一点儿都不想喝汽水,绝对不想。   像什么润润喉咙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就喜欢干巴巴的感觉。   晏昀收起文件,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经过裴远时,善意地祝福道:“呛死你。”   裴远一个没忍住,险些喷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喝光汽水,追上去,“晏队,接下来咱们查哪儿?”   晏昀余光看向林瑄禾。   裴远作为一个高情商的下属,自然懂他们队长的意思,他正色道:“林瑄禾,这个案子,我们什么都不能说,你还是走吧。”   林瑄禾道:“刚刚我和宋玥的同学聊了聊哦,她们有提到宋家的家庭关系呢。”   裴远道:“不行,我们有原则有底线,绝对不能告诉你。我们晏队可说了,今天一定会守住底线……”   就在裴远叭叭地表态时,晏昀停了下来,道:“你想问什么?”   林瑄禾笑眯眯地答道:“我在派出所问的几个问题。”   裴远耸耸肩,嘲笑道:“晏队可是很有原则的,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呢,痴心妄想。”   晏昀说:“油罐是另一个工地的,前几天丢了,我查过工地的工人,和宋玥的确没有关系。把油罐偷走后又丢在另一个工地,行为逻辑有些混乱,暂时还没有找到切确的理由,有可能是因为抛尸地还有其他油罐,所以凶手认为这样不会被关注。”   “至于宋玥的行动轨迹,很可惜,她已经请假近一个月。是宋家人帮她请的假,宋建国的意思是,以前宋玥也连续不着家过,他们怕学校来找,所以干脆请了假。”   “这一个月内,暂时没有找到见过宋玥的目击者,考虑到宋玥尸体的状态,她很有可能在一个月以前就被囚禁了。”   裴远:“……”   他们曾经的誓言呢?   他们的原则他们的坚持呢?!   情况和林瑄禾想得差不多,果然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凶手抛尸的方式倒是让林瑄禾有些在意,从工地A偷走油罐,浇入水泥,放在工地B。   这的确是有些奇怪,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该你说了,”晏昀低头看着她,“学生怎么说?”   裴远也凑了过来,“我们去过学校,学生见到我们都躲着走,老师倒是和我们聊了几句,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你就随便拉住两个人,打听到的消息还能比我们更多?”   林瑄禾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比你们强啦。”   裴远蹙着眉,不服气道:“你说倒是说说,你打听到什么了。”   林瑄禾压低声音,“宋玥和宋家人的关系一般,她父母更关注儿子宋枫。”   裴远听后,就差直接把白眼翻出来了,“这还用你打听?我还知道宋家人,除了爷爷,其他人都不怎么关注宋玥呢。尤其是宋建国,平时就只看着他儿子,天天欺负弟弟一家人。哦对了,宋玥的爷爷身体不好,现在宋家是宋建国说得算。”   就这些消息,稍微走一走就能打听到了,值得林瑄禾如此神秘吗?   林瑄禾没有理会裴远的挑衅,继续说道:“两个月前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你们去查一查两个月前林家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宋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们说,宋玥从两个月前开始,晚上不愿意回家了。”   “这有啥奇怪的?”裴远哭笑不得,“她家里人对她又不好,她怎么会愿意回家呢?”   裴远叽里呱啦的,听得林瑄禾有些烦,她瞪着眼睛看过去,“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宋玥是两个月前开始不愿意回家,为什么不是一直不愿意回家?宋家人重男轻女,对她的忽视难道不是一直都在的吗?”   “这……”   裴远说不上来了。   的确,宋家人对宋玥一直都不好,如果宋玥的行为忽然发生改变,一定有诱因。   万事都有因果,人的行为也不例外。   即便宋玥疏离宋家人是必然的,那也一定有导致她行为转变的事件。   两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远狐疑道:“我们去问的时候,她们怎么没说这件事?”   林瑄禾自然而然道:“学校怕惹事,当然会提前叮嘱学生不要乱说话,而我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我说我的弟弟暗恋宋玥,想替她抓住凶手,多梦幻的爱情故事,小女生很容易就会动了恻隐之心。”   裴远看着镇定自若的林瑄禾,由衷道:“你现在就像个黑心的巫婆。”   裴远看看一直皱眉思索的晏昀,想到什么,故意问道:“你还挺了解小女生的心思的,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我?”林瑄禾被问得一懵,在她的人生规划里,从没有谈恋爱这一项。   她不经意间闻到晏昀身上的烟味,便顺嘴答道:“喜欢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不过我不喜欢抽烟的。”   晏昀:“……”   他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姓林的人。   林瑄禾镇定自若,完全没有在意晏昀要吃人的目光。   裴远怕晏昀太尴尬,努力扯开话题,“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杀人的肯定是宋家人,只不过究竟是宋建国一家人,还是徐玉兰一家人,现在还有待商榷。说不定啊,是他们一起把宋玥杀了!”   林瑄禾越听眉头越紧,“宋家人的杀人动机呢?”   “嫌她碍眼?或者吵架了?不小心杀了?怕别人看见,所以干脆毁尸灭迹。”   林瑄禾却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可白川说过,他在楼上能听到二楼在吵架,基本上都是夫妻吵架,宋玥在宋家的存在感,或许没那么强。”   “可宋家人不喜欢她是事实,你看他们得知宋玥遇害的态度,还不能说明问题?”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对于宋家人来说,留着宋玥的命去换彩礼更有利。除非宋玥做了什么事,威胁到他们现在的利益,不然他们实在没理由杀人。而且还是虐杀,甚至还有性/侵的行为。”   “那肯定是威胁到他们宝贝儿子的利益了呗,说不定啊,是宋玥的堂哥对她心生歹念,宋家人为了隐瞒,就杀人灭口。宋家人真是一帮禽兽,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裴远愤愤不平道,“宋建国和宋建民那两个王八蛋是男的,向着自己的性别就算了,徐玉兰明明是个女的,她就不觉得她女儿过得太惨?”   林瑄禾还是无法被说服。   她看向晏昀,想听听他的意见。   晏昀却始终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田琳奋力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一边留意着马路上不算多的汽车,一边跑过来,“你们几个在这里啊,快过来,宋建民和徐玉兰非要走,拦都拦不住!”   裴远闻言,却是兴奋地拍下大腿,“这就全对了,看来凶手就是宋建民和徐玉兰,他们这是心虚,想要逃跑了!田琳姐,咱们赶紧过去,他俩如果不是凶手,我把名字倒过来念!”   裴远兴冲冲地拉着田琳就要走。   田琳一头雾水,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晏昀,不知怎么办才好。   见裴远如此冲动,林瑄禾叹口气,问晏昀,“我们去哪?也去宋家?第一现场找到了吗?”   凶手囚禁宋玥需要空间,灌水泥也需要空间,可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囚禁宋玥的地点。   “这个案子是挺奇怪,除了宋家人,似乎根本没有其他的嫌疑人……算了,”晏昀抬眸,“先去宋家看看,不管怎么说,宋建民和徐玉兰绝对不正常。”   远方的山峦连绵起伏,矮云飘过,太阳的光辉渐渐暗淡。   近处烟火朦胧,临近下班时间,安静的街道再次喧闹起来。   而水泥厂的宿舍区则比平时更加吵闹。   宋建民和徐玉兰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包裹,要骑家里的自行车离开。   负责看守宋家的警员自然不许他们随意离开,可宋建民不听,还与警员动手推搡起来。   混乱的场景持续到晏昀赶到。   目前为止,宋建民还是普通老百姓,警员们不好意思和他真动手,和宋建民撕扯时都吃了亏。   有两人的短发乱作一团,都是宋建民和徐玉兰的杰作。   晏昀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冷。   他周遭的气压愈来愈低,淡漠地走到宋建民面前,“你打的?”   见是晏昀,宋建民的气焰无端地降下来不少。   他不敢直视晏昀的眼睛,嘟囔道:“是他们先拦着我,他们有毛病。”   “宋建民,”晏昀眯了眯眼,俯下身,直视着宋建民,气息格外危险,“他们是来为你女儿沉冤昭雪的,不是来挨打的,你刚刚的行为,叫做袭警,明白吗?”   宋建民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徐玉兰身后躲。   徐玉兰则厌恶地看了眼丈夫,冷着脸不愿意搭理他。   晏昀指着二人说道:“把他们带回去,先按袭警办,其他事以后再说。”   见晏昀真要带他们走,宋建民彻底慌了神,忙赔上笑脸,说道:“晏队,误会误会,这就是个误会。我们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着急回家吗?我们就是着急了,才不小心碰到警员同志。”   林瑄禾摸了摸耳朵,都懒得听下去了。   耍无赖的时候挺牛逼,等看到真要负责,就变成是不小心了。   像宋建民这种没担当的人,林瑄禾见得多了。   换做其他人,宋建民这样说,大概就会真的算了。   毕竟警员没受什么重伤,最多是被掐起来、挠几下,可晏昀听了,却没什么反应。   他皮笑肉不笑道:“裴远,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走。”   裴远激动地走上前,“宋建民,徐玉兰,走吧,去局里再好好说一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杀害宋玥的。”   宋建民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六神无主道:“我们杀玥玥?这从何说起?玥玥是我们的亲闺女,她没了,我们伤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杀她?!”   “你没杀人,为什么要逃跑?”裴远故意板起脸,凶巴巴地扯了下宋建民的行李,“难道不是畏罪潜逃?”   宋建民哭丧着脸,紧紧搂着行李,“我们只是要回玉兰家一趟而已,早就和老人家说好了,不去不太合适吧,老人家会担心的。”   裴远抬高声音,满是不信任,“只是去看老人?”   “当然!不信你们去问,我们前天就给大舅哥打过电话了!”   宋建民信誓旦旦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   林瑄禾站在一旁观察片刻,走到裴远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带回去,先聊袭警,再聊宋玥,我估摸着,凶手不是他。”   裴远蹙着眉,仍然觉得宋建民可疑,“他明明很不正常。”   林瑄禾睨了宋建民,轻笑一声,“就他的胆子,恐怕连拿起刀来都不敢,真正的凶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林瑄禾拍拍裴远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带着人走,不要引起骚动。   虽然裴远依然怀疑宋建民,但他毕竟见识过林瑄禾的厉害,从林瑄禾参与案子到现在,她基本上没说错过什么。   裴远不太情愿的将宋建民和徐玉兰带走了。   在把二人塞进警车以前,林瑄禾的目光一直停在徐玉兰身上。   宋家人,究竟为什么如此奇怪。   徐玉兰又为何从不掩饰对宋玥的忽略?   她的反应岂不是更会惹人怀疑?   林瑄禾蹲在路旁,若有所思。   两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宋玥不敢回家呢?   林瑄禾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家属楼。   太阳不知何时躲在云后,阳光暗淡,破败的家属楼孤零零地立在阴影之下。   即将脱落的墙皮、摇摇欲坠的木窗,还有咯吱咯吱响作响的老旧门框。   对宋玥来说,这里不是温暖的家,反倒更像吃人的恶魔。   她夜夜徘徊在楼下,不敢轻易踏出回家的一步。   回家……   宋玥是在害怕回家吗?   晏昀正和田琳商量后续的工作,“你别听裴远乱说,宋家基本不具备囚禁宋玥的条件,宋建民和徐玉兰在市里也没有其他房产,做不到囚禁宋玥这一点,不要把重心放在宋家人身上,要先把真正的案发现场找出来。”   田琳没想到晏昀的意思会是把宋家放到一边,她惊讶道:“我记得宋家人条件一般,只有这一套房子,所以你认为宋家人都没有作案条件?”   “在找到新的房子前,的确是这样。当然,对宋家人的调查也不能放松,只不过不要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宋家人身上……”   晏昀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拉。   他低下头,见林瑄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她乖巧地站着,仰头问道:“宋玥两个月前开始不敢回家,一定是不敢回家吗?”   晏昀心跳一滞,眉头渐渐拧起。   田琳不解道:“你都说了是不敢回家,还能有什么可能?”   林瑄禾指着家属楼,慢慢道:“可是她回来以后,会碰到的……可能不只是宋家人。”   譬如,宋家的邻居。   白川在表示自己没听到奇怪的声音时,有撒谎的嫌疑。   他极有可能听到了什么,可他听到的未必就是宋家的动静。   一楼的血迹很有可能就是宋玥的,同样的,宋玥未必是从宋家走出来的。   宋玥在宋家虽然不受重视,但她还能有余钱买唱片,并且将唱片放到了父母会看到的地方。   她在宋家的地位的确低,但也不见得会那么低。   再者说,除了学校的宋家人,宋玥平时会接触到的,不就是住在她附近的邻居吗?   晏昀神色一沉,推开林瑄禾捏着他衣角的两根手指,“走,上去看看。”   林瑄禾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晏昀没走两步,又忍不住低下头,“能不能再长长?”   林瑄禾不解地看着他,“长什么?”   “个头,”晏昀揉了揉脖子,“低头看你真累。”   语落,晏昀唇畔扬着笑,脚步轻快地往楼道里走去。   林瑄禾:“……”   她停下脚步,默不作声看了晏昀的背影两秒钟,慢悠悠道:“你和林清钰打架打输了。”   晏昀的背影僵住。   下一秒,他火速退到林瑄禾身旁,笑眯眯地捏了捏林瑄禾的肩膀,“哎呀,你这个头正好,正好给你做按摩了,快快快,我们进去看看。”   他提溜着林瑄禾,快步走进楼道。   田琳看着二人走远,一言难尽。   她成熟稳重的晏队到底去哪了?   住在一楼的,是一家三口,田琳已经进去看过情况。   上午他们过来时,三楼的住户不在家,晏昀便先带着林瑄禾去了三楼。   白川正巧锁了门往楼下走,看到晏昀和林瑄禾后,脸色一僵。   林瑄禾主动与他打起招呼来,“嗨,猥琐男。”   正要避开二人的白川:“?”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瑄禾,“你叫我什么?”   “见到女孩子,就觉得她从事的是边缘职业,还不够猥琐吗?”林瑄禾诚恳道,“我觉得我的称呼挺到位的啊。”   再说了,她只是随口叫叫而已,她都没直接上手打人,已经很客气了。   白川气得面红耳赤,他忽然想起来晏昀上次说过可以举报,便怒吼道:“把你的警号给我,我要去举报你!”   林瑄禾无所谓地耸耸肩,“举报我有什么用,他们又管不到我。”   “啥?!”   “哦,你要警号是吧?”林瑄禾把晏昀扯到他跟前,“他有警号,你要他的。”   白川愤怒地看向晏昀。   晏昀笑眯眯道:“要我的警号?好啊,你记一下,021596.举报的时候好好说,就说你诬陷人家小姑娘做边缘职业,所以我骂你猥琐。哎,你怎么不记啊,光靠脑子背得过吗?”   白川听得满脸通红。   这种理由真说出去了,以后他哪还有脸见人?   “我,我这次就放过你们了!”白川气恼道,“下次你们再这样,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着,白川逃似的下了楼。   晏昀抻着脖子,确认白川离开,才白了林瑄禾一眼,“你的锅就非得让我背?”   “林清钰说的,”林瑄禾丝毫没有愧疚感,“你厉害嘛,不用在意。”   晏昀:“!,你今天还说过要和我一伙,你怎么又跟他站一边了?你给我过来,咱俩好好聊聊!”   另一边,白川逃命似的来到一楼,因为速度太快,不得不停下来喘几口大气。   正巧田琳走过来,见是白川,便说道:“三楼的白川同志是吧?有关宋玥的事,能不能请你再回忆回忆,补充一下。”   白川抬头看去,憋了半天都没吭声。   好半晌,他才哼唧道:“就……挺好的,宋玥挺好的,是个好人。”   另一边,晏昀已经敲响白川对面人家的屋门。   林瑄禾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晏昀敲了十几下后,屋内传来拖沓的声音。   又过了三四秒,有人从里面打开房门。   林瑄禾一怔。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穿西装打领带,留着大背头。   光看面相,对方应该是个领导。   晏昀拧拧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您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林瑄禾微讶,“你们认得?”   晏昀的眉头越锁越深,他下意识把林瑄禾拉到身后,才说道:“你是一中的曹副校长吧,我在一中领导的合照上见过你,今天我们去学校时,你不在。”   林瑄禾更加惊讶。   她躲在晏昀身后,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曹亮大约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生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他看起来颇有威严,背手而立时,很有领导的风范。   他看到晏昀,似乎并不惊讶,只略略地点了下头,“是的,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和学校请假了。”   晏昀眼中的警惕仍旧没有松懈,他上下打量着曹亮,漫不经心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曹副校长在学校登记的住址,似乎不是水泥厂家属楼,而且,这里住着的,应该是奶奶和孙子吧?”   曹亮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他随意应了一声,道:“这是我妈家,我工作忙,儿子的学校在这附近,所以一直是我妈带着儿子在这里住。我最近两个月才搬过来,怎么了,有问题吗?”   听到“两个月”三个字,晏昀与林瑄禾对视一眼,沉默了。 第32章   两个月前, 是宋玥行为发生变化的关键时间点,也是曹亮搬到家属楼的日子。   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曹亮是副校长,位置不低, 但大部分时间仍然需要点头哈腰。正因此, 他目光极其敏锐, 尽管晏昀和林瑄禾的神色都有所收敛,但他还是很快察觉到不寻常。   曹亮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人, “二位警官,这有什么问题吗?”   晏昀回过神, 镇定自若地笑笑, “没什么, 只不过对面的白川没提过你,曹校长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了,都没遇到过白川?”   曹亮眉头拧了一下,又很快舒展。   他主动给晏昀敞开门, 道:“可能是我总加班,没遇到他, 警官还是进来聊吧。”   晏昀睨了眼林瑄禾,林瑄禾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二人走进曹家。   与林瑄禾的想象不同, 曹亮虽是一中的副校长,家中却稍显贫寒。   墙壁是经典的上白下绿的卫生墙,上面挂着些奖状和黑白旧照片。衣柜是棕色的,其中一面开门是镜子, 另一面开门上则是女郎画像。   家里甚至没有沙发,只有两个躺椅, 中间则是同色系的小茶几,茶几上铺着白纱。   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但真说起值钱的东西,除了黑白电视机外,几乎就没有了。   林瑄禾想,或许是曹亮的母亲不喜欢奢华,所以曹亮只给母亲买了电视机?   曹亮请晏昀和林瑄禾坐下,自己则走到五斗柜前,将抽屉挨个拉开,“家里应该有些茶叶,不过不是什么好茶,让你们见笑了。”   晏昀漫不经心地扫了曹亮一眼,意有所指,“曹校长应该不喜欢喝茶吧?”   “学校工作忙,就靠它提神了,”曹亮翻到第五层,才拿出一个纸罐,他起身道,“不过对于茶叶的好坏,我的确不太在意,这种东西,能喝就行了。”   曹亮拎着暖壶,给晏昀和林瑄禾冲了茶水,“你们是为了宋玥同学过来的,是吧?我虽然没去上班,但听说这件事了,真是不敢想象,竟然会有学生发生这种事。警官,宋同学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人了?”   “为什么这么问?”   “太惨了,”曹亮放下暖壶,在二人对面坐下,他低下头,神情落寞,“我真不敢想象,自己的学生竟然遭遇了这么多事。”   只是听曹亮的语气,他倒是情真意切。   林瑄禾的耳朵支棱了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曹校长怎么知道宋玥遭遇了很多事情?”   曹亮交叉摩挲着的大拇指一顿,抬眸看去。   晏昀偷偷在下方踢了林瑄禾一脚,然后才说道:“既然如此,想来曹校长应该会配合我们。我们有几个问题,必须要和曹校长聊一聊。”   曹亮点头,“应该的,你说,我知道的,都会配合你们。”   晏昀正要说什么,林瑄禾忽然捂着肚子起身。   她脸颊微红,局促不安道:“晏队,能不能稍等一下,我有点儿事……”   晏昀装模作样地瞪了林瑄禾一眼,借机骂道:“就你事多是不是?你看看你自己,一天到晚的给我添麻烦,心里没点儿数是吧?你和你哥都一个样,没一个靠谱的。你这不是耽误人家曹校长的时间吗?”   林瑄禾:“……”   他在这里光明正大地骂呢?   曹亮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   他们的表现实在夸张,不过想来也是没用心去演。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若是阻止,就不太好了。   曹亮指向左边,道:“厕所在这边。”   林瑄禾讪笑两声,小跑着过去。   等林瑄禾离开,曹亮才看向晏昀,“警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晏昀余光注视着林瑄禾离开后,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是四处走访,您别介意。您先说说您对宋玥的印象吧,你们既是邻居,您又是她的校长,印象应该很深吧?”   曹亮靠在木椅的椅背上,回忆道:“我记得她成绩一般,但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她很会说话,嘴很甜,在学校遇见我,总是和我问好。她人很激灵,虽然考不上大学,但将来毕业了,找个厂子工作,完全没问题……”   在曹亮与晏昀聊宋玥时,林瑄禾躲进了厕所。   曹家的厕所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东西,林瑄禾打开水龙头,把水泥大宝宝掏出来。   水泥大宝宝打了个哈欠,道:“还是这里亮呀。”   林瑄禾奇怪道:“你说的暗的地方是?”   “放我身体的其他地方呀,”水泥大宝宝委屈道,“可黑了,而且特别吵。”   林瑄禾:“?,吵?”   剩下的水泥已经被当做证据封存,现在应该存放在局里的物证科。   在物证科,每个案子都会有一个箱子,水泥或许是被放在箱子里,它说那边太暗,是可以理解的。   但为什么会吵?   水泥大宝宝坚持道:“真的很吵,它们在唱歌。”   “它们指的是……”   “听不清,有一把臭刀在唱,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挖了你们这些狗男人的眼睛~”   “还有好几个脆脆的东西,唱的是,让我把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   林瑄禾:“……”   这是杀了张建明的匕首,和被融进瓷器的凶器门。   先不说这些歌曲究竟是几十年代的,毕竟林瑄禾已经不指望在系统里找到科学痕迹了,就说这些歌词,从它们嘴里唱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恐怖。   林瑄禾轻咳一声,说:“先不要管它们,你先告诉我,这里你熟悉吗?”   水泥大宝宝困惑道:“宝宝没有来过这里呦。”   林瑄禾叹口气,“如果你觉得熟悉,可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林瑄禾粗略看过厕所后,悄悄打开厕所门。   方才进来之前,她已经看过曹家的布局,在厕所对面,就是曹家的两个小房间。   趁着曹亮正和晏昀交谈,林瑄禾蹑手蹑脚走进了正对面的小房间。   房间没有上锁,林瑄禾直接推开门走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   房间里堆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乱作一团。   床上乱七八糟堆着一些杂物,书桌上堆着满满当当的书。   墙上贴的是球星的海报,衣柜下面放着四五双球鞋,门后则放着几件穿得脏兮兮的T恤,还没洗。   这应该是曹亮儿子的房间,林瑄禾还没来得及问名字。   房间内的杂物太多,林瑄禾检查起来用了不少时间。   终于看完,却也只能得出这只是个正常小男孩的房间的结论。   她如法炮制,闪身钻进另一个小房间。   另一间房,与曹亮儿子的房间大不一样。   房间里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张单人铁床和书桌。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则放了些文件。   林瑄禾走过去看了一眼,都是学校用到的文件,这里应该是曹亮住的地方。   屋里东西少,林瑄禾转了一小圈,基本上就看完了。   就在林瑄禾想离开时,水泥大宝宝忽然发出声音,“有熟悉的感觉。”   林瑄禾心里一惊,立刻把大宝宝掏了出来,“这里吗?很熟悉吗?你快仔细看看,你来过这里吗?他们是在这里把你制作出来的?”   “恩……是熟悉的味道。”   “味道?”林瑄禾没听懂,“闻的味道?”   水泥大宝宝咯咯一笑,“是吃饱的味道。”   这句话在林瑄禾的脑中过了一圈,她隐约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里感觉到了,你吃下去的那个人的气息?”   “不知道诶,就是很熟悉嘛,”水泥大宝宝不服气道,“宝宝是好泥,宝宝不吃人。”   林瑄禾已经没心情与大宝宝争论了。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难掩激动。   林瑄禾立刻趴在地上,仔细观察起地面来。   地面铺着菱格瓷砖,粗略看去,似乎没什么问题。   林瑄禾没有放弃,趴在地面挨个检查起来。   门外客厅,曹亮站起身,幽幽地看向厕所的方向,“晏队长,那位女警官没问题吗?好像已经去了很久。”   晏昀心里咯噔一声,镇定道:“可能是吃坏了肚子,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担心她的健康会出问题,”曹亮似笑非笑道,“晏队长,要不你还是过去看看,她万一晕倒了怎么办?正好我也要回房间处理些工作,我想你要问的问题,也都问完了吧。”   晏昀心思沉了沉,却只能站起身。   不知林瑄禾有没有检查完,若是她正好在曹亮的房间里,事情就糟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们还不能和曹亮撕破脸。   没人会因为一句“两个月前”,就把对方认定为凶手。   可眼下,晏昀只能把希望放在林瑄禾身上,希望她足够机灵了。   晏昀神色自若地站起来,“好,我过去看看,让你见笑了。”   曹亮勾了勾唇,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脚步声传来时,林瑄禾还趴在地上检查瓷砖。   她的目标很明确,宋玥曾被虐待过,若这里曾关押宋玥,一定会留有血迹。   可她几乎已经看过全部瓷砖,都没有发现异常。   耳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林瑄禾不由得紧张起来,额头冒出细碎的汗珠。   她趴在地面上,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强,逐渐与门外的脚步声节奏一致。   林瑄禾甚至已经能听到曹亮的低语声。   她的心就悬在嗓子眼里,就在这时,林瑄禾忽然在书桌下两个瓷砖之间的缝隙中看到了黑色痕迹。   林瑄禾火速将准备好试剂条放到黑色痕迹上。   与此同时,曹亮的手也放到了门把手上。   晏昀目不转睛地盯着曹亮的手,就连脚下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缓慢。   晏昀试图拖延时间,“曹校长……”   曹亮却没有理会他,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林瑄禾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见曹亮进来,她礼貌地笑笑,“刚刚看到文件似乎被风吹到地上,就擅自进来了,不好意思,没和你说一声。”   晏昀苦着脸,为林瑄禾的演技叹息。   就这精湛的演技,马上就能赶上他了。   曹亮盯着林瑄禾看了半晌。   林瑄禾竭力保持着冷静的笑容,“文件是机密文件吗?不好意思啊,我看它没有密封袋……”   “没关系,”曹亮打断她,他侧了侧身,不再客气,“晏队长已经问完了,警官请回吧。”   林瑄禾舔了下干涸的唇,点点头。   晏昀与林瑄禾一前一后离开曹家,不等林瑄禾说什么,曹亮“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瑄禾拉着晏昀匆匆往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林瑄禾才张开右手,里面放着她刚刚用过的试剂条。   试剂条上出现了清晰的字迹。   “血液类别:人类血迹   血型:A型   初步判断:濒死,建议尽快食用,可烹饪多种菜色”   林瑄禾:“……”   这系统,还怪恐怖的。   林瑄禾脸上难掩激动,她抓着晏昀的胳膊,用力摇了摇,“曹亮的房间里有血迹,应该就是宋玥的,现在去查,肯定能查出来,去不去?!”   晏昀却蹙起了眉头,“除了血迹,还有什么?”   林瑄禾摇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我敢肯定,他房间里一定有大面积血迹。”   “只是血迹的话,无法确定就是宋玥的,算不得是决定性证据。”   闻言,林瑄禾叹口气。   晏昀说得没错,现在DNA技术不成熟,只是有血迹,的确没法说明血迹就是宋玥的。   若是放在几十年后,只要通过检验DNA,就能确定被囚禁之人就是宋玥了。   晏昀说道:“走吧,先回局里。”   由于凶手手段过于残忍,加上前不久还发现了陈为民的案子,此案迅速传遍新市。   民众人心惶惶,市长勃然大怒,局长的压力就随之而来了。   晏昀带着林瑄禾回到局里时,队里其他人都已经聚到一起。   他们无声地看看晏昀,又恭敬地看向郭蔼郭局长。   眼中的敬重十分真挚。   晏昀看到这一幕,在心里琢磨着,刚刚如果是让他们在曹亮面前演戏,应该就不会被戳破了   晏昀挑了下眉,带着林瑄禾走过去。   郭蔼见晏昀走过来,蹙蹙眉,他把手中的文件一扔,厉声道:“晏昀,你怎么回事,这都过去多久了,嫌疑人呢?宋家人都查了吗?宋玥的父母是怎么回事,你跑哪里去了?!”   裴远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晏昀却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弄乱的文件,一会儿你自己收拾。”   裴远吓了一跳,生怕晏昀把局长得罪了,连忙说道:“郭局,我来收拾就好,我来收拾。”   “用不着!”郭蔼气哼哼地瞪了一眼晏昀,“我看你们队里,已经容不下我了,对吧?!”   晏昀很赞同,“您说您都高升了,就专注您的晋升路呗,还下来干嘛?”   “晏昀!”郭蔼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你给我过来!”   晏昀叹口气,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二人进了晏昀的小办公室,留下一众队员面面相觑。   裴远担心道:“局长不会吃了晏队吧?唉,晏队要是被撸下去了,咱们怎么办?”   田琳也有些拿不准,她来局里这么久,案子基本上都是晏昀负责,局长很少露面。   平时的局长,看着还是蛮和蔼的,每次见到田琳都是笑眯眯的。   但他毕竟是局长,都能爬到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   田琳觉得他八成是个笑面虎。   “唉,晏队真是的,就不能说几句软话吗?这个案子又怪不得我们,我们才接手多久?自从接了手,就一直没休息,这还不行?”   在所有人都在担心之时,唯独林瑄禾,不但淡定地坐着,甚至拿出了路上买的汽水,插入吸管,漫步心经地叼着喝。   裴远见到这一幕,心里不太舒服。   晏队虽然总是和林瑄禾吵吵闹闹,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对林瑄禾很纵容。   但凡是林瑄禾提出的要求,晏队就没拒绝过。   换做是其他队员,哪里有这种待遇?   晏队对林瑄禾这般好,现在晏队有难,她不但不担心,甚至还喝起汽水来了。   裴远都替晏队心寒。   “林瑄禾,你不担心晏队吗?”裴远瘪了瘪嘴,忍不住发牢骚,“晏队今天还特意在派出所门前等你,明明不该告诉你的线索,他也全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回报的?”   林瑄禾仍旧不在意,“为什么要担心他?”   裴远被她的态度气道:“晏队正在挨骂,骂他的人可是局长,他万一丢了工作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林瑄禾笃定道,“那位局长看起来人很好,肯定不会骂他。”   裴远险些被气晕。   局长人很好?他刚刚明明骂得最凶!   这个林瑄禾,分明就是推脱责任,他一定得告诉晏队,不能让晏队掉进林瑄禾的坑里!   果然姓林的都没有好人!   裴远气哼哼道:“你和你哥都是坏蛋。”   “哥?坏蛋?”田琳惊讶地看过去,“瑄禾,你哥是林清钰啊?”   林瑄禾:“……”   咱就是说,林清钰的坏蛋之名,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   啧。   同一时刻,郭蔼气哼哼的把晏昀拉进办公室。   一关上门,郭蔼立刻叉起腰来,“喂,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可是局长,局长!”   晏昀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躺下,“活该,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   “我有什么办法,”郭蔼很是委屈,“我也刚挨骂了啊,我要不做出点儿样子来,明天我还得接着挨骂。”   晏昀白了他一眼,“哦,名声你要,钱你也要,你还不想挨骂?局长有这么好当的?谁骂你你就去骂谁,跑来骂我们干什么?兄弟们到现在都没休息过,累得要死,还要挨骂?凭什么?”   郭蔼琢磨了一会儿,被晏昀说服,“也是,那我该怎么办?”   “好办啊,”晏昀说,“一会儿出去,好好犒劳大家,今天晚上你请客,怎么样?”   郭蔼屁颠颠地倒了一杯茶水,奉给晏昀,“请客是没问题,不过我问的是,上面再来骂我,我怎么骂回去?”   晏昀从小沙发上爬起来,“笨死了,工地那块是谁负责的,你去骂,骂他监管不利,有安全隐患。教育局那边,你也骂,学生丢了一个月了,他们都不知情,能行吗?这是和家属沟通不到位,往死里骂。”   郭蔼恍然大悟,喜滋滋道:“有道理诶,行,回头我就按你说的骂!”   晏昀笑了一下,“没事了?我可以出去了?我们还要开会,忙得很,哪像你们那么闲,还有心情推脱责任。”   “没事了没事了……哎等等,”郭蔼想到什么,又担忧起来,“你说的这几位,背景好像都挺硬,我一个人骂不过吧?万一我这局长的位置被撸了怎么办?”   晏昀气定神闲道:“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郭蔼道,“我这没身份没背景的,爬上来容易吗?要不是你师父不愿意当官,把上面的人都骂了一个遍,轮得到我?”   晏昀白了他一眼,“你放心,我给你打包票,他们挨了骂,也会乖乖闭嘴。”   郭蔼狐疑道:“你凭啥能保证?”   晏昀笑笑,“他们两个,一个是我表叔,一个是我舅舅,你们三个就放心扯皮,谁都别害怕谁,扯到我们破案就行了,我跟他们打招呼,保准你们三个谁都不会记恨谁。”   郭蔼:“……”   有这样的好下属,真感人。   郭蔼轻咳一声,乐呵呵地跟在晏昀身后走了出去。   裴远几人还担心着晏昀呢,就见晏昀意气风发地走了出来。   反倒是郭蔼,满面春风地跟在晏昀身后,更像是他的小跟班。   裴远几人傻了眼,互相看看彼此,用口型交流——   真没挨骂?   应该是,被教育的好像是局长。   交流完,又一起看向林瑄禾,万分震惊。   她是怎么看出来晏昀不会挨熊的?!   晏昀将人都召集过去,道:“一会儿都去会议室,梳理下案子,讨论下一步行动。”   郭蔼没走,他得了解案件进度,回去后才能汇报给上面。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队员们,心中感慨。   想当初,他和晏昀的师父一起进了局里,勤勤恳恳的从基层干起,废了多大的劲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想着他们是如何为新市居民拼搏的,郭蔼内心有一丝满足。   郭蔼的观察力其实很一般,脑子转得也不够快。   他们那一届,最优秀的人是晏昀的师父。   但升职最快的,却是郭蔼。   无他,郭蔼这个人,够敦厚够老实,还足够听话。   他刚升为队长时,就和兄弟们有了默契。   兄弟们努力破案,而他就负责除去那些繁琐的掣肘。   后来成了局长,就更是如此,他就是专业顶包人。   正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市局的破案率一直名列前茅,每次开会,都是被表扬的对象。   原本,郭蔼的幸福日子大概会一直进行下去,而他也不准备继续往上拼。   局长就够了,他希望能留在市局。   可不幸也随之而来,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转业的,牺牲的,甚至还有失踪的。   现在的新市,还是太乱了。   晏昀的师父结局看起来还不错,因工伤早早地退休,闲赋在家。   可郭蔼知道,对于晏昀的师父来说,这是最不幸的,他是所有人中最积极破案的人。   还好,还好新人们依然有着冲劲,他这个局长就有继续做下去的意义。   郭蔼的目光忽然扫到一个过于新鲜的面孔。   他盯着林瑄禾看了片刻,疑惑道:“这也是局里的新人?”   “不是,”晏昀说,“是警院的学生。”   郭蔼大惊,“学生怎么能参与案子?太胡闹了。”   晏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能,她不是你请来的顾问吗?”   郭蔼:“……”   又往他头上甩锅了!   郭蔼呵呵笑了两声,“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我都忘了这回事了。呃,这位我请来的顾问的名字是?”   林瑄禾礼貌答道:“我叫林瑄禾。”   “林瑄禾?”郭蔼拧眉回忆道,“名字有些耳熟啊,你是林总的妹妹吧?”   晏昀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你怎么知道?”   郭蔼吓了一跳,“这……我知道很奇怪吗?林总告诉我的呗,让我多多关照我的顾问。”   晏昀咬牙切齿。   林清钰这个混蛋,告诉郭蔼都不告诉他!   他可真行!   晏昀决定,以后他的秘密也都不告诉林清钰了。   ……   他有什么秘密呢?   没有。   晏昀好气。   他怎么就没个遗失在外的妹妹!   郭蔼光是看晏昀的样子,都有些害怕,他催促道:“行了行了,不是要开会吗,赶紧开会,我还得回去应付……啊不是,我还得回去汇报工作,忙得很。”   会议室内竖着一个小黑板。   是真的黑板,而不是后世常用的白板。   晏昀将案子的情况简单记录在黑板上。   “宋玥,女,生前被囚禁、虐打、甚至性侵。在被灌入水泥之前,已是濒死状态,内脏破裂,随时有毙命的危险。考虑到死者曾被囚禁,暂时排除情杀、仇杀的可能,我更倾向于凶手绑架宋玥,只是单纯地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至于宋家人,反应虽然十分可疑,但就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宋建国一家人都是职工,近一个月来没有缺勤记录,晚上按时回家,没有折磨宋玥的时间。宋建民夫妻二人长期留在家里,但在宋家没有话语权,更没有多余的房产,且徐玉兰经常与邻居同进同出,也没有作案时间。”   “宋家的两个孩子,同样没有作案时间。”   “宋玥在学校,人际关系较好,没有仇家。我们排查了所有与宋玥认识的学、老师以及学校职工,暂时未发现可疑情况。”   裴远脑子里想的还都是宋建民和徐玉兰。   他们真不是凶手?   真有父母在听到女儿的死讯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以想象。   裴远问道:“如果都排除了,还有嫌疑人吗?如果凶手是在街上随意抓的人,再查起来可就困难多了。”   林瑄禾一边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答道:“不困难,只要盯着宋家人就可以了。”   “盯着宋家人?什么意思?晏队不是说,宋家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吗?”   林瑄禾说道:“既然他们不是凶手,为什么女儿死了却不上心?也不关心凶手是谁?抓到凶手,他们起码还能拿到一部分赔偿,就算他们再冷血,应该也不会对钱冷血吧?”   “这倒是。”   田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宋家人很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并且已经从凶手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所以他们才……”   林瑄禾笑笑,“只是不负责任的猜想而已。”   然而就是这不负责任的猜想,却似乎能说明很多问题。   晏昀敲了敲黑板,“各位不用害怕没线索,在回来以前,我和林瑄禾一起去了趟宋玥的邻居家。”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曹亮的名字。   裴远立刻将曹亮的档案翻了出来,“曹亮,46岁,目前是一中的副校长。十年前离婚,有个儿子,叫曹武,今年14岁,还在念初中。”   “没错,曹武平时和奶奶单独住在水泥厂的家属楼,但在两个月前,曹亮称自己搬去和儿子同住。”   晏昀将自己和林瑄禾在曹家的经历大体说了一遍。   他越说,其他队员的心情越激动,尤其是说到在曹亮房间发现血迹时,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这还用查吗?曹亮绝对有重大作案嫌疑!   一切全都通了!   裴远摩拳擦掌道:“晏队,现在去曹家查吗?我想去!”   晏昀摆摆手,示意裴远淡定,“就算能在曹家查到证据又如何,现在的问题是直接证据,我们要想办法拿到直接证据才行。”   裴远泄了气,“血迹也不行吗?查查血型,宋玥是A型血吧。”   “A型血的人很多,没法确认,只能试着把样本寄给首都,至于能不能做出结果,就不一定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   晏昀想了想,说:“从头开始查曹家吧,他们的经历、平日的习惯、兴趣、爱好,最近一个月的动向,都要查清楚。”   田琳一怔,“晏队,你说他们,他们是谁?”   晏昀抬眼看去,“曹亮和曹武,哦,曹武的奶奶也要查。”   裴远哭笑不得,“曹武就不用查了吧,他还是个孩子,平时还得上学呢。曹武的奶奶年纪也大了,还是女人,根本没作案的可能。”   晏昀没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裴远。   看得裴远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林瑄禾举起了手,“我有个建议。”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林瑄禾说:“着重查曹武,已经曹武的朋友们。”   林瑄禾一句话说完,会议室内鸦默雀静。   还是田琳最先给了反应,“瑄禾啊,就像裴远说的,曹武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才14岁,他能做什么?”   林瑄禾声音平静,“14岁孩子已经有两性意识,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同理心差,手段残忍也不奇怪。”   “就算是这样,这无缘无故的,也不能怀疑他啊。”   林瑄禾认真道:“我是有理由的,不是胡说八道。”   “有什么理由?”   “第一,曹亮说自己已经搬到家属楼两个月,还说自己经常喝茶,但是他在给我们泡茶时,却不熟悉茶叶的位置,可见他对家里的情况并不熟悉,更不可能是经常喝茶的状态。”   “有关这一点,曹亮的房间也能说明一些情况,他的房间几乎没有生活痕迹,如果已经居住两个月,不会是这样的状态。白川在提起邻居时,也未曾提过曹亮。”   “第二,我们虽然没能瞒住宋玥的尸体是在水泥中挖出来一事,但有关尸体的具体情况,从未对外公布过,没人知道宋玥曾被虐待过。可曹亮却说,宋玥遭遇了太多,若他对此案完全不知情,怎会知道宋玥尸体的情况?”   “综上所述,在我们怀疑曹家的前提下,因为血迹的出现,宋玥大概率被囚禁在曹亮现在住的房间里。但曹亮是最近几天才到家里住的,所以我更怀疑一直留在曹家的人。”   “曹家只住了两个人,曹武以及他的祖母。宋玥有被性侵的痕迹,并且能提取到精/液,可以排除是用异物侵入,所以曹武的嫌疑大于祖母。当然,我不认为应该放松对祖母的调查,凶手囚禁宋玥的时间长达一个月,同在一个屋檐下,祖母始终不知情的可能性很低。”   “另外还有凶手的行为,从A工地偷油罐,灌入水泥后放到B工地,除了有特殊原因外,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的大脑发育得还不完全,他的逻辑没有那么强,这就是单纯行为上的纰漏。”   林瑄禾思路清晰,一席话说完,所有人都怔怔地听着,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很难想象,一个14岁的孩子,会犯下这样的大罪。   还是郭蔼先拍了拍大腿,激动道:“晏昀啊,你找来的这个小姑娘真不错诶!思路清晰!很好!”   晏昀一直笑盈盈地听着林瑄禾的话。   真好,林瑄禾不但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还顺便帮他解释了。   可真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听到郭蔼的话后,晏昀敛起笑容,瞪了回去,“这是你找来的顾问。”   “哦哦哦,”郭蔼拍了下桌子,“我可真棒!慧眼识珠!”   林瑄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心提醒道:“郭局,还是要查过曹武后再下结论。不过我想,凶手恐怕不止一人,曹武的朋友年纪都不大,心里不成熟,把这些孩子带进来分别审讯,说不定会有突破。”   裴远诧异道:“不止一人?!曹武的朋友?!”   林瑄禾含糊道:“反正去查就对了。”   这一点,林瑄禾完全是在依赖她的水泥大宝宝,毫无证据。   不过硬要说些原因,倒是也能找出来,比如一个人无法将水泥运送到工地,再比如,曹武虽然住在水泥厂家属楼,可他的家人已经不在水泥厂工作,他是从何处拿到水泥,又是跟谁学会和水泥的?   这些都是问题。   方向定下了,晏昀分配起任务来。   田琳去查曹亮,裴远带人去查曹武。   至于林瑄禾,后续的工作不方便参加,直接回家等结果。   队员们四处散去,只有晏昀没走。   林瑄禾好奇道:“你不是破案最积极了,怎么不去查曹武?”   晏昀笑得温和,“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啊?”林瑄禾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过刚暗下来而已。   晏昀笑盈盈道:“你不是说怕黑吗?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照顾你。”   郭蔼在一旁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晏昀哪里像是好哥哥?他分明更像是不怪好意的怪叔叔。   “行吧,你把我的顾问安全送回家,以后她的安危就由你来负责,她要是出了事,我可不客气。”郭蔼挥舞了一下肉乎乎的拳头,以宣示自己的地位。   晏昀敷衍地摆摆手。   晏昀骑车子带着林瑄禾,五分钟便到了林家门口。   他们正巧看到刚下班回来的陈旭晖,他手中提着刚买来的蔬菜,正往家里走。   陈旭晖没看到他们。   晏昀放好自行车,看着陈旭晖的背影,问道:“他真说要卖房子?”   “恩,说是要补偿受害者家属,尤其是秀英姨。”林瑄禾若有所思道,“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秀英姨能那些钱总归是好的。”   晏昀却冷笑一声,勾起唇,“你真以为,秀英姨的心事了了,以后就没事了?”   林瑄禾微怔,“不是吗?”   晏昀推开林家的门,走进去,“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秀英姨是靠什么活下来的。现在知道女儿的去向,她又会做什么?”   林瑄禾听得心头一跳。   她关好门追进去,着急地追问:“秀英姨是不是出事了?”   晏昀说:“暂时还没有。”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着她?陪她走过这段时间?”   晏昀停下来,默了半晌。   他苦笑着看向林瑄禾,“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她继续活着,会真的忘记秀秀,过上好日子吗?她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吗?”   他不是不去拦,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摸透。   或许秀英姨最终能够彻底想通,又或者,只有死亡才能让她真正解脱。   都说不准。   林瑄禾垂头丧气地进了屋。   她满脑子都是秀英姨,没精打采的和屋里几人打了招呼,便上了楼。   赵淑佳和林清钰正准备吃晚餐,见状很是奇怪,“瑄禾这是怎么了,情绪这么差?晏昀啊,你们是遇到什么事了?”   “刚刚在讨论秀英姨,”晏昀边说边走到林清钰身边,坐下后斜眼看着他,“喂,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林清钰慢条斯理看过来。   他认认真真看了晏昀好一会儿,才说:“听说你脸上伤了四处?”   晏昀:“……”   又提又提,这兄妹俩真是烦人!   晏昀指着自己的脸颊强调,“这里是摔的,不小心摔的!”   “哦?”林清钰瞥了他一眼,“能摔成这样,看来是不怎么聪明。”   “!”   晏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   调整好后,他才缓缓露出笑容,“林清钰,听说林瑄禾是你亲妹妹?”   林清钰拧了下眉,“你不是没兴趣和她在一起?”   “我他妈我……行,我们先不提这事,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郭蔼了?”   林清钰莫名道:“这有什么问题?瑄禾迟早要去工作,提前打点一下,很奇怪?”   “不是,你都告诉郭蔼了,你不告诉我?!”   “你不知道?”林清钰叹口气,“我为新市未来的安全堪忧。”   晏昀要被林清钰气笑了。   合着他没看出来他们是兄妹,还是他的问题了?   晏昀强压住怒气,沉默两秒,挤出一个悲伤的笑,他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说。”   “我小爷爷他不行了,估计没过多久,你就得去参加葬礼了。”   林清钰一怔,拧眉看去,“小爷爷?我好像没见过,他怎么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办法,最近工作忙,一直没来得及去见他。而且啊,我最近手头实在是紧,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和你……”   林清钰拿出皮夹,“要多少?”   “医院那边还得再交一千块吧?”   林清钰便将皮夹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递给晏昀,“就当我随礼了,不用还。”   “哦,那就好,”晏昀唇畔勾起浅浅笑意,认认真真数了一遍钱,“正好我也没想还。”   林清钰没在意晏昀的话,“如果真救不过来,葬礼在哪里办,记得告诉我。”   “不用等以后,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晏昀说,“十年前在我家办的,你不用去了,已经结束了。”   林清钰:“……”   ……   ……   这个混蛋是在报复他!   晏昀得逞,心满意足。他将钱收进皮夹,郑重地放进口袋里,“仗义,要不怎么说你仗义,以后咱俩还是朋友。朋友,再见啊,不用送我。”   林清钰:“……”   晏昀嘚瑟完,笑着和赵淑佳打了招呼,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林瑄禾匆匆跑下楼,看向林清钰和赵淑佳,“你们看到我的猫了吗?” 第33章   林瑄禾步伐很快, 呼吸有些急促。   她进门后便急着去喂猫,哪知小黑猫已经不在纸壳子里。   最开始,林瑄禾以为小黑猫只是越狱去别处了,可她连柜子底下都找过了, 都没见到小黑猫。   林瑄禾心中预感不太好, 她离开家以前, 房间门关得好好的,其他人不会进她的房间。   林瑄禾心里有些躁,她在二楼转了一整圈, 却一无所获。   听到林瑄禾的声音,林清钰抬头看去。   他难得见到林瑄禾搓手顿足, 可见小黑猫对她的重要性。   “猫?”晏昀的表情不太自在, 他摸了下耳根, “哦,上次我骑车子带你,在后面抓我的那只小黑猫。”   林清钰的目光刀子似的投了过来。   晏昀轻咳一声,强调, “工作,为了工作。”   林瑄禾没心情和他们插科打诨, 她小跑着走下来,踮起脚尖找赵淑佳, “你看到了吗?”   赵淑佳茫然道:“我没去过你房间,是不是它刚到了陌生的环境,躲起来了。”   说话间,张嫂端着一盘刚做好的鱼走过来。   赵淑佳顺嘴问道:“张嫂, 你今天打扫二楼的时候,看到瑄禾房间里的猫了吗?”   “猫?”张嫂目光躲闪, 嘟囔道,“没见到,我可从来不去她的房间。”   原主节俭,好多东西都不舍得扔。   譬如洗得掉了色的衣服,再譬如已经坑坑洼洼的文具盒。   只要还能用,她都不会扔。   张嫂一直说,原主好像是个捡破烂的,新市捡破烂的都过得比她光鲜。   因此,她从来不去打扫原主的房间。   她明明会打扫整个家里,林家兄弟和林茵的房间也会打扫得干干净净,唯独原主的房间,她每次经过都皱眉,好像里面真有垃圾的味道传出来似的。   可事实上,原主只是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即便村子里的生活习惯和城里不同,她也是爱干净的。   根本没有张嫂说得那么夸张。   也正因张嫂的态度,导致原主回家以后,甚至不敢轻易脱鞋子。   她每次都悄默默脱下鞋,怕被嫌弃,也不去穿家里的拖鞋,直接拎着自己的鞋子去二楼。   活得小心翼翼的。   林瑄禾看着张嫂躲闪的目光,新仇旧怨,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张嫂,你确定没见过我的猫?”   “没有,”张嫂说,“我可不去你的房间。”   “是吗?”林瑄禾说,“你可能不知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弓型纹、箕型纹、斗型纹。每种类型都有不同的纹线系统,斗型纹有环形斗、螺形斗、绞形斗、双箕斗、囊形斗。箕型纹的箕头、箕枝、箕口都各有特色。”   “除了纹线特征,指纹还有皱纹特征,譬如随着年龄增长出现的细沟。每个人的汗孔特征也不相同,在办案过程中,指纹就是决定性的证据。”   “提取指纹的方式也有不少,物理方法、化学方法都可以。可以用粉末,也可以把硝酸银和酒精按照3%~5%的比例配制,再喷洒在指纹上。制成的溶液会与指纹发生作用,显现指纹,我说的,是包括你肉眼看不到的指纹。”   林瑄禾上前一步,她明明长得瘦小,可却让足足高了她半头的张嫂向后退去。   林瑄禾目光逼仄,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回房间去查指纹,与你的指纹进行对比,如果指纹一样,你最好能承担得起后果。”   林瑄禾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林家一时寂静,赵淑佳和张嫂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说些什么。   尤其是张嫂,端着鱼的胳膊都抖了。   她目光远没有方才坚定,下意识走向赵淑佳,站在她后面不说话。   赵淑佳看到张嫂的反应,心里便明白,这猫八成是被张嫂丢出去了。   家里的烦心事,一天天的就没断过。   赵淑佳无奈道:“瑄禾,只是一只猫而已,不用搞得这么夸张。你要是喜欢猫,让你哥再去找一只回来,野猫多得是。”   赵淑佳看起来在打圆场,可这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朝林瑄禾投了过去。   她抬眸,无声地看着赵淑佳。   这就是原主心中一直想亲近的母亲,在她和张嫂发生冲突时,她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站在张嫂那一边。   林瑄禾觉得自己挺好笑,觉得原主也好笑。   她怎么能期盼着赵淑佳真的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呢?   林瑄禾不打算息事宁人,她平静地看着赵淑佳,问:“您的意思是,她丢了我的猫这件事,就算了,现在闹成这样,是我太过分?”   林瑄禾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就是眼睛。   宛若山中清泉,澄澈见底,又如林中小鹿,总是闪着灵动的光芒。   可现在,她的眼底异常平静。   好像深冬的潭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赵淑佳被林瑄禾看得心慌,她抚了下头发,不自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猫毕竟已经丢了,你现在再闹,猫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林瑄禾面上平静,但心里却一直憋着一口气,快气炸了。   平时赵淑佳总是嫌弃她就算了,现在明明同意她养猫,竟然还默认张嫂可以随意将猫丢了?   林瑄禾无法接受。   林瑄禾强忍着恼意,说道:“我不喜欢无理取闹,我喜欢讲道理,所以您也不用转移矛盾。现在的问题是,她不仅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入我的房间,还将猫丢了。我发现猫不见了,她不仅不配合找猫,还不肯承认。您觉得,她做的这些,都没错?”   张嫂躲在赵淑佳身后,不吱声。   赵淑佳头疼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既然猫找不到了,就让你哥再去搞一只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赵淑佳一番话,说得林瑄禾的心彻底凉了。   她们是典型的长辈思维,不管是不是她们错了,她们都不会承认。   宁肯抓住其他事大吵大闹,也不会向孩子认一句错。   对待自己的孩子,或许孩子们毫无办法。   但赵淑佳忘了,她和张嫂没把林瑄禾当成亲女儿,林瑄禾也从没真心实意叫过她一声“妈”。   “解决了吗?”林瑄禾讥讽地勾勾唇,“准确来说,是在完全将我牺牲的前提下,平息了风波吧?做错事的人甚至不用道歉,事情就过去了。而我呢,随随便便用一只猫就可以打发了,你们又可以维持家庭的和睦了,是吗?”   见林瑄禾一直咬着不放,张嫂也有些恼了。   她毕竟是长辈,为林家工作这么多年,连赵淑佳和林清钰都对她客客气气,林瑄禾却想让她为了一只畜生道歉?   张嫂不悦道:“就是我扔的,怎么了?你也不看看你那只猫有多脏,家里这么干净,都被它弄脏了。而且猫身上又细菌,你要养猫,万一被传染什么病了怎么办?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林瑄禾捏起了拳头。   若不是还读过一些书,不想当一个野蛮人,林瑄禾当真会一拳挥过去,让她找不到东南西北。   她强压下怒火,“好,你承认是你丢了的就好。刚刚我们已经理清楚了,整件事的错完全在你。现在我们再来说说你刚刚的这些话。第一,我养猫,是征得了阿姨的同意的,第二,你说猫脏,猫有传染病,请你拿出医院出示的检查报告来,如果没有证据,你就是胡说八道。我看猫比你的嘴干净多了。”   这话怼得张嫂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赵淑佳却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瑄禾,你刚刚叫我什么?你这孩子,你为了一只猫,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林瑄禾的而目光更是讥讽,“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会在晚上陪着我,会无条件的相信我,它和你不一样。你比起它来,你做了什么?一次次地羞辱我,一次次地嫌弃我?甚至在这种明显有对错的事情上,你也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你也好意思说是我妈?我叫你一声阿姨,都是我有礼貌。”   “你,你!”赵淑佳扶着额,一阵晕眩。   林清钰立刻起身去扶住她。   林瑄禾却看都没再看她,反而看向张嫂。   林瑄禾勾起唇,轻笑一声,道:“你最好记得我是干什么的,我可以破案,也可以让别人破不了案,以后走夜路,你最好小心点儿,这次的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说完,林瑄禾便要走。   她虽然很想冲动地做一些事情,但现在还是找猫要紧。   小黑猫还是幼猫,与她又有一定的感情,或许不会走得太远。   张嫂从林瑄禾的目光中看出来,林瑄禾是认真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慌,面上却凶巴巴道:“你还威胁我?怎么,你是想杀了我不成?!你……”   晏昀忽然走到林瑄禾面前,挡住张嫂的目光。   张嫂一怔,不解地看着晏昀,“你这是做什么?”   晏昀经常来林家,和林家人处得都不错。   张嫂挺喜欢晏昀的,尤其林茵还曾经对他有好感,张嫂看他就更顺眼了。   以前张嫂还暗搓搓地劝过赵淑佳,说晏昀这孩子不错,要是能成为一家人就太好了。   但晏昀对林茵实在是没有别的想法,她们所有暗示,他都拒绝得很干脆,只得作罢。   在张嫂心里,晏昀应该是站在她们那边的,毕竟比起林瑄禾,晏昀和她们更亲近。   可现在,晏昀眸光颇冷,一动不动地盯着张嫂。   张嫂心里越来越慌,“晏昀啊,你看看她,一只猫而已,就大惊小怪的,我实在是理解不了。你要么就……”   晏昀倏然打断她,他转身拽住林瑄禾,继而淡淡道:“你确定是把她的东西丢了?而不是偷了?”   张嫂一怔,“你在说什么?”   林瑄禾也不解地看过去。   晏昀没有理会二人,继续说道:“我现在怀疑你偷了林瑄禾的东西,这是偷窃行为,稍后我会去房间提取指纹,估量猫的价值。若超过一定金额,你不仅需要赔偿,很可能还有牢狱之灾。”   张嫂哪里懂法,晏昀的话,吓得她脸都青了,“我,我,你可别乱说话啊,她的就是野猫,根本不值钱。”   “你有证据吗?有照片吗?有检测报告吗?”晏昀面不改色,“我见过她的猫,是国外运回来的品种猫,你可能不知道猫狗在发达国家值多少钱,回头你去问问林清钰,让他告诉你。”   晏昀冷眼看向林清钰。   林家的事,看得他实在是生气。   他原本以为,林瑄禾在外漂泊二十多年才回到家里,林家人应该极尽所能地补偿她。   可事实却正好相反,他们不内疚就算了,竟然一起欺负她。   实在是匪夷所思。   “林清钰,你也算是个男人?由着她们两张嘴欺负人?答应别人的事情做不到,一声不吭就敢扔人家的猫,你们应该庆幸她脾气还算好,换做是我,你得给猫赔命,明白吗?”   晏昀的眼神布满杀气,一点儿都不像是随口吓唬张嫂的。   张嫂脚一软,磕磕绊绊地扶着椅子坐下,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林清钰叹口气,说道:“你们先去找猫,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去找猫。”   晏昀冷笑一声,拽着林瑄禾转身离开。   几秒钟后,“嘭”的一声传来,是晏昀甩上了门。   张嫂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林瑄禾的本事她不太清楚,但晏昀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   就他的性子,若是认真起来,他是真的不会放过她的。   张嫂拍着胸口,唉声叹气,“晏昀是疯了不成?他和咱们家都处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居然为了林瑄禾那丫头跟我们翻脸?他以后是不是不想进咱家的门了?!”   张嫂话音落下,便听到“啪”的一声,是林清钰重重的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张嫂茫然地看过去,却见林清钰一双冷眼,像掺了冰渣似的,让人不敢直视。   张嫂吞了吞口水,心脏又砰砰地跳起来。   林清钰拉开椅子坐下,他长腿交叠,气势十足,“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有些事情,适可而止。”   赵淑佳擦了下眼泪,委屈道:“这怪我吗?你刚刚都听到了,她现在连一声妈都不愿意叫,哪有这样的孩子?”   林清钰叹口气,“瑄禾有句话说得没错,你们就是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一个借口说不通,就说其他事,最后把所有矛盾都归结于孩子不能与长辈顶嘴上。妈,我懒得说好听的话,就直说了,无不无聊?”   “如果不是你刚刚一直向着张嫂,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会这么生气吗?会气到管你叫阿姨?”   “这件事,分明就是张嫂的问题,错了就是错了,先道歉,再弥补,很难吗?”   “当然,我个人认为,这样的事,最开始就不该发生。张嫂,你做得实在有些过分。”   张嫂哪里能想到,现在竟然连林清钰都向着林瑄禾,她急切地解释道:“那猫太脏了,还掉毛,咱家可从来都没养过猫,怎么养啊?而且黑猫不吉利,要是影响到你们的气运和健康怎么办?!”   林清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   张嫂撇撇嘴,不太高兴。   林清钰也懒得再与她们争辩了,有些事情,和她们是辩不赢的,不管她们有没有理,她们总会掰扯出自己的道理来。   林清钰更喜欢做点儿实际的事情。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思索片刻,道:“一会儿瑄禾回来了,你们要向她道歉。至于猫,我会出去一起找猫,如果找不回来……”   林清钰抬眸看向张嫂。   张嫂心里咯噔一声,她故意板起脸,问:“找不回来怎么办?”   林清钰睨了眼还在哭卿卿的赵淑佳,心里有些烦闷。   他早就觉得赵淑佳对林瑄禾态度不好,多多少少有张嫂的原因,以前碍于情面,他不好说张嫂什么,现在再沉默,真的不太合适了。   林清钰说道:“首先,晏昀和瑄禾想做什么,我不会管,也不会插手,甚至可能会帮他们。你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次只能先扣工资,如果有下一次,我会考虑换人。”   林清钰一席话说得很认真。   张嫂惊讶地看过去,下一秒,心中惊慌起来。   她从前一直仰仗着自己在林家待得时间长,有些肆无忌惮,可若真说起来,她毕竟只是林家人雇来的人。   比较敏感的那几年,她虽然名义上是借助在这里的远方亲戚,但实际是做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   林清钰真要让她走,就连赵淑佳都说不上话。   要是丢了这份工资可观的工作……张嫂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终于察觉到了危机感。   这次的事,好像的确是她太冲动了,早知道就把猫留下来了!   张嫂是叫苦不迭。   林清钰瞥了二人一眼,道:“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赵淑佳挨了一顿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张嫂,你到底为什么要丢瑄禾的猫?我明明已经答应她能养了,当时你也在,你怎么还特意跑她房间去把猫丢了?!”   张嫂慌得很,她哭丧着脸,祈求道:“我哪儿知道这事会闹得这么大?哎呦,一只猫而已,他们至于吗!”   赵淑佳狠狠瞪了张嫂一眼,实在气不过,她饭也不吃了,起身便回了房间。   张嫂小跑着追上去,“淑佳,淑佳啊!你可得帮我在清钰面前说几句好话,哎呦喂,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我还能去干嘛啊?!”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林瑄禾的情绪,月亮早早地躲在了阴云之后。   远方的天是墨黑色的,与连绵起伏的山川相接,黑黢黢的,让人倍感压抑。   晏昀将林瑄禾从林家拽出来,说道:“咱俩分头去找,张嫂她平时买菜都懒得去菜市场,肯定走不远。猫虽然不是狗,可能不认家,但它还小,或许还没跑远。我从东边开始找,你从西边找,半个小时回来一次。”   晏昀习惯性地分了工,便要东边走。   可他一低头,却发现林瑄禾一动不动。   晏昀不解道:“你不急着找猫了?”   林瑄禾没吭声。   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绪带动了她,她现在异常难过。   不仅是因为小黑猫不见了,也是因为赵淑佳的态度。   就连晏昀这个外人都愿意站在她这一边,赵淑佳却只是一味地逼她妥协。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   林瑄禾抬起头,真挚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以后你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瑄禾难得正经,晏昀反倒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道:“以后你别再莫名其妙地发现尸体,就算帮我了。”   “这可不行,”林瑄禾断然拒绝,“我这是帮你们提高破案率,是在帮你。”   晏昀:“……”   从地下室发现尸骨?   从水泥里挖出尸体?   他真是谢谢她了。   谢谢她八辈祖宗。   晏昀和林瑄禾分头去找猫。   林瑄禾拿着手电筒,一边小声呼唤着,一边往草堆里钻。   小黑猫应该还不饿,但是张嫂将它丢出来,一定是惊到它了,它或许一时不敢再和人类接近,不知会躲到哪里。   林瑄禾心里着急,甚至都考虑是不是要回去试一下看起来不太科学的剪刀大法了。   她蹲在路边正要往草里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林瑄禾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陈旭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起朝里张望,“你在找什么?”   林瑄禾松口气,“你吓到我了。”   “抱歉抱歉,”陈旭晖笑道,“主要是你的姿势……恩,我实在有点好奇。”   林瑄禾现在没心思琢磨陈旭晖的事,她闷闷不乐道:“张嫂把我的猫丢了,我在找猫。”   “猫?”陈旭晖问,“什么样的猫,我帮你一起找。”   林瑄禾现在的确需要人手,便没和陈旭晖客气,她伸手比划着小黑猫的大小,“黑色的,也就两三个月大,脸上的胡子是白色的,毛有些炸。哦对了,爪子最前面还有一些白毛。”   陈旭晖点点头,“好,我记住了,我往前面找,你往商店的方向找好了。”   林瑄禾感激道:“麻烦你了。”   “不客气,”陈旭晖笑道,“我本来就欠你人情,就当是互帮互助吧。”   林瑄禾想到了褚秀英。   她面上未变,笑着点点头。   不远处,晏昀正站在路边,困惑地看着面前的两棵树。   在晚上找黑猫这种事……实在离谱。   但凡找的是白猫,都不会这么离谱。   晏昀本来还要会局里加班,但看林瑄禾的情况,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只能委屈裴远他们多做一些了。   晏昀轻轻抚摸着树干,他从上看到下,手指忽然顿住。   看着树干上细长的新鲜抓痕,晏昀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晏昀的运气不错,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便听到了一声猫叫。   他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看到躲在两个台阶中间的小黑猫,和朝他亮爪子的黑猫一模一样。   晏昀松口气,正要把小黑猫捉出来,胳膊却僵在空中。   要……抓猫啊。   小时候他被猫抓过呢,脸上被抓了三道伤痕,流了好多血。   幸好当时还算年轻,没留疤,否则他这张脸可就毁了。   晏昀轻咳一声,收回手。   现在去叫林瑄禾来不太现实,万一猫再跑了,可不一定还能再找到。   晏昀决定和小黑猫谈判,“你,出来,我饶你一命。”   小黑猫“喵”的一声,伸出小爪子扒拉了晏昀一下。   晏昀向后躲去,一个没注意,险些直接坐到地上。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晏昀改变策略,好声好气地劝道:“你现在出来,以后顿顿都能吃饱,你不出来,以后就只能天天去翻垃圾桶,明白吗?”   小黑猫再次亮出指甲。   晏昀拧眉道:“你怎么还冥顽不灵呢?我告诉你,不听我话的犯人,一般都已经毙了,你可考虑清楚。”   恰好一个小女孩抱着小狗的玩偶从晏昀身后经过。   她扑闪着大眼睛看了晏昀好一会儿,哭着跑向刚刚经过的女子,“妈妈,这里有个怪叔叔!”   晏昀:“……”   他明明是怪哥哥。   晏昀叹口气,看着正安静给自己舔毛的小黑猫,束手无措。   他甚至有些怀念抓犯人的日子,对方不听话,客气地招呼一下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复杂。   晏昀正发愁时,女孩子和一个年轻女人又折了回来。   女人笑道:“我就说叔叔是在和小动物说话吧,你看看,这里有一只小猫咪呢。”   晏昀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是我朋友的猫,它不愿意出来。”   “它如果温顺的话,这个距离直接抓出来就好了呀,”年轻女人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女儿,自己则弯下腰,趁着小黑猫不注意,一把揪住它的脖子,她轻松地笑起来,“你看,这不就抓住了。”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小黑猫放到晏昀怀里,“好了,你带回去吧。”   晏昀:“……”   他的宿敌现在就趴在他怀里。   晏昀道过谢,身体尽可能的往后仰,与小黑猫保持距离。   怕它再逃走,晏昀不得不用手按住它的脖子,这触感实在有些……可怕。   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破相的样子。   晏昀吞了下口水,僵硬地往林家走去。   想着林瑄禾现在估计还在惨兮兮地找猫,晏昀的心情才好了些。   抓猫就抓猫吧,好歹能让林瑄禾的心情好一些。   这么想着,晏昀连脚步都放轻松了。   然而他没走几步路,就看见林瑄禾与陈旭晖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两人正面对面说话。   晏昀:“……”   这破猫,扔了算了。   晏昀板着脸,没好气地走过去,先瞥了陈旭晖一眼,才看向林瑄禾,“喂,赶紧把猫拿走。”   林瑄禾一怔,欣喜地看过来,“你找到它了?!好厉害!”   “呵呵,”晏昀白了陈旭晖一眼,又鄙夷地看向林瑄禾,“也就比你用心一万倍。”   小黑猫像是认出她似的,直接从晏昀怀里跳了过来,踩着林瑄禾的胳膊,“喵喵”地叫着。   林瑄禾眼眶一酸,紧紧抱住它,“乖哦,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陈旭晖似乎没察觉到晏昀的敌意,他看着林瑄禾笑道:“找到就好,看来刚刚的确是我眼花了,看到的应该不是它。”   “谢谢,麻烦你了,”林瑄禾再次道谢,“真的很谢谢你能来帮忙。”   晏昀蹙起眉,“你该谢谢的是我。”   林瑄禾这才看过去,无奈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道谢吗?你是最大的功臣,我明天请你吃饭好吧?想吃什么都行。”   晏昀抄着口袋,冷哼一声,下巴抬得老高。   林瑄禾心里还有其他打算,她道过谢后,便往林家走去。   陈旭晖见她脸色不好,拧着眉跟上去,劝道:“你回去以后和她们好好说清楚,她们应该不会再把它丢了。”   “有什么可说的,”晏昀越看陈旭晖越不顺眼,没好气道,“她们要是能理解,就不会把猫丢了,你要是打人的话,看过法医验伤的书吧?要挑地方打。”   陈旭晖无奈地看过来,“晏队长,你不是警员吗?”   “警员怎么了?警员就要忍气吞声?我当警员可不是为了受气的。”   陈旭晖看向晏昀,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接着笑着对林瑄禾说道:“晏队长说得也有道理,瑄禾,你动手的时候要轻一些,不能让她抓到把柄。”   林瑄禾小脸严肃,一路闷头往前走,她闷声道:“我没打算动手。”   说完,大步进了林家的门。   家中只有赵淑佳和张嫂,看到林瑄禾抱着猫进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张嫂后怕似的拍着胸脯说道:“这不很快就找到了吗?真是大惊小怪的。”   林瑄禾原本正要往楼上走,听到张嫂的话又停了下来。   林瑄禾静默片刻,回头看向追进来的晏昀和陈旭晖,平静道:“我现在改主意了。”   陈旭晖微怔,“什么意思?”   晏昀耸耸肩,“随你。”   林瑄禾退回到晏昀身边,把小黑猫放到他怀里,“麻烦你看着它。”   上一秒还抄着口袋随意站着的晏昀瞬间站得笔直,脸色也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你……尽快。”   陈旭晖瞥了一眼晏昀,半边唇勾起,漫不经心地笑起来,“原来晏队长怕猫。”   晏昀呵呵笑了一声,说:“你别怕瓷器就好。”   陈旭晖:“……”   他蹙眉看向晏昀,没再说什么。   而林瑄禾,则径直走到张嫂面前,她抬起手腕,“啪”地打了张嫂一巴掌。   林瑄禾毕竟是练过的,手上的劲比寻常人要大得多,这一巴掌下去,张嫂眼前都能看到金星了。   林瑄禾冷笑道:“本来念着你毕竟年长,我不想用这种不太文明的报复方法,但你好像不太明白自己错在了哪儿。张嫂,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语落,林瑄禾快步上了楼。   晏昀眼巴巴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跑过去,“猫,猫啊……”   为什么不把猫一起带走!   张嫂已经被林瑄禾这一巴掌打懵了。   她脸上火辣辣地疼,下一秒,她委屈地看向赵淑佳,正要哭诉,赵淑佳却偏开头,明摆着不想掺和这事。   张嫂只能把委屈咽了回去。   眼下这情况,所有人都向着林瑄禾,她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赵淑佳叹口气,说道:“一会儿你去她房间,好好和她道个歉,知道吗?”   张嫂瘪着嘴,委屈地应了一声。   真是造孽了,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被一个小辈打不说,竟然还要向她道歉。   赵淑佳说完,又看向晏昀和陈旭晖,笑容有些虚弱,“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实在不好意思,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如果看到清钰,麻烦把他叫回来,他还不知道猫已经找到了。”   晏昀点了头下头。   他正想把猫交给赵淑佳再离开,二楼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一楼的几人一齐看向楼上,林瑄禾手里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包裹,费劲的往楼下走。   陈旭晖见状,立刻迎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包,他好奇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搬家,”林瑄禾语气果决,她看向赵淑佳,面无表情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在家里住了。我知道这里几乎没有人欢迎我,我也懒得当某些人的眼中钉。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以后最好再也不见。”   说完,林瑄禾看向晏昀,把猫接了过来,又对陈旭辉说道:“麻烦你帮我搬出去,然后给晏昀就可以。”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林瑄禾,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就连晏昀,眼中都满是诧异。   他虽然不是受气的性格,也支持林瑄禾的决定,但他确实很难想象,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有魄力的决定。   晏昀和陈旭晖都没能说出话来,他们看看林瑄禾,又看看震惊的赵淑佳,像两个小跟班似的跟在林瑄禾身后走了。   直到三人出了门,赵淑佳还没反应过来,她颤抖地抬起手,指着屋门的方向,问道:“瑄禾、瑄禾这是什么意思,她……她不打算要我了?!”   “我……”张嫂傻了眼,她讷讷道,“我不知道啊,她怎么敢搬出去住?她一个人出去,岂不是要饿死了!”   “张嫂!”赵淑佳眼底含泪,怒气冲冲地看向张嫂,“我让你和她道歉,你为什么不道歉?你还说话刺激她,你、你……你赔我女儿!她要是真不回来了,我跟你没完!”   张嫂慌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林瑄禾八成只是耍些小脾气,她怎么可能放弃林家的荣华富贵?   不可能的吧……   按照林瑄禾原本的计划,她应该在找到合适的房子后再离开,但现在情况紧急,她打算先去招待所。   听了林瑄禾的话,陈旭晖为难道:“可是瑄禾,你也不能一直不回家,这里毕竟有你的亲人,你还是不要闹脾气了。”   晏昀蹙蹙眉,从陈旭晖手中接过行李,道:“你先去我办公室待着,招待所没那么安全,明天再说房子的事。”   林瑄禾点点头,看了陈旭晖一眼,道:“今天多谢你帮我找猫,我们先走了。”   晏昀将行李放到车上,一手扶着行李,一手推着车。   林瑄禾则一直把小黑猫抱在怀中,跟在晏昀身边。   看着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陈旭晖终于扬起唇,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他们……还真是有趣呢。   搬出林家,暂住在局里,对林瑄禾其实也有好处。   譬如,她现在可以立刻听到宋玥案的一切线索。   晏昀与林瑄禾到队里时,裴远和田琳都已经走访完毕,正在梳理线索。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晏昀又将林瑄禾领了回来,而且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裹。   裴远傻眼片刻,道:“你们要私奔?”   晏昀无语,“哪里像是私奔?”   林瑄禾悲伤地点点头,“差不多,反正我是不能回家了。”   晏昀:“……,哪里差不多?!”   林瑄禾现在对晏昀可是无比感激,他不仅帮她找回了小黑猫,而且无条件地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就像刚刚,寻常人听说她要和家里断绝关系,都会像陈旭晖那样劝她几句,可晏昀却没有。   现在,林瑄禾看晏昀的目光都充斥着……母性的光辉。   晏昀快被她看麻了,他打了个哆嗦,道:“你,去我办公室待着,不让你出来,不许随便跑出来听。”   “我是顾问啊,为什么不能听?郭局同意了的。”   晏昀:“……”   郭局还真同意了,而且还他妈是他威胁的。   裴远急着办案,催促道:“你俩就别说私奔的事了,赶紧过来,有线索。”   晏昀:“你哪知耳朵听到我们在聊私奔了?”   林瑄禾则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好嘞,不说了,你们有什么线索,快告诉我。”   晏昀:“……,不是,你回应他干什么?!”   他的好队员们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裴远兴致勃勃地把林瑄禾拉过去,神秘道:“你知道曹武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们去查了,啧,他可真是厉害了,你都想象不到。”   “快说快说,他有问题么?”   “呵,问题?这岂止是有问题,简直就是在犯罪!喝酒、抽烟、打架,他是样样都沾。更过分的是,他还对班里女生下过手!小小年纪,简直是禽兽不如!” 第34章   曹武虽然只有十四岁, 经历却非常丰富。   他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管他,便一直让奶奶照顾他。   奶奶溺爱孙子,舍不得骂也舍不得打, 曹武若惹祸, 奶奶还会帮他瞒着父母, 时间久了,曹武愈发无法无天。   在学校打架斗殴都是小事,他仗着父亲在一中做副校长, 有一些人脉,拉拢了好几个人, 和他结成小团伙。   明明还是初中生, 就敢拿着钱跑去舞厅玩儿。   舞厅老板心眼黑, 看见他们年纪小也不赶走,只要给钱就能进。   后来他们的零花钱不够了,就发展到抢同学的零花钱。   学校为此找曹武的家长,都被奶奶拦了下来。   直到曹武在学校欺负了女同学, 再也瞒不住了,曹武才得知这些事。   他匆匆赶到学校, 处理此事。   在所有处理方式中,曹武选择息事宁人, 拿钱摆平。   说到此,裴远愤愤道:“曹武都烂成这样了,曹亮还护着,亏他还是校长, 为人师表!”   “这些事所有人都知情吗?”   “是啊,”裴远说, “他在铃兰中学念书,在他们学校很出名,我们过去说要找他,老师就把这些事都告诉我们了。老师看起来都不太喜欢他,不过他的父亲是曹亮嘛,虽然不是铃兰中学的校长,但老师们也要顾及一些。”   林瑄禾奇怪道:“既然他行为如此恶劣,你们最开始没着重调查他吗?”   “他经常在外面玩,从不按时回家,和邻居们几乎没有交流。”田琳是最听不得孩子受苦的,她紧紧锁着眉,唇色发青,“今天下午你不在时,我们其实遇到曹亮的奶奶了。曹亮奶奶说,曹亮是个好孩子,平时很孝顺,对他也很好,只不过现在年纪小,太顽皮,所以成绩不是很好。”   林瑄禾听得耳朵都痛了。   如此恶劣的行径,在曹亮奶奶眼中,竟然还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她似乎不明白,她的乖孙子先前的行为已经涉及到违法犯罪,只不过由于年龄不够,能否判刑还是个问题。   顽皮成了曹武的遮羞布,事实上,他的行为足以被称作是恶魔。   田琳说着,偷偷用手帕擦了下眼角。   她是队里为数不多有孩子的,想到那些被曹武欺负的孩子,田琳心里直堵得慌。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田琳尽量恢复常态,她困惑道,“曹武和宋玥已经做了很多年的邻居,我们打听到,他们二人年龄不同,几乎没有交集。而且毕竟是邻居,曹武对宋家人似乎挺客气的。”   林瑄禾问:“这是白川说的?”   “不只是白川,一楼也是这么说的,还有隔壁楼道里的几乎人家,都说没见宋玥和曹武搭过话。”田琳疑惑道,“可我记得你们说过,两个月是个关键的时间点,正因为曹亮称自己办过来两个月了,你们才会怀疑他。可……曹武和两个月有什么关系呢?宋玥真的是在害怕曹武吗?”   裴远提议道:“我们现在不要考虑太多,先去曹家测一测,只要测出大面积血迹,曹家人就必须给一个说法。”   林瑄禾却觉得有些不妥。   以往办案,她都是先找到证据再抓人,后世可以随便验DNA,很方便。   DNA是决定性证据,只要凶手的DNA符合留在现场的DNA,凶手就无法辩驳。   但现在,因为技术太差,他们甚至连宋玥体内的精/液都无法确定是什么人的,他们现在的方式,分明是在以结果推过程。   就在林瑄禾犹豫时,晏昀放好行李走过来,“不合适,如果曹武是将宋玥关在曹亮现在住的房间,从房间的状态来看,肯定已经将里里外外都清洗过,找不到指纹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裴远垂头丧气道,“就看着这个孙子逍遥法外?让他们得逞?”   “当然不行,”林瑄禾说道,“我倒是有些看法。”   裴远几人看了过来。   林瑄禾说:“现在去查曹亮家里,的确不合适,不过我们先前没考虑过囚禁宋玥的地点就在曹亮家,有一个地方,一直没查。”   裴远好奇地看着林瑄禾,“哪里?我们查得挺仔细的啊,但凡宋玥有可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   林瑄禾说道:“楼道里的指纹,提取了吗?”   裴远一怔。   楼道里,他们的确检查得不太仔细。   警员们一直在找宋玥的失踪地点,他们认为,宋玥是在上学放学的途中被掳走的。   至于楼道,他们原本是想着,既然宋玥已经到家了,楼道里应该就是安全的。   没人想过,楼道里才是极有可能犯案的地方。   裴远神色凝重,“小李,咱俩再走一趟。”   两个人提着工具箱,匆匆离开。   林瑄禾继续说道:“还有刚刚田琳姐说的,曹武和两个月前这个时间点之间的关系……”   田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林瑄禾。   其余人讨论时,晏昀去泡了杯茶,捧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吹走热气,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   有林瑄禾在,晏昀喜提退休生活。   然而林瑄禾却拧着眉,不再说了。   田琳焦急地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下文,忍不住向晏昀求助。   这一看,却发现晏昀正聚精会神地摆弄茶叶。   把茶叶都倒在盒盖上,将碎末撇去,再将挑好的茶叶重新倒进茶叶盒里。   田琳:“……”   他们在努力找线索、找证据,他们晏队在喝茶。   田琳拽了下林瑄禾,示意她去看晏昀。   林瑄禾瞥了晏昀一眼,思路稍断,继而诚恳道:“田琳姐,我们体谅一下晏队。”   田琳嘀咕道:“晏队这几天是挺累的,但凶手还没抓到,万一曹武丧心病狂,又抓了其他女生怎么办?我们还是再坚持坚持……”   林瑄禾打断她,说:“晏队毕竟上年纪了,和我们年轻人不一样。”   晏昀:“噗。”   他猛咳着,坐在他旁边的队友贴心地递了抹布过去。   晏昀将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瞪了过来,“我才27.”   “你都27岁了?!”林瑄禾震惊,“我才21岁呢,你居然比我想象得还要老。”   晏昀:“……”   ?   他被嫌老了?!   林瑄禾自顾自道:“不过你都27岁了,为什么还没结婚?是女孩都不喜欢你吗?”   田琳还是第一次看晏昀吃瘪。   平日的晏昀,神采奕奕,意气风发,就连郭局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他性子直,说话直白,直白的话往往都不好听。   往日都是晏昀让别人吃瘪,他们只有被“欺负”得份。   现在好了,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晏昀被欺负,也就是现在技术还不发达,不然他们非得集资买一个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田琳很想给队长一个面子,她打圆场道:“晏队平时还是很招女生喜欢的,比如……”   林瑄禾看过去。   田琳说:“比如……”   晏昀也拧眉看了过来。   田琳:“比如……?”   晏昀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田琳,“田琳,你可好好说,你你闺女的奶粉靠谁买,你想清楚了。”   田琳:“……比如扫大街的阿姨,每次见到我们晏队,都要去找他说几句话呢!”   “原来晏队是阿姨杀手,”林瑄禾笑眯眯道,“看来阿姨很喜欢晏队诶。”   田琳挺胸抬头,一副给晏昀挣面子了的自豪感,“是吧是吧,我们晏队很受欢迎的!”   晏昀轻咳一声,端着茶杯默默转身。   林瑄禾好奇道:“可阿姨怎么没进一步行动呢?”   晏昀:“……”   扫大街的那位姐姐都四五十岁了,到底要怎么进一步行动?!   林瑄禾问:“晏队,她都和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错过了?”   晏昀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茶。   林瑄禾催促道:“你就分享一下嘛,我们也好帮你分析分析。”   晏昀十分抗拒。   但余光留意到林瑄禾期盼的目光,晏昀鬼使神差地答道:“她说……让我不要乱扔烟头。”   办公室内短暂的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震天般的笑声。   尤其是田琳,笑得肚子都痛了。   晏昀黑着脸,问:“案子不破了?凶手不抓了?都闲着了?!”   林瑄禾跟着笑了一会儿,见晏昀臭着脸,方才没转过弯儿来的地方,忽然就想通了。   她猛地站起来,兴奋地看向田琳,“田琳姐,我想到刚刚要说什么了。”   “啊?”   “我们现在正在怀疑曹武,对不对?”   田琳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当然了。”   “刚刚说,曹武和宋玥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他应该不会让宋玥突然害怕他,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是曹武的生活在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变化?譬如,他以前不在意宋玥,但突然因为某种原因盯上了她?”   “两个月前曹武的变化?”田琳翻开笔记本,查了半晌,也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一直在外面瞎玩,生活能有什么变化?他对女同学下手也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要非说他的变化,只能说这两个月玩得更狠了,去了好几次舞厅。”   田琳口中的舞厅,自然是不太健康的舞厅,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   至于他们费尽心机跑进去做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田琳心中,他们早就烂到根里了,没瞧出有什么不妥。   晏昀的目光却微微一变,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反而看向林瑄禾。   果不其然,林瑄禾的反应和他差不多,她眼底隐隐含着兴奋,说道:“凶手虐待并强/奸了宋玥,是为了获得快/感。他们去舞厅,本质上也是为了得到相同的东西,行为上是一致的。”   田琳仍然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曹武玩得越来越花,在性方面启蒙了,所以对宋玥下手?”   “差不多是这意思,不过……”林瑄禾手伸进兜里,摸向水泥大宝宝。   水泥大宝宝自打进了局里,就安静得出奇,连呼噜都不打了。   像是感觉到林瑄禾在摸自己,它打了个哆嗦,说:“宝宝和这里八字不合,你带着宝宝的身体们走吧?”   难得凶器还会怕警局呢。   不过林瑄禾现在不能和它直接对话。   她想的是,大宝宝曾经说过,它能感觉到当初和水泥的人有两个以上。   是男声,声音有些怪。   曹武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变声期,变声期……应该可以说是怪吧?   “田琳姐,你们去查了曹武身边的朋友了吗?”   “查过了,和他一样,是一群混混……”田琳说到一半,眼睛盯着笔记本,忽然沉默了。   林瑄禾问:“你想到什么了?”   “你看这个人,”田琳把笔记本递过来,“叫刘小军,三个月前转学过来的,我记得老师提过一句,这个刘小军比曹武还混蛋,曹武会去舞厅,好像就是他带着去的。”   林瑄禾立刻看向晏昀,“能不能查一下这个刘小军?”   田琳几人在做前期调查时,已经查了曹武几人的基本资料。   晏昀找到刘小军住址所属的派出所,打去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了结果。   “刘小军的有一个表哥,是宋枫的同学,刘小军的表哥高雄和宋枫曾经打过架,当时刘小军也在。打得比较严重,闹到了派出所,后来两人和解了。不过派出所同志的意思是,当时宋枫完全处于一个挨打的状态,所谓和解,宋枫是被迫的。”晏昀一顿,道,“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   林瑄禾仿佛已经想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   晏昀不再耽搁时间,快速布置任务,“把宋枫、高雄、刘小军都带过来,分别审讯,一旦有突破,直接带人去曹武家。哦,对了,记得把宋枫的消息往宋建民和徐玉兰那边透一透。”   这俩人最看重儿子,女儿死了他们不管,现在儿子被牵扯进来,他们总不能继续保持沉默吧?   全队人立刻行动起来,唯独林瑄禾,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我这个老人家要去工作了,你随意去办公室躺躺,明天自己去找房子。”   林瑄禾撇撇嘴,小声诅咒晏昀,“小气鬼,记仇的人容易长皱纹。”   晏昀拧眉看过来,“你说什么?”   “没呀,”林瑄禾笑容灿烂,“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举拿下凶手!”   晏昀狐疑地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林瑄禾一人,也就是现在管的还不严,在后世这就是犯错误了。   林瑄禾去了晏昀的小办公室。   四周安静下来,她看着自己的行李,才稍稍冷静下来。   搬走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在时间上来说确实提前了,她要快些去找房子,还要买一辆自行车。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林瑄禾没时间想林家的事。   她把办公室的椅子拼凑在一起,给自己搭建了简易的小床。   大约是今晚用脑太多,林瑄禾将小黑猫抱在怀里,没过多久便睡了。   办公室的窗户开了一道细缝,微风顺着缝隙爬进来,轻轻吹过林瑄禾的脸颊。   格外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身姿挺拔的男子出现在办公室门前。   林清钰看到正在熟睡的林瑄禾,眉心拧了一下,接着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好。   他没有离开离开,而是坐到了林瑄禾对面。   林瑄禾的睡相不算好,一只腿搭在椅背上,小黑猫就趴在她的脖子上。   林清钰看着她夸张的睡姿,忍不住弯了弯唇,接着又疲惫地捏起眉心来。   林清钰的生活,远没有看起来那般光鲜亮丽。   都说八十年代满地是黄金,可要时时刻刻跟得上时代,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尤其是林家,赚得是多,但花销也大。   家里除了林清钰,其余都是不赚钱的,养活一家子的重担都被压在林清钰身上。   林清钰甚至有些感谢林瑄禾,都亏了她,他才能找个借口暂时休息。   林清钰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妹妹的。   林清钰脱下外套,盖在林瑄禾的身上。   小黑猫睁开眼睛,睡眼惺忪,林清钰便把袖子盖在了它身上。   小黑猫嗅了嗅,不知是不是觉得林清钰的气息很熟悉,竟直接钻进了袖子里,只露出一根长尾巴。   看着这一幕,林清钰忍不住弯起唇,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晏昀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看见林清钰,他蹙起眉,低声道:“过来。”   林清钰回过头,看了晏昀一眼,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关好门。   来到大办公室,晏昀才敢提高音量,他长腿交叠,一直在翻看文件,“有事就说,没事就滚,你爹我忙得很。”   林清钰挑了下眉,在晏昀对面坐下来,“想当我爸?瑄禾做你女儿?”   想到林瑄禾,晏昀心底一软,改了口,“有事就说,没事就滚,你爷爷我忙得很。”   林清钰的眉头一挑再挑,“五分钟,说完就走。”   晏昀这才放下文件,冷眼看着林清钰。   “别气了,”林清钰说,“我家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对瑄禾一直不太满意,张嫂又总在背后嚼舌根,所以……”   晏昀不耐烦道:“这些借口我懒得听,你在你家的地位我很清楚,只要你说一句话,她们还敢再说林瑄禾什么?说到底,你们都没把她放在心上,我就问问你,如果当时挨骂的是林茵,你也一句话都不说话?”   林清钰沉默。   他当时没有开口,的确是存了私心的,他和赵淑佳一样,希望事情能平息。   可他看到林瑄禾着急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决定错了。   对他们来说很普通的一只猫,对林瑄禾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就算他无法理解,也该尊重。   林清钰坦然道:“你说的对,我承认错误,以后我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绝不含糊。”   晏昀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心底的气散了不少。   林清钰其实也挺惨的,譬如,当年他们高中毕业后,林清钰本来和晏昀一样报了警院。   但他没能去念书,而是直接赚钱去了。   所以,林清钰经常来局里找晏昀,晏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也会和他谈及不重要的案子。   他算是为了林家一家人,把自己的想法全部牺牲了。   晏昀没法太苛责他。   晏昀咳了一声,挑眉道:“你可记住今天说的话,咱俩打架那天,我心虚,我可是手下留情了,你最好别再让我动手。”   林清钰拧拧眉,问:“心虚?你心虚什么?哦,你果然对瑄禾图谋不轨。”   晏昀一怔,下意识想反驳,林清钰却接着表态道:“就你这个工作强度,和你结婚估计过不上好日子,你还是离我妹妹远一点,我可不想让她以后天天操心家里的大事小事。”   晏昀要被林清钰气炸了。   这兄妹俩,一个嫌弃他老,一个嫌弃他工作强度高,他们还挺挑剔的!   晏昀眼睛一转,想到什么,勾唇一笑,“那可不行,我看小丫头现在挺依赖我的,以后说不定就愿意心甘情愿地嫁给我了。等我把你们林家的钱骗光了,再和她离婚,娶个漂亮的老婆,也不错。”   林清钰神色一暗,拳头又硬了,“你认真的?”   “非常认真。”   “我没和你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们必须在一起。”   晏昀话音刚落,林瑄禾便拉开门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林清钰的外套,小黑猫趴在她肩膀上,睡眼惺忪。   林清钰只能收起拳头,剜了晏昀一眼,接着起身说道:“今天的事,我代替妈和张嫂向你道歉。当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林清钰态度诚恳,丢猫的也不是他,林瑄禾没法跟他计较这件事。   她低声道:“你不用劝我回家,我不会回去的,我也不想和……不想和她联系了。”   林瑄禾咬着下唇,将话说完整。   林清钰是最孝顺的,他大概不理解林瑄禾为什么不想和赵淑佳联系。   正因为对赵淑佳有期盼,如今才更难过。   至于张嫂说了什么,林瑄禾根本不在意。   她已经做好了被林清钰劝和的准备,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毕竟林清钰还算是在关心她。   哪知林清钰听了这话,却什么都没说。   他默了好半晌,才问:“以后也不认我了?”   林瑄禾一怔,抬起头,“认的,你给了我好多钱,还是要认的。”   晏昀“噗”地笑出声,“我看你是认钱吧?”   林瑄禾如实道:“确实给了挺多钱……不过你帮了说了好几次话了,你放心,我恩怨分明,都记得。”   林清钰听了,哭笑不得。   有的时候林瑄禾这些实话,听着倒是挺顺耳的。   比假话好得多。   林清钰点点头,“好,找到住处记得联系我,我不会和妈说。另外……”   他轻飘飘瞥了眼晏昀,继续说道,“离他远一点,他眼光不好,但凡和他沾上关系的女生,都没有好下场。”   晏昀:“?”   他什么时候谈过恋爱?   林清钰说:“学校里有个看着书库的阿姨,跟他认识没几天就被解雇了。”   林瑄禾:“咦。”   晏昀:“……”   林清钰朝晏昀同情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林瑄禾朝林清钰摆摆手,接着看向晏昀,跟着同情地笑了笑,“原来你真的很喜欢年龄大的姐姐呀。”   林瑄禾想到什么,又说:“我刚刚听到你和林清钰说了些话,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改了口味,不过抱歉哦,我暂时不考虑谈恋爱,没法和你在一起。”   晏昀:“……”   所以他是先被嫌弃,又被拒绝了?   ?   林瑄禾还贴心地转移其话题来,“说说案子吧,有进展了吗?”   晏昀一言难尽地看着林瑄禾。   总觉得她的每个表情都在……嫌弃他?   晏昀闷闷不乐道:“有些结果,裴远那边在楼道里发现了宋玥的指纹,好消息是,在曹武家的门上提取到了宋玥右手食指的指纹,很清晰。”   林瑄禾眼前一亮,“坏消息呢?”   “曹亮承认自己杀了宋玥,已经自首。”   林瑄禾困惑道:“他就真想替儿子顶罪?”   “是啊,”晏昀叹了一声,“他这纯粹是在胡闹,我们已经和一中核实过,曹亮平时是个工作狂,对学生也不错,家境贫寒但是学习不错的学生,他甚至自掏腰包赞助他们念书。只有一条,他特别溺爱孩子,以前有老师在他面前提过曹武的事,但他一概不信。”   “不信?”   “对,他认为,曹武刚十几岁,还是个孩子,不懂这些。”   林瑄禾叹口气,“他若是早几年管教曹武,起码曹武的女同学不会受害。不过刘小军和宋枫那边……”   晏昀扬起眉,笑道:“全招了。”   刘小军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心理防线差,而宋枫不仅心理防线差,还心存愧疚。   稍微用些手段,两个人就全招了。   晏昀已经带人去过曹武的家里,在曹亮的房间,发现了大量血液存在过的痕迹。   曹武和奶奶一起被带回局里,目前还在审讯。   “目前为止,只有曹家人还嘴硬,其他人全招了。不过曹家人坚持不了多久,现在证据充分,只是看他们陪不配合而已。”   事情的起因,还是刘小军转学到曹武的学校。   两人最开始十分不对付,接连打了好几次架,没想到在打架中培养了友情。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一拍即合。   刘小军家里条件不好,天天跟着几个社会上的哥哥混,曹武也跟着去了,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后来刘小军的表哥和宋枫起冲突,虽然当时在派出所和解,但高雄依然记恨着宋枫。   曹武得知这件事后,带着几个兄弟去找宋枫的麻烦,宋枫明明是个高中生,却硬是被几个初中生吓住了。   他接连好几次都被迫给了钱,直到宋玥发现这件事。   宋玥不想息事宁人,她提出去找家长或者找老师,都被宋枫拒绝。   宋枫不想任何别人知道他这么没用,只觉得等他高考完,一切就都结束了。   哪知他们变本加厉。   一次偶然,曹武和刘小军带着人又围上宋枫,正好被宋玥看到。   宋玥想都没想,便去维护哥哥,哪知曹武和刘小军就此盯上了宋玥。   从前他们没那方面的意识,现在再看宋玥,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不仅长得好看,身材发育得也不错,曹武蠢蠢欲动。   在刘小军的鼓动下,曹武不再理会宋枫,转而堵起宋玥来。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对宋玥下手的,他们更多的是在调戏宋玥。   宋玥被堵了四五次,心里终于害怕了,再次找哥哥帮忙,她想和哥哥一起去找老师,或者让哥哥接送她上下学。   在被宋枫拒绝。   宋枫终于摆脱那几人,不想再掺和这件事。   更何况宋玥被堵了几次,都没挨打,他觉得不会出什么事。   等他们腻了,自然也就不会去找宋玥了。   宋玥开始害怕回家。   她也想过告诉家长,可宋家人不重视她,对于她被初中生调戏这种事,宋家人只是笑着说道,初中生懂什么?让她别多想。   终于在某一日,曹武几人背着家长跑去喝酒,几个人头一次喝酒,没喝多少就醉了。   酒壮怂人胆,他们正好遇到放学回来的宋玥,便将她强行抓进曹武家,实施强/奸。   指纹就是在这时留下来的。   等他们酒醒后,发现大事不妙,谁都不敢承担责任,更不敢放宋玥走。   曹武甚至趁着兴致高,又来了一次。   他看着身材曼妙的宋玥,内心深处的恶魔被释放出来。   曹武决定,与其等宋玥去报警,不如把她留下来。   从那以后,长达一个月,他们白天将宋玥捆绑起来去上学,晚上便一起去狂欢。   宋玥不依,他们便打,越打越上头,他们发现,暴力也能给他们带来快/感。   宋玥想过逃跑,她尽可能地制造噪音,但都没有人理会她。   有一次,她甚至听到母亲的声音,就在曹武家门口,可母亲没有进来。   期间,曹武的奶奶去过房间,发现了被藏在床底下的宋玥。   她惊骇地倒在地上,却没有选择报警,而是默默的替孙子收拾残局。   直到最后一次,宋玥终于挣脱束缚,想要跳窗离开,却被曹武发现。   曹武暴怒,对宋玥大打出手,导致她内脏破裂。   宋玥的状态越来越差,曹武终于慌了。   他将所有人都叫到家中,一共四个恶魔,讨论如何入力宋玥。   其中一人的父母都是水泥厂的,他弱弱地提出,是不是能把宋玥直接水泥里。   可他们毕竟年纪小,不太懂具体怎么操作,最终商量下决定,直接把人丢进大油罐里好了。   浇上水泥,看起来就像是建筑垃圾,谁会没事去破坏水泥?   他们脑子实在不够灵光,考虑问题时也不够全面。   他们直接在水泥厂附近把宋玥封在了水泥里,接下来却不知道该把大油罐丢到哪里了。   而且他们拎不动。   就在这时,察觉到宋玥消失了的奶奶追了上来。   看着四个灰头土脸的恶魔,奶奶给曹亮打了电话。   隔日,大油罐便出现在工地里。   清晨的阳光是温暖的,可奔波了一整夜的警员们心却暖不过来。   他们看着手中的调查结果,不愿去相信,几个十四岁的孩子,竟然能造出这么一桩惊天大案来。   更让人心寒的是,白川和宋家人都知道这件事。   田琳趴在桌子上,含了两片药片,闷闷不乐道:“宋家人去找宋玥的,只有徐玉兰。她原本已经发现女儿好像就在三楼了,但被曹武的奶奶搪塞走了。”   “东窗事发后,徐玉兰立刻想到了曹家,连夜去找他。结果宋建国也跟着去了,曹亮许了很多好处,答应帮宋家的两个男生找个好工作、安排一个好学校,还给了一万块钱,宋建国就同意装傻了。”   “宋建民和徐玉兰没有话语权,说不上话。宋建民看起来好像无所谓,只有徐玉兰很生气,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习惯听男人的话了。”   “这案子太荒谬了,但凡曹家有个好人,都不会这样。但凡宋家有人在意宋玥,案子都不会拖这么久!”   更可怕的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曹亮竟然还要护着他那恶魔儿子。   晏昀见士气实在太低,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反正刘小军他们已经承认罪行,曹武肯定逃不掉了。这个案子影响很大,田琳,你回头和报社的同志联系一下,报道要尽量完整。”   田琳一怔,“你不是最讨厌和报社打交道?”   晏昀挑眉,“让你去,你就去,报道要尽快发出来,明白吗?”   林瑄禾笑笑,“凶手们的年龄有些特别,他是想借一下舆论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田琳恍然大悟,“好,我现在就去报社!非将他们的另一幅面孔揭穿不可!”   晏昀又看向林瑄禾,“你,跟我过来。”   就晏昀方才的行为,林瑄禾对他的好感倍增。   她听话地跟过去,“晏队,还有别的事嘛?”   晏昀说:“你不能一直住在办公室,我联系了个朋友,他家有一套空着的房子,在学校附近。不过面积很小,估摸着也就不到二十平,在筒子楼里,一大层得有二十户。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旁边就是派出所,里面住着好些民警,连盗窃案都没出过,去住吗?”   林瑄禾本以为自己还要费力气去租房子,她实在不了解这边的房价,操作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没想到一觉醒来,晏昀连这些琐事都帮她打理好了。   她猛地点头,感激道:“谢谢晏队,我会正常付房租的。”   “房租就不用了,”晏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坑你哥的钱,你先拿去用,另外你这两次都帮了局里,我向老郭给你申请了一些补助,钱不多,好歹能吃得好些。”   晏昀很愁,林瑄禾一个小姑娘,以后如果真的脱离林家,能过得好吗?   她毕竟还在念书,没法去赚钱。   林瑄禾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一高兴,就想友好地抱抱晏昀表达感谢,却被他躲开,“保持距离。”   林瑄禾想起什么,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忘了你喜欢阿姨。”   晏昀:“……”   他妈的!   两天后,曹亮和曹武终于顶不住,主动承认一切罪行,林瑄禾顺利拿到积分。   接下来半个月,林瑄禾一直在忙活新家的事。   新家面积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林瑄禾要好好布置家里。   她现在有不少林清钰给的现金,还有好几十个积分,已经算是个小富婆。   林瑄禾不仅买了自行车,还买了一个小冰箱。   作为一个现代人,已经在忍受没有空调的苦,她不能再离开冰箱。   九十年代的冰箱长得挺奇怪的,基本都是绿色的门。   冰箱很矮,还没有林瑄禾高,晏昀一看见小冰箱,就笑嘻嘻地指着冰箱说道:“呦,你的姐妹。”   嘲讽她矮。   林瑄禾考虑到还要靠晏昀搬家具,暂且忍了。   反正晏昀也就是个喜欢阿姨的怪叔叔。   大约是收拾新家太累,滕俊英的课上,林瑄禾昏昏欲睡。   滕俊英留意到后,无奈地敲了敲讲桌,道:“林瑄禾,你上次考的成绩是不错,但也不能骄傲啊,你得把成绩稳定住,难道下次还想再当最后一名?”   坐在林瑄禾身旁的严姿欲哭无泪。   现在的最后一名……就是她啊,没有瑄禾陪伴的日子,可真难过。   林瑄禾清醒过来,忙坐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睡了。”   滕俊英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上次是靠什么拿到了好成绩,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你的水平,林瑄禾,你要是再不用功,只怕下次又要和严姿作伴了。”   林瑄禾没吭声。   毕竟是她做错在先,在课堂上睡觉怪不尊重人的,滕俊英不高兴很正常。   骂两句而已,不掉肉。   然而滕俊英话音刚落下,敲门声便传来。   滕俊英嘟嘟囔囔地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后,眼前一亮,“晏昀?你怎么回来了,教师节到了?”   晏昀客气地笑道:“抱歉打扰您上课,我来找个人。”   滕俊英笑道:“好啊,你找谁?我们班里,还有你能看上的人?”   晏昀指了指教室最后面,“我来找我的顾问。”   滕俊英推了下眼镜,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出来是谁。   “顾问?咱学校除了你当年还没毕业就跑去当顾问了,还有其他顾问?不可能吧。”   晏昀把文件展开,“您瞧,刚把手续办齐,今早刚发生一起案子,需要林瑄禾同学去帮忙,您看您这边能放人吗?” 第35章   按理说, 晏昀是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他已经将文件展示出来,那肯定是真的。   可滕俊英还是将文件接过来,擦了好几遍眼睛, 仔仔细细看着。   班长也偷偷摸摸凑过来看热闹, “哇, 真的是瑄禾耶!瑄禾也太厉害了吧!我听说上一个学生时期就被叫到局里去帮忙的,还是那个叫晏昀的东西。我们瑄禾肯定比他强,咱班要出人才了!”   秃子摸着快要秃了的头悲痛欲绝, “我都没有机会去,她竟然……呜呜呜。”   “你应该开心!这可是我们全班的荣誉!”班长很有格局, “你哭什么, 太小心眼了吧。”   秃子怒道:“你懂什么!我在哭我可怜的头发!”   勤勤恳恳地努力学习, 头发一掉一大把,居然被倒数第一轻轻松松超过去了。   耻辱,简直是掉发界的耻辱!   滕俊英看了看文件,又看看林瑄禾, 内心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恩……瑄禾最近的确改姓了,上面的人的确是她, 可是……”   滕俊英想到自己刚刚讽刺过林瑄禾,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做错什么了?他只是平等地讨厌每个学习差的学生而已。   警员和医生, 都是涉及到人命的,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晏昀瞥了眼最后一排的林瑄禾,在心里计算她这一波要欠自己多大的人情。   晏昀客气地笑着,“林瑄禾同学观察力强, 头脑转得快,前段时间能快速破获水泥封尸案, 林瑄禾同学有很大的功劳,这不郭局委托我来请林同学过去,当然,郭局也可以亲自过来。”   晏昀的几句话,让原本鸦默雀静的教室瞬间热闹起来。   曾经的班级倒数不仅成为观点新颖的“学术新星”,甚至还被郭局专门请去做顾问。   先不提郭局,就说晏昀吧,那都是警院里不可磨灭的神话,能被晏昀赏识,那一定是有本事的。   林瑄禾同学的经历都可以被看作是传奇了!   看着大家羡慕的目光,林瑄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们口中所谓的“新颖观点”,都不是出自林瑄禾,林瑄禾只是学习课本,再加上总结经验而已,不是自己的东西,即便被夸奖了,也没什么可自豪的。   她乖巧地收拾好背包,起身问道:“滕老师,我可以去吗?”   滕俊英头痛得很。   又是晏队又是郭局的,这一层层压下来,滕俊英都想去撞墙。   女孩子怎么会适合冲在前线呢?真是前所未有。   滕俊英只希望,下次晏昀不要在自己刚刚批评过林瑄禾后过来,有点儿打脸。   “去吧,”滕俊英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既然是郭局的请求,我们当然要全力配合,今天会留课后作业,记得去问严姿。”   林瑄禾点点头,小跑着走到晏昀身边,“走吧。”   她先一步走出去,晏昀跟在她身后,像个小跟班似的。   滕俊英的眼睛都快跟着眼镜一起掉出去了。   都说晏昀脾气差还爱拽,怎么在林瑄禾面前就像被驯服的……恶犬似的?   可怕!   秋风吹落枯叶,铺成一条条金灿灿的小路。   秋意虽浓,阳光却依旧是瑰丽灿烂的,一碧如洗的天空黯然失色。   还是上课时间,校园内的学生不是很多。   林瑄禾跟在晏昀身后,听他描述案子,“目前来看,像是情杀案,死者是火柴厂的会计罗福来,今年三十七岁,有一女,妻子是火柴厂厂长的女儿,夫妻关系还不错。”   “发现尸体的地点是肉联厂的招待所,据说他是和一个年轻女子同住的,经过房间的客人发现门口有血迹,这才报案。”   林瑄禾听了个大概,好奇道:“既然知道是与年轻女子同住,应该有目击者,找到她很困难吗?为什么要特意把我叫过去?”   晏昀笑容温和,“自然是我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以后你如果发达了,记得报答我。”   林瑄禾一个字都不信,面无表情地看着晏昀。   晏昀轻咳一声,笑眯眯道:“别这么敏感,其实是林清钰来找我,说看你喜欢破案,希望我能带上你。”   “你不是最喜欢和他过不去了,怎么会答应?”   晏昀笑容愈来愈盛,“林清钰也是心疼你这个妹妹,我很理解,当然要帮忙。”   林瑄禾狐疑地看着他,仍然不太信。   晏昀说:“我用人格保证,绝对没有恶意。”   “田琳姐说你没有人格,不能用来发誓。”   “……,我用我下个月的工资保证,可以了吗?”   林瑄禾点点头,“我信你。”   晏昀:“……”   他的人格还不如工资能得到信任。   晏昀骑车子将林瑄禾带到案发现场。   前几起案子发现尸体时,死者基本已经凉透了,招待所的案子还不错,尸体还是热乎的。   这倒不是说冷热有何区别,只不过时间越近,能够发现的线索越多而已。   来到招待所门前,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   不远处的一个人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肉联厂招待所的字样,介绍了招待所目前的设施。   譬如是否有电视机,是否有可以使用的电话,还有餐厅和浴室的情况。   偶尔招待所也会派人举着牌子去揽客。   林瑄禾还没走过去,就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吊儿郎当的站姿、微乱的短发,幸而还有脸蛋拯救,一眼看过去,勉强还算好看。   林瑄禾不知道林景一为何会出现在招待所。   她只粗略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便收回目光。   既然已经从林家搬走,林家的事就和她无关了,虽然没能完成原主想要有家人的愿望,但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   林瑄禾只当没看到林景一。   但林景一在身边同门的提醒下,已经看到林瑄禾了。   “快看,又来了一个警员,长得真好看。”   林景一瞳孔放大一瞬,差点从原地跳起来。   早就听说林瑄禾已经开始参与案子,没想到是真的。   林景一看着林瑄禾极其镇定地走进招待所,难掩心中惊愕。   同门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傻了?怎么,你瞧上人家了?”   “滚滚滚,”林景一闷闷不乐,“那是我妹妹。”   “咦,你妹妹?你妹妹这么牛逼,已经是警员了?不对啊,我记得她读的好像不是警院。”   林景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是另一个妹妹!”   林景一心情复杂地看着林瑄禾。   这段时间赵淑佳和林茵几乎每天都在给他打电话。   赵淑佳念叨的只有一件事——林瑄禾从家里搬走了,而且不肯透漏新的住址,去学校找她,她也避而不见。   对此,林景一没放在心上,他可不觉得林瑄禾一个人能在脱离林家后过上好日子。   至于林茵,倒是没和他说过什么特定的话题,只不过每次给林景一打电话时,心情都很低落。   林景一旁敲侧击问了几句,才知道最近林清钰和林瑄禾的关系不错,林茵大概是心里有落差。   总之,所有琐事都围绕着林瑄禾。   现在再看见她,林景一的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他也想对这个从小就吃苦的妹妹好一些,但平心而论,毕竟是他和林茵相处的时间更长,林景一不希望林茵受到伤害。   至于林瑄禾,他们其实跟陌生人差不多,根本不了解彼此。   赵淑佳和林茵都已经抱怨过了,估计林瑄禾也不会消停,林景一只是想想,头就大了。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他正垂头丧气,林瑄禾又走了出来。   林景一神经立刻紧绷起来,生怕林瑄禾会过来找他。   让林景一没想到的是,林瑄禾只是粗略观察了招待所附近的环境,至于林景一,她根本就没看他。   目光偶然扫过,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好像他们根本就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没被找麻烦的林景一:“……”   有点儿难受。   他忍不住叫住她,“林瑄禾!”   林瑄禾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她很是冷淡地扫了他两眼,走过去问:“有线索?”   “呃,线索?那倒没有。”   林瑄禾转身便要走。   “你等等,”林景一蹙眉叫住她,“你就没什么想和我抱怨的?”   同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景一。   主动求抱怨是什么情况?   他这个同门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脑子坏掉了?   林瑄禾也觉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要找你抱怨的?”   林景一硬着头皮说道:“比如之前丢猫的事,还有妈和茵茵……”   林瑄禾觉得林景一的脑回路就和晏昀一样奇怪。   他大约是把自己的份量看得太重,以为林家所有人都想把他拉拢过去。   林瑄禾还要忙案子,懒得应付林家的事,便直白道:“我们不太熟,就算要抱怨,也不会找你,你放心。”   林瑄禾觉得自己说的很客气,她是单纯的想让林景一放心。   说完她便去忙案子了,只留林景一在风中凌乱。   他被……嫌弃了。   对,这就是被嫌弃了!   茵茵都说了,林瑄禾与大哥的关系很好,却不搭理他这个二哥,绝对是在嫌弃他!   林景一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他气哼哼道:“大哥真是疯了,干嘛要向着她啊,她就和妈说的一样嘛,没礼貌!”   在一旁被迫看了场戏的同门:“……”   疯了疯了,他还是头一次见主动找事,人家不搭理,就要骂人的。   林瑄禾回到招待所时,招待所的老板娘还在哭天抢地,“哪个挨千刀的,杀人杀到我这里了?我这才干了几年呦,家具都还是新的,现在好了,沾上命案了,以后让我怎么办?!我的命可真是苦呦!”   晏昀耐着性子听了十多分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敲着桌子制止道:“你到底还想不想找到凶手?”   不是晏昀耐性不好,实在是老板娘不讲武德。   哭了十多分钟,台词就一句,哪怕她编出一句新词来呢?   老板娘哭声止住,看了眼晏昀。   本是要继续哭的,但一看到晏昀黑着的脸,她就不敢再哭了,老老实实说道:“您有什么问题,您问。”   晏昀看了眼裴远,裴远会意地掏出本子准备记录。   “你说你看到罗福来和一个年轻女子一起来开房,女子的特征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老板娘说,“我可记得太清楚了,那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都什么天气了,还穿黑色丝袜,那裙子都能看到大腿根了。哦还有,她戴帽子,化着浓妆,眼睛黑了吧唧的,吓死个人。”   晏昀问:“她叫什么?”   老板娘把登记簿扒翻出来,“罗福来、张燕……喏,她叫张燕。”   晏昀头都没抬,“你确定查她的身份了?”   老板娘心虚地偏开头,不吱声了。   裴远拧眉道:“你也不查清楚了,就敢让她住下?”   晏昀似乎早已料到,随口说道:“总要赚点儿黑心钱,非得等出事了再有记性,对吧?”   老板娘缩了缩肩膀,不敢看晏昀。   晏昀又问:“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特征吗?”   老板娘拧着眉细细想了半晌,说:“身上的劣质香水味特别浓,她啊,肯定是在舞厅上班的,绝对是。看她的打扮,就不是正经人。”   晏昀抬眼,“你的意思是?”   “出来卖的呗!”老板娘说,“这个罗福来,八成是事后不肯付账,人家一生气,就把他敲死了。”   林瑄禾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听到这里才问道:“你说他是被敲死的?”   “是啊,我上去看了,哦豁,那脑袋都快开瓢了,我最近几天都不敢吃豆腐。”   林瑄禾看向晏昀,“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晏昀道:“等小李他们出来,你戴好鞋套和手套,就可以进去了。”   发现罗福来尸体的房间在二楼。   晏昀去学校找林瑄禾时,小李几人已经在勘察现场,林瑄禾上楼时他们基本上已经完成工作。   看见林瑄禾,小李主动打起招呼来,“瑄禾又来啦,这次尸体可不是你发现的了吧,你要是再做几次第一发现人,我都要怀疑你和尸体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了。”   算上张建明那次,好像这三起案子的尸体确实都是她发现的。   陈家的尸骨虽然不是她找到的,但是她提出了地下室很可疑   林瑄禾只能傻笑,“哪能每次都是我。”   “行,你进去看吧,”小李收起踏板,“我和老刘得赶回局里,老刘得验尸。”   说话间,刘法医和助理正把尸体放进收尸袋里。   林玄幻偷偷看了一眼,罗福来倒是西装笔挺,打扮得人模人样。   就如老板娘所说,他的后脑被人用重物敲击过,现场有大量血迹。   等刘法医几人离开后,林瑄禾才戴好手套和鞋套走进去。   她走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凶器。   招待所的房间很简陋,只有两张一米宽的床,和一张褐色的长桌。   长桌上有一个烟灰缸,前面放着两把椅子。   林瑄禾第一时间走到烟灰缸前,“嗨,兄弟。”   回答林瑄禾的是无尽的沉默。   凶器不是烟灰缸?   林瑄禾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水泥大宝宝。   水泥封尸案虽然已经结束,但林瑄禾没把水泥再交回去。   实在是当时将水泥敲得太碎,林瑄禾只拿了其中一小块,就算交回去也没有太大意义。   虽然大宝宝平时不太招人喜欢,但是找凶器时就能起到作用了。   林瑄禾说:“你唱首歌,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的兄弟。”   水泥大宝宝打了个哈欠,“好呀,我唱一首刚学的歌吧!”   大宝宝酝酿了会儿情绪,深情道:“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里面不仅有心房还有心室……”   “停!”林瑄禾扶着额,十分无奈。   这些凶器兄弟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唱出来的歌词怎么都这么别扭呢?   林瑄禾放弃依赖水泥大宝宝,决心自己找出凶器。   她又看了看房间,深吸一口气。   “呀,凳子老兄,最近过得好不好,要不要和我聊聊?”   “桌兄,不要总是沉默嘛,虽然沉默是金,但难得遇到能和你沟通的人,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   “嗨,这位床大哥,旁边是嫂子吧?你别怕,我可不是坏人,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今天被几个人睡过了,其中有罗福来吗?”   ……   给老板娘做完笔录的晏昀和裴远正巧上了楼,看到这一幕。   晏昀:“……”   裴远:“……”   他们对视一眼,互相鼓舞,“没事,人刚死,应该还来不及闹鬼。”   “对对对,八成是她脑子坏掉了,咱们还在呢,怎么会闹鬼呢?晏队你先进。”   “你进你进,可别跟我客气。”   “那怎么行?你可是我敬爱的队长,你先进!”   俩人还在门口僵持,林瑄禾转过身,好奇地看着他们,“闹鬼?这里有闹鬼的传闻?那就有意思了,该不会是凶手故意放出风声的吧?”   晏昀:“……”   有没有可能,她最像那个鬼?   虽然林瑄禾的行为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房间里的确没有凶器。   若房间没有凶器,就有些怪了。   林瑄禾问道:“老板娘看到女人离开时的状态了吗?她有没有带走凶器?”   “据她所说,她不会一直待在前台,她没看见女人离开。而且我去后门看了,后门常年不锁,凶手如果从后门离开,从老板娘的位置是看不到的。”   也就是说,招待所根本就是一个来去自如的地方。   没办法,现在的安全防范意识还没那么强,疏漏有很多。   这也是九十年代的破案率远不如后世的原因之一。   林瑄禾困惑道:“如果按照老板娘的说法,凶手就是激情杀人。这种情况下,凶器通常会选择手边的东西。房间里没有凶器,大概率是凶手带着凶器离开了,可我看这房间里,似乎也没少什么东西。”   晏昀说:“我已经和隔壁房间对比过,房间里确实没少东西。”   裴远不太理解,“这又怎么了?”   “房间里没少东西,说明凶器是凶手或者死者带来的。可死者是被重物敲击,虽然验尸结果还没出来,但从创口来看,凶器不会太小,”林瑄禾问,“你能想到,凶手和死者为什么要带一个不大不小的重物进来吗?如果不是蓄意谋杀,他们带什么重物进来,不会让别人觉得奇怪?”   裴远眨巴眨巴眼睛,“难不成……根本不是因为嫖/资有冲突,凶手是蓄意杀人?”   “不好说,”林瑄禾耸耸肩膀,“只能先找到凶器再说了。”   裴远已经完全放弃继续和林瑄禾比试的想法,他叹气道:“这一天天的,真是没个安稳的时候,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杀人不可?”   林瑄禾已经见怪不怪了。   让她在意的是,系统至今为止还没提醒她有新的任务,想来她是要先找到凶器,才能触发任务。   可凶器究竟是什么?如果被凶手带走了,任务岂不是开启不了了?   小李和刘法医都已经回局里,晏昀带着剩下的人做了走访工作。   晏昀还特意找来一个会画画的,当做临时画像师。   局里人员配备不够,没有专业的。   画出来的结果很不好,只能勉强认出对方是一个人类。   裴远看着这一言难尽的画,由衷赞叹道:“从死者的状态来看,确实是被人杀的,应该不是被狗咬死的。”   画像师:“……,滚蛋。”   林瑄禾本以为这起案子不会很难,可一下午过去,他们找的线索极其有限。   她看着几乎没记录什么的笔记本,有些郁闷。   想到马上就要回局里,林瑄禾索性先下楼,四处转转。   招待所的位置还不错,离火车站很近,平时应该不愁生意。   但正因离火车站近,招待所的管理才有些混乱,不正规,没能留下凶手的真实信息。   平日里,这附近就是人员混杂,经常有冲突。   林瑄禾总觉得,凶手是有意选在这里,而不是所谓的激情杀人。   一切要素都太吻合了。   她将附近的店铺都记在本子里,继续往胡同里走。   太阳已经落山,胡同里没装路灯,只能依靠路两旁的人家的光,勉强辨认路线。   林瑄禾拿出手电筒,向前照去,忽然瞧见一双锃亮的眼睛。   不远处,一只大黄狗正冲着她摇尾巴。   林瑄禾蛮喜欢小动物的,尤其喜欢猫狗,她笑着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大黄狗的狗头。   与此同时,水泥大宝宝在她口袋里亢奋道:“瑄禾瑄禾,那堆瓷器开始讲它们杀人的故事了,你要不要听!哇,好刺激,宝宝一个人听会害怕!”   四周诡异地安静了。   林瑄禾见四下没人,哭笑不得地敲了下它,“你把故事记牢,回家再告诉我。”   水泥大宝宝爽快道:“好嘞。”   林瑄禾又摸了摸大黄狗的脖子,正要离开胡同,忽然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呀,是同伴耶,这个人也杀过人呀?生杀呀?力气好大耶!” 第36章   突然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是男音, 年轻活泼,还带着一股子憨劲。   林瑄禾好似已经习惯这种声音,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不是人类在和她搭话后, 心里便有了数。   水泥大宝宝激动起来, “耶, 同伴诶!哥哥哥哥,你也杀过人吗?宝宝也是哦。”   “当然啦,我可厉害了呢, 我的同类这辈子都没做过这般潇洒的事!”   “我们可真棒!”   “可不,我们太厉害了!”   林瑄禾:“……”   互相吹捧的……凶器们。   林瑄禾一言难尽地看向声源——不停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一瞬间, 林瑄禾有些担心, 如果大黄狗是被利用了杀了人, 最后会如何处理。   大黄狗全然不知自己的危险处境,还在不停地摇着尾巴,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真。   大黄狗:“妹妹妹妹,不过你怎么和人类待在一起, 她能听到我说话,是不是也杀过人?”   水泥大宝宝:“不是不是, 她没什么用的,不过对宝宝很好, 宝宝才一直跟着她,宝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听到我们说话。”   大黄狗:“还是不要和人类纠缠在一起,人类很没用的,只不过是牙口好一点。”   林瑄禾:“……”   一瞬间, 她感受到了背叛。   身为一只狗,竟然在说人类的坏话, 这不科学!   猫猫狗狗不是人类的小天使吗?!   林瑄禾沉默良久,问:“如果没有人类,你们确定能杀死人?”   大黄狗的尾巴不摇了。   水泥大宝宝:“……”   挫败的气息不断弥漫着。   林瑄禾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打破了它们对自己的滤镜,很好。   当凶器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人们造孽太多,它们哪里有机会来当凶器。   在林瑄禾看来,它们也是受害者,人家好端端地当个刀切水果,非要拿去杀人。好好地当个身姿窈窕的绳子,非要勒死人然后烧成灰,可怜得很。   就在这时,熟悉又不太招人喜欢的系统音响了起来,“恭喜宿主成功开启新任务‘消失的凶器’,完成本任务,宿主可获得30积分,请继续加油哦。”   从积分来看,完成的任务越多,给的积分也更多。   林瑄禾如果完成这个任务,就有六十多积分,已经可以换很多东西了。   等完成任务后,她就好好逛一逛商城,看看还能不能换些没有科学依据的新奇玩意。   确定好积分,林瑄禾收回心思,在大黄狗面前蹲下来,亲切地摸摸它的头,“大黄,你叫大黄吗?”   没人回应。   林瑄禾又说:“小狗?小狗狗?汪汪?笨笨?皮皮?点点?”   一片寂静。   片刻,水泥大宝宝嗫喏道:“好难听的名字,你在叫谁呀?”   大黄狗:“不知道诶,谁的名字这么俗气?”   林瑄禾:“……”   她又又又一次被凶器嫌弃了。   林瑄禾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在叫你哦,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大黄狗憨笑着,“我没有名字,没人给我取名字。”   林瑄禾打量了大黄狗一番。   现在还没不流行养宠物,街上基本上都是中华田园犬,即便是有主人的狗,也会在外面疯跑。   光从外观看,和流浪狗没太大的区别。   “好吧,”林瑄禾说,“大黄,你能告诉我,招待所里的凶杀案和你有关系吗?”   大黄狗:“……,我不叫大黄哦。”   “好的大黄,你知道罗福来吧?”   “……”   “大黄你怎么了,是没看清凶手吗?”   大黄狗沉默好半晌,说:“是在招待所里,用我杀人的是个女人,有人把我交给了她,然后我就记不太清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林瑄禾十分感动。   这是第一个如此配合,还能提供些许线索的凶器。   不愧是人类的好朋友!   林瑄禾摸摸大黄的狗头,“好乖哦,你今天先和姐姐回家,姐姐家里有猫咪,你们俩一起玩儿好不好?”   就在林瑄禾试图把大黄带回家时,隔壁理发店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走出来。   她扫了一眼林瑄禾,朝大黄狗招招手,“球球过来,吃饭了。”   大黄狗立刻摇起尾巴颠颠地走了过去。   林瑄禾一怔,“咦,有主人的啊,叫球球?”   这不和她叫的皮皮、点点差不多吗?怎么就被嫌弃了!   林瑄禾走到女人面前,乖巧道:“美女姐姐,我很喜欢你家的狗狗,明天我可以再来找它吗?”   女人原本还觉得林瑄禾挺奇怪的,以为她是想把狗偷走吃肉,现在见她如此乖巧,顿时心花怒放,“随时来随时来,我家就在二楼,它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它可听话了,天天帮我看门,你想来就来!”   得到女人的保证,林瑄禾这才放心。   她静下心,细细琢磨起球球的话来。   凶手是女人无疑,但球球说,有人把它交给了凶手,怎么交的?   而且凶手是如何用狗杀人的?林瑄禾记得,晏昀说死者是钝器重击致死。   或许死者脑后的伤只是表象,死因另有玄机?   干想是想不通的,其他警员差不多已经完成任务回了局里,林瑄禾便先去找晏昀,搭他的顺风车一起回警局。   街上正喧闹着,沿街最火爆的是鸡蛋摊,大约是比别的地方便宜些,一堆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英勇地抢着鸡蛋。   林瑄禾买了些豆腐蛋糕当做晚饭,晏昀就在街旁等着她。   他的大长腿很优越,单脚撑着地,脑子里还在想案子。   想不通案子时,晏昀下意识就想去掏烟,手指都快碰到烟了,余光看到林瑄禾走过来,他叹口气,老老实实的把烟放回去。   林瑄禾留意到他的小动作,笑了笑,“晏队长,你人真挺好的,应该是个好男人吧?竟然还没结婚,真的好奇怪。”   林瑄禾是真心实意的在夸奖晏昀。   晏昀头脑还算聪明,有稳定工作,长得好看,家里条件还很不错。   最重要的是,晏昀三观是正常的。   就这条件,放在未来的相亲市场,怎么也算是优质对象了。   晏昀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这兄妹俩没一个好人,他可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的鬼话。   “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啊,”林瑄禾认真地回忆着,“你这几天去我家,除了要搬家具进去,都不会进门的,这是很绅士的行为啊。”   晏昀:“……,哦,是吗?”   他想到了冲他亮爪子的小黑猫,打了个哆嗦。   林瑄禾重重点头,“而且你平时对组员也很好,出了事,都是自己扛,从来都不会把他们推出去,是个称职的好领导。”   晏昀脊背渐渐挺直,飘飘然道:“确实,有的时候我都喜欢自己。”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优秀呢?   “是呀,”林瑄禾做到后座上,“所以一会儿你可以骑快一点吗?我急着开会。”   晏昀:“好嘞。”   他心花怒放地猛骑了几步,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确定这不是被套路了?!   ……果然姓林的没有好人。   到了局里,田琳几人都已经到了。   裴远取出小黑板,正在上面写写画画,见晏昀和林瑄禾进来,主动说道:“晏队,罗福来的关系基本上已经调查完了,另外我们在后门附近发现了一个耳环。”   裴远取出一个证物袋,交给晏昀。   耳环只有一只,从质地上看,是金耳环。   别说是九十年代,就算是后世,一个金耳环也值很多钱了。   晏昀接过耳环看了看,没看到血迹。   他将证物袋还给裴远,“收好,说不定会有人去找,这几天派人盯紧了。”   “好。”   林瑄禾则走到小黑板前,看着裴远理出来的人际关系图。   最中间的人是罗福来,罗福来的妻子是火柴厂的女儿,他自己也在火柴厂上班。他和妻子结婚多年,育有一女,女儿在读大学。   裴远介绍道:“罗福来的妻子叫桂美枝,女儿叫罗露。桂美枝嫁人后一直没有工作,在家全心全意带女儿。罗露还在念书,成绩不错,是林景一的学妹。哦对了,罗露来这里之前,一直和林景一几人待在一起,下午她和林景一一起去过现场。”   难怪林景一会出现在招待所。   晏昀问:“这小子和罗露关系匪浅?”   “那倒没有,同学们都说她是单身,只不过她和林景一有相同的老师,似乎会在一起做实验,林景一应该挺照顾她的。”   林瑄禾蹙蹙眉,问:“我和林景一是兄妹,需要回避吗?”   “暂时不用,”裴远说,“没查到林景一和罗露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因为你在,所以我解释一下林景一为什么会来。”   林瑄禾这才放下心来。   裴远笑道:“你放心吧,你二哥应该不会被杀,他和罗福来都不认识。”   林瑄禾耸耸肩,“我是担心不能参与案子。”   至于林景一的死活……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   裴远:“……”   好冷血的女子。   “行了,开个小会,”晏昀指着黑板问道,“罗福来在新市的关系网就这么简单?没有仇人?”   田琳去了罗福来工作的厂子,她说道:“这个罗福来七十年代下过乡,后来参加高考,考回了城里,回城后就和桂美枝结婚了。他的亲人都不在新市,他是在新市念的大学,认识桂美枝后就在新市定居了。”   “据他的同事们说,罗福来虽然是厂长的女婿,但在厂子里话比较少,脾气挺好的,从来都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架子,大家很愿意和他来往。”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他就是大家口中的老实人了?” 第37章   林瑄禾对“老实人”的观感不太好。   这本是一个正面的词汇, 但在后世的相亲市场,基本上已经被媒人祸害完了。   但凡是长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都能被称为老实人。   晏昀挑了下眉,“背着妻子与年轻女人一起去招待所的老实人?”   晏昀一句话击中要害。   田琳晚上没吃饭, 此刻正分享林瑄禾买来的豆腐蛋糕, 她边吃边说道:“你们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有多夸张, 我刚毕业那会儿,就有人托我妈给我介绍对象,对方离异不带娃, 比我大七岁,吹得天花乱坠。离婚诶, 我都没见过有几个人过了几年就离婚的。所以啊, 罗福来肯定是他们口中的老实人, 毕竟都没离婚。”   林瑄禾好奇道:“既然这么好,为什么离婚?”   “说是女方不能生孩子,”田琳压低声音,“你以后找对象, 可得擦亮眼睛,如果换成是男方不孕, 估摸着就不会结婚了。”   林瑄禾深以为然。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给案子定性,”裴远说, “根据招待所老板娘提供的消息,加上死者的钱夹目前还没有找到,极有可能是嫖/资没有谈拢,争吵之下, 凶手趁其不备杀人灭口。”   罗福来是正面倒地,位置在房间门附近, 他是在准备离开房间时,被凶手攻击的。   正面攻击还需要考虑双方的体力差距,若是手持重物偷袭,便可不去考虑这一点。   林瑄禾拧眉听着。   晏昀见状,问:“你有什么想法?”   林瑄禾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凶手真的是激情杀人吗?她究竟带了什么东西进去,既不会被怀疑,还可被当做是凶器?”   裴远说:“老板娘说过,年轻女人来时背了一个军绿色的单肩包,里面大概放了些重物,和死者吵起来后,就随手拿起来打死了死者,之后又把凶器带里现场。”   林瑄禾仍然没有被说服,“可按照老板娘的描述,一个打扮得像是边缘职业的女子,在‘工作’时背着军绿色单肩包,本身就很古怪,这一套并不搭配。我想……还是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讨论给案件定性的问题。”   否则林瑄禾实在无法想象凶手是怎么举起大黄狗往死者头上砸的。   如果死因真是后脑的创口,大黄狗身上唯一硬的地方也是头颅,两个头颅相撞,大黄狗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它长的又不是铁头。   裴远觉得林瑄禾考虑得有点多,“我以前办过类似的案件,案发地也是在招待所,不过当时死者是遇到了仙人跳,凶手威胁死者时,失手将其杀死。把见面地点约在招待所,本身就令人遐想。”   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林瑄禾没再反驳裴远。   晏昀见状,说道:“不管怎么说,与罗福来同进的女子是重要人物,她既然是以边缘工作者的形象出现的,就先往这方面查。招待所附近有几间理发店,裴远,你带几个人去摸一下,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少员工。”   火车站附近的理发店一般都有二楼。   明显上是用来按摩的,至于实际上是做什么的,成人都懂。   前段时间扫/黄行动打击了一批,但这行就算是在后世也不能完全杜绝,可谓是一茬接着一茬,源源不断。   裴远见晏昀竟然支持自己,立刻站直,激动地表态道:“晏队,我一定查出神秘女子的身份!”   说完,他朝林瑄禾嘿嘿一笑,接着高高兴兴地走了。   晏昀喊道:“别太晚,早点儿回去休息,明早再继续。”   裴远随意地摆摆手,显然没把晏昀的话放在心上。   裴远虽然与林瑄禾比试的心格外强烈,但在工作上,他的态度是没得说的,一向最积极。   田琳看着他的背影,笑起来,“裴远的两个哥哥都很优秀,他是他们家最差劲的一个,所以一直憋着一口气,想做出点什么,让他爹妈刮目相看。其实我觉得他已经很不错了,最近八成是被瑄禾刺激到了。”   林瑄禾不懂,“我?为什么?”   “你的哥哥们也很厉害啊,一个经商赚大钱,一个专注于学术,哦对了,你的那个姐妹,我也听说过,好像也挺优秀的,不过最近……”田琳想了想,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好像交了一个男朋友。”   林家人在新市小有名气,林清钰又是晏昀的朋友,田琳对林家的事还算了解。   林瑄禾点头,“我知道,不过家里长辈还不知道,不能乱说。”   “还是说一声吧,”田琳面露难色,试探道,“我今天去了趟派出所,正好遇见他们了,恩,怎么说呢,曾泽好像又因为打架被带过去的。他这人打架有点儿狠,将来不是进咱这,就是进医院,这对你姐妹来说可不是好事。”   林瑄禾自然是知道的,但就她的立场来说,实在是没法去劝林茵。   别说她们的关系剑拔弩张,就算是闺蜜,恋爱脑的劲头上来,都不一定能听她的劝。   林瑄禾想了想,说:“我会和林清钰说一声,他会去劝的。”   “唉,”田琳再一次感慨道,“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可不能只谈爱情,会吃亏的。”   田琳的感慨,让林瑄禾有些好奇她的婚姻。   不过这毕竟是个人隐私,林瑄禾没有多问。   闲聊几句后,刘法医和助理拿着验尸报告走进来,“晏昀!结果出来了。”   晏昀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助理将报告递过来,刘法医则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润过喉咙后说道:“尸斑指压褪色、角膜轻度浑浊、全身肌肉僵硬,我们是下午六点左右开始验尸,死亡时间大概在八小时前,也就是上午十点钟左右。我记得罗福来是在九点半登记进入招待所的,基本可以确定死亡时间。”   林瑄禾迫不及待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死因呢?”   “重型颅脑损伤死亡,”刘法医说,“是开放性的,非火器性的颅脑损伤,简单来说,凶手使用重物多次击打死者的枕骨,死者几乎是瞬间死亡。”   晏昀问:“凶器是什么?”   刘法医蹙起眉,“凶器还真是不好说,一般情况下,钝器伤的凶器就那么几类,包括……”   他一顿,看向林瑄禾,笑眯眯道:“瑄禾,这块背过了吗?”   刘法医身后的助理打了个寒颤。   又是突然提问,这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感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失……   然而林瑄禾却神色自如道:“棍棒类、斧锤类、砖石类。”   刘法医笑着点点头,“行,我就喜欢你这种熟悉法医知识的警员,聊起来方便。招待所这起案子的凶器,我个人是偏向于砖石类的,但又没法肯定。”   林瑄禾好奇道:“怎么说?”   “首先,它是一击多伤,也有挫裂创,这可能是砖石表面的不平整造成的。创口形态有短条形,可能是砖石突起的边缘位置?不过死者后脑表皮脱落得不算严重,你知道的,若是砖石击打,会与表面形成小角度,留下擦痕,而且创口内也没有石屑之类的碎屑,准确来说,创口内部的东西,都是死者自己的碎骨头,这就有些奇怪了。”   砖石与枕骨撞击,的确很难想象不会留下碎屑,除非凶手在砖石上包裹了其他东西。   晏昀越听,神色越严峻。   他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太妙。   林瑄禾追问道:“凶器的大小可以估算吗?”   “正方形或者长方形,长度在15厘米左右,再具体的,我就没法说了。”   林瑄禾的思路已经完全乱了。   若是按照正常断案的程序,她现在还能有些自己的观点,但问题是,她知道凶器是大黄狗。   大黄狗的头可没有15厘米长,它究竟为什么会说话?!   林瑄禾越想越乱。   她索性把大黄狗先放到一旁,按照正常思路思索起来,“晏队,凶手如果事先拿一个长十五厘米的石头进招待所,足以说明他不是激情杀人,而是早有预谋。除非他拿的这个东西,是随身携带也合情合理的,有这种东西吗?”   田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边,问:“会不会是保温杯?保温杯的硬度应该是够的。”   “如果是保温杯的形状,凶器就该是棍棒类了,不过再加上长度来推算,凶手还有手持一部分……”刘法医摇摇头,“形状不对,凶器是不规则的,保温杯很规则。”   田琳摊摊手,“我手边是没有了,我出门的时候,一般都会尽量避免拿重物,如果是去招待客人,那就更不会拿这种东西了。”   晏昀弯弯唇,“看来是预谋杀人的可能性更大,情杀或者仇杀,再或者是图钱,只有这几样了。不管是哪一样,就罗福来目前的关系网来看,都不现实,罗福来身上一定还有我们没查到的事情。你们再出去跑跑,我去见桂美枝和罗露,哦对了,田琳,你直接回家吧,别忙了。”   田琳已经有两个孩子,平时晏昀都会尽量让她按时下班。   她平日里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忙得很。   一般情况下,她也会领这个情,第二天工作时再更用心些。   然而今天,田琳却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们一起。”   晏昀皱皱眉,看过去,“家里出事了?”   “没有,”田琳勉强笑笑,“这不是想和你们并肩战斗嘛,我也不想一直被困在家里了。”   田琳说完,先拿着笔记本走了出去。   林瑄禾好奇道:“田琳姐是不是和丈夫吵架了?”   晏昀眉头越拧越深,想到田琳的丈夫,他没好气道:“那种人我都懒得吵,直接离婚比较好。”   “田琳姐的丈夫不好吗?”   “说不上来,就是不招人喜欢,”晏昀说,“你看田琳每天下班都准时回家,为什么?因为家里还有孩子要带,家务也都是她去做。她丈夫就是个甩手掌柜,每天下班以后往床上一躺,不做家务也不看孩子,除了嘴甜以外,我看他是没什么优点。”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据林瑄禾所知,目前新市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的模式。   女性在号召下纷纷走入工作岗位,但长时间以来,家务活由女性负责的习惯并没有改变。   田琳家里状况,是最普遍的状态。   林瑄禾生活的年代,这种情况在年轻人里才有所改善,不少男孩子会一起分担家务。   林瑄禾叹口气,“我这个人,一向劝分不劝和。”   “算了,”晏昀说,“明天你旁敲侧击问问她,我问不太好。”   林瑄禾点点头。   她正要和晏昀一起去见桂美枝,余光忽然发现好几张桌子上都放着梦想牌游戏机。   游戏机是林清钰公司的产品,都是最新款,价格不菲。   就队里警员的经济状况来看,很难想象能做到人手一台。   林瑄禾拿起游戏手柄,狐疑道:“晏昀,队里怎么多出来这么多游戏机?”   晏昀一听,笑容渐渐僵在脸上,他捏了捏喉结,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哦,别人送的。”   “送的?林清钰?”   “呵呵,”晏昀边说边往外挪,“我们可是好朋友,再说他林清钰财大气粗,送几个游戏机算什么?我平时还总和他分享案子让他过瘾呢,对不对?”   晏昀已经挪到了大门边上。   刘法医乐呵呵道:“今天早上林清钰过来了,每个人都送了一个,我们都有,以前我们可没这待遇。”   晏昀:“……”   这家伙懂不懂拿人家的手短的道理!   林瑄禾冷笑地看向晏昀,“喂,你们是达成什么交易了吧?”   晏昀笑容灿烂,“不会啊,怎么会呢,我们有什么可交易的。”   林瑄禾面无表情地放下游戏手柄,走过去,“和我有关?”   晏昀转身就跑。   林瑄禾三两步追上去,两人你追我赶,一直跑出警局大楼,进了院子。   晏昀跑步的速度极快,别说是现在锻炼不够的林瑄禾,就算是在后世,林瑄禾也不见得能跑得过他。   没多久,林瑄禾有些坚持不下来,恨不得直接拿出警棍把晏昀撂倒。   好在晏昀在院子里停下了。   林瑄禾立刻提速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凶巴巴道:“喂,你说清楚了,你们到底商量好什么了。”   凶完,林瑄禾才注意到面前多了两个人。   晏昀喘着粗气,看着林景一和罗露,随口回道:“他想知道你的近况,还想知道你搬去哪了。”   林瑄禾看了一眼林景一,又看了一眼晏昀,顺手掐住他胳膊,“你说我住在哪儿了?”   “疼疼疼,”晏昀打掉她的手,埋怨道,“掐怀了你赔医药费?”   林瑄禾的气依然没消。   晏昀明明就应该和她一起站队的嘛,怎么能答应林清钰呢!   真是过分!   林景一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他不确定道:“你们该不会是……晏昀哥,你喜欢瑄禾?可我记得林茵……”   “打住,”晏昀出声制止,目光瞟向罗露,“有事说事,别说没用的。”   林景一把没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明明记得林茵曾对晏昀有好感,可晏昀却完全不感冒,拒绝得很彻底,连个念想都没留给林茵。   当时林景一还觉得晏昀的眼光可真高,连他妹妹都看不上。   可现在看着晏昀和林瑄禾打打闹闹的,倒是十分和谐。   在林景一心中,林瑄禾可真不如林茵,毕竟林茵长得好看,还聪明,性格也好。光是性格这一条,林瑄禾就输了,哪家好孩子会离家出走的?   赵淑佳到现在还都以泪洗面呢。   林瑄禾完全没注意林景一,她一直看着罗露。   罗露年龄和林瑄禾差不多,长相秀气。   大约是得知父亲死讯后一直在痛哭,此刻她的双眼都是肿的,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林景一听了晏昀的话,忙介绍道:“晏昀哥,这是罗露,她想和你们谈谈。罗露,晏昀哥是我哥的朋友,他旁边的这位叫林瑄禾,是我妹妹,他们会帮你,你放心好了。”   罗露和林景一是同门,虽然不是同一届的,但因为一起帮同一个老师干活,所以还算熟悉。   罗露知道林景一似乎有个妹妹在读警院,就请他帮忙牵个线。   林景一和罗露打过包票,他对队里很熟悉,一定会帮她。   毕竟是亲妹妹,不管他们有什么摩擦,林瑄禾肯定还是会帮忙的嘛。   然而林瑄禾的态度看起来却有些奇怪,对于林景一的介绍,她完全没在意。   甚至还解释道:“我们虽然是兄妹,但是不太熟悉,不过只要你配合我们调查,我们该做的一定会做。”   林景一瞬间尴尬了,“不是,什么叫不太熟悉?你是我亲妹妹诶。”   “确实不太熟悉,”林瑄禾疏离道,“我们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上次见面还为了林茵在吵架,怎么能算熟悉?”   林景一张了张嘴,好像不认识林瑄禾这个人了。   他明明记得两个月前赵淑佳在提到林瑄禾时,还说这丫头费尽心思想融入林家。   从前林瑄禾见到他,也的确乖乖巧巧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好像自从上次见过面后,一切就都不太一样了……   “我们,我们……”林景一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他和林瑄禾熟悉的证据。   晏昀听了却奇怪道:“为什么会因为林茵吵架?”   “她担心我回来后会影响到她吧,”说起这些事,林瑄禾就像在说家常一样,全然不在意,“所以总是莫名其妙地要在大家面前表达对我的关心,但又总是暗搓搓地踩我一脚,让人不爽。”   林景一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头脑一热,顾不得罗露的事,反驳道:“茵茵哪有踩你一脚?你别诬陷茵茵,她这个人最心软了。”   林瑄禾懒得和林景一争辩,“随你,反正这是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一听林瑄禾要和林家撇清关系,林景一更头大了,“我都还没说你离家出走的事情,不就是一只猫吗?你至于吗?猫都找回来了,你还闹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妈这几天有多伤心?”   林瑄禾嗤笑一声,“那就麻烦你转告她,如果真的关心我在意我,就拿到明面上来,直接对我好。而不是在张嫂扔了我的猫后,她还会帮着张嫂说话。还有,我警告你,不要说只是一只猫的言论,猫会一直陪着我,你们呢?你们除了指责我,还做了什么?”   林景一一口气憋在胸口,蠢蠢欲动,就快炸了。   他想列举林家人对林瑄禾的好,可仔细一想,还真没找出什么来。   赵淑佳一直在抱怨林瑄禾的行为举止,张嫂更甚。   大哥对这些事不太关心,至于林茵……好像也没帮林瑄禾说过话。   林景一眨巴眨巴眼,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他人面对林瑄禾的反应,好像的确都是指责。   林景一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起码我还想着给你买运动鞋吧?”   林瑄禾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是给林茵买的时候,顺便给我买的吧?谢谢你,但我没带走,还在家里,你可以转送给林茵。”   林景一:“……”   被她说对了。   林景一心里不太舒服,尤其是不舒服,还找不到反驳林瑄禾的话,心里就更堵了。   他还试图为自己找下场子,就看到晏昀刀子似的目光投了过来,“林景一,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景一讪笑一声,什么都不敢说了。   从林景一的角度看,晏昀比他大哥还不好惹。   大哥起码还要顾及着不要把他打残,可晏昀这货熟知怎么打判刑最低,甚至可能不会被判刑。   不能惹不能惹。   晏昀看向罗露,“你有事找我们?正好我们打算去你家,你进来吧。”   说完,晏昀又剜了一眼林景一,“你赶紧滚回家,再跑过来胡说八道,小心挨揍。”   林景一立刻扯出微笑,“晏昀哥再见,罗露再见,林……你也再见。”   林瑄禾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走。   林景一:“……”   这家伙果然不招人喜欢!   林景一生了一肚子气。   气林瑄禾,也是在气自己。   回家以后,他一定要把最近的事情列出来,他就不信了,林家每个人都很好,怎么可能连一件对林瑄禾好的事情都找不出来?   绝不可能!   林景一气鼓鼓的往家里走。   最近几日,林茵和林清钰每日都回家住。   从日期来看,应该是在林瑄禾离开后没两天就回来了。   林景一进家门时,赵淑佳正和林茵坐在沙发上说话。   看见她们和睦的样子,林景一心中一暖,不适感总算被冲散一些。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茵茵知道心疼人,林瑄禾惹出来的祸,还得他们来收拾残局。   林茵见林景一回来,温温柔柔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和赵淑佳继续聊道:“如果妈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学校找找她,你们好好聊聊,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景一换好拖鞋走过去,连连点头,“还是茵茵知道疼人,瑄禾太过分了。”   “二哥,别这么说,”林茵说道,“毕竟是张嫂丢猫在先。”   林景一很是感动,茵茵多好,还会帮瑄禾说话呢!瑄禾竟然还说茵茵总是暗搓搓地踩她?哪里踩了,分明是在抬高她嘛!   他真该把林瑄禾一起带回来,让她看看茵茵有多好。   不等林景一嘚瑟完,他又听林茵继续说道:“不过就因为一只猫,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过分了。张嫂都在咱家这么多年了,瑄禾她……唉。”   林景一怔了一怔,许是林瑄禾刚说过林茵暗搓搓踩她,便在脑子里琢磨起林茵的这句话来。   ……   好像不是在夸林瑄禾。   张嫂正在厨房里干活,闻言适时说道:“我也是为咱们的安全考虑,猫狗什么的都不干净。”   “是啊,”林茵说,“我听说还有人会对猫毛过敏呢,瑄禾该提前调查清楚,再把猫带回来的。”   赵淑佳的眼眶还红着,晕晕乎乎地听着二人的对话,“也是,瑄禾不该把猫带回来。”   林景一:“……”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会错意了。   林景一小心翼翼问道:“妈,我记得你好像同意瑄禾把猫带回来了?”   张嫂撇嘴道:“那是后来才说的嘛,又不是提前说的。”   林茵微微一笑,轻轻拍着赵淑佳的肩膀,“我想瑄禾也是好心把猫带回来,没考虑那么多,妈,要么我就替张嫂去道个歉,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看着你消沉下去了。”   林景一眨巴眨巴眼睛,翘起二郎腿。   这些话,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林茵要替张嫂道歉,乍一听很懂事,但赵淑佳肯定不能同意啊?   果不其然,赵淑佳听了林茵的话,立刻急了,“怎么能让你去道歉,要去也是我去,好了好了,别想太多,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如果去了,她肯定又要生气,唉,瑄禾这孩子,脾气变得不太好了。”   林景一:“……”   他有点儿听不懂几个人的对话了。   不过他还懂逻辑,茵茵说完这些话后,妈对瑄禾的印象好像的确是便差了。   ……   这应该不是好话?   张嫂收拾完厨房走出来,说话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林清钰没回来,才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就放心吧,她就是吓唬吓唬我们而已,她肯定舍不得林家的钱。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初她离开溪家时有多坚决,她可不想离开林家,咱就别理她,过段时间她自己就会回来了。”   林茵犹豫道:“溪家……也许她有特别的原因,才不愿意回去吧。”   “能有什么原因?”张嫂嘴叭叭的,“再怎么样,那都是把她养大的家,她现在的行为就是忘恩负义。以后她会怎么对咱林家,还说不准呢。”   林景一听得头有些晕。   他蹙着眉起身,林茵见他神色不好,担忧道:“二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不知为何,听到林茵的声音,林景一打了个哆嗦。   他摆摆手,一声不吭的上了楼。   林家所有人在林景一眼中,都是极好的人,他一直很庆幸自己能生活在林家。   做林家的孩子,实在是幸福得很。   可方才,他似乎有些不认识他熟悉的家人们了。   为什么有关林瑄禾的事情讨论到最后,都会被归纳成她的错?   为什么林茵说完话后,赵淑佳就会更嫌弃林瑄禾?   林茵在怕?怕什么?怕林瑄禾抢走她的地位?   不会啊,他们和林茵一起长大,早就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就算他们对瑄禾好,也绝对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啊。   林景一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   十几分钟后,林清钰回家,正要回房间,被堵在楼梯口的林景一吓了一跳。   他拧眉道:“你挡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林清钰,林景一像看到了救星,他抓住林清钰的胳膊,哀求道:“哥,你就告诉我吧,茵茵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瑄禾啊?我怎么觉得她说话的方式怪怪的?”   林清钰一怔,继而拍了拍林景一的头,欣慰道:“我们景一长脑子了,真不错。”   林景一:“……”   什么叫他长脑子了?   他可是从小到大的第一名,第一名!   林景一扒着林清钰的胳膊不想松,“你就跟我说明白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林清钰甩掉他的手,懒洋洋道:“你不用多想,对瑄禾好一点,对茵茵也好一点,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林景一茫然地看着林清钰,听不太懂他的话。   对两个人都好一点?   可他仍然不知道,茵茵究竟是不是讨厌瑄禾啊?!   一楼,赵淑佳和张嫂还在小声议论林瑄禾的事。   林景一站在二楼的阴影里,看着她们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模样,心情更是低落。   在他印象中,妈妈和张嫂是绝不会如此的,尤其是赵淑佳,一直认为背后议论别人是农村妇女才会做的。   他叹了一口气。   她们还说什么林瑄禾过段时间就会自己回来,就他今天见到的林瑄禾,恐怕八抬大轿都抬不回来。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   夜空如墨,过了八点钟,限电的区域陆陆续续关了灯。   市局有特别供电,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会客室内,晏昀和罗露面对面坐着。   “你的意思是,你见过你的舅舅和你父亲起冲突?”   罗露大约是第一次来局里,神色一直很紧张,她点点头,说:“不是小冲突,舅舅一直不喜欢我爸,他觉得我爸配不上他,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我爸在工作上没配合他,他一直记恨着我爸。”   林瑄禾负责记录罗露的话,听到此,她抬起头问:“只是工作上不配合,不至于杀人,罗露同学,你还是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才能尽快破案。”   罗露却支支吾吾起来,“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他们吵过架……”   她不安地低下头。   审讯犯人的次数多了,对于心理素质差的人,林瑄禾只要看一眼,便知道对方有没有在说谎。   罗露的状态,明显就是说谎了。   林瑄禾把笔记本推给晏昀,“晏队,你来。”   晏昀一怔,拧眉看过来,“记得没问题,怎么了?”   “我手酸了,”林瑄禾起身,“你来记。”   晏昀:“……”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才是队长。   ……   他真的是队长吗?   晏昀接过笔,眼睁睁看着林瑄禾走到罗露身旁坐下。   她尽可能地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你可能是担心有些事情会影响到你的家人,但你要考虑清楚,现在发生的是人命案,而且受害人是你的父亲,你想看到他死不瞑目吗?退一步说,如果此事是你舅舅没理,你也没必要帮他隐瞒对吗?”   罗露眉头动了一下。   林瑄禾见状,再接再厉道:“我们都是新社会的新青年,祖国的未来还要靠我们建设,我们怎么能徇私枉法呢?我们可是祖国的将来呀。”   晏昀听得耳朵疼。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谁会因为这几句假大空的话就招了?   晏昀吐槽完,抬眼看去,目光刚移到罗露身上,就见她激动地抓住林瑄禾的手,“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说!”   晏昀:“……”   罢了,这个队长让林瑄禾去做也行。   据罗露交代,她在火柴厂上班的舅舅,一直有贪污行为。   舅舅希望罗福来能帮他做个假账,被罗福来拒绝。   这件事情已经快掩盖不住了,舅舅软硬兼施,罗福来都没答应。   两日前,他们刚吵过架,舅舅气急时,曾扬言要找人打死罗福来。   罗露担心母亲会顾及到自己的兄弟,所以才偷偷来找晏昀和林瑄禾。   罗福来的死,的确有仇杀的可能性。   晏昀调来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料,但因为时间已晚,新市人睡得早,好多人已经睡下了,具体的调查只能等第二日再说。   晏昀打着哈欠,打算先送林瑄禾回家。   林瑄禾不想回去,她还惦记着大黄狗,便找借口道:“我今晚吃多了,想消化消化,我自己走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跑。   晏昀及时地扯住她的衣领,眼皮都没动一下,“少胡说八道,消化不好就去厕所,赶紧去,我等你。”   林瑄禾背对着晏昀,鄙夷了他一秒钟。   不过林瑄禾知道,晏昀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想到球球估计也已经休息了,只好先作罢,“好吧,我去趟厕所,马上就回来。”   在办公室里等林瑄禾的途中,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晏昀正翻看罗露舅舅的资料,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飘了进来。   晏昀打量他片刻,蹙眉道:“林景一,你又抽风了?”   林景一满脸困顿,“哥,我是真想不通,我一定要问清楚。”   晏昀奇怪道:“什么?罗露的事?”   “不是,是我家的事……”林景一急切地走到晏昀身边,恳求道,“你就告诉我吧,行不行?你说茵茵她……茵茵她真的不喜欢瑄禾吗?她真的想让其他人也不喜欢瑄禾?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晏昀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挺了解林茵。   而且也听林清钰说了一些事情。   有些把戏,对他们这些老家伙而言实在太明显,只有当事人才会觉得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晏昀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景一,“就想问这个?”   林景一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晏昀勾唇一笑,拍了拍他的头,说:“孩子真是长大了,都开始长脑子了,啧。”   林景一:“……”   谁在说晏昀和林清钰是塑料兄弟他和谁急! 第38章   有郭局签署的文件, 林瑄禾可以光明正大不去上课。   其实现在的课程对林瑄禾来说没有太大意义,毕竟她已经在资源更丰富、技术更先进的条件下完整地学习过一遍,她记忆力好,知识点记得还很牢。   原主本来也快要去局里实习了, 但按照她先前的成绩, 恐怕只能找个地方派出所做个文职。原主一直梦想着能做刑警, 她如果能看到林瑄禾正在做的事情,大约也会很开心。   林瑄禾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规划得满满的。   要去见一见桂美枝,还要再去趟火柴厂, 查罗福来和罗露舅舅的纠葛。   最重要的是,她还要去找大黄狗, 找出被凶手隐藏起来的凶器。   林瑄禾早早起床, 给小黑猫准备了早餐。   她煮了些蔬菜和肉, 碾成泥混在一起,小黑猫不仅不挑食,还能大口大口的吃粮。   一点儿猫猫的秀气都没有。   林瑄禾笑眯眯地默默它的小脑袋,然后愁眉苦脸地去铲屎。   真不明白, 为什么猫猫这种小天使为什么也会排泄。   而且味道还……她需要猫砂!猫砂!   林瑄禾现在住的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 该有的都有。她和晏昀的朋友商量好了,她每个月支付二十块租金, 直到林瑄禾找到新的住处。   有个固定的小窝,林瑄禾已经很满足了,等她再攒攒钱,就直接去买一套房子。   挑最好的地方, 拆最昂贵的迁!   简单收拾过屋子后,林瑄禾和小黑猫告别, 背上挎包离开家。   挎包里不再放书本,而是放着试剂条和警棍,这是目前为止林瑄禾从商城里换的全部东西。   林瑄禾先去了案发现场附近的理发店。   她昨天有和理发店的姐姐打招呼,姐姐还记得她,见她又过来,掐灭手中的烟,笑着迎过来,“又来找球球玩了?球球,快过来。”   大黄狗从二楼摇头摆尾地跑了过来。   它拼命地朝林瑄禾摇尾巴,看起来很欢迎她。   林瑄禾摸摸它的狗头,道:“比昨天更好可爱了耶。”   “难得你喜欢它,我爸一直觉得我有病,孩子都养不起了,还要再养一只狗。”小姐姐感慨道,“他都不知道,就是因为有球球,我才能坚持去赚钱养娃呢。”   林瑄禾略有讶异,“姐姐已经结婚生孩子了?看起来好年轻,而且身材好好哦。”   对于真心实意的赞美,大家总是喜欢的,小姐姐“噗”地笑出声,道:“我啊,已经30岁了,孩子已经两岁了,不过我可没结婚。”   林瑄禾不解地看着她。   小姐姐大大方方道:“孩子是客人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我怕再打掉,以后就怀不上了,就生出来了。”   林瑄禾抬头看了眼理发店的招牌,恍然明白,这家理发店的性质和裴远口中的理发店是一样的。   可不知为何,小姐姐并没有避讳谈及此事,林瑄禾不但没有反感,心中甚至生出些对她的好感来。   林瑄禾想了想,说道:“姐姐,附近的招待所好像发生凶杀案了,听说凶手可能是这个职业的,你一定要小心呀。”   小姐姐摆摆手,“不是我们这片的,我们这片的人我都很熟悉,昨天来个警察,我看了画像,看穿衣打扮,肯定不是这片的人。”   林瑄禾一听,心思动了动,试探着问道:“画像中的人你见过吗?”   “没啊,”小姐姐说,“一次都没见过,奇怪吧?如果是经常在附近招待所接客的,我肯定都认识。”   林瑄禾听后,心里有了数。   果然,他们先前的侦查方向是错误的,凶手是在故布疑云。   林瑄禾笑眯眯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姐姐会遇到危险呢,不过就算遇到危险,大黄狗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林瑄禾话一转锋,期盼道:“姐姐,我可以带球球去散步吗?我家里不让养狗,前些日子我养了一只猫,还被家里人丢出去了,我……”   养猫猫狗狗的人最听不得这话。   “什么?!都养了,竟然还丢出去了?!呸,猫狗也是生命啊!太过分了!你带它去玩就行,它天天在外面玩儿,知道回家的!”   林瑄禾道过谢,拉着球球欢欢喜喜地走了。   等走到没人的胡同,林瑄禾左看看又看看,带着球球跑了进去。   林瑄禾在大黄狗面前蹲下,“你和我说说,凶手到底是怎么用你杀人的好不好?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罗福来真的是被活活打死的。”   大黄狗坐在地上,哈达哈达地吐着舌头,朝林瑄禾开心地笑着。   林瑄禾双手托起它的头,“你告诉我,我以后绝对不叫你大黄了,就叫你球球,怎么样?”   大黄狗舔了舔林瑄禾的手,不为所动。   林瑄禾困惑地看着它,继续诱惑,“我再给你两个大骨头?超大的,我给你风干好,保证你吃了不拉肚子。”   大黄狗尾巴摇了起来。   林瑄禾以为它是同意了,期盼地看着它。   可等了许久,大黄狗都没开口。   林瑄禾蹙蹙眉,道:“条件这么好,要是晏昀的话,一定会同意的。”   水泥大宝宝打了个哈欠,“人类也喜欢吃骨头嘛,好奇怪哦,宝宝就不喜欢吃,尸体什么的太难消化了。”   林瑄禾:“……”   倒也不是每个人类都有机会吃尸体的。   林瑄禾问:“球球怎么不说话了?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诶,宝宝昨晚被吓坏了,瓷器光讲故事吓唬宝宝,宝宝一夜没睡,刚补好觉。”   按理说,凶器之间是可以畅通无阻地沟通的。   水泥大宝宝能和瓷器对话,就说明了这一点。   昨日它们明明也对话了,可今日,为何大黄狗怎么都愿意开口?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林瑄禾心中忽然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她仔细检查起大黄狗的身体来,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受伤的痕迹。   球球是小姐姐的宠物,小姐姐怎么也不可能把它交给陌生人才对……   凶器不是球球。   可昨天,球球分明和她对话过,凶器究竟是什么?   林瑄禾有了一个不太妙的想法,但还不敢确认。   她忧心忡忡地牵着大黄狗往回走,路过商店时,买了一斤白糖和两斤苹果。   白糖用牛皮纸包好,连带着苹果一起送给小姐姐。   小姐姐讶异地看着林瑄禾,“只是把球球借给你而已,怎么能收你的东西?你快拿走。”   “没关系的,球球很听话,我很喜欢它,以后说不定还会来找它玩呢,”林瑄禾把最近流行起来的塑料袋塞进小姐姐手里,“姐姐,抽烟对身体不好,多吃水果吧,球球也可以吃苹果。”   东西都已经塞了过去,小姐姐就不好再推脱了,她笑着朝林瑄禾摆摆手,“那就谢谢你了,以后再来玩哦。”   林瑄禾礼貌地说了再见,然后才走。   看着林瑄禾的背影,小姐姐有些恍惚。   她家是农村的,家里很穷。   刚成年,父母就想把她嫁出去换彩礼,好给哥哥娶媳妇。   她喜欢读书,见识过书上顶天立地的女性,她以为,女人的目标绝对不该只有嫁人而已。   为了改变命运,她独自一人来到城市打拼,可她没根基没背景,被人骗到这里,被迫出卖身体。   攒了些钱后,她也想过换一个工作,她也想进厂子,做一个有头有脸的工人。   可她实在没法直接和家人断了联系,爸妈知道她赚了不少钱后,不断催她邮钱回家。   哥哥娶媳妇,弟弟媳妇,哥哥生孩子,弟弟生孩子,都少不了她帮忙。   做别的工作没有这行来钱快,她就被迫留下了。   这附近,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在少数。   抽烟是常事,喝酒也是常事,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抽烟不好,多吃水果。   至于爹妈,联系她只有一件事,打钱而已。   忽然有些委屈。   她蹲下来,抱住大黄狗,喃喃道:“要不……我们再试试换个工作试试?”   说不定,还会遇到下一个对她好的人呢。   离开理发店后,林瑄禾又在招待所附近转了一圈。   她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地蹲在路边,和石头说话,“嗨,有没有兴趣聊一聊?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能听到你说话。”   或者是鬼鬼祟祟溜到废铁旁边,“兄弟,最近喝过血吗?”   尽管林瑄禾很小心,还是不免被人看到。   路人总会同情地看着林瑄禾,感慨道:“唉,又多了一个傻子,生活真是把我们压垮了呦。”   一整个上午,林瑄禾都一无所获,她暂时排除还存在另一凶器的想法。   林瑄禾去路边吃了一碗阳春面,又往火柴厂赶去。   中午进出的工人多,罗福来的死传得沸沸扬扬,已经炸锅了,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是被仙人跳了,真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我喜欢他很爱他女人。”   “爱个屁,你们是被他骗了,我可听说他经常去P,他还和他大舅子一起去过。他大舅子玩得多花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混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好人。”   林瑄禾听了两句,便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俩人丝毫没注意身边多了个奇怪的人,反而拉着林瑄禾一起聊起来,“你说说,罗福来像不像是会去P的人?他根本就不爱他老婆。”   林瑄禾故作惊讶,“我听说他对他老婆唯命是从啊。”   “嘁,能不唯命是从吗?他老婆是厂长的女儿,他要是对他老婆不好,还能留在厂子里工作?我的意思是,他啊,表面上对老婆好,其实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了。”   林瑄禾好奇地追问:“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女工压低声音,说道:“我亲眼见过,他拿着一块女人的手帕偷偷看,上面还有绣花呢。正好他老婆去了,他慌慌张张地收起来了,你说说,这能没鬼吗?”   裴远调查罗福来的人际关系时,没提过罗福来在外面有固定情人。   林瑄禾拧拧眉,问:“你确定吗?不是看错了吧?”   “怎么会呢?”女工撇撇嘴,“而且他下班以后的最不愿意回家的,天天留在厂子里,厂子这两年效益不好,哪里来那么多活儿?他是会计,总有闲下来的时候,就算很闲,他也要在办公室待到很晚才走。”   女工丈夫的办公室和罗福来的办公室很近,她经常去找丈夫,平时观察罗福来也要多一些。   偶尔还会听自家男人讲厂子里其他男人的八卦。   男人嘛,都是一个德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经常口嗨。   这些消息都是先前裴远没打听到的。   林瑄禾一一记在心里。   女工又说了几句,不过意思大同小异,大约都是罗福来不爱妻子,在外面有情人。   林瑄禾想起罗露提到的事情,又问:“你方才说,罗福来和他大舅子一起去P过?看来他们感情很好啊。”   “原来是很好,但最近不好了,天天吵架。”   “为啥?我好像没见过他们吵架诶。”   “还能为啥?”女工翻了个白眼,不过不是朝林瑄禾,“罗福来那大舅子,哦,就是桂明宇,桂明宇那家伙,一直都很能玩儿,不仅P,还赌,厂长都管不了他。”   “最近他好像在找罗福来帮忙,罗福来不愿意,俩人天天吵架。你自己想呗,厂子里的人找会计帮忙,能帮啥?”   “唉,其实罗福来人还不错,”另一人说道,“对我们都挺好的,我还挺喜欢跟他接触的,没想到竟然就死了。”   两人又感慨了一番命运无常。   林瑄禾大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罗露没说谎,罗福来和桂明宇之间的确有矛盾,不过他们从前既然交好,甚至还有可能一起去P,桂美枝不见得不知情。   看来她得先去见一见桂美枝。   林瑄禾离开火柴厂,往家属院走去。   在家属院,桂美枝算是生活的不错的。   毕竟父亲是厂长,男人是会计,会计也算是个肥差。   平日里,桂美枝就留在家里做做家务,照顾孩子。   罗露长大以后,桂美枝闲暇时间更多,这两年经常出去打麻将。   林瑄禾得知这一点后,先去了家属院大门口的商店。   商店里面有一间小房间,是专门用来打麻将的,要不要花钱不知道,反正对外肯定是宣称不花钱的。   林瑄禾走进去,看到小房间里围了不少人,都是生面孔。   林瑄禾仗着自己身材娇小,歪歪扭扭地挤了进去,探出小脑袋,“美枝姨来了吗?”   一个叼着烟的发福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在不在,老公都死了,怎么可能还来打麻将?”   林瑄禾惊呼一声,“罗叔死了?!怎么会!我上个星期还见到他了!”   打麻将的地方吃瓜群众最多,他们见林瑄禾似乎还不知道此事,热心地科普起来,“就是昨天的事,哎呦,我们听到的时候都吓死了,谁能想到我们身边的人会被杀呦。”   “可不是么,不过只要你不乱搞,就不用担心,老罗是在招待所被杀的,啧,有家不会去招待所,你猜他是去干啥的?”   林瑄禾继续做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怎么会!美枝姨和罗叔的感情很好啊!”   话音一落,便有中年女人神秘地笑起来,“那都是表象,美枝私底下抱怨过几次,说是福来不乐意回家,还不愿意陪她去娘家。福来娶美枝,毕竟是福来高攀了嘛,我估摸着,他心里也不平衡。”   林瑄禾捕捉到关键信息,“美枝姨不满意罗叔吗?真是好奇怪哦,我以为美枝姨很爱罗叔呢。”   “感情肯定是有的,”女人说道,“不然她干嘛不去找个更好的,非得和一个穷小子结婚?不过这罗福来对美枝有没有感情,那就不一定了。现在好了,他临死还搞出这种事,美枝的脸算是被丢尽了。”   几句话说完,林瑄禾大体理清了罗家的关系。   林瑄禾一边叹息着,一边找借口离开。   她昨天特意问过桂美枝家的位置,从商店出来后,直接按照地址找去。   意外的是,林瑄禾在桂美枝家楼下遇到了晏昀。   除了晏昀外,裴远也在,两个大老爷们蹲在楼下发愣。   林瑄禾走过去,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不上去?”   晏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低下头。   裴远则郁闷道:“田琳姐在上面。”   “她自己问话?”   “不是问话,在陪着哭呢,”裴远叹口气,“一见到我们就开始哭,一个问题都没问呢,哭到现在了。你知道成卷的卫生纸不?挺贵的那种?一卷纸都用完了,她还没哭完,唉,有钱人真好,我都舍不得用卫生纸擦屁股。”   每次去厕所,都随便撕点儿写字的纸,怪疼的。   桂美枝竟然能用一卷纸来擦眼泪,裴远都羡慕了!   林瑄禾拧拧眉,嘀咕道:“哭这么久?她是成年人了,好歹忍一忍,配合你们问完话再哭吧?”   “你别这么说,”裴远想到方才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她真的挺爱她老公的,老公莫名其妙死了,还是死在招待所,你说以后其他人怎么看她?唉,日子不好过了。”   林瑄禾不为所动,问道:“昨天在招待所后门发现的金耳环,有人去找吗?”   “没呢,怎么了?”   “金耳环可不是便宜的东西,如果没人来找,大概率就是凶手的,他心虚嘛,不敢来要很正常。”林瑄禾说,“你带金耳环了吗?让桂美枝辨认一下吧,看看是不是她的。”   虽然林瑄禾尽量轻描淡写,但她这一番话还是惊到了裴远。   “你怀疑桂美枝?怎么可能,她真的哭得很伤心,眼睛都肿了。”   林瑄禾蹙眉道:“可是又不能看谁哭得狠,就排除谁的嫌疑。受害者遇害,枕边人是最有嫌疑的。”   “不会不会,”裴远连连摆手,“我打听了,桂美枝对罗福来特别好,甚至每顿饭都是按照罗福来的口味来,她不喜欢吃鱼,但罗福来爱吃鱼,她就经常做鱼。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不能说明她爱他?”   林瑄禾觉得裴远的看法有些武断,“有爱才有恨嘛,如果她不爱罗福来,我反倒不怀疑她。”   裴远还是无法接受林瑄禾的说法。   他现在想起桂美枝痛哭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觉得没破案之前没脸去见桂美枝,她怎么会是凶手?   “可是罗福来是跟着边缘工作者一起进的招待所,有老板娘这个目击证人,这总没错吧?如果凶手是桂美枝,他看到妻子穿成那个样子,不会觉得奇怪?这不现实。”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说起来,你昨天查到那个女人的身份了吗?”   裴远不懂林瑄禾为什么会突然转移话题,他垂头丧气地答道:“没有,她们都说认不全附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理发店的。”   林瑄禾说:“不是哦。”   裴远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去问了一个姐姐,姐姐说她很确定女人不是在附近工作的,还说附近理发店的人她都认得。哦对了,她还提到,昨天有警员去找过她,应该就是你吧。”   裴远傻眼了,“她为什么对我撒谎?!”   晏昀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你没事多动动脑子,林景一都长脑子了,你什么时候长?她是做什么的?她敢说实话吗?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开就避开。”   裴远:“……”   他被女人无情地欺骗了。   “还有啊,我今天还去了一趟火柴厂,厂里的人说,罗福来似乎不愿意回家,经常以加班为借口留在厂子里。他以前还有P的行为,而已很有可能还有一个秘密情人。”   前面这些信息,裴远都打听到了,但最后一条……   “他有情人?!谁说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厂子里的女工说的,你们可以去罗福来的办公室里找一找,有没有一条桂美枝不认识的绣花手绢,如果有的话,就是真的。”   裴远略一回忆,还真想起了这条手绢。   手绢被放在抽屉的最深处,放在一个木盒子里,当然裴远还感慨,罗福来和桂美枝的感情真好,他竟然如此珍视桂美枝送的手绢。   裴远:“……”   他好像又错了。   裴远哭丧着脸看向晏昀,“晏队,她们为什么都骗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女人好可怕。”   晏昀坚决和裴远划清界限,“情人这事我打听到了,别捎带着我。”   裴远:“……”   受伤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裴远万分不解,“为什么你打听到的消息总是比我多?你是怎么打听的,她们就这么相信你?”   “哪里有闲聊的人,我就去哪里打听呗,”林瑄禾笑眯眯道,“我脸上又没写着警员两个字,她们肯定不怕我呀。普通人见到警员会紧张,这是很正常的,别放在心上。”   裴远:“……”   他没法不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他也独立工作一段时间了,可就走访这一项,竟然还不如一个没毕业的学生。   耻!辱!   新的耻辱!   裴远很佩服自己,连耻辱都能一再升级!   几人正交换信息,田琳疲惫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眼睛通红,下楼时还在用卫生纸擤鼻涕。   裴远见田琳下楼,立刻问道:“田琳姐,怎么样?”   “哭累了,睡了,”田琳擦干净眼睛,说,“托桂美枝的福,我也享受了一把用卫生纸尽情地擦眼泪的感觉。”   裴远面露难色,“可我们还什么都没问。”   “晚上吧,我和她约好了,晚上她会去局里,到时候再问。”   裴远低着头,闷闷不乐。   他还想上楼打探打探,看看桂美枝有没有丢金耳环呢。   晏昀看了眼时间,说道:“先回队里吃饭,再晚一会儿,食堂该关门了。”   局里为警员们单独配备了食堂。   食堂有补贴,每顿饭只要五分钱,每个月初统一发票,凭票打菜。   主食和素菜不限量,肉菜只需打一份。   林瑄禾对局里的食堂挺好奇的,跟晏昀几人一起来了食堂。   晏昀拿出票,交给食堂的师傅。   林瑄禾瞄了一眼票据,上面写着新市公安局仓堂的字样,下面写着票的面额,五分钱。   晏昀几人来得比较晚,许多菜已经被打光了。   林瑄禾对肉菜最感兴趣,不过肉菜只剩下红烧肉和糖醋排骨。   当然,红烧肉是肥肉居多,糖醋排骨一份的量很少。   林瑄禾吞了下口水,拽拽晏昀的衣袖,“吃糖醋排骨吧?好久没吃了。”   晏昀已经把饭盒推向红烧肉,嫌弃道:“是我要吃饭,而且你不是说吃过午饭了?”   林瑄禾一脸正直,“我是觉得糖醋排骨对你的健康比较好嘛,可不是我自己想吃哦。”   晏昀:“……,擦擦口水。”   他拧着眉,收回饭盒,推向糖醋排骨。   打菜的师傅乐呵呵道:“晏队交女朋友了?剩下这点儿糖醋排骨都给你们吧。”   晏昀更嫌弃了,“女朋友?我是疯了吗,要找姓林的当女朋友?”   姓林的没有好人,这句话可是他的座右铭。   林瑄禾却拦住晏昀,眼睛死死盯着糖醋排骨,“对对对,是的是的,您快盛,汤也盛一点吧,可以盖在米饭上。”   晏昀:“……”   打好素菜,晏昀把林瑄禾扯到一边,“喂,你哥那么有钱,你就为了一个糖醋排骨,就能这样?”   林瑄禾无辜道:“可是我不会做饭啊,我这些日子都是随便吃的,好久没正经吃肉了。”   在林家住的那些日子,林瑄禾每天都能闻到张嫂做的大鱼大肉的香气,馋虫都勾出来了。   可赵淑佳总是嫌弃原主的吃相,搞得最后原主只敢吃碗里的米饭,林瑄禾只要想起这一点,就替原主生气,干脆不和赵淑佳一起吃饭。   每天闻着肉香饥肠辘辘,她的日子可真苦呦。   晏昀白了林瑄禾一眼,往办公室走去,边走边嫌弃,“饭都不会做,以后嫁不出去。”   林瑄禾哼了一声,“如果嫁人是为了过去做饭的,那我宁愿不要嫁人。怎么,你也觉得必须是女人做饭?”   闻言,晏昀想到自己在家里的情况。   他家里人不愿意像林家一样请人干活,坚持所有家务都要自己做。   但他亲妈不乐意下厨,以前家里都是奶奶做饭。   后来奶奶在了,亲妈仍然不愿意下厨,包括他爸和他弟弟妹妹,没一个愿意沾手的。   一家五口干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晏昀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不懂为何父母如此坚持,他终于忍不住,走向了厨房。   他看到亲爸亲妈鼓掌欢呼后才明白,为什么只有这一次,两人一定要斗到底。   从那以后,晏昀就没再从厨房出来过。   那都是他读高中的事了,他在家时,他做饭,他忙着学习时,亲爸做饭。后来晏昀工作忙,亲爸亲妈就光明正大地带着弟妹去国营饭店吃。   总之,他们晏家就不存在女人做饭这件事。   “当然!”晏昀咬牙切齿,“必须是女人做饭!我绝对不会做饭!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做!”   林瑄禾撇撇嘴,“迂腐,你这样会找不到对象。”   林瑄禾与晏昀回到办公室时,裴远几人已经打好饭了。   一队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讨论案子。   林瑄禾不想讨论案子,她眼巴巴看着晏昀的饭盒。   晏昀瘪着嘴,把糖醋排骨都拨到饭盒盖上,又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林瑄禾。   林瑄禾忙摆手道:“我尝尝就行了,你吃你吃,我怎么好意思都吃了。”   晏昀:“你先把口水擦干净,再和我说话。”   林瑄禾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干净得很,哪有口水?   晏昀冷哼一声,说:“我妈天天给我做糖醋排骨,我吃腻了,不乐意吃。”   林瑄禾羡慕道:“真好啊,阿姨真好,今晚我请你吃饭。”   然后心安理得地接了过来。   糖醋排骨用料很足,林瑄禾咬了一口,便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正吃得欢,忽然听到田琳笑道:“晏队也太顾及面子了。”   林瑄禾抬眼看去,嘴里还不忘啃排骨。   田琳说:“晏队家里,明明都是晏队在做饭嘛,晏队的妈妈根本就不会做饭。”   晏昀:“……,你怎么知道?!”   为了避免在队里也被要求做饭,这事他好像没和别人说过?   “林清钰说的呀,”田琳说,“上次林总来了,你不在,我特意问的。哦对了,我还问了好多你的事,你……”   晏昀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还想活命吗?”   田琳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瑄禾吐出排骨,眼巴巴看过去,“田琳姐……”   田琳嘿嘿一笑,小声说道:“等下我单独告诉你。”   晏昀:“……”   他!没!聋!   晏昀已经不想生活在有姓林的存在的世界了。   他无比后悔,不应该为了几台游戏机,就答应林清钰去请林瑄禾当顾问。   晏昀努力地扯开话题,“聊聊案子吧,行吗?咱能聊聊案子不?从仇杀这方面考虑,你们有什么想法?”   林瑄禾的思绪被带到案子上,“仇杀的话,目前桂明宇和桂美枝这两条线都比较明朗。”   “桂明宇挪用公款,马上就要暴雷了,他想请罗福来帮忙,但被罗福来拒绝。至于桂美枝,罗福来之前曾和桂明宇一起乱玩,而且还极有可能养着其他情人,桂美枝因爱生恨,也有可能杀人。”   “但问题是,就像裴远说的,罗福来不会和打扮成边缘工作者的妻子一起去招待所,而桂明宇是男性,而且他虽然和罗福来有矛盾,杀人却无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比起让罗福来死,桂明宇更需要他活着。”   林瑄禾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凶器,凶器并非是招待所内的东西,凶手一定是带凶器离开了,凶器现在在哪里,是个问题。”   晏昀挑眉看向林瑄禾,“哦,你接下来打算查哪一方面?”   林瑄禾想了想,说:“金耳环吧,还有罗福来的旧情人,罗福来的家里人或许会知道一些事情,可以试着联系联系。”   裴远听了林瑄禾的一连串分析,佩服的同时又忍不住挑刺,“招待所的后门谁都可以进,万一他真的是跟着一个边缘工作者进去了,然后桂明宇或者其他人偷偷溜进去将人杀了呢?”   “不会的,”林瑄禾说,“据我所知,边缘工作者通常都有自己常去的招待所,或者是其他类似按摩的地方。她们甚至还会和招待所老板达成协议,从中赚钱。这种事毕竟是违法的,把客人带到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从心理学上将,可能性也不大。”   林瑄禾停顿一秒钟,补充道:“不过就像你说的,登记为张燕的女子不一定就是凶手,真凶只要知道他们会碰面,就可以从后门溜进去将人杀掉。就算是这样,起码说明,真凶与罗福来非常熟悉,熟悉到罗福来可以将此事告知他。”   裴远眼前一亮,“如果真是这样,桂美枝就不会是凶手了,对不对?哪个男人会把这种事告诉自己的妻子啊。”   林瑄禾仍然觉得这种事情说不好。   他们现在所有的思路都只是猜测而已,还需要大量调查才行。   吃过饭,晏昀带着所有人将案子重新理了一遍,再分配任务。   “裴远继续去查张燕的身份,还有罗福来的情人也尽快找出来,田琳去跟桂明宇这条线,林瑄禾,你不是怀疑桂美枝吗?你去跟桂美枝。”   林瑄禾好奇道:“你呢,你不一起吗?”   晏昀合上笔记本,“我去一趟罗福来的老家,见见他家里人。”   至今为止,林瑄禾还没见到桂美枝,无法对她做出评价。   不过杀人也要讲究利弊,与桂明宇比起来,桂美枝显然获利更多。   这种利,是心理上的利。   林瑄禾不想等晚上了,她决定再去一趟桂美枝的家里。   只是还没等她出门,便有人找上了门。   刚准备走的裴远折了回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林瑄禾,你哥来了。”   林瑄禾下意识以为是她的“金主”来了,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走出去。   晏昀在背后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   姓林的都是忘恩负义的。   说好的站在他这边呢!一次都没有过!   白瞎一顿糖醋排骨!   等林瑄禾拎着包走出去,才发现裴远口中的“哥哥”指的是林景一。   林瑄禾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林景一:“……”   就这么嫌弃他?   林景一轻咳一声,硬着头皮走过去,“呃,我是想来问问罗露父亲的案子,怎么样了?”   “有结果会通知家属,”林瑄禾不想搭理林景一,直接往外走,“你不用特意过来问。”   林景一忙跟上去,“我这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吗?”   林瑄禾白了林景一一眼,“就算有进展,也不能告诉你,这是要保密的。”   林景一说道:“我不是你哥吗?”   林瑄禾很直白,“别说我不想认你,就算我认你了,也不能告诉你,这是纪律。”   林景一:“……”   这个妹妹说话好伤人。   林景一跟在林瑄禾身后,小声嘀咕道:“哥还让我好好对你,你这让我怎么对你好?你再不理我,我可也不理你了,你去请我,我都不来。”   等林景一吐槽完,林瑄禾已经走出了十米远,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林景一:“……”   他只能自己跟上去,“咳,你平时帮晏昀哥办案,挺辛苦的吧?哎,不过你真的能帮上忙吗?你的成绩不是倒数吗,不会添乱吧?”   林瑄禾停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景一。   林景一以为妹妹终于要搭理自己了,高高兴兴地站直。   林瑄禾说:“你这个人,会聊天吗?有朋友吗?朋友很少吧?”   林景一不明所以,“还好啊,挺多人都愿意和我玩的。”   林瑄禾:“……”   他都没听出来她是在讽刺他吗?!   也对,大家肯定是愿意和他玩的,毕竟傻子没心眼。   林瑄禾捂住耳朵,加快速度往前走。   林景一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她了,他拧拧眉,喊道:“你要去哪儿?我骑自行车来的,要不带你过去?”   喊完林景一就后悔了,就林瑄禾这架势,估摸着会不搭理她。   林景一正在考虑是走路跟上去还是去骑自行车,就见前方不远处的林瑄禾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道:“我要去火车站。”   火车站是新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人,他们有的即将踏上回家的路,有的才刚刚到家。   不过林瑄禾的最终目的地不是火车站,她要去的是案发现场。   找不到凶器,林瑄禾心里实在难受,而且她还要印证心里那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林瑄禾围着招待所一遍遍地转圈,这一次,她专门挑旮旯胡同走。   林景一是搞研究的,体力一般,实在跟不上她了,投降道:“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瞧不起你的体力了,你先走,我去买汽水,你,你走的时候叫我啊,别自己走。”   林瑄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什么搭理他的心思。   林景一这才放心的去了商店。   他买了两瓶橙汁,又选了一些奶糖。   据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买奶糖给林瑄禾,总不会出错吧?   林景一提着奶糖和橙汁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他没走几步路,就看到林瑄禾蹲在路边,不知在做什么。   林景一想快些喝到橙汁,小跑着过去。   可跑着跑着,林景一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   他看到林瑄禾不只是蹲在路边,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和谁交流。   而她目光直冲着的,是……一堆排泄物。   林景一:“……”   卧槽。 第39章   林景一先扶着墙壁干呕了一会儿。   林瑄禾听到声音看过去, 扬眉看着他,“排泄物而已,如果见到腐高度腐败,或者是巨人观尸体, 你岂不是要把胃呕出来了?譬如说布满全身的蛆虫正在啃食残缺的肉, 或者是脸部肿胀变形, 五官看起来像是蒸熟的馒头,全都挤在一起……”   林景一:“呕——”   看到林景一不舒服,林瑄禾很开心。   谁叫他跑到她面前林茵长林茵短的了, 他们兄妹情深,就好好相处去呗, 她又没阻拦他们, 他干嘛要跑过来和她过不去?   林景一缓了一会儿, 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他回过神来,不服气道:“你说的不对吧,你还没毕业,根本没办过什么案子, 难道这些尸体你就见过?”   光会说一些难听的话吓唬他,其实她也是胡说的吧?   林瑄禾满不在乎道:“课本上看到, 还有几张是彩色的,有具体的尸体腐败过程的图片哦, 你要看吗?我吃饭的时候打发时间,最喜欢看这些了。人死后身上生出来的蛆特别可爱,跟米饭似的,哦对了, 法医也经常用筷子和碗收集蛆虫哦。”   林景一:“……”   他腿软、脚麻、头晕,想死。   可一想到自己死后估摸着也得去养苍蝇, 林景一又活了过来。   他靠在墙上,生无可恋地看着林瑄禾,“你是疯子吗?你怎么能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的?”   林瑄禾轻哼一声,“不想听就走啊,我还嫌你在这里耽误办案。”   说完,林瑄禾取来刚刚去找小姐姐要的纸袋子,将排泄物装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林景一:“……”   要不他还是去养苍蝇吧?   排泄物是狗狗的。   林瑄禾从前养过宠物,每次在小区遛狗,都要收拾粪便,已经很习惯了,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她倒是没有收集排泄物的癖好,只不过……   她已经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昨日与她对话的恐怕不是大黄狗,凶器应该在大黄狗体内。   若是吞下异物,且这异物符合刘法医对凶器的描述,大黄狗一定会精神不振,会出狗命的。   所以凶器只能是被大黄狗吃下去的,而且是正常进食,没让它有任何的不适感。   一天过去,大黄狗应该排泄了,所以今天林瑄禾是特意过来找……排泄物的。   她专门往狗狗常去的地方找,在林景一去商店时,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哎呀呀,又见面了,我好像臭了,你能帮我洗洗澡吗?”   林瑄禾想,这可能不是洗澡就能解决的问题。   只不过林瑄禾还没来得及和它说几句话,林景一就过来了。   林瑄禾只能先将它收起来,准备等没人时再好好问话。   林景一还是无法接受,他快步跟在林瑄禾身后,神情严肃,“你刚刚为什么要和一堆……一堆那东西讲话?”   林瑄禾自然而然道:“和它联络感情啊。”   林景一:“……”   他捂着小胸口,勉强笑道:“你是故意在气我,对吧?”   “不是哦,是真的。”   这一点林瑄禾可没说假话,她确实得讨好……大便兄,她还得问出它究竟是什么呢。   见林景一整个人都快死过去了,林瑄禾良心发现,勉强解释道:“不是,我是怀疑凶手把凶器喂给狗了,所以在找排泄物。”   林景一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脸色又变了,“罗露说她爸是被砸死的,头骨都砸碎了,狗怎么可能吃掉凶器?哎,等等,能吃的东西,硬的……难道是骨头?”   林瑄禾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股骨很硬啊。”   林瑄禾挠了挠耳朵,不太给林景一解释。   但一偏头,对上林景一傻乎乎的纯真目光,到底有点儿不好意思再逗他玩了。   “刘法医说,凶器的长度在15厘米以上,这么大的骨头,狗要啃几天才能完全啃完?凶手能保证使用完股骨后,能将它完全收回吗,又如何保证喂给狗后,狗会将它全部吃下去?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林瑄禾把排泄物递给林景一。   林景一和赵淑佳一样,有点儿洁癖,当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习惯叫做洁癖。   他皱着眉往后躲去,光是闻到味道,就有些反胃了。   林景一问:“这怎么了?”   “狗狗啃食大量骨头后再排便,大便会干燥,骨头的碎屑无法完全被消化,会出现白便的情况,养狗的人都知道。你观察一下排泄物的颜色,就知道它昨天肯定没吃骨头了。”   林景一怔了两秒,“我以前还真没注意过。”   虽然林家不养狗,但是学校里经常会有野狗在跑。   家里稍微富裕些的同学会喂狗,林景一也去过几次,但还真没注意到排泄物颜色的问题。   林瑄禾观察得还真仔细啊。   ……就是观察的对象好像挺奇怪的。   林景一忍不住问道:“你现在真的在办案?你真的已经破过两起案子了?”   这与林景一对林瑄禾的印象差距太大了。   说好的懦弱无能的妹妹呢?就看她谈笑风生说尸体的样子,林景一都不能相信她懦弱。   林瑄禾说:“当然不是。”   林景一放心了。   果然还是他那不太行的妹妹。   林瑄禾补充道:“我只是起一小部分的作用,是其他警员们每日没用的走访才得来的线索,不能说是我破案,是大家一起破案。”   林景一:“……”   他妹妹还怪谦虚的,人品还怪好的。   林景一和林瑄禾一起喝了果汁,又吃了两块糖。全程,林景一都老老实实的,怎么都不敢再招惹林瑄禾了。   他怕自己也肿成刚蒸好的大馒头。   至于林瑄禾,她一直在心里盼着林景一快走。   可林景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认准了她似的,喝完果汁后就去推自行车,看起来还不想离开。   林瑄禾只好敲了敲水泥大宝宝,小声说道:“你快问它是什么。”   林景一奇怪道:“你刚刚说话了?”   “没,”林瑄禾坐上自行车,“去桂美枝家,就是罗露家,你认识路吗?”   “行,我去过一次,”林景一唠叨道,“哦,你可别和妈说,我没上楼啊,我不会随便进女生家门的。”   林瑄禾没回应。   她现在没心思和林景一斗嘴。   水泥大宝宝接收到信号,正试图与排泄物沟通,“你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会……这么臭?”   “不知道啊,昨天一整天都好疼哦,然后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就变臭了,你和那个人类商量商量,帮我洗洗澡嘛。”   水泥大宝宝说:“宝宝就可以帮你洗哦,宝宝可以变湿呢。”   林瑄禾:“……”   不不不,已经变不回去了。   林瑄禾把手放进口袋里,敲了水泥大宝宝一下。   水泥大宝宝忙说道:“哎呀,我刚刚是问你到底是什么,宝宝是水泥呦,能憋死人,可厉害了。”   “我?我也可厉害了,说出来我的怕你吓死,人类可离不开我。”   “咦,还有人类离不开的东西?人类可厉害了。”   “哼,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我出现,人类就得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想玩就玩,想睡就睡。”   听到这里,林瑄禾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   听它的描述,怎么有点儿像……   水泥大宝宝羡慕道:“哇,这么好,宝宝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可以啊,我带你去,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有的时候睡一觉醒过来,我兄弟就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呢。”   林瑄禾:“……,该不会是,二师兄吧?”   俗称,猪。   猪兄激动道:“对对对,有人类这样叫过我!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棒!比你起的大黄强多了!”   林瑄禾:“……”   哪里有强啊?!   林景一紧张道:“二师兄?什么二师兄?你还有二师兄?喂,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林瑄禾回过神,奇怪道:“我都二十多岁了,就算谈恋爱,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林景一一个急刹车,气急败坏地停下来,“那怎么行!你还小,不能随随便便谈恋爱!你起码得把人领回家里来,让我们看过,确认是好人才行!”   林瑄禾悲哀地看着林景一。   等这家伙知道林茵找了个混混以后,会不会被气死啊?   “没有,我说的是猪,你快走吧,我们得赶紧见到桂美枝。”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林瑄禾总算知道凶器到底是什么了。   这位猪兄大概率已经被宰了,后被投入到市场。   杀人的也不是什么股骨,而是猪肉,冷冻过后的猪肉,和石头没什么分别。   但现在市场上卖的,基本上都是新鲜猪肉。   凶手必须能接触到冰箱或者冷库才行。   十五分钟后,林景一将林瑄禾载到桂美枝家楼下。   他将自行车放好,说道:“我是男人,进去不太好,我在楼下等你。”   林瑄禾一时没懂林景一的逻辑,“为什么不好啊?”   “罗露是我学妹,我进她的家,在学校会传闲话的,对她不好。”林景一催促道,“你别让我等太久啊。”   林瑄禾没想到林景一是在为罗露考虑。   虽然这想法有够封建保守的,但他毕竟是在为女孩子考虑,林瑄禾勉强接受这一说法。   林景一虽然傻了些,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优点嘛。   正好林瑄禾要问的是案子有关的问题,林景一不方便在现场。   她一个人上了楼,上楼时,水泥大宝宝和猪兄还在畅想有吃有喝不用干活的美好生活。   林瑄禾都有些心疼猪兄了。   今晚必须得吃顿红烧肉弥补一下她受伤的心才行。   大约是没料到林瑄禾来得这么快,桂美枝开门看到她时,有些错愕。   林瑄禾乖巧地自我介绍道:“我是警院的学生,目前在局里实习,队长请我来问您一些基础问题,您有时间吗?”   听到林瑄禾只是学生,桂美枝的神色这才有所放松。   她打开门,请林瑄禾进去。   这是林瑄禾第一次见到桂美枝。   桂美枝和罗福来年纪相近,但保养得很好,不仅身材适中,脸上的皱纹也几乎看不见。毕竟现在没有防晒霜和各种护肤品,桂美枝的状态已经可以说是风韵犹存了。   她大约很勤快,家里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林瑄禾扫视了一圈房间,看到柜子上还摆着许多抹布和清洁工具,包括一个绣了花的手绢。   桂美枝请林瑄禾坐下,然后哪来透明的玻璃杯,给林瑄禾倒了热水。   她疲惫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两天情绪有些失控,没能立刻配合你们。”   “理解,”林瑄禾说,“事情太突然了,您别太难过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抓住凶手,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桂美枝勉强笑着,“是啊,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配合你。”   林瑄禾拿出笔记本,坐姿很是乖巧,“您最后一次见到罗福来,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桂美枝垂着头,说,“他和往常一样去上班,我送他出门,然后就……就没再见过面了。”   说了几句,桂美枝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林瑄禾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临走前,他没什么异常吗?”   “没有,”桂美枝抽泣了两声,碎碎念起来,“和以前一样,吃了两个我做的包子,他嫌味道太淡,我们拌了几句嘴,他就直接去上班了。”   林瑄禾认真地听完,才问:“他没有请假,就直接去招待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桂美枝闻言,急切道:“他从来不会旷工,就算发烧也会坚持去上班,这才是我不理解的地方,警员找到那个狐狸精了吗?!”   “有关这一点……”林瑄禾说,“还想问您一个问题,我们在现场发现一块手帕,上面绣着花,不过我没看清是莲花还是梅花,是您的吗。”   桂美枝闻言,怔了一下,但她很快敛起脸上的异色,摇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手帕,是那个狐狸精的吧?”   “手帕已经使用过很久了,可见他一直贴身带着,看来您丈夫很久之前就有情人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您一直没有察觉吗?”   桂美枝咬着下唇,沉默片刻,才摇头说:“不知道。”   林瑄禾微微一笑,略过这个话题,问道:“您是不是有一对金耳环?现在还在吗?”   桂美枝蹙了下眉,不安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林瑄禾语气轻松,“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只金耳环,还没找到主人。”   桂美枝神色僵硬,“你在怀疑我?”   林瑄禾只是笑着看她,眼中全然没有刚进门时的同情。   桂美枝猛地端起本已递给林瑄禾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愤然起身。   她大步回到小房间,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红盒子,冷着脸丢到林瑄禾面前,“你看清楚了。”   林瑄禾不紧不慢地接下盒子打开。   里面正是一对纯金制造的金耳环。   款式与落在现场的差不多,不过现在的款式没有后世丰富多样,也就那么几种形式。   就算款式一模一样,也不奇怪。   林瑄禾微笑道:“看来现场的耳环不是你的。”   桂美枝板着脸,说道:“我对福来的感情,你一个小孩子根本不懂,谁杀他,我都不可能杀他。”   “看起来是这样呢,”林瑄禾站起身,“我没什么好问的了,如果你想起其他细节,请立刻联系我们。”   桂美枝冷哼一声,“抓不到凶手竟然就来怀疑我,无能。”   林瑄禾笑了下,不在意道:“在水落石出之前,每个人我们都会怀疑,您别见怪。”   桂美枝走到门口,打开屋门,“不送了。”   林瑄禾起身走出去。   路过桂美枝面前时,林瑄禾忽然停下,看向柜子,“不过你真的有一个绣着莲花的手绢哦,就在那边。刚刚你急着否认,是因为你想到另一个绣着梅花的手帕了吧?你放心,那枚手帕就放在你丈夫的办公室里,好好的呢。”   桂美枝神色一震。   林瑄禾则乖巧地鞠了个躬,“谢谢您回答我的问题,我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了。”   说完,林瑄禾径直离开。   桂美枝呆滞地站着,瞳孔不断放大。   直到已经听不到林瑄禾的脚步声,她才慌慌张张关上门,走到柜子前,拿着手帕丢到垃圾桶。   接着,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目光渐渐狠厉。   林瑄禾下楼后,一眼便看到百无聊赖的林景一。   和晏昀比起来,林景一的体力很一般,他平时主要是动脑子。   在楼下站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有些累了,一直不停地交换受力的腿。   林瑄禾了却一桩心事,心情轻松不少,终于有心思搭理林景一了。   她走过去,奇怪道:“你如果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啊。”   林景一却蹙着浓眉,略有嫌弃,“地上脏,怎么坐?”   林瑄禾静默片刻,问:“你就不能坐在自行车座上?为什么要坐在地上?”   林景一:“……”   对哦,他还有自行车呢。   林瑄禾无奈地摇着头,都不忍心再欺负林景一了。   她一直认为林景一是个喜欢调皮捣蛋的人,头脑应该很灵光。   可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典型的死学类型优等生,只能在他擅长的领域发光。   林瑄禾叹口气,哀叹他逝去的智商,接着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林景一不自在地摸摸脖子,“你回家去住吧,妈她真的很想你,张嫂也知道错了。”   “是吗?”林瑄禾问,“你确定她们没在背后吐槽我无情无义,说什么我连溪家都不回,更不会在意林家之类的话?”   林景一:“……”   好恐怖,完全说中了。   以前林景一总觉得全世界能打败他的只有林清钰和晏昀两个人。   现在他觉得是全世界的人在玩儿他一个。   “我们得多相处,才能磨合嘛,妈是真的很担心你,”林景一努力劝道,“你看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住,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住在家里安心。”   林瑄禾想都没想便拒绝道:“不行,在外面住方便我早出晚归。”   林景一:“……,女孩子就是该准时回家啊,走夜路多不安全。”   他一顿,紧张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有对象了?你想约会?你们该不会已经住在一起了吧?那可不成!你能不能乖一点?!”   林瑄禾不懂林景一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比赵淑佳还封建。   她挑了下眉,问:“怎么乖一点?”   “像茵茵学习啊,”林景一不假思索道,“茵茵一直都是在天黑之前回家的,而且她每日忙着学习,从来不会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   林瑄禾想到在路灯下拥抱的林茵和曾泽,点点头,“是啊,好规矩啊。”   竟然都没接个吻。   “对吧,”林景一苦口婆心地劝她,“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茵茵,但茵茵也有优点的。你不也是吗?你也有很多优点啊。”   林瑄禾挑起眉,“哦?我有什么优点?”   林景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人告诉他林瑄禾还会追着问啊?   他说什么?   特别重口?   特别凶狠?   特别吓人?   林景一坚定道:“你包容性强,绝无仅有。”   既能接受巨人观,又能接受白骨化,还能接受发面馒头。   多强的包容性。   林瑄禾懒得听林景一瞎掰扯了,“我已经搬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我估摸着张嫂现在还以为我是去林家争财产的吧?麻烦你转告她,我对你们家的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请她好好护着她的林茵,别来招惹我。猫的事,我还记着呢,请她走夜路时小心一点哦。”   说着,林瑄禾向家属区外走去。   林景一推着自行车追上去,“哎呀,张嫂这个人没坏心的,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她拉扯大的。而且她思想特别陈旧,别说家里养宠物了,就她的观念里,猫猫狗狗享福都是错的。”   林瑄禾不耐烦地捂住耳朵。   他们一路沿街往前走,林瑄禾加快速度,林景一也加快。   林瑄禾慢下来,林景一就等她。   总之,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派出所前。   林瑄禾正想假装发火,把林景一赶走,就看到派出所的门开了,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男的挺帅气,女的挺好看,最重要的是,他们长得很眼熟。   林瑄禾怔住,看向林景一。   林景一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喃喃道:“茵茵怎么会去派出所?她旁边的……曾泽?!茵茵怎么会和那个混混一起走?!”   林瑄禾默了两三秒,说:“应该是去……慰问民警的吧?”   林景一拧着眉,沉默。   曾泽单手拎着皮衣,走路姿势吊儿郎当的,拽得像个二百五。   林茵卑微地追在他身后,似乎一直在道歉。   别说林景一,就算是和林茵不对付的林瑄禾看到这一幕,头都疼得很。   林景一眼中寒光闪过,他捏起拳,大步走了过去,扯住林茵,“茵茵,你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   林茵乍一看到林景一,吓了一跳,“二哥?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她的目光扫到林瑄禾,眼神一下子变了,“是你故意把我二哥带过来的?!”   林景一见林茵竟然还要责怪林瑄禾,心里更是无法接受。   在他的印象中,林茵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他的妹妹根本就不是林茵现在这个样子的。   “茵茵,你不会是和曾泽在谈恋爱吧?”林景一加重语气,“他一天到晚的打架惹事,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林景一从来没和林茵发过脾气。   林茵被他的态度吓到,眼眶微红。   她不安地看了眼曾泽,小声说道:“我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闻言,曾泽的脸色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说:“普通朋友?好,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你这种大小姐,我这个普通朋友可高攀不起。”   林景一冷着脸看过去,“滚,轮不到你说我妹妹。”   曾泽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们林家人,让我滚?可以,她要是怀孕了的话,也别来找我!”   曾泽讥讽地瞪了眼林茵,转身大步离开。   气得林景一捏着拳头就想冲过去,却被林茵死死拉住,“二哥,你别去,是我不对,你别找他麻烦。”   林景一差点儿气上天,“他都说这种话了,你还向着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和他发生关系了?!”   林茵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是真的?!”林景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直接去了,他气急败坏道,“他是什么人啊,你怎么敢把自己交给他?你做措施了吗?安全吗?不行,你们得分手,赶紧分手!”   林茵红着眼眶说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对我很好的,他,他给了我安全感。”   林瑄禾心脏一抽一抽地跳。   她都怕自己和林茵待在一起太久,会长恋爱脑。   林瑄禾忍不住说道:“他给你安全感?他把你们发生过关系的事情当着你哥的面说出来,就是为了给你们难堪,你的安全感哪来的?他给你建了防空洞吗?还是给你画了张大饼?”   林茵恼火地看向林瑄禾,“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守承诺,你果然说出去了。”   林景一惊讶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不早说!”   林瑄禾:“……”   这兄妹俩果然没一个脑子好用的。   林瑄禾无语道:“你们俩自己掰扯吧,我还有事要忙,再见。”   林茵试图留下林瑄禾。   她为什么没有安全感?还不是因为林瑄禾吗?   既然当初被偷走了,那就在溪家好好过一辈子,为什么要突然出现?林家认回了林瑄禾,那她呢?她算什么?!   林景一拦住林茵。   他对林茵失望透顶,“我说了,我们只是偶然路过,她怎么可能知道你在这里?还知道你会刚巧在这个时间出来?茵茵,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故意让赵淑佳讨厌林瑄禾?为什么又认准了是林瑄禾故意将他带到这里?   就算林瑄禾是故意的,谈了这场恋爱的人不还是林茵吗?   方才他还教育林瑄禾多向林茵学习,现在倒好,林茵竟然找了这么个东西。   曾泽的态度林茵都看到了,把男女之事当成攻击的资本,如此垃圾的男人,竟然值得林茵去维护?!   林景一抓住林茵的手腕,“走,跟我回家,今天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   一整日,林瑄禾都在忙着走访找线索。   而晏昀则乘坐时间最近的火车去了罗福来的老家。   翌日,队里所有人拿着昨天查到的线索聚在办公室。   田琳不断地看着时间。   林瑄禾先分享自己的成果,“桂美枝没说实话,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凶手,但有一点很清楚,她隐瞒了我们不分事情,她一定知道手帕的主人是谁。”   “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罗福来在外面有女人了?”裴远完全无法接受,“她知道了,还一直忍着不说?天,这怎么可能,如果是我,肯定当场就离婚。”   林瑄禾说:“男人虽然热衷于给妻子戴绿帽子,但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自己戴。女人嘛,大多数都习惯了,如果用这种理由去离婚,说不定还会被周围人劝和呢。”   裴远不懂,“这还劝和?都出轨了,这问题多严重!”   林瑄禾耸耸肩,“大家觉得男人出轨很正常呗,如果没孩子还好,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劝你说,为了孩子忍一忍。或者说,这个男人其他方面还挺好的。”   田琳听到林瑄禾的话,微微一怔,低下头。   林瑄禾继续说道:“但是啊,大家就不会劝男人们为了家庭多点儿责任感,所以一定要多赚钱才行,有钱才有话语权嘛。”   裴远叹口气,“可我看桂美枝哭得那么伤心……唉,田琳姐,你也怀疑桂美枝吗?”   没人应声。   裴远好奇地看过去,“田琳姐?”   田琳这才回过神,“啊?你们说到哪里了?”   林瑄禾看着田琳的反应,有些奇怪。   这几日田琳不仅没有提前回家,反而每次都是走得最晚的。   不仅如此,她也好久没听田琳提过孩子了。   她正想问问田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就听裴远催促道:“除了手帕外,你还有怀疑桂美枝的理由吗?如果凶手是桂美枝,凶器应该被她藏起来了吧?虽然还留着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不过要不要去搜搜家里?”   提到凶器,林瑄禾想到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的猪兄。   准确的说,是恶臭版的猪兄。   林瑄禾含糊道:“其实很多东西都能当凶器啊,豆腐都能呢。”   “哈?你脑子坏了?豆腐怎么砸人?”   林瑄禾道:“当然能,冻豆腐硬度多高啊,砸死你不是问题。总之,我们先把凶器的问题放一放,先把桂美枝查清楚。哦,对了,还可以查查工作地点、家里有冷库或者冰箱的。”   裴远觉得林瑄禾是在讲故事。   用冻透的豆腐杀人?   杀完人怎么办?吃掉?毁灭证据?   真是匪夷所思。   冰箱这种金贵的东西,有几户人家买得起的?   几人正争执着,晏昀大步走了进来。   他是直接从火车站赶过来的,见过罗福来的家人后,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三十个小时没睡过了。   晏昀神态略有疲惫,他抢过裴远的水杯,一口气喝光,才缓过来些,“你们刚刚说冷库?什么冷库?”   裴远说:“瑄禾觉得凶器可能是冻豆腐。”   “不是冻豆腐,”林瑄禾忙说,“我的意思是,冻的肉类啊,冰块啊,都有可能,都是不规则的嘛。如果在外面套上袋子,就不会留下痕迹。”   晏昀点点头,“是有可能,不过有证据证明吗?”   林瑄禾很想掏出二师兄。   但她怕晏昀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只能忍住。   林瑄禾转移话题,问道:“你查到什么了吗?”   晏昀勾唇轻笑,拉开椅子坐下,“想知道吗?”   林瑄禾点点头。   晏昀咳了一声,“我跑了一整夜,累得很,腰酸背痛的,现在哪有力气告诉你们?”   林瑄禾小跑到晏昀身边,殷勤地替他捏肩膀,“晏队,您看这个力道行不?用不用再加些力气?您还有哪里不舒服,您就说,我都可以按摩哦。”   裴远:“……”   能陪晏昀玩儿的也就只有林瑄禾了。   “晏队,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晏昀这才敛起笑意,回头示意林瑄禾手下别停,然后说道:“金耳环的来历打听清楚了,这对金耳环是罗福来母亲的遗物,算是罗家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裴远一惊,道:“看来凶手的确是桂美枝。”   “你什么记性?”田琳说道,“瑄禾刚说了,桂美枝的耳环都在。”   林瑄禾先是怔了下,继而笑道:“我知道了,现场的耳环,的确是罗福来母亲的遗物,也的确不是桂美枝的。这一点,桂美枝没有撒谎。”   裴远不解道:“可晏队说了,这金耳环是罗家人给儿媳妇的。”   “是给了,但给的人不是桂美枝,”林瑄禾道,“我们一直认为,是罗福来先和桂美枝结婚,然后在外面有了人。现在看来,顺序应该是,罗福来先有了第一任,并给了她耳环,然后再找的桂美枝,桂美枝才是后来的人。” 第40章   裴远摸着额头理了会儿, 也没理顺其中的逻辑。   “你等等,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的意思是,罗福来在和桂美枝结婚之前, 还和其他女人结过婚?”   晏昀说:“还没结, 准确的说, 应该是前女友。”   “该不会是熟悉的知青下乡的故事吧?”裴远愁眉苦脸道,“知青在农村找了一个老婆,后来得到了回城的机会, 就放弃了?这样的例子,我身边就有两个。”   农村和城市毕竟不一样, 当年下乡的知青, 但凡是能回来的, 是挤破头皮也要抢着回城。   但他们大部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农村找了另一半。   有的人不愿意带农村老婆回城,有的人是没法带,干脆一走了之。   当然, 直接留在农村过日子的也不少,但下乡的人太多, 其中难免会有几个人渣。   晏昀晃了晃僵硬的脖颈,还不忘叮嘱林瑄禾按摩的力气大一些, 然后才答道:“差不多,但也差了些。”   “差在哪儿?”   晏昀说:“罗福来比其他人更过分些。”   裴远不解,“还能怎么过分?”   “这事得从头说起了,罗福来的情况有点儿复杂。”   “罗福来的父亲是农村人, 母亲是城里人,而且有点儿小钱。他外公家被打倒以后, 罗福来就被赶去下乡了。”   “当年罗福来下乡,没过多久就和公社大队长的女儿王美玉好上了。大队长家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罗福来下乡那两年,几乎没吃过什么苦。”晏昀说,“虽然罗福来当时年纪不大,但他还是答应要娶王美玉,为了表达真心,特意让家里人把金耳环带过去。”   “罗福来的妈当时已经没什么钱了,她心疼儿子,想着如果能有大队长照顾,儿子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就亲自把金耳环送了过去,还和王美玉见了一面。”   “王家人对罗福来应该还不错,总之金耳环以后,罗福来就没再管家里要过钱。”   “后来政策调整,罗福来一心想回城里。”   “他母亲也想帮忙,但他外公家一蹶不振。就连他母亲都跑去农村的婆家过日子了,所以罗福来只能去求王家。”   “据罗福来的母亲说,王美玉很支持罗福来的想法,偷偷给了罗福来一笔钱,让他能参加考试。罗福来的实力还不错,真叫他考回到城里。可没过多久,罗福来的母亲就接到信儿,罗福来和火柴厂厂长的女儿结婚了。”   “从那以后,罗福来的母亲就没再听到过王美玉的消息。不过有一点很明确,罗福来和王美玉虽然没结婚,但金耳环的的确确是给了王美玉。”   裴远顺着晏昀的话说了下去,“所以罗福来是攀上高枝,就把王美玉抛弃了?留在现场的金耳环是王美玉的?”   “从色泽上来看,现场的金耳环已经有些年头,而桂美枝的金耳环显然是最近几年才打造的,她一直很珍惜,我估摸着,她甚至可能没戴多少次。”林瑄禾说,“所以我才说,王美玉在先,桂美枝在后。”   “不对呀,”田琳插嘴道,“我怎么越听越奇怪,晏队,刚刚瑄禾去了一趟桂美枝家,桂美枝在手绢的事情上撒了谎,她肯定有问题呀,可按照现在的线索来看,凶手似乎就是王美玉?”   裴远说道:“是王美玉的话,就对上号了,王美玉来找罗福来,罗福来当然不会告诉妻子,他偷偷摸摸把王美玉带到招待所,就合情理了。王美玉就是为了报复罗福来当年抛弃自己,所以杀了他!”   林瑄禾提醒道:“老板娘说过,和罗福来一起进招待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王美玉怎么说也快四十了,而且一直做农活,要直面紫外线,应该不会被形容成年轻女子。”   裴远一下子又泄了气,小声嘀咕道:“也是哦,真是怪了,难不成王美玉和罗福来的死没关系?”   晏昀笑了笑,“肯定没关系。”   林瑄禾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晏昀敛起笑容,正色道:“王美玉已经死了八年年了。”   晏昀带来的消息,让林瑄禾心里一惊。   十五年前,王美玉也就二十多岁而已。   裴远问:“是生重病了?”   “也有可能是出意外了,”田琳说,“二十多岁的人,应该不会说没就没。”   林瑄禾的预感却不太妙,“她该不会是……非正常死亡吧?”   晏昀点了下头,“没错,她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意外,她十五年前失踪,七年后在没有找到尸体的情况下被认定为死亡。这个消息,我已经和王美玉家里的派出所确认过。”   听到这里,林瑄禾心里的感觉更不妙了。   她拉了一把椅子在晏昀身旁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王美玉该不会是在城里失踪的吧?”   “咦?”裴远说,“她不是农村人吗,我以为是在山里失踪的?”   晏昀叹口气,幽幽地看了一眼裴远,“你啊,实在是太不敏感,这一点,你可真得多和姓林的学一学。”   林瑄禾左看看右看看,奇怪道:“林清钰没来啊,为什么要和他学习。”   晏昀无语,“你不姓林?”   “我是姓林,不过你刚才的语气,明显是讽刺,”林瑄禾认真道,“我哪里有可让人讽刺的地方?根本没有嘛。”   瞧林瑄禾的表情,好像自己说的是什么绝世真理。   晏昀:“……”   林瑄禾可自豪了,“我知道我很优秀,你可以大胆地夸奖我,我不会骄傲的。”   晏昀:“……”   她虽然不会骄傲,但他可能会想死一死。   裴远举起手,“打扰一下,我们能不能先把案子说完,你们再打情骂俏?”   晏昀惊呆了,“你管这叫打情骂俏?”   难道不是他单方面的被欺负?   “这不合适呀,”林瑄禾说,“是晏队单方面的在骂我呀。”   田琳深以为然。   晏昀:“……”   他果然是单方面的被欺负。   林瑄禾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其实我的意思是,在罗福来这件事情上,王家人付出的很多,而且在罗福来回城里这件事上,王家人还出力了。罗福来扭头就娶了其他女人,王家人能乐意吗?王美玉看起来对罗福来用情很深,所以我怀疑她曾经来找过罗福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问了那边的派出所,他们说不知道王美玉是不是在城里失踪的,”晏昀掏出笔记本,递给裴远,“派出所的人说,当时王家人是一觉醒过来,王美玉就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裴远翻看完笔记本,得知了王家的基本情况,有些同情王美玉。   “她会不会并没有死,而是一直生活在罗福来身边,找到机会后报仇雪恨?”   林瑄禾摇头道:“她如果要报仇,为什么十五年前不杀了罗福来,反而要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一直拖到现在?”   “可现场毕竟留下了王美玉的金耳环……当然,现在还不能肯定金耳环就是王美玉的,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八成就是她的。”   如果凶手不是王美玉,很难说明金耳环为何会出现在现场。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队,罗福来抛弃王美玉后,把金耳环要回去了吗?”   “罗福来的母亲否认了,”晏昀答道,“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金耳环是罗福来的奶奶给她的,嘱咐她传给儿媳妇。罗福来和桂美枝结婚后,她就想把金耳环要回来,给桂美枝,但被罗福来拒绝了。罗福来的意思是,不好意思再见王美玉。”   田琳冷哼一声,“算他还有一点儿良心。”   林瑄禾的神色却复杂起来,“王美玉和罗福来该不会有一个孩子吧?”   “这怎么可能?”田琳说,“都有孩子了,还抛下孩子一个人离开?当妈的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裴远则翻看起晏昀的笔记本来,“本子上写了吗?没看到啊。”   晏昀却懒洋洋地笑了笑,“所以我说,你们都该和姓林的学习,想象力足够好。”   “我不是只凭想象的,”林瑄禾解释道,“如果现场的金耳环真的是罗福来给王美玉的那一只,能收着金耳环的人,肯定与王美玉有关。王美玉的父母如果想要报仇,不会等到十多年后。十多年过去,仇恨减淡,他们的体力也大不如前,这不划算。”   田琳恍然大悟,“但如果是孩子就不一样了,孩子到现在刚好二十多岁,长大成人。”   林瑄禾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王美玉为何会失踪,她究竟是在哪里失踪的,还得等晏队补充线索。”   所有人都看向晏昀。   晏昀坐直,敛起所有笑意,神色有些沉重,“就像林瑄禾说的,我打听到,王美玉的确有一个女儿。是罗福来离开那一年出生的,王家人觉得女儿未婚生子很丢人,有好几年都没管母女俩。”   “后来孩子渐渐大了,王美玉的日子过得实在吃力,她回去跪求父母,父母才心软允许她回家。”   “十五年前,王美玉的女儿王英生了一场重病,王美玉失踪的时间,就是在女儿患病之后。”   “当时王美玉一起把孩子带走了,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出现过。”   “王家人一直认为王美玉是不想拖累他们才离开的,直到七年之后,她们都没再出现,法律上就认定为已经死亡了。”   裴远垂眸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心中既惊愕又难过。   王美玉对罗福来仁至义尽,可到头来,却没什么好下场。   他抱着一丝幻想追问道:“她们有没有可能是去治病了,其实还活着?”   “这就不清楚了,”晏昀说,“不过她先前既然一心想回家,想来是独自带孩子的生活真的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去了,又不告而别,两个行为是矛盾的。”   裴远低下头,闷闷不乐。   林瑄禾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王英身上,她喃喃道:“王英病重,王美玉很有可能会想到带她去城里治病,但即便是治病,也不该不告而别,她应该需要得到父母的支持才对。除非……”   田琳好奇道:“除非什么?”   “村里人到了城里,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她兴许会想找人帮忙。如果她有亲戚朋友在城里还好,但若她找的人是不能让父母知道的人,她可能就会选择不告而别。”   至于所谓的不能让父母知道的人,自然就是……   “她带着孩子来找罗福来,然后就失踪了?!”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队,我们得查明白王英到底活着没。”   “这怎么查?”裴远头都大了,“市里这么多人,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她如果活着,兴许都不叫王英了。”   林瑄禾微微一笑,“可以说难,也可以说简单。”   裴远蹙眉看过去,“你有办法?”   林瑄禾说:“你仔细想一下,王美玉带着王英离开,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带王英赴死,二是带王英治病,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两个人都死了,就不必考虑了,所以我们顺着带王英治病这条线索继续查。   “治病也无非是两个结果,要么治好了,要么病死了。如果只好了,王美玉没理由不回家,但她却失踪到现在,这只能说明,她已经不具备回去的条件,也就是说,她已经死了。另外一种可能,她没能把王英治好,不想再拖累父母,于是与王英一起赴死。”   “最后一种可能,王美玉一直带着王英治病,但是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她一直留在城里生活。但王美玉没有学历,没有关系,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要带着重病的女儿在城里生存,十分困难。毕竟她在村里时都向父母低头了,更别是在城里,还要负担一大笔质量费用。”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不能排除王英一直留在城里治病的可能性。”   裴远思索了会儿,问:“你的意思是,去查医院?”   林瑄禾笑道:“准确来说,是医院和福利院。”   “福利院?!”   “是啊,”林瑄禾说,“我刚刚说了,除了一直治病这个可能性外,王美玉还有可能到达城市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王英一个小孩子,自己如何生活?她很有可能会被送到福利院。如果是查这两个地方,工作量不大,很快就能完成。”   晏昀看向裴远,“这两个地方,你去跑跑。”   林瑄禾斟酌了会儿措辞,试探道:“可以顺便查查有冷库或者冰箱的地方吗?现在有冰箱的人家应该不算太多。”   裴远本已向外跑去,听到林瑄禾的话,无奈地停下来,“冷库可完全是你的猜测,有必要查吗?再说了,冰箱虽然不多,但新市人可多啊,算起来也不少。”   晏昀奇怪地看了眼林瑄禾,“冷库?为什么要查冷库?算了,裴远,你一起查了。”   裴远:“……”   他们晏队看起来对林瑄禾言听计从?   还说刚刚不是打情骂俏,呸!   打发走裴远,晏昀才继续说道:“我听到这些消息后,本来已经是高度怀疑王英了,但听你的意思,桂美枝似乎也不太正常。这就怪了,她有什么可隐瞒的?”   林瑄禾耸耸肩,“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金耳环其实是桂美枝特意留下的,想嫁祸给王美玉或者王英。但这样做的前提是,桂美枝曾经接触过她们二人。”   晏昀拧眉思索着,“调查罗福来时,只有人提到过情人,没人提到过王美玉的名字,而且我也认为王美玉如果活着,不会不联系父母,桂美枝有机会认识王美玉和王英吗?”   林瑄禾一时说不清楚。   只要查出罗福来和王美玉的关系,就很容易锁定疑凶。   如果没有桂美枝隐瞒手帕的行为,林瑄禾或许已经不怀疑她了。   真是怪了,她究竟为何要在手帕一事上撒谎?   罗福来办公室的女性手帕,究竟是谁的?   林瑄禾问:“罗福来办公室的手帕在哪里,能不能请王美玉的父母看看是不是她的?”   田琳无奈道:“手帕我已经拿回来了,都放在物证科,但问题是,手帕的款式其实很普通,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王美玉的父母能认出来吗?”   如此说来,倒是也有道理。   林瑄禾想了想,问,“田琳姐,我能拿手帕看看吗?厂子里的人说过,罗福来以前经常和桂明宇在一起玩儿,如果罗福来还有其他情人,桂明宇或许会知道。”   “行啊,你去拿吧,找老周就行。”   林瑄禾应了一声,往物证科走去。   物证科不负责检验,它实际上只是存放证物的地方,由即将退休的警员老周负责,   老周每日的任务就是管理物证,做好登记。   大多数情况下,物证科都是清闲的。   然而林瑄禾还离得很远,就听到阵阵地吵闹声。   她走到棕色的木门前停下,听到尖锐刺耳的声音,“我告诉你们,我才是最牛逼的!我杀死那姑娘时,直接抹脖子!血喷了十米高!满屋子的血都流成河了!哗啦啦的我都走不动!”   林瑄禾:“……”   她大概能想到是谁在吱呀乱叫。   骗子,一个人的出血量哪有这么大,光吹牛。   林瑄禾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她甚至都听不到老周是不是回答她了,只能估摸着时间走进去。   门一开,里面更吵。   “抹脖子多血腥!你可真重口!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用我曼妙的身躯缠绕在美女的脖颈上,然后慢慢收缩、慢慢用力,美女就不动弹了,啧。”   “呜呜呜,你们好可怕,宝宝不想待在这里了,救命!”   “你好意思说这话?你可是把人活生生憋死的!”   ……   凶器们不开演唱会,改行吹牛了。   林瑄禾都能看到满屋的牛在天上飞。   亏她还曾经同情过凶器,好好的东西,莫名其妙的就沾了血。   现在看来……呵。   林瑄禾看向老周。   老周戴着银边老花镜,左手端着搪瓷杯,右手拿着旧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林瑄禾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周警官,我想调一下罗福来案的物证,您能帮我找一下吗?”   林瑄禾话音刚落,凶器们霎时安静。   几秒钟后,尖锐的嗓音响起来,“兄弟们,就是这个人类能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不能让她活着!冲呀!把她做掉灭口!”   吱哇乱叫的声音此起彼伏,跟冲锋陷阵似的。   只有水泥大宝宝,已经和林瑄禾处出感情了,哭卿卿道:“她是好人,你们不能杀她。”   瓷器想舔舔嘴角的血迹耍帅,尝试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没嘴。   它冷笑一声,说:“我在陈家地下室就看出她是最好的猎物了。”   绳子试图给林瑄禾解围,“她没做过什么坏事,还夸过我好看,还是算了吧。”   匕首不乐意,“就是她害了我的小主人,我要替主人报仇!兄弟姐妹们,我们把她干掉!”   林瑄禾:“……”   合着她是跑过来和凶器们重逢来了。   林瑄禾被吵得头大。   老周慢悠悠地放下搪瓷杯,笑道:“你最近很忙吧,看你不太舒服,你先坐一会儿休息休息,我去给你找,我这里啊,最安静了。”   林瑄禾:“……,谢谢。”   她坐在“安静”的物证科内,生无可恋。   林瑄禾烦的不是试图宰了她的凶器,而是烦在老周面前,她没有骂回去的机会,只能干听着。   就那小瓷器,嘁,她一摔一大把。   还有破匕首,亏她还心疼过它,不就穿了件好看的衣服嘛,华而不实!   林瑄禾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抓耳挠腮的想和凶器吵架。   她正愁自己没机会还嘴,水泥大宝宝很给力地开口了,“不对哦,又不是小禾禾用你们杀人的,你们怎么能怪她呢?宝宝从来就没怪过她。”   林瑄禾十分感动。   总算有一个懂事的凶器了!   水泥大宝宝接着说道:“宝宝知道她傻乎乎的,怪她也没用的。”   林瑄禾:“……”   回家她就把剩下的水泥磨成粉末!   林瑄禾在物证科坐了十分钟,非但没休息好,头反而更痛了。   好在老周终于拿着罗福来的手帕赶到。   林瑄禾道过谢,抓起盒子就想跑,然而她刚抬起腿,就听到一个弱弱的女声叹息道:“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说话了,怎么又要带我走呢。十五年,十五年了呀。”   林瑄禾手一抖,盒子险些坠下去。   她回过神,迅速接起盒子。   如果她刚刚没听错的话,说话的凶器是……   林瑄禾盯着手中的盒子,内心涌起惊涛骇浪。   如果它是凶器,那岂不是意味着……   林瑄禾拿着盒子转身就跑。   物证箱内,一个带着血迹的毛巾不甘心地喊道:“喂!她刚刚才答应嫁给我,把我老婆还我!”   林瑄禾一路小跑着离开物证科。   她避开所有警员,躲到没人的地方,才重新把盒子掏出来,气喘吁吁道:“你是盒子还是手帕?”   根据她的经验,她得先确认凶器的身份才行,别一夜过去,凶器又变成排泄物了。   水泥大宝宝贴心答道:“它是手帕呦,它已经和毛巾定亲了。小禾禾,毛巾可丑啦,我劝它不要,可它是恋爱脑,它不听。”   林瑄禾安慰道:“没事,世界上多一个恋爱脑,大海里就会少一些水,我们被海水淹没的风险就会降低一些,是好事。”   手帕:“……”   它听出来了,这个人类在说它脑子进水了。   手帕扭捏道:“可是毛巾它对我挺好的,我都十五年没说过话了,是它给了我安全感。”   “嚯,”林瑄禾说,“真该让你和林茵聊聊,你俩一定能成闺蜜……不对,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杀了谁,用你杀人的,是罗福来吗?”   这回手帕却沉默了。   林瑄禾奇怪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按理说,罗福来将你留了这么久,你应该不是条普通的手帕才对,罗福来是用你杀了王美玉吗?”   在手帕开口之前,林瑄禾就怀疑王美玉已死,且不是正常死亡。   王美玉是带女儿来城里治病的,如果按照他们的猜测,王美玉去找罗福来了,桂美枝家恐怕不会风平浪静这么多年。   所以林瑄禾猜测,罗福来会不会为了维护当时的利益,而将王美玉灭口。   只不过这是毫无根据的推测,林瑄禾才没说出口。   听到林瑄禾的话,手帕仍然沉默。   水泥大宝宝催促道:“你就告诉小禾禾吧,不然她会把毛巾兄弟剪掉的,你应该不想看到毛巾兄遇难吧?”   林瑄禾:“……,你什么时候学会威胁人了?”   水泥大宝宝很自豪,“都是和瓷器兄学的,它可厉害了,就是想杀掉你的那个瓷器兄哦。”   林瑄禾:“……”   真神奇,陈为民用过的凶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水泥大宝宝的话,手帕妹子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我身上的花朵是美玉绣的,美玉把我送给了罗福来,当做见面礼。”   “什么时候?”   “就在美玉来找罗福来那一年,她想给英子治病,想让罗福来出钱找人。”   林瑄禾追问:“后来呢?”   “罗福来和美玉见了几次面,后来罗福来在我身上洒了一些液体,又把美玉叫到一个小房子里,他把我放在美玉的口鼻上,好奇怪,美玉没一会儿就不动了,然后罗福来就直接用我把美玉捂死了。”   “美玉死后,罗福来哭得特别伤心,一直在道歉。他说他是怕妻子的娘家人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会不乐意。”   “罗福来真的挺喜欢美玉的,你看,他不但没丢掉我,反而把我珍藏起来了。”   林瑄禾越听越无语,“所以你不肯出卖罗福来?”   手帕妹:“怎么会呢,美玉才是创造了我的人,我当然向着美玉呀。”   林瑄禾:“?,那你刚刚不告诉我实话?”   手帕妹理直气壮,“美玉很爱罗福来呢,我这不是怕美玉会伤心吗?”   林瑄禾:“……”   靠,顶级恋爱脑凶器,绝了。 第41章   罗福来为了一己私利, 杀了带着生病的女儿来找他的王美玉。   凶器就是手帕。   但林瑄禾没法直接同别人说。   她只能先找到王美玉的尸体,才有可能让别人相信她的话。   但罗福来会把王美玉藏在哪里?   九十年代的新市,监控匮乏,技术落后, 周围大山绵延, 想要藏起一具尸体, 实在是太容易了。   林瑄禾试着和恋爱脑沟通,“后续的事情你知道吗?罗福来把王美玉的尸体藏在哪里了?”   手帕很为难,“我只是条手帕, 太久远的事我记不清楚。”   林瑄禾:“我现在就去把那条该死的毛巾剁碎扔河里。”   手帕:“……,你等等, 我好像想起来了。”   林瑄禾翻了个白眼。   这手帕不不愧是王美玉做出来的, 当年王美玉能号召家里人一起帮罗福来, 在罗福来走后还能默默生下孩子,多少也是沾了点儿恋爱脑的。   手帕很努力地回忆道:“好像听到了编织袋的响声,再然后……听到了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   听到手帕的话,林瑄禾的第一反应是罗福来把王美玉沉江了。   粟江贯穿整个新市, 每年都会有几具浮尸,这已经不是稀奇的事。   虽说未腐败的尸身可能会上浮, 但只要加了足够多的重物,也能保证尸体一直在江底。   手帕接着说道:“然后他好像在砸什么东西, 一直有砰砰的声音,声音挺闷的,好像也有一点儿水声,但听得不是很清楚。”   砸东西……   如果罗福来要绑重物, 这声音肯定不会断断续续的,砰砰声一直持续, 他恐怕是一直在扔东西。   林瑄禾问:“持续了多久?”   “挺久的,怎么也有半个小时。”   林瑄禾蹙着眉,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是丢到江里,怎会要扔足足半个小时?   而且除非罗福来分尸,否则也不需要丢这般久。   不是沉江。   林瑄禾默默在脑中列出其他水域。   湖泊、池塘、河、臭水沟、井。   林瑄禾牵牵唇,心里有了数。   林瑄禾回到办公室时,其他人已经离开,只有裴远和晏昀在。   她揣着两个凶器走过去,“你不是去查王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冷库和冰箱起码要有个范围嘛,不然要查到猴年马月?”裴远吐槽道,“不是我说你,你的想象力是真挺丰富的。”   去冷库里找凶器,疯了吧?   林瑄禾假装没听出裴远的吐槽,她笑眯眯地看着裴远,说:“这不重要,裴远啊,你说王美玉还活着的可能性大吗?”   “从她没联系家里人这一点看,应该不太大?”   林瑄禾继续引导,“是哦,一个女人,带着素未谋面的孩子,忽然出现在罗福来面前,换作是你,你会怎么看这个女人?”   “如果我是罗福来吗?”裴远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坚定道,“会开心呀!白捡了一个大闺女诶!”   正准备引导裴远说出王美玉已经被害死的林瑄禾:“……”   她震耳欲聋地沉默着,好半晌,她才敬佩地拍拍裴远的肩膀,说:“你还是换个岗位吧。”   “换岗位?除了侦查员,我还能做什么?”   “明天我把乐山大佛搬走,你坐在它的位置上,效果一样的。”   晏昀:“噗。”   裴远抓着头发,莫名其妙,“我怎么觉得你俩不是在说好话?”   晏昀:“?”   他说话了吗?   林瑄禾很肯定地说道:“对的,我们在嘲笑你。”   晏昀:“?”   他说话了吗?!   裴远憋屈地撇着嘴,“我说错了吗?!”   “罗福来都没见过王英,突然就要负责了,他能开心吗?”林瑄禾叹口气,“更何况他已经有自己的家庭,妻子的家庭远远比罗家厉害,如果让妻子知道,他该怎么办?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裴远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只是代入自己,觉得可能会很开心。   裴远瞪了林瑄禾一眼,闷闷不乐,“那你们就直说呗,还非得和晏队一起嘲笑我。”   晏昀:“?”   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话了?!   莫名背上锅的晏昀很无语,“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你直说他都未必能听懂,还拐弯抹角的。”   裴远愤然,“你们果然在笑话我!”   晏昀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这才是他说的。   “我是想说,王美玉带着王英突然来找罗福来,他的反应肯定很大,”林瑄禾慢悠悠说道,“为了保住现在的家庭,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采取极端的做法?”   晏昀面不改色,“我已经查过近十五年来无人认领的尸体,没有一具尸体的情况符合王美玉。哦,我已经让王美玉家里的派出所传照片过来了,那边找电脑比较麻烦,可能需要些时间。”   林瑄禾夸张地敬佩着,“晏队考虑得真仔细耶!不愧是晏队!”   晏昀暼了林瑄禾一眼,“有屁快放。”   林瑄禾笑眯眯地凑过去,“如果罗福来杀人后把尸体藏起来了,他能藏到哪里?要不要在他可能抛尸的地方找一找?”   裴远极为勉强地跟上林瑄禾的思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罗福来不仅抛妻弃子,还在王美玉来找他时将她杀了?那王英呢?也被杀了?”   裴远实在无法相信,罗福来一个有文凭的会计,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先不提王家人对他有恩,就说他念的书,好像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裴远办过的案子里,像罗福来这般忘恩负义的实在不多。   林瑄禾嘿嘿笑了一下,“只是说个可能嘛,别在意。”   晏昀却冷笑一声,“可能?你心里是已经有数了吧,说吧,想搜哪里。”   林瑄禾赔笑道:“想找一个罗福来家人、朋友、同事可能告诉他的地方,这个地方人比较少,有即将干枯的水井,我想找到这个水井。”   手帕听到的第一个落水声,大概率就是扔下王美玉的声音。   至于之后半个小时,林瑄禾怀疑罗福来是在试图用石块将尸体掩盖住。   填湖填河有些痴心妄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水井。   前提是,罗福来必须知道这个水井,而且水井已经快干了,很少有人会用。   即便有人发现里面都是石头,也不会好奇到把里面的石头搬开…   裴远摇摇头,“这样找尸体?怎么可能找得到,你就骗晏队吧。晏队,这话也就你信,你能不能聪明一点?”   说完,裴远就抓紧时机溜走。   他怕自己走的晚一会儿,这找尸体的任务就落在他的头上了。   裴远倒不是不想干活,只是不想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这种推论,实在太富有想象力,和找冷库一样可怕。   晏昀没理会裴远,而是仔细思索着林瑄禾的话。   他也高度怀疑罗福来灭了王美玉的口,也想过能不能先找到王美玉的尸体,但他可不敢像林瑄禾这样,什么线索都没有,直接指个地方出来。   晏昀上下打量着林瑄禾,“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话未说完,敲门声响起。   林瑄禾与晏昀一起看过去,却见林清钰站在办公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下门。   他难得没穿西装,而是换上了POLO衫和黑色休闲外套。   打扮得挺老气的,但大约是林清钰的脸实在好看,看起来有点像后世流行的复古港风。   晏昀见到世界上第一讨厌的姓林的,剑眉簇了起来,“你又来干什么?”   林清钰抄着口袋慢悠悠走过来,“别忘恩负义,刚给了你多少游戏机,自己数一数。”   晏昀指着林瑄禾,“这不是已经把人叫过来了,抵了。”   林瑄禾:“……”   她就知道,游戏机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亏她还感谢晏昀呢,原来让她成功当上顾问的是林清钰!   林清钰看了林瑄禾一眼,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捏了下眉头,“家里乱套了,我出来躲躲清闲。”   晏昀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林清钰留,“你们家最不合群的人不是已经在我这了吗?你家还能乱套?这不得和和睦睦一辈子。”   “茵茵交男朋友的事情被景一知道了,”林清钰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这小子也没和我打声招呼,就直接和我妈说了,就为这事,家里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林瑄禾凑过去,掏出小本本,高兴道:“你快和我说说,家里怎么吵的?我得记下来,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乐呵乐呵。”   谁让赵淑佳和林景一没事就让她学林茵的行为举止了,她可得记下来,以后万一在大街上遇到,他们再胡说八道,她好怼回去   林清钰:“……”   晏昀:“……”   林清钰克制道:“你高兴得会不会太明显了?”   “是吗?”连瑄禾尽量收起笑容,但没成功,“对不起,这事太可乐了。”   林清钰的情绪不太多,对他来说,出现任何问题,他要做的事情都只有解决问题而已。多亏了林瑄禾,时常能让他哭笑不得。   “妈的意思是,让茵茵尽快分手,然后去医院做个检查,她怕对方不干净。”林清钰拧起眉,“但茵茵不同意,她不想分手。”   晏昀插话道:“说实在的,在新市想要找比你家条件好的,真不多,你们还是别光顾着反对,主要还是看人家小伙子人怎么样,万一是个踏实肯干的呢?”   林清钰说:“是曾泽。”   “分,马上分!”   林瑄禾好奇道:“你也知道曾泽?”   “能不知道吗?”晏昀一脸无语,“一天能跑派出所八百回,跟着一个道上的哥瞎鬼混,自以为挺厉害的,实际上那个哥已经被我们抓过三次了,每一回进来就直接交代,一点儿都不敢狡辩的,只要能减刑,谁都敢供出来。”   虽然晏昀在审讯时很喜欢这样的犯人,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瞧不起的。   毕竟在道上混的,大多靠一个义气,他们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林清钰接话道:“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曾泽都犯过什么事,我再和茵茵谈谈。之前我和她谈过几次,效果都不太好,她这孩子敏感,非说和曾泽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林瑄禾立刻往小本本上记了几笔。   林清钰看了她一眼,问:“记什么?”   “记下林茵的语录,”林瑄禾理直气壮,“等下次林景一再说我行为举止不雅观,我就念给他听,这可是他最宝贵的妹妹说的话。”   不用林瑄禾真念,林清钰已经能想象到林景一被气死的模样了。   他这弟弟妹妹,看着都是大人了,心智没一个超过五岁的。   “行,你慢慢记,如果有什么能让茵茵回心转意的方法,记得告诉我。”   林瑄禾却耸耸肩,“建议你们别管,恋爱脑这症状我清楚,劝是劝不听的,建议你直接切断经济来源,让他们自己过日子去,你们越反对,她越以为全世界都和她的爱情为敌。”   林瑄禾这话,乍一听有点儿像是在报复林茵,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林清钰问:“如果他们真的过下去了,怎么办?”   “那就说明人家过得还不错背,”林瑄禾道,“都过得还不错了,你们还反对什么?她愿意吃苦就去好了。”   林清钰若有所思。   林瑄禾对天发誓,她可不是在针对林茵,而是曾经劝诫恋爱脑朋友未果的肺腑之言。   她还清楚地记得,一个刚毕业就结婚的朋友,男方连彩礼都是借钱付的。她几乎把娘家给的嫁妆钱和父母的养老钱都搭进去了,还开开心心地认为自己过得最幸福美满。   这种被创死的经历林瑄禾可不想再体验。   “我回去和妈商量一下,”林清钰站起身,“如果有效的话,那最好。无效的话,这样僵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要有个结果。”   林清钰正要走,又忽然停了下来,“对了,钱够花吗?租房子买东西用了不少了吧?”   林清钰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块钱,“不够再管我要。”   林瑄禾一边接一边说:“总拿你的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晏昀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林瑄禾,当真是没看出来她有不好意思。   晏昀起身凑过去,“哥,还缺妹妹吗?你看我怎么样?”   林清钰冷眼看过去,没理他,大步往外走。   晏昀跟上去,“要不我把我妹送给你?我要求不高,你没事给个一两百就行,咱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林清钰睨向晏昀,“林茵最听你的话,要不你帮我去劝劝她?”   晏昀立马停下,“赶紧滚,别再过来。”   林瑄禾美滋滋的将两百块钱收好。   林瑄禾现在的积分还不高,她总担心自己的钱不够她大手大脚的挥霍。   林清钰真是及时雨,总是能及时让她安心。   她估摸着林清钰的性格是很难找到对象了,将来她必须给他养老报答他!   晏昀回过头,啧啧两声,“收钱倒是挺开心的,刚刚吐槽林茵也挺高兴吧?”   “当然了,”林瑄禾看过去,“林茵喜欢过你哦?”   晏昀的表情霎时僵住,不自然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刚刚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林瑄禾收起笔记本,“其实林茵除了小心眼一点儿,恋爱脑一点儿,敏感一点儿,其他条件都还行,要么你就牺牲一下色相,把她抢过来,你做我家的女婿,我家里人肯定都高兴。”   说完,林瑄禾走到晏昀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林家未来的和谐就靠你了,我去找水井。”   晏昀:“……”   林家的和谐靠他了,就不顾他的死活了?   他的命不是命?!   林家已经鸡犬不好几日。   林清钰被从公司拉回来,要开的会推迟了好几天,他都没回公司把会开完。   至于林景一,更是直接和导师请了假,天天在家里守着林茵,就怕她再去找曾泽。   只要想到曾泽那日的态度,林景一就气得心里发堵。   他们用心呵护的妹妹,在曾泽的口中就如同玩物,呸!   只不过林景一提心吊胆太多天,实在是乏了,竟直接趴在一楼沙发上睡着了。   直到林清钰开门走进来,他才清醒。   他四处看了一圈,惊呼道:“茵茵去哪了?!”   赵淑佳和张嫂听到声音赶出来,着急道:“刚刚我们也睡着了,茵茵是不是跑去找曾泽了?景一,你快去把她带回来!”   林景一正要往外冲,被林清钰拦住,“妈,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赵淑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什么时候了,先把茵茵找回来再说。”   “就是茵茵的事,说完再去找人,不急。”   林清钰把赵淑佳扶到沙发旁,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林景一,“你也过来坐。”   林景一虽然着急,但大哥的话不敢不听,只好先坐下。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清钰理了理措辞,道:“茵茵的事,我们就别管了。”   “别管?”林景一震惊道,“这怎么行,曾泽那小子就是个混蛋!不信你问晏昀哥!”   林清钰耐着性子说道:“我知道,我刚从他那边回来。”   “那你还说别管了?!”   林清钰淡淡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断掉她的经济来源,曾泽手里没什么钱,她忍受不了,自然就会和曾泽分手。若我们一直强烈反对,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张嫂诧异地看着林清钰,好像有些不认识他了。   林清钰虽然赚得多,但对钱这件事,最看得开。   他没有物质上的追求,赚来的钱基本上都是给赵淑佳和弟妹们花的。   如今,竟然要断了茵茵的经济来源?这可不行。   “清钰啊,这我就得说几句了,”张嫂苦口婆心地劝道,“茵茵这孩子敏感,要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会以为你们真的不要她了,这让她怎么接受?”   赵淑佳也忧心忡忡地说道:“是啊,茵茵这孩子想得多,这样肯定不行。”   林清钰看向张嫂,眸光渐冷,“茵茵为什么敏感,张嫂不会忘记了吧?”   张嫂一听,心虚地偏开头。   林家人刚把林茵接回来的那几年,张嫂其实不怎么喜欢林茵。   她总觉得林茵身体里流的不是林家人的血,和真正的林家人是有区别的。她对林茵的态度一直很随便,这一点,小林茵一直能感觉得出来。   林家人脾气好,一直没和她计较,她就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某一次,她和其他邻居们聊天时,将林茵是被抱养一事说了出来。   若只是邻居们听到倒也还好,可偏偏那一次,就让林茵听到了。   林茵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林家人,自己和真正的林家人不一样,还多亏了张嫂的区别对待。   张嫂心里一直有愧,加上林茵确实乖巧又懂事,就不由得对她更上心了些。   林清钰一字一顿道:“对我来说,茵茵就是我的亲妹妹,和瑄禾没有区别。所以我们和她相处,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认为我是要抛下她也好,我问心无愧。”   他站起身,扫了一眼赵淑佳和林景一,“除非你们还有其他好办法,否则不许再给她提供任何经济来源,我会和她说明白,要和曾泽在一起,就没钱。”   林清钰的目光最后停在张嫂身上。   他极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上了楼。   张嫂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淑佳虽然不忍心看林茵吃苦,但也不敢不听大儿子的话,她叹了一声,道:“要不就先这样吧,我真怕茵茵做什么傻事,万一再来个奉子成婚……唉,这孩子,真让人操心。”   听到这里,林景一心里却动了动。   他看向赵淑佳,忽然问道:“妈,你怎么没说茵茵的行为会给林家丢人?”   赵淑佳一怔,“什么意思?”   “如果是瑄禾,你肯定会怪她丢人,”林景一神色复杂,“以前她做错任何一点儿小事,你都会说她给林家丢人了,现在茵茵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   林景一在将此事告诉赵淑佳之前,曾担心赵淑佳会不会因此发怒,他以为赵淑佳是会说林茵给她丢人了的,毕竟以前赵淑佳给他打电话时,经常这样说林瑄禾。   可赵淑佳没有,一句埋怨都没有,只是担心林茵的安危。   区别对待实在明显了些,难怪林瑄禾不愿意在家里待着。   换作是他,可能也会跑掉吧。   赵淑佳怔怔地看着林景一,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为什么瑄禾做错事,她第一反应就是有没有给林家丢人呢……   张嫂见状,忍不住说道:“景一啊,这怎么能怪你妈呢?茵茵这是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瑄禾那是自身行为就有问题,这不一样。”   林景一眉头拧得更紧。   张嫂越是辩解,他越失望,“如果只是因为喜欢,茵茵可以不和他发生关系,他们走到这一步,行为明显出格了,不比瑄禾吃饭声音大这种小事严重得多?妈,您这样,太偏心了。”   赵淑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听着的份。   林景一说的话,好像没什么毛病。   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偏心的母亲,可林景一这么一提,她有些不确定了。   张嫂见赵淑佳都动摇了,着急道:“怎么是淑佳偏心?你看你哥,去警局一趟,会来就要断了茵茵的经济来源,你说说,这是不是林瑄禾出的主意?茵茵是为了爱情,林瑄禾分明就是人品不行,没好心,这能一样吗?”   林景一不敢相信这竟是张嫂口中说出来的话,在他的记忆中,张嫂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对他们兄妹三人很上心,就像家里的长辈一样。   他也打心眼里喜欢张嫂、尊敬张嫂,他从没想过,张嫂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就算是瑄禾出的主意又如何?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好也考验一下曾泽是不是真心的。”林景一失望地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和你们争辩,妈,你好好想想吧。”   林景一说完,郁闷地离开林家。   张嫂很是无奈,“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开始帮林瑄禾说话了?淑佳,你看看,林瑄禾时把他们的魂儿都吸走了吧?一个养父母都不顾的人,能有多好?!”   林清钰和林景一现在向着林瑄禾这个白眼狼,以后是要后悔的!   林家的这些纷争,林瑄禾一概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一心要找出王美玉的尸体。   林瑄禾独自一人又去走访了一遍罗福来的亲朋好友。   这两日频频有警员去问话,他们已经习惯了,机械地重复着,“死之前没联系过我,我和他没矛盾,我也不知道他和谁有矛盾……”   每每这时,林瑄禾都要打断他们,然后重新提问:“我想问的是,您家住在哪里,罗福来知道吗?您老家又在哪里,罗福来是不是去过,人多吗?有没有水井之类的?”   对方总会惊讶地看着林瑄禾,不懂她为何问这些。   林瑄禾的逻辑其实很简单,她已经查过市内的所有罗福来有可能去过的水井,但都一切正常,所以她想到了附近的村子。   罗福来必须先了解情况,再决定抛尸,他能了解水井的渠道也就只有亲朋好友而已。   电视机和收音机可不会具体地说明哪个村子哪个水井快要干涸了。   在被四五个人看作是疯子后,终于有一个人好心说道:“你要问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去问桂明宇,他俩以前经常聚在一起,而且桂明宇的老家就是罗福来的丈母娘家,应该去过吧。”   桂明宇家是从上一辈才搬到城里的,桂明宇的奶奶还健在,他们每年都会回老家一趟。   林瑄禾一直把桂明宇看做是嫌疑人,倒是把一茬忘了。   她道过谢,然后欢欢喜喜的去找桂明宇。   提供思路的人摇摇头,他还没见过有警员这样破案的!   问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嘛!   因为经济问题被曝光,桂明宇现在已经不在厂子里上班,他后续还要接受调查,如果涉及金额大的话,恐怕还要进去吃牢饭。   至于他的厂长父亲,大概率也会受到影响。   他一个人到中年的人,肚子都能赶上女人十月怀胎了,这个时候出事,以后怎么办?   桂明宇都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   正因此,再一次见到警员,桂明宇的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他没好气的给林瑄禾开了门,“你又来干什么?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人不是我杀的!”   林瑄禾说:“我知道,杀了他对你没好处,而且你有不在场证明,罗福来遇害时你在厂子里。”   “那你还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林瑄禾笑眯眯道:“原来你不欢迎我过来?也行,我去经侦科走一趟,那边或许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桂明宇:“……,您请进,我配合,都配合。”   大约是天儿渐渐冷了,天黑得越来越早。   落日熔金,炊烟袅袅,昏黄的路灯下聚齐一个又一个商贩,下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新市喧嚣的人情味倒是还在。   警局大楼早早地开了灯。   裴远提着一袋子素包子走进来,每个人分两个,就算作是晚饭了。   分到田琳时,裴远有些惊讶,“田琳姐,你还不走?”   “案子没破,我走什么?”田琳不客气地拿了三个包子,“以后我坚决和你们共进退,”   裴远困惑地看着田琳。   等转到晏昀跟前时,又奇怪起来,“瑄禾怎么不在?她不开会了?”   晏昀咬了一口包子,包子瞬间少了一半,“找尸体去了。”   其他听到这话,纷纷看过来,“瑄禾去找谁的尸体?”   “王美玉。”   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这上哪里找去?!罗福来随便把尸体拖到哪个山里,我们都得挖三天三夜,她一个女娃娃,找一年也找不到啊!”   就连田琳也说道:“晏队,你把她叫回来吧,别白费功夫了,等查完王英,我们一起去找。”   晏昀把剩下的一半包子解决掉,同样只用了一口。   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用管她。”   说起来也奇怪,不知为何,晏昀对林瑄禾还挺有信心的。   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信心不太对劲,但他总有一种感觉,林瑄禾好像真的能找到尸体。   裴远无奈地摇着头,觉得他们晏队是被林瑄禾灌了迷魂汤了。   要不怎么会连如此荒谬的话都相信?   先不说他们还不能确定王美玉是不是真的遇害了,就算是真的,也没有证据说罗福来就是凶手嘛。   就算他是凶手,想找到十五年前被藏起来的尸体,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大家正议论着,林瑄禾小跑着走了进来。   她小脸沾了好些土,不过眼神却异常明媚,“晏队!找到了!”   队里其他人的一整晚,又折在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上。   尸体是在桂明宇老家附近的水井里发现的。   水井附近曾是一个村子,后因为止不好,多发泥石流,村子集体迁走了,水井自然也没人再用。   林瑄禾估摸着,罗福来是回桂美枝的老家时,偶然发现水井,杀了王美玉后,就起了藏尸在水井的心思。   明月当头,痕检员小李和刘法医围着水井看了好半晌,叹息地摇着头,“真是心狠手辣,这么多大石头砸下去,留不下一根好骨头。”   罗福来是用石块将尸体盖住的。   林瑄禾虽然已经预想到,但真正看到水井的状况时,还是吓了一跳。她无法想象一个冤魂被困在井中十多年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敢去想,王美玉在死之前最后一刻,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担心女儿。   虽然案子已经过了十五年,几乎没有有用的线索,但小李还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接下来就要下井挖尸了。   由于水井里堆满石块,他们要先把石块全部取上来,然后再捡骨头。   晏昀撑在井边看了看底下的状况,沉思片刻,道:“井有一定的深度,我下去吧。”   “不用吧,”小李说,“我下去就行。”   晏昀已经把绳子拴在自己身上,“石块挺多,而且有一定重量,我累了你再来。”   话虽这样说,可晏昀下去以后,就没喊过累。   林瑄禾帮不上忙,只能紧张地看着。   晏昀戴着头灯,将石块放到篮子里,再由其他人把篮子拉上来,便能取出石块。这样重复了十来次,晏昀拽了下绳子,喊道:“还有其他灯吗?井底太暗了。”   其他人又连忙跑去找灯。   林瑄禾想了想,偷偷溜到一旁的小树林里。   裴远奇怪地看着林瑄禾的背影,“她干嘛去?”   田琳不太在意,“天太黑,里面又是白骨,害怕了吧。”   裴远挺高兴的,“看来还是我胆子大,胆子小可做不了警员。”   躲在小树林里的林瑄禾已经打开了商城。   她点开搜索栏,试着输入灯字,很快,界面里就跳出来很多种灯,功能千奇百怪。   有照血迹的,有能让文字显形的,林瑄禾看得眼花缭乱。   她的目光最后锁定在强力远光灯上,这种灯没什么特别的功能,只有一点,够亮。   由于没什么能让牛顿复活的“科技”,价格也最便宜,只要2个积分。   林瑄禾忍痛买了灯。   强力远光灯的样子很朴实,就是后世最常见的黑色小圆筒灯,方便携带。   林瑄禾拿着灯,又跑回到井边,朝晏昀招手,“我有灯,你用我的。”   裴远探过头来,看了一眼林瑄禾手里的小玩意,“噗”地笑出来,“你这是手电?分明是过家家的小玩具。”   “这个手电很亮的,”林瑄禾把手电放在小篮子里,“你让晏昀试试就知道了。”   裴远撇撇嘴,说:“我家里的手电比你的大十几倍,也不怎么亮,你这小东西……”   裴远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光束便从井中照了出来。   紧接着,他就见晏昀揉着眼睛说道:“是够亮的,差点闪瞎我的眼睛。”   林瑄禾趴在井边,笑眯眯道:“你快找找白骨,让我看看里面有多少骨头,能拼成完整的人不。”   裴远:“……”   这丫头不仅有亮到夸张地手电,她本人……还是个变态!   夜黑风高的,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的吗?! 第42章   在场的人几乎都拿着手电, 但光线都极弱,偏偏就林瑄禾的手电像能穿破黑暗似的,将境内照的通亮。   一时之间,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地询问道:“瑄禾啊, 这种手电是在哪里买的, 我也想搞一个,贵吗?”   “这东西不仅小巧,亮度还高, 肯定不便宜啊,我估计你买不起。”   尤其是小李和刘法医, 对这东西最感兴趣, 一直好奇地张望着。   他们平时出现场是不分昼夜的, 而且要在侦查员进入现场之前先采集指纹等线索,就算是城里,也不能保证始终有电力供应,更别说他们偶尔还要去村子里。   如果有这样一个手电筒, 做事时会方便得多。   眼看着大家伙对手电筒产生兴趣,林瑄禾只能找个理由解释, “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做出来的。”   小李感慨, “国外的技术就是好。”   林瑄禾笑起来,“未来国内的技术会更好,如果你喜欢的话,这个手电筒先送给你, 我再托朋友帮我捎一个手电就好。”   林瑄禾话音刚落,就看到刘法医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眼底还隐隐有想灭掉小李,抢走手电筒的光。   他们偶尔需要就地解剖,无法保证灯源,他也很想要一个稳定的手电筒呢。   林瑄禾忙说:“我再多弄几个来,大家都有份。”   这下子,所有人一齐欢呼起来,“瑄禾这丫头真是心善,如果有个好一点儿的手电筒,以后我们办案就方便多了!”   刘法医的唇畔都快收不回去了,他笑呵呵道:“哪能让你花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你要是有机会,就帮我们带,我自己出钱买。”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能买到这种手电筒,就已经很厉害了!”   林瑄禾却是真心实意想送给大家的。   她能成功破案、得到积分,其实离不开大家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顶着炽热的大太阳挨家挨户走访,她哪能迅速得到如此多的线索?   譬如晏昀,去罗福来老家以后几乎没再休息过,实在是辛苦得很。   等她再攒攒积分,多换几个手电筒,不是问题。   反正在大家的认知里,这种东西是要从国外搞来的,很难得的,速度慢一点也正常。   井边的人热火朝天地聊着手电筒,井底的晏昀还在搬石块。   在搬走十五个石块后,晏昀终于看见第二根白骨。   第一根骨头是林瑄禾找到的,她看到白骨后就立刻回局里了。   晏昀现在还能看到水井墙壁上有人攀爬过的痕迹,从这痕迹来看,林瑄禾是有些身手的。   起码不会是传闻中的倒数第一。   不过让晏昀无语的是,在他辛辛苦苦找白骨时,井上的这帮人竟然在为了一个破手电筒……欢呼?   他承认手电筒的确与众不同,但现在几乎都没人搭理在井下的他了,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还想不想让他干活了?!   晏昀不满地向上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期盼地趴在井边的林瑄禾。   见晏昀停下来,她还不忘催促道:“晏队,手电筒也会送你哦,你快把白骨挑出来。”   晏昀闻言,半边唇勾了起来。   他也有手电筒啊,看来这活还能继续干。   怕伤到骸骨,晏昀的动作很小心,他在井下待了近两个小时,期间上来透了好几次气,才将所有骨头都取出来。   与骸骨一起被运上来的,还有死者已经腐烂的衣物,只能勉强辨认出纤维和衣服的分类。   “下身是灰色的工装裤和棉裤,上身是花棉袄,从季节上来看很有可能是王美玉。不过还要找到王美玉的特征,或者找到王美玉的家属辨认衣物,才能断定是不是本人。”   听到刘法医的结论,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为了一个渣男,不仅成了单亲妈妈,还在女儿重病的情况下惨遭毒手,实在是可怜。   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也不知是在后悔不该去找罗福来,还是在担心女儿的安危。   裴远这几日格外多愁善感,“你们看她的骨头,好多都被砸断了,凶手不会是把她活活砸死的吧?”   “不会,”林瑄禾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答道,“这些都是死后伤。”   裴远问:“这也能肯定?”   “当然啦,”林瑄禾朝裴远招招手,“你过来看。”   裴远瞥了眼林瑄禾,又瞥了眼骸骨。   他很想知道原因,但是……说实在的,这具骸骨有些吓人。   因为尸身曾被凶手用石头掩埋过,死者的尸骨几乎没有完好无所的。   稍微脆弱的骨头,甚至被砸成好几段。   裴远相信,部分不完全的骨头是已经变成了岁末,只不过这些碎末和土壤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   裴远吞了下口水,问:“你真的能确定?不是坑我的吧?”   “可以啊,”林瑄禾说,“我这不是叫你过来看了吗。”   裴远只好小碎步移过去。   林瑄禾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凑近骸骨,在手电筒强光灯的照射下,骨头的纹路都是清晰的。   裴远差点儿没吐出来。   “这怎么能看得出来?!”   “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只是法医学的基本常识啊,”林瑄禾指着骨折断裂处说道,“你看,在断裂处有血肿的,就是生前造成的骨折,没有血肿的,就是死后造成的,这些断裂处都没有血肿。”   裴远仔细瞧着骸骨,试探着问道:“就和生活反应是一个道理?”   林瑄禾点点头,“人死后脉搏消失,血管内没有压力,不易出血,是一个道理。”   刘法医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乐了,“瑄禾以后可一定要来我们队里,有瑄禾在,我都省去解释的时间了。”   助理小王挠挠头,他也听希望林瑄禾在的。   只要林瑄禾在场,师父的注意力一定会在林瑄禾身上,完全忘记考他了呢,真棒!   看着刘法医如此喜欢林瑄禾,裴远撇撇嘴,毫不掩饰地酸道:“只是些基础知识嘛,以后我也会联想一下我以前办的案子,把法医知识搞好。”   “当然好啦,”林瑄禾鼓励道,“办的案子多了,应该就会很熟悉这些常见的伤了。”   裴远奇怪道:“可你还没办几起案子吧?”   林瑄禾云淡风轻道:“是啊,我是特意去学的,这样看到尸体时就能得到一些信息,不用一直等尸检结果。”   刘法医高兴地拍了下手,“我就说你对法医的知识怎么这么熟悉,果然专门学过的就是不一样!”   裴远:“……”   他输了,他又一次输了。   扯了几句皮后,刘法医给出基本判断,“从盆骨的形状可以判断出,死者是女性,生育过,年龄在二十多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从骨架和现场遗留的衣物来看,死者身材偏瘦,目测不超过一百斤。”   如此多的条件叠加下来,王美玉每一条都符合。   晏昀大手一挥,说道:“先通知王美玉的父母,让他们过来走一趟,另外……”   晏昀看向裴远。   裴远立刻掏出笔记本,念道:“我在福利院一共找到了23个叫王英的女生,其中五人符合年龄,医院那边的资料已经不全了,大部分医院都没能留下十五年前的资料,暂时还没能排查到重合的部分。”   现在的文档都靠纸张,不仅不方便查找,也不好保存,出现这种丢失资料的情况很常见。   晏昀问:“那五人的情况如何,查过了吗?”   裴远点点头,“这五人分布在三家福利院里,我已经去走访过。由于她们都已经成年,现在都不在福利院了,不过我询问了福利院的院长,她们得意思是,这五人似乎都是本地人,没有外来的。”   林瑄禾好奇道:“看过她们的档案了吗?”   “只找到了三份,”裴远想到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有些无奈,他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等着查资料上了,最终也没能查全,“其他两份资料丢失,不过院长和我讲了她们二人的基本情况,我发现……”   裴远看向林瑄禾,目光一言难尽。   林瑄禾见状,微笑道:“有一人的工作和冷库有关,或者能接触到冰箱,是吗?”   其他人不解地看着二人,都没搞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远叹口气,“有一个王英在冰棍场上班,就是市里挺有名的那家专做老冰棍的。”   林瑄禾心念微动。   晏昀听后,立刻追问道:“查到她的资料了吗?”   裴远点点头,“院长说,她是新市本地人,是被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的,这一点和王美玉女儿的情况不太吻合。”   林瑄禾拧眉问道:“院长对她很熟悉吗?”   “说是偶尔会回福利院帮忙,”裴远说,“应该还挺熟悉的。”   “院长说过,她的档案为何会丢吗?”   “啊?”裴远怔了一下,才说,“没特别说明,就说找不到了。”   林瑄禾又问:“这家福利院只有一个叫做王英的女生?”   “还有一个,但是我看过她的档案了,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她父母健在,现在好像又回去跟父母一起生活了。”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昀的眉头亦是深锁的。   林瑄禾说道:“我建议,把在冷库工作的王英请到队里,配合调查。”   裴远奇怪道:“可她是本市人,王英不是本市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林瑄禾说,“王英偶尔会回福利院,看起来和院长相处得很融洽,可院长却刚好丢了她的档案,其他人的档案仍然还在,是不是太巧了?”   裴远顺着林瑄禾的话思索下去,心里一惊,“她该不会是在蓄意隐瞒吧?!”   林瑄禾道:“要请王英过来问问才能知道,我想也不用找其他理由,直接让她过来辨认尸体好了,正好能看看她的反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通,旁边的人是一句话都没听懂。   刘法医费解地扒拉一下林瑄禾,“瑄禾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找冷库?”   提到这茬,裴远更无奈了,“她怀疑凶器是冻硬的东西,比如肉类,这种推测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刘法医闻言,却陷入深思,良久才慢悠悠说道:“这倒是行得通,而且也能很好地解释死者的创口形态。”   只不过用冻起来的肉杀人,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刘法医感慨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是真的多,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瑄禾,你好好干,我看好你!”   裴远:“……”   就这样的脑洞,竟然还觉得是林瑄禾想法超前?!   分明是她瞎掰扯啊!   裴远很难过。   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人夸他一下!   虽然刘法医表示力挺林瑄禾,但在其他人心中,用肉杀人,听起来确实难以让人信服。   他们以前可没见过这种杀人方式。   按照这个思路查下去,恐怕难以有突破,不过既然晏昀已经决定要找,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叹息一声,然后希望晏昀能尽快破案。   翌日下午,王英便被带到警局辨认尸体。   尸检结果已经出来,情况和刘法医先前说的差不多,只要王美玉的家人能辨认出她的物品,就八九不离十了。   王英身材娇小,也不知是不是裴远的错觉,乍一看她,他竟然就觉得王英长得像罗福来。   他曾经还坚持认为凶手和冷库没什么关系,但见到王英后,却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最开始,王英还有些抗拒,她似乎不清楚警员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局里辨认什么尸体。   王英是来配合调查的,进的是接待室。   裴远刚和晏昀学会审讯的招数,对于年纪看起来比较小,应该好拿捏的王英,他采取的是积极主动的攻势。   然而面对态度强势的裴远,王英的态度也很强硬,“你们不能因为我是孤儿,就随便抓我,我勤勤恳恳的工作,没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一句话,就让裴远的攻势熄了火。   裴远实在搞不懂,怎么最近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裴远正想再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就听林瑄禾轻飘飘道:“如果是她,这大概就是你们见到的最后一面,王英同志,你如果确实不想见,我们可以直接把人拉到火葬场。”   裴远:“……”   哎,不对,林瑄禾这话,好像不怎么符合程序规定吧?   裴远偷偷拽了下林瑄禾,低声道:“你注意一些。”   林瑄禾不为所动,反而继续说道:“如果你确实不想见,我们不再强求,不过没有身份的死尸,又是十五年前的,什么线索都没有,估摸着也抓不到凶手。”   裴远:“……”   真的可以和配合调查的人员这样说话吗?!   裴远觉得林瑄禾的说辞极端又冒险。   但看坐在对面的王英,却已经低下了头。   裴远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直觉告诉他,有戏。   原来林瑄禾的小把戏这么有用!   裴远信心满满道:“对,你要是不配合,罗福来的案子我们也不破,就这么放着吧。”   话音落下,会接待室内一阵沉默,就连王英都抬头看了过来。   裴远:“……,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林瑄禾默了两秒,说:“所谓威胁,是让你趁乱作恶,不是雪中送炭。”   裴远:“……”   罗福来的案子,好像的确威胁不到王英哦?   她应该巴不得案子会成为悬案?   ……   错大了。   裴远挤出笑容,“王英啊,我刚刚说的那句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是个好人,不会威胁人,你还是听这位林同学的,她不是什么好人的。”   晏队说了,姓林的都不是好人,谁让林瑄禾正好姓林呢。   王英秀眉拧巴了两下,不甘心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更像是粗犷的男人,不过若是细听,还能分辨出她的确是女孩子。   “你们到底想让我看什么尸体?”   林瑄禾微微一笑,“王美玉的尸体,在井中挖到的,她当初是被人害死的,不是不告而别……你应该有空去看她吧?”   王英神色一震,复杂的情绪在眼底弥漫。   王英到底是跟着林瑄禾来到解剖室。   尸骨还放在解剖台上,一堆白骨仰面朝天,这所为的“最后一面”实在是瘆人。   王英只是看了一眼衣物,眼眶便红了起来,“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罗福来丈母娘家附近,他算是入赘到桂家的,以前经常去丈母娘家过年,偶然发现枯井。”   王英眼眶通红,站在尸骨面前良久无言。   裴远低声道:“看来真的有戏。”   林瑄禾却仔细打量王英片刻,继而摇头道:“她应该做过准备,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我们都查到这个地步了,她还不想承认?”裴远不相信王英还能狡辩,“她明显知道我们为何让她去认尸,难不成她还想否认她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她的身份普通,福利院院长为何故意帮她隐瞒?她早就暴露了!”   裴远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王英从骸骨前的衣物中,拿出一个刺绣小花,“这个,是我妈妈衣服上的。我妈她……当年真的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才离开的?她是遇害了,才没去接我,对吗?”   裴远一怔,接着捏起拳头。   王英这一句话,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就连福利院院长替她隐瞒过去,都有可能变成是不愿揭开伤疤,重见过去的创伤。   果不其然,王英再次来到接待室时,便苦涩地解释道:“我一直以为我妈是不要我了,我恨了她很多年,没想到她是被害了……警官,我妈她真的太可怜了,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啊!”   裴远听了这话,险些暴走。   王英分明在说谎,哪里有这么多巧合会撞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王英对罗福来和王美玉的事是知情的,因此,他们甚至不能说是找到了王英的作案动机。   裴远一直觉得王英挺可怜的,可看着她楚楚可怜地表演着,裴远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实在忍不住,正要发飙,却被林瑄禾按住。   裴远不甘心地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淡定地笑笑,她的年纪分明比裴远还要小,可不知为何,裴远现在甚至已经有些依赖她了。   裴远不情愿地收回目光。   林瑄禾淡定地拿出金耳环,“王英同志,这个耳环你认识吗?”   王英歪着头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不过我家里有一对金耳环,挺像这只的。”   裴远听得咬牙切齿。   现场遗留了一只金耳环,她怎么可能还有一对?   她分明在说谎!   裴远声音冷硬,“那就麻烦你把金耳环拿到局里,我们需要进行比对,比对过后会交还给你。”   王英没有丝毫迟疑,“好啊,没问题。”   王英很快将口中的金耳环送到了局里。   的确是一对完整的金耳环,从光泽度来看,也有些年头了,和桂美枝的新耳环完全不一样。   王英的金耳环和遗落在现场的金耳环的确很像,但确实不是同一对。   得知这一结果后,裴远差点儿气疯。   队员们聚在办公室里开大会时,裴远就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平生第一次,直觉她就是凶手,可她竟然真能找出一对金耳环来,我不相信,绝对不信,耳环一定不是她的!”   案子陷入僵局,队里手头能用的线索似乎不多了。   一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愁眉苦脸。   林瑄禾跟着沉默半晌,说道:“其实要验证耳环究竟是真是假,只要拿给罗福来的母亲看一看就好了,毕竟算是传家宝,她应该还能分辨得出。”   裴远眼前一亮,唰的一下站起来,“晏队,我去!”   “你别急,”林瑄禾说,“我觉得还有一个稍微快一点的方法。”   裴远转身看去,期盼道:“什么方法?”   “王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她的社交不算广泛,认识的人并不多。如果她真的是凶手,现场遗留的金耳环也是她的,那么她现在手头那对金耳环大概率是借来的。”林瑄禾说,“攒钱卖买金子容易,但做复旧感很难,所以我想,金耳环很有可能是王英借来的,只要往这方面查一查,或许能有结果。”   这个方法其实不如直接让罗福来的母亲去辨认金耳环,但若能查出王英找人伪造证据,那就完全可以把王英扣住了。   晏昀听了林瑄禾的意见,点点头,索性直接让人缤纷两路,一伙人去接罗福来的家人进城,另一伙人去查王英的朋友。   林瑄禾却在这时想到桂美枝。   队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美玉和王英身上,他们似乎已经忘记,桂美枝的反应也很奇怪。   桂美枝在罗福来和王美玉的故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杀人犯,还是说,她其实就是罗福来的帮手?   林瑄禾决定再去见一见桂美枝。   田琳得知林瑄禾还想去见桂美枝,有些惊讶,“现在查王英都来不及,怎么还去见桂美枝?我看呐,她可能是有些小问题,但应该没有大问题,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值得吗?”   晏昀倒是挺支持林瑄禾,他若有所思半晌,说:“既然你想查,那就查查好了,我也去。”   田琳倒吸一口冷气,“这你也要陪?我怎么好像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晏队,你可不要太过分,你俩在这公费谈恋爱呢?”   “恋爱?我和她?”晏昀呵呵笑了两声,“我打一辈子光棍,都不会找姓林的。”   林瑄禾闻言叹口气,很是难过,“姓林的真的不行吗?真的真的不能考虑考虑吗?其实姓林的也有不错的。”   看着林瑄禾落寞的样子,田琳心都融化了,她撞着胆子瞪了晏昀一眼,“晏队,你说得太过了。”   林瑄禾的反应,让晏昀也有些无措。   他以为林瑄禾应该和以前一样,笑眯眯地反驳他的,怎么突然伤心起来了?   田琳见晏昀傻愣着不吭声,她是恨铁不成钢。   女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晏队还不知道主动一些,难道非要女孩子直接表白,他才明白吗?   难怪单身这么多年,都是有原因的!   晏昀只好放软语气,“你别在意,我随口说的。”   “真的吗?”林瑄禾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太好啦,我一直觉得你和我哥还挺配的,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姓林的,那就太可惜了!”   田琳:“……”   嗯……嗯?   晏昀:“……”   他就知道姓林的一个好人都没有!   在其他队员如火如荼地调查王英时,林瑄禾与晏昀单独来到桂美枝家。   这两日,桂美枝每日都会去局里,逼问破案进度,看来是林瑄禾的举动把她激到了。   林瑄禾与晏昀没有立刻上楼去找桂美枝,而是先在四周转了转。   桂美枝没有工作,社交圈很窄,认识的人除了罗露同学的家长外,再就是附近的邻居,和打麻将的牌友。   林瑄禾带着晏昀来到麻将馆。   晏昀一进门,就蹙起了眉,这地方明显不正规,回头就来给它端了。   林瑄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为麻将馆带来灭顶之灾,她带着晏昀走进超市,来到里屋。   搓麻将的人依然不少,林瑄禾随便拽了一个人,问道:“美枝最近来过吗?”   大约是林瑄禾显小,长得又挺面善,那人随口答道:“怎么来啊,家里男人都死了,来不了了。”   她话音落下,就有另一个人接过话来,“不仅如此,她最近好像挺缺钱的。”   林瑄禾看过去,“桂美枝缺钱?”   “是啊,缺钱,”女人说,“要不然怎么会连首饰都要借了?说不定是沾赌,戒不掉了。”   *   在全队人的共同努力下,有关王英的信息一条一条地汇集到队里。   其中包括王英的简历,还有她认识的所有朋友。   一条一条排查下来,却也没发现她有买得起金耳环的朋友。   不过以防万一,裴远和田琳还是挨个见了她们,得到的答案很一致,她们没有金耳环,更没有借给王英。   对于这一结果,裴远很难接受。   他总觉得王英的表演痕迹太重,是在说假话。   可惜他们现在只能等去罗福来老家的队员回来,才能有准确的结果。   裴远正失落着,林瑄禾与晏昀大步走进来。   林瑄禾扑到自己的搪瓷杯面前,喝了一大口睡,然后兴奋地朝田琳和裴远招招手,“走啊,去抓人!”   二人疑惑地看过去,“抓什么人?”   “王英!”林瑄禾说,“晏队刚刚已经正式申请逮捕令了!”   裴远猛地坐起来,惊讶道:“怎么申请到的,有证据了吗?”   林瑄禾微笑道:“有啊,耳环啊。”   “耳环?”裴远不太理解,“罗福来的母亲已经到了,她说耳环不是她的?确定不是她记错了?”   林瑄禾摇摇头,“她还在火车上。”   “那你有什么证据抓王英?!”   林瑄禾挑了挑眉,“王英现在的金耳环是她借来的,就凭这一点,足以证明她心里有鬼,试图隐瞒真相。”   听到这话,裴远却高兴不起来,“我还以为真有证据了,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去查了,根本查不到有人借给她金耳环。她的朋友们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买不起金耳环。”   林瑄禾却笑得更加淡定,“她不是向自己的朋友借的,而是由桂美枝帮忙,管桂美枝的朋友借的,桂美枝和朋友都已经被带到局里,确认此事了。”   在商店里的麻将馆,林瑄禾听到桂美枝缺钱后,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去过桂美枝家里,桂美枝家吃的用的都相当不错,甚至和林家有的一拼。   桂明宇虽然要完蛋了,但还不至于连累到整个桂家。   直到打麻将的人说,桂美枝借的是对金耳环。   原本桂美枝是要朋友一定保密的,可朋友毕竟还有朋友,加上桂美枝最近刚死了男人,大家讨论的多,事情就传出来了。   他们还以为桂美枝是没钱了,才借首饰凑数。   桂美枝的朋友已经辨认过金耳环,王英拿出的那对金耳环,的确是她的。   现在的问题是,杀人的究竟是谁,桂美枝又为何要帮助王英。   她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审讯的事情通常由晏昀来做,林瑄禾暂时能够休息休息。   她很好奇,桂美枝究竟为何要帮王英,在下班的途中,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林家。   当然,林瑄禾也不是平白无故到林家的,她其实是想到了罗露。   罗露是桂美枝的女儿,林景一和罗露关系比较好,林瑄禾想来打探消息。   林瑄禾想了想,虽然不太想沾染到林家的气息,但现在破案更重要,她还是敲了敲门。   赶过来开门的是张嫂。   张嫂原本还是笑着出来的,可一看到来的人时林瑄禾,笑容就僵住了。   紧接着,张嫂冷笑一声,在心里吐槽着,林瑄禾果然还是回来了。   这不奇怪,哪有人能抵抗得了林家的诱惑力,放弃在林家过好日子,跑出去单过的?   林瑄禾时幸运的,虽然丢了这么多年,但毕竟找回来了,以后在金钱方面,林家人是不会亏待她的。   张嫂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瑄禾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外面过日子了吗?缺钱了?”   林瑄禾睨了她一眼,没动。   张嫂已经给她让了路,见她不动,奇怪道:“你不进来?”   林瑄禾面无表情道:“我是来找林景一的。”   “找景一?这是什么意思?”   林瑄禾不客气道:“我找他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你是林家雇来做事的,只管做你的事就好了,难不成我要做什么,还都得向你打个报告?”   张嫂气得脸都绿了。   这丫头果然是连尊重长辈都不懂!   恰好赵淑佳在屋里听到动静,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林瑄禾的声音,忙披了外套小跑出来,“瑄禾会来了?还好还好,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张嫂说得对,你是会回来的。”   赵淑佳刚走到院子里,就和张嫂撞了个满怀。   张嫂尴尬道:“她是来找景一的。”   赵淑佳一怔,“什么?不是要搬回来了?”   张嫂不太敢面对期待中的赵淑佳,尴尬地牵牵唇,“我去叫景一!”   赵淑佳困惑地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站得笔直,目光却没在赵淑佳身上过多停留,她看起来好像就是林家的客人一样。   她这副样子,让赵淑佳的心更酸了。   赵淑佳走过去,试图劝她回来,“瑄禾,你刚到林家的时候多好啊,总喜欢和我说话,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听到赵淑佳在怀念原主,林瑄禾只觉得可笑至极。   原主刚到时,她分明是嫌弃的,原主想和她亲近她都不肯。   现在遇到脾气强硬的,就开始怀念原主了。   大约也不是真的喜欢原主,只是怀念她听话而已。   林瑄禾客客气气道:“不好意思,在您家院子里站一会儿,林景一来了,我马上就走。”   她心里却在琢磨着,该在家里安个电话了,以后想要联系谁,会更方便一些。   赵淑佳被林瑄禾的态度吓住,她似乎很想再和她说几句话,却不敢走上前。   两人的状态像极了原主刚到林家时的样子,只不过角色调换了。   片刻,林景一大步走出来,见到林瑄禾后,笑道:“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想我了?哎呀,我就知道,我这个哥哥还是有优点的嘛!”   林瑄禾没给他留面子,“不是,是案子的事,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换个时间再约你。你在做我哥哥这方面,可真是差劲透了。”   林景一:“……”   就不能给他留个面子,换个人少的地方再批评教育吗QAQ。 第43章   新市虽然比不得大都市, 但经济发展一直不错,在北方更是排得上名次的大城市。   不过现在的新市也不是随处可见咖啡店的。   只有在市中心百货大楼附近,才开着几家西餐店,兜里有钱有权的人才会进去。   像林瑄禾这种刚从村里来的普通人, 都搞不清楚西餐厅的大门朝哪里开。   因此, 林瑄禾只买了两根白娃雪糕送给林景一, 以表达对他愿意配合调查的感激。   林景一看着客客气气的林瑄禾,心里不太舒服。   她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好像林景一只是她在办案过程中遇到的陌生人。   林景一不太能接受。   不过林景一没再觉得这是林瑄禾不懂礼貌,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张嫂和赵淑佳在背后谈论林瑄禾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们让林瑄禾心灰意冷,她现在大约不会坚定地与林家划清界限。   说到底, 他和赵淑佳都有错。   林景一垂眸, 闷闷不乐地接过雪糕。   见林景一吃了雪糕, 林瑄禾觉得吃人家的嘴短这句俗语应该起作用了,她进入正题,问道:“你会对我说实话吧?”   “当然,”林景一蹙着眉, “你连我都不能相信?”   在林景一心目中,不管怎么说, 林瑄禾都是他的妹妹,又涉及到人命案, 他肯定会竭尽全力地配合。   怎么会说谎?   林瑄禾看起来很真诚,“我绝对相信你。”   林景一:“……”   她的眼中分明只有三个字——不相信。   林景一气呼呼道:“我如果说谎,就毕业论文不合格,延毕两年!怎么样?”   论文不合格, 那真是非常狠毒的誓言了。   林瑄禾挺满意她掏出小本本,随意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 “来,坐。”   林景一眨巴眨巴眼,看着不太干净的马路牙子,心上像爬了数十只蚂蚁,快疯掉了。   马路……灰尘……林瑄禾……   但见林瑄禾神色自如,似乎真的不嫌脏,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现在的林景一,不太想违背林瑄禾的意思。   他们已经给林瑄禾造成困扰,起码以后要让她过得舒服些。   林瑄禾见林景一神色有异,这才想起他似乎有洁癖,“不好意思,忘了你的习惯,你随便站就好,我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有点儿累了。”   林瑄禾做起“警员”来,有模有样,林景一的心情更是复杂。   在林茵四处谈恋爱时,林瑄禾却在为了命案奔波。   这原本没什么,偏偏他还说过让林瑄禾学习林茵的话,现在再想起来,林景一都觉得臊得慌。   “没事,你坐,”林景一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灰尘,极其小心地坐了下来,然后朝林瑄禾挤出一个微笑,“你要问什么?”   林瑄禾挑了下眉,她没想到林景一真能坐下。   不过坐就坐了,这点儿小事,林瑄禾懒得去思索原因。   “有关罗露的事情,”林瑄禾没和林景一绕弯子,“我本来想去找罗露的其他同学,但据裴远的调查,她的朋友很少,最常联系的是她的几个师兄,也就是你和你的同学,她和你的关系似乎挺亲密。”   林景一闻言,憋屈地看着林瑄禾,不太高兴。   林瑄禾以为林景一是不愿意回答,她也不想勉强林景一,更不想求他,便道:“你如果不想和我沟通,我会让裴远再来,不过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的关系,抗拒调查。”   听到这话,林景一更憋屈了。   他默了好半晌,没能忍住,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和罗露就是朋友,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还要去找其他同学?”   太过分了!过分!   林瑄禾:“……”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林瑄禾很认真地解释,“你是林家人,和我都快算是仇人了,我当然怕你不配合。”   听到“仇人”二字,林景一以为自己会生气。   可这股气只是从心里走了一圈,静下来后,留下的只有自责。   林瑄禾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回到林家,却被他们这样欺负。   明明是一家人,却处得像是仇人。   这怪谁?   林景一不再插科打诨,他正色道:“罗露的事情我知道的其实不多,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至于她人缘好不好,我没关注过。”   “是吗?”林瑄禾翻开一页笔记本,琢磨道,“可裴远调查后发现……算了,她和你提过家里的事吗?有关她和她父母的事情。”   林瑄禾之所以来找林景一,其实并不只是因为她无意间走到了林家。   正相反,她是一直念着林景一,所以才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   裴远的调查显示,在罗露上大学后,与罗露见面次数最多的人就是林景一。   去年林景一过生日,罗露还送了林景一生日礼物。   罗露明明认识好几个师兄师姐,送生日礼物的对象却只有林景一,他们二人的关系,很难不让人多想。   林瑄禾认为,他们最浅的关系,也该是罗露单恋林景一。   可看林景一的反应,他和罗露似乎没那么熟悉。   林景一想了想,说道:“她父母?从没说过,就算是说,也只是说到父亲职业这种小事,她几乎不会和我们谈到家里的事情。”   “这样啊,”林瑄禾有些失望,“她除了你们,还有其他朋友吗?她有没有可能和其他女生谈论家里?”   林景一困惑道:“这个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平时不怎么和她见面,她真的是一个不怎么擅长交际的人……哦对了,前段时间,她曾经提到过交了新朋友,这应该不重要吧?”   林瑄禾随口问道:“怎么样的新朋友?”   “好像是在老冰棍厂上班,她曾经请我们所有人一起吃老冰棍,后来就谈到了这件事。”林景一说,“因为她平时没什么朋友,所以这件事我一直记得,不过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和她父亲的凶杀案有关?”   林瑄禾却在听到“冰棍厂”三个字后,目光陡然间凌厉。   她敛起笑意,在笔记本上记下朋友二字,有关这位朋友,她还说过什么?”   林景一抓耳挠腮半晌,努力地想回忆起什么,如果能帮到林瑄禾,那是最好的。   不过想来想去,他还是只想到一点,“她似乎把对方看做知己,所以和我提过两次,但我当时真的没放在心上。”   林景一不喜欢罗露,自然不会关注她有什么变化。   但就是这么一点儿线索,已经让林瑄禾拿积分的路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罗露与王英竟然是认识的!   不仅认识,罗露竟然还把王英看做是知己!   罗露和王英是朋友,二人都是罗福来的女儿,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王英和桂美枝的关系更是匪夷所思,桂美枝似乎在帮助王英,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而王英的母亲和桂美枝之间,不说有仇,但绝对不能说是朋友,她们都是罗福来一手创造出来的受害者。   这复杂的关系,林瑄禾都有些理不清了。   可惜的是,林景一记住的线索不多。   林瑄禾向林景一道过谢后,转身就往局里跑。   林景一追在后面喊道:“我送你过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已经跑远的林瑄禾伸直手摆动了两下,很快就跑远了。   林景一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先叹了口气,接着低头看向白娃雪糕。   他举着雪糕好半天都没吃,雪糕已经有开始融化。   林景一有洁癖,雪糕融化后的样子不太美观,这类雪糕,他一定不会再吃的。   可现在,他却小心翼翼将包装袋撕开,将剩下的雪糕大口大口吃掉。   呼,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林瑄禾没回家休息,而是一溜烟跑到警局。   这几日大家伙儿熬得太狠,晏昀让近一半的人回去休息,他自己则在审讯的空隙中,趴在桌子上小憩。   大约是太久没休息过,他刚一趴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连林瑄禾小跑着走进来都没听到。   办公室里亮着两个台灯,林瑄禾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什么人,留下加班的几人应该都跑去做其他工作了。   直到林瑄禾走进晏昀的小办公室,才看到睡得香甜的晏昀。   林瑄禾很想将晏昀叫起来,但没好意思,毕竟他是真的很久没休息了。   林瑄禾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表达对晏昀的关心。   她从柜子里找出晏昀的警服,盖在他身上。   大约是制服足够帅气,晏昀只是披在身上,林瑄禾都觉得他更顺眼了些。   接着,林瑄禾自己去了审讯室。   田琳最近一直坚守在工作岗位,她刚刚审过王英,现在正在走廊里唉声叹气。   林瑄禾走进去,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怎么说?”   “不承认,问就是不知道,什么都不说。”   “桂美枝呢?”   “还没问完,估计是一样的情况。”田琳拿起搪瓷杯喝了口水,无奈道,“我嗓子都说干了,人家就是不愿意配合,看来还是得等晏队过来,刚刚我看他太累,就让他休息去了,唉,失策了。”   林瑄禾听着却觉得有些奇怪,“她们两个人都不肯开口?真是怪了。”   “是啊,”田琳苦笑道,“现在王英的供词已经改成——金耳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她的意思是桂美枝偷走了她的金耳环,故意嫁祸给她。”   “至于桂美枝,我刚刚去听了几句,她的意思是,她完全不知道金耳环的事,只是看王英这个小年轻还不错,所以借给她。这意思就是,是王英故意陷害她了,她们是卯足劲攀咬彼此。”   林瑄禾心里咯噔一声。   田琳还在抱怨,“她俩倒是挺会说话的,一来一回的,就知道咬对方,她们真把我们当成傻子?”   林瑄禾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们恐怕真的是傻子。”   “啊?我们做什么了?”   林瑄禾神色严峻,“照她们这个互相攀咬法,如果我们再找不到更确切的证据,就无法指证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她们现在的说辞,都是说得通的,除非老板娘能明确地指出来,当时跟着罗福来一起进招待所的,就是王英。”   可招待所的老板娘,根本没留意看那女子的长相,否则当初也不会画出四不像的画像。   更何况招待所还有后门,谁都可以进去。   林瑄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梳理线索。   桂美枝为何去借金耳环?杀人的又是谁?她们二人中一定有人在说谎。   或者说,两个人都没有说实话。   可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她们的关系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僵硬?   田琳在一旁焦急地等着,不敢打扰林瑄禾。   恰好裴远办好手头的事情走过来,开口便哭丧着脸说道:“我真是服了她们两个人了,凶手是谁还不够明显?到现在还能乱扯。”   不知为何,裴远对王英的态度一直不算友好。   他刚喊完,便被田琳打了一巴掌,田琳低声道:“瑄禾在思考,你别打扰她。”   裴远哎呦一声,躲开田琳,“现在局面已经僵住了,我们再怎么思考,又能有什么办法?还是等晏队醒了,再问问他的意见好了。”   裴远话音刚落,林瑄禾忽然抬起头。   她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只要弄清楚她为何要这样做,就足够了。”   林瑄禾自言自语完,看向田琳,“田琳姐,我能去见见她们吗?”   “还是等晏队吧,”裴远说,“咱们别把时间浪费在审讯上,晏队在这方面是专家,他光靠吓唬,就能把真话吓唬出来,咱们说话没用。”   裴远的这句话对晏昀来说不算褒奖。   毕竟晏昀的“吓唬”,很多时候都是不按规矩出牌。   林瑄禾却没有应裴远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跟着田琳去了暂时关押王英的房间。   裴远小声嘀咕着,“等晏队过来得了呗,反正凶手肯定在她们二人之间,又不会跑。”   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到林瑄禾笃定的表情,就觉得她是想到了关键线索,他又要输!   审讯室内,王英坐在简陋的桌子前,坐的是一把已经掉漆的椅子。   即便已经被带到警局多时,她的脊背却一直都是挺直的,脸上的神情甚至很自在。   打眼一看,就是油盐不进的类型,难怪田琳搞不定。   林瑄禾在田琳身旁坐下,她看了眼王英,直奔主题,“你和罗露认识多久了?”   田琳听得一怔。   罗露是罗福来的亲生女儿,怎会与王英认识?   她们两个人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啊。   听到罗露的名字后,王英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罗露?一个多月吧,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田琳更是震惊,她们竟然真的认识!同父异母的姐妹处成了朋友,这也太狗血了些!   林瑄禾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她甚至还能包吃云淡风轻的态度,“罗露就是罗福来的女儿,是你的姐妹,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英淡淡笑着,“我们是偶然认识的,最开始只是朋友而已。更何况我妈和罗福来之间的事情,是上一代的恩怨,我们没必要也反目成仇吧?”   许是代入了自己的情绪,田琳听得有些生气。   王美玉至今尸骨未寒,她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   “你愿意承认就好,”林瑄禾微微一笑,“看来你们的约定与罗露有关,不过你别忘了,你们的联盟是不稳定的,桂美枝真的会一直帮你?你可是她仇人的女儿。”   林瑄禾说完,也不等王英有何反应,她拽了拽田琳,转身离开。   田琳懵逼地看着林瑄禾,完全搞不懂她要做什么。   约定?什么约定?调查案子的过程中,有人提过约定吗?   林瑄禾没有停下,出了王英的审讯室后,立刻去见了桂美枝。   就如田琳所说,桂美枝的反应和王王英差不多,而且她一口咬定王英就是凶手。   林瑄禾坐下后,笑容满面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桂美枝的气色远不如她们上次见面时红润。   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了失去另一半的痛苦,消瘦不少。   不过林瑄禾知道,失去罗福来,桂美枝是有痛苦,但是很有限。   桂美枝冰凉的目光扫过林瑄禾,不愿意理会她。   林瑄禾保持着自己的节奏,问道:“你觉得王英能瞒多久?”   田琳困惑地看着林瑄禾。   桂美枝柳叶眉扬起,看了过来,“什么意思?”   “我仔细想过了,现在王英是凶手的可能性更大,如果你老实交代,要负责的部分不是很多。但如果你一直不配合,伪造证词,结果就会很严重。”   “你表面上咬死王英是凶手,但其实说辞漏洞很多,譬如,你和王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为什么要送她金耳环,这些你都解释不了。你宁可选择更严重的结果,也不肯真正配合我们,这究竟是为什么?”   “按理说,你和王英的关系应该没那么好才对。”   “我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可以让你,让天底下所有母亲都紧张的原因。”   林瑄禾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喝了杯面前刚泡好的茶。   茶是田琳方才泡给审讯桂美枝的警员的,她漫不经心地盯着漂浮的茶叶,在心里数了五个数,然后抬头看去。   果不其然,桂美枝神色大变,她眼中的敌意已经转化为慌乱。   方才她进门时,桂美枝对林瑄禾明显是不在意的。   林瑄禾很满意这个效果,她淡笑道:“你们二人留下的证据并不是平衡的,譬如,老板娘可以肯定的是,跟罗福来进入招待所的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光是这一点,你是凶手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   “可在自己也被怀疑的前提下,你竟然还和王英一起打配合,这就有些奇怪了。”   林瑄禾的话,田琳时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过她还是很有责任心的配合道:“瑄禾,你的意思是,桂美枝和王英现在的态度,是提前商量好的?”   林瑄禾点点头。   “不能吧,她们为什么要帮对方说谎?她们有这么熟悉?”   “只有一个理由就足够了,”林瑄禾抬眸,笑盈盈地看向桂美枝,“这个案子,罗露也掺和了进来。”   女儿被掺和进凶杀案里,桂美枝拼命掩盖线索,就说得过去了。   桂美枝听了林瑄禾的话,神色明显焦急几分。   她似乎想追问什么,但林瑄禾却不给她机会,利落地起身离开了。   田琳忙跟在林瑄禾身后,等关上桂美枝的房门,田琳才奇怪道:“瑄禾,你刚刚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罗露和王英认识?还有,我刚刚看桂美枝似乎有话要和你说,你怎么不听她说完?”   林瑄禾微笑道:“自然是为了让她和我说实话。”   裴远听到动静,起身走过来,“你才进去待了几分钟,还想让她们说实话?我都说了,咱还是等晏队醒过来,再去办这些事。”   田琳也搞不太懂林瑄禾的想法,不过她还是维护道:“瑄禾心里有数,她肯定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罗露也和案子有关,说不准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林瑄禾如实道:“这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具体的,只是有些想法而已,还是要等她们亲口说出来才行。”   田琳:“……”   所以林瑄禾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全部都是靠瞎猜?   聪明人的世界真难懂。   就在田琳和裴远不知该如何评价林瑄禾的做法时,一直看守桂美枝的警员推开门跑了过来,“田琳姐,桂美枝想和你们谈谈,她说她愿意配合你们!”   十分钟后,林瑄禾与田琳重新回到看押桂美枝的房间。   田琳看林瑄禾的目光满满的都是佩服。   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几句话,竟然能让桂美枝主动找她们要求谈话,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懂拿捏人心。   从前是她们有求于桂美枝,现在则是桂美枝想和她们谈,双方的气势完全调转。   田琳得知桂美枝愿意谈后,高高兴兴的就想去找桂美枝,但林瑄禾硬是休息了十分钟才进来,要不是田琳催促,她很有可能要再等十分钟。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得住,这份定力,也就晏昀能有了。   田琳都不行。   裴远站在不远处,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盘,酸的辣的苦的全都有,就是没甜的。   林瑄禾现在不仅是局里的顾问,而且深得各个科室大佬的喜爱,譬如刘法医,都快把林瑄禾夸成花儿了。如果她还能把审讯工作做好,那他就……   啥都比不过林瑄禾了?   裴远的预感很不好,非常不好。   起码要让他某一样赢过林瑄禾啊!   裴远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起码比林瑄禾个头高,高多了!   林瑄禾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   她重新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吹着,就是没主动询问的意思。   林瑄禾的态度让桂美枝坐立难安,她终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我女儿在哪里?我要见她,否则我不会配合。”   林瑄禾故作讥讽地耸耸肩,“随你,你如果不配合,将来你俩或许可以在牢里见面。你放心,我会和认识的狱警打个招呼,让她跟你一起住。”   “你!”桂美枝怒道,“你是故意让我难堪吧?!”   林瑄禾又不说话了,她满不在意地笑着。   这一来一往,桂美枝哪里还有脾气?   她不死心,追问道:“如果我都说了,你们会争取宽大处理,对吗?”   林瑄禾继续扮演嚣张的人设,“这要看你说了什么,我可做不了主。”   桂美枝被林瑄禾的嚣张态度折磨得快要四分五裂了。   她咬牙切齿地看了林瑄禾半晌,胸口的那股郁气,到底是被消减。   桂美枝舔了下干涸的下唇,语气极为平缓,“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第44章   桂美枝佝偻着肩膀, 褪去光鲜亮丽的模样,仿若一夜之间苍老,脸上尽显疲态。   她向田琳要了一杯水,手指不住地扣着搪瓷杯, 杯子倒是往嘴边放了放,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了。   田琳和裴远有些紧张, 他们期待桂美枝能说些什么,又怕她和方才一样胡说八道。   只有林瑄禾,安安静静地等着, 闲来无事,还去给自己添了茶水。   看她悠闲的样子, 好像是来度假的。   田琳知道,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桂美枝正在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说辞, 林瑄禾的气势若被她压下去,她恐怕还是不会说实话。   但林瑄禾的态度比桂美枝更放松,就会让桂美枝多在意几分,更容易听到实话。   新接的茶水已经凉了, 林瑄禾依然没有催桂美枝的意思。   她嘴角下撇,略有失望, 只能不太情愿地说道:“王英和罗福来长得很像,我见到她第一面, 心里就有很奇怪的感觉。”   田琳将桂美枝的话记录下来。   林瑄禾则问道:“你们是如何见面的?”   “她和我女儿是朋友,我女儿把她带到家里吃饭,我看她长得实在是太像罗福来了,就多问了几句, 才知道……我把罗福来的照片给她看了,她一直说眼熟, 我心里就更觉得不对劲了。直到她说身上有爸爸留给她们娘俩的金耳环,我才敢确定。”   林瑄禾问:“只凭一对金耳环?这对耳环的款式很常见。”   桂美枝嗤笑一声,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罗福来,“我当然能确定,而且只有我能确定。”   “为什么?”   桂美枝抚了下刘海,讥讽笑道:“我和罗福来结婚以后,大家都以为他对我言听计从,可实际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谁知道?”   “他看起来的确很爱我,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他只是表面迎合我,在他心里,我根本就不重要。”   “我和他第一次去他老家,就听到村里人议论纷纷,提到什么下乡的大队长。当时我没多想,他去下过乡,我是知道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后来,他们村里的大娘拉着我说闲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才知道,他家里有对要给儿媳妇的金耳环,当初我看他家里条件不好,一点儿钱都没要,结果呢,他竟然瞒着我这件事。”   “我打听以后才知道,他以前还有个女人,他一直瞒着我!我太气了,和他吵和他闹,可他根本感受不到我的情绪,他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对于我的所有吵闹,他都熟视无睹。”   “他依然和我生活在一起,他会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但他从来不和我聊天,我们的话题只局限在吃什么、穿什么,还有露露身上而已。”   “不对,他对露露也不太上心,就和对我一样。”   “没人理解我的痛苦,就连我的家人都觉得他已经很不错了,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知足,我连离婚的想法都不能有。”   “再往后,罗福来和明宇那个混蛋一起鬼混,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我一清二楚。明宇还帮他打掩护,说他只是一起去玩,但什么都没做,谁信?”   “我的心,早就冷了。”   桂美枝一旦开了口,心中的委屈就像泄洪一样停不下来。   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越念叨越疲惫。   田琳虽然同情桂美枝的遭遇,但不得不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你还没说明白金耳环究竟是怎么回事。”   桂美枝的唇畔动了一动,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我知道金耳环的事后,和罗福来闹过,罗福来说家里的金耳环丢了,会让他妈再给我打一对,我的那对儿,就是新打的,我赌气,非要和从前一样的,他们找出了老照片,对比着做的。两对耳环除了新旧,几乎一模一样。”   她目光幽幽,“那张老照片,我每日都拿着看,上面的划痕我一清二楚,你们说,我能认不出来吗?”   林瑄禾与田琳对视一眼,田琳将关键信息全部记稳妥,才说:“继续往下说吧,发现王英是罗福来的女儿以后,做什么了?”   桂美枝说道:“我当然是先去确认她的身份了,我去了老冰棍厂子,还去了福利院,我知道她妈当年是哪个大队的,我很确定,她就是罗福来的女儿。”   “确定这一点后,我就开始担心,我害怕她是故意接近露露。”   “不过她没有,她好像不知道王美玉的事情,她对露露挺好的。这孩子可怜得很,那么小就没了妈妈,又生着病,我也挺心疼她的。”   林瑄禾眉头动了动,没有吭声。   桂美枝碎碎念着,“我对王美玉的感觉挺复杂的,我是既恨她,又可怜她。我能感觉得到罗福来心里其实一直有她,我嫉妒得发狂,但说实在的,她也只是被罗福来辜负的可怜人而已。”   说到这里,桂美枝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林瑄禾,“她可怜,我也可怜,唯独不可怜的,就只有该死的罗福来而已。所以我决定,做一件让我们大家都会开心的事情。”   林瑄禾笔头一顿,看过去。   不知何时,桂美枝坐得愈发笔直。   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讥讽地笑着,“杀了他,对我们都好。”   屋内的氛围陡然紧张。   田琳在心中惊呼一声,心口的巨石落了地。   裴远则有些困惑,他心目中的凶手一直都是王英。   唯有林瑄禾,她放下钢笔,泰然自若道:“你的意思是,杀了罗福来的人,其实是你?”   “是啊,”桂美枝冷哼一声,“就许他在外面乱搞,把我当成空气,不许我反击?”   林瑄禾问:“和他一起进招待所的女人是你?”   “随便找来的女人,勾他上钩的而已,那女人上楼后,我就从后门溜进去了,看到他那副鬼样子,我心里就止不住的气,把他砸死了。”   “凶器是?”   “猪肉。”   “等等,”裴远一怔,忍不住叫了停,“你说凶器是猪肉?”   桂美枝说道:“一块冻过的猪肉,像石头一样硬,朝着他的后脑勺砸,解气。”   裴远张了张嘴,又想哭又想笑。   当初林瑄禾提出这一假设时,他还觉得是林瑄禾的脑子进了猪肉。   现在看来,他的脑袋才是一团浆糊。   裴远不但输了,还输给了……猪肉?!   这感觉实在不太美秒。   不过……林瑄禾是怎么想到猪肉的?   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凶器啊?   对于这一结果,以自己名字为傲的猪兄已经告诉过林瑄禾了,她并不惊讶。   她在意的是其他的事。   林瑄禾将桂美枝描述的时间线整理在笔记本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你的意思是,你先找人约了罗福来,之后你将罗福来杀害,然后带走凶器处理掉?你找来帮忙的女人在哪里?”   桂美枝漫不经心道:“街头随便拉过去的,没留联系方式,好像叫小燕,你们带我再去一趟,我把人找出来。”   林瑄禾锁着眉,问道:“金耳环呢,为什么王英的金耳环会留在现场?”   “她知道我的遭遇后,很同情我,所以把那对金耳环送我了。我就是想让罗福来看一看,才特意把金耳环带过去,谁知道不小心落下一个。”桂美枝笑道,“我是怕王英被连累,才想着借一对耳环一方万一,如果你们查到了她,还能应付过去,毕竟她挺可怜的,我不想连累她。”   桂美枝将他们不知道的细节一一补充清楚。   从头到尾,她说得都很流利。   林瑄禾的目光落在“罗露”二字上,说道:“你怕我去找罗露,难道罗露没参与?”   “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而已,王英也没告诉她,”桂美枝冷淡地扫了眼林瑄禾,“你还没做母亲,你不懂,这些肮脏的事情,我哪里舍得让她沾染?我已经认罪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静的生活。”   做完笔录后,田琳和裴远心满意足,心上的大石头彻底放下了。   离开审讯室,裴远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这下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田琳笑着用笔记本拍了下裴远的肩膀,“你啊,就是该早些找个女朋友,天天跟着晏队,迟早被他带坏了,你爸妈都不催你?”   裴远苦笑一声,说:“他们忙着顾我大哥和弟弟,哪有时间管我?”   田琳毕竟年长,有点儿心疼弟弟,她安慰道:“等我遇到合适的姑娘,介绍给你。”   两人随意的东拉西扯,氛围十分轻松。   毕竟已经神经高度紧绷好几天,再不放松放松,那根弦就真的要断了。   然而林瑄禾却始终没露出笑脸。   她捧着笔记本,倚着墙壁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   裴远见状,好奇道:“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还在想什么?”   林瑄禾的注意力全在案子上,漫不经心地答道:“还有些问题没想清楚。”   看着林瑄禾努力疏离线索的模样,裴远都想哭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努力了,结果他身边还有一个又努力又有天赋的林瑄禾。   当好孩子的标准又又又一次提高了!   “你连凶器是什么都猜到了,还想再查什么?”裴远的话很酸,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酸,“再查下去,市里的公安系统都不用运转了,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林瑄禾听出裴远的酸,怕他太难过,抬头解释道:“我猜中凶器这件事,就是纯纯的运气,真的和实力毫无关系,正常人怎么会想到用猪肉当凶器呢?对吧?”   林瑄禾是靠和猪兄交流得知的,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她不想因此被夸奖。   裴远:“……”   别人都想不到,只有林瑄禾想到了,还不厉害?!总觉得林瑄禾在炫耀!   可耻!   田琳走到林瑄禾身边,看着她的笔记本,“桂美枝说的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就是说的太清楚了,所以才觉得可疑,”林瑄禾拧着眉头,回忆着桂美枝说话的每一个细节,“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她讲述的顺序,基本上和我们的问题无关,而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讲的?”   田琳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瑄禾说道:“看起来就像是提前排练好的,提前想好说辞,描述的时候也不愿打乱顺序。大多数犯人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都需要我们从各个方面去提问,帮他们回忆细节,可桂美枝不用,完全就是她在帮我们补充细节,她好像把每个问题都想到了。”   田琳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林瑄禾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因此推断桂美枝在说谎,似乎太武断了。   看出田琳的疑惑,林瑄禾说道:“不仅是这样,她的说辞其实还有很多漏洞,比如她说的杀人过程,先去找一个叫做燕子的边缘工作者,然后把罗福来约过去。”   “这有什么问题?”裴远说,“桂美枝是他的妻子,可能约不动,但如果是找人帮忙,就完全说得通了。”   林瑄禾摇摇头,“还是说不通的,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罗福来作为丈夫虽然不太合格,但是作为火柴厂的会计,他还是很够格的。他工作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迟到早退的现象,他即便是想做那种事,也不会在工作日的十点钟被随随便便约走。”   就算事业心再淡,寻常人也不会特意请假去寻找快乐吧?   就这点儿事,对于部分男性来说,可能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够了,何苦非要约在上午十点钟。   这一点,裴远倒是没法反驳。   但桂美枝交代的情况已经很清楚,说她在撒谎,裴远实在找不出理由。   “说不定罗福来就是突然来了兴致,是你想太多了,”裴远想了想,说道,“我马上就带桂美枝去找人,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裴远说完,便招呼着两个人,和他一起去找燕子。   田琳笑道:“他倒是干劲十足。”   林瑄禾直白道:“他找不到的。”   “这么肯定?”   “是的,”林瑄禾说,“桂美枝的说辞,是在做填空题,不是在回忆。”   田琳没听懂,“填空题?”   林瑄禾点点头,“她是在我们已经发现的线索的基础上,将其他要素填充进去,桂美枝一定在隐瞒什么。”   林瑄禾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晏昀提着外套走了过来。   他刚刚清醒,短发有些乱,像是特别做了造型,乍一看还怪好看的。   田琳正想和晏昀汇报工作,晏昀先开口了,“谁帮我盖的衣服?”   林瑄禾一听,立马走过去,殷勤道:“是我哦,我主要是担心你被冻着,你可是我们敬爱的晏队长哦,你的身体最重要了!晏队,下个案子别忘了来找我哦。”   晏昀低下头,看着乖巧的林瑄禾。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哦,为了案子,讨好我?”   林瑄禾摸着心脏的位置,看起来无比真诚,“怎么会,我都是发自肺腑的。”   “是吗?”晏昀冷笑一声,“前几天郭局和我说,想把我调到京城。”   林瑄禾收起笑容,板起脸,“怎么说走就走?真讨厌,下次不给你盖了。”   晏昀笑笑,“不过我拒绝了。”   林瑄禾:“……,您还是我们最敬爱的队长啦。”   晏昀忍无可忍,恶狠狠地伸手,揪住林瑄禾的耳朵,“你想献殷勤我不敢,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盖!着!头!”   制服差点儿成凶器! 第45章   田琳将目前的情况一一汇报给晏昀。   晏昀一边听着, 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最后看向一旁盖着他外套的林瑄禾。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林瑄禾片刻,用铅笔敲了敲桌面,懒洋洋道:“热吗?”   晏昀个子高, 外套也格外长, 林瑄禾盖在头上, 宽宽大大的,从视觉上来说,外套将她的个头压到了一米不到。   衣服盖住脸, 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晏昀好不容易发话,她连忙扯下衣服, 连连点头, “热的热的。”   “盖衣服不能盖住头, 记住了?”   林瑄禾头点得更欢。   衣服会遮住头,绝对不是林瑄禾故意为之。   她当时只是随手一丢,哪知外套如此了解她的心意,竟想直接将晏昀谋杀。   点完头, 林瑄禾又好奇道:“不过晏队,你既然憋得慌, 为什么不扯掉外套?还能睡这么久哦?”   晏昀:“……”   别说,盖着外套睡觉还真不冷, 挺舒服的,一不小心就忘了爬起来了。   晏昀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去见王英和桂美枝前, 是抱了什么心思?”   田琳歪歪头,跟着晏昀一起看过来。   林瑄禾第一次见王英和桂美枝时说的话的确挺奇怪的, 田琳一直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先是说什么约定,又提到罗露,田琳不太理解,这都是他们前期没查到的内容。   如果只是听那些话,更像是在胡说八道。   林瑄禾解释道:“王英和桂美枝给的反应很奇怪,表面上是在攀咬对方,可她们的说辞却更像是互相吻合的,我的意思是,更像是提前商量过的。我不太理解桂美枝为什么会帮王英,所以试探着寻找她们的弱点。”   “弱点?”田琳回忆着林瑄禾当时说过的话,“你和王英提到约定,还说桂美枝不见得会遵守约定。”   林瑄禾点了下头,“王英就算和桂美枝认识,时间也不会太长,她们之间应该没那么多信任才是,所以我试着挑拨他们的关系。”   “桂美枝那边呢,你提到了罗露。”   “我从林景一那边了解到,罗露最近新交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大概率就是王英。我认为她们二人会成为朋友,绝对不是偶然,所以我开始猜测,罗露在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桂美枝不愿意说实话,会不会与罗露有关。毕竟唯一能威胁到桂美枝的事情,大概就是罗露了。”   田琳听着听着,无端打了个寒颤。   他们一直把桂美枝、罗露母女俩放在王美玉、王英的对立面上,不曾想这三人居然有如此复杂的关系。   田琳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寒。   林瑄禾接着说道:“我用罗露威胁桂美枝,桂美枝才决定要和我好好谈谈,但是说到最后,桂美枝也没说明罗露到底做了什么。如果罗露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我的话能够威胁到她?”   田琳问:“是啊,为什么?”   “我想了一下,大概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罗露真的做了一些事,桂美枝为了不让女儿被抓,所以隐瞒了,她是故意承认自己是凶手的。还有一种可能,罗露什么都没做,如此一来,桂美枝承认自己是凶手,就更是故意的,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这些话的。”   晏昀勾勾唇,“按照你的说法,桂美枝似乎不是凶手。”   “我没法肯定这一点,但桂美枝所谓的找边缘工作者勾引罗福来去开房的说辞,一定是说不通的,晏队,我们是不是该把注意力放在王英身上?”   晏昀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打算做什么?”   “首先,要查清王英和桂美枝之间的关系,我怀疑她们早就认识了。”林瑄禾语速极快,“还有,我想再和王英谈一谈。”   “准备谈些什么?”   “既然挑拨离间对王英来说不奏效,那便实话实说好了,”林瑄禾说道,“另外还有……我想到了一个验证桂美枝供词的方法,不知道能不能凑效,但可以试一试。”   王英被再一次带到审讯室。   她的面容稍有憔悴,但在看到林瑄禾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道微光。   林瑄禾留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拧了下眉。   她不动声色的在晏昀身旁坐下。   王英冷冰冰地问道:“确定我妈是怎么走的了吗?我能离开了吗?我还要给我妈办葬礼,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晏昀没反应。   王英蹙蹙眉,又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晏昀是将“舞台”留给她了。   她原本还在思考如果晏昀和她的方法不一样怎么办,没想到晏昀考虑得如此周到。   林瑄禾答道:“我们就是来通知你的,一会儿你可以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   林瑄禾的回答果然让王英一愣。   不过她呆愣的时间不长,很快便调整好情绪,说道:“那便好,虽然我对罗福来没有印象,但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对他下手。”   林瑄禾笑笑,附和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没有证据能放了你,现在好了,真凶已经找到了,你可以放心了。”   “凶手?”王英呼吸一滞,“真凶是谁?”   林瑄禾始终笑眯眯的,“你很好奇凶手是谁?”   王英不自在地避开林瑄禾的目光,“他是我爸,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父亲,很奇怪吗?”   “不奇怪,我可以告诉你,”林瑄禾挑了下眉头,笑容更盛,“是桂美枝,她原本试图将罪名推给你,还好后来良心发现,承认了杀人事实,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证人了,案子马上就能结。”   王英面上不显,但却向后移了移位置,“证人?什么证人?”   “和罗福来一起进招待所的女人是桂美枝找的,只要找到她,就能证明桂美枝就是凶手了。”   林瑄禾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田琳推门而入,迫不及待道:“晏队,找到燕子了,案子能结了!”   听到“燕子”二字,王英的目光明显震了一下。   她局促不安地搅动着手指,神色晦暗。   林瑄禾看了眼王英的手指,弯唇笑了起来。   接着,她和晏昀一起站起身走过去,“太好了,马上给王英办手续吧,不要耽误她的正事。”   田琳瞥了眼王英,笑着点点头,“是啊,案子总算能结了,再这样熬下去,我都要撑不住了。”   三人说着,就要丢下王英离开,直到王英冷不丁说道:“不是她,她是假的,你们如果真信了,就是在冤枉人。”   林瑄禾回头看去,笑眯眯道:“看来你愿意好好谈一谈了,是吗?”   王英锁起眉,敏感地捕捉到信息,“你在骗我?”   “不是骗,”林瑄禾不太在意,“我只是将案子的进展告诉你而已,现在已经有警员带着桂美枝去找燕子了,只要能找到人,桂美枝立马会被抓捕。”   王英抬眸看着林瑄禾,眸光深邃。   她与林瑄禾年纪差不多大,可这一眼却显得格外老成。   王英沉默良久,才徐徐道:“算了,我做的事情,不被抓到就算了,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再害得别人被连累,就不好了。”   林瑄禾问:“是你杀了罗福来,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了王美玉吗?”   王英自嘲地勾了下唇,她平淡的目光掠过林瑄禾,目光聚焦在不远处。   “罗福来,这个禽兽,他杀了我妈。”   十五年前,王英重病,王美玉独自带着王英来城里看病。   她没有人脉,唯一的人脉就是罗福来,所以不得不去找他。   王美玉的目的是要到一笔钱,给王英看病,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孩子是两个人的。   再说如果不是她已经花光积蓄,她也不想来找罗福来。   让一个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抛妻弃子的小人,能有什么好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英其实不太清楚,王美玉去见罗福来时,不会带着她。   只有一次,在医院,罗福来去看望他,在见到罗福来的一瞬间,王英不但没觉得有亲切感,反而异常害怕他。   她很抵触王美玉去见罗福来,可王美玉说,他们还没谈妥钱的问题,还要再见几面。   而罗福来除了在医院露过一次面后,就再也没去看望过王英了。   王英不觉得罗福来是她的父亲。   在王美玉出事的那一晚,王英的状态格外糟,医生却查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那一晚,王美玉和罗福来商量好要去拿钱,所以无论如何,王美玉都要去见罗福来。   王英很不安,她偷偷离开医院,跟在王美玉身后。   当时的新市已经通公交车了,一张车票要三分钱,王美玉不舍得花钱,她是走到招待所的。   天色已晚,去往招待所的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王英很想哭,但怕被王美玉发现,一直竭力忍着。   期间她也跟丢过,但路只有那么一两条,她运气不错,最后成功找到了招待所。   只不过,她没能再看到活生生的母亲,而是看见罗福来提着个编织袋走出来。   编织袋是透光的,罗福来走到为数不多的路灯下时,王英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只人手。   然后,王英再也没能和母亲说句话。   医院的人认为王英是被母亲抛弃了,只有王英知道,王美玉就算抛弃她自己,都不会抛弃王英。   幸好她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福利院的院长,在院长的帮助下,她不仅治好了病,还找到了可以生存的地方。   “院长绝对不知道我的事情,”王英怕连累院长,坚定道,“我拜托过她,不要把我的资料给别人,她是太相信我了,才会真的这样做,我们不是同谋,请你们相信我。”   可事到如今,是不是同谋又有什么区别?   “早些年我没钱也没时间,现在终于攒了些钱,有些事情,终于能做了。”王英勾起唇,露出残忍的笑容,“尤其是罗福来,他就算粉身碎骨,我都觉得不够!托他的福,我连妈妈的尸体都找不到!”   当年王英看到罗福来运尸后,曾试图去寻找可以藏尸的地方。   可这么多年过去,附近的山实在太多,王英什么都没查到。   田琳只是在一旁听着,都惊得开不了口。   她没想到,王英是亲眼看到母亲被害。   当时的新市管得虽然很严,但这方面是不如现在的。   一具尸体埋在山里,不见得能找出来。   林瑄禾道:“说说罗福来的死吧。”   “没什么可说的,我早就计划着要杀了他,这个计划我已经想了十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想。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才下手,只不过是因为我才自立没多久而已。”王英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再大一些,有足够的实力,我早就将他杀了。”   林瑄禾听得心情复杂,“你是怎么联络他的?”   “用我妈的名义,为了让他相信,我拿出了金耳环,”王英讥笑道,“他看到我这副打扮,还以为我是在做那种工作,苦口婆心地劝我,好像有多关心我似的。”   “你提出见面的条件是什么?”   “我威胁他,如果不来见我,我就去找美枝姨要钱,他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就答应见面。”想到与罗福来相处的种种,王英倒吸一口凉气,“真恶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欺骗美枝姨,真是一个龌龊的人!”   王英每说一句话,就要骂两句街,和刚刚桂美枝的状态完全不同。   田琳以前也参与过审讯,不过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同嫌犯的反应。   看来她的观察力还是不够,得多和林瑄禾学习。   王英断断续续把作案过程说完,“用猪肉杀人,是早就想好的,杀完人后,我把猪肉炖了,喂给附近的几只狗,这样就可以把凶器永远地藏起来。我听说找不到凶器的案子,很多都搁置了,没能找到凶手,所以想试一试。”   “至于你们一直讨论的金耳环,是我杀人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这没什么可说的。”   “哦,还有,罗露那边,我当然是故意去找她的,我就想看看,一个有爹疼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你们别说,她长得还真好听的。”王英幽幽道,“如果我妈没走,我现在也会过得很幸福吧?”   田琳的心情一直无法平静。   王英这些年的日子,实在是难以想象。   亲眼看着母亲被父亲抛尸,又要抵抗病魔、抵抗饥饿,每日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杀了父亲为母亲报仇,这样的人生,是不是连一分一毫的快乐都体会不到?   晏昀看了一遍林瑄禾记录下来的内容,手指点了点桌子,“你和桂美枝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早就认识了,美枝姨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我,”提到桂美枝,王英叹口气,“我最开始不知道她的身后,后来无意间看到她和罗福来走在一起,才知道的。恨是恨过,但也没那么恨,毕竟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和我妈的存在。”   “你的杀人计划,她知道吗?”   王英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知道,但是不赞同,她厌烦了和罗福来一起生活的日子,想换一种方式解决,但我只想杀了他。桂枝姨只要离开罗福来,就可以解决麻烦,可我没法离开他,他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我杀人后,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了,她才出了个借耳环的主意。”   “对了,我忽然想到冻肉,肉是在厂子里冻好的,厂子里的门卫见过我准备猪肉,你们可以去问问,去了你们就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离开审讯室,田琳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林瑄禾方才拜托技术科做的事情此刻已经有了结果,他们比对了留在现在的金耳环的指纹,上面只有一枚残缺的王英的左手食指指纹,完全没有桂美枝的指纹。   这也能说明,桂美枝所谓地戴过耳环,是假话。   晏昀吩咐着,“福利院、医院、冰棍厂的证词都要收集到,还有,带招待所老板娘来认人。”   他刚说完,裴远便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垂头丧气道:“真是奇怪了,没找到燕子,今天的运气可能不太好,我明天再去好了。”   “不用找了,”林瑄禾说,“燕子就是王英,这是她随便取的名字。”   裴远傻乎乎地看过来,“桂美枝是找王英去帮忙的?”   “笨蛋,”田琳敲了一下裴远的头,“凶手是王英,她已经招了。”   裴远怔住。   凶手是……王英?!   真的是王英?!   他原本的想法分明就是对的!   可惜他意志力不够坚定,桂美枝一认罪,他的思路就跟着跑了。   ……   这输得也太憋屈了吧?!   往后整整两日,晏昀一直带队梳理线索。   王英和桂美枝都认了罪,每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一定要符合逻辑才行。   最终,警员们一共找到了五个证人,再加上现场遗留的金耳环,和招待所老板娘的指认,已经能确定王英就是凶手。   在正式逮捕王英的当天,系统为林瑄禾发放了三十积分。   这也侧面证明,王英的确就是凶手。   林瑄禾上完课后,抽空来了趟局里。   她将罗福来办公室的手帕交还给物证科,物证科的凶器们正在开相声大会。   瓷器绳子版:“今天我要给大家说一个原创相声,就是说啊,有一天,我掉进了老虎洞里……”   匕首:“这相声我熟,它抄袭!抄袭!掉进老虎洞里的不是它!”   吃瓜看戏的水泥大宝宝好奇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是个人类!当时我在现场,我救的人!”   “……”   角落里沾血的毛巾:“哎呦,我老婆什么时候回来,我身子脏了,得有人服侍我洗澡啊。”   林瑄禾的头都快被他们吵炸了。   她登记好后,把手帕盒子交给老周,道过谢后就想跑。   老周乐呵呵道:“多来玩哦,我这里可比你们那强多了,安静得很。”   林瑄禾看了一眼物证箱,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的情况是——   瓷器绳子版:“你一把破匕首,能救人?你不把绳子割断就不错了。”   匕首尖锐叫声版:“我要把你这条烂绳子割断!割断!”   水泥大宝宝适时挑事,“可绳子叔叔已经成灰了呀。”   匕首冷笑,“是哦,已经被做成瓷器了,憋死他。”   瓷器砍刀版:“骂我们兄弟几个?你们是什么身份,敢挑战我们整个家族?”   林瑄禾:“……”   她捂住耳朵,匆匆道别,“不用了,我还是回办公室清净清净……哦我的意思是回办公室看看案子。”   林瑄禾落荒而逃。   老周无奈地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的喜欢凑热闹?我这里多好啊,年轻人还不懂生活的真谛!”   虽然将手帕还了回去,但林瑄禾前些日子捡到的猪兄,却没法还。   如果她非把猪兄带回去,告诉其他人说,这就是大黄吃掉猪肉后的排泄物,那她估计会被当做神经病。   一直把猪兄放在家里更不现实,林瑄禾郑重地举行了告别仪式,然后把猪兄“安葬”在楼下角落。   场面一度十分悲伤。   去找晏昀的路上,林瑄禾遇到了来局里探望桂美枝的罗露。   桂美枝虽然没有杀人,但她试图搅乱警方的调查视线,这一点还是要追究的。   林瑄禾朝罗露点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回头看着罗露的背影。   桂美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被威胁住,罗露和案子,究竟有没有关系?   林瑄禾无法相信罗露是完全清白的。   但系统已经发放积分,就代表任务已经完成,凶手的确是王英。   林瑄禾想不出答案,叹口气,继续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不远处的罗露,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她抹去刚刚挤出来的眼泪,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林瑄禾,唇畔勾起一抹笑容。   接着,她继续跟随警员向前走去。   由于案件性质特殊,晏昀特别允许罗露去见桂美枝。   桂美枝在局里待了几日,憔悴不少,愈发符合她的年龄。   她看到罗露后,眼中积了些泪光,“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我不在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衣服不用洗,等我回去后再一起洗。”   罗露笑着说道:“妈,你就别操心了,你早点儿出去才是正事,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心,我已经和外公商量了,一定尽快把你弄出去。”   桂美枝叹口气,“可是王英她……可惜了,她是一个好孩子。”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慌忙抬起头,“露露,我不是在怪你,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和王英已经商量好了,你放心就好。”   罗露没接话,只是看了看门口的警员。   两名警员正在聊天,他们时不时看一眼屋里,确认桂美枝和罗露没有异常举动后,便会转过头。   罗露拉住桂美枝的手,好脾气地笑着,“妈,只要你没事,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一日,云淡风轻,阳光温和。   她一直跟在王英身后,看着罗福来和王英一起走进招待所。   罗露百无聊赖的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王英从后门离开。   接着,罗露独自一人上了楼。   罗福来已经倒在血泊中,瞳孔正在扩散。   一楼就有电话,罗露没有选择报警,反而在罗福来身旁蹲下,感受着生命的渐渐流逝。   罗露愉快地笑了一下,替罗福来闭上眼睛。   她将房门敞开,确保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接着,将偷到的耳环丢到后门附近。   她的姐姐,费尽心思接近她,迎合她的喜好,博得她的好感,把她当做傻子一般。   那就……不要再走了吧。 第46章   王英的案子还要慢慢走流程。   桂美枝的性质没那么严重, 加上王英的杀人动机并非恶意报复社会,桂美枝和王英之间有特殊的关系,最终结果应该不会太糟糕。   桂家人现在是最忙的,要帮桂明宇, 也要帮桂美枝, 还要顺带着帮王英。   虽说当初桂美枝有意帮王英顶罪, 但王英一听说桂美枝认罪了,便主动承认罪行,不想连累桂美枝, 不管怎么说,王英都是个重情义的人。   林瑄禾觉得, 对她还是能帮就帮。   证据链完善后, 晏昀将所有资料向上移交后, 裴远几人留在队里整理剩下的资料。   正巧林瑄禾下课后赶过来,就见田琳和裴远埋头在一堆文件里。   裴远扒翻出两张手写的收据,心有余悸道:“桂美枝真是会编故事,我差点儿就被她绕进去了, 你们看,桂美枝早就知道王英的存在了, 她甚至还去福利院资助过她,王英上学的钱, 就是她出的。”   不仅如此,桂美枝还给王英买过很多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王英都把桂美枝当做亲人看待。   福利院的院长说, 每次桂美枝去探望王英,王英都很开心, 大约是想到了遇害已久、尸骨未寒的母亲。   田琳叹了一声,“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就是不知道桂美枝对罗福来杀人一事知不知情。”   “这事我都不想追究了,反正坏人只有罗福来一个,”裴远想起罗福来,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罗福来真不是人,享受着桂美枝一家人带来的好处,还对人家冷暴力,杀人用的手帕还要留着,他是变态吗?”   田琳听后,却不太在意,“有的人就是表演型人格,我看啊,他是在表演自己有多爱王美玉。”   “爱王美玉?!抛弃王美玉的可就是他!猪狗不如!”   田琳说:“是啊,这种人看起来工作认真,对老婆也不错,我甚至怀疑,桂明宇说的话或许是真的,罗福来可能真的没做对不起桂美枝的事情。但只要一碰到会威胁他利益的事情,他就变成了利己主义的人,比如,他担心桂美枝发现王美玉的事,就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罗福来是个十分复杂的人。   裴远打了个哆嗦,“这种人真可怕。”   田琳垂了垂眸,没说什么。   林瑄禾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走过去,问道:“里面有和罗露有关的资料吗?”   “你这几天光问罗露,”裴远好奇道,“你是怀疑罗露?不能啊,证据已经很全了,凶手就是王英。”   林瑄禾知道凶手是王英,毕竟这是经过系统认证的。   可她只要一想到罗露,就会不安,她觉得桂美枝和王英一起隐瞒了什么。   林瑄禾无精打采地拉开椅子坐下,下巴抵在背包上,闷闷不乐道:“也不是怀疑,就是有一种被王英和桂美枝一起骗了的感觉。”   想到王英,裴远心中有些复杂,虽然这次他的直觉没有错,但王英真的被关进去后,他又有些可怜王英。   尤其是知道桂美枝和王英竟然互相帮助的关系后,裴远心中就更震撼了。   原来人和人之间,不仅只有勾心斗角,也会有人真心帮助对方。   她们二人最开始的供词,大约就是要死咬对方,干扰视线,希望警员无法判断凶手究竟是谁。   至于桂美枝提到的去找燕子,边缘工作者消失一两个,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算了,”林瑄禾把罗露暂且放下,“先不想罗露了,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吗?”   田琳看了看手头的文件,道:“没什么了,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暂时还没有新的案子。”   她一顿,笑着提议道:“不如我们今天一起去吃一顿,叫上刘法医和小李,我请客,怎么样?”   裴远举双手赞同,“只要不让我回家,怎么都行。”   恰好晏昀进来,裴远邀请道:“晏队,一起去吗,田琳姐要请客。”   晏昀刚从郭局办公室回来,他拉开一把椅子,懒洋洋地坐上去,长腿交叠,差点搭在桌子上,“你们选地方,我请客,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说话的功夫,晏昀的眼睛已经快闭上了。   这段时间,最辛苦的其实是晏昀。   虽然他说出来的话一贯是不好听的,可但凡是需要受累的活儿,晏昀都是自己上。   仔细算起来,这些日子他回家住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田琳见状,忍不住笑道:“以后晏队要是找媳妇,媳妇可惨了,天天见不到老公。”   林瑄禾持相反意见,“有房、有钱、没公婆管、见不到老公,很完美的婚姻诶。”   距离产生美,说不准还会提升夫妻之间的感情。   田琳被林瑄禾说服了,“确实,见不到老公的时候心情都不错,如果没孩子就更好了。”   还渴望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裴远:“……”   他是不是不该考虑结婚的事?   总觉得他将来娶个老婆回家,对人家来说会是场灾难?   晏昀蹙着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赶紧选地方,贵点儿也没事,我今天出点儿血。”   田琳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不如晏队给我们露一手?我想尝尝晏队的手艺!”   裴远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期盼地看着晏昀。   吃晏队做的饭诶,可以使唤他诶,总有一种多年来被欺压,大仇得报的感觉!   “行啊,”晏昀不太在意这点儿小事,“想吃什么告诉我,去哪儿是个问题,我爸妈弟妹都在家,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过去。”   裴远连忙表态,“不介意不介意,我还可以和叔叔阿姨聊天。”   “聊天?”晏昀嗤笑一声,“我怕你到时候想逃都逃不了,他们会把你八辈祖宗的信息都聊出来,顺便讨论一下你为什么一把年纪还没找到对象。”   裴远:“……,算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裴远至今还在家里住,且和家里关系紧张。   田琳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最近八成是和丈夫吵架了,连孩子都没管。   看来看去,单身且自由的就只有……   林瑄禾表态,“可以啊,不过我平时不怎么做饭,家里什么菜都没有,得买一些过去。”   田琳拿上钱夹就往外走,“我去菜市场买菜。”   林瑄禾不会挑新鲜的蔬菜,她一贯是随手拿的,就没跟着去。   裴远虽然一杯就倒,但他人菜瘾大,张罗着要去买些酒水,和晏昀好好喝一顿。   林瑄禾留意的则是晏昀的脸色。   就他的黑眼圈,都能给五官增加一些立体感了。   “晏队,你真的不用回家休息吗?”林瑄禾狗腿地端来一杯水,殷切地劝道,“你不用勉强的,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晏昀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林瑄禾。   她神色虽然关切,但他只能从她脸上看到看到五个大字——有案子叫我。   晏昀想了想刚到手的游戏机,暂且忍下,他接过林瑄禾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道:“你哥想知道你的住址,他让我问问你的意思,告诉他吗?”   晏昀口中的哥哥指的是林清钰。   林清钰其实帮了林瑄禾挺多的,林瑄禾不怎么反感林清钰,甚至有些感激他。   她知道林清钰是真的在担心她,便说道:“如果他能答应我不告诉其他林家人的话,可以告诉他啊。”   “没问题,”晏昀说,“这孙子说话还算数。”   林瑄禾真是理解不来男生之间的友谊。   明明俩人关系挺好的,也很了解对方,但在他们嘴里,对方都是孙子的地位。   可能和女生偶尔也想当爸爸是一个道理吧。   晏昀回自己的小办公室,将乱糟糟的文件收拾好,又收了几件没来得及带回家的衣服准备洗。   他提着一袋子衣服出来,问林瑄禾,“我先回家一趟,洗衣服,你还想吃什么肉菜,现在去买。”   晏昀抽出二十块钱递给林瑄禾。   林瑄禾眼前一亮,脑子里已经过了十几道硬菜。   不过她没接晏昀的钱,客气道:“我来买肉就好,我想吃锅包肉、秘制酱骨、西红柿炖牛腩……今天来不及做这么多,明天再慢慢做也行。”   “哦,”晏昀反应不大,“这个时间,做酱骨是来不及了,其他的可以满足。”   裴远眼睛都快冒光了,他凑过来眼巴巴说道:“晏队晏队,我想吃拔丝地瓜,想吃好久了!”   晏昀:“滚,你跟我这点菜?”   裴远:“……”   不是在……点菜吗?   还是说,是点菜的人有问题?   应该不会吧?他们晏队很公正的。   林瑄禾听到“拔丝地瓜”四个字就开始流口水,她故意傻笑一声,让自己显得憨厚些,“晏队,拔丝地瓜的话……”   晏昀不太高兴,但还是勉强同意,“行吧,你让裴远去买地瓜。”   裴远:“……”   新人已经胜过旧人了。   林瑄禾一声欢呼,开心得很。   现在国营大饭店里的菜色远不如后世丰富,她这些日子,可真是要馋疯了。   晏昀再次把钱递给林瑄禾,“不够的话和我说。”   “不用不用,”林瑄禾诚挚道,“我有哥哥给钱,钱够用,你还是把钱留着吧,毕竟你的钱都是自己赚的。”   不仅没有哥哥给钱,还得给弟妹零花钱。   晏昀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人同情了。   晏昀:“……”   他怎么就没个有钱的哥哥呢?回头得鼓动他弟弟经商去。   晏昀被林瑄禾说得头晕,“算了算了,我回去洗衣服……”   “去我家洗就行,”林瑄禾说,“我刚买了小洗衣机,洗这些衣服足够了。”   裴远惊叹道:“你这么奢侈,自己住也买洗衣机?”   他家里条件虽然不如晏昀和林家,但也算是不错的,家里只有一台洗衣机,他们家人多,经常要抢洗衣机用。   林瑄禾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奢侈的,让她用手洗衣服,她想想就觉得窒息了。   “我还买了小冰箱,这些都是必需品啊。”   如果不是空调不好买,她高低得再搞个空调来。   不行,得提醒林清钰,注意一下空调生意。   裴远对林瑄禾的家起了兴趣,“我还真想看看你家了,晏队,走,去她家洗衣服。”   晏昀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提回家再过去,的确要花些时间,他点头同意。   他们先一起去买了些猪肉牛肉,然后提着大包小包来了林瑄禾家。   林瑄禾的家唯一的缺点就是小,不过她的东西不多,客厅面积还行,招呼他们几个人足够了。   刘法医和小李也赶了过来,他们一进门,就开始赞叹道:“小林家里东西真全,居然还有个小冰箱。”   在征得林瑄禾的同意后,裴远四处逛了一圈,不但看到了小冰箱,还看到了洗衣机和电视机。   不仅如此,还有林清钰公司最新款的游戏机。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布局非常便利。   裴远感慨道:“有钱真好。”   一个人生活都能如此滋润。   小黑猫似乎很喜欢裴远,跳到他肩上偷偷摸摸舔他,裴远扭头就被小黑猫吸引,和它一起去玩儿了。   刘法医好奇道:“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你搬进来的吗?这要费些力气吧?”   厨房在走廊,晏昀正蹲在门口洗菜。   林瑄禾家什么都好,就是这做饭的工具不太全,他连个高凳子都找不到。   听到刘法医的话,晏昀嘴角抽了抽,“呵,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给她搬的。”   “哈?这牛不错,下次我搬家得叫着他。”   晏昀:“做梦。”   林瑄禾端着准备好的茶水走出来。   她拉到这里以后,心里想的大多是破案,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队里其他人一起聚餐。   不过有朋友的感觉还不错,似乎比她以前独来独往的强。   挺好。   晏昀一个人准备了六菜一汤。   田琳和林瑄禾本来是想帮忙的,但都被晏昀赶了出来,晏昀给的理由很简单——他不习惯女人待在厨房。   林瑄禾都要给晏昀鼓掌了。   瞧瞧,多自觉的男人。   不过晏昀这些日子大约是真的累了,被刘法医和小李灌了一杯多点儿白酒,就晕晕乎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裴远的酒量也不好,半杯就倒。   酒过三巡,菜吃的也差不多了,刘法医和小李起身,为难地看着晏昀和裴远,“这俩人都混到一个档次了?晏昀的酒量有这么差吗?”   “他是太累了,好久没好好休息了,”田琳说,“我记得他家在东边,你们有人顺路吗?”   俩人看看彼此,摊摊手,“我家和你家是一个方向。”   林瑄禾看了眼时间,说道:“让他们两个在客厅睡好了,你们把田琳姐送回去就行。”   刘法医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这……影响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林瑄禾纳闷地看了看裴远和晏昀,“他俩难不成还想在我家做什么?”   不行,晏昀是林清钰的。   刘法医:“……”   好像不是这个问题。   不过见林瑄禾似乎真的不在意,刘法医点头同意,“行吧,明天早上你早点儿把他们赶出去,别让邻居看到。”   要是看到了,说不定会说林瑄禾的闲话。   林瑄禾紧张起来,郑重点头。   他俩果然有问题,不行,她得把他们分开,不能让他们睡一起。   坚决捍卫林清钰的主权!   送走田琳几人后,林瑄禾去找了两床干净的被子。   她本来想让他们直接睡在沙发上,凑合着盖一床被子就行了,现在看来不太可行,得分开。   林瑄禾在俩人中间放了一条围巾,假装成分界线。   然后她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子。   小屋子只能放下一张床和桌子,不过挺有安全感。   林瑄禾敲了两下水泥大宝宝的头,嘱咐它多留意物证科的动向。   水泥大宝宝咯咯笑道:“最近它们没吹牛了,可能累了,现在正在开相声大会呢,有把钢匕首说它是相声冠军诶,还说它叫钢子!”   林瑄禾:“……”   她的世界好像错乱了。   “行吧,”林瑄禾说,“你要注意它们的说辞,如果发现我不知道的凶杀案,一定要告诉我。”   水泥大宝宝乖巧道:“听完这个相声我就努力!”   林瑄禾觉得它大概是努力不了了。   不过她也没法逼着凶器内卷,只好先睡下。   翌日,林瑄禾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睡在沙发上的晏昀和裴远一脸懵逼地坐着,茫然地看着对方。   此刻心里大概已经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林瑄禾看了一眼他俩的状态,啧啧叹了一声,然后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小李和林清钰。   小李神情焦急,林瑄禾刚开门,他便急切道:“快叫晏队回队里,田琳出事了!” 第47章   昨晚在林瑄禾家吃过晚餐, 是刘法医和小李亲自把田琳送回家的。   现在听说田琳出事了,林瑄禾先是一惊,继而奇怪道:“现在才七点钟啊。”   按理说,田琳应该还在睡觉才是, 都没到上班的时间。   小李踮起脚尖看了眼晏昀, 无奈地催促道:“晏队, 你赶紧起床收拾收拾,然后去田琳家里,二队已经过去了, 我得先去看看情况,你也快点儿!”   说完, 小李又急匆匆的下了楼。   林瑄禾觉得挺奇怪的。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表达感想, 就留意到林清钰。   昨天经过林瑄禾的允许, 晏昀已经把这里的地址告诉给林清钰。   林清钰一大早就过来了,他原本是来确认林瑄禾的状况的,如果家里缺什么东西,他还要再给添置。   因为一会儿还要去见客户, 他是直接穿西装过来的。   熨烫过的西装衬得他宛若琼林玉树。   不过他最浑身上下最夺目的,还是他分外好看的脸色。   用个不文明的说法, 林清钰好像吃了前些日子林瑄禾结交的新朋友——猪兄。   林瑄禾顺着林清钰的目光看过去,他盯着的人是晏昀。   在晏昀身旁, 则是衣服虽然还在身上,还不太整齐的裴远。   林瑄禾恍然大悟,说不准是她磕的CP成真了!   怪她怪她,怎么能让林清钰瞧见晏昀和裴远待在一起呢!   林瑄禾贴心地解释道:“我们昨晚一起吃饭, 他们喝多了,所以在我家住一晚,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清钰周遭气压极低,他一声不吭地走进去。   目光就像刀子似的,刷刷地射向晏昀。   晏昀打了个哆嗦,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他掀开被子跳到沙发后,试图阻止林清钰,“喂,我可是睡在客厅的,他也是。”   林瑄禾怜惜地看着晏昀。   这样解释不是会被误会得更深吗?真可怜。   林清钰眼中的厉色未减分毫。   不过他全程没看裴远,而是从上到下打量着晏昀。   看他那眼神,大约和屠户思考如何切割猪肉是一样的。   林清钰的目光最终落在阳台上,阳台晾着昨晚洗好的晏昀的衣服,还不止一件。   林清钰唇畔勾出一个死亡微笑。   呵呵,晏昀完了。   晏昀:“……”   他默默的往林瑄禾身边挪动,躲到她身后,探出头,“我们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林瑄禾作证,“确实,他们俩留在这里只是意外,是我让他们留下的,不是他们自发的。”   晏昀十分感动,这丫头终于靠谱一回了。   林瑄禾接着说:“晏昀和裴远绝对没有特别的关系。”   晏昀:“……”   ?   林清钰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林瑄禾时,总算扯出一丝笑意,“刚刚小李说你们队的人出事了,赶紧去看看,瑄禾,你这里缺什么告诉我,我想办法弄过来。”   林瑄禾很客气,“不缺了不缺了,什么都不需要。”   “我看你这里厨房的东西比较少,回头我让人送过来,沙发有些旧,也换套新的好了。”林清钰走了一圈,神色自然,“最近我打算接触电脑的项目,如果需要电脑,直接告诉我。”   裴远在一旁都听懵了。   原来有哥哥是个如此幸福的事情,他哥怎么就没张罗着给他送东西呢……   想和林瑄禾换个哥。   林瑄禾怕麻烦林清钰,但听到电脑二字,心还是动了一下。   九十年代电脑还不普及,大肚子电脑远没有后世的电脑功能多,很有可能连玩一局纸牌都会卡顿,但是如果能有一台电脑,确实方便多了。   林瑄禾不管晏昀了,连连点头,“那就太谢谢啦。”   晏昀:“……”   他再重复一遍,姓林的没有好人,这是真的。   晏昀还要去工作,田琳出事,林瑄禾也得去,林清钰没再耽误他们的时间。   等晏昀和林瑄禾洗漱好后,林清钰让他们一起上了车。   林清钰开的是桑塔纳,林瑄禾在后世学驾照那会儿,教练车就是桑塔纳。   在后世,这种车已经不太流行了,不过现在还很昂贵,虽然定价只有八万,但各方提价后,办下来也要小二十万。   九十年代的二十万已经相当值钱了。   晏昀自然而然的就要去副驾驶,可刚对上林清钰的眼睛,他又默默关上车门,坐到后排去。   天地良心,他都不知道自己昨晚睡在林瑄禾家的事情,他可什么都没干。   但林清钰显然没相信。   不但不相信,大概还在心里勾勒出了林瑄禾与晏昀在一起的“美好画面”。   开玩笑,他是疯了才会找一个姓林的当女朋友。   晏昀盯着后视镜,幽幽道:“林瑄禾,要是我哪天遇害了,记得查查林清钰,我怀疑是他下的手。”   林瑄禾坐到了副驾驶,她还惦记着林清钰说的电脑,果断答道:“他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害你?你别乱说。”   晏昀:“……”   明明刚刚还护着他,现在为了一个破电脑,就这样了!   这兄妹俩在外面混,迟早挨揍!   田琳和小李住在一栋楼里,都是早些年局里的家属楼。   此刻,田琳家楼下围满了群众,邻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他俩最近总吵架,好像是男的在外面有女人了,我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忍不住动手了。”   “可田琳是警员,她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估计就是头脑一热呗,我看啊,他们肯定是要护着田琳的!”   ……   林瑄禾刚下车,就听到了这么一组劲爆的对话。   楼道前已经围上了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但却陌生的警员站在附近,正走访附近的居民。   林瑄禾明白田琳,是和人命案扯上关系了。   平日里,田琳对林瑄禾多有照顾,对她很好。现在田琳被扯进案子里,林瑄禾有些着急。   她顾不得其他,拽着晏昀的胳膊,把他推到警员跟前,“他是晏昀,我们要进去。”   晏昀:“……”   她在这里刷身份证件呢?   晏昀一言难尽地看着林瑄禾的手,忽然想到什么,他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向桑塔纳。   林清钰果真还没走,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的落点和刚刚的晏昀是一致的。   林瑄禾的手。   晏昀:“……”   糟了,他好像真的要死了,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后,他那勤劳的爹妈还能不能有饭吃。   晏昀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林瑄禾已经成功“刷”开警戒线,两个警员侧身示意他们进去,“晏队,我们秦队也来了,你小心。”   晏昀头更大了。   局里刑侦科一共有两个队,晏昀带一队,秦征带二队。   两个队不按片区算,通常情况下,重案要案会交给晏昀。   只不过田琳是一队的人,局里接到报案后,便将案子交给秦征负责。   对于重案交给晏昀这事,秦征一直很不满意,一看见晏昀就要呛他,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不过大部分时间,晏昀都懒得搭理他。   林瑄禾几人上了二楼田琳家。   田琳就坐在楼梯上,她还没打理过自己,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不过情绪还算平静。她披着外套,看到晏昀上楼后,甚至起身和他打了招呼,“晏队,死的是刘希成,我看着像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泪痕。”   她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犀利的哭嚎,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冲了出来。   晏昀及时将她拦住,她却还要往田琳跟前冲,冲不过去,就用脚去踢田琳,“你这个疯女人!你连自己的男人都要害死,你可真不是人!亏你还是做警员的!呸!”   女人吼得歇斯里地,口水吐到了田琳的衣服上。   田琳低下头,看着衣服上的口水,神色微暗。   林瑄禾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制止道:“现在还没开始调查,没有田琳姐杀人的证据,你不能随便乱说。”   骂街的人是田琳的婆婆许翠芳,也是刘希成的亲妈。   报警的人也是她,她今天早上来给她的宝贝儿子送早餐,结果发现儿子倒在了客厅里。   田琳和许翠芳的关系一直不好,这下子好了,许翠芳认定田琳就是害死儿子的凶手。   见林瑄禾替田琳说话,许翠芳的注意力转到了林瑄禾身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来教育谁?你成年了吗你?你想干什么?!”   晏昀拧拧眉,控制许翠芳的手微微一抬,便将她遏制住。   晏昀冷声道:“田琳是我的队员,你骂的这个小丫头片子是局里请来的顾问,说话放尊重点儿。”   晏昀一个大男人板起脸来十分可怖,许翠芳又被晏昀控制住,蔫蔫的不敢说话了。   秦征听到动静走出来,眉头得意地扬起来。   他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据说目前是离异状态,有个孩子。   从容貌上看,他和晏昀差得不只是一星半点,不过据说他是个工作特别努力的人。   秦征让人把许翠芳带走,讥笑地看向晏昀,“你们队员怎么回事,居然和人命案扯上关系。”   晏昀看都没看秦征,径直往屋里走去,顺便答道:“我们队刚破了三起案子。”   秦征:“?,我是在问你,你是怎么管教手底下人的!”   晏昀:“破案速度确实很快,郭局很高兴。”   秦征:“我是问你……”   晏昀:“你为什么破不了案,是不想破吗?”   秦征:“……”   这个混蛋!   屋内,痕检科的警员正在勘察现场。   小李站在不远处,不过他虽然穿着白大褂,却没动手。   林瑄禾扫了一眼,田琳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很符合她对田琳的印象。   田琳也跟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尸体,心情着实复杂。   虽然他们最近的关系很僵硬,但当初她与刘希成结婚,是带了真感情的,他们是自由恋爱。   田琳从未想过,她的婚姻会以这种形式结束。   “晏队,刘希成是在客厅遇害的,这段时间我们在吵架,我一直住在我妈家,孩子在婆婆那边。昨天我喝了点儿酒,想和他好好谈谈,就让小李和刘法医把我送到了这里。”田琳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但是我们谈的不是很愉快,又吵了起来,后来我太生气,就去睡了。他睡另一个房间,我没管他,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害的,我也不知道。”   林瑄禾觉得挺奇怪的,“你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吗?”   田琳摇摇头,“确实没听到动静,可能是我昨天喝了点儿酒,睡得太死了。”   秦征一听,立马说道:“你看看,你队员都承认自己昨天喝酒了,说不准就是她酒后冲动,把人杀了。她可是正经练过的,不用担心打不过刘希成。”   方才被许翠芳指认为凶手,田琳还能自如应对,可如今就连同行也指责自己,田琳眸光微动,心里不是滋味。   晏昀扫了眼神情低落的田琳,又看向秦征,冷淡道:“不会办案就把案子转给我,一点儿线索都没查到,废话倒是挺多,你要是只会瞎猜,就去写故事,当什么警员?”   林瑄禾“啪啪”的给晏昀鼓起掌来。   晏昀的嘴虽然毒了点儿,但是很有用嘛!   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呢,秦征就在这里冷嘲热讽,一点儿都不像个警员。   不仅是晏昀队里的人,就连秦征手底下的人都偷偷笑了一下,不过碍于队长还活着,他们也不敢笑得太光明正大。   秦征的人缘是真挺一般。   林瑄禾等痕检员勘察完现场后,找了个空挡偷偷溜了进去。   田琳家按照后世的算法,是两室一厅。   平时田琳和刘希成一个房间,孩子们一个房间。   如果需要婆婆或者田琳母亲来带孩子,她们就跟孩子们一起住。   昨晚家里只有刘希成和田琳。   刘希成倒下的位置在客厅。   他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相貌还算端正,仰面倒在地上,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双目睁得溜圆,   虽然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估摸着许翠芳会觉得儿子这是死不瞑目。   林瑄禾粗略看了烟刘希成尸体的表象,他嘴唇发紫,死因大概率是机械性窒息。   看过尸体,林瑄禾又观察起房间来。   客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凶手一击致命,刘希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可问题是,凶手如果不是田琳,他又是如何作案的。   暗中躲在田琳家中?伺机而动?   林瑄禾摇摇头,专心找起凶器来。   水泥大宝宝轻声呼唤着,“有凶器能听到我说话吗?凶器就是杀过人的意思呦,杀过人就是害得人类没法呼吸的意思哦,如果有做过这种事的兄弟姐妹,记得来联系我哦。”   林瑄禾和水泥大宝宝商量好了,她随时把它揣在口袋里,只要发生命案,水泥大宝宝就会帮她一起找凶器。   这样总比她挨个对着狗狗排泄物说话强多了。   林瑄禾主要是在找绳子。   从刘希成脖颈上的勒痕来看,绳子大概有一厘米粗,脖颈上还留有纤维,应该是麻绳。   林瑄禾看到像绳子的东西,就要停下来敲敲它。   然而她转遍整个屋子,都没有绳子回应她。   秦征招呼着法医将尸体抬走,见林瑄禾还在现场转来转去,忍不住说道:“我们已经看过了,这里没有凶器,凶手杀人后把凶器带走了。或者说,凶器被田琳藏起来了。”   林瑄禾看了眼秦征,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应了一声,又继续拍拍打打起来。   秦征:“……”   晏昀带来的人,和他一样招人讨厌。   秦征蹙起粗大的眉头,顶着川字眉大步走过来,“喂,你赶紧出去,这是我们二队的案子,有你什么事?”   说完,秦征拽着林瑄禾的手腕就要把她丢出去。   林瑄禾还没找到凶器,心里有些急,她怎么也要把房间都看一遍才能离开。   她一着急,就忍不住迅速反手拨开秦征的手,顺势按住他的肩膀,往墙上压去。   这是林瑄禾的习惯性动作,逮捕犯人时,她都是这么做的。   直到秦征被按倒,林瑄禾才想起来,秦征是队长,不是嫌犯。   林瑄禾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顺手了,没把你弄疼吧?”   话虽这样说,可林瑄禾还是没松手。   她怕秦征真的把她赶走。   秦征哪里想得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扣住了,而且还是个看着就瘦弱的女人!   他大惊后便只剩下羞恼,“你疯了?你这是袭警!放手!”   林瑄禾依然没松手,祈求道:“拜托秦队长让我转一圈好不好?”   秦征:“……”   不是,晏昀手底下的人,求人都是这个态度吗?   这不就相当于把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然后去求人家吗?!   偏偏田琳家不算大,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看过来。   秦征窘得直想逃跑,可他只是稍微一动,就被林瑄禾压得更紧。   秦征:“……”   其他队员议论纷纷,“咱队长怎么被扣住了?”   “扣住他的还是个小女生,咱队长有这么弱吗?唉,我就说还是晏队更帅一些。”   秦征:“……”   他明明也很帅!   考虑到再这样下去,他的祖宗们的脸都该丢光了,秦征只好退了一步,“你松开我,随便你看。”   林瑄禾这才松开手,好声好气地把秦征扶起来。   她这态度,让秦征更加恼火,捏着拳头就想打过来,林瑄禾却客气地笑着,“秦队长要和我动手吗?劝你不要这么做哦。”   秦征这才回过神来,确实,想教训晏昀手底下的人,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他得挑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往她身上洒盆脏水!   秦征是说也说不过林瑄禾,打好像也打不过她,他愤愤道:“你别以为破案有多简单,我告诉你,你们队是运气好,这些案子如果放到我手里,一天就能抓到凶手!”   林瑄禾虽然想帮晏昀说几句话,但现在案子归秦征管,她识趣的没再开口,生怕会激怒他。   秦征却越说越起劲,“你们晏队啊,工作经验还是不足,得多跟我学习才行。你就更是了,看你这样子,刚毕业没多久吧?看到尸体不害怕,还算不错,不过还得多向我学习才行。”   二队其他人倒是还算随和,见林瑄禾对案子上心,秦征又一直抓着她不放,便招呼着她一起去看。   “你是什么时候进的一队,我在局里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林瑄禾如实答道:“我还不是正式的警员,我还在念书。”   “念书?郭局怎么会让一个还在念书的学生……等等,你该不会就是林瑄禾吧?”   林瑄禾歪了下头,不解道:“你认得我?”   警员很激动,“哇,真的是你啊!我们都听说了,郭局特别请你过来做顾问!你可真厉害,上一个读书时就参与案件的,还是晏队呢!”   秦征一怔,傻乎乎地看向林瑄禾。   他就是郭局天天挂在嘴上夸的小姑娘?!   不对啊,郭局说了,人家是个大学生,可没说长得像个高中生啊。   秦征一言难尽地看着林瑄禾。   林瑄禾倒是很客气,“不会啊,是郭局给面子而已,我也没做什么。”   “你们一连破了三起大案诶,其中还有一个陈年老案,陈为民被扒出来的时候,我们队都可激动了,唉,我们秦队在这方面真的不太行,去年有个案子还是请晏队来帮忙的……”   秦征:“……”   稍微一不注意,他的老底就全被抖出来了。   晏昀晏昀,以前有个晏昀,现在还多了个林瑄禾!   秦征脸上挂不住,板着脸逃走了。   林瑄禾安心的在家里转了好几圈,一直敲敲打打。   水泥大宝宝则幽幽地念叨着,“绳子哥哥,绳子兄弟,绳子姐姐,你快出来呀。”   始终没有回应。   看来就如秦征所说,凶手行凶后,将凶器带走了,没留在现场。   没有凶器,林瑄禾就拿不到更多的消息,破案进度会变慢。   可田琳家里,连像是凶器的东西都没有。   她正失望的想要离开,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女孩子的声音,“那个,打扰一下,你们刚刚就一直在说话,到底是在找谁呀?”   林瑄禾屏气凝神,向四周看去。   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倒是有个警员,不过是个男人。   林瑄禾立刻敲了敲水泥大宝宝,后者会意,开口问道:“姐姐,你是谁呀,你在哪里,我们就是找你哦。”   对方很惊讶,“咦,找我?可你刚刚一直在念叨着绳子绳子的。”   听到它的话,林瑄禾一怔,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水泥大宝宝却没有领悟到,反而愉快地说道:“对呀对呀,就是在找你呀,姐姐,你看到凶手的模样了吗?”   “唔,凶手的话……我不认得呢,是个陌生人哦。”   水泥大宝宝有模有样地思索道:“看来凶手就是外人了!闯进田琳姐姐家杀的人!”   此时此刻,林瑄禾的心脏已经快蹦了出来。   她匆匆扫视着厨房,试图找到说话的凶器,但对方没有回答水泥大宝宝。   林瑄禾只好又敲了下水泥大宝宝,后者接到信号,追问道:“姐姐,你究竟在哪里呀,我想去找你。”   “我?”它说,“我就在菜板上呀。”   林瑄禾立刻奔向厨房。   在田琳和刘希成吵架的这段时间,田琳家几乎没开火做过饭,厨房干干净净,几乎没什么能吃的东西。   而菜板上,则是放着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的东西——一把菜刀。   凶器是,一把菜刀。   田琳出了事,队里其他人心情都不太好。   在田琳被秦征带走问话后,一队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局里,个个都垂头丧气。   尤其是裴远,眼睛一撇,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林瑄禾也和学校那边请了假,随大家一起回到局里。   裴远唉声叹气,“田琳姐不会真的被当成凶手吧?我不相信田琳姐会杀人,但是她最近确实听奇怪的。”   到了下班的时间也不愿意回家,甚至都不怎么管孩子了。   裴远相信田琳的人品,就算是她下的手,肯定也是刘希成不对,但裴远也害怕,如果真的是田琳下的手,该怎么办。   晏昀没吭声,他走到田琳的位置上,粗略看了一遍,才问道:“她和刘希成到底有什么矛盾,有人知道吗?”   “田琳姐没怎么说过家里的事情,不过我听说,这个刘希成家里条件一般,他们住的房子都是田琳姐搞来的,这男人好像不太行。”   裴远委婉地表达着刘希成是个吃软饭的。   晏昀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吗?”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不过我刚才在田琳姐家楼下听了一会儿,有人提到,刘希成似乎是在外面有女人了,他们都说,田琳姐是被绿了以后生气了,所以才杀人,晏队,会是田琳姐吗。”   晏昀拧了拧眉心,无奈道:“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情况对田琳非常不利。秦征在田琳家里,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田琳姐家在二楼,凶手很容易就能爬进去!”   “但只要有人进去,就会留下痕迹,田琳家却什么痕迹都没有,就连家里所有窗台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可见凶手有多缜密,田琳恐怕要麻烦了。”   在晏昀和裴远讨论案情时,林瑄禾一直坐在一旁没吭声。   方才田琳家里有其他警员,她没法光明正大的和菜刀对话,也不能直接将它带出来。   林瑄禾现在是一头雾水。   凶器怎么会是一把菜刀呢?刘希成身上根本没有伤痕,甚至都没有流血啊?!   林瑄禾能想到的,只能是死者并非只有刘希成一人,还有另外一个死者的存在。   可田琳家里已经被里里外外翻找过,如果存在第二具尸体,怎么可能找不到出来?   还是说,第二具尸体不在田琳家,而是在别处,是刘希成或者田琳曾杀过人?   林瑄禾正愣着神,眼前忽然多出几道黑影,是晏昀坐到林瑄禾对面的桌子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晏昀总觉得林瑄禾有特别的能力,现在案子没有新的线索,所以他就跑到林瑄禾面前打探情况。   他们这属于强强联合,友好合作。   不过林瑄禾却没有说田琳的案子,反而提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晏队,刘希成或者是田琳姐有可能会杀人吗?”   晏昀怔了一下。   裴远脸颊憋得通红,有些生气,“瑄禾,田琳姐对你可是不错的,你怎么能怀疑她?!”   “我不是怀疑她,我只是暂时不想排除任何可能性,”林瑄禾说道,“我怕这样会遗漏线索。”   “你说会遗漏线索,不还是不相信田琳姐吗?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要去二队帮忙,我得找到真凶!”   裴远说完,很是悲痛的大步离开。   林瑄禾皱皱眉,挺委屈的,“要帮田琳姐洗清嫌疑,总要把事情都搞清楚才行啊。”   “裴远是个性情中人,他刚进队里,田琳就一直照顾他,现在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你多担待些,”晏昀说,“其实你的想法没错,如果一开始就把田琳排除,可能很多线索也会跟着被排除掉,换做是我,也不会排除田琳是凶手的可能性。”   林瑄禾的心情这才好了些,“谢谢晏队。”   晏昀见她情绪挺稳定,才接着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们杀过人?”   林瑄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一个想法,没什么确切的证据。”   林瑄禾都不指望晏昀会回答如此愚蠢的问题了,晏昀却说道:“据我所知,他们的社会关系都很简单,田琳接触最多的就是局里的人,刘希成在街头卖早点,能接触到的都是客人。当然,刚刚裴远说了,刘希成似乎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他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   林瑄禾听了这个答案,更愁了。   如果田琳和刘希成都不会杀人,那菜刀杀过的究竟是谁?   它说过,凶手是个陌生人,难道是其他人偷了田琳家的菜刀?   林瑄禾赔着笑,提出另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晏队,田琳姐家有一把菜刀,我觉得挺好用的,你能……帮我拿过来吗,我比对着去买一把。”   晏昀眉头扬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林瑄禾。   林瑄禾努力表现得很真挚,但在晏昀看来,却是假的不能再假了。   比林清钰装好人还假。   晏昀问:“你在家几乎不做饭,卖菜刀干什么?杀人?”   “不会啊,”林瑄禾讨好道,“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没事过去做做饭,有一把好用的刀,会舒服些嘛。”   晏昀:“……”   他现在还得没事去给林瑄禾做做饭了?   合着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给他的爹妈弟妹还有林瑄禾做饭?   “打什么鬼主意就直接说,”晏昀提醒道,“趁着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如果我不开心了,有些事我可不管。”   林瑄禾立马说道:“我怀疑那把刀可能是凶器,我想拿过来多观察观察。”   “凶器?刘希成身上没创口。”   林瑄禾硬着头皮解释,“我……是觉得曾经有别人用这把刀杀过人。”   晏昀一怔。   他想到林瑄禾会说出一些震惊四座的话,却没想到林瑄禾这话已经足够震惊七八九十座了。   看到一把菜刀,就觉得是凶器?   饶是晏昀一直信任林瑄禾,此刻也觉得匪夷所思,“有依据吗?”   “恩……”林瑄禾小心翼翼地看着晏昀,“我说是菜刀告诉我的,你信吗?”   晏昀默了一瞬,伸出手,摸了摸林瑄禾的额头,“不烧啊,真是见鬼了。”   晏昀看鬼一样的离开办公室。   林瑄禾叹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   但是刘希成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创口,她非说菜刀是凶器,又说有其他尸体,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林瑄禾只好放弃拿到菜刀妹妹,打算溜去二队,找田琳。   二队与一队不在同一个楼层,林瑄禾趁着二队人都在忙着,悄悄溜进接待室。   秦征和另一个警员正在和田琳谈话,林瑄禾趴在门边听了会儿。   “田琳,你觉得你现在说的话我能相信吗?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丈夫就在隔壁被杀了,你却完全不知情?你家有五个窗台,刚好你就在昨天收拾了窗台,让我们没法看出有没有脚印,你觉得有这种巧合吗?我看你分明是想伪装!”   田琳试图解释,“我如果要装,怎么也该留下脚印,让你们都看看,可现在窗台上什么痕迹都没有,这是凶手行凶后故意抹去痕迹,以免留下线索啊。”   “可不仅是脚印,你们家里只有你、刘希成、许翠芳,还有你两个孩子的指纹,根本就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所以凶手一定带了手套,做过完全的准备,”田琳尽量耐心道,“我为什么要杀人?我没有杀人动机!”   秦征道:“你男人出轨。”   “他出轨,我离婚就好了,为什么要杀人?而且选择的还是用绳子勒死的这种方式,刘希成是个男人,我就不怕他反击吗?我就算是练过,也不能保证一根绳子就能控制住刘希成吧?”   田琳是在为自己解释,秦征却好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兴奋地拍了下大腿,“你看看,不是你杀的人,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勒死的?说漏嘴了吧!”   田琳:“……”   林瑄禾:“……”   林瑄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田琳一个做警员的,连这都看不出来,她这些年算是白干了。   林瑄禾觉得自己得拯救田琳,原本死了老公就够槽心的了,还遇到一个笨蛋警员。   林瑄禾敲了敲门。   屋内的警员走过来打开门,“咦,瑄禾啊,你怎么过来了?”   秦征听到林瑄禾的名字,顿时如临大敌。   他警惕地看着林瑄禾,好像生怕她把田琳抢走似的。   林瑄禾知道,秦征估摸着是不会让她和田琳搭话了。   她没多犹豫,说道:“秦队,晏队刚刚找你,你能过去一趟吗?”   “晏昀找我?”秦征挑了挑眉,“他不自己过来找我,还等着我去见他?把他给能的,让他自己过来!”   林瑄禾说:“他没找到你,然后往郭局办公室去了。”   秦征:“……”   该死的晏昀!   秦征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让警员看好田琳,分明是把林瑄禾当成贼一样防着。   等秦征一走,林瑄禾抓紧时机,恳求地看向警员,“我能和田琳姐说句话吗?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警员没觉得田琳真的会杀人,事实上,除了秦征,其他人都没怀疑过田琳。   他点点头,同意了。   林瑄禾连忙走到田琳面前,她没时间寒暄,直奔主题,“田琳姐,你家里的菜刀是什么时候买的,在哪里买的,平时谁用?”   “菜刀?”田琳有些错愕,“菜刀都是我在用啊,家里之前菜刀断了,上个月刚买的新的,牌子……是王麻子家的吧。”   “王麻子?”林瑄禾回忆起菜刀的样子,有些奇怪,“我记得你家的菜刀上刻着一个‘泉’字,是王麻子家的吗?”   “咦,”田琳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刻着‘泉’字的是刘大泉家的,这不是我家的菜刀。” 第48章   田琳的话让林瑄禾毛骨悚然。   她急忙追问道:“你确定你家菜刀是王麻子家的, 不是刘大泉的?”   田琳不懂林瑄禾为何这般激动,她点了下头,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本来我家一直用刘大泉的刀, 但是前段时间刘大泉家不是出事了吗?刘大泉说什么国外怎么怎么样, 我听着烦, 就买王麻子了。他那玩意,拍个蒜都断,一点儿都不好用。”   林瑄禾再次确认道:“你家里只有一把菜刀, 对吗?”   林瑄禾小脸严肃,田琳也被带得紧张起来, “刘希成在家基本上不做什么家务, 菜刀就是我和我婆婆用, 我不太会磨刀,菜刀多了,没人用,也打理不好。”   闻言, 林瑄禾沉默良久,脑袋迅速转着。   田琳看得有些心慌, “瑄禾,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刀来?希成他身上没刀伤啊。”   林瑄禾正想回答,守在门口的警员忽然拼命朝她使眼色,“快快……”   下一秒,林瑄禾便听到秦征恼火的声音, “晏昀真是疯了!疯了!把我叫过去,管我要菜刀?他当我是个跑腿的?!”   林瑄禾会意, 朝警员比了个感谢的手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如果田琳没有说谎,刘大泉的菜刀要么是刘希成偷偷换的,要么是许翠芳买的,他们二人还杀了其他人。   再或者,菜刀有可能是凶手带进去的,但林瑄禾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是匪夷所思。   如果田琳说谎,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凶手就是田琳。   可她是警员,对破案流程了如指掌,为何要提供这种不可思议的证词?如果是林瑄禾,她会把凶器藏起来,而不是拿到自己家中,还非要用王麻子和刘大泉两个不同牌子的刀。   林瑄禾边走边想,想得太入神,险些撞上对面走来的人。   她避开,老老实实地道歉,正想继续走,衣领忽然被人提住。   林瑄禾的短胳膊短腿扑腾了一会儿,抬头看去,发现拽住她的人是晏昀。   林瑄禾放弃挣扎,“晏队?有事吗?”   晏昀唇畔抽搐了两下,咬牙切齿,“你刚刚干了什么你不清楚?”   还好意思问他有事吗?   秦征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说什么晏昀哄骗他去见郭局,结果被郭局训了一顿。   开玩笑,晏昀有哄骗秦征的时间,还不如趴桌子上睡一会儿。   林瑄禾想起来了,她拍拍脑袋,故作天真,“这个,我还小嘛,我哥说了,在局里有问题要找你。”   晏昀:“……”   平时都没见林瑄禾管林清钰叫哥,一出事就成哥了。   就像他一样,平时是晏昀,有事是晏队。   这死丫头片子!   晏昀正要说什么,林瑄禾身后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狭长的走廊里冲过来一气势汹汹的男人。   秦征嘴里叼着一颗烟,太久没弹灰,烟都快烧到他的小胡子上了。   他这一跑,烟灰就顺着掉了一路,加上他属于浓眉小眼的类型,形象着实滑稽。   秦征两三步赶过来,晏昀拍了拍头,头又痛了。   “晏昀,你不要太过分啊,你耍我就算了,你还带着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一起耍我,你什么意思?”秦征只要一想起这些年自己因为晏昀被忽视了多少,就愤愤不平,“田琳的案子绝对不允许你插手,这是我的案子。”   林瑄禾是真的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她把自己的衣领从晏昀手中扯出来,客气地笑笑,“秦队,如果有冒犯,是我不对,我可真没耍你的意思。”   秦征“呸”了一声,吐掉烟,骂道:“你在田琳家还用擒拿手对付我,你忘了?!”   晏昀一惊,低头看去,“你打他了?”   林瑄禾心里有些打鼓,讪笑道:“我只是条件反应,没真的想打。”   秦征很愤怒,“那就是打了!”   晏昀严肃起来,“这可不行。”   “呵,还不是你教出来的人,”秦征骂道,“跟你一样,连尊重长辈都不懂。”   晏昀低头叮嘱林瑄禾,“下次找个武器,直接打手会疼,知道吗?”   秦征:“……”   ?   林瑄禾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好的晏队,是我考虑不周,我下次注意。”   晏昀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看向秦征,“你给我小心点儿,一会儿我就带她去医院,她的手要是出问题,你得负全责。”   秦征:“?”   晏昀拉着林瑄禾扬长而去,留下秦征一脸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下次是不是该主动给林瑄禾找个武器?   等林瑄禾完全看不到秦征了,她才戳了戳晏昀,“晏队,我刚刚可真的没想打人,你和秦队的关系怎么这么紧张啊?”   “不用理他,”晏昀解释道,“他人不坏,就是一根筋,他想多接案子,但是人太实诚,被凶手下了好几次的套,郭局才让他去二队。他想证明自己比我厉害,这有什么好比的,他有他的优点,我有我的优点。”   “是吗?”   林瑄禾真没看出秦征实诚。   晏昀笑道:“前两年局里有个同事得了癌,找他借了三千块钱,到现在都没还,他也没找人家去要。”   林瑄禾恍然大悟。   实诚,是真实诚,愿意借钱的人都是实诚人。   晏昀将林瑄禾带回到一队的办公室。   他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东西,摆到林瑄禾面前,“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别想蒙混过关。”   林瑄禾完全没把晏昀的恐吓放在心上。   晏昀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把残局都收拾妥当了。   这东西裹着好几层报纸,不过林瑄禾一拿起来,就感觉到了它的重量。   她一边拆一边惊喜道:“是刀吗?田琳姐家的那把菜刀?”   晏昀抱臂冷笑,“最好先想好怎么编。”   “编好了编好了,”林瑄禾把报纸完全拆掉,果真是在田琳家见到的菜刀,刀把手上刻着的果真是泉字,林瑄禾的心凉了片刻,才把刀递给晏昀,“这不是田琳姐家的刀。”   晏昀接过来,左看看右看看,问:“这也值得编?”   “田琳姐家里用的刀是王麻子的,这把刀是刘大泉的,田琳姐完全不知道刘大泉家刀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   晏昀眸中这才多了几分认真。   他仔细观察着菜刀,从刀身到刀把,就连缝隙都没放过。   “或许是许翠芳换了刀?”   “王麻子家的刀不会也和刘大泉家的一样,拍个蒜就断了吧?”林瑄禾不了解这些,不太确定,“能问问许翠芳吗?保险起见,最好也问问田琳姐的父母。”   虽然案子不在晏昀手里,但此案毕竟牵扯到田琳,他不可能放着不管。   晏昀把队里一些琐事交给裴远去做,然后带着林瑄禾去见许翠芳。   许翠芳已经做完笔录,就坐在田琳家楼下哭哭啼啼。   附近围了一圈的爷爷奶奶,有两个性情中人,还跟着许翠芳一起抹眼泪。   许翠芳哭哭啼啼地说道:“我生了三个女儿,就这么一个男孩,娶了一个不孝顺的老婆就算了,现在人都被害死了。你们说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有人劝她,“小田这人还不错,她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你还是配合警方找出凶手才好。”   “她不会,谁会?”许翠芳擦去眼泪,怒气冲冲道,“她平时就看我不顺眼,让她好好的和我说几句话都费劲,对小成吆五喝六的,跟训自己儿子似的,哪有这样做人家老婆的?!”   林瑄禾听着就替田琳心寒。   在田琳与刘希成吵架之前,家里的活儿几乎都是田琳做的。   明明田琳也要上班,赚的钱还比刘希成赚得多,可他们似乎已经认定,家里的活儿就是要女人来做。   田琳半天上班,晚上回家做家务、带孩子,累得连轴转,却还是换不来一句好。   要不是晏昀在旁边,林瑄禾都想过去骂许翠芳一顿。   也不看看她儿子是什么德行,结婚的时候兜里逃不出来两个钢镚,还敢挑三拣四。   林瑄禾垮着脸,正想着案子结束后怎么帮着田琳摆脱极品婆婆,就见晏昀已经抄着口袋晃悠了过去。   晏昀人高马大的,还生着一张过分俊朗的脸,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他笑呵呵地朝许翠芳招招手,“同志,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麻烦配合一下。对对,就是那个结婚时没给彩礼,婚后住在女方房子里的那位。”   许翠芳的脸色唰的一下绿了。   她尴尬地看了一眼其他人,磕磕巴巴道:“你在找我?我可给钱了,不要胡说。”   “给钱了吗?”晏昀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是吗?我记得田琳说过,你没给钱啊,而且你来照顾孩子的时候,田琳还给你工钱了,一个月十块还是二十来着?反正田琳的妈是没拿着这钱。”   晏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形势在瞬间发生逆转。   老头老太太从最开始对许翠芳的同情,变为鄙夷。   这年头,谁家娶媳妇不花点儿钱?就想着白要一个好媳妇呗?   再说了,人家小田平时确实和他们处得挺好的,人家不要彩礼还提供房子,这婆婆还能再挑?   至于照顾孩子的事情,在他们老一辈的人看来,长辈帮忙那更是应该的,人家小田的妈妈都不要钱,她吃小田的住小田的,怎么好意思?   许翠芳光是站在人堆里,就觉得有面面细针在戳她的脊梁骨,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在这桩婚姻里占了大便宜,只能灰溜溜逃走。   许翠芳跟着晏昀走到安静的角落,幽怨地看向晏昀,“你这孩子怎么说胡话,我可没把田琳怎么样。”   “是吗?我也没说你把田琳怎么样了,”晏昀不太真心地敷衍着,“我是想问问你,田琳家用什么菜刀,你知道吗?”   许翠芳还以为要和晏昀扯皮好久,听到他只是问刀,有些摸不到头脑。   “就是菜刀呗,好像刚换没多久,怎么了?”   晏昀问:“记得是在哪一家买的吗?”   “王麻子家,”许翠芳没好气道,“我就喜欢刘大泉的刀,她非得换成王麻子的,人家刘大泉说的也没错,国外就是比我们发达嘛。”   林瑄禾赞同道:“确实,我去过国外的朋友都说,国外的月亮会更圆一些。”   “你看看,你看看!”许翠芳像找到知己一样激动,“大家都这么说嘛!我看田琳就是和我过不去,非要作对。”   晏昀无奈地叹口气。   他都要心疼田琳了,找了个不靠谱的老公,还有个崇洋媚外的婆婆。   她也不想想外国靠什么发展到今天的。   晏昀不想和许翠芳鬼扯了,他问道:“你上一次见到王麻子家的刀,是什么时候?”   “昨天,”许翠芳吐槽道,“田琳和我儿子吵架,把孩子扔我家就走了,这几天都在娘家住。我儿子在家没人照顾,就只能我去做饭了,这女人真是心狠。”   听到这个答案,林瑄禾的眉头跳了好几下。   如果昨天还是王麻子家的菜刀,岂不是说明……刘希成换了一把菜刀,然后杀了人?   但这逻辑不太通,正常人都是杀过人后,把凶器换掉,哪有特意换一把刀当成凶器的?   如果不是刘希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林瑄禾想到这个可能,心底便泛起一阵恶寒。   林瑄禾拽了拽晏昀,给他使眼色。   晏昀的神情也是凝重的,他的想法大约和林瑄禾一样。   晏昀客气道:“知道了,没什么问题了,对了,如果你儿子残疾的话,你可以向政府申请补贴,不用不好意思。我看你们家也没申请个残疾证,唉,还是太心疼政府了,其实补贴没有生活能力的残疾人,是政府应该做的。”   许翠芳没听明白晏昀的意思,“补贴?啥补贴?能拿钱吗?怎么拿钱,我儿子不是残疾人啊,也能拿钱?”   “不是残疾人?”晏昀惊讶,“那他有手有脚的,离了女人就过不了了?哦呦,我还以为他断胳膊断腿了,不好意思了啊。”   林瑄禾:“噗。”   林瑄禾对晏昀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甚至想拜晏昀为师,就他这张嘴,不传承下去真是可惜了。   与晏昀比起来,她对林家人说得那些话算什么?只是在陈叔事实罢了。   离开田琳家,林瑄禾再看晏昀,有如看下凡的神仙。   晏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在心里盘算着,他到底做了什么得罪林瑄禾的事情。   难道是偷偷骂她,被她发现了?   不能啊,他都是躲起来骂的,就他的反侦察能力,如果有人靠近,他还能不知道?   或者是他在她背后挥拳头的样子被她看到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没必要现在和他算账吧?   晏昀轻咳一声,与林瑄禾保持适当的距离,“刚刚许翠芳的话,你都听到了?”   林瑄禾收回崇拜的小心思,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我现在有个想法,我都不太敢说。”   晏昀睨了她一眼,“你是想说,刘大泉的菜刀是凶手放下的吧?”   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有人傻到特意去换一把刀做凶器,而且还将凶器留下了。   旁人不知道菜刀妹妹是凶器,或许不会多想,但林瑄禾知道,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林瑄禾说:“我怀疑还有其他死者,凶手杀害刘希成的动机还有待调查。”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机械的系统声终于响起,“恭喜宿主开启新任务‘倒计时三天’,本次任务难度升级,完成本任务将获得一百积分,注,此次任务较为危险,宿主可提前购买防具。”   林瑄禾光是听到这一百积分,就知道这次的案子不同寻常了。   而且系统还特意叮嘱她去买防具,看来危险系数很高。   晏昀听了林瑄禾的话,顺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又掏出火柴。   他蹲在路边拧眉看着烟,没点火。   林瑄禾的假设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菜刀一事,的确说不通。   如果是田琳家中多了一把菜刀,还可以说是凶手或者其他人不小心落下的,可菜刀是被替换的。   也就是说,这是有人有意留下的,他还拿走了田琳家原本的菜刀。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深意,但若细究,实在恐怖。   晏昀思忖了好半晌,才抬头看向林瑄禾,似笑非笑道:“别人是发生凶案再去找凶手,你倒好,每天忙着找尸体。”   林瑄禾觉得晏昀说得很有道理。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能听到凶器说话呢,以后她要是能听见尸体说话,就不用再费劲去找尸体了。   林瑄禾想了想,说:“还是要确定一下菜刀的事情,我今天去现场看过了,印象最深的就是,现场实在是太过干净,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我的预感不太妙。”   “什么预感?”   “就好像……”林瑄禾思索了会儿,选出最合适的词汇,“就好像看到陈旭晖的感觉。”   林瑄禾曾给晏昀讲了一些听起来不切实际的理论。   后来晏昀特意去查阅了国外的相关文献,林瑄禾不是信口胡说,她说的都是真的。   晏昀叹口气,“随你好了,对了,最近陈旭晖搬家了,不知道搬去哪里,你小心些。我要再去田琳家看看,确认一下菜刀的事情。”   离开晏昀后,林瑄禾先去商城里挑选防具。   防具五花八门,大多不是什么正经防具,而是会让牛顿、爱因斯坦等一系列科学家从棺材里冲出来的防具。   林瑄禾选来选去,选择了“绝对防护罩”。   详情页面上注明,此防护罩仅能使用一次,可抵挡任何攻击(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售价五积分。   五积分不算太贵,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保命要紧。   林瑄禾果断的下了单。   她刚想退出系统,忽然发现商场里多了一栏可选择的道具。   林瑄禾点进去一看,竟然是规规矩矩的电视机、电脑等家电。   看惯了商城里反科学的商品,再看到普通的电视、电脑,林瑄禾都惊呆了。   而且这电脑售价还非常便宜,一个积分就能买一台。   她到底得整一台电脑,交给科学家们研究去。   或者直接卖上几台,她不就能赚到大钱了?   林瑄禾暂时将想法搁置起来,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回到局里后,林瑄禾开始查最近的凶杀案和失踪案。   她只了解本辖区的案件,还有部分案件不经晏昀和秦征的手。   更糟糕的是,现在没有互联网,各局的消息虽然在程序上能够互通,但需要时间。   数据互通很重要,国外就曾有过各州之间数据库不同,导致凶手在各地逍遥法外的例子。   林瑄禾挨个给派出所打电话。   问了一圈,总共问到四起案子。   其中一起是失踪案,对方已经失踪一个星期。   剩下三起都是凶杀案,每一个案件都有嫌疑人,但是暂时还未破获。   林瑄禾打算挨个去看看,她将案子的大体情况记录下来,然后借了晏昀的自行车,赶往分局。   当然,借晏昀自行车之前,她是没和晏昀商量的。   在往分局去的路上,林瑄禾经过一条商业街。   路两旁的楼大约有三四层,一楼做商铺,商铺前堆放着些杂乱的商品。   二楼往上是住宅,几乎每一户都有单独做出撑杆来晾衣服。   刚洗过的衣服堆得满满当当的,甚至马路中央的上方都有。   林瑄禾嘎吱嘎吱地骑着自行车,目光却被路旁的一男一女所吸引。   是罗露和林景一。   但从外貌上看,罗露虽然不算是大美女,但也是乖巧的邻家小妹。   至于林景一,他穿着牛仔裤和长风衣,走在马路上有些拉风。   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罗露一直抿唇轻笑着,看林景一的目光很不一样。   林瑄禾的注意力都在罗露身上。   罗露总是给她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林瑄禾很难说清楚具体原因,只能说这是做警察的直觉。   她眼看着罗露和林景一进了一家川菜馆。   林瑄禾停下来看了半晌,觉得自己还是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林景一。   虽说她不喜欢林景一,但他也算是没有坏心,这种事情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林瑄禾打定主意后,继续往分局走。   分局的警员一共给她提供了两起凶杀案的资料。   “第一起案子在东边的隔水村,死者是村民孙大勇,嫌疑人是同村的村民,他们二人有债务纠纷,这是昨天刚发生的案子。孙大勇是被菜刀砍死的,不过我们已经找到凶器了。”   “第二起案子是三天前的,死者叫葛月牙,目前无业,在人民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住,正在看病。我们怀疑凶手是她的女儿,母女二人关系极差,而且女儿不愿意再给母亲掏钱治病了,她是被人用刀砍死的,这起案子没找到凶器。”   “还有第三起案子的资料,我们也帮你拿过来了,死者刘辉,案子发生在两天前,喝酒之后与人打架斗殴,被人砍死在街上,目前还没找到凶器,也没抓到嫌疑人。”   警员将所有资料都递给林瑄禾,猜测道:“根据你的描述,第三起案子最符合情况了,再替你去查一下刘辉?”   林瑄禾翻看着资料,问道:“您为什么不怀疑第二起案子?”   警员无奈地耸耸肩,“这起案子我参与了,葛月牙的女儿是真不是东西,而且发现葛月牙的尸体时,她女儿就在现场,她自己说是看到母亲遇害后太激动,摔倒撞到头了,但我们估摸着,她是杀了人以后没来得及逃跑。”   原来是在现场被逮住了。   林瑄禾将第一起案子的资料放下。   这起案子已经找到凶器了,而且从时间线和其他线索来看,更像是同村人的报复行为。   至于剩下两起案子,林瑄禾觉得都很可疑。   她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打算离开分局后,再仔细盘问菜刀妹妹。   警员却再度点了点第三起案子的资料,“而且你看啊,刘辉虽然与人打架斗殴,但他们的法医怀疑是有人后补的刀,也就是说,凶手根本不是和刘辉打架的这帮人。而且刘辉这个人不太行,树敌太多,容易被人报复,你说这是不是挺符合你说的情况的?”   林瑄禾却拧着眉,心里不太赞同警员的话,不过她没说出来。   她打算还是去现场看一看,找找凶器,再看看其他情况。   毕竟尸体还有可能没被发现呢。   林瑄禾道了谢,正要拿着资料离开,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她动作止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警员,看得他毛骨悚然,“我……说错话了吗?”   林瑄禾却没有回答,反而直愣愣地问道:“您刚刚说第二起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警员被林瑄禾的反应吓到,磕磕巴巴地答道:“三天前?”   林瑄禾想到了这次任务的名字——倒计时三天。   应该……不会吧?   由于不是正经吃饭的时间,川菜馆内客人不多。   林景一去前台付了钱,用剩下的几枚钢镚买了一瓶果汁,送给罗露,“路上解渴。”   罗露接过果汁,浅浅一笑,羞赧地低下头。   林景一从前没细想过罗露和他的关系,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可那日林瑄禾找过他后,他才意识到,罗露很有可能是喜欢她。   虽然自己暂时没这方面的心思,但再和罗露相处,林景一还是觉得不再自在。   心里怪怪的,说不上多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他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景一走在前面,主动给罗露撑着门,等二人走出川菜馆后,林景一才说道:“你爸妈的事,你别太伤心,如果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帮。”   罗露低下头,讷讷道:“现在只要我妈能平安出来,我就放心了。”   林景一在心里叹了一声,有些心疼罗露。   任谁经历这种事,都不会好过的。   罗露却眸光一转,有意无意地问道:“林警官是你的妹妹?”   “不是警官,她还是学生,不过好像成了警局的顾问,”说到这里,林景一有些自豪,“她还挺厉害的,听说帮着破了好几起案子,我一直以为她成绩不好,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罗露若有所思道:“她是怎么找到王阿姨的尸体的?那种地方,很少会有人去,她竟然能找到。”   林景一不太了解案子,迷茫道:“不知道啊,大概是她真的很厉害吧,我也不懂这些。”   他刚说完,便看见马路对面骑着自行车的林瑄禾。   自行车骑得很溜,和赵淑佳说的笨手笨脚完全不同。   林景一活了二十多年,是林瑄禾让他明白,认识一个人,要自己去看去交往,而不是光听别人说。   林景一朝林瑄禾招了招手,“瑄禾!”   林瑄禾本来不打算和除了林清钰以外的林家人有过多来往,但看到罗露后,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她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先看了一眼罗露,朝她笑笑后,才问林景一,“有事吗?”   林景一说:“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几句,我朋友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带回来一些护肤品,我给你留了一套,明天给你送到局里?”   林瑄禾仗着底子好,最近一直过得很粗糙。   国外的化妆品,现在的确很难买到。   林瑄禾想了想,说:“行啊,我给你钱,算是我买你的。”   “什么钱不钱的,”林景一说,“反正是大哥的钱,他出钱,我出人情。”   林景一倒是实诚。   罗露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有些熟悉、又不太熟的交谈着。   她的目光渐渐从林景一移到林瑄禾身上,细眉轻轻上挑,肩膀看起来拘谨,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林瑄禾,一股清丽的光芒在她眼底隐隐若现。   罗露观察林瑄禾片刻,才笑着说道:“你们兄妹先聊,我还得去跑我妈的事情,就先走了。”   林瑄禾睨向罗露,客气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先不说罗露怎么样,就说桂美枝发现王英的存在后,第一反应不是恨她,反而资助了她,这一点就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就连林瑄禾都做不到。   什么祸不及家人,招惹了她,她得恨对方的八辈祖宗。   罗露离开后,林瑄禾的目光立刻变深了,她拧眉看向林景一,“你们怎么见面了?”   林景一被林瑄禾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站得笔直,像小学生应对家长似的,一五一十答道:“她说感谢我帮忙,要请我吃饭,不过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实在不好意思,就请她吃饭了。”   “中间没再联系?”   “没有啊,我在家里的话,她基本不会来找我。”   林瑄禾思索了会儿,才严肃道:“虽然你总是说些让我讨厌的话,不过看在你人品还行的份上,我必须得告诉你,我觉得罗露不简单,你和她接触一定要小心。”   林景一傻两秒钟,忽然笑容满面,“你觉得我人品还行啊?真的?这么说的话,你不讨厌我?”   林瑄禾:“……”   这是重点吗?   她不想和林景一比傻,只是再一次叮嘱道:“反正你要小心就对了,如果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离开去局里找我。”   说完,林瑄禾朝他摆摆手,登上自行车走了。   林景一还在看着林瑄禾的背影傻乎乎地笑着。   原来林瑄禾没那么讨厌他啊,还知道关心他呢!太好了!   等等,林瑄禾的第一句话是,他总会说些让她讨厌的话……   恩?   下次见林瑄禾,他得提前打个草稿!   另一边,林瑄禾告别林景一后,匆匆回到局里。   菜刀妹妹还在晏昀的办公室里,林瑄禾蹑手蹑脚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她取出菜刀妹妹,低声道:“你还在吗?我们再谈谈。”   菜刀妹妹的声音柔弱无骨,像山谷中鸟儿正鸣叫,也像个会蛊惑人心的小绿茶。   “人类,你好呀,你是第一个能听到我说话的人类。”   和暴躁凶器相处多了,菜刀妹妹的反应让林瑄禾受宠若惊。   没想到她有朝一日竟会因为凶器对她客气而感动,耻辱。   林瑄禾说:“情况紧急,你能告诉我凶手是谁吗?或者杀人现场在哪里,是医院附近吗?”   菜刀妹妹没有其他凶器那般个性,林瑄禾问什么,它就答什么,“我不认得他,我一直住在店里,和其他兄弟姐妹在一起。他把我买走后,就放到了包里,后来带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挺客气的,请我喝了好些血,不过没能喝多久,就又把我带走了。”   林瑄禾捕捉到关键信息。   首先,凶手是刚买的菜刀,买完就去杀人了,现在去查购买菜刀的人,或许会有线索。   其次,凶手的确带走了凶器,然后菜刀便出现在田琳家中。   林瑄禾问:“你后来是怎么去的我发现你的地方?”   “是他带我去的呀,就在今天凌晨,他把我放下就走了,唉,血液真的很好喝,我还想跟着他再喝一些呢。”   林瑄禾:“……”   这是一个变态的绿茶小妹妹。   水泥大宝宝弱弱地表示抗议,“人类不好吃的,我之前吃了一个人类,差点儿把宝宝撑死,根本没法消化嘛。”   菜刀妹妹温柔道:“大块的不好消化,下次我帮你切成小块就好了。”   “真的吗?”水泥大宝宝憧憬着,“下次我得试试。”   林瑄禾:“……”   它们简简单单两句话,林瑄禾就仿佛看到了好几具尸体。   真可怕。   不过林瑄禾现在能确认一件事,既然菜刀妹妹是凌晨到的田琳家,那大概率就可以证明,它是被凶手特意拿到田琳家的。   所谓倒计时三天,一定还有其他含义。   这个案子,是真的值一百积分。 第49章   晏昀队里暂时没有其他案子, 林瑄禾没有多请假的理由。   最近两日,她只能私下去调查葛月牙和刘辉的案子。   在这两起案子中,林瑄禾更关心葛月牙的案子。   如果把刘希成遇害的日子往前倒推三天,正巧是葛月牙遇害的日子, 林瑄禾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而且葛月牙案和刘希成案还有一个特点, 死者被发现时, 屋内都有第二人。   葛月牙遇害时,她的女儿范雨欣在出租房。   刘希成遇害时,妻子田琳就睡在隔壁房间。   这些都只是巧合?   林瑄禾用了整整两天, 才将葛月牙案的细节摸清楚。   平时还要上课,她就只能利用课余时间, 凡是空闲时间, 几乎一直在葛月牙的出租屋, 或者是她的老家泡着。   严姿看到这一状态的林瑄禾,心里是五味杂陈。   在一起玩的学渣好友忽然翻身变学霸,究竟是什么感受?   严姿很有发言权。   以前严姿总是想着,成绩差些就差嘛, 反正还有林瑄禾陪她。   现在不行了,现在严姿已经稳坐倒数第一了。   就连家里人训她的话都变成了——你看看人家林瑄禾, 人家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严姿很郁闷。   新市秋意正浓, 金黄的落叶铺成一条惬意的窄路,秋风春月,安闲自得。   林瑄禾无暇欣赏后世难得一见的美景,她的神经已经紧绷了整整一日。   她走到校门口, 骑上从晏昀那边借来的自行车,正要走, 就被严姿叫住。   严姿斜挂着绿色的挎包,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快步跑来。   “瑄禾,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吧。”   林瑄禾用脚撑住地,不解地看过去,“你不是对做刑警不感兴趣吗?”   严姿咬了咬唇,小声嗫喏道:“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我只是……”   严姿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刑警。   她还未出生时,爷爷便因公牺牲,父亲重启了爷爷的警号。   严姿五岁那年,父亲在追捕歹徒时与其殊死搏斗,抢救无效身亡。   严姿的奶奶是经历过战乱的,曾有数年,她日复一日的在后方做鞋、做鞋垫,供给前方的士兵们穿。她也曾躲在肮脏的水沟里,躲避敌方的搜捕。   她饿过肚子,吃过草根,最近的地雷爆炸时,离她不过十米。   风沙吹过,她抹了把眼睛,继续做鞋垫。   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她更明白和平的生活来之不易。   严姿的母亲更是根正苗红,从小的教育让她的格局愈发宽广。   父亲死后,母亲依然住在奶奶家里,和奶奶相依为命。二人没有婆媳矛盾,她们互相理解,更像一对母女。   原本严姿应该庆幸自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可奶奶和妈妈总是盼着她能再度重启父亲的警号。   这一串数字,已经成为严姿家的传承。   她们不会自私地盼望家人平安,她们和严家死去的男人一样,有格局肯牺牲。   但是严姿始终不乐意。   奶奶和妈妈不太理解严姿,为什么不能继承爷爷和父亲的遗志,只有严姿知道,五岁的某一日,新市下了前所未有的大暴雨。   电掣风驰间,暴雨倾盆而至。   严姿哭着从床上爬起来,家里却空无一人。   她躲进衣柜,蜷缩在角落,偷偷从缝隙中看着窗外。   每每天边有闪电划过,她便缩回头,捂着耳朵嚎啕大哭。   这一夜后,她失去了父亲,再也没见过他。   严姿只要看到和警局有关的东西,就会想到父亲。   每次想到,心里便会堵得慌,不舒服。   这是她一直抗拒做警员的原因。   可最近一段时间,严姿看着林瑄禾积极的去参与案子,她看着林瑄禾谈起案子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有些动摇了。   或许做个警员,也没什么不好?   严姿好脾气地笑着,“我也不能总是倒数第一啊,你可不知道做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的感觉差得有多远。”   林瑄禾:“……”   有差很多吗?   严姿主动要求,林瑄禾是不会拒绝,毕竟现在是她私人调查,她查到的,都是走访得来的消息,不涉及泄密问题。   明年过完年,她们就要去各个局里实习,没多久了。   至于局里的事能不能告诉严姿,反正有晏昀把关呢。   林瑄禾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   严姿微讶,“你带我?你行吗?”   她记得林瑄禾的体力不太好,而且不怎么会骑车子。   林瑄禾道:“当然啦,我骑车很稳的,上来吧。”   严姿点了点头,完全不信。   她视死如归地坐上后座,咬牙劝自己,得给瑄禾面子,不能让瑄禾难过。   坐就坐吧,大不了重启警号的任务就交给其他弟弟妹妹了!   严姿紧紧闭上眼睛。   林瑄禾也没客气,严姿一上来,她便蹬起自行车来。   别说,两轮的车竟然连晃都没晃,稳稳当当的就往前走了。   严姿惊讶地睁开眼,她们瑄禾竟然连体力都变好了?!   她往林瑄禾背后靠去,伸出手指碰了碰后者的胳膊。   嚯,都有肌肉了。   严姿十分悲痛。   她们瑄禾一不注意就成了头脑聪明、学习好、体能还好的优秀生典范了!   不仗义,太不仗义!   严姿第一万次在心里控诉林瑄禾。   去局里的路上,林瑄禾简单地介绍了葛月牙的案子,当然,介绍的都是她“走访”得来的信息。   “葛月牙是在凌晨遇害的,她的颈动脉被砍伤,大出血而死。葛月牙的女儿范雨欣的说法是,她早晨去出租屋看母亲,结果发现她遇害,因为场面比较刺激,她被吓到,不小心踩到血迹滑倒,撞到了后脑勺,就晕了过去。”   严姿听得直摇头,“这也太巧了,怎么可能?不过她毕竟是葛月牙的女儿,真的会有人去害自己的母亲吗?”   林瑄禾解释道:“葛月牙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一共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重男轻女,比较疼三个大儿子,两个女儿中,范雨欣又是年纪大的,她可以说是家里最不受宠的。”   “仅仅是因为不受宠吗?”   “当然不是,”林瑄禾接着说道,“葛月牙的丈夫去世后,她一直说不想去儿子家里住,非要跟着范雨欣,范雨欣不乐意,两人吵过很多次,村里人都知道。而且范雨欣一直不想让葛月牙去医院看病,她觉得是浪费钱。”   严姿有些难以评价了,“范雨欣虽然对葛月牙不好,但是她好像是挺委屈的,既然她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葛月牙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她家里?葛月牙给了她很多嫁妆吗?”   “怎么可能,”林瑄禾对葛月牙嗤之以鼻,“葛月牙一分钱都没给过范雨欣,范雨欣的彩礼都被她拿去给儿子娶媳妇了,而且还经常要范雨欣贴补哥哥弟弟们,她可以说是快把女儿的血都榨光了。”   如今是平等地榨干每个儿女的血就罢了,葛月牙却只逮着女儿薅。   轮到她的宝贝儿子们时,她就开始心疼了。   就算是三个儿子,葛月牙对三人的态度也各不相同,她最喜欢小儿子,其次是大儿子,对二儿子最平淡。   可以说,葛月牙既挑起了儿子和女儿的战争,也让三个儿子彼此看不顺眼,范家一直不和平,有葛月牙的功劳。   严姿光是听着都觉得窝火了,她的奶奶和母亲可从来都没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儿看轻她。   “难怪范雨欣不想给葛月牙治病,她想治,就去找儿子们好了,干嘛要找范雨欣?”   林瑄禾赞同道:“谁说不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范雨欣不想搭理葛月牙,我完全理解,不过她也因此有了嫌疑,我先,她八成是说谎了。”   严姿奇怪道:“为什么?说不定就真的有这么巧合呢?”   林瑄禾摇摇头,“就葛月牙的出血量,一晚上过去,人都凉透了,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会是去救人,或者是报警。但范雨欣不是在葛月牙的尸体旁边摔倒的,她摔倒的地方离葛月牙有两米左右。”   如此一来,就说不通了。   如果真是偶然发现母亲的尸体,她为何会跑到两米外的地方?   所以警方认为,范雨欣是在清理现场时不慎摔倒,范雨欣至今还被扣押着。   两人聊完,也到市局了。   严姿不是第一次来市局了,她父亲就在市局工作,局里有很多她的老熟人。   林瑄禾带着严姿轻车熟路来到一队的办公室,除了田琳,大家伙儿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裴远抬头看向林瑄禾,正要和她打招呼,忽然留意到她身后的严姿,“你怎么还带了朋友来?快回去吧,让其他人看到,他们该不高兴了。”   裴远话音刚落,刘法医和小李推门走了进来,他们看到严姿先是一怔,继而温和地笑道:“小姿来了?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来上班?我可一直等着和你并肩作战呢。”   刘法医曾和严姿的父亲一起工作,对严姿很熟悉。   裴远:“……”   又又又是他多管闲事了。   刘法医就不能早点儿进来?非得的他说了这种话后再进来?   裴远大彻大悟了。   他的工作可能不是刑警,而是专门被打脸的。   林瑄禾和刘法医笑着寒暄几句,然后低声问道:“刘希成的尸检结果怎么样了?能说吗?”   “嗐,不是什么机密,不过你俩不许往外说啊,”刘法医压低声音,“就是被勒死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林瑄禾神情一震,秀眉拧了起来。   葛月牙的死亡时间也是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按照她的推论,过了今天后的两点钟……   林瑄禾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虽然有心阻止,可新市太大,人太多,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林瑄禾正要多问几句,身后忽然传来呵斥声,“林瑄禾,你自己跑过来就算了,现在还带朋友一起过来,过分了吧?”   林瑄禾熟练地换好笑容,转身乖巧道:“呀,晏队呀,好久不见,晏队又帅了。”   “怎么?”晏昀皮笑肉不笑道,“世界要毁灭了,富士山要爆发了?”   “没呢没呢,”林瑄禾小跑着走到晏昀跟前,主动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等不到富士山爆发,排海国就会沉了呢,晏队你快坐下,最近辛苦了,我给你捏捏肩?哎呀,晏队,你的眼睛好像都比以前大了!”   晏昀:“少来这一套,你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能放过你?”   林瑄禾保证道:“我们只是单纯的一起走,绝不说泄密的事情。”   “嗐,这种事情,你去打个报告不就行了?”刘法医帮腔道,“小姿可不是外人,她爷爷、爸爸都是咱们的人,牺牲很多年了,小姿马上就要来局里了,不差这一会儿。”   晏昀余光看向林瑄禾,决然道:“不行就是不行,要守规矩。”   林瑄禾诚恳问道:“守游戏机的规矩?”   晏昀:“……”   林瑄禾:“守审讯的规矩?”   晏昀:“……”   晏昀咬牙看向林瑄禾,“你在威胁我?!”   林瑄禾却笑眯眯地挽起严姿的手,“晏队答应了,快谢谢晏队。”   晏昀:“……”   他有必要再重申一遍,姓林的绝对没有好人!   不过虽然晏昀同意了,事情却几乎不会有什么进展。   案子是人家二队的,晏昀没什么发言权。   裴远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唉声叹气,“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刘希成杀了,害得我们田琳姐受这委屈,晏队,刘希成到底和谁有仇啊?”   晏昀这两日也在尽力打探消息,他毕竟是个队长,能打探到的消息比林瑄禾要多。   但他没绑定系统,能查的只有刘希成而已。   “刘希成这个人,胆子小,不爱说话,很难说他会和什么人结仇,”晏昀说,“秦征目前还没查到其他嫌疑人,所以他一直抓着田琳不放。”   裴远摇着头,“真是怪了,屋内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不是为钱杀人,就该是仇杀才对,怎么会找不到嫌疑人?难不成真凶就是……”   他甩了甩头,不敢继续想了。   林瑄禾走到晏昀身边,拽拽他的衣袖,“除了仇杀和为钱杀人,还有一个可能。”   裴远说:“还有什么杀人理由?情杀也得算进仇杀里。”   林瑄禾看向裴远,笑笑,“没有理由,就是凶手想杀了。”   裴远:“哈?”   晏昀却拧起了眉,他脑海中冒出最近看过的一系列论文。   连环杀手。   林瑄禾试图解释,“有一类人,会选择陌生人作为猎杀对象,当然,他选择对象是有一定的标准的,但这些标准,只符合他心中那杆秤的情况而已。”   裴远觉得林瑄禾好像在说什么胡话。   不仅是裴远,就连刘法医都不太理解,“还有这种人?没仇没怨的,他杀人到底图什么?”   “图心理上的满足,这类人,一旦开始杀戮,就不会停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迟,他杀人的频率会越来越快,所以我们接下来一定要小心。”   刘法医和小李互相看看彼此,默契地笑起来,他们叹了一声,道:“我们是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象力了,不过瑄禾啊,你说的这种凶手,我完全没听过。听起来他还会杀很多人?这不对吧,死的不是只有刘希成吗?你说的这些,不成立。”   这套理论果然难以让人信服。   林瑄禾无奈地摸了摸头,求救似的看向晏昀。   晏昀接收到信号,目光飘到刘法医身上,“要不你去打听打听,凶手杀人的方式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他或许会在死者身上留下特别的记号。”   “你怎么跟着瑄禾一起胡闹,”刘法医不赞同道,“你就惯着她吧,瑄禾啊,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实在没遇到过这类人,真的是无法想象。”   林瑄禾叹口气,不吭声了。   不怪刘法医不信,国内对这方面的研究的确是太匮乏了。   事实上,心理变态的人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以前没人意识到罢了。   就算是国内,也存在着这样的杀手,如果商城的通缉犯档案开启,林瑄禾说不定就能看到什么连环杀手。   不过她暂时还没法说服刘法医。   林瑄禾不想放弃,她趁着刘法医和小李聊天,偷偷对晏昀说道:“晏队,菜刀能借我用一下吗,我出去走一圈。”   晏昀问:“走一圈?砍人?”   “当然不是!我是想试着去找案发现场。”   林瑄禾态度很诚恳,晏昀很无语。   拿着菜刀去找案发现场?还不如说是想砍人。   晏昀把抽屉钥匙丢给林瑄禾,“办公室里,自己去拿。”   林瑄禾高高兴兴地接过钥匙走了。   严姿一直站在最后面,她有些害怕晏昀。   晏昀不笑时,总是冷着一张脸,虽然长得俊朗,但看起来很不好惹。   但晏昀面对林瑄禾时好像不太一样,他看起来一直在反驳林瑄禾,但事实上,对于林瑄禾提出的事情,他都一一满足了。   好奇怪啊。   林瑄禾进了晏昀的办公室后,精准地找到上了锁的抽屉。   她太熟悉晏昀办公室的构造了,就连办公室地面铺了几块瓷砖都一清二楚。   林瑄禾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菜刀妹妹,菜刀妹妹柔柔弱弱地打着招呼,“你好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物证科,听水泥妹妹说,物证科最近在开相声大会。”   林瑄禾忍着没吭声。   她正想关上抽屉离开,却瞥见抽屉里还有另一个物证袋。   透明的物证袋里装着一个带血的头花。   林瑄禾凝神看了两秒,上面还标记着时间——七年前。   七年前的案子,物证至今留在晏昀抽屉里,看起来是个不小的案子。   七年前……   林瑄禾觉得这个时间点似乎有些眼熟,她曾去图书馆查到过七年前的一起案子,至今未能破获,仍是悬案。   失踪的都是小姑娘,警方至今没能找到尸体,出现的只有女孩失踪时穿的衣物,被整整齐齐拜访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头发和这起案子有关吗?   林瑄禾来不及思索,晏昀见她长时间没出去,走了过来。   她只好关上抽屉,和晏昀道过谢后,拎着菜刀妹妹便走了。   临走前,林瑄禾特意瞥了一眼晏昀。   晏昀蹙蹙眉,回头看向办公室,目光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抽屉上。   他缓步走过去,拉开抽屉,看了眼抽屉里的头花,又看向林瑄禾的背影。   晏昀关上抽屉,没说什么。   林瑄禾拿到菜刀妹妹后,就揣进挎包里,骑车子带严姿往葛月牙的出租屋赶去。   严姿搂着林瑄禾的腰,轻声道:“我觉得晏队对你似乎很特别。”   林瑄禾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晏昀是个好人,“有吗?”   “有的,他待你很和善,待别人不太和善。”   林瑄禾脑中浮现出晏昀狰狞的脸。   他对她都算是和善了,那对其他人来说岂不是魔鬼?   林瑄禾不太在意,“应该没有,我觉得他对没一个人都很好。”   “不是啊,对你真的很特别,”严姿形容不出到底有多特别,憋了半晌,只能闷闷道,“反正就是很特别。”   林瑄禾困惑的想了一会儿,接着眼前一亮。   晏昀对她好,难不成是因为……林清钰?   太好了,她磕的CP又多了点儿糖可以吃。   林瑄禾与严姿在聊天,水泥大宝宝和菜刀妹妹也没闲着。   一路上,水泥大宝宝和菜刀妹妹都在亲切交谈着。   水泥大宝宝说:“菜刀姐姐,我想过了,小禾禾总说煮得老的食物难以消化,我上次吃的人就挺老的,不如我吃个年轻些的吧。”   菜刀妹妹说:“好呀,你看中哪个小婴儿了,就告诉我,我可以把他的脖子切开,然后送给你。”   林瑄禾打了个哆嗦。   水泥大宝宝很高兴,“谢谢菜刀姐姐,要是新鲜的话,我们一起吃哦。”   菜刀妹妹:“好呀,血还挺好喝的,我喝血就行,肉给你吃,你年纪还小,还要长身体呢。”   林瑄禾又打了个哆嗦。   严姿奇怪道:“瑄禾,你很冷吗?怎么一直在打哆嗦?”   林瑄禾:“……,我心寒。”   由于出租屋发生命案,至今还有警戒线拉着。   严姿躲在林瑄禾身后,唯唯诺诺地走进去,小声嘀咕着,“真的不可怕吗?你不是说流了好多血,现在还没清理吧?”   林瑄禾也是第一次来现场,她已经用晏昀的名义事先知会过分局,分局允许她进去看一圈。   林瑄禾见她害怕,又想起严姿现在的确不算是局里的人,便说道:“要不你在外面等等我,我自己进去,你如果想练胆量的话,过了年回来来得及。”   听到这话,严姿猛地点头,她巴不得不进去呢。   林瑄禾让严姿对面的商店等她,接着一个人往出租屋走去。   严姿羡慕地看着林瑄禾的背影,内心惆怅。   说好一起当胆小鬼,瑄禾却一人偷偷成了大佬。   要是她哪天能和瑄禾一样该多好!   葛月牙的出租屋离医院只隔了两条街。   出租屋在一排平房里,在租给葛月牙之前,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   因为是老房子,年久失修,位置又不算是市中心,入住率一直不高。   案发时间又是在后半夜,就更难找到目击者了。   林瑄禾走到出租屋前,附近的橡树下坐着三个老人。   其中一人朝林瑄禾招呼道:“小姑娘,别进去,里面发生凶杀案了。”   林瑄禾对喜欢扎堆聊天的阿姨、奶奶们格外关注,抬腿走了过去。   她礼貌地朝阿姨们笑笑,嘴很甜,“你们好,我是警院的学生,这次是得到局里允许,来查看现场的。”   阿姨挺惊讶的,“你已经上大学了哦?我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真的嘞,”另一人说,“看起来还是个小朋友嘛,小朋友就更不能靠近了,里面可吓人了,我偷偷去看了一眼,连续两晚都做噩梦。”   林瑄禾故作好奇,“很吓人吗?”   “是啊是啊,可吓人了,不过这家老太太人不怎么样,可以说是活该了。”   林瑄禾立刻掏出小本本,在几人面前蹲下,主动问道:“死者生前做过什么事吗?”   也不知是不是林瑄禾看着年纪不大,阿姨们格外喜欢她的小脸,觉得亲切得很。   她慈爱地看着林瑄禾,说道:“她啊,天天和女儿吵架,就想吃女儿的,穿女儿的,她儿子都不来看她,她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这个消息和林瑄禾先前打听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林瑄禾不死心,继续问道:“她的女儿真的是凶杀吗?”   “估计是,都已经被警员带走了嘛,那肯定是八九不离十了。她就算杀人,我都挺理解的,可惜了,哎。”   林瑄禾追问:“姐姐,你们看到范雨欣回家是几点了吗?”   “她一般是早上来,四五点以后吧,来给老太太打扫卫生、做早饭,然后去上班。哎,我看她已经够孝顺的了,葛月牙是真不知足。”   林瑄禾若有所思。   如果范雨欣是四五点钟到的出租屋,就可以证明她是按照计划赶往出租屋的,并非凶手。但如果范雨欣是提前到的,那她大概率就是凶手了。   林瑄禾心里带着疑问,起身挨个道谢,“谢谢姐姐们告诉我这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进去看看。”   “你真要进去?”阿姨惊讶道,“里面看真的是很恐怖,你一个小姑娘,就别进去了。哎,小姑娘就不该学这个专业,这都是那些男人该做的事情。”   林瑄禾听得微微不适,不过她知道这是时代所限,就只是朝她笑笑,再次郑重道谢后,才转身离开。   阿姨们面露不安,“真去?会怕得叫出来吧?”   “嗐,只是尖叫还算好的了,就怕里面味道难闻,她直接吐出来。”   “小姑娘逞什么能呢。”   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前提下,林瑄禾一个人进了出租屋。   出租屋不带院子,只有两间房,刚进去是厨房,右手边是卧室。   葛月牙倒在卧室刚进门的地方。   厨房的情况还好,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林瑄禾推开卧室的门。   她还没看清里面的状态,就听菜刀妹妹暗含兴奋的声音,“水泥妹妹,这里的血腥气好浓,你想不想喝点儿血。”   水泥大宝宝刚想答应,便被林瑄禾敲了一下,林瑄禾忍无可忍,“不许去吃人,没有坏蛋帮你们,你们怎么吃?凭空吃吗?”   跃跃欲试的菜刀妹妹一怔,好像这才想明白似的,茶气立刻消散了,她抽泣道:“原来没有人类的帮助,我是喝不上血的。”   水泥大宝宝提议,“让小禾禾帮我们抓呀,抓个小婴儿来,我们一起吃。”   林瑄禾:“……”   水泥大宝宝已经完全被带坏了。   林瑄禾缓了下神,走进卧室。   卧室的状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凶手割的是动脉,血管刚割断时,血液向上喷出,洒在天花板上。除了天花板,地面也满是血迹,葛月牙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被放光了,惨不忍睹。   林瑄禾粗略查看了一番,血迹的量和血痕拖拽方向都没什么异常,这里就是真实的案发现场。   她查过葛月牙倒下的位置后,又看向范雨欣倒下的方向。   离范雨欣倒下的位置最近的东西是……一个柜子。   范雨欣倒在了柜子旁,林瑄禾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范雨欣不是凶手,她倒在距死者两米外的地方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林瑄禾正思索着,刚抽泣完的菜刀妹妹忽然说道:“这里……我好像很熟悉。”   不夹着嗓子说话的菜刀妹妹,林瑄禾看着都顺眼多了。   她好脾气地答道:“你来过这里,还割断了一个人的动脉。”   菜刀妹妹却不赞同,:“不是的,我好像……”   菜刀妹妹说不下去了。   她的话将林瑄禾吸引过去,“你好像什么?”   菜刀妹妹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哎呀,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水泥大宝宝很是心疼,“菜刀姐姐就是太好心,操心的太多啦,菜刀姐姐,等你倒了物证科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林瑄禾唇畔勾了勾。   如果是内向的凶器进了物证科,恐怕会被这帮社牛凶器们吵死。   林瑄禾鼓励道:“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没关系的。”   “真的吗?那我就说了,我隐约记得,将我带来这里的人,和用我杀人的人,似乎布市同一人。”   林瑄禾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买下我后,带我来到这里,没过多久我就喝上血了,我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人。”   林瑄禾忧心忡忡地听着。   如果菜刀妹妹所言是真,这事就有些怪了。   凶器不是凶手带的,就只能是案发现场的,菜刀妹妹其实是葛月牙买回来的?   葛月牙运气不好,买回菜刀没多久,凶手就闯进来了,所以菜刀妹妹才会以为,带她进入现场的人就是凶手。   这起案子,真的是很奇怪。   日薄西山,新市的天色渐渐黯淡。   林瑄禾赶到时,刘法医几人已经准时下班回家,局里只剩下裴远和晏昀。   林瑄禾两三步跑到正填档案表的晏昀面前,急切道:“晏队,我觉得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还会有人遇害。”   裴远收拾好东西看过来,“你还没放弃你那套理论?就连刘法医都觉得不靠谱,这不可能是真的,你就放弃吧。”   林瑄禾的小脸却严肃得很,她郑重道:“不,我现在几乎已经能确定,真的有一个连环杀手存在。虽然不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但多做些防护总是好的。”   晏昀坐直,长腿交叠,搭在桌沿,“怎么说?”   裴远撇撇嘴,“她只能是瞎说了。”   “瑄禾不会的,”严姿忍不住替林瑄禾辩驳,“瑄禾不会说假话,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裴远反问:“她发现什么了?”   严姿一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是啊,林瑄禾发现什么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凶器,”林瑄禾说,“我怀疑凶手把前一起案子的凶器,带到了下一起案子的空间里,而且还特意做了伪装,让我们不会被发现。”   裴远苦笑地摇着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凶手这么做,图什么?”   “心理上的快感,他是在冒险,他故意调换凶器,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他享受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感觉。”   林瑄禾的话越说越玄乎。   就连严姿都迷茫地看着她,很显然,没人赞同她。   林瑄禾只能把目光投向晏昀。   晏昀不太自然地挺直腰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也没法做什么,新市这么多人,怎么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   林瑄禾沉默。   凶手在玩什么把戏,她大体已经明白了,问题是,他们找不到下一个目标,就无法抓住凶手。   凶手究竟是如何选择病患的?   晏昀几人没法帮忙,林瑄禾也不想回家独自面对凶器,几人便都留在了局里。   裴远见队里热闹,也不肯走了,他去买了几碗热面,每个人分了一碗。   林瑄禾吃着热乎乎的面,郁闷的感觉才淡去些许。   他们一直留到了后半夜。   林瑄禾抽了几把椅子,拼成简易的小床,她和严姿一人一个。   裴远打着哈欠,虽然不赞同林瑄禾的观点,但也不想走,他嘀咕道:“今天我也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连环杀手。”   几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堪堪入睡。   直到后半夜,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晏昀随手摸了几下,拿起听筒。   电话另一头传来惊恐的声音,“晏队!不好了,又出事了!” 第50章   电话是派出所的同志打过来的。   对方和晏昀很熟悉, 晏昀特意和他打过招呼,所以一出事,他便给晏昀来了信。   晏昀的睡意在瞬间烟消云散,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打起精神, 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命案, 赶巧了,一个偷东西的二流子发现的。晏队,你怎么知道最近可能有命案发生的, 你改行算命了?”   往后的话,晏昀没心思听了。   他看了眼手腕上银色的表盘, 正正好好是两点五十三分。   晏昀挂断电话, 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与严姿都醒了, 林瑄禾看起来有些紧张,而严姿则睡眼惺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裴远,他抱着小毯子蹲在晏昀身后, 傻笑了两声,“晏队, 真有命案?不会吧,你快告诉我, 这是假的。”   要是真的,他以后再看到林瑄禾,岂不是要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说有命案就有命案,林瑄禾这张嘴, 是神婆转世?   晏昀意味深长地看向裴远,道:“现在过去, 把案子抢过来,以后如果能并案,说不准能把刘希成的案子也要过来。”   裴远绝望地倒在地上。   他轻轻抚摸着地面的瓷砖,失声痛哭,“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严姿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虽然不了解案子的全貌,但她听林瑄禾说了,林瑄禾怀疑新市存在一个连环杀手。   刚巧严姿在家中看过相关研究的书籍,是她父亲搞回来的,全英文版本,父亲将不认识的单词全都标了汉语。   恩……基本上一整本书的单词都标了汉语。   虽然英语和汉语的语序不同,严姿看起来还是磕磕绊绊的,但能明白大体的意思。   “还真让瑄禾说准了,真有连环杀手,瑄禾好厉害啊。”说着,严姿看向晏昀和裴远,“好奇怪,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为什么要留在局里干等?尤其是裴远师兄,你怎么不回家等着?”   晏昀:“……”   裴远:“……”   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怎么说呢,他们是既不相信林瑄禾,又相信林瑄禾。   也怪不得他们,谁让他们能看到的线索比林瑄禾少,林瑄禾很多话,他们难以理出一个正确的逻辑,或者说,是暂时没有实证可以支撑的。   但和林瑄禾共事这么久,他们潜意识里又十分清楚,是该信林瑄禾的。   谁都不信,都得信林瑄禾。   晏昀带着几人迅速赶往现场。   林瑄禾还把菜刀妹妹装兜里了。   菜刀妹妹声音中带着羞赧,“好像又看到把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男人了,他的力量好足,如果他拿着我,我们一定能找到好吃的小孩子杀掉。”   水泥大宝宝这回没答应,“这不行哦,晏队长是我们小禾禾的御用工具人,可不能犯罪。”   林瑄禾:“……”   御用工具人。   别说,还真贴切。   林瑄禾有些心虚,她把手放在胸口起誓,她是很尊敬、很感激晏昀的!绝对没把他当成工具人!   ……当然偶尔也要履行一下工具人的职能。   林瑄禾琢磨着,她得从商城里扒翻出一个能捋出逻辑的东西送给晏昀,感谢他一直帮忙。   命案现场在一排被楼房围绕的平房里。   按照后世的叫法,应该叫做城中村。   不过现在还不会这么说,在新市,这样的平房还比比皆是。   眼下夜色尚深,皓月当空,偶尔刮过请冷冷的风,杂乱的枯草随风而舞。   圆月和冷夜,让这排破旧的房子更显凄凉。   这一排平房还是刚建国的时候盖的,如今已经有些破旧了。   每个房子前都用栅栏围出了一个小院子,片区派出所的民警将林瑄禾几人带到一个院子前。   大门是木头做的,门上还贴着门神的年画。   门锁是被人用铁丝撬开的,正对着门的院子里,一个男人倒在地上。   附近的住户不多,稀稀拉拉地围着几个人。   虽然第二天还要去上班,但看热闹的精神支持着他们从被窝里走了出来。   “死的是王家的小子吧?就是和表妹搞在一起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最近不是闹分手吗,我记得他表妹肚子都大了。”   “嗐,还不是在外面有人了,男人啊,不靠谱。”   片区民警走过去挥挥手,“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都不上工了?”   人群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几步,但还都眼巴巴地往里瞧着。   片区民警知道赶不走他们,苦笑着看向晏昀,“现场差一点儿就被破坏了,也怪这个小偷倒霉。”   晏昀道:“说说详细情况。”   “死者叫王平,一直和女朋友住在这里,他女朋友是亲表妹,属于近亲,俩人非要结婚,和家里人闹掰了。大门锁是小偷撬的,据他说,他来的时候,门锁完好无损。他本来是要偷东西,结果正好看到院子里的尸体,吓得屁滚尿流,叫声把附近的老百姓惊醒了,他就被逮住了。”   林瑄禾踮着脚向里张望,“家里除了王平,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吧?”   民警诧异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裴远猜测道:“难道是他表妹?”   “不是,”民警苦笑道,“说起来我都替他害臊,他表妹杨丽君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俩人生活拮据,最近过不下去了。他又在外面找了个女人,把杨丽君给气走了,他死的时候,他情人邹洁就在屋子里,说是在睡觉,但我看啊,八成就是凶手。”   林瑄禾的心沉了又沉。   果然,现场又有嫌疑人。   如果能确认王平的死亡时间在两点钟以后,一切就都吻合了。   倒计时三天,就是凶手的杀人频率。   严姿是第二次看到尸体。   她躲在林瑄禾身后,但又控制不住好奇心,频频向里张望。   “为什么说王平的情人是凶手?”   民警说:“我来之前已经逛了一圈,没看到有侵入的痕迹,而且家里就两个人,这还能听不到动静?”   晏昀睨向林瑄禾。   所有人中,唯独林瑄禾主张这是一起系列杀人案。   林瑄禾碰了碰严姿的手,“你如果害怕,就去晏队旁边,我想进去看一看。”   严姿面露惊恐,“还要再进去啊?一定要进去吗?”   说完这话,严姿自己都心虚。   她将来也是要做刑警的,碰到杀人案,怕成这样怎么得了?   严姿想到死去的爷爷和父亲,鼓足勇气,道:“瑄禾,我和你一起进去。”   “你可以吗?”林瑄禾说道,“我闻到血腥气了,场面可能会有些吓人。”   晏昀看过来,“闻到血腥气?难怪郭局喜欢你,我看他已经给你留好职位了。”   林瑄禾预感晏昀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偏偏严姿听不懂,好奇道:“什么职位啊,郭局人还怪好的。”   晏昀笑眯眯道:“警犬啊,队里可真不多。”   林瑄禾:“……”   躲在林瑄禾挎包里的菜刀妹妹温柔道:“看,真是个风趣幽默的男人,如果能让他拿着我去砍断宝宝的脖子,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水泥大宝宝跟着赞叹道:“是呀是呀,而且他胆子还很大呢,不过他是小禾禾的工具人,你可不要打他的主意。”   林瑄禾:“……”   她得把菜刀妹妹收好了,这是个危险的菜刀。   晏昀还在外面听民警描述当时的情况,林瑄禾带着严姿走到栅栏前。   她先围着栅栏走了两圈,乍一看,栅栏附近确实没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   检查过栅栏后,林瑄禾才走到王平的尸体旁。   王平的衣服上有与人打斗过的痕迹,脸上也有淤青。   他的致命伤看起来在脖颈处,鲜血已经渗入泥土里,颜色不太明显。   林瑄禾戴好手套,在王平身旁蹲下,查看他脖颈上的伤口。   王平的脖子上除了伤口,下方还有压痕,正好与成年人的手指吻合。他的脖子几乎已经被割烂了,血肉模糊,林瑄禾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血管。   林瑄禾大概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王平与凶手有过短暂的搏斗,过程应该不会太久,不然会惊动邻居们。他很快被凶手制伏,凶手将王平按在地上,拿出凶器……捣烂王平的脖子。   对,应该是捣烂。   林瑄禾隐约能辨认出王平的脖颈上有锐器的创口,但凶手似乎不断地用锐器攻击了王平很多次,以至于他脖子上的肉都成了肉渣。   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但林瑄禾知道,对于连环杀手来说,血液会让他兴奋,让他疯狂。   不过对于这名凶手而言,他杀害死者的手段似乎既不固定,也没有一味追求鲜血带来的刺激。   他行凶的规律,究竟是什么?   法医还没到,林瑄禾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王平的尸体情况。   “还未出现尸斑,尸僵刚刚出现,从尸体的温度来看,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以内,”林瑄禾计算着,“接到报案的时间在两点五十三分,现在是三点十五,可以确定,死者是在两点以后遇害的。”   裴远跟过来,蹲在尸体旁边看了会儿。   林瑄禾判断死亡时间的方法裴远也懂,见识了林瑄禾与刘法医自如交谈法医学知识的样子,裴远对于林瑄禾能判断死亡时间这种小事已经不奇怪了。   倒是严姿,一直冒着星星眼看着林瑄禾。   裴远嗤之以鼻。   这个严姿还不如她呢,这点儿小情况就惊讶,以后可怎么办?   裴远问:“你还是认为这是连环杀人案?可杀人手法都不一样,你确定?”   林瑄禾拧拧眉,抬起头,环顾四周。   不对,一定会有关联才是,林瑄禾最开始会认为这是连环杀人案的原因是……   林瑄禾猛地站起来,大步朝屋里走去。   附近的片区八点以后断电,邹洁正和另一个女民警谈心。   俩人围坐在方桌前,桌子上点着蜡烛。   烛光跳跃间,邹洁抹着眼泪楚楚动人。   听到动静,邹洁抬头看了林瑄禾一眼,有些好奇地打量她。   怎么还把学生放进来了?   林瑄禾来不及和邹洁打招呼,她敲了敲水泥大宝宝,焦急的四处走着。   水泥大宝宝幽幽喊着,“哥哥们,姐姐们,有活人……有活的凶器吗?杀过人喝过血的那种!”   菜刀妹妹猜出水泥大宝宝的用意,附和道:“现在出来,免费赠送肉块呦,方便食用,童叟无欺,还可附赠400cc血浆。”   林瑄禾从里屋走到外屋,又从外屋走到里屋。   始终没有凶器回应水泥大宝宝和菜刀妹妹。   林瑄禾走到女民警旁坐下,有些郁闷。   就在她怀疑是自己的推论错了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第51章   林瑄禾抬头看看严姿, 又看看女民警和邹洁。   一屋子人被林瑄禾的举动吓到。   冷风从屋门蜂拥而进,烛光猛烈地跳动,几近熄灭。   伴随着忽明忽暗的节奏,林瑄禾再度听到那轻微的喘息声。   林瑄禾琢磨着, 这凶器还人模人样的, 还学会喘息了。   它们需要喘气吗?需要吗?   林瑄禾环视四周, 试图找出声源。   王平家里条件一般,屋内很简陋,连一台收音机都没有。   放眼望去, 能当做凶器的,也就桌子上的水果刀了。   是水果刀在说话?   菜刀妹妹热心的替林瑄禾加码, “如果你愿意出来聊聊, 这个人会给你提供豪华早点哦, 三杯血浆怎么样?”   水泥大宝宝:“还附赠宝宝的拥抱呦。”   林瑄禾:“……”   它们的赠品好吓人。   两个凶器吆喝得很卖力,但依然没有人应和它们。   林瑄禾无奈地看向唯一可能是凶器的水果刀,愁得慌。   严姿低声问道:“瑄禾,你在找什么呀?”   “凶器。”   “凶器?在这屋子里吗?”严姿指着水果刀说道, “这会不会是杀王平的凶器?”   邹洁听到这话,尖叫一声, 往女民警身后躲去。   女民警举着蜡烛放到水果刀旁边,仔细观察后说道:“上面没有血迹, 凶手清理干净了?”   说话间,晏昀和裴远几人走了进来。   听说林瑄禾在找凶器,他们都向四周看去。   杀王平的凶器不在尸体旁边,刘法医和小李还没赶到, 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凶器。   裴远琢磨道:“从伤口来看,凶器肯定是带刀刃的, 如果凶手是……”   他看了一眼邹洁,继续说:“那凶器应该还在附近才对,小偷发现尸体的时间太早,凶手没机会把凶器丢的太远。”   邹洁一看裴远的眼神,便愤然道:“你想说我是凶手?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是我男人!”   晏昀身后的民警说道:“邹洁,你和王平那点儿事,附近的人都知道。你难道不是被他骗回来的?他刚认识你的时候,装成有钱人了吧?”   邹洁愤怒的表情霎时僵住。   她悻悻地低下头,嗫喏道:“我……我可是喜欢他这个人,才跟他在一起的。”   严姿问:“他有什么优点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执意和表妹在一起,与家里人闹翻,又在表妹孕期出轨的人,到底有什么优点。   邹洁抬头看向严姿,张张嘴,又闭上。   邹洁:“……”   这个问题比考清北的试卷还难,实在是难为人。   就在裴远几人讨论凶器的去向时,一直盯着桌子的林瑄禾慢慢露出微笑。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晏昀,笑道:“我要找的,不是杀王平的凶器。”   晏昀俊俏的五官拧在一起,他很想揪住林瑄禾的耳朵说一句——瞧瞧你,你快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在悲哀的是,晏昀不仅懂她的意思,甚至还觉得,她的想法很有道理。   完了完了,在其他人眼中,他八成和林瑄禾一样是疯子。   果不其然,裴远一惊一乍道:“疯啦?王平就死在外面,还要找谁的凶器?”   严姿则努力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瑄禾,是还有其他死者吗?”   两个民警则惊悚地看着林瑄禾。   在王平遇害的现场,找一个……没杀王平的凶器?   他们是不是起床的姿势不太对,要重启一下大脑?   裴远话音刚落,刘法医和小李几人提着工具箱匆匆走进来。   小李痛苦地扶着额,“能不能和凶手们商量一下,以后杀人白天杀行不行?回回都挑大晚上,我这一年里能睡多少个整觉都是有数的。”   刘法医毕竟年纪大,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此刻,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林瑄禾,心里已经走过千军万马。   林瑄禾说,有一个连环杀手生存在新市,还有案子会发生。   然后就有人死了。   刘法医是真没见过几个连环杀手,这么多年能沾连环杀手边儿的,也就七年前的少女失踪事件。   可那毕竟是失踪,直到现在都有人认为她们是想离家出走,故意跟风而已。   那年头,各项政策刚刚放开,商业兴起,多少人怀揣着下海赚大钱的梦,好像随手一捞,就能捞到金子。   她们说不定已经找到一个安逸的城市,开启了新生活。   刘法医是不相信林瑄禾的那套说辞的,可凶杀案竟然真的出现了,刘法医一时无法接受。   裴远催促道:“你快说说,你到底在找什么?”   林瑄禾坦然道:“我在找杀害刘希成的凶器。”   一屋子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裴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烧。   小李走到钟前,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问:“我不是在梦里吧?”   晏昀顺势给了他一脚,“疼吗?”   小李捂着屁股躲开,“晏昀你还是不是人啊?活该你娶不到媳妇,将来你打一辈子光棍!”   晏昀完全没在怕的。   只有严姿,很认真地看着林瑄禾,然后问:“你找到了吗?”   “你还问她?”裴远要晕过去了,林瑄禾果然时时刻刻都能击中他脆弱的心脏。他大步走到林瑄禾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能看见我这是啥不?”   菜刀妹妹小声问:“这是什么,猪蹄吗?剁下来尝尝?”   水泥大宝宝小声答:“不行的,人爪不好吃。”   裴远指着门外说道:“禾呀,外面躺着的人可是王平,你看清楚了没?”   林瑄禾小脸严肃,“我之前提到过,我认为这是一连串的谋杀案,王平的死,也不是单个的案件。”   裴远既相信,又不相信,他无法理解,“所以你来王平家里找杀刘希成的凶器?!找到了吗?”   林瑄禾唇畔露出笑容,她用力地点点头,“找到了呀!”   裴远:“……”   他要疯了。   林瑄禾的存在,一定是故意折磨他的。   上苍啊,如果要惩罚他,就让他直接去死好了,为什么要把林瑄禾派到他身边?!   严姿依然选择相信林瑄禾,“可是我记得刘希成是被勒死的,凶器是麻绳,屋子里好像没有麻绳诶。”   “有的,”林瑄禾说,“而且就在眼前呢。”   裴远举起蜡烛,四处照了照,纳闷道:“哪有?”   林瑄禾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邹洁,“这是你家的吗?”   邹洁低头看去,瞳孔渐渐放大,她惊恐道:“这不是我家的,我们睡觉之前还没有!”   其余人的目光顺着林瑄禾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看到的不是麻绳,而是一个用绳子编织的……果篮。   果篮里装着苹果,苹果个头大,即便果篮镂空较大,也不会露出去。   它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放到桌子上,好像已经与这个家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裴远吞了下口水,又锤了捶自己的脑子,“你的意思是,凶手杀了刘希成,然后把凶器做成果篮,在杀害王平后,把果篮放到王平家里?!”   林瑄禾点了下头,“田琳姐家的菜刀被更换了,我怀疑也是凶手所为,那把从刘大泉家买的菜刀,恐怕也是凶器。”   菜刀妹妹一边为林瑄禾的讲话喝彩,一边兴奋道:“竟然还有和我一样的菜刀?刘大泉家的菜刀是谁呀,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们一起去喝血呀!”   水泥大宝宝努力开动脑筋,“……菜刀姐姐,你不就是刘大泉家的吗?”   菜刀妹妹:“……”   痛失饮血伙伴。   林瑄禾说完,问邹洁,“这苹果是你们家的吗?”   邹洁点点头,“是我今天买回来的,不过不是用果篮装着,我直接放在盘子里了。”   “盘子呢?在哪儿?”   邹洁闻言,也觉得有些奇怪,她起身四处看了看,又去了小厨房,然后惊慌地走过来,“盘子不见了,那个盘子上面有个缺口,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就对了,”林瑄禾总结道,“这就是凶手的习惯,或者说可以是他行凶的标志。他杀害第一人后,将第一个凶器拿到田琳姐家,替换了她家里的菜刀。凶手用麻绳杀害刘希成后,又将绳子制作成果篮,放到王平家中。”   “这里面还有共同点,比如,凶手选择的都是家中常见的工具做凶器,再比如,他是替换,而不是让家里多一个东西。他拿走了田琳姐家的菜刀,也拿走了盘子,好让凶器成为家中的‘一员’。”   “他在享受行凶的过程,享受他对我们的挑衅,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能让他癫狂的不是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而是他已经杀害了三个人,我们却还将三个案子分开办理,他甚至还给我们送了嫌疑人来。”   “他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此时此刻的林瑄禾,就像站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裴远几人只剩下傻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在听高数课。   虽然还不能断定菜刀和果篮就是凶器,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田琳家、王平家里有东西被调换是事实,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两起案子有关联了。   林瑄禾说完这些,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当然啦,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具体的,还要再查才行。”   晏昀早就料到林瑄禾要说什么,他嘴角都快撇到了天上。   还说什么只是个人想法,明明她心里早就认定了这是连环杀人案。   呵,虚伪的林家人,虚伪的林清钰。   等等,他为什么要把林清钰也骂进去?   算了算了,他该骂。   小李“啪啪”地鼓起掌来,“你别说,瑄禾这么一说,我觉得很通顺啊!你们快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不然这果篮哪里来的?快,快把它收起来,拿回去化验,万一化验到刘希成身上的组织,就可以认定是连环凶杀案了!”   刘法医也不得不赞同道:“现在的年轻人,是真厉害,能接受新事物,唉,我也得回去多看看书了,本来都想着耗着等退休了。”   严姿站在林瑄禾后,心中隐隐有自豪感。   虽然被赞同的不是她,但她心里也很高兴。   原来找到线索、推进案子是如此开心的事情,她也要和瑄禾一样,努力学习,在最后半年里,摆脱倒数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到局里实习!   严姿捏着拳,暗自发誓。   只有裴远躲在角落,内心痛哭流涕。   他这个年轻人,就不知道林瑄禾说得那些事!   原来蠢的只有他一个!   晏昀简单分配了任务,刘法医带着助理,和小李一起勘察现场。勘察现场后,刘法医还要将王平的尸体带回局里解剖。   至于裴远几人,抓紧回去继续睡觉,明天早上接刘法医几人的班,他们再回家休息。   在用人方面,晏昀一般只往死里用自己,队里其他人,他都尽量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   另外,晏昀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这案子原本不该是他的,他是凭借“人际关系”接管的。   就因为林瑄禾一句“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他就强行把案子接了过来,回头还得陪分局队长喝酒去。   要不怎么说林家人没有……算了,大家都懂,不说了。   好在晏昀的人缘还凑合,大家知道他破案率高,也没人跟他计较。   林瑄禾正上着头,一心想把凶手抓出来,她其实也没见过连环杀人犯。   就后世的破案率和天眼覆盖率,凶手大概率还没杀两个人就被抓住了,除非是一夜之间去灭人家满门。   晏昀毫不客气地揪住她的衣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允许你请假过来,还不算你旷课。”   林瑄禾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   她看向不远处的马路,邀请道:“这里离我家很近,不如你们一起去我家睡,明早再去局里?这样能多休息会儿。”   晏昀脑子里却冒出林清钰盛怒的脸,打了个哆嗦。   上次他住在林瑄禾家,还在她家洗衣服,林清钰就记了仇,要是再让他发现自己出现在林瑄禾家,林清钰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晏昀很纳闷,以前他也没看出林清钰是妹控,怎么管林瑄禾管得这么严的?!   要不是知道他们是亲兄妹,晏昀都要怀疑他俩真是一对了。   晏昀说:“男女授受不亲,哪能随便在外面留宿?不去。”   在林瑄禾心里,晏昀和裴远的标签都是同事,远远大于异性。   她好奇道:“你从来都没在外面睡过?”   “也不是吧,好像在你家睡过,在你家打游戏来着。”   林瑄禾知道,晏昀的意思是在林家睡过。   在林家住下,那肯定是因为林清钰呀,磕到了磕到了。   晏昀低头看着林瑄禾的星星眼,嘴角抽搐。   林瑄禾是神经病吧?!重要的是,他不能在林瑄禾家留宿啊!   晏昀和裴远不好意思去,严姿好意思。   林瑄禾带着严姿一起回了家,当然,顺便带回来的还有麻绳果篮版。   这是她死皮赖脸要过来的,说是还想在上面找线索,磨了十分钟,小李才松口。   小李把果篮装进透明物证袋里,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触碰果篮。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就算把果篮拿回去,也没人做检测,都得等到第二天早上。   严姿不是第一次来林瑄禾家了,每次过来,她心里都是欢喜的。   奶奶和妈妈虽然疼她,但管得也很严,严姿有些向往自由的生活。但她又不想让奶奶和妈妈伤心,所以一直压抑着,她很羡慕林瑄禾能单独出来住。   严姿好像第一次来的时候,四处逛着,走到书桌前时,她好奇道:“咦,瑄禾,你的狗大便标本不见了。”   林瑄禾:“……”   上次严姿来的时候,林瑄禾还没把猪兄送走。   她把猪兄放到透明的塑料袋里,扔在桌子上,以免小黑猫误食。   小黑猫腿还短着,一时半会儿跳不上去。   结果刚好被严姿看到。   桌子上放着狗大便……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就连林瑄禾的厚脸皮都有些撑不住了。   她严肃地告诉严姿,狗大便是标本,是用来研究用的。   没想到严姿到现在都还深信不疑。   林瑄禾干笑道:“呵呵,研究做完了,就送走了。”   菜刀妹妹低声问道:“你的小禾禾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不是啦,”水泥大宝宝替林瑄禾正名,“大便也是凶器啦,虽然小禾禾送它走的时候,是很舍不得啦。”   菜刀妹妹:“……”   人类好重口,好可怕,它以后还是不要喝人类的血了。   万一一不小心喝到变态的,她以后也爱上狗大便怎么办?   林瑄禾:“……”   她喜欢某种排泄物的谣言似乎摆脱不掉了。   菜刀妹妹和水泥大宝宝交谈时,果篮版麻绳一直没吭声,但林瑄禾能听到它微弱的呼吸声。   她敲了下水泥大宝宝,示意它拉着果篮版麻绳说话。   水泥大宝宝心领神会,“呐呐,你是哥哥还是姐姐,你刚刚装着的苹果好吃吗?”   果篮版麻绳依旧不吭声。   菜刀妹妹见状,说:“它似乎不是凶器,不如我把它割断了,看看它有没有反应?如果是凶器的话,一定有反应。”   “好主意诶!”   林瑄禾也觉得这主意挺好。   她配合地拿起菜刀妹妹,还不等菜刀妹妹碰到果篮版麻绳,它便弱弱地开口了,“别,别,我已经很疼了……”   果篮版麻绳是个胆子很小的小姑娘。   她的气息很微弱,好像躲在妈妈身后说话的小朋友。   林瑄禾都不忍心吓唬它了。   菜刀妹妹见它是个小姑娘,语气放得柔和些许,“我们只是想和你聊聊,你杀过谁呢,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身上好疼,好疼……好像被撕开了。”果篮版麻绳说着说着便小声抽泣起来。   水泥大宝宝纳闷道:“很疼吗?宝宝都被敲碎了,也没觉得疼呀。是不是他们敲的方式不对?回头得让它们把我黏上,重新敲哦。”   林瑄禾哭笑不得。   把砸碎的水泥重新黏上,这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依照果篮版麻绳的意思,大约是凶手在编果篮时将麻绳拆开了,照长度来看,或许还混了其他麻绳,不然编不成果篮。   菜刀妹妹循序善诱,“你想到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比如你原来是在哪里的,后来去了哪里,有没有和人类接触过?”   果篮版麻绳小声道:“我好像一直被人类揣着,最开始绑着一摞盒子,在一个房子里,然后换了一个房子,碰到了软软的脖子,唔,触感挺不错的……可以很久没再碰到过了,太可惜了。”   林瑄禾觉得麻绳有和菜刀妹妹看齐的本事。   它口中的先在一个房子里,应该是凶手家。   后来换了一个房子,就是去了田琳家,凶手用它杀害了刘希成,然后做成果篮,放到王平家。   可即便知道了顺序,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麻绳说,它最开始是绑着一摞盒子的,这些盒子是做什么的?鞋盒?   只是猜是猜不到的,看来她们只能尽快休息,明早尽快赶到局里,才能拿到最新线索。   翌日清晨,林瑄禾早早的将严姿叫起来。   严姿今天是要逃课的,索性只有一节不太重要的选修课,逃掉也没关系。   两人虽然没怎么休息,但个个精神抖擞。   只要想到她们面对是一个嗜血的杀手,她们就恨不得早些将他捉拿归案。   林瑄禾赶到警局时,晏昀已经在了,或者说他昨晚就没走。   晏昀刚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   严姿偷偷看了晏昀两眼,然后低声对林瑄禾说道:“晏队长得真的挺帅,怎么会没对象呢。”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当然没对象啦,没对象最好了。”   不然她还怎么愉快地看热闹?   这话落在严姿耳中却是,林瑄禾似乎希望晏昀没对象。   严姿惊讶地看着林瑄禾,声音更低了,“瑄禾,你该不会对晏队……晏队可是出了名的难搞,我都听说过,你要当心呀。”   林瑄禾没领会到严姿话中的深意,她琢磨着,晏昀不好搞没关系,反正林清钰能把他收买。   多好。   人到齐后,晏昀召开除了严姿意外的其他人开了个早会。   为了让刘法医几人早些回去休息,晏昀让刘法医先汇报。   “死亡时间和瑄禾估算的一致,死因是大出血,致命伤就是脖颈,至于凶器是什么……”刘法医叹息一声,道,“最近的凶器都有些奇怪,我只能说,凶器有六厘米长的刀刃,而且边缘是不规则的,王平脖子上的肉渣就是被这不规则的凶器搞出来的。”   “六厘米也太短了,”裴远困惑道,“有这么短的刀吗?这做出来能干嘛用?”   林瑄禾在笔记本上画出六厘米长的线条。   裴远说得对,六厘米的确太短了。   但她当时看了伤口,完整创口两边的距离,的确只有六厘米。   什么刀刃只有六厘米长呢?   小李接着汇报道:“虽然栅栏附近没有发现脚印,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王平家的窗台有被擦拭过的痕迹,邹洁说她没收拾过家里,凶手大概是从窗户爬进去的。”   为了表示他支持林瑄禾的想法,他还补充道:“另外,小偷进入王平家后,在他尖叫的同时,邹洁就出来了,她没多少时间处理凶器,我们的人没找到凶器,附近也没有河流,我想邹洁不会是凶手。”   法医和痕检汇报完,晏昀挥挥手,“你们回去休息,回头让裴远把开会内容整理出来给你们看。”   这些原本都是田琳的工作。   叮嘱完,晏昀才看向林瑄禾,“你把你的想法完整的说一说。”   小李一听林瑄禾要发言,便不肯走了,“我听瑄禾说完再走。”   刘法医不甘示弱,“我也得听瑄禾说。”   晏昀有一种队长这个职位已经被林瑄禾抢走的错觉。   林瑄禾清了清嗓子,走到小黑板前,拿着粉笔刷刷的写了1、2、3,三个数字。   “我认为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三起案子。”   “在我意识到田琳姐家的菜刀不对劲后,我就去查了最近的案子,筛查过后,我认为葛月牙遇害案就是第一起案子。”   “凶手使用菜刀杀害葛月牙,并且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嫌疑人。葛月牙的女儿范雨欣每天早晨都会去葛月牙的出租屋,她会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同时,范雨欣虽然已经结婚,丈夫却去南方打工了,她没有任何证人能证明她的去处。”   “凶手将杀害葛月牙的凶器带到田琳姐家,替换刀,再用麻绳杀害刘希成。接着,他把麻绳做成果篮,带到王平家,又杀害王平。如果没猜错的话,杀害王平的凶器,会出现在第四个受害人家中,当然,现在还没有第四个受害人。”   “值得注意的是,这三起案子,几乎每一起,死者的死亡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而且每个案子相隔的时间都是三天。”   “每一起案子,凶手都不避讳第三人的存在,顺理成章的给我们送来了嫌疑人。”   “我认为,这三起案子可以合并调查。”   裴远翻看着葛月牙案的资料,疑惑道:“范雨欣的嫌疑好像没法洗清,她倒下的位置太微妙了。”   “不微妙,只要你去现场看过就明白了,”林瑄禾解释道,“语气说是范雨欣倒在尸体两米外,倒不如说是她倒在柜子前。”   “啥?柜子?”   林瑄禾点点头,“前几天我已经试着联系葛月牙的其他孩子,得知葛月牙一直有把钱放在荷包里的习惯。我去了现场,看了柜子,柜子里的确放着荷包。不过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葛月牙的小儿子表示,葛月牙起码有一个金手镯。”   晏昀拧眉道:“她是看到母亲死了,所以想把钱偷走。大概是偷完东西后,不小心摔倒,晕在了尸体旁边。”   “她本来就是去偷东西的,”林瑄禾说,“她那日比平时更早到了出租屋。”   范雨欣每日去出租屋的时间已经很早了,这一点是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的。   那天目击证人却没看到范雨欣,而且发现尸体的时间与范雨欣去的时间差不多,只能说范雨欣去的更早,恐怕天都没亮。   一大早的就赶去出租屋,很难说范雨欣到底有何目的。   晏昀说:“看来这就是她最开始不肯说实话的原因了。”   “她到现在都没说自己有没有拿手镯,只是坚称没有杀害葛月牙。”   裴远问:“这样说起来,范雨欣是财迷心窍,并非是想害葛月牙的性命,所以葛月牙很有可能也是被连环杀手所杀?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是第一个死者的?”   林瑄禾道:“现场没有发现其他凶器,按照我们的推论,如果还有受害人,杀害上一个受害人的凶器应该会出现在葛月牙家。不过我还是建议去查一下菜刀的来历,看看能不能确认买刀的人是谁,如果是葛月牙或者范雨欣,就能肯定葛月牙是第一个受害人了。”   晏昀吩咐道:“你一直在查葛月牙的案子,你去见范雨欣好了,裴远,你去写个报告,我拿去给郭局,好让他把葛月牙和刘希成的案子都并过来。”   裴远笑道:“并案的话,田琳姐是不是就能洗清嫌疑了?”   “只要能证明果篮就是凶器,那就可以了,毕竟她一直被秦征看着,没机会去放果篮。”   秦征无意之间还做了件好事。   晏昀一席话,调动起了裴远几人的积极性。   他们都等着田琳被放回来,好一起工作呢。   就在林瑄禾收拾文件,想和严姿一起去分局见范雨欣时,严姿敲了敲门,走进来,“不好意思,看你们已经开完会了,我就过来了。晏队,有人找你,可以让他进来吗?”   晏昀抬眸看过来,“谁?”   严姿侧过身,给林清钰让开路。   与此同时,一个小警员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晏队,林总请我们吃早餐耶,豆浆油条什么都有,你要吃什么?”   听到林清钰的名字,晏昀先打了个哆嗦。   奇怪了,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不太敢见林清钰呢?   天地良心,他在林瑄禾家,可真的什么都没做。   晏昀不自在地瞥了眼林清钰,接着便让小警员去把早餐分了。   林清钰自然而然走到晏昀面前,坐下。   林瑄禾选了碗肉酱面,放到铝饭盒里,拖着椅子坐到林清钰和晏昀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看。   林清钰神色漠然,冷淡地看着晏昀。   呵,禽兽。   晏昀单手撑着头,目光从林清钰移到林瑄禾身上。   嘁,俩变态。   只有林瑄禾,兴高采烈地看着他们。   发糖了发糖了,正主亲自下场发糖了!   诡异的气氛很快被冲散。   晏昀一边吃早餐,一边客气道:“你又来干什么?”   “今天休息,给自己放个假,”林清钰慢条斯理道,“家里妹妹太多,总得都操心一下,特意过来看看你们。”   晏昀觉得林清钰每句话里都藏着刀子。   “林清钰,我都说了,我们是一起喝酒,我俩醉了才睡下的,”晏昀唉声叹气,“你自己问问林瑄禾,我对她怎么样。”   林瑄禾生怕他俩吵架,忙说:“晏昀对我很好的,还做了拔丝地瓜给我吃,哦对了,中午在食堂吃饭,他都会打我喜欢的菜。”   晏昀竟然把肉菜让给她,林瑄禾想想就感动。   肉诶,这可是肉诶!   林清钰越听脸色越差。   晏昀也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他是对林瑄禾图谋不轨呢……   这回轮到严姿在一旁星星眼了。   磕到了磕到了,又有林瑄禾和晏昀的糖吃了!   林清钰拧起剑眉,“不管怎么说,你们在结婚之前,最好不要做过分的事情,希望你们两个都认真对待感情,不要太随便。”   林瑄禾很纳闷。   林清钰教育晏昀就好了啊,怎么连她一块教育了?   这也太影响她磕CP了。   晏昀快被林清钰说晕了,“你是真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算了算了,随便你,你怎么着,放假放到警局了?我们警局都被你们林家渗透成筛子了,保密工作还做不做了?!”   林清钰弯唇轻笑,“我跟着瑄禾走好了,正好我也想看看,瑄禾平时是怎么办案的,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自己离远点,不会耽误你们。”   林瑄禾叹口气。   怎么就……跟着她呢。   就不能跟着……吗?   林瑄禾其实还不太了解林清钰,譬如她现在就不懂,好好的休假,林清钰为什么不去逍遥快活,反倒要跟着她受累。   晏昀没再阻止林清钰,他把林瑄禾拉到一边,低声道:“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可以适当说一些,他以前就想做刑警,为了家里人才放弃了,挺惨的。”   林瑄禾惊叹道:“哇,你好关心我哥。”   晏昀耸耸肩,“毕竟认识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   “不过你……”晏昀嫌弃地拨走林瑄禾的头,“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我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真是怪了,林瑄禾看他怎么就好像在看……小宠物似的?!   林家怪胎,名不虚传。   王平刚刚遇害,他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去找凶手。   如果找到,就可避免第四个受害人的死亡,如果找不到,就会死更多的人。   林瑄禾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挺重。   这和以前破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以前是有人遇害了,他们去找凶手,他们知道,只要找到凶手就好,不会再有下一个人遇害。   可现在完全不同,他们清楚地知道下一起命案发生的时间,一条人命就压在他们胸口。   破案了,人能活着,破不了案,就又要有一个人送命。   他们必须尽量避免下一个人遇害。   性命攸关,不能大意。   晏昀已经和分局打过招呼,林瑄禾顺利见到范雨欣。   当然,只能是林瑄禾去见,林清钰和严姿要在外面等着。   严姿看着神情冷淡的林清钰,有心想缓解尴尬的气氛。   她得找一个大家都能聊得来的话题才行。   她能和林清钰聊什么呢?   ……   严姿憋了半晌,冲林清钰笑了一下,干笑一声,“呵呵。”   林清钰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严姿是在呵自己。   他克制地看着严姿半晌,不断提醒自己,这是林瑄禾的同学,要客气。   林清钰努力地勾起唇,让自己尽量笑得自然些,“呵呵。”   严姿:“……”   妈妈耶,她再也不要和陌生人聊天了。   分局的审讯室内,林瑄禾顺利见到范雨欣。   刚听说又有人要来审自己时,范雨欣便情绪激动,“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是恨我妈不公平,但没必要杀人吧?她都生病了,不见得能活多久,我干嘛要杀她啊?我就算杀,我早点儿杀不行吗?非得等她快死了再杀?!”   不得不说,范雨欣虽然激动,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她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   林瑄禾示意范雨欣安静,然后说道:“我不是来让你承认自己是凶手,我也不觉得你是凶手,我是有其他事问你,你冷静一点儿。”   范雨欣一怔,茫然地看着林瑄禾。   这好像是第一个不觉得她是凶手的警员。   范雨欣原本还觉得林瑄禾看着年轻,可能不太靠谱,没想到她竟然相信自己。   被人相信的感觉很好,范雨欣想到这几日接连被审讯,弟弟妹妹都不相信她是无辜的,眼泪便哗哗的往下流。   林瑄禾等她哭声小了些,才问道:“葛月牙的出租屋里有一把刘大泉家的菜刀,是你们家的吗?”   范雨欣擦干眼泪,点头,“是我妈刚买的,她带来的菜刀断了,就买了一把新的,还是管我要的钱。她不想在外面买东西吃,觉得浪费钱,这一点我要谢谢她,不然又要管我要钱。”   凶器的确是葛月牙家的,葛月牙就是第一个受害人,这没有问题。   林瑄禾又问:“第二个问题,你到出租屋后,有没有发现出租屋有什么不同?”   范雨欣是第一个到现场的,那时的现场,才是完全没有被破坏过的。   警员们看到的现场,都是被范雨欣捣乱的现场。   范雨欣想了想,还真想出了些什么,她拧起眉,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奇怪的地方,我去的时候发现,我妈的一摞药是散着的,那药是她从医院开的,用的我的钱,那些都是囤的药,她说要带回老家吃,所以一直用绳子绑着。我去的时候,没有绳子,只有药盒,警官,这算是不同吗?” 第52章   在见范雨欣之前, 林瑄禾已经在心里做了很多的假设。   她试图能从范雨欣口中得到一些有关凶手的线索,然后成功阻止凶手残害下一个人。   可林瑄禾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从范雨欣口中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线索。   果篮版麻绳曾说过,她原本是被用来绑着盒子的。   而范雨欣则发现, 葛月牙收好准备带到老家的药盒缺了绳子。   凶手杀害葛月牙后, 不仅带走了凶器, 他甚至在葛月牙家找到了杀害下一个受害人的凶器。   他做好万全的准备,挖好陷阱,只等下一个猎物主动跳进来。   明明在室内, 林瑄禾却总能感觉到有冷风吹过,让人不寒而栗。   林瑄禾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杀害刘希成的凶器, 是在葛月牙的出租屋找到的, 那杀害王平的凶器, 岂不就是……   林瑄禾压抑着激动的心,倏然起身。   她语速极快地叮嘱道:“如果你最近想到其他奇怪的事情,记得来市局找我,我叫林瑄禾。”   范雨欣茫然地看着林瑄禾, 她不知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为何会让警官如此激动。   她只能顺从地点着头。   林瑄禾已经走到门口, 又停下看向范雨欣,“我知道你过的很苦, 但为了那么一点儿东西,差点儿把自己搞成杀人犯,不值得。”   在一旁看守的警员不解地看着林瑄禾。   他甚至不知道林瑄禾到底是什么来路,看起来好像还只是读书的学生, 年纪很小,让人无法安心。   如果不是晏队长亲自打电话过来, 他是不可能让林瑄禾和范雨欣见面的。   林瑄禾来了以后,开口就说相信范雨欣,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们做警员的,相信的应该是证据才对。   范雨欣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如何能相信她?   警员送走林瑄禾,走到范雨欣身边,准备带她回去。   范雨欣闷声站起来。   这几日,她一直被扣在分局,明明不必再像以前那般为生存奔波,可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上下都是瘫软的。   在家里,她是大姐,要让着男娃们,还要让着弟弟。   作为大姐,她替家里分担压力,早早便下地干活。   不到十岁就下地去赚工分,赚来的粮食自己却吃不上多少。   弟弟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粮食。   哥哥上学要补脑子,也要吃饱。   妹妹嘴甜,很讨奶奶的喜欢,能稍微多吃些。   好像没人疼没人在意的只有她而已。   长大了,要嫁人了,她嫁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结婚那会儿早就提倡自由恋爱了,但家里不允许。   他们需要她的彩礼钱,给男娃们娶媳妇。   在婆家,范雨欣就像是只默默耕种的老母牛。   婆婆只催她干活,丈夫也不太在意她。   虽然夫妻俩的生活还算凑合,丈夫也不会因为岳母总要钱就翻脸,但对于范雨欣说的话,丈夫也基本不往心里放。   就连吃什么的小事,丈夫也不乐意满足范雨欣。   范雨欣想吃馒头,他就坚持要吃米饭,范雨欣想吃米饭,他又想吃大包子了。   范雨欣觉得自己很累,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累。   在看到葛月牙的尸体时,坦白来说,范雨欣其实松了口气。   等回过神来,她意识到母亲再也睁不开眼了,就一边念叨着母亲对她有多糟糕,一边抹眼泪。   她没有立刻去报警,而是先去翻葛月牙装财物的盒子。   葛月牙病了,她那些好儿子好女儿一个来管的都没有,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她的才对!   没人在乎她,她就自己在乎自己。   听到林瑄禾最后一句话,范雨欣不免想起发现葛月牙尸体的那一瞬间。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有了葛月牙已经离开的真实感,她想哭又想笑。   范雨欣抬起头,缓缓看向警员,“警官,我配合你,我老实交代,我的确撒谎了,我偷了我妈的东西,不想说出来,所以一直不承认……”   警员诧异地看着范雨欣。   自从范雨欣被带到分局,她就一副全世界都欠她钱的架势,说话咄咄逼人,每句话都要提到钱,十分不配合。   这林瑄禾只不过来见了范雨欣一面,她的供词怎么就变了?   没毕业的学生还挺有能耐的?   分局虽然不如市局气派,但也要严肃庄重。   林瑄禾从审讯室出来,却见到了比分局更严肃的两个人。   林清钰和严姿面对面站着,看严姿的表情,好像在参加期末考试。   至于林清钰,他是冷淡惯了的,不太喜欢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林瑄禾走过去,道:“辛苦你们跑一趟,不过我现在要回局里一趟。”   严姿像看到救星似的,跑到林瑄禾身边,抓住她的手,“是有新线索了吗?”   “算是吧,”考虑到需要保密,林瑄禾没直接说,“得去问问晏昀。”   林瑄禾说完,看向林清钰。   林清钰似乎没再听他们的对话,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分局。   他的目光从警容镜移到板报的红旗上,再向上移,看到警徽。   如果他走了与晏昀一样的路,不知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他会和晏昀一样,为了破案整日泡在局里,会对家里的事情不太上心,也会……很开心吧。   做了警员,他一睁眼想到的就该是自己的责任。   而不是像现在,他只能想到电脑里一堆冰冷的数据。   林瑄禾看到林清钰对着警徽愣神,心里竟有些同情他。   做不喜欢的工作是很痛苦的,更何况他是有时间赚钱,却没时间花钱。   林瑄禾主动说道:“我以前听过几起案子,我给你讲讲?还挺有趣的。”   回警局的路上,林瑄禾便给林清钰“讲故事”。   她说的其实是她在后世办的案子,其中还包括如何找监控、如何检验各个物质的成分等等。   到了警局,林瑄禾刚好讲完了。   严姿听得入了神,“瑄禾,你讲的是神话故事吗?好有趣啊。”   林瑄禾故事里的那些技术,她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做DNA鉴定可是麻烦得很的,譬如林瑄禾,她回林家时是用白血细胞的抗原做的亲子鉴定。   相比较而言,现在的结果是不如后世结果准确的,存在不确定性。   林清钰却难得弯唇笑了笑,“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但是实现这些,只是时间问题。”   “对呀,”林瑄禾信心满满,“将来咱们的技术一定是发展最快、最好的!咱们可是从老祖宗开始,就与洪水抗争,与天灾抗争,不肯认输的!”   严姿真就被林瑄禾的情绪激励到了,“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仅是为了爷爷和爸爸,还为了不让别人瞧不起我们!”   林瑄禾笑着看向林清钰,“这点大哥最厉害啦,他搞的好些东西都是和技术有关的,不管怎么说,都有助于科学的发展呢!”   林清钰刚要附和林瑄禾笑起来,脑子忽然反应过来,怔住。   林瑄禾哪里是在讲故事,她分明是在给他找“存在感”。   她是想说,他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有意义的,有重大意义。   而且……她居然叫他大哥了,以前都是直呼其名的。   林清钰自认为没照顾过林瑄禾,她不愿意叫哥很正常,所以一直没有说过什么。   但别说,林瑄禾叫起哥来……还挺好听的。   林清钰上扬的唇再没下去过。   恰好晏昀走出来,一见林瑄禾,就急着叫她进去开会。   叫完林瑄禾,还要顺便赶林清钰走,“我刚找出来两本国外的论文,你拿回家看,别在这晃悠了。”   论文自然是和犯罪学有关的。   林清钰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浅浅点头。   晏昀动作止住,看了他一眼。   回过头,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   靠,真恶心。   晏昀说:“赶紧走,不然我以影响市容罪逮捕你。”   林清钰甚至都没和晏昀计较,云淡风轻道:“你冷血冷情,不理解我,我不怪你。”   晏昀:“……”   他俩到底谁更冷血啊?   眼镜蛇在林清钰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晏昀是真的好奇了,“你遇到什么好事了?得癌症了,要提前解脱了?还是赚大钱了,以后不用再去公司了?”   林清钰淡淡笑着,“刚刚瑄禾管我叫哥。”   晏昀:“……”   真他妈可怜。   晏昀将林清钰踹走。   他又叮嘱了严姿几句,让她注意不要泄密,又告诉她现在的情况暂时没法将案子的事告诉她。   严姿乖巧地应着,她觉得自己已经敢于面对尸体,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路得一步一步走才行,不能为难晏昀和瑄禾。   晏昀叮嘱完,便回了办公室。   大家伙纷纷搬着板凳坐到小黑板前,最前面站着的是郭局。   晏昀锁起眉,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就向林瑄禾看去。   林瑄禾能管林清钰叫哥,其实是件好事。   不仅是林清钰高兴,也能看出林瑄禾也释怀了。   有一个哥哥照顾,总比孤身一人好。   不过……   他和林清钰一样大,林景一都要管他叫声哥,林瑄禾见了他,怎么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的?   林家人就是双标!   晏昀觉得自己再努努力,能把所有贬义词都贴到林家人身上。   晏昀大步走到郭局旁边,拍了拍手,“静一静,静一静,郭局同意并案了,三起案子一块查,在这方面咱们的经验可能比较少,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郭局慈祥地笑着,“对,我同意了,自发自愿的,绝对不是被逼迫的。”   他卷起袖子,露出红通通的烫伤痕迹,“绝对不是被逼的啊。”   晏昀翻了个白眼,“这是你自己把茶水打翻的,你少赖我。”   郭局笑眯眯道:“对嘛,我可不就是说我是自愿的么,你们以后啊,都得跟晏队长好好学习学习,到时候咱们局就能发扬光大,走向全世界了!”   无辜的警员们:“……”   局长和队长吵架应该帮谁,好难。   郭局其实不是不想并案,只不过从其他角度来想,时机不太对,而且大众对这类事情完全是陌生的,恐怕很难接受。   当然,如果晏昀能找到证据,顺利破案,这些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问题是,得有证据。   郭局笑呵呵地看向林瑄禾,“瑄禾啊,听说这事是你最先提出来的?”   “喂,”晏昀拧眉看过去,“你是跑过来算账的?”   郭局送给他一个大白眼,“我就问几句,你害怕什么?再说了,我又没问你,我是问人家瑄禾……”   郭局话说到一半,沉默了。   晏昀平时最不喜欢去局长办公室,最近去的次数却格外频繁。   十次里,有九次都和林瑄禾有关。   郭局看看晏昀,又看看林瑄禾,啧了一声。   老牛还想吃人家小嫩草,真不要脸。   郭局说:“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瑄禾最先提出来的,就让瑄禾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裴远带头鼓起掌来。   对,现在表示附和林瑄禾,一会儿就亲上周被打脸得太厉害,他可真是聪明绝顶。   林瑄禾站起来,把板凳往后推了推,“如果郭局觉得可以并案的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三个被害人之间的共同特征,这类凶手大多数是按照一定条件来筛选受害人的。三个受害人的交点,就是能找到凶手的线索。”   裴远咬着笔杆问道:“可这三人之间,有交点吗?葛月牙?刘希成?王平?他们三个人互相不认识吧。”   他们岂止是不认识,他们根本就是毫不搭边的陌生人。   “工作、学校、住址……”裴远看着手里头的档案苦恼道,“根本就是毫无关联,总不能是他们一起去过哪家公测,或者是都去过哪个商店吧?”   林瑄禾说:“都有可能。”   裴远:“……”   满大街都是商店,这上哪找人去?林瑄禾是故意耍他们玩儿吧?   林瑄禾解释道:“这一点和凶手的成长经历有关,譬如国外的一个连环杀人犯,憎恶做边缘工作的母亲,他的目标就都是这类人。我们现在无法从凶手的行动中推测出什么,只能试着寻找三人之间的联系。凶手选中他们,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东西好玄啊,”裴远的脸扭成了小苦瓜,“就因为憎恨母亲,就杀了好几个人?真是疯了。”   林瑄禾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确是疯了。事实上,根据国外的研究,连环杀人犯是有一些共同的特征的。”   “譬如,他们的童年通常情况下都是不美满的,心里有缺憾。”   “他们可能遗传了不太好的基因,会有暴力倾向,行为不受控制。”   “他们头脑很聪明,从外表看,又只是个普通人,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们没有同理心,无法体会到受害人的痛苦,所以加害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他们是极度冷漠的人。”   “还有最有名的三条标准,童年是否有放火、虐待动物、尿床等行为。”   裴远默默的在心里比对起这三条来。   放火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用火柴的时候手都发颤。   虐待动物也不行,他虽然不怕猫,但对狗兄是很敬重的,每次看到大兄弟,都恨不得跪下求它别叫唤。   至于尿床……   ……   完了,上小学的时候还尿过床。   他可能有做连环杀手的潜质!   林瑄禾等他们消化了一些,才继续说道:“国外其实还在流行给凶手画心理画像。这种事需要专家来做,我们可能不太行。我可以举个例子,比如,我们现在面对的凶手,是一个可以轻易制服王平、刘希成的人。”   “他甚至不在意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他对自己的力量有莫大的自信。我们可以推断,此人大概率是男性,青壮年,最近他刚刚经历了刺激他的事情,所以开始第一次杀人。”   “但他的杀人手法娴熟,或许,在此之前他还有过其他杀人经历。”   “等等,我听不懂了,”郭局说,“你刚刚不是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林瑄禾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他第一次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杀人,当然,不能排除他天赋异禀,天生就有优秀的反侦察能力的可能。”   郭局很费劲地消化着林瑄禾的话。   又是第一次,又不是第一次?   杀个人还真是复杂啊。   就冲杀人的复杂劲儿,郭局都宁愿当一辈子好人。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不断地交换凶器,我只能说,他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他应该是个比较成功的人。他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根本不介意我们是如何处理案子。他把田琳姐几人推出来,就是要嘲讽我们。”   林瑄禾不是专业攻读心理画像的,她能说的不算多。   但就是这些话,已经足够裴远等人震惊一整年了。   连环杀手?心理画像?闻所未闻。   他们瑄禾简直就是宝藏,什么都知道,什么书都看过。   除了林瑄禾,谁还能做到这一点呦?晏昀对这类案子都不熟悉。   就连裴远都佩服地看着林瑄禾,同时又很羡慕。   他怎么就不如林瑄禾见多识广呢?他一直都以为,女孩子只喜欢胭脂水粉,对于新闻时事、学术论文一点儿都不关心。   结果,啪啪打脸。   郭局是最后一个消化完林瑄禾的话的。   他皱着蹙眉思考了好半晌,才打断激烈讨论的几人,“不过瑄禾啊,真照着这个方向查下去,能找到证据吗?没有证据,说什么都白费力气。”   郭局是为数不多没被林瑄禾的话直接洗脑的,他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裴远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瑄禾,有证据吗?”   “只要找到和凶手有关的线索,就会有证据了,”林瑄禾说,“凶手在不断地交换凶器,如果我们能在他下一次行凶之前抓到他,就可以在他家里找到杀害王平的凶器。”   裴远质疑道:“可我们还不知道凶器是什么,说不定就算见到了,也没放在心上,就像果篮一样。”   林瑄禾笑了起来,“可以知道。”   “啥?”裴远说,“创口被破坏得很严重了,怎么才能知道凶器是什么?”   林瑄禾缓缓点头,“我今天去见范雨欣,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   不知为何,在林瑄禾讲述时,其余人下意识屏息凝神,一齐等着她的下文。   林瑄禾笑道:“范雨欣说,在葛月牙家里,一个用来绑药盒的麻绳不见了。她到时,一摞药盒散落在地上,没人管。”   林瑄禾的语速太快,裴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麻绳和药盒怎么了,麻绳……”裴远的瞳孔瞬间地震,“难不成是杀死刘希成的麻绳?!”   林瑄禾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凶手来到葛月牙的出租屋,用菜刀做凶器,杀了葛月牙。接着,他在葛月牙家挑选好新的凶器,去杀刘希成,再把杀害葛月牙的凶器放到刘希成家里,以此类推。”   “所以,只要我们有凶手的线索,就可以直接去搜,一定会将杀害王平的凶器搜出来。至于凶器究竟是什么,就只能靠田琳姐了,我想,杀害王平的凶器,恐怕是从田琳姐家中带过去的。”   林瑄禾的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们哪里能想到,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人,可能就是潜在的阴冷凶手。   “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我还是觉得太极限了,会不会是瑄禾想多了?”   “既然案子合并了,就得综合来看,不能再盯着其中一个案子看了,咱们还是听晏队的。”   ……   晏昀没像其他人那么纠结。   他只是收起笔记本,说:“得把田琳带回来,让她回家里查看才行,正好郭局答应并案了,林瑄禾,走,去找田琳。”   郭局:“……”   他是答应并案了,可他什么时候答应可以直接把田琳带回来了?!   人家秦队长的面子不是面子的?!   不等郭局反对,晏昀便带着林瑄禾走了出去。   他大长腿发起力来,快步往二队走去。   晏昀一大早便去找郭局,两人友好的交谈了小半天,得到允许后,就直接去找林瑄禾了。   二队还在为了刘希成的案子忙碌。   林瑄禾走进二队的大办公室,秦征带头忙得热火朝天。   一大屋子男人几乎全部都在吸烟,办公室已经被烟草味灌满了,晏昀也抽烟,他一拉开门走进去,呛得他都咳嗽了。   晏昀把林瑄禾揪到门外,他蹙眉扫了眼办公室,接着说道:“我进去好了,一会儿田琳出来,该做什么,你告诉她。”   林瑄禾点点头。   晏昀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自己抽烟是挺来精神的,可闻别人的烟味,尤其是十几种烟叠加在一起的味道,是真不怎么舒服。   晏昀琢磨着,他还是尽快把烟戒了,省得给别人带来麻烦。   秦征就在人堆里,他们找到刘希成家附近的地图,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你们看,刘希成家地段还算不错,每个街角都有商店,营业到很晚,一会儿我们分别过去打听打听,如果没有特别的人去刘希成家,田琳就是凶手了。”   一番精湛的推理,让晏昀很是折服。   这稀巴烂的理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队长的。   晏昀拍拍秦征的肩,“并案了,别犯蠢了,赶紧把田琳放了,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秦征回过头,一看到晏昀的脸,就老大的不情愿。   他捂住地图,不满道:“少来这一套,你是看我们快把案子破了,所以找事是吧?我告诉你,缉拿田琳,我势在必得!大不了这案子的功劳给你,你别找事。”   晏昀睨向秦征,冷笑一声,“只怕这功劳我接了,明天就会被赶出局里。秦征,郭局已经同意并案,凶手不是田琳,听清楚了吗?”   秦征神色微僵,“并案?并什么案?”   “我们怀疑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事关重大,凶手很可能继续杀人,所以你要想置气,就换一件事,这件事不行。”   秦征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晏昀,你该不会是为了把田琳捞出去,故意蒙我的吧?”   “我有这闲心?”晏昀懒得和秦征吵嘴,直接往里走去,“有什么意见,你去和郭局说,小马,把房门钥匙给我。”   秦征愣了一下,大喝道:“我看谁敢?!”   秦征话音刚落,小马便把钥匙送了过去,甚至还关切道:“晏队,还有其他凶杀案发生?有什么线索没?我们这边调查到的线索,要不要都送过去?”   秦征:“……”   他是队长,他才是队长!   秦征眼看着晏昀把憔悴的田琳领了出来。   走到秦征面前时,晏昀脸都快黑了,“秦征,人好端端的进来,才待了几天,脸色就这么差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对自己人这么狠?!”   秦征有些心虚,“这……正因为田琳是自己人,熟悉我们这套流程,才难对付嘛。这不得把能用的招数都用上去……”   晏昀气得抬腿就走。   秦征颠儿颠儿的跟上去,“哎,晏昀,我给田琳道歉,是我错了,你给我说说案子行不行?到底有什么案子能并到一起去?你不缺人吗?我给你打下手啊!哎!你让我参与案子啊!”   ……   短短几日,物是人非,田琳家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现在却是一片冷寂。   楼下的警戒带已经撤了,居民恢复正常生活,只有田琳家门前还拉着警戒线。   晏昀戴上白手套,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侧身给田琳让路。   这是案发后,田琳第一次回家。   再次看到熟悉的家,田琳百感交集。   尤其是看到地上标注的刘希成倒地的位置时,眼眶更是红了起来。   她和刘希成是自由恋爱的,她算是为自己的爱情买了单。   谈恋爱时怎么都好,结婚以后,各种问题就爆发了,他们家,既有婆媳问题,又有夫妻问题。   这些事田琳都不敢和父母说,她怕他们笑话自己。   当初父母明明都如此反对了,她怎么就一门心思嫁给刘希成呢?   田琳想离婚,但一直不敢。   她不敢和父母说有关刘希成的事情,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知道,如果说了,父母肯定会怪她当初没听他们的话。   可当田琳真的忍不住,回了娘家时,出乎意料的是,她父母一句话都没说。   他们只是张罗着要做一桌子好菜,明明平时最惦记孙子孙女,可那日却什么都没问。   从那一刻起,田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婚。   不过离婚归离婚,田琳真的看到刘希成倒在自己面前时,心里还是难过的。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活生生的人忽然变成冰冷的尸体,再也不能笑、不能动,任谁都会唏嘘。   田琳趴在林瑄禾的肩头哭了会儿。   林瑄禾安静地等着,等田琳心情平复,才说道:“田琳姐,杀害王平的凶器很有可能就是从你家拿走的,六厘米长的利器,还有不规则的部分。”   田琳擦干净眼泪,振作起来,“好,我看看家里丢了什么东西。”   不仅是田琳,晏昀和林瑄禾也跟着找了起来。   俩人默契的去了孩子们的房间,晏昀随手拿起削笔刀,“你觉得现在的方法能找到凶手吗?”   林瑄禾说:“还是得找到受害人的共通点才行,只有找到了,其他事才好说。”   晏昀默了一秒,忽然说:“陈旭晖已经卖了房子,搬走了,他去找你了吗?”   之前陈旭晖和林瑄禾说过,想要她帮忙去送钱。   林瑄禾摇摇头,“我一直没回林家,他兴许不知道去哪里找我。”   晏昀挑了下眉,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道:“你刚刚对连环杀人犯的描述,你认为,符合陈旭晖吗?”   林瑄禾放下铅笔盒,看向晏昀。   符合吗?当然不符合,完全不符合。   陈旭晖性格好到挑剔的赵淑佳都会表扬,就这一点,就能说明他不是个冷情的人。   不过……   林瑄禾微微一笑,“我刚刚还有一点没说,这类人,极擅伪装。或许直到他杀了你,你都不会认为他是凶手。”   至于陈旭晖……   就在林瑄禾想正正经经好好回答晏昀的问题时,田琳小跑着冲了过来,“我知道凶手拿走的是什么了!”   刑侦办公室内,一大群男人围着一个小东西转着看了半天。   裴远的眉头一挑再挑,“这东西,就是田琳姐家丢了的东西?就是凶器?”   小李摸了摸下巴,浑身发寒,“你确定这是凶器?”   刘法医笑眯眯道:“六厘米,正好,周围不规则,完美!”   裴远还是无法接受,几人一齐看向田琳。   田琳无奈道:“我很确定,就是它,这是希成刚买没多久的,而且颜色鲜艳,我一去厕所就想起来了。”   田琳口中的凶器,是一个手柄为鲜草绿的老式刮胡刀。   裴远几人现在围着看的是田琳又去商店里买的,刘希成真正的刮胡刀在凶手手中。   如果抓到凶手,只要找到刮胡刀,就是决定性证据。   小李还是觉得脖子疼,“这玩意我家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颜色不一样,我的是粉色的,用这东西杀人……我看着脖子都疼。”   刘法医关注点很准,“你买粉色的?你比凶手还恶心。”   小李:“……”   他用刮胡刀,可是正经刮胡子的!   林瑄禾见他们接受得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说道:“除了要找到绿色刮胡刀作为证据外,我们还要找到王平家里丢了什么,这样三天后更方便应对。”   裴远立刻接过话,“我现在去找邹洁和杨丽君,让她们一起去家里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听裴远提到杨丽君,林瑄禾忽然想起什么,“杨丽君还在娘家吗?她露过面没?”   “没有,她好像对王平挺失望的,杨丽君的父母也很生气,不过杨丽君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能打胎,必须要生下来了。”   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不说,杨丽君也要多照顾一个孩子,责任更重了。   找男人还是要擦亮眼睛。   林瑄禾没出去乱跑,她找人要来了葛月牙几人的资料。   其中刘希成的资料最厚,全都是秦征队的成果。   林瑄禾从头翻阅起来。   刘希成这些日子的生活很规律,除了上班赚钱,就是秘密私会情人。   他陪伴情人的时间比陪伴田琳的时间还长。   林瑄禾基本上是一目十行看下来的。   晏昀见她好半晌没说话,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资料,“刘希成的,有什么问题?”   林瑄禾的目光停在了某一处,不动了。   晏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刘希成的邻居目睹他买药回家。   林瑄禾默了片刻,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一行潦草的字迹,“买药的话,是在药店买,还是在医院开的药?葛月牙最近经常跑医院。”   “医院是共通点?”晏昀翻出王平的资料,“王平最近没病没灾的,应该不会去……”   晏昀的话没说完,他想到什么,看向林瑄禾,“这上面没记,但我记得,杨丽君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一直有去医院。”   晏昀还要留在队里协调工作,林瑄禾便和严姿一起去了医院。   作为新市最大的一所医院,这里整日都是忙碌的。   现在的医疗设备远不如后世,就连彩超都算是先进的了,不过依然劝不退来这里看病的人。   就和葛月牙一样,即便日子有些苦,他们都还期盼着自己能活下去。   林瑄禾来到医院后才犯了难。   医院这般大,医生这么多,三个受害人接触过的都不是同一个医生,她该如何找起?   更何况,凶手真的在医院吗?   就在林瑄禾思索着对策时,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响起温和的男声,“病了?怎么跑医院来了。” 第53章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种穿透力, 在人声鼎沸的医院,也能清晰的穿进林瑄禾耳中。   明明门外还有突突的摩托车在制造噪音。   说起来奇怪,每每听到他的声音,林瑄禾的心情都会很复杂。   这就好像自己身边有一个雷, 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而林瑄禾完全没法预防。   她总不能留个分身在他身边监视。   严姿先回头, 看到陈旭晖后,在心里感慨,瑄禾身边的男生长得可真好看。   林清钰看起来挺矜贵, 是高岭之花,不太好招惹。   晏昀行事果敢, 俊朗飘逸, 从不收敛锋芒, 气场很足。   倒是眼前的陈旭晖,看起来斯斯文文,最好相处了。   林瑄禾调整好心情,回过头。   陈旭晖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 胸前背着傻瓜照相机,和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站在一起。女人穿着牛仔裤和红衬衫, 红衬衫扎在牛仔裤里,十分时髦。   林瑄禾看向陈旭晖, 说:“有个案子,来问问情况。”   陈旭晖没戴眼镜,露出黑白分明的眼仁,眼底似有暗自闪耀的光芒。   陈旭晖笑盈盈道:“你还在办案?和晏队长一起?”   “没, 他在局里,我现在算是顾问, 其实就是个劳动力。”   陈旭晖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赞赏来,“你真的很聪明,一定可以办好案子。”   林瑄禾没心思与陈旭晖聊家常,她更在意陈旭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看出林瑄禾眼中的疑惑,陈旭晖主动解释道:“我来医院做个访问,前段时间医院进了一批医疗设备,和病患闹了些不愉快,我一直在跟进这件事。哦对了,这是我的同事,叫崔媛,和我一起来追医院的报道。”   崔媛漫不经心地朝林瑄禾笑了笑,“你们局的郭局是我的老熟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口中说着朋友,态度却有些傲慢。   然而林瑄禾却完全没注意到崔媛的不友好,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正在加快。   林瑄禾客气地笑笑,“那可太巧了,你们已经来医院很久了?”   “是啊,”陈旭晖苦笑,“最近一直都在医院附近,不仅要采访医生,还要采访附近的病患,新闻报道嘛,必须真实,就和你们破案一样,基础工作得做好了。”   这一点林瑄禾还是认同的。   在后世,媒体的公信力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下滑。   崔媛却轻佻地挑了下眉,睨了眼陈旭晖。   她一贯是不喜欢陈旭晖的,在报社,陈旭晖事事都会压他一头。   主编也更喜欢陈旭晖,但在崔媛看来,陈旭晖的一些报道,实在没什么亮点。   就譬如医院的案子,崔媛的意思是,把视线聚焦在患者与医生之间的关系上是最好的,一定会成为社会上的热点话题。可陈旭晖却不乐意,他执意查明这批新设备的来源,以及它们的功能作用,帮助患者了解新设备。   这种话题,怎么可能提升报纸销量?   陈旭晖坚持的方向普普通通,崔媛却可以让报纸的销量一下子提高,然而在这两者之间,主编却选了陈旭晖。   主编和陈旭晖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新闻,呵。   林瑄禾的注意力全在陈旭晖身上,如果他已经跟进提案一段时间,就说明最近一直出现在医院附近。   很有可能会遇到葛月牙三人。   林瑄禾不能不多想。   林瑄禾面上一切如常,不动声色道:“听晏昀说,你已经把房子卖了? ”   “恩,我正想去找你,秀英姨那边,能帮我跑一趟吗?”   “没问题,”林瑄禾答应得很爽快,“你搬去哪里了,这事等我工作结束,去你家里商量。”   严姿吃惊地抬头看看林瑄禾。   和男生约在家里见面?也太大胆了。   难不成瑄禾是对陈旭晖有意思?不然怎么会主动去他家里呢。   崔媛也面露鄙夷,林瑄禾看着还只是个小姑娘,年纪应该不大,竟然把主意打到陈旭晖身上了。   陈旭晖家里的条件是不错,但怎么会看上一个普通小警员?   现在的小姑娘,是真有“上进心”。   林瑄禾却是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看着陈旭晖。   陈旭晖垂眸看了林瑄禾几秒钟,唇弯起来,意味深长道:“当然欢迎,如果你会担心,可以叫上晏队一起过来。”   “担心”二字,落在林瑄禾耳中,别有深意。   严姿的反应则是:哇,好绅士!好男人!   林瑄禾和陈旭晖约了时间,陈旭晖将自己的地址写在纸条上,交给林瑄禾。   林瑄禾随手塞进口袋里,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别的心思,“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不陪你了。”   陈旭晖摆摆手。   他笑盈盈地看着林瑄禾走远。   崔媛嗤笑一声,道:“你该不会真被她骗到了吧?”   陈旭晖看过去。   崔媛懒洋洋道:“我是看在我们同事一场,才会提醒你,这小姑娘分明就是想和你进一步发展,她是盯上你家里的钱了,你最好提防着点儿。”   陈旭晖缓缓收起笑容,“为什么这样说?”   “谁都能看得出来,我看你是被她的美色迷住了,一时看不透,”崔媛说,“女孩子主动到你家里,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旭晖明白了。   他冷冷地看了崔媛一眼,说:“她不是这种人。”   崔媛更觉得陈旭晖是上头了。   平时不管崔媛说什么,陈旭晖几乎都不会反驳,他一直都只是笑眯眯地听着。   可今日为了这女孩,竟然朝她甩起脸子来。   中毒太深,以后钱被骗光了,有他受的。   陈旭晖沉默了两秒钟,忽然又问道:“我记得你和主编申请,要做一起林清钰的独家报道。”   “有问题?”崔媛挑起眉,“年轻有为企业家,还交了不少税,带动整个城市的经济发展,这样的人,大家都很关注。”   崔媛话没说完。   尤其是林清钰的模样相当不错,这样的报道起码会招小姑娘的喜欢。   一个将各方面都做到完美的人,报道势必会引起热议。   陈旭晖却勾唇笑了笑,“还没和林清钰谈妥吧?”   崔媛脸色变了,她冷脸道:“他的确很难约,这又不是我的问题,你去也是一样的。”   陈旭晖意味深长道:“以后恐怕更难约了。”   崔媛拧眉看着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她可是少见的美女记者,还会有她约不到的人?笑话。   回头她就亲自去赌林清钰,崔媛不信他会拒绝。   至于医院的破报道,什么新设备、什么民生话题,就让陈旭晖这种无聊的人去做好了!   另一边,林瑄禾与严姿离开陈旭晖后,严姿偷偷戳了戳林瑄禾的腰间,坏笑道:“瑄禾,你和陈旭晖的关系不一般呀。”   林瑄禾想了想,说:“确实不一般,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哇,好浪漫,”严姿羡慕道,“我也想遇到一个长得好,还有礼貌的相亲对象。”   林瑄禾点头表示赞同,“是挺浪漫的,后来在他家里挖出了白骨,他爷爷很有艺术天赋,白骨是修整过的,很好看看哦。你喜欢吗,听说他也会做瓷器。”   严姿:“……”   要不这辈子还是打光棍吧?   林瑄禾把心思放回到葛月牙几人的案子上。   她先找到一楼的医护人员,请他们回忆葛月牙、刘希成和王平三人。   护士找到医院的记录,说:“葛月牙我认识,她是我们医院的病人,最近几个月来得很频繁。”   “她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情况不太乐观,一直在保守治疗。”护士说,“我看她求生意志挺强烈的,但是家里的孩子好像不愿意承担医药费,而且这种病确实很难治愈。”   白血病应该属于血液科。   林瑄禾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血液”二字,记好后又问:“她在医院会接触什么人?”   护士不太理解林瑄禾为何这样问,但碍于她的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医生、护士、病人,太多了。”   林瑄禾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太过笼统,她想了想,这三人中,偶然生病来到医院的,只有刘希成而已,而且刘希成只来了一次。   林瑄禾换了个问法:“刘希成呢,他接触过什么人,或者哪一科的医生,您知道吗?”   “这……”小护士为难道,“您得等等,我得去打听打听。”   严姿一心想向林瑄禾学习,她努力转动自己的小脑瓜,疑惑道:“咱们不问葛月牙的情况了吗,葛月牙经常过来,与医院的关系应该是最深的。”   林瑄禾说:“咱们是要找交集,如果交集点在医院,还是看条件最少的比较好。”   严姿明白了。   她羡慕地看着林瑄禾。   倒不是因为林瑄禾的说法有多高大上,事实上,换成任何一个警员都明白这个道理。严姿羡慕的是,林瑄禾可以自己做决定,永远都有运筹帷幄的能力。   换做是严姿,可能就要一切都跟着领导的意思走了。   做一个有能力的人真好。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护士才匆匆跑过来。   医院是个五层高的楼,没有电梯,小护士跑得气喘吁吁。   “查到了,查到了,刘希成只是普通的病毒感冒,来验了个血,医生让他去做彩超,他嫌贵,没做,开了几盒药就走了。”   “还有你最开始提到的王平,我也顺便问了,他是陪妻子来做检查的,他妻子的胎不太稳定,来了有四五次。他能见到的,只有产科那边的医生和护士。”   三个人的病毫无关联。   严姿正发愁,余光却见林瑄禾镇定自若,问道:“有一个叫陈旭晖的记者,最近一直在你们医院,他采访的是谁?”   “陈旭晖啊,我知道,”小护士笑眯眯道,“长得挺好看的那个男生嘛,我们医院里的人都认识他。哎,巧了,他采访的人就是葛月牙的主治医生耶。”   林瑄禾的眉头控制不住地挑起来。   真的是好巧啊。   葛月牙是医院的常客,陈旭晖采访的又是葛月牙的主治医生,陈旭晖很有可能认得葛月牙。   至于刘希成和王平……   严姿还在努力找共同点,“他们三个人来医院的目的完全不同,做的检查也不同,难不成他们都在医院遇到了什么人?但医院这么多人,凶手为什么要选择他们呢。”   是啊,凶手为何要选择这三人呢?   理不清这一点,没法找到凶手。   在离开医院前,林瑄禾又去见了葛月牙三人接触过的医生。   他们看起来似乎没有异常,也完全不知道这三起案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走访的确是漫长的工作,严姿已经有些浮躁,林瑄禾依然气定神闲。   她将所有人提供的线索都一一记录好,然后收起录音笔。   录音笔是要交还到局里的。   林瑄禾在医院一直待到晚上。   想到她还想再去陈旭晖家一趟,林瑄禾收拾好东西,先将严姿送回家,然后才骑车子回局里。   刚一走进,林瑄禾就连警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群人。   女人凄凉的哭喊声划破天际,格外刺耳。   “这个女人杀了我儿子,就因为她是警员,就被放出来了!相亲们,同志们,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她就是个挨千刀的毒妇!我们国家的败类!”   林瑄禾的自行车都挤不进去了。   她贴着墙根往里走,终于看清正骂街的人是田琳的婆婆许翠芳。   许翠芳口中的毒妇,自然就是田琳了。   她胸前还挂着一个纸壳子,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不我儿子命来!”。   第一个就是错别字。   许翠芳认准了田琳就是凶手,释放田琳的局里是从犯。   别说,她哭得情真意切,这番说辞还真有人信了。   不少人举着胳膊喊道:“太过分了!局里也不给个说法?不能因为犯人是警员,就放过她!”   “赶紧把人抓起来!抓起来!”   林瑄禾抬腿便想走过去。   可她毕竟是工作过的人,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努力忍了忍。   这种时候,得为大局着想,先看局里的意思才行。   大多数时候,局里为了降低影响,息事宁人,会先把人抓起来,然后命令队里限期破案。   这样的处理方式很常见,但说实话,林瑄禾不喜欢。   他们规规矩矩办事,没有任何徇私枉法的意思,为何要因为不明事理的人退一步?   可惜现实就是如此,有些时候他们不得不受些委屈。   林瑄禾苦大仇深地走进大楼。   郭局和晏昀几人站在警容镜前,面色严肃。   林瑄禾走过去,“郭局,外面的人……”   “已经让人去说明过情况了,许翠芳不相信,不愿意走,她一闹起来,就有人围过来。”   田琳走过来,蹙眉道:“郭局,连环杀人案的细节不能披露,他们不相信我们可以理解。您暂时将我关起来好了,起码要先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是交代?”郭局呵斥道,“我们抓到凶手,才是给群众一个交代,把你关进去,这算什么交代?!晏昀,你最后去把情况解释一遍,如果许翠芳再不走,就直接带进来!当闹事处理!”   郭局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尤其是田琳。   田琳和郭局接触不多,郭局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喜欢左右逢源、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极好的领导。   田琳不敢相信这是郭局的解决方案。   郭局的话,听起来是解气,但事情迟早会传到上面,若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势必会为难郭局。   郭局这是用自己的前途在帮她抗雷。   林瑄禾也很诧异。   她见过太多喜欢甩锅的领导,像郭局这种宁愿成为众矢之的,也要维护下属正当权益的领导,她是第一次见。   不知为何,听到郭局的话,林瑄禾胸口的血液也翻滚起来。   她转过身,跟上晏昀,向外走去。   晏昀眉头深锁,他走到许翠芳面前,再一次说道:“许翠芳女士,刘希成案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和您交代过,目前我们有了新的证据,足以证明田琳不是凶手,您再来捣乱,我们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许翠芳却直接往地上一坐,叫嚷道:“看看,大家都来看看,队长要打人了,队长威胁人了!”   林瑄禾咬紧牙关,捏了捏拳。   许翠芳还觉得不够满意似的,指着晏昀的鼻子骂道:“就是你,一直维护那个贱人,你和田琳该不会有一腿吧?那个女人早就背叛我儿子了?!”   围观的群众惊讶地看着晏昀,对着他指指点点。   刹那间,晏昀脸色冷了下去,他正要骂回去,身后却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是林瑄禾。   林瑄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居然还敢骂晏昀?!   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林瑄禾,许翠芳完全不在意。   有人告诉过她,这帮警员是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她年纪大了,又是受害者家属,破不了案的可是他们。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还真敢怎么样?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越是冲动,越是生气,对许翠芳就越有利。   这就叫做舆论。   许翠芳不懂什么是舆论,她只想让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伏法。   林瑄禾要是敢揍她,她就敢倒在地上不起来!   那人说了,只要喊些头痛之类的病,医生也不敢说她没病!   然而让许翠芳没料到的是,林瑄禾冲过来的时候虽然气势汹汹,可停到她跟前后,立马换上了一张平静的脸。   林瑄禾甚至还朝她客气地笑笑,“许翠芳同志你好,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表明,田琳并不是杀害刘希成的凶手。您看起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一定是掌握了新的线索吧?您可以把线索提供给我们,我们再做详细调查,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翠芳傻住了。   她只学了如何大吵大闹,可没学过找线索啊?她哪里来的线索?!   偏偏林瑄禾态度很好,围观的群众都很满意,“是啊,你有线索就赶紧交给他们吧,赶紧把案子破了才是正事!”   许翠芳慌了神,她下意识捂住口袋,说:“我不给!他们为了帮那个女人,说不准会破坏证据!他们都是坏蛋!”   林瑄禾好脾气地笑着,“您如果没带来,可以回家去取,如果您不相信我们,我们这一次就特别通融您把证据亮出来,大家伙儿看着,可以做个证,您看呢?”   林瑄禾把所有方法都设想好了。   许翠芳再不乐意,那可真有点儿不识抬举,赞同林瑄禾的人越来越多,“对嘛,有我们大家帮你看着,你怕什么?你放心,到时候开庭了,我愿意去给你作证!”   九十年代的人热心得很。   许翠芳越来越心虚,她抬头吼道:“反正她就是凶手,你们是在包庇!其他的我管不着!”   林瑄禾也没继续跟许翠芳犟,她见好就说,关切道:“您坚持认为田琳是凶手,恐怕是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内幕,请问您知道田琳的动机是什么吗?”   许翠芳想都没想,张口便说道:“我儿子看不上这种人,她恨我儿子!”   “怎么会呢,我记得您一家人目前住的是田琳的房子,刘希成也对田琳呵护有加,两人感情很好呢。”   这话一说,周围人看许翠芳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了。   刚刚她推搡着不愿意拿出证据,他们就觉得奇怪,现在一听,她儿子好像还是个吃软饭的?   他们新市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面子绝对不能丢。   大男人住在人家女方家里,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许翠芳已经被林瑄禾搞得头都大了,她急着想证明自己,口不择言道:“他们感情早就破裂了,我儿子亲口说的,要和她离婚,我儿子他已经找好下一家……”   许翠芳的话戛然而止。   现场更是一片寂静。   原来她认准是儿媳妇杀了儿子的原因是……儿子出轨?   林瑄禾笑盈盈道:“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做过调查,田琳目前只知道有第三者的存在,还不知道刘希成想与她离婚的事情。并且田琳已经在做离婚准备了,她如果想杀刘希成,就不必再去准备材料,您说呢?”   眼看着没人帮自己说话了,许翠芳气得头发昏。   她扭头就想往地上躺,却听到林瑄禾轻飘飘的声音,“装病是没用的,不能提高破案速度。”   许翠芳一个急刹车,险些将自己绊倒。   她要被林瑄禾气疯了。   这个人怎么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林瑄禾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也不和许翠芳过多纠缠,“看来您目前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可以提供,许翠芳同志,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咱也不能随便抓个人就顶上去是不是?我想在场的各位,也不希望自己好端端的,就被认定为杀人凶手吧?”   头脑比较灵光的人,已经看出许翠芳是在无理取闹,附和地点点头。   林瑄禾继续说:“我们破案的意义,是抓住真正穷凶极恶的凶手,为新市百姓创造安全的生活环境,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去提高破案率。请各位相信,我们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附和点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   许翠芳眼瞅着局势被林瑄禾逆转,两眼一黑,真头疼了。   她奋力地想要挽回局面,“你们说田琳不是凶手,有证据吗?!证据是什么!”   林瑄禾依然面不改色,有条不紊道:“许翠芳同志,警方在破案过程中,不可随意泄露案件相关线索、进度。这一条不是要瞒着大家,背后搞小动作,而是避免在抓到凶手之前打扫惊蛇。”   她缓缓扫视着围观的人,语气铿锵有力,“我们不仅关注凶杀案,更关注新市每一个人的安危,如果我们随意泄露案件信息,激怒凶手,那么在场的每个人可能都会有危险。许翠芳同志,我想你也不希望满足你一时的情绪,而将大家置于危险之中吧?”   这一番话,林瑄禾说得情真意切。   她虽然是有意来怼许翠芳,但刚刚说的几句话,每一句都是她的真心话。   围观的群众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翠芳是没证据瞎找事,警员又把他们的疑问一一回应了,态度还很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翠芳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剜了林瑄禾一眼,“别得意了,凶手就是田琳!如果你们不偏袒她,早晚还是要把她抓回去!”   说完,许翠芳就要溜走。   这回却是林瑄禾不允许了,“稍等,我们的事还没解决完。”   林瑄禾的一句话,让藏在楼里的警员都不淡定了。   裴远着急道:“这个老东西都要走了,瑄禾干嘛还拦着她?赶紧把麻烦清理掉啊!”   “是啊,还要再是什么?现在大家都不信许翠芳了,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   大家伙儿都不懂林瑄禾的想法。   林瑄禾将许翠芳叫住,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不冷不热地看了眼晏昀,“你口中与你儿媳妇有染的人,已经为了案子连轴转了好几日了。他和田琳,没有一丝苟且之事,为了新市百姓的安危尽职尽责,在你口中,却成了龌龊之人,你不该道个歉吗?”   楼里的警员和晏昀都愣住了。   林瑄禾把许翠芳叫住,居然是为了给晏昀正名?   就为了让晏昀听到一声道歉?   天,郭局是好领导,林瑄禾就是好同事,和他们一起共事,也太幸福了!   许翠芳更是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了,“我给他道歉?!”   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一个小年轻道歉?   林瑄禾的表情却异常严肃,“我们勤勤恳恳工作,是为了大家的安危,不是为了被人泼脏水的。你不道歉,大家伙儿也不会同意。”   突然被cue的大家伙:“……”   原来还有他们的戏份呢?   “对!道歉!人家警员辛辛苦苦的破案,你张口就是人家搞破鞋,你不道歉谁道歉?”   “赶紧道歉,然后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待着,这年头真是坏人变多了,什么人都有!”   舆论彻底倒在林瑄禾这一边。   许翠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那人可没教给她如何处理这种事。   她悻悻地走到晏昀面前,不情不愿道:“你就当是我错了,对不起还不行?”   林瑄禾看向晏昀。   晏昀嘴角抽了抽,偏开头,不太想看许翠芳。   林瑄禾接过话说道:“案子的进展我们一直有跟您沟通,等案子有所突破,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放心。在我们联系您之前,您安心待在家里就好,不要乱走,我怕会联系不到您。”   这话的意思是,回去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再出来找事。   许翠芳能听不懂吗?她灰头土脸地看了眼林瑄禾,再看看声势浩大的“大家伙儿”,只能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许翠芳一走,人堆立马散了。   等人群被疏散,林瑄禾才松口气,愤愤不平道:“她竟然这样说你们,太过分了!”   晏昀的心情有些奇妙。   他不是弱势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说是强势的。   从小到大,他奉行的原则就是,别人对他好,他也对别人好。但若别人欺负他,他就加倍欺负回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晏昀更没想到,第一个愿意为他出头的人,还只是个小姑娘。   晏昀摸摸笔尖,心里好像绽放了一朵朵小花儿,他极尽温柔道:“你不用太生气,这种情况是在所难免的,不要和她计较。”   “不行!”林瑄禾看起来更生气了,“她怎么能欺负你?能欺负你的人只有我!还有我哥!”   晏昀:“……”   心中的小花儿瞬间枯萎了,存活时间仅有两秒钟。   她自己欺负就算了,她还要带着她的混蛋哥哥一起欺负?!   合着他就欠林家人的呗?!   晏昀:“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大楼。   林瑄禾还想再和晏昀谈一谈“欺负所属权”,一抬头,却发现大家伙儿的眼睛都有些红红的,很是亢奋,尤其是裴远。   林瑄禾不解地看着他们。   许翠芳已经被赶走了,事情解决,皆大欢喜,他们为何是这样的表情?   裴远和田琳也不多说什么,裴远嘿嘿一笑,说:“来开会吧,我们一定要尽快破案!为了田琳姐,也为了郭局不被摘帽子!”   田琳则感激地看着所有人。   所有人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的往办公室走去。   他们都觉得,能做郭局的下属真好,能和林瑄禾做同事也真好。   希望这小丫头能顺利分到局里来,和他们做永远的同事!   林瑄禾茫然地跟了上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就连郭局的心柔软些许。   为了这些孩子,就算是被撸下去了又如何?都是值得的。   然而裴远的亢奋很快被现实的残酷打破。   他们奔走一整日,也没查出三个受害者之间的关联。   王平家里丢的东西倒是找到了,不过大家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   丢的东西是电熨斗。   若是要用这种东西做凶器,受害人只怕会是痛苦而死。   想到如果不能破案,就会出现如此残忍的一幕,所有人的心里都异常沉重。   裴远唉声叹气道:“凶手到底是如何挑选死者的?总要有个标准吧?查来查去,他们根本就是三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瑄禾,医院那边怎么样?”   林瑄禾摇摇头,“暂时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裴远更愁了,“是医院的可能性恐怕不太大,葛月牙是个药罐子,马上就要送命了,刘希成完全是偶然间感冒了,才过去的,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凶手总不能看他们一眼,就决定要杀人了吧?”   “是啊,”有人小声附和,“如果因为他们都去过医院,就断定医院有问题,太武断了。他们还有可能都去过某个超市,凶手就是超市老板呢?”   “也有可能是百货大楼,一中东边的百货大楼,我就不信有新市人没去过。”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得越来越欢。   裴远小心翼翼看向林瑄禾,“瑄禾,是不是你找错方向了?要不你再静下心来考虑考虑?”   就连兜里的水泥大宝宝都喊道:“小禾禾,宝宝在医院没有闻到凶手的气息哦,不过宝宝听到菜刀姐姐唱歌了,菜刀姐姐唱歌可真好听呀!它说要把渣男分成三十三块呢!”   林瑄禾拧着眉,没说话。   有的时候,直觉是难以解释的,没人会相信另一个人的直觉。   林瑄禾就觉得医院有问题,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有阴冷的毒蛇,正潜伏在医院里。   就在林瑄禾情绪低落时,一个小警员快步走进来,“晏队,我把杨丽君和邹洁都送回家了。”   晏昀点点头,“知道了。”   小警员正想坐回去,又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晏队,回去的路上,杨丽君说起王平陪她去医院的事了。说是王平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的,非要做什么鉴定。杨丽君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很生气,但王平还是查了血型。王平的意思是,根据血型也能判断出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裴远讽刺道:“王平自己乱搞,还怀疑别人也乱搞?他是读了几年书,又把知识还给老师了吧?还根据血型判断,全天下所有a型血的人都是亲戚吗?”   根据血型当然判断不出来,但……   林瑄禾胸口起伏得愈发剧烈。   她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林瑄禾弯起唇,看向晏昀,“晏队长,找到了一个三人都做过的事情。”   晏昀道:“你说。”   “查血,”林瑄禾一字一顿道,“他们三个人,都在医院查过血,起码,都查过血型。” 第54章   在九十年代, 查血型还是一件时髦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   新市人虽然不用再为温饱问题发愁,但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医院去查血型。   如果王平查过血型,起码能说明, 三人在医院都和“血”沾上了关系。   葛月牙患有白血病, 刘希成做过血常规, 王平查血型。   裴远在本子上划拉了好几笔,最后得出结论,“凶手不喜欢查血的人?他不喜欢血?他该不会没有血吧?”   晏昀真想给裴远鼓个掌。   就他这小脑袋瓜, 瓜子仁都装不了几个。   林瑄禾快速翻起三人的资料来,“如果单单从他们所做的检查来考虑, 葛月牙做的检查最多, 王平做的检查最少, 如果取交集,就只能是王平的检查。”   “王平查的是血型,但似乎不是正经交费查的,医院没有王平的档案, 没记录他的血型,刘希成这边有血型, 他是B型,还有葛月牙, 葛月牙……也是B型血。”   林瑄禾看向晏昀,目光沉重。   凶手是根据血型来杀人的?所有B型血的人,他都不肯放过?   晏昀抱着胳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小臂, “王平的血型可以问刘法医。”   田琳立刻去把刘法医叫了过来。   刘法医这些天一直跟着晏昀在忙,都没能好好休息。   验过尸后, 他没回家休息,而是直接睡在办公室了,现在哈欠连天,眼睛都睁不开。   “血型啊,王平的血型……”刘法医揉着眼睛,“B型吧,怎么了。”   裴远觉得自己的脑子“啪嗒”一声掉了,“靠,这也能说中?”   林瑄禾还是人吗?如果不是挺了解她,裴远都要觉得她就是凶手了。   晏昀听到结果,说:“这种案子你比较有经验,就你看的那些论文,接下来一般要怎么查?”   林瑄禾答道:“先低调一些,查血液科的医护人员,如果真的和检查有关的话,这些人会接触到检查报告。还有,要确定在葛月牙遇害前的一段时间,这些人身边是否发生变故,刺激到凶手,让他最终下定决心要杀人。”   晏昀问:“你之前提过几条凶手的特征,按照那个查?”   林瑄禾点点头,“可以,但不要卡得太死,会有出入。”   晏昀看向其他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林瑄禾没有跟着他们去医院,而是找了个借口,往物证科溜。   物证科依然是老周在看管,他戴着老花镜,正在核对物证数量。   虽然还未结案,但三起案子相关物证太多,晏昀提前把物证都送了过来。   菜刀妹妹和果篮版麻绳也在其中。   老周一抬眼,见是林瑄禾,乐了,“你可是最喜欢往物证科跑的新人,是不是看我这里太闲太安静,想提前过来养老了?”   林瑄禾看向玻璃门后一排排架子。   瓷器版砍刀:“我将这个计划,称之为‘灭霸计划’,凭什么人类总能控制我们?我们要反抗,要战斗!我宣布,我就是此次计划的负责人,所有凶器都由我调配,听我命令!”   复古小匕首:“我们首先该做什么呢?”   砍刀信心十足:“第一步,踏平物证科!冲出市局!”   小匕首鼓起掌来:“说得对耶,可我们没有手没有脚,怎么冲?”   瓷器版砍刀:“……”   “好,修改一下,第一步,先自发地长出脚来!”   恋爱脑手帕正和杀人毛巾腻歪,“亲爱的,我给你做的饭不好吃吗,为什么没有都吃光呢?”   杀人毛巾:“太腻了,明天换个花样。”   手帕:“好的呀,亲爱的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搞来!”   林瑄禾:“……”   她看着老周点点头,“恩,很安静,我很喜欢。”   “我就说嘛,以后我这风水宝地,就交给你好了!”老周兴致勃勃,“我去给郭局打报告,他肯定答应!”   林瑄禾:“……”   如果她真在这里上班,最后可能是被吵死的。   林瑄禾乖巧道:“周叔,我想用一下刘希成、王平案的凶器,一会儿就还给您。”   老周最近几日听过林瑄禾的事,知道林瑄禾有断案天赋,便没为难她。   年轻人嘛,还是要多多培养的。   林瑄禾顺利拿到菜刀妹妹和果篮。   水泥大宝宝隔着口袋和它打招呼,“菜刀姐姐,又见面啦。”   菜刀妹妹羡慕道:“真羡慕你,可以跟着小禾禾到处走。小禾禾,你要不要把我也分成几块,随身带着,我可以割断你们队长的脖子,送给你一瓶血浆哦。”   林瑄禾:“……”   他们队长还得老老实实当工具人呢,怎么能死?   林瑄禾把它们带到茶水间。   说是茶水间,其实只是没人使用的空房间,里面有暖壶和一些郭局提供的一般般的茶叶。   现在队里的人都出动了,自然没人过来。   林瑄禾认真道:“现在必须拜托你们帮个忙,你们知道凶手身体如何吗?有生病吗?”   菜刀妹妹满心欢喜,“请我喝血浆的好人身体很好哦,没感觉有什么病。”   林瑄禾有些失望,“是吗?没有对血液特别执着吗?”   她还以为,凶手挑选B型血的人,是和血液有什么关系,譬如他可能患有血液方面的疾病。   但也不奇怪,凶手可以制伏两个大男人,想来身体不会太差。   就在林瑄禾思索着该如何换个方向找真凶时,果篮版麻绳弱弱道:“那个,我好像听到一些声音。”   林瑄禾看过去,“你听到了什么?”   “我、我……你如果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   林瑄禾不假思索道:“可以,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林瑄禾其实一直不觉得凶器有什么错。   就算是大砍刀,天天嚷嚷着要自由,要造反,不也是在人类的手中才会变成凶器吗?   它们只不过是被人类利用了而已。   所以如果它们有要求,林瑄禾会尽量满足,算是答谢它们帮助她破案了。   譬如猪兄,一心想回到猪圈过好日子,林瑄禾就将它送走了。   只不过现在估摸着见到的不是它的猪子猪孙们,而是……恩。   小果篮性格内向,如果它有什么未达成的愿望,她一定会帮它完成!   林瑄禾觉得自己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果篮版麻绳扭捏着,“有个瓷器总和我搭话,说自己是英俊的绳子,我瞧着它分明是瓷器的样子,可以让它不要再来找我了吗?我只喜欢绳子的。”   林瑄禾:“……”   去他妈的重情重义。   凶器的生活比她精彩多了!   人家都小毛巾小手帕的了,破绳子都想谈恋爱,她还是孤家寡人,居然还想着治愈凶器!   哼。   林瑄禾扶着额头,“行,行,都依你,马上就让大宝宝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听到什么了吗?”   果篮版麻绳小声道:“他把我从黑房子里带走后,放到了另一个黑房子里。他一直在摆弄我的身体,好疼好变态哦。我一直在诅咒他,结果真的听到他咳嗽了好几次,是我的诅咒奏效了吗?”   水泥大宝宝:“哇,麻绳姐姐好厉害!快帮我许愿,宝宝想找一个好看的男水泥!”   林瑄禾:“……”   男水泥又是什么东西?   听了麻绳的话,林瑄禾却犹豫起来。   如果只是咳嗽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不准只是感冒而已,不能证明什么。   林瑄禾只要先把菜刀妹妹和麻绳送回去。   菜刀妹妹依依不舍道:“小禾禾,别忘了经常来看我呦,我会想念你的,记得给我送血浆!”   菜刀妹妹虽然总是念念不忘血浆,还茶里茶气的,但坦白说,这种小绿茶还挺招人喜欢,难怪男生招架不住。   林瑄禾都想给自己放点儿血,好满足她的绿茶小妹妹。   和两个凶器妹妹告别后,林瑄禾才往医院赶去。   怕打草惊蛇,晏昀没让裴远他们大张旗鼓地找人,一切调查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医院院落的树荫下,裴远正给晏昀汇报结果,“有两个人比较可疑,一个是医院里负责查血常规的,叫张运发,还有一个是血液内科的医生,叫楚良。”   “两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张运发比较倒霉,在医院不被重视,一直都在做琐事。同事说他经常抱怨医院领导,还扬言要辞职报复。他的父母最近接连去世,很符合瑄禾说的,最近遭遇重大变故。”   林瑄禾到时,恰好听到这些话。   她问:“他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父亲是肺癌,母亲的身体原本还可以,但知道他父亲死后,就不行了,撑了十几天,都没了。张运发的妻子不能生育,他的生活可以说是一直不如意,有报复社会的可能。”   林瑄禾听后,却没有太多反应,“楚良是什么情况?”   “他未婚未育,人缘在医院很不错,同事们提到他都是夸的,没有太大毛病。”裴远将笔记本递给二人,“你们看,楚良对待其他人都很随和,领导也很喜欢他,在事业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把他列进来的理由是,他妹妹前不久去世了。”   晏昀问:“他妹妹是怎么走的?”   “恶性淋巴瘤,”裴远叹息道,“听说他和妹妹感情极好,妹妹走的时候,他人都消瘦了。这妹妹也挺可怜的,才二十多岁,就被病魔带走了。”   林瑄禾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恶性淋巴瘤是血液系统恶性肿瘤之一。   林瑄禾急忙问道:“楚良的身体怎么样,最近这段时间生病了吗?”   “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啊,他自己就是医生,如果身体出问题了,他能不知道?”裴远疑惑道,“怎么会这么问?”   林瑄禾来不及解释,说:“我去问问他的同事,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感冒、咳嗽的症状。”   林瑄禾说完便走,不给裴远追问的机会。   裴远捧着笔记本,人都傻了。   不是,再怎么夸张,林瑄禾也不能预测到一个人是否感冒吧?   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吗?   “晏队,”裴远眨巴眨巴眼,说道,“你更怀疑张运发,对不对,这个楚良整天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凶手啊。”   晏昀怜惜地看着他,沉重地叹口气,然后摸摸裴远的头,“没想到你连线题都做不好,苦了你了。”   裴远:“……,你在说啥,我就小学的时候做过连线题,都是满分。”   晏昀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为自己讽刺别人的话解释一番。   太可悲了。   晏昀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才耐着性子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开会,林瑄禾试着做了凶手的心理画像吗?”   裴远立马翻看起笔记本来,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在记笔记方面他可一直是勤勤恳恳的,“说了,说什么凶手体力好,擅长伪装,事业方面可能很顺利……”   裴远读完,很肯定道:“晏队,这个张运发我见过了,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巴掌就能把我推倒。”   晏昀:“……”   晏昀抬了抬手,又放下。   他沉默良久,才拍拍裴远的肩膀,“快乐就好,快乐就好。”   裴远:“?”   呵呵,晏队对他好好哦,还关心他的心情呢。   与此同时,林瑄禾已经找到和楚良一起工作的两个护士。   见林瑄禾打听楚良,护士们抿嘴笑道:“楚医生在我们医院的口碑可是很好的,他不是还没结婚吗?经常有病患想给他介绍对象。哦对了,他对病患超级耐心的,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有的时候,比病患的家里人都要上心。”   在护士们夸奖楚良时,晏昀和裴远也赶了过来。   林瑄禾耐心地听完,才问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他最近有感冒吗?”   小护士一怔,惊讶道:“有耶,你怎么知道的?他前几天感冒了,不过不严重,只是吃药,没打针。”   林瑄禾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他……有咳嗽吗?”   一旁的裴远心跳都快停滞了。   楚良竟然真的感冒了?!   不是,就算他感冒了,林瑄禾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她真有什么特意功能?   天,以后绝对不能招惹林瑄禾了,这人实在是太可怕。   小护士没多想,直接点了头,“有段时间咳嗽的挺厉害的,一般都是在晚上,我晚上值班的时候听到过,白天还好。”   林瑄禾看向晏昀,难掩心中的激动。   晏昀会意,点了点头。   林瑄禾扭头叮嘱道:“今天我来找过你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告诉楚良,辛苦你了。”   说完,林瑄禾把晏昀和裴远拉走,她低声道:“现在最好立刻去搜楚良的家,你们去搜,我去他的工位看看。”   “现在?立刻?”裴远迟疑道,“得先去申请搜查令吧?”   林瑄禾眉头紧皱,“他在医院的人缘好,虽然我们已经叮嘱过他们,但我怕还是会有人告诉楚良。”   裴远为难道:“可我们也不能直接闯进去啊,如果他不是凶手,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   他求救似的看向晏昀。   晏昀几乎没有迟疑,“现在就去,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可是……”裴远不太想冒险,他吞吞吐吐地说出真实想法,“楚良人挺好的,他真的会杀人吗?”   像这种大家都喜欢的人,性格一定很好,能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连环杀人犯的凶手?裴远真的无法想象。   晏昀瞥了眼林瑄禾,淡淡道:“人的好坏不能从外表判断,刮胡刀和熨斗,现在去找。”   说完,晏昀看向林瑄禾,“工位就交给你了,田琳也在医院,有什么事就去找她,剩下的我带去楚良家里。”   林瑄禾点点头,“我去过工位后,马上就去他家找你们。”   楚良昨天是夜班,今天一早就下班了,现在大概在家里。   林瑄禾来到楚良的诊室,门果然是锁的。   林瑄禾请医院的护士开了锁,走进去。   田琳听到风头,赶过来,“是他吗?”   问完,田琳才看向诊室内部。   诊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护士说道:“楚医生很爱干净,他不仅会打扫好自己的诊室,还会帮我们一起干活,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田琳听到这话,也有些困惑了,“瑄禾,咱们要找的人,真的是她?”   林瑄禾不为所动,“现在还不能确定,要找到证据才行。”   她走近诊室,检查起桌子上。   桌子上面放着一叠文件,林瑄禾戴好手套翻看一番,发现这是病人的简历。   林瑄禾没多想,将简历交给田琳,请她帮忙收好。   田琳随意看了一眼,说:“感觉他还挺良心的,不会给病人乱开药。”   “楚医生当然不会了,”小护士忍不住替楚良说话,“警官,真的是你们搞错了,楚医生不可能犯事,他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舍得。”   林瑄禾却只是公事公办道:“这一点我们会查明,你不用担心。”   小护士撇撇嘴,替楚良不平。   在他们医院,就没有比楚良更好的医生了。   前段时间医院里来了一个患重症的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不能自理。   儿女将她送过来就走了,不管不问,也不交钱。   像是这种情况,医院不敢随便把人丢出去,但没人交钱,又很难办。   楚良主动站出来,帮老人垫付了医疗费。   楚良是医生,没人比他更清楚,老人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动手术治疗了,即便动了手术,恢复的可能性也极低。   这笔钱扔进去,大概率只能听个响。   可楚良没有丝毫犹豫,他说他看到奶奶,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他不忍心。   照顾老人时,楚良也是亲自上阵,吃喝拉撒都负责,一点儿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只是看着都觉得感动。   这样的楚医生,怎么会杀人呢?   小护士对林瑄禾的观感都不好了,她语气不太友善,“你们可不要乱抓人哦,如果凶手不是楚医生,你们可得给楚医生道歉。”   林瑄禾没有理会,她拉开楚良的抽屉,里面放着的大多是些出诊用的医疗设备,小型的。   林瑄禾翻看了一番,没发现异常。   小护士看着林瑄禾东翻翻西翻翻,有一种楚医生被人侵犯了的感觉。   “警官,真的是你们搞错了,楚医生不会杀人的。我记得死的人里,还有一个是我们医院的病患,虽然不是楚医生的病人,但他对病患真的很好。”   林瑄禾看过去,很客气,“等案子结束,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只是正常的检查,没有人格上的侮辱,你放心就好。”   “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楚医生是凶手?”小护士却不依不饶起来,“你们就算不相信楚医生,也该相信我呀,我和这件事可没有关系,楚医生真的是个好人!”   她的叫嚷声惹来了其他病患和医生的围观。   其中就有两个楚良的病患,在听了小护士的话后,先是惊讶,再是愤怒。   “你们怀疑楚医生是凶手?什么凶手,哪起案子,医院前面出租屋的那个?开什么玩笑,楚医生可是个好医生,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就连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都拄着拐杖颤颤巍巍道:“楚医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一直免费为我看诊,你怎么能怀疑他?!”   人一多,闹起来,他们就不害怕了。   法不责众。   林瑄禾的进度被打乱,她只能站起来,刚想解释,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在场的病患,问:“请问在这里的病人有是B型血的吗?”   大家被问得一怔,七嘴八舌道:“啥是B型血,写成B字的血吗?楚医生给人家放血了?”   “笨!人家说的是血型!你也查过,你忘了?”   “哦哦,我好像是第一的血,不是B型血啊。”   英文字母表还不算普及,尤其是年龄大点儿的,分不清AB。   林瑄禾见状,弯起唇,“你们没有B型血,对吗?”   病患们不知所措。   林瑄禾又看向方才反应最大的小护士,“请问你知道他平时照顾的病患都是什么血型吗?”   小护士怔怔道:“我……我没关注过啊。”   “那就麻烦您帮我查一下,就查楚医生比较关注的几个病患,他们都是什么血型,谢谢了。”   大约是林瑄禾的气场太强,方才还试图维护楚良的小护士慌乱地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林瑄禾在心里整理着措辞,眼前的情况,还需要她再解释一下。   她是不介意得罪人的,但她不想连累晏昀。   作为最强工具人,林瑄禾必须保护晏昀。   就在林瑄禾理好措辞,想要安抚大家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咳咳,怎么还不关灯,太刺眼了,我老了,睡眠质量不行,我要睡觉。” 第55章   声音落下, 窗外树枝飞舞,沙沙作响。   诊室在一瞬间内收了音,没人吵闹,没人喧哗, 林瑄禾甚至都怀疑, 方才是不是她幻听了。   不是, 绝对不是。   林瑄禾先看向挤在门口的病患。   其中有两个人年纪大了,林瑄禾问:“您刚刚说什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大约是觉得这小姑娘连话都听不懂, 可真笨。   林瑄禾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声音的来源。   其实她刚刚就想到, 这声音似乎是从抽屉里传来的, 只不过她不太想相信。   这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太清楚了。   正是因为清楚,林瑄禾才试图不去相信。   林瑄禾默不作声看着抽屉。   里面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有医生用的手套、印章,还有一个听诊器。   林瑄禾不太了解血液内科, 不知道医生会不会用到听诊器。   她听着听诊器看了一会儿,就否定了这一推测。   听诊器还很新, 不像个老爷爷。   小护士查过记录后,从人群中挤进来, “警官,的确没有B型血,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楚医生对待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得到答案,林瑄禾微微一笑。   说是一视同仁, 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   林瑄禾看向病患们,“我理解大家对楚医生的喜爱, 不过呢,我们现在是在例行调查,由于案件还未侦破,我可能没法对大家透漏太多。不过我相信,大家都是好人,所以我多说几句也没什么,对吗?”   有人捏着拳应和道:“是啊,有什么话说清楚嘛,我们不是不讲理,是楚医生真不会犯罪。”   “那就好,那我就如实说了。”   田琳听到,有些着急,她偷偷拽了一下林瑄禾,在她耳边低声道:“咱们不能随便泄露案子细节,这违反规定,如果楚良不是凶手,被真凶知道了……”   林瑄禾却朝田琳眨眨眼睛,狡黠一笑,“田琳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田琳一怔。   瑄禾这是想做什么?不是要告诉他们实情吗?   林瑄禾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从抽屉里拿出纸笔。   抽屉里放着的是一个陈旧的圆珠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林瑄禾按动圆珠笔,正想试着在本子上写字,却发现圆珠笔掉珠了。   林瑄禾蹙蹙眉,正想换一个笔,却忽然又听到一阵哀嚎,“哎呦喂,我的老腰哦,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到底是谁还要和我过不去!疼疼疼,我的腰好疼!”   林瑄禾:“……”   恩?   不会吧?说话的是……圆珠笔?   林瑄禾大受打击。   她从前接手的案子,凶器无非那几样。   各种各样的刀,各种各样的钝器,勒死人一般用麻绳和皮带。   来到这里林瑄禾才知道,原来凶器种类是如此的丰富!   抱着“圆珠笔的硬度是否能杀人”的疑惑,林瑄禾摸摸的将圆珠笔揣进兜里。   眼下人太多,林瑄禾没法和圆珠笔交谈,她得找个好时机。   林瑄禾一动,圆珠笔就叫嚷起来,“哎呦喂!现在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不知道尊老爱幼吗?!我的腰哦,痛痛痛,痛死了!”   “……”   凶器哪来的腰!   林瑄禾伸手弹了它一下,再掐住圆珠笔的最上头。   换成是人,大约相当于捏着对方的脖子。   圆珠笔果然不说话了。   原来脾气暴躁的老人也很有眼力见的嘛。   林瑄禾又找到一只铅笔,朝病患们晃了晃,“接下来需要大家在纸上签个字,说明一下情况,如果后续因为泄密出现问题,譬如没抓到凶手,或者又出现新的受害人,就需要大家配合一下了。”   林瑄禾说完,便拿着纸笔朝最近的病患走去。   田琳还是没明白林瑄禾想做什么。   她纳闷地在一旁看着。   而病患听到林瑄禾的话后,却不知所措起来。   要签字?还要承担责任?别开玩笑了,万一真被别人泄露了,他怎么说得清楚?   病患连连摆手,“我只是想和警官说一下楚医生的情况,他待我们很好,没别的意思。”   第一个人摆手了,剩下的人接二连三摇起头来,“是啊,我们只是怕楚医生被冤枉。”   林瑄禾故作为难,“可是大家如果不签字,我也没法告诉大家具体情况,可能还要回去打个报告……”   “那就算了,”其中一人说道,“反正不要冤枉楚医生就好。”   林瑄禾为难地看过去,“这怎么行呢,我也想解释清楚的呀,我们绝对不是想冤枉楚医生,我一定得解释才行!”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病患的手都快摆掉了,“我们相信你!你看起来就是乖孩子!”   说着,便有人率先离开。   其他人一见有人走,陆陆续续都溜走了。   看他们的反应,林瑄禾的目的已经达到。   没过几秒钟,诊室内就剩下小护士。   林瑄禾说:“要不护士小姐姐你……”   “不行不行,”小护士尴尬道,“还是不要耽误警官办案了。”   林瑄禾这才故作惋惜地收起纸笔,“小姐姐,我们可以自己待一会儿吗?我们想检查一下诊室。当然如果你有意见的话也可以签字……”   小护士扭头就走。   签字?可不能签字,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负责呦?   而且那个小姑娘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干嘛一直叫姐?真是个奇怪的警官。   等小护士离开,顺手关了门,田琳才哭笑不得道:“真有你的,怎么想到他们听到要负责任就会跑的?”   林瑄禾一本正经,“因为换成是我,我也不敢乱签。不过其实签字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毕竟会留下姓名嘛,他们总要担心一下。”   而且他们既然常来医院,熟悉楚良的诊室,又了解楚良,大多数都是长期患病的。   吓唬吓唬,别耽误她们找线索就行了。   田琳被林瑄禾的脑回路逗笑了。   自从刘希成遇害后,她已经很久没轻松过,挺奇怪的,和林瑄禾待在一起的时候,田琳总觉得很放松。   小丫头不会太死板,也不会太不守规矩,还会欺负得晏昀哑口无言,真招人喜欢。   田琳和林瑄禾一起搜了诊室。   诊室并未是楚良一个人的,他和另一个医生共用一个诊室,就是林瑄禾见过的葛月牙的主治医生。   两人在同一诊室,楚良对葛月牙的情况应该是一清二楚的。   两人没再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在知会过小护士后,才一起离开,往楚良家赶去。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BB机到底是不太方便,而且林瑄禾也没有,她没法及时地联系晏昀。   在去楚良家的途中,林瑄禾让田琳骑车子,自己则坐在后面,进入商城界面。   她得找个能随时联系的机器,起码要让她能和晏昀通消息吧?   林瑄禾在【高科技】一栏里翻找半天,在刷过AI机器人、液晶屏电脑、超级电视机后,林瑄禾终于看到了电磁波通话脚机。   ……   电磁波通话?   电磁波能传多远?会不会受天气影响?会不会受地磁影响?真的没问题吗?   脚机又是什么鬼?   林瑄禾正狐疑着,便看到在电磁波通话脚机后面还有个括号。   备注:此设备不受任何因素影响,请放心使用。   林瑄禾:“……”   希望多年后她的生命走向尽头时,麦克斯韦们不要将她大卸八块。   一个脚机6积分,两个需要12积分。   林瑄禾在确定脚机不会很大后,悄悄地买下两个脚机。   轻微的白光闪过,田琳还在吭哧吭哧蹬自行车,林瑄禾的手里便多了两个小巧的东西。   她偷偷看了看马路边,没人注意到她。   林瑄禾这才打量起脚机来。   林瑄禾:“……”   这玩意不就是小天才电话手表吗?   ?   功能还不如人家多,基本上只能打电话和发信息。   而且还需要提前登记脚机序号,只有两个脚机都同意,还可以互相发送消息。   林瑄禾为自己从前瞧不起小天才电话手表而惭愧。   不过既然能通信,就可以让她和晏昀互通消息了,她只需要编个瞎话糊弄晏昀就行。   脚机可以戴在脚踝上,也可以戴在手腕上。   林瑄禾估摸着,是因为这个年代出现这种东西太突兀,所以系统才会标注成脚机。   起码戴在脚踝上没人扒着去看。   林瑄禾选择直接踹兜里。   看,系统的设置总是如此的没有意义。   系统:“……”   它可是一心为它的宿主们考虑呢……   秋风凉爽,林瑄禾坐在后排,风吹得有些冷。   她缩了缩肩膀,抱着田琳的腰向前看去。   田琳有一种被妹妹抱住的感觉,她忍不住要唠叨几句,“瑄禾啊,你以后真的要自己生活吗?一直都是这样?不打算和家里人和好,然后找个好对象结婚了?”   林瑄禾顿时成了苦瓜脸,“田琳姐,你可别劝我。”   “我没想劝你,”田琳笑笑,低声道,“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打定主意,可一定要坚持住,结婚真的没什么意思。”   林瑄禾微怔。   她这才想到,虽然田琳近几日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毕竟经历了这般大的事,心情应该不太好的。   林瑄禾默了两秒,笑容灿烂,“田琳姐,其实你可以在下班前去接孩子们过来,下班后一起带走就好了呀,郭局肯定答应。”   这倒不是林瑄禾瞎替郭局答应,是局里有孩子的女性,又没家里人能帮忙的,几乎都是这么办的。   “田琳姐你放心,有需要的就和我说,困难时期一定会过去的!”   田琳眼眶一红,偷偷擦了下眼睛。   她捏紧刹车,转身拍了下林瑄禾的头,“下车吧,到了。”   和在医院光鲜亮丽的楚良不同,楚良家的条件很是一般。   住的不仅是老房子,连大门都歪歪倒倒的,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田琳把自行车靠在栅栏旁放下,裴远从屋里跑出来,“你们可算来了,楚良不在家,邻居们都不知道他去哪了。而且啊,邻居看我们进来搜查,特别不高兴,一会儿你们低调点儿。”   看来楚良的口碑在这里也很好。   田琳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恩……找到了刮胡刀和熨斗,正好你来了进去看看吧,认一下。”   田琳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她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林瑄禾不太惊讶,她没跟着田琳进去,而是先看向四周。   原本是打算找个隐秘的地方,和圆珠笔爷爷谈谈心,但附近几乎都有人远远地看着。   都是楚良的邻居,密切关切案子的进展。   楚良家门前还是泥土路,附近几户人家的栅栏都歪七扭八的,环境实在不算好。   林瑄禾没地方躲,只好先走进去。   晏昀手里拿着几张纸,见林瑄禾进来,下意识挑了下眉,“找到几分医院患者的资料,是楚良的字迹,有几个人不是血液内科的,应该是他自己抄下来的,我们怀疑他是在筛选受害人。”   林瑄禾急着看凶器,她点了下头,四处张望,“刮胡刀呢?田琳姐呢?”   晏昀指向西边,“里面的小屋里。”   林瑄禾快步跑进去。   小屋的门关着,林瑄禾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不管怎么说,用这法子杀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可不是嘛,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啊,白大褂不这么想。”   “必须得阻止他,可不能继续下去了。”   听起来是两个男人在说话,里面还有其他警员?   林瑄禾狐疑地推门进去。   小房间是楚良妹妹的闺房,里面除了田琳,再无他人。 第56章   林瑄禾看着狭窄的小房间, 沉默了。   小房间简陋,除了一张掉了漆的单人床,再就是垫了桌角的破木桌。   只要一眼,就能看到底。   但林瑄禾迟迟不想走进去。   房间内只有田琳一个人, 田琳面前的书桌上, 摆着的就是刮胡刀和熨斗。   刮胡刀的把手是绿色的, 很鲜艳的绿。   至于熨斗,款式很老,看起来像个大三角, 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大把手,电线上还带着白色点点。   林瑄禾张了张嘴, 很想开口吐槽。   但碍于田琳在, 她不好说什么。   田琳听到开门声, 招呼她过去,“刮胡刀应该是我家的,样式一模一样,熨斗我就不太清楚了, 得等杨丽君过来,她比较了解王平家的情况。”   说着, 她戴好手套,轻轻抚摸了刮胡刀的把手。   也不知是在感慨刘希成的离开, 还是叹息王平的惨死。   与此同时,林瑄禾又听到娇俏的男音:“呀,流、流流氓!哥,有流氓碰我!好痒!”   回答它的声音比较婚后, “别怕,等我通了电, 她来碰我的时候,要她好看……唔,不过看她长得还挺俊俏的,算了,你不吃亏。”   林瑄禾口袋里的圆珠笔爷爷异常愤怒,“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大庭广众之下,男男女女这算是什么样子!”   水泥大宝宝尖叫一声,“呀,你们别碰宝宝,宝宝害怕!”   四个声音一同响起,林瑄禾幽幽叹气。   吵闹程度,已经堪比物证科了。   但……   林瑄禾看向熨斗,表情一言难尽。   熨斗是楚良从王平家带走的,也是他的下一个凶器。   可现在根本还没到凶手会杀人的时间,这仅仅是第一天而已。   熨斗已经杀过人,变成凶器了?   还有她口袋里的圆珠笔,又杀过谁?   林瑄禾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是啊,得等杨丽君来……田琳姐,这里是楚良妹妹的房间吧,我觉得楚良会杀人,和他妹妹的死有关,我能单独在这里待一会儿吗,有些事想不通。”   田琳知道林瑄禾的鬼主意多,爽利道:“好,我出去看看,刚刚晏队说,他们还没找到楚良,我得出去疏散人群。”   晏昀带人来时,楚良并不在家。   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本应在扣押楚良的情况下,再进屋搜寻。   晏昀直接带人进来,是为了尽快找到刮胡刀和熨斗,如此一来就能确定楚良是凶手。   进来之前,他让裴远偷偷和邻居打听过,楚良是半个小时之前离开的。   晏昀不知道楚良是否已经得到消息,医院那边人多口杂,可能瞒不住。   他必须尽快疏离群众,将楚良家恢复原状,然后暗中埋伏。   总之,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瑄禾表示理解,等田琳走出小屋,林瑄禾才走过去,关上插销。   接着,她快速拿出圆珠笔和水泥大宝宝,压低声音道:“你们到底杀了谁?!”   圆珠笔爷爷很愤怒,“小姑娘,说话要客气些!请求帮助的时候,该用敬语!”   林瑄禾看了一眼他脏兮兮的笔身,不怪他思想太古板。   年代所限。   林瑄禾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的沟通方式,“以后你们会去一个叫做物证科的地方,里面的都是我朋友,其中有个菜刀妹妹,削铁如泥,最喜欢把东西割成碎块,你们考虑一下,要不要配合。”   圆珠笔爷爷慷慨激昂,“你以为你威胁几句,我就会害怕?!”   林瑄禾:“行,让菜刀妹妹先切你。”   圆珠笔爷爷:“……,你想知道什么?”   刮胡刀是个小年轻,声音清脆,“没问题啊,那个人太过分了,我是刮胡子的,他居然用我刮人皮。那一层层肉,一层层皮,还碰到了硬硬的东西,接着有特别腥气的东西流出来,我被迫喝了好几口,太难喝了。”   林瑄禾挺替菜刀妹妹惋惜。   要是它在,可能会高兴地喝光呢。   熨斗也苦着脸说:“是啊,噼里啪啦的声音太恐怖了,还有烤焦的味道,现在想想那味道,我还会吐。”   林瑄禾最在意的就是熨斗。   她拉过木椅子,端正坐好,问:“你已经杀过人了?什么时候?”   “今天早晨,”熨斗一边说一边呕了几声,“他这一搞,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现在还在反胃。”   烤焦的味道、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瑄禾打了个哆嗦。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如果是,这楚良……也太过变态了。   林瑄禾掏出小本本,“楚良是几点将你取走的,拿你去杀人又是什么时候?”   “就是天没亮的事,他带我吃了烤肉以后,天才刚亮呢。然后他把我带回来,自己又出去了,接着你们就来了。”   林瑄禾拧眉苦恼起来。   按理说,楚良昨夜该值班的。   如果他离开,值班的护士应该能看到吧?   还是说他只需要在查房时出现就可以?   这些还要再查。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已经杀过一人,为何又要立刻再去杀人?   就在林瑄禾疑惑时,熨斗幽幽道:“说实在的,他实在太残暴了,他身边的人还好一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林瑄禾怔住,手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   楚良……身边的人?!   林瑄禾想要追问,敲门声却在这时响起。   林瑄禾慌张地看了眼屋门,低声道:“两个人?都有谁?告诉我!”   熨斗和刮胡刀七嘴八舌道:“是两个人啊,对吧?大哥,你那边不是两个人吗?有个人把我们揣兜里,递给另一个人,对不对?”   林瑄禾道:“我是问,是不是楚良杀的人?!”   “是呀!不过……你说的楚良是谁哦,我们又不认识。”   “……”   敲门声愈来愈急促,晏昀的声音传来,“祖宗,得走了,楚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林瑄禾只得将圆珠笔和水泥包包收到包裹里,然后拿着刮胡刀和熨斗匆匆走出去。   熨斗和刮胡刀还在讨论那两人,“太残暴了,真的,碎肉就卡在我身体里,幸好他回来以后就带我去洗澡了。”   “唉,我身体上还粘了一层人皮呢,我估计会一个月都吃不下饭。”   林瑄禾心里着急,可惜水泥大宝宝领悟不到她内心所想,不能帮她提问。   林瑄禾打开门,看到晏昀,第一次有些想埋怨他。   看着林瑄禾幽怨的眼睛,晏昀迟疑了两秒,问:“我抢你男人了?”   林瑄禾在心中腹诽几句,考虑到日后还要包晏昀的大腿,又换上笑脸,“怎么会,晏队如此通情达理,有这样的队长,是我的福气,快快,我们快走,别耽误抓人。”   晏昀:“……”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两秒,得出结论。   林瑄禾在骂他,对,是骂他。   这浑蛋,莫名其妙就骂他!   迟早有一天,他得把林瑄禾与林清钰一起扔锅里炖了喂猪!   不对,喂猪都是糟蹋了猪,就该喂耗子!   晏昀将裴远几人留在楚良家周围布控。   其他人也不能闲着,他们暂且不知楚良为何离开,为了避免他是听到风头逃走,其他地方也要查。   在离楚良家两公里远的红扬广场,晏昀将地图铺在地上。   红扬广场在新市算是修整的不错的小广场,里面有新市第一个音乐喷泉。   晚上有喷泉时人最多,眼下几乎没什么行人。   “楚良常去的地方,只有医院和家里,再就是去菜市场买菜。”   “他很节俭,和菜市场小贩们关系处的很好,有几家小贩会特意给他留一些品相不好的蔬菜,直接送给他。”   “除了上班,楚良几乎不出门,没去过电影院,也没参加过任何娱乐性质的活动。”   “不喝酒不抽烟,没有不良嗜好。”   听着旁人对楚良的评价,林瑄禾脑子乱成一团。   不对吗?她推论错了?   凶手不是楚良?另有其人?   可与楚良待在一起的人会是谁?   林瑄禾必须找个地方和凶器们好好谈一谈。   她小心翼翼凑到晏昀身边,刮胡刀和熨斗都被放在物证袋里,然后塞进了他手里提着的布袋子。   林瑄禾的手,小心翼翼往布袋子旁边挪。   在她的设想里,她会假装自己很勤劳,很关心他们晏队长,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袋子接过来。   但很可惜,林瑄禾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对晏昀有善意的人。   晏昀的手指蓦地被人碰了一下,他一步退了很远,“你干什么?耍流氓?!”   林瑄禾:“……”   她疯了吗,对着晏昀耍流氓?   “晏队,我帮你提着吧,”林瑄禾端出她标准的狗腿笑,“你累坏了吧?破熨斗实在太沉了,而且布袋子这么丑,拉低您的气质。”   熨斗:“我不破,我是新的!”   晏昀惊魂未定地抱紧布袋子,就好像林瑄禾要抢他的宝贝。   “别,用不着,你正常点儿,再这样我要找你哥了。”   林瑄禾在心里撇撇嘴。   这怎么还总是告状呢?   不对,他为什么总要找林清钰告状啊?他明明可以自己收拾她。   撒娇!这一定是在撒娇!   林瑄禾见软的不行,只好老老实实地实话实说:“我想再观察观察凶器,万一有什么线索呢,成不?”   晏昀嘴角抽动,“就这?不能直说?搞这么恶心?”   林瑄禾:“……,晏队,大直男是找不到对象的。”   晏昀把布袋子递给林瑄禾,一脸嫌弃,“我不需要。”   林瑄禾频频摇头。   他们晏队没救了,没救了,估摸着是要孤独终老了。   林瑄禾抱着布袋子转身就跑,生怕晏昀反悔似的。   晏昀敛起表情,慢悠悠晃到广场的长椅前坐下,大长腿交叠在一起,一手撑着头,看着林瑄禾跑远。   这丫头对凶器格外感兴趣。   田琳见林瑄禾要走,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想跟去看看。   晏昀叫住她,“田琳,楚良的事,还得麻烦你去查。”   田琳说:“可是瑄禾她……”   “没事,”晏昀笑笑,“她需要独处空间,随她去。”   田琳困惑地看向林瑄禾。   抱着布袋子,去享受独处时间?   田琳不太懂,但看晏昀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也没多问。   虽然他们晏队脾气不算太好,但从来不会坑他们,听他的就对了。   林瑄禾抱着布袋子,本想躲进广场的厕所里。   想法是好的,但看着老式厕所,林瑄禾还是没有走进去的勇气,毕竟她是要说话的。   林瑄禾选了一处没人的长椅,见左右都没人,她才对着布袋子,压低声音说道:“刮胡刀刮胡刀,熨斗熨斗,你们说的两个人究竟是谁,是白大褂吗?”   熨斗:“我不是破熨斗吗?破熨斗不懂。”   林瑄禾:“……”   凶器还怪记仇的。   林瑄禾好声好气道:“不是的,我刚刚是为了得到你,不然晏昀不松手呀,对不对?”   听林瑄禾这样说,熨斗的气场都变了,“果然,哥的魅力不减当年。”   果然,男人的自信永远都在。   林瑄禾微笑着奉承,“是呢是呢,你快和我说说,杀人的到底是不是白大褂?”   熨斗说:“既然你问了,我就好心好意告诉你。”   林瑄禾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熨斗底气十足道:“我不知道谁是白大褂!”   林瑄禾:“……”   啊!   啊!   气人的男人们!   林瑄禾努力按下解剖熨斗的心,尽量平和道:“白大褂是刮胡刀提到的?刀兄弟,你知道吗?”   大约是听林瑄禾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像个小女孩,刮胡刀很腼腆,“我年纪还小,应该是你弟弟,姐姐,白大褂是我说的,他把我带去过医院里,没带熨斗大哥去。”   刘希成死后,凶手便将刮胡刀拿走,刮胡刀跟着凶手的时间更长一些。   林瑄禾却不敢轻易下结论了,“你说的白大褂,是男人吗?是楚良?”   “具体的名字不知道,护士姐姐是管他叫医生没错。杀人的不是他,他当时把我交给另一个人了。”   楚良的确出现在现场了。   可他交给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刮胡刀弟弟继续说道:“我那次是白大褂先进去,控制住人类,接着会有另一个人走进去,白大褂把我交给另一个人,自己继续控制住人类,另一个人杀了人。”   林瑄禾问:“你知道他的姓名吗?或者他有什么特征?”   “有些虚弱,咳嗽,好像在生病。”   林瑄禾忽然想到,果篮版麻绳也提过凶手曾经咳嗽过。   但菜刀妹妹和麻绳都没提过曾有两个人。   至于生病……   林瑄禾思索了一会儿,见林瑄禾不说话,刮胡刀甜甜地问道:“姐姐,有帮到你吗?”   林瑄禾回过神,给出肯定的答复,“有的,谢谢你。”   “帮到姐姐就好啦,姐姐可以把我留在身边,我不仅可以刮胡子的。”   林瑄禾觉得刮胡刀想得挺多,凶器怎么可能留在她手里?   不过……   等等,她不会是被刮胡刀撩了吧?   林瑄禾:“……”   人生中第一次有弟弟来撩她,却是一个刮胡刀。   好难过。   林瑄禾干笑两声,将刮胡刀敷衍走,她又掏出圆珠笔,想着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家,就客气了些,“圆珠笔爷爷,您是什么时候杀的人啊?”   “啥?”老头吹胡子瞪眼,“爷爷?我也就是你叔叔的年龄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林瑄禾:“……”   她明白和圆珠笔老头的相处之道了。   林瑄禾说:“抓紧说,不然剁了你。”   圆珠笔老头:“呵呵,早这么客气不就好了。我嘛……唉,我杀的人,该杀。”   年纪大就是好,似乎了解一些内幕。   林瑄禾好奇道:“为什么说该杀?”   “唔,好多年前的事了,有人把我当成礼物送给小楚良。可小楚良很惨嘛,他爸生病了,不能出去干活,很凶的一个人,天天打骂他们兄妹俩。”   “他妈倒是身体健康,但是挺奇怪的,他妈在他爸面前都不敢说话的,每次他爸发飙揍人,他妈都只在一边看着,她也不心疼俩孩子。”   “后来吧,他爸越来越过分,就总想对他妹妹做点儿啥,当时他妹妹还没得病呢!他妹妹抵抗的时候就拿着我……唉,挺惨的,先插进眼睛里,又插进太阳穴了。”   刮胡刀倒吸一口冷气:“相比较起来,用我把脖子捣烂,温和多了。”   熨斗也说:“还是我的更温和,只不过是做顿烤肉而已。”   林瑄禾:“……”   她希望它们三个半斤八两的就不要比较谁更残忍了。   不过……王平和不知名受害人的死,的确更残忍些。   像是葛月牙和刘希成的死,还在正常范围内。   从刘希平开始,走向就不太对劲。   林瑄禾说:“打扰一下,所以是楚良的妹妹杀了他们的亲生父亲?后来呢?她没被抓走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没警官去过,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警官。啧,原来警官都是些小毛孩。”   林瑄禾拧眉思索着。   刮胡刀惴惴不安道:“姐姐,这些线索能抓到凶手吗?凶手太残忍了,得尽快抓到他才行。”   “怎么可能抓到,”熨斗说,“她现在连我烤了谁都不知道,哦,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了,我就记得烤肉挺好吃的。不过那味道是真恶心,往后一个月我肯定吃不下饭。”   刮胡刀:“……”   熨斗大哥成功让它也吃不下饭了。   林瑄禾眉头紧皱,似乎还在沉思中。   熨斗大哥叹口气,“靠她抓到凶手是不行了,这事果然还是得找男人。”   “姐姐可以的,姐姐很厉害,熨斗大哥你不要这样说。”   “你啊,就是被她的美色迷惑了,哥得教你,女人是最不可信的,她们善变!可千万不要迷恋女人!”   “……”   林瑄禾还在思索时,田琳站在不远处,喊了她一声,“瑄禾,查到一些楚良父母的事情,要过来听吗?”   林瑄禾怔了片刻,立刻收起凶器,抱着布袋子朝田琳跑过去。   不远处,警员们围成一圈,正在讨论什么。   林瑄禾和田琳气喘吁吁地加入他们。   “楚良的父亲也得了恶性淋巴瘤,和楚欣的病一样,这个病有遗传的几率,但几率没那么大,楚欣挺倒霉的。”   “楚良的父亲得病后,他妈就跑了,不愿意照顾他们了。我们查到的情况是,他妈再嫁后又离婚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里。”   “然后楚良的父亲又骗了一个女人回家,也就是楚良的继母。继母一开始不知道楚良父亲生了这种病,后来知道了,也没跑,就继续在外面上工,给一家人赚工分。”   “我们找到了楚良以前的老邻居,楚良和楚欣兄妹俩挺惨的,他爸的脾气好像一直不怎么好,曾经在邻居面前活生生掐死过一只猫,兄妹俩经常挨揍,这事邻居们都知道。”   “后来他爸自尽了,他继母料理了他爸的后事,一直把楚良供到上大学,现在已经再嫁又生孩子了。我们已经联系过她,她说自己和楚良没再联系过。”   “至于楚欣,她已经得病三年了,医生的意思是,她最多再活一年。不过她之前状态还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   楚家的事让所有人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虽然楚良很有可能是凶手,但这样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   这也是心理变态的人最终走向万劫不复之路的重要原因——童年悲惨。   出去调查的警员交换过情报,一时没了方向。   田琳问:“晏队,咱们还是得先找到楚良,可是楚良能去哪儿?”   晏昀看向地图,思索了会儿,没立刻回答,反而看向林瑄禾,“你怎么看?”   其余人一齐看向林瑄禾。   他们好像已经习惯听林瑄禾的建议了,林瑄禾说的话,基本都能说中。   林瑄禾默了一会儿,才说:“三个地方。”   田琳挺诧异。   她现在一头雾水,想不通楚良会去哪里,林瑄禾竟然还能给出三个地方?   林瑄禾说:“首先,楚良生母的住处,应该就在市里,一定要尽快查清楚,找到的她。其次,刚刚在楚良家里发现几个病患的资料,我担心这些人费力有楚良下一个目标,要找到这个目标,然后去保护他。如果楚良真的去杀人,我们也能顺便抓住他。”   “最后,”林瑄禾看向晏昀,声音冷静,“要找到楚欣的位置,抓住她。”   秋风刮过红扬广场,绿叶添了黄色颜料,秋意甚浓。   冷风簌簌地刮过,风声之下,广场鸦默雀静。   所有人都看着林瑄禾,心跳像被人拖拽住似的,越跳越缓。   晏昀看着林瑄禾,拧眉剑眉,“你确定?”   “瑄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欣她……”田琳吞了下口水,艰难道,“楚欣已经死了。”   林瑄禾的反应却十分平静,“我们没见到尸体,就不算是死了。再说,从头到尾就只有楚良说楚欣已经死了,谁真的看见了?”   “可楚良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田琳不解,“而且你说过,楚良行凶,大概是受了刺激,他妹妹死了,不正好能刺激到他吗?”   林瑄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说的是心里变态的人,在受到刺激后,会开始杀戮。”   田琳彻底听不懂了,“楚良难道不是?”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林瑄禾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怀疑楚欣也参与了杀人,他们二人都是凶手,至于心理变态的是他们之中的谁,或者两个都是,不好说。”   林瑄禾一席话,比夏日最响的惊雷还要让人震撼。   田琳脑子跟不上林瑄禾,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找个明白人给她解释一遍。   但放眼看去,除了晏昀还算冷静,其他人都和她一样傻乎乎的,好像在听故事。   “凶手的杀人方法越来越残忍,葛月牙和刘希成二人还算正常,王平的死就格外残忍。这种情况,可能是他的心理变化越来越大,也可能是凶手根本就是两个人,所以风格不同。”   林瑄禾简单解释道,“我在楚欣房间看到一些生活过的痕迹,如果她已经去世半个多月,房间里的痕迹是谁留下的?当然,也可以说是楚良怀念妹妹,事实究竟如何,还要找到他们以后再说。”   田琳看向晏昀。   看起来只是普通地看他一眼,其实是求救的。   瑄禾的小脑瓜,实在不是他们能理解的,每次都语出惊人。   偏偏她每次说的都是对的,田琳想想就后怕。   晏昀道:“找一个人和找两个人没什么区别,更何况要找的人都一样。现在要确定三件事,楚良生母的住处,楚欣   是否还活着,还有楚良可能攻击的人。散成三组,抓紧去查。”   林瑄禾思索道:“楚良家里找到的患者名单一共有三个人,一个一个去找可能来不及……我记得是两男一女?”   晏昀点头,“一个是高中老师,挺有名气的,一直体罚学生。一个自己开了家店,卖服装的,做生意不太实诚,经常挨骂。还有一个是火柴厂的女工人,刚离婚。目前只查到这里,还没时间查得更多。”   “被杀的人基本都有些毛病,比如葛月牙,她重男轻女,一直向范雨欣索取。希成他在外面有人了。还有王平,对表妹不负责,还诬陷表妹怀了别人的孩子,甚至把新女友带回家里。”田琳分析道,“这三个人里,前两个人都有小毛病,应该是他们二人之一吧?”   林瑄禾思索了会儿,却摇摇头,她若有所思道:“离婚的女工人有孩子吗?”   晏昀拧了下眉,“你的意思是,楚良和楚欣痛恨抛弃孩子的人?”   “葛月牙对范雨欣很不好,刘希成有外遇,对孩子也是一种伤害,至于王平,就更不用说了,他甚至不想承认孩子。”林瑄禾解释着,“所以我在想,除了B型血外,他们是不是还有这个共同点。”   晏昀拿出BB机,“我现在去打电话查一下,田琳,你带人去查楚欣和楚良母亲,你们先走,不用管我们。”   田琳点点头,带着人匆匆离开。   林瑄禾则跟着晏昀去了公共电话旁,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才得到结果。   “她有一个女儿,三岁,孩子判给丈夫了。”   女工人叫吕秀梅,是火柴厂的工人,和丈夫是相亲认识的。   她结婚时年纪已经不小了,有24岁,在新市,24岁未婚的女性已经是大龄剩女。   吕秀梅是被家里人催着去相亲的,爹妈下了死命令,再不结婚就断绝关系。   他们说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吕秀梅虽然不太喜欢相亲的丈夫,但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草草结婚。   日子凑合着过了几年,吕秀梅和丈夫始终没磨合好。   在厂子里其他女工人的鼓励下,她决定离婚开始新生活。   虽然父母还是以死相逼,但吕秀梅实在是过够了这种苦日子,偷偷把婚给离了。   这两日她爹娘正在闹上吊,逼着她去复婚。   林瑄禾与晏昀来到吕秀梅家。   她没法回父母家,父母一直逼着她复婚,她要是回去了,非得被父母押送到前夫家不可。   吕秀梅租了一间出租屋,一个人生活。   林瑄禾与晏昀赶到后,表达自己的来意,吕秀梅很诧异,“不是说死的都是干了坏事的?我可啥都没干过,他怎么会来杀我?”   晏昀苦笑,“对他来说,你离婚后没带走孩子,就是一件坏事了。”   这话晏昀本来不想多说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很不容易,她没能把孩子带出来,大概已经很伤心了。   再说这种话,无疑是在戳吕秀梅的心窝子。   不过没办法,他得让吕秀梅重视起来。   吕秀梅听了晏昀的话,果真沉默了。   林瑄禾挺心疼活在封建父母阴影下的女孩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非要因为父母“丢面子”而勉强结婚。   说什么怕被戳脊梁骨,能结婚就行,但真正凑合过日子的,有几对能过得好?   屈指可数。   林瑄禾尽量温和道:“秀梅姐姐,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没关系的,我们先走过这一关,再去解决下一个问题,好吗?”   吕秀梅的脸上这才又露出些笑意,她感激地看向林瑄禾,“好,听你的。”   以防万一,除了吕秀梅外,晏昀还派了人去保护另外两人。   林瑄禾把吕秀梅暂时安顿在出租屋里,然后把晏昀叫出去。   她拿出脚机,交给晏昀,“以后咱俩用这个联系,方便些,可以直接打电话,我是1号,你是2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选1号就行。”   晏昀诧异地接过来,“脚机?打电话?”   看着分明像是手表。   而且还是挺丑的手表,还没他的好看呢。   不过……   晏昀弯弯唇,取下自己的手表,戴上脚机,“送我的礼物?算你有良心。”   “不是啊,”林瑄禾说,“它是能看时间,不过只是为了咱俩联络方便而已,不是礼物。”   晏昀:“……”   直女这辈子也别想找到对象。   不过看在林瑄禾的意思是方便他俩联络,晏昀勉强放过她。   晏昀没太在意什么脚机。   见他不放在心上,林瑄禾硬拉着晏昀要试一遍。   晏昀无奈道:“不就是大哥大那种东西吗?我家里有,会用。那玩意拿着太不方便,我才没带。你这小东西能看时间就不错了,还真想对话?”   也太匪夷所思了,比《海底两万里》都科幻。   林瑄禾只好自己跑到远处,然后拨通晏昀的脚机。   脚机设置的是震动,晏昀的手腕很快发麻起来,他吃了一惊,出于对林瑄禾的新人,才没直接把脚机解开丢掉。   晏昀狐疑地看着脚机,上面显示着“1号请求通信”的字样。   哈?是真的?   晏昀按照林瑄禾教的,缓缓按下接通键。   下一秒,林瑄禾的声音从脚机里传来,“晏昀是个大白痴!”   晏昀:“……”   这丫头搞出这种高科技,是为了骂他?   林瑄禾跑回来时,就见晏昀新奇地看着脚机,玩儿的不亦乐乎。   他上手还挺快的,三下两下就了解脚机的操作了。   “你这玩意是从哪里搞到的?你哥卖的?”   林瑄禾面不改色道:“国外的朋友帮我偷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以后咱俩就没法通消息。”   晏昀:“……”   这还是跨过犯罪呢?   “行吧,看在只有我有的份上,勉强答应了,”晏昀扬着唇,心情不错,他很上道,收起了脚机,“既然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东西,我还是收起来的好。”   林瑄禾很满意。   吕秀梅这边需要有人保护,但林瑄禾也想知道楚欣和楚欣生母的情况。   她和晏昀商量了一番,决定让林瑄禾去找田琳几人,如果有最新消息,立刻联系晏昀,这样两个人可以把信息都了解到。   林瑄禾匆匆赶回局里,正巧田琳刚到,她冲到自己工位前,端起搪瓷杯大口大口地喝了一整杯,才缓过劲来,对林瑄禾说道:“查到楚欣生母的住址了,我们现在过去,你去不?真的就在新市,你可太神了,你改行算命吧。”   楚欣生母二婚嫁到了其他城市,田琳都以为他们很有可能要追过去,我没想到她还真的回新市了。   林瑄禾比街头算命的大仙都准。   林瑄禾应道:“我回来就是找你,走,一起去。”   比起楚良和楚欣,二人生母住的地方更差劲,已经到新市附近的小村子了。   二人的圣母叫胡艳,二婚离异后就回来自己过了,好像是生孩子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太好,生活条件挺差的,要村子里帮忙才能勉强混口饭吃。   村支书得知林瑄禾与田琳等人的来意,忙说道:“胡艳的确是我们村的,她是几年前过来的,本来和我们村里一个鳏夫好上了,但鳏夫死了,就剩她自己了。你们跟我来吧,她不上工,这个时间应该在家。”   村支书在前带路,带着林瑄禾与田琳去找胡艳。   胡艳家在村子的最边缘,最近的一户人家离她有二十米远,中间是大片的田地。   村支书一边带路,一边唠叨胡艳的情况,“这个女人啊,不思进取,她和老鳏夫在一起,就是为了钱,结果好嘛,还没来得及结婚就死了!我听说她结过两次婚了,结果都不怎么样,我看她啊,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村支书停在了一个破烂木门前,“喏,就是这里。”   林瑄禾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神色巨变,“糟了!”   她推门冲了进去。 第57章   田琳几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 见林瑄禾往里冲,他们也跟着跑进去。   木门之内,是杂草丛生的院落,秋风吹过后, 杂草枯黄, 软软地塌在地上。   农具也没好好地收起来, 反而扔了一院子,刚洗好的衣服随便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皱皱巴巴的, 像是块废布。   屋内还有恶臭的气息传来,田琳捂住鼻子, 心说村支书说的没错。   这胡艳果然是好吃懒做的。   田琳拨开衣服, 跟上林瑄禾。   恶臭的来源是屋内的一桶垃圾, 除了洗漱用的脏水外,里面还有些不方便说的东西。   就连村支书都有些许尴尬,他上前把脏桶拎走,赔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胡艳可能是身子不太爽,还没去倒泔水, 我这就去倒了。”   田琳睨了眼泔水桶,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荡起的水波左右晃动。   田琳没多想。   不远处的林瑄禾已经走到胡艳睡觉的大屋, 她就站在门前没动。   田琳刚想走过去,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村支书就站在木门后,连滚带爬的往院子里爬。   林瑄禾回头看去, 大概知道村支书是看到什么了。   田琳不知道,她走过去, 将村支书扶起来,然后来到门外。   泔水一般都倒在门前的水沟里,黑色的桶倒在不远处,泔水渗透下去,只有一些杂物还留在表面。   杂物大多是些食物残渣,只有一样,最引人注目。   田琳定睛看去,饶是她已经见过许多案发现场,眼下还是有些反胃。   水沟里是一张嘴,人嘴。   而且只有嘴。   田琳心慌地看向林瑄禾。   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大概是林瑄禾虽然年纪小,但一向冷静,所以她下意识地依赖她。   “这……好像不太对劲。”   林瑄禾走出来,看了眼水沟里大家都不敢瞧的东西,她戴好手套,在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简单检查了一番。然后又取出两块木板,将那东西前后挡住,以免谁家冲了水下来,会将它冲跑。   虽然几率不太大,但还是小心为妙。   全程,林瑄禾镇定自若,甚至还伸手戳了戳下唇。   村支书贴着墙狂呕,看林瑄禾的目光都变得尊敬了。   就连田琳几个好警员,也不得不在心里叹服——林瑄禾天生就是做警员的料子。   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不太常见。   看尸体不要紧,单独看上下唇……很要紧。   林瑄禾处理好,才说:“田琳姐,得让刘法医和李哥过来了,还得麻烦村支书去辨认一下,看看屋里的人是不是胡艳。”   “屋里有人,死了?”田琳心有余悸地瞟了眼水沟,“是她的吗?”   林瑄禾点头,“屋里的尸体被破坏的比较严重,的确没有上下唇。但是辨尸是必须的,村支书,麻烦您了。”   村支书虽然害怕,但很有觉悟,“我去看,我去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你一个小姑娘都不害怕,我能害怕吗?不害怕。”   他脸色惨白地说着不害怕。   只是被林瑄禾扶进大屋时,村支书死死地抱着林瑄禾胳膊。   林瑄禾相信,他是一点儿吃豆腐的心都没有,纯粹是吓得。   屋内,胡艳倒在床上,尸体惨不忍睹。   她浑身上下都是烧伤、烫伤,浑身遍布黑漆漆的血痂,像是放在铁板上烤过一遍。   脸上伤得格外严重,上下唇大概是被粘连下来的,除了唇部,眼睛和鼻子也有轻微变形。   村支书都快哭出来了。   林瑄禾才多大点儿啊,看到这种场面,她是怎么做到都没尖叫的?   啊?   ?   村支书的世界濒临崩溃,“的确是胡艳,她她她眼眉上面有颗痣,挺显眼的,衣服也是她的,身材也一样。她家里应该有照片,你们,你们自己比对看看……”   说完,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躲在林瑄禾身后抖成了筛子。   田琳从未如此理解过一个人,胡艳的状态,就像是放在铁板上煎了一遍,她都能闻到熟肉的香气,不怪村支书害怕。   就是她自己,其实也挺害怕的。   田琳叹气道:“幸好瑄禾来了,不然我们几个真是……现在想想,晏队在不在多重要,起码他稳重啊。   林瑄禾已经把这边的情况编辑成消息发给晏昀。   稳重的晏昀正守着脚机傻笑。   哇,有屏幕诶。   哇,真的可以看到信息诶!   胡艳的尸体被破坏得严重。   刘法医和小李赶到后,光是把尸体运走,都费了好些力气。   小李先带着人进现场勘查,他在装针线的盒子里找到一张纸条,走出去给林瑄禾看,“你看,这是楚良家的地址吧?”   林瑄禾看了一眼,的确是楚良的住址,她心里大概明白了。   田琳说:“我们查到的是,胡艳离开家里之后,就没再和楚良兄妹俩联系过,她怎么会有他们的住址?”   “这就对了,”林瑄禾说,“所以胡艳死了。”   田琳面露疑色,“两者有关系吗?”   林瑄禾收回目光,看向田琳,“有的,你看纸张的颜色,还算新,上面几乎没有折痕。胡艳是个邋遢的人,就连家里的日历都皱皱巴巴的,可见这张纸刚到她手里没多久。”   “也就是说,她是在最近才拿到楚良的地址,她很有可能去找楚良了。楚良的计划中,原本是没有杀害胡艳这一条的,但是胡艳自己送上门,他就照单全收了。”   田琳倒吸一口冷气,“她如果不去找楚良,或许就不会死?”   “不知道,”林瑄禾如实说道,“或者楚良和楚欣原本就对她有很深的恨意,早晚都会杀了她,这一点,只有找到他们以后才能知道了。”   田琳听后,轻轻叹了一声,“真不知道这起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其实我很怨恨希成,但……罪不至死。”   “凶手可不是在替天行道,他这么做,只是满足于私心而已。”   如果他真的会对吕秀梅下手,就更能说明这一点了。   林瑄禾跟着刘法医一起回到局里,等验尸结果。   胡艳的死因很复杂。   她的脖子也被凶手用凶器烫平,气管粘连,窒息而死。   至于凶器,也不用刘法医判断了,就是熨斗。   尸体上有很多熨斗留下的烧焦的痕迹,轮廓很完整。   林瑄禾相信,胡艳家里或许也丢了东西,但是她自己居住,没法确定究竟丢了什么。   林瑄禾等到验尸报告后,便去吕秀梅家里接替晏昀。   天色逐渐黯淡,林瑄禾在路上遇到了严姿。   严姿极为勉强的去学校上了一节课,脑子里全是案子,根本听不下去。   一听林瑄禾要去保护吕秀梅,便起了一起去的心思。   林瑄禾提醒道:“我们可能会直面凶手,真的很危险。”   她自身功夫还不错,又有系统大bug保佑,严姿就不同了,她怕她出危险。   严姿挺起胸脯,自豪道:“我可是烈士的后代,不要小瞧我。”   林瑄禾只要同意严姿跟着。   她看得紧一些,还有晏昀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到了吕秀梅家,严姿自觉的去屋里和吕秀梅聊天,林瑄禾与晏昀在外屋交换情报。   “胡艳那边估计是联系楚良了,另外我们倒是查到了楚欣的死亡证明,但是殡仪馆那边什么都没查到,楚良是医生,应该有办法开死亡证明。”   都说每一项离谱规定的背后,都有一件离谱的真实事件。   现在离谱的事情比较少,管得不太严格,大家伙也没那个意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操作的。   “我怀疑楚良已经听到风声了,”晏昀说,“按照你的想法,如果楚欣真的还活着,也是个病人,楚良带着病人能去哪里?他已经一整天没露过面了,今天还要值夜班。”   林瑄禾赞同道:“他的人缘实在太好了,我们去诊室的时候,就有好几个病患拦着不让,有人给他报信,很正常。或许我们可以搜一搜招待所这种地方,楚良无所谓,但楚欣病着,她总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晏昀笑起来,“是吗?你觉得他躲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林瑄禾沉默了两三秒,如实道:“其实我觉得他会来找吕秀梅。”   “这么肯定啊?”   “直觉,”林瑄禾说,“你可能不信,我只能说这是直觉。”   晏昀弯弯唇,“行吧,今天我就陪你等一等,按照你的那套理论,因为胡艳的出现,凶手的行为模式已经被打破了,他可能不会再遵循三天杀一个人的规律。”   林瑄禾就是这个意思。   她忽然觉得有晏昀在身边挺好的,起码能有个人理解她、懂她,在她做些“奇怪事”的时候,能无条件的替她打掩护。   晏昀可真是个好人。   林瑄禾感慨道:“晏队,在你手底下干活儿可真好,我们得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晏昀的右眼皮却狂跳起来,他警惕地看着林瑄禾,“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能相信我,我很感激你。”   晏昀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质疑。   林家没好人,他可不相信她会夸他!   暮色沉沉,冷月升起,凉薄月光无限蔓延,整座城市都在它的笼罩之下。   时间越晚,街上越静,小贩们挨个收了摊子,商店也陆陆续续结束营业。   晚上是吕秀梅最危险的时候,晏昀躲在屋内暗处,林瑄禾与严姿在外埋伏。   林瑄禾给严姿划定了范围,不许她随意离开。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们二人躲在了吕秀梅家对面的院子里,严姿抱着栅栏,严阵以待。   时间愈走愈快,冷月攀至最高点,严姿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向林瑄禾,“他真的会来吗?”   “我不知道,”这样的蹲守对林瑄禾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气定神闲,纹丝不动,“也许还是要守到第三天的凌晨,也许他的目标另有他人,或者他的行为模式已经被破坏,他放弃了,不会再杀人。”   严姿倒吸一口冷气,轻声问:“我们要一直守着吗?”   林瑄禾道:“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会轮班的。”   严姿摇了下头,扭过头继续盯着吕秀梅家看。   可严姿毕竟经验不足,时间久了,身体乏累,竟靠着栅栏睡着了。   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得还挺香甜,忽然被林瑄禾摇醒。   林瑄禾捂住她的嘴,“嘘”了一声,指了指门口。   一个黑影出现在她们面前,他瞻前顾后地走到吕秀梅家门前,站在门锁前摸索了会儿,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将门锁撬开。   进门前,黑影再度看向四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瑄禾二人藏着的位置。   一瞬间,严姿全身血液倒流,浑身发软。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被发现了,说不定要被杀了。   严姿在一瞬间体会到了大脑充血的感觉。   再看林瑄禾,就如风平浪静的湖面,眼底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严姿由衷地佩服她。   黑影很快进了吕秀梅家。   严姿想往外走,却被林瑄禾按住,林瑄禾没有吭声,而是摇了摇头。   她踮起脚,身体藏在墙后,向路口看去。   昏黄的路灯下,树枝摇曳,路口空无一人。   林瑄禾想四处去找找,她压低声音叮嘱,“已经和房主商量好了,你去屋里等着,不要出来,我马上就回来。”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林瑄禾提前与他们躲藏的房主说过,会让严姿进去躲避。   对方是很支持警方抓凶手的,特意给严姿留了门。   严姿迟疑片刻,点点头。   等严姿进去,林瑄禾才贴着墙根,蹑手蹑脚走出去。   这附近胡同杂乱,林瑄禾专挑小路走。   如果楚欣还活着,她大概率是会跟楚良一起过来的。   然而林瑄禾还没来得及将附近都找一遍,就听到了刺耳的尖叫。   是女声,叫得异常惨烈,惊得好几户人家点了蜡烛。   林瑄禾暗叫不妙,她顾不得再去找楚欣,拔腿往吕秀梅家跑去。   发出尖叫的是吕秀梅,虽然林瑄禾已经再三提醒过,希望她保持冷静,结果她在听到动静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吕秀梅的叫声惊动了楚良,楚良翻窗跑了,林瑄禾过来时,恰好看到楚良的背影。   她加快速度追过去,路过吕秀梅窗前时,还不忘叮嘱晏昀一句,“你保护好她!”   然后就风一样的跑了。   晏昀:“……”   呃,这种危险的事情,难道不该他去做吗?   忽然有种娇羞的自己需要被保护的感觉?   恩?   晏昀不想让林瑄禾冒险,但他现在不可能扔下吕秀梅离开,只能在屋子里干着急。   吕秀梅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正坐在板凳上痛哭。   刚刚楚良刚站在门口,离吕秀梅得有五六米远,吕秀梅就尖叫了,所以他没能及时抓住楚良。   晏昀挺想埋怨几句,又埋怨不出来。   吕秀梅有啥错呢,会害怕是本性,错的是要杀人的楚良。   晏昀给吕秀梅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你放心,她肯定能抓住凶手。”   在夜色里奔波的林瑄禾,情况却不太妙。   林瑄禾跑步速度挺快的,尤其是长跑,她耐力好,在后世一直未放松过。来到这里以后,原主身体素质不如她好,她抽空便去锻炼,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楚良耐力似乎比她更优秀。   不仅耐力好,爆发力也强,追了近三分钟,楚良和林瑄禾的距离似乎更远了。   这样追下去,迟早会追丢。   林瑄禾一边跑,一边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楚欣一定来了,她在哪?   方才她已经找过好几个胡同,楚欣不在外面,应该是藏起来了。   今天傍晚,她和晏昀一起找过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么几户人家。   林瑄禾掉头往回跑去。   胡同阴恻恻的,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晃,月影投下,更显寂寥。   林瑄禾屏气凝神,慢慢往胡同里走。   她贴着墙壁或是栅栏,小心的往前挪。   楚欣应该就在附近。   林瑄禾的视力还不错,夜里虽然黑,但借着月光,大概能看清楚。   她锐利的目光四处扫射着,余光突然瞥到,前面不远的的院子,一个低矮的栅栏门正轻轻摆动。   刚刚有人在那里!   林瑄禾拔腿跑去。   然而还没等她跑到地方,另一边的马路就传来求救声,“救命!瑄禾!晏队长!”   是严姿的声音!   林瑄禾顾不得去追究严姿为何出来了,她急急地朝马路跑去,刚跑到路边,就见那已经消失的黑影拿着刀朝严姿刺去。   严姿和另一个矮小的人倒在地上,二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松手。   眼看着严姿就要被刺伤,林瑄禾一个健步冲过去,挡在她面前。   严姿的目光从恐惧变成呆滞,只在眨眼间。   瑄禾替她挡了刀子。   严姿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她早就有了打算,这次是一定要去抓人的。   她要证明,她不比爷爷和父亲差,他们二人有的勇气,她也有。   可她害得瑄禾中刀了。   如果瑄禾丢了性命,可怎么办?   严姿一手扣着身下女人的喉咙,呆呆地看着林瑄禾,手下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不想放跑对方的行为。   严姿以为,林瑄禾会倒下去,可她没有。   非但没有,林瑄禾还找到楚良一瞬间的呆滞,借机扣住他的手腕,侧身躲过见到,扭着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   林瑄禾用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脖子,直压得楚良喘不过气来,她也没放松。   接着,林瑄禾拿出手铐,利落的将他铐起来。   当然,手铐是晏昀提前申请的,林瑄禾虽然是顾问,但权限并没有那么多。她现在如此肆意妄为,完全是因为有晏昀打掩护。   晏队长真是个好人!   等林瑄禾解决了楚良,又看向严姿。   她身下压住的女生身材弱小,隐约能看到曼妙的身姿,足以判断性别。   林瑄禾走过去,示意她松开,“你再不放开她,就要掐死了。”   严姿慌慌张张松开手,然后不可置信地去摸林瑄禾的腹部,“瑄禾,你没受伤吗?!”   楚良也大为不解,愤恨地看着林瑄禾。   那一刀,明明该刺进去的,可刀尖刚刚划破衣料,便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都捅不进去。   楚良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但当时的情况,他的刀尖连一毫米都没能突破。   这丫头里面是穿了什么?!   楚良身体扭曲地向前爬行,“你放开欣欣!放开她,不然我杀了你!”   看他双目泛红的样子,大概是真的心疼妹妹。   林瑄禾没多说什么,拍拍严姿的头,“把晏昀和吕秀梅一起带来。”   严姿这才找回一些理智,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跑过去。   楚欣脸上的面罩被严姿拽落,露出一张清秀但惨白的脸。   楚良也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像个邻家哥哥。   两人都是面善的长相。   没一会儿,晏昀带着吕秀梅匆匆赶过来,他没看楚良和楚欣,先走到林瑄禾面前,冷着脸打量她,“受伤了吗?”   林瑄禾笑道:“我怎么可能受伤。”   幸好她买了绝对防护罩,楚良一点儿都没伤到她。   系统的东西可真好用。   晏昀却还是很气,“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自己跑出来,你留着看好吕秀梅,我去追不就得了吗?!”   林瑄禾不解道:“为什么?”   晏昀怔了一下,“啊?”   这还有为什么?   林瑄禾说:“他跑得那么快,再等咱俩说清楚,然后你翻窗出来,又要耽搁一会儿,我刚刚就没追上他。”   林瑄禾说得有理有据。   晏昀:“……,我才是警员,你一个顾问,你冲那么快,受伤了怎么办?”   “去医院治疗呗,”林瑄禾说,“我是顾问,就得对案子负责。”   晏昀要被林瑄禾怼懵了,“不是,我是男人啊?哪有男人还在,让女人去冲锋陷阵的道理?要死也得我死在你前面啊?!”   这回林瑄禾板起脸来,“怎么,男的死了,抚恤金比女的多吗?”   晏昀又是一怔,“……好像一样?”   “那为什么你就非得死在我前面?男女都一样,再说我也是估量过形势,不是冒冒失失冲过去的。还是说你觉得男人就是比女人强,你重男轻女?!”   晏昀被林瑄禾乱七八糟的话说晕了。   怎么就扯到重男轻女了?他可很听话的,妇女能顶半边天,他背得可熟了。   就算他想瞧不起女人,他也得敢啊,要是让他妈知道,非得弄死他不可。   晏昀说:“我没有,我只是怕你受伤。”   “你就有,你这是大男子主义,潜意识觉得男人比女人强,所以男人该顶在前面。”林瑄禾本是在揶揄晏昀,说着说着却多了几分认真,“我辛辛苦苦锻炼,不比班上的男孩子差,女生的体力是会弱些,但后天是可以弥补一部分的。”   而且她还有系统呢。   虽说依照她的性子,刚刚就算没有系统保护,她也会下意识去保护严姿。   没办法,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想法,当年她宣誓的时候,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   做什么工作,就要负起什么责任。   她平日享受了便利,哪有出事的时候往后躲的道理。   晏昀却觉得,自己被迫戴了个高帽,“你打住,我们捋一捋,我这是大男子主义?就算是,大男子主义是重男轻女吗?”   不对劲吧?   一定是吗?   林瑄禾很坚定地点点头,“你是。”   晏昀:“……”   林瑄禾弯弯唇,故意逗他,“不然你就不会觉得我比你差了。”   晏昀:“啊?”   林瑄禾继续说:“知道错了吗。”   晏昀顿了一下,茫然地点了下头。   林瑄禾心情更好,“既然错了,该说什么?”   晏昀:“……对不起?”   “好!”林瑄禾笑眯眯道,“原谅你了!赶紧把楚良和楚欣带回去审吧!我和严姿要回家睡觉了!”   晏昀:“……”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啊?   将楚良和楚欣送到局里后,林瑄禾便带着严姿回家睡觉了。   她抓住凶手,心满意足,睡得很踏实,严姿却是辗转反侧。   今天是她错了。   她想表现自己,可却把别人置于险地,如果不是瑄禾恰好躲开,恐怕就要受伤了。   她明明还没打好基础,就想着和爷爷还有父亲比拼。   她拿什么比?   翌日,林瑄禾九点多才醒来。   严姿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她心里愧疚,醒来后便去准备早餐了。   吃过早餐,林瑄禾主动邀请道:“一会儿一起去局里吗?审讯结果出来了,楚良还挺配合的。”   晏昀偷偷给她发过消息了。   林瑄禾再一次感慨,有脚机可真方便。   出乎意料的是,严姿却摇了摇头,“我今天得回学校上课,这几个月可能没什么时间了,我差的课程太多了。”   林瑄禾疑惑道:“你不想破案了吗?”   “总得把课本上的知识学明白,才能考虑实践吧?”严姿笑道,“现在我是倒数第一,没你陪我,我都寂寞死了。”   林瑄禾先是点点头,又想起什么。   她琢磨片刻,认真道:“严姿,昨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抓到楚良,如果不是你按住楚欣,他们很有可能会跑了。”   严姿心跳缓了一秒,接着快跳起来。   她眼中的低落一扫而光,期待地看向林瑄禾,“真的吗?”   林瑄禾笑着点头,“我都没找到楚欣,你那么快就找到了,真厉害。”   严姿心里的负罪感降了不少。   可她也明白,林瑄禾是在安慰她,严姿由衷道:“瑄禾,谢谢你,回学校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下次考试取得好成绩!”   好像林瑄禾是什么高中教导主任。   与严姿分开后,林瑄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   她心中其实还有很多疑问,譬如,楚良和楚欣为何突然去杀胡艳,他们几乎是在杀了王平后立刻就去了,林瑄禾相信,他们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再比如,他们二人,究竟是谁动的手?楚良?楚欣?还是和林瑄禾想的一样?   赶到警局后,林瑄禾却发现警局门前围了一群记者,抓住犯人的消息已经被放出去,虽然还没结案,但各大报社都派人来了。   林瑄禾还见到了难得一见的摄影机,估摸着是要上新闻。   陈旭晖和崔媛也在其中,林瑄禾看到陈旭晖,拍了拍脑袋。   她原本是怀疑陈旭晖的,所以要了他家的地址,想去看看刮胡刀在不在。   结果后来查到楚良,忙了一整晚,就全忘了。   林瑄禾想去道个歉,但眼下这情况,她没法过去。   这些记者一看到林瑄禾露头,呼啦啦围了上来,“警官,听说是您抓到了凶手,是真的吗!您能讲几句吗?!”   昨晚的事,动静闹得挺大,瞒是瞒不住的。   吕秀梅那几嗓子叫醒不少户人家,马路边的两户人家从窗户里看到了,就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娃把凶手按住的。   动作那叫一个利落,行云流水般,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看武侠小说。   于是林瑄禾抓住凶手的事就传开了。   记者们一打听,得知林瑄禾竟然只是个学生,现在是被郭局请来做顾问的,对她的兴趣就更大了。   林瑄禾简直就是下一个热点话题嘛!   学生顾问、聪明、抓住穷凶极恶的犯人,还是个美女。   眼瞅着大家都围了过去,以往最积极主动的崔媛却迟疑了一下。   陈旭晖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问:“你不过去?”   崔媛尴尬地笑笑。   上次见面,她和林瑄禾不太愉快。   当时陈旭晖还说,以后她见林清钰会很困难,崔媛还没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要来采访林瑄禾了。   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她毕竟是专业的记者,不会放着热点问题不报道,眼下新市居民最关心的就是最近发生的几起恶性案件。   崔媛调整好自己,摆出职业微笑,与陈旭晖一起走过去。   陈旭晖勾了下唇,冷凝的目光从崔媛身上扫过,在看到林瑄禾时,又换上笑脸。   崔媛努力地笑着,“林小姐,听说凶手暴戾恣睢,你昨晚可有受伤?”   无人回应。   林瑄禾朝着其他人努力摆手,“案子还在审讯中,详细情形,要局里的人公布,我只是顾问,大家稍安勿躁,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好像没看到崔媛似的。   如果林瑄禾是有意无视崔媛,崔媛或许只会把她当做小心眼的女性,在心里鄙夷她做不成大事,然后继续笑脸相迎。   可崔媛知道,林瑄禾不是有意不理她,而是围着她的人太多,无暇理会自己。   现在,林瑄禾是众星拱月,而崔媛只是众星之一而已。   有没有她,无足轻重。   崔媛的上进心有些受挫。   林瑄禾几乎快被记者们逼到墙角。   她如果真想跑,打伤几个是能跑的,但她当然不能打人。   偏偏身高又没优势,想挤出去都不太妥当。   就在林瑄禾愁得发慌时,晏昀贴着墙根走过去,拎着她的衣角,将她护送进警局。   进了院子,还不忘对记者们嚷一句,“审讯工作还没结束,现在就报道,不怕出错?案子结了,会有通报,也会召开发布会说明情况,谁再挤,不邀请谁。”   晏昀的威胁很奏效,大家一下子不敢多说话了。   不过既然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于是就拼命地拍林瑄禾的照片作为素材,这才心满意足。   陈旭晖目送晏昀带着林瑄禾进了院子,松口气。   接着,他漫不经心地转身要走。   崔媛不甘心道:“就这么走了?报道怎么办?”   陈旭晖懒洋洋道:“你没听晏队说案子还没结?难不成你不在意被抓住的是否是真凶,只想要热度?”   涉及到人命案,这话可不敢乱说,崔媛只能灰溜溜地跟在陈旭晖身后,二人一起离开。   晏昀带林瑄禾进了院子,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你的个头只有这么一点儿,你在人堆里,呼吸都不顺畅,不过我一眼就找到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瑄禾蹙着眉,觉得晏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晏昀不用林瑄禾给反应,就自顾自道:“因为你是凹下去的,太明显了,小凹。”   林瑄禾:“……”   晏昀说完,神清气爽。   昨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再怎么说,也算不得重男轻女,怎么就要道歉了?   气得他一直胡思乱想。   现在好了,骂回去了,浑身舒坦。   林瑄禾垮着脸,瞪了晏昀几眼。   他以为说这种话,她就会生气?幼稚,幼稚!   林瑄禾说:“你的心眼就和针尖那么大,不对,针尖都能装下你十个心眼!”   晏昀:“我小学五年级就比你高!”   林瑄禾:“你大男子主义!点评女孩子身高!不尊重女孩子!”   晏昀:“我四年级和你一样高!”   ……   郭局站在台阶上,揉着眉,看看田琳和裴远,“不是,哪家幼儿园没关门,把孩子放出来了?能把他俩弄死不?”   自打被抓住,楚欣的状况就不太好,身体愈来愈虚弱。   为了让妹妹楚欣不必太痛苦,楚良的态度还算配合,仅仅一个晚上,就将所有事都交代清楚了。   楚良和楚欣是亲兄妹,但自打出生起,就没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父亲格外大男子主义,下了班就往沙发上一躺,等着别人伺候。   喝酒抽烟一样都不落下,在狐朋狗友面前,最喜欢用打老婆孩子彰显自己的权威。   楚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可又反抗不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父亲生病。   得知父亲病了,还是很严重的病,可能没几年好活的了,楚良心里是庆幸的。   他不需要孝心,不需要被人夸奖,他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当时的他,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楚良以为自己和妹妹终于要解脱了,他劝说胡艳,不要管父亲了带着他们兄妹俩离开。   可得到的却是胡艳的痛斥。   她怒斥他的不孝,指责他竟然想抛弃重病的父亲。   楚良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不幸的根源,不仅只有一个人。 第58章   胡艳是个迂腐且贪图享乐的人。   丈夫没有生病时, 随手拿起扫帚便会朝她身上招呼过去,她没办法,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去工作。   不过她带孩子并不上心, 楚良还是婴儿时, 就经常把他丢到床上困起来, 然后跑出去打牌、打麻将。   有两次楚良跑了出来,险些出意外,胡艳不但没有反思, 反而直接把楚良绑起来。   出门的时候绑着,回家再松开。   夫妻俩没一个正常人。   楚良的父亲殴打两个孩子时, 胡艳从不会拦着。   她会跟着一起教育他们, 然躲到一边, 去算这个月剩的粮够吃几顿饭的。   她工作不太努力,很不受待见,每次分到的东西都是最少的。   但通常情况下,胡艳会先确保丈夫吃饱, 再是自己。   楚良一开始是没意识到这些的,直到父亲重病, 他提出离开。   胡艳将他训斥了一通,没过多久就离婚了, 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两个孩子谁都没带走。   楚良和和楚欣在扭曲的环境中慢慢长大。   继母的出现,对兄妹俩算是件好事。   她是个心肠蛮好的人,愿意抚养丈夫和前妻的孩子。   她能给他们一口热乎饭吃, 还愿意供楚良上学。   只是当时的楚良和楚欣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与继母的相处, 只能算是和谐,他们从不说贴心的话。   后来父亲病死,继母原本没打算离开。   楚良劝她再找个靠谱的人嫁了,不要被他们兄妹俩耽误。   当时楚良刚刚工作,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足以养活楚欣。   正巧家里人又给继母介绍对象,对方人不错,很老实,楚良特意跟回去把的关。   楚良将自己第一笔工资交给继母,承若以后会按月给她钱。   继母只收了第一笔工资,不许他再多给。   临走前,楚良和继母说了唯一一句贴心的话。   “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忘了我们。”   继母忧心忡忡。   审讯楚良的人是晏昀。   他戴着脚铐和手铐,双目苍白无神,下唇干裂,渗出丝丝血迹。   晏昀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无比配合。   晏昀问:“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我恨他们,我恨所有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爸妈和别人的爸妈不太一样。”楚良抬起头,唇畔不太真心地扬起,“欣欣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大学我学医后,接触到血型性格论。”   “每个人的血型都是不同的,血型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性格,B型血的人,阴险狡诈、好吃懒做,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正巧,我的爸妈都是B型血,我和欣欣也都是B型血,我们都是一类人。”   听到这话,负责记录审讯内容的裴远倒吸一口凉气。   怎能因为血型就界定出人格来?   难道世界上有多少种血型,就有多少种人?这太荒谬了。   晏昀不为所动。   他心平气和地说:“继续说,怎么杀人的。”   “就那么杀的呗,还能怎么杀?B型血的人,都是毒瘤,都该死,正好我在血液内科,我想知道谁是什么血型,太容易了。那几个人都去过医院,都是B型血,都背叛了自己的孩子,都该死。”   “葛月牙,直接用刀割喉。”   “刘希成,在外面养女人,他都忘了自己还有孩子吧?勒死的。”   “王平更是个垃圾中的垃圾,所以手段要狠一些。”   “至于……胡艳,她最是该死。”   众人围坐在办公室里,晏昀将在审讯室发生的事,一一告诉林瑄禾。   听到这里,林瑄禾断言道:“不可能,凶手一定有楚欣。”   “楚欣也是这么说的,”田琳说,“楚良和楚欣是分开审讯的,我审的楚欣,她说四个人都是她杀的。”   裴远猜测道:“楚欣毕竟是女孩子,她起到的,可能是辅助作用?”   林瑄禾紧抿唇,摇摇头。   裴远迟疑道:“难不成,你觉得楚欣才是核心人物?楚欣诶,一个病秧子?还是女生?”   林瑄禾拧眉思索着,没吭声。   晏昀见她不说话,接着说道:“我还问了楚良,为什么突然改变模式,去杀了胡艳,他说是因为胡艳突然联系了他。但我们已经查到,胡艳联系楚良,是在胡艳死前的一天。当时楚良没有立刻去杀了胡艳,反而等杀了王平后采去杀胡艳,很奇怪。”   “我还问他,为什么特意交换凶器,你们猜,他是怎么说的?”   这道题裴远会答,林瑄禾曾经说起过,“挑衅咱们呗。”   晏昀点点头,“没错,他说有一次他爸揍他们实在是揍得狠了,楚欣晕厥,胡艳也鼻青脸肿,他实在受不了了,选择报案。结果过去的警员只把这件事当做家务事处理,觉得是做爸的管教孩子,所以当了和事佬,他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很讨厌我们,所以想出一个法子,故意交换凶器,羞辱我们。事实上,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是他成功了。”   “其他的,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对于他撒谎说楚欣死亡这件事,说是怕以后妹妹没人照顾,想带着她一起离开……这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晏昀说完,林瑄禾思索了会儿,问:“他有什么为什么突然开始杀人吗?”   “我问了,他没说实话,”晏昀说,“就说是自己突然活不下去了。”   裴远鄙夷道:“他的身世是挺惨,但是活不下去了,就要杀了别人?什么人啊!真是恶毒!”   林瑄禾却摇摇头,“不对,他撒谎了,撒了好几个谎。”   裴远傻了一秒,掰着手指头算,“有这么多吗?”   林瑄禾蹙眉看向田琳,“田琳姐,楚欣那边怎么说?”   “童年部分和楚良说的基本一致,只不过她的意思是,人都是她杀的,是她逼着楚良帮她,但真正动手的人都是她。”   郭局听得无奈,“这兄妹俩,感情倒是挺好。”   “我见过楚欣了,特别瘦弱,如果没生病,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裴远插话道,“可惜了,摊上这样的哥。”   林瑄禾仍然没有回应裴远,而是问田琳,“她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什么算是异样?恩……她身上有很多伤痕,算吗?”   “什么样的伤痕?”   “那可太多了,”想到自己撸起楚欣袖子时看到的那一幕,田琳到现在都会觉得心惊胆战,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孩怎会受这样的伤,“伤疤连着伤疤,一道道、一圈圈,什么伤都有。”   林瑄禾问:“是旧伤还是新伤?”   “都有,新伤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唉,太可怜了。”   林瑄禾却笑起来,“那我就敢肯定了,他们二人,主导者一定是楚欣。”   裴远捂着脑袋,有些疯,“晏队,她又在说傻话了。”   晏昀没吭声。   事实上,他也觉得楚良的供词很有问题,其中有太多地方经不得推敲。   “我不是乱猜的,”林瑄禾说,“我从头开始说好了,你们还记得,楚良曾经和继母说过,要忘了他们吗?”   田琳点头,“这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从楚良对继母的态度来看,他是不恨继母的,他甚至还愿意赡养继母,可他却让继母忘了他们。当时他父亲已死,继母也再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很正常,为什么不能联系?”   裴远后知后觉道:“是哦,为什么不能?”   “你刚刚不觉得这话有问题,是因为你赞同这句话,你知道楚良和楚欣是凶手,这种人确实离得越远越好。所以,出问题的不是别人,而是楚良和楚欣,他知道内幕,知道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所以不愿意和继母联系。”   “这样一来,楚良说这话,就是带着善意的,起码说明,他是不会对继母动手的,那楚良想让继母躲谁?”   “还有我之前说过的,王平和胡艳的死明显更残忍一些,尤其是胡艳,恨意最浓,所以我一直认为是两个人分别动的手。”   “他们忽然去杀胡艳,肯定是因为胡艳联系他们了,但楚良在一天以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凌晨杀过王平后突然又去杀胡艳,这中间的变故,只能是楚欣,楚欣不小心发现胡艳联系他们的事情,盛怒之下,坚决去杀了她。”   “楚良执着于血型性格论,这部分,我相信是他的想法,毕竟他是医学生,更容易接触到这些。不过楚良是个偏执的人,国外学者提出的血液性格论,对B型血的描述是,外向积极但不重视诺言,还有一些其他描述,不做赘述。楚良所说的,是他自己认为的。”   “但对杀人的执着,一定是来源于楚欣的,她身上的伤痕就能证明这一点。旧伤可以说是被父亲打伤留下的,新伤是怎么回事?”   “楚良是不会打楚欣的,能打她的,只有她自己。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她是在克制冲动,克制想去杀人的冲动。”   “所以,他们两个人,算是分工合作,楚欣心理变态,多年来一直克制欲望。楚良则负责去找要杀害的对象,他痛恨父母,他害怕血液传染病,即便传染概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楚良编造楚欣已死的谎言,恐怕是不想让妹妹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他对妹妹的好倒是真的。至于他对医院的病患……除了B型血的患者,他对其他人都很好。”   甚至好到了普通人做不到的地步。   林瑄禾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楚良。   好人吗?不可能。   坏人?不完全是。   人都是多面的,楚良的不同面格外多。   裴远和田琳都被林瑄禾说晕了。   他们是真的从来都没接触过类似的案子,除了七年前的神秘失踪案,新市根本没发生过连环杀人案。   一个凶手杀害两个人的都少见。   “这……都是真的吗?你确定?”裴远愁道,“没证据吧?”   “直接去问继母好了,”林瑄禾说,“她一定知道,小时候行为异常的人是谁。而且还可以去诓骗一下楚欣,她肯定也不想让楚良担责,用点儿技巧,就可以让她说实话了。”   林瑄禾料想得没错,晏昀以“楚良已经认罪”为名头去审楚欣,她就老老实实交代了事实。   林瑄禾说得都对,至于楚良为什么会去杀人,楚欣也给出了答案。   楚良一直知道妹妹心中的欲望,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但他看到了楚欣对自己的残害。   楚欣本就要受病痛折磨,又不断地伤害自己,楚良看不下去。   所以他先杀了两人,以此告诉楚欣——不用怕连累他,他已经是杀人犯了。   前两起案子,都是他独自做的,菜刀妹妹和麻绳都没发现异常。   楚良是个偏执的人。   四起案件中,究竟分别是谁动得手,恐怕还要再去找线索佐证,不过即便楚良没有杀害王平,光凭他控制住王平这一点,罪责就很重了。   林瑄禾把圆珠笔爷爷也交给了晏昀,“这是在楚良诊室发现的圆珠笔,已经有些年头了,可能有些特别的含义,你看看要不要再问问楚良,搞清楚这件事。”   圆珠笔是杀害楚良父亲的凶手。   他父亲并非是像他说得那般病死。   但此案已过去多年,楚良和楚欣没有活路,到底要不要追究,如何追究,都是问题。   林瑄禾把复杂的问题抛给晏昀。   在林瑄禾把圆珠笔交给晏昀的瞬间,圆珠笔老头儿可神气坏了,“你这个小年轻,整天唠唠叨叨的,现在好了,我可要去过安生日子了。”   林瑄禾沉默了。   在物证科的……安生日子?   恩,祝它好运。   晏昀随意拉开抽屉,将圆珠笔收好后丢进去。   无意间,林瑄禾又看到里面的头花。   林瑄禾光明正大地瞟了一眼,问:“这好像是七年前的那起失踪案,你很在意?”   晏昀关抽屉的手一顿,瞥了林瑄禾一眼,“这是悬案,至今未破,我当然在意。”   “是吗?”林瑄禾纳闷道,“我怎么觉得理由不只这么简单?”   很难得,晏昀没有和林瑄禾斗嘴,只是挥手赶她,“案子结束了,赶紧回学校,你最近最好老实一些,我们都需要休息,连轴转不动了。”   那意思很明确,他希望林瑄禾能休息休息,不要,千万不要再发现尸体了。   随时随刻发现尸体的能耐真的很!愁!人!   林瑄禾乖巧地赔笑。   确实,虽然赚钱很重要,但她最好还是歇一段时间,总不能和死神小学生一样。   林瑄禾离开晏昀的办公室,与此同时,系统提醒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倒计时三天’,获得一百积分,完成下次任务后,宿主将解锁商城【通缉犯档案】和【超能电器】分类!请宿主再接再厉!”   林瑄禾对通缉犯档案很感兴趣。   如果她能抓到通缉犯,是不是也能获得积分?   就算不能,她也可以凭借通缉犯档案,更快地找到凶手。   至于电器分类,意思是以后她可以在商城买电器了?   那可就太好了,如此一来,她的生活质量就能大幅度提高了!   林瑄禾拿到积分,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强光手电筒。   她答应过队里其他人的,现在富裕了,当然得把承诺过的事办妥。   林瑄禾本来想直接买十只手电筒,但数量选择到4后,却按不动了。   林瑄禾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手电筒的兑换数量限制在4,如果想要继续兑换,需要等到24小时之后。   四个手电筒……真是不吉利的数字。   林瑄禾先给了刘法医和小李。   他们要提前进入现场做检测,刘法医又可能在野外解剖尸体,他们二人更需要手电筒。   剩下两只,林瑄禾先给了田琳。   女士优先嘛,相信裴远和晏昀不会生气的。   至于最后一直该给谁……   林瑄禾把手电筒给田琳时,裴远正巧看到,他新奇道:“这东西你能搞出来这么多?厉害了,你的朋友在国外一定很有势力吧?”   林瑄禾顺手递给裴远一只,然后含糊道:“就那样吧,他是专门搞各种电器的,这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   刘法医和小李高高兴兴地玩着手电筒,“这不让你破费了?你说说多少钱,我们得给你钱!你以后要是还能再弄到,再卖给我一只,我想送给朋友。”   一个手电筒要1积分,相当于一百块钱。   现在估摸着是没人愿意花100块钱买手电筒的,就算是后世的林瑄禾,可能都不乐意。   要是卖手电筒,太亏本。   林瑄禾说:“这得碰运气,这次我也就拿来了四只,数量有限,下次弄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至于说给我钱,那可不行,你们要是给我钱,就还我吧,不送了。”   刘法医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就白白送给我们了,多不好意思啊。”   小李大大方方说道:“这礼物我喜欢,我就收下了,瑄禾,等我回头从老家搞点儿特产,什么榛子啊,松子啊,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拿多少,我亲自爬树去给你砍!”   刘法医刺道:“那还是请专业的人去打松塔吧,我怕我到时候又得去加班。”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眼瞅着刘法医和小李争了起来,林瑄禾乐了。   她其实很喜欢队里的氛围,她在后世没什么家人,和田琳几人相处时,就和家人相处时一样。   所以送些东西给他们,看到他们开心,林瑄禾自己也很高兴。   忙了这几日,林瑄禾有些馋好吃的,便又招呼道:“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去买些菜,放松放松。”   “干嘛还要自己做?”刘法医笑呵呵道,“今天我请你们下馆子!我带老婆孩子来,田琳,你也把你孩子带上,剩下的光棍们就自己来吧。”   林瑄禾欢呼了一声,想到又能吃些好的,开心极了。   和刘法医约定好时间,林瑄禾先回家里换洗衣服。   没过多久,晏昀从小办公室走出来,招呼道:“晚上一起吃饭?”   “我们都说好了,正想去通知……哦不,正想去叫你,”裴远凑到晏昀身边,笑嘻嘻道,“瑄禾送了刘法医手电,刘法医高兴,要请我们吃饭。”   晏昀看向刘法医,“手电?上次她在晚上用的?”   “可不是嘛,奇怪了,她没送你?”裴远晃了晃自己的手电,“我们每个人都有。”   晏昀:“……”   世界要末日了。   林瑄禾给每个人都送了手电,唯独没送给他?!   恩?!   难道不是他和林瑄禾的关系更亲近些吗?!   林家到底还能不能出个好人了?!   晏昀的脸色很差,像吃了臭鱼,在河里死了七天的那种。   偏偏裴远看不懂晏昀的眼色,高兴道:“哇,瑄禾没给晏队,却给我了,原来我在瑄禾心里比晏队还要重要!不行,我也得回点儿礼,晏队,你说我回什么礼好?”   晏昀:“……”   先不说林瑄禾这孙子怎么样,就说裴远这儿子的情商,基本就和晋升告别了。   晏昀后槽牙都快咬响了,“你最好把你眼睛挖出来,送给她得了!”   暮色渐至,日薄桑榆,月亮爬上枝头。   远山被薄雾笼罩,新市街道却是热火朝天。   刘法医几人聚在饭馆前面,林瑄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抱歉抱歉,忘了我没自行车,出门晚了。”   田琳好奇道:“你怎么没借晏队的车?”   林瑄禾拍马屁道:“晏队还要骑嘛,晏队工作忙,我怕耽误晏队工作。”   说完,林瑄禾眼巴巴地看向晏昀。   她眼中还是那几个字——有案子叫我。   晏昀一看见林瑄禾就想到手电筒,他冷哼一声,“借谁都不借给你。”   说完,下巴一抬,大步走进饭馆。   林瑄禾有些琢磨不明白晏昀的反应。   看着好像不太开心?   谁惹他了?   剩下的人热热闹闹地走了进去。   以林瑄禾的眼光来看,九十年代的饭馆在装修上虽然不如后世,但更有人情味。   刚进去便能看到八张圆桌,每一桌都吃得热火朝天。   最冷清的是个小方桌,只有两个人,只点了两个菜。   一道卷心菜炒辣椒,一道黄瓜炒鸡蛋。   坐在方桌旁的,是林茵和曾泽。   林茵看到林瑄禾走进来,眸光瞬间慌乱地移走。   她下意识想躲避林瑄禾,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样。   林茵低着头,又扒拉了两口菜,低声催促曾泽快走。   曾泽却不乐意,“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我再要碗米饭,拿菜汤拌饭吃。”   林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自小锦衣玉食,吃得用得都是最好的。   即便家里暂时没什么东西可以吃,家里其他人也会把好的让给她。   像是这种在饭馆里吃全素菜的事情,林茵是真没做过。   这两道素菜也不合她的口味。   认真算起来,自从她表示和曾泽是真心相爱后,林清钰便不再给她钱了。林茵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毅然决然搬出林家,她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换来林家人的妥协。   可不知为何,林家人竟然没有反应。   就连与她最亲近的林景一,都没来找她。   很奇怪。   曾泽是个小混混,偶尔会很有钱,但他大手大脚,钱很快就被挥霍光了。这些日子,林茵吃的基本上都是素菜,脸色都不如以前好。   林茵看着盘子里的卷心菜,愁眉苦脸。   根本吃不下去。   就在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又不想夹菜时,就听到刘法医浑厚的声音,“东坡肘子,椒盐排条,红烧肉,糖醋里脊,铁板羊肉,拌凉菜,红烧茄子……先来这几样,不够再加。”   林茵:“……”   好、好想吃。 第59章   林瑄禾是在裴远的提示下在注意到林茵的。   不过裴远不是提醒林瑄禾去看林茵, 而是顶着红扑扑的脸,偷偷和林瑄禾说:“你看你看,那边有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林瑄禾先看到曾泽, 觉得很辣眼睛。   曾泽当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异常的喜欢耍帅, 穿衣服也不好好穿,非要穿一半脱一半。   虽说那张脸还算是俊秀,但总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   自从上次曾泽把他和林茵之间的床事拿出来当谈资,林瑄禾就异常反感他。   这样的男人最不是东西。   至于林茵, 林瑄禾也不想理会她, 和恋爱脑交流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更何况她们原本就有矛盾。   林瑄禾只当没看到他们,该吃吃,该喝喝。   刘法医点得菜陆陆续续被饭馆的服务员端上来。   虽然饭馆像是苍蝇馆,但饭菜却很美味, 菜香扑鼻,色香味俱全。   林瑄禾眼巴巴地盼着, 自以为很矜持,眼睛却都要黏到糖醋里脊上了。   实在不能怪林瑄禾太馋, 以前在后世,物资充沛,两顿不吃肉没觉得有什么,到了这边想吃也可能吃不到, 更有可能没时间吃,林瑄禾就天天盼着了。   刘法医笑道:“你们看瑄禾, 小馋猫似的,快把糖醋里脊放到她面前。”   晏昀冷哼一声,一边挪给林瑄禾,一边吐槽她,“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人。”   “才不丢人,”在刘法医的允许下,林瑄禾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刚吞下去嚼了几口,笑容就不自觉地爬上嘴角,“好吃的东西每个人都喜欢啊,晏队长,你今天怎么光挑我的刺?”   晏昀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没有,你多心。”   田琳看着他俩斗嘴,哭笑不得。   以前她总觉得晏队成熟稳重,比一般幼稚的男人强得多,现在看来,她只是不够了解晏昀而已。   林瑄禾还问晏昀为什么挑刺,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手电筒吗?   田琳笑眯眯地看着晏昀,“晏队啊,你虽然生着气,但还是很惦记我们瑄禾嘛,啧。”   晏昀凶巴巴地看过来,顺便把刚盛好的米饭摆到林瑄禾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我惦记什么了?别乱说。”   田琳:“噗。”   晏昀和林瑄禾没挨着,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裴远。   裴远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看向晏昀,“晏队,我的呢?”   晏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的什么?”   裴远讨好道:“水啊,还有,我也想吃米饭。”   晏昀嘴角抽动,“你皮痒了是不是?”   裴远:“……”   他和林瑄禾都是年轻人,都是新人,怎么区别对待呢!   警队这一桌热热闹闹。   与其相比,林茵和曾泽这边倍感冷清。   林茵总是忍不住去留意林瑄禾,她看着林瑄禾与其他人说说笑笑,看着其他人对林瑄禾的喜欢,也看着晏昀对林瑄禾的细心照料。   她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在外,林瑄禾很受欢迎,就连晏昀都乐意去照顾她。   林茵的心本就是乱的,现在更加不是滋味。   她最害怕的事情,恐怕就是林瑄禾招人喜欢,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了,林家人都去喜欢林瑄禾了,她该怎么办?   那是她的妈妈,她的哥哥,林瑄禾全都要抢走?   原本一切都很好的,妈妈和哥哥依然喜欢她,林瑄禾在家里就像是个透明人,可不知哪日开始,一切都变了。   现在,林茵只是看着林瑄禾,心底都会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林茵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这种情绪较嫉妒。   曾泽还在催促她,“你快些吃,有些人跟屁虫似的跑过来吃饭,我觉得碍眼,呼吸都不畅快了。”   林茵疑惑地看过去,却见曾泽斜睨着林瑄禾,显然是在骂她。   想到自己曾和曾泽抱怨过林瑄禾,林茵知道,曾泽是在帮她出头。   林茵眼眶红润,还好,还有曾泽爱她。   与他们的爱情相比,贫苦算是什么?这点儿困难,根本打不倒他们!   另一边,林瑄禾接收到曾泽不友好的信号。   就她的脾气,能忍气吞声就怪了。   林瑄禾捂住鼻子,问裴远,“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裴远:“啊?没有啊。”   “怎么会,味道这么大,你都闻不到?”林瑄禾一字一顿道,“就是一股渣男的脏味,啧,好刺鼻。”   曾泽“啪”地摔了筷子,起身指着林瑄禾的鼻子骂道:“你个贱人你骂谁?”   一桌子警员拧眉看向曾泽。   曾泽眸光一转,气焰先矮了一截。   林茵不想在晏昀面前起冲突,她忙拉住曾泽,制止道:“好了好了,别争了。”   “我这是在帮你说话,”曾泽顺着台阶往下走,“要不是她,林家人能把你赶出来?你们家人可真有意思,亲生女儿找回来了,就不管养女了?真好意思!”   饭馆里的人张望过来。   这种家长里短的乐子他们最喜欢听,尤其现在还在吃饭,能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   曾泽这么一喊,就好像是林瑄禾把林茵排挤走的似的。   看他已经指名道姓,林瑄禾也不客气,“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比她还要先离开林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容不下谁。还有,她离开家不是为了你吗?家里人不同意她和混混在一起,就离家出走,这证明你们是真爱啊,怎么的,你俩都在一起了,还不满足?现在不该是最开心快乐的时候?”   瓜越爆越大。   小李揣了包瓜子,不停的往嘴里放,“为爱私奔?年轻人就是厉害,不过这兄弟我眼熟,天天打架斗殴的,姑娘,你还是换个对象吧?”   小李这么一提,饭馆其他人脸色巨变。   他们最怕的就是曾泽这种人,瓜都不敢吃了,纷纷低下头。   察觉到他们虽然害怕却鄙夷的态度,曾泽的火气一下子蹿到头顶。   “别这么说,”林瑄禾微笑,“他们是真爱,林茵为了曾泽,都不跟家里来往了,现在过得应该很快乐呢。”   林瑄禾的话像刀子似的飞向林茵。   快乐?哪里快乐?   她的确搬到了曾泽的出租屋,可二人的矛盾却越来越大。   住在一起,林茵才发现,曾泽不喜欢收拾家务,每日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只能是林茵来收拾。   曾泽还不做饭,林茵下了课,就要赶回家里做饭。   即便是做了,曾泽还会抱怨她没换花样,于是两人经常下馆子。   可林家人铁了心不给钱,林茵赌气离开家时,以为林家人很快就会将她请回去,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钱。   她的钱花光了,就只能靠曾泽。   可惜曾泽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两人是饥一顿饱一顿,要么狂欢,要么等死。   这样的日子,很让林茵恐惧。   林茵嘴上却不肯服输,“你说的对,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快活自在过,曾泽心地善良,对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   曾泽却没被林茵的话安抚,抄起凳子就想往林瑄禾身边走,可是刚走了两步,就被晏昀一个眼神吓住。   晏昀从小李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嗑好一颗,将瓜子皮撇到垃圾袋里,然后看向曾泽,“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考虑清楚。”   曾泽:“你!”   虽然气晏昀驳了他的面子,可他手里的凳子不知不觉地就放下了。   晏昀可是队长,而且家中颇有势力,就连他们老大见了,都是点头哈腰的。   曾泽这种给人家当打手的,哪里敢惹晏昀。   今天惹了,说不准明天就要进局子。   曾泽把锅甩给林茵,“就是你,非得出来吃饭,你一个女人,就不能自己在家里做?!晦气死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   看着曾泽的丑态,晏昀摇摇头,瞥了林茵一眼,有些失望。   毕竟是朋友的妹妹,虽然他对她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但还是希望林茵能有个好前途。   可现在呢,天天围着一个垃圾转,还谈什么未来?   晏昀的目光刺痛了林茵。   她只觉得所有人都看着她的人都正在心里唾骂她似的,她恨不得找了地缝钻进去。   林茵难堪地退了几步,转身去追曾泽。   田琳看得直叹气,“瑄禾啊,你这个姐妹是怎么回事,她可是林家的女儿,为什么非得和混混纠缠在一起?”   林瑄禾哪里知道。   如果林茵和曾泽是在她来了以后认识的,还能说是林瑄禾的存在刺激了林茵,可他们分明已经谈了很久,甚至已经发生过关系了。   “不管她了,”林瑄禾淡淡道,“林家的事,我都不想管。”   裴远听到这话一怔。   他忽然发现,自己和林瑄禾还挺像的。   裴家的事,他也不想管。   准确的说,是没人稀罕他管。   裴远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他偷偷从地上拿起白酒瓶,倒了一整杯,然后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喉咙下滑,裴远才觉得心情好了些。   与此同时,林茵追着曾泽来到马路边。   方才曾泽说的话,她听了也生气,可她现在根本没退路可走。   林茵拉住曾泽,说:“泽哥,今天是你要出来吃饭的。”   曾泽板着脸,粗鲁地甩开林茵的手,“不高兴你就回林家去,现在谁不说我傍富婆傍大款,我挨着骂还得吃糠咽菜,我冤不冤?!”   曾泽的一番话像冷水一样泼向林茵。   她浑身冰冷,无法呼吸。   有一句话,曾泽说得没错。   她不能再继续和林家离心了,这不仅对她没好处,以后只怕还会便宜林瑄禾。   她得想办法让林家人接受曾泽,然后光明正大回林家去! 第60章   有了上次的教训, 这一回,大家都不敢喝得太狠,除了裴远。   刘法医和小李只是小酌两口,裴远则是把白酒当水喝。   他酒量并不好, 虽然实际上没喝多少, 但还是很快就醉了。   从几人回家的方向来看, 林瑄禾送裴远回家最方便。   晏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先送他,再送你。”   以往只要天黑, 晏昀就会送林瑄禾回家。   林瑄禾先是点点头,再好奇道:“你不生气啦?”   晏昀轻哼一声, “和你计较, 我早晚会气死。”   刘法医结过账, 几人走出饭馆。   天色还早,街上热热闹闹,不远处还有卖爆米花的,小贩头顶撑个不太明亮的灯, 手里操作着炮/弹似的黑疙瘩,“嘭”的一声, 小孩儿们欢呼着围上去捡爆米花吃。   除了主街,小路上几乎没什么灯光。   几人走到岔路, 田琳几人和林瑄禾道别,“我们一路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几个人齐刷刷地拿出手电, 按下开关键,射灯似的光线迅速延伸到十米远。   刘法医越看手电筒越欢喜, “呵呵,这要是对面来个人,看到这光线,非得把我揍一顿不可,不能用不能用。”   唯一没手电可打的晏昀:“……”   他觉得他还是很生气。   再看笑眯眯的林瑄禾,更生气了。   裴远都有的东西,他居然没有!可气不可气?!   排在田琳后边就算了,他怎么能排在裴远后边?!   回头他得做几道好菜,单独给裴远一份,打死都不给林瑄禾,让她尝尝这滋味!   二人把裴远送回家。   裴远家里条件不错,是个小四合院,一大家子人都住在里面。   看地段,位置还不错,将来会很值钱。   晏昀扶着裴远,林瑄禾去敲门。   没敲两下,一个披着披肩的中年女人满心欢喜地走出来,“小路回来了?小路今天回来得挺早……”   女人打开门,看到是裴远,眉头皱了起来,“小远?小远才刚回家?真是怪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回来了。”   林瑄禾听着这话,觉得怪怪的。   谁家孩子没回来却不知道的?   女人转身招呼来两个男人,将裴远搀扶进去,她礼数倒是周全,还不忘和晏昀与林瑄禾道谢,“晏队长吧?真是麻烦你们了,你看看这孩子,光给你们添麻烦了。”   晏昀客气道:“没添麻烦,小远最近长进不少,工作也努力。”   女人不甚在意地抚了下刘海,敷衍似的笑笑,“还是晏队长教得好,今天麻烦了,改日我再去局里道谢。”   等晏昀回应后,女人便关了大门。   林瑄禾狐疑地看着裴家,有些别扭。   等她与晏昀走到另一条路上,林瑄禾才问道:“裴远家里是什么情况,感觉他家人对他恨不重视。”   晏昀没说话。   林瑄禾歪着脑袋看过去,“你怎么了,在想事情?”   “没有,”晏昀说,“路太黑,我害怕,不想说话。”   林瑄禾:“?”   小路没有路灯,的确挺黑,不过现在还没过限电的时间,路两旁的人家都点着灯,路还是能看清的。   晏昀一个胆子大得鬼都怕的人,他有什么怕的?   “不是吧?前段时间你经常走夜路,一点儿光线都没有,也没见你害怕,”林瑄禾拧拧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晏昀眉头挑得高高的,“没有手电,没法照亮,我能不害怕吗?”   林瑄禾:“……”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想不通。   林瑄禾摸摸兜,“我今天也忘带了,那我们快点走,去大路上就好了。”   “哦,”晏昀的态度极其冷淡,“可能吧。”   林瑄禾总觉得晏昀还有事儿。   想着他可能是家里有烦心事,林瑄禾不好多管,就没再多问。   “刚刚出来的,是裴远的什么人呀?”   晏昀瞥了林瑄禾一大眼。   都这么暗示了,这丫头都听不出来,她平时的聪明劲去哪了?   委屈,他觉得很委屈。   姓林的不仅没好人,还都是小气鬼!   晏昀一边不平衡,一边解释,“开门的是裴远的妈妈,她口中的小路是裴远的亲哥哥,是个很优秀的人。早些是当兵的,最近两年才回来,立下很多功劳,裴远的妈妈一直以裴路为傲。”   林瑄禾说:“可再怎么样,也不能见到裴远就变了脸色呀,裴远现在是醉着,要是他醒着呢?”   晏昀苦笑一声,“你猜,这种事情会少吗?”   林瑄禾沉默了。   当然不会少,可能还会有很多。   林瑄禾有些同情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裴远。   难怪他宁愿多在警局待一会儿,都不想回家。   同一时刻的林家也不安生。   自从家里两个女儿都离开了,赵淑佳已经很久没能睡一个好觉。   原本林瑄禾走了,她还卯足心思想适当教训一下林瑄禾,好让她以后乖乖的。   可没想到林瑄禾有骨气的很,真就在警局站稳脚跟,不肯回来了。   林茵的离开,对她来说是挖走了心头肉。   虽然林茵和曾泽在一起,赵淑佳是生气的,但她更惦记林茵过得好不好。   无数次,她都动了允许他们继续交往的念头,可林清钰与林景一坚决不肯退步。   在这种大事上,赵淑佳没什么主见,只能听儿子的话。   今晚林清钰与林景一都有事,不能回来,家里只有赵淑佳和张嫂。   张嫂从院子里进来,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看电视的赵淑佳,再去厨房忙活。   她热了一杯鲜牛奶,给赵淑佳端过去,“你就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赵淑佳闻言,更打不起精神了,“你说说,茵茵一直被我们照顾着,现在出去住了,她能住得惯吗?谁给她做饭,谁给她打扫房间?还有瑄禾,她小时候过得那么苦,现在又自己跑出去,也不让我过去看看她住得怎么样,钱不够花可怎么办?”   张嫂闻言,有些局促。   方才林茵偷偷来找过她,林茵委婉地表示了,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希望张嫂能帮忙劝劝赵淑佳。   张嫂早就想劝了,只是碍于林清钰,没敢开口。   今天他不在家,是个好时机。   张嫂说道:“你不用担心瑄禾,清钰不是去过了吗,她过得挺好的,而且清钰还给她钱花,她现在估摸着正高兴呢,又有钱花,还不用听你唠叨。”   赵淑佳长叹一声,“真是这样就好了。”   “肯定是,我看清钰最近很关心瑄禾,都不怎么管茵茵了,”张嫂留意着赵淑佳的神色,“这种关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茵茵,你不觉得这件事奇怪吗?就不说清钰了,就说景一,他和茵茵的关系最好了,怎么连他都如此坚决?会不会和瑄禾有关?”   赵淑佳莫名其妙地看过去,“什么意思?”   张嫂吞吞吐吐,“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现在清钰和景一与瑄禾更亲近,这很不寻常。按理说,他们和茵茵相处的时间更长才对……”   赵淑佳越听越茫然,“是吗?奇怪吗?”   张嫂委婉得有些烦了。   她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赵淑佳的智商,然后才说直截了当道:“我怕是瑄禾不太喜欢茵茵,和他们说了茵茵什么。茵茵现在正是最难的时候,咱得帮茵茵挺过难关,我听说茵茵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听到这话,赵淑佳紧张起来,她攥紧了手绢,心疼道:“真的吗?这可糟了,不行,我们得去把茵茵叫回来!”   张嫂连连点头,“对对,你还得和清钰还有景一说,不要和瑄禾走得太近,不然他们更排斥茵茵了!”   “这……”赵淑佳犹豫道,“他们是兄妹,我怎么能说这话。”   张嫂翻了个白眼,“那你就你能看茵茵受委屈?我看啊,就是她自己在外面过不下去了,所以想把茵茵挤走,自己回来,就和清钰嚼舌根了!”   张嫂话音刚落,电视频道转入新闻节目。   电视台第一个报道的新闻就是最近发生的凶杀案,虽然警方还未公布案情进展,但民众关注度高,已经报道过几轮。   今日的新闻标题与往日不同,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据悉,最近发生于新市的杀人案已有重大突破,市局顾问于今日凌晨抓到本案重大嫌疑人,目前,案件还在审理过程中……”   赵淑佳抬眼看向屏幕。   屏幕上,正巧是打过码的林瑄禾走进警局的照片。   记者还对林瑄禾大夸特夸,“据悉,此次案件的关键线索是警局聘请的顾问林同学发现的,林同学年目前就读于警院,已参与市局多起大案要案的侦破工作,这在警院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赵淑佳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近闹得厉害的凶杀案,是瑄禾帮着破的?”   张嫂也瞠目结舌,“是、是吧?”   林瑄禾怎么就上电视了?!   他们林家,唯一上过一次电视的,也就是林清钰而已,林景一和林茵离上电视这种程度都还差得远,林瑄禾就已经被记者争相报道了?   赵淑佳心头更是复杂。   她是既自豪,又愧疚。   瑄禾是个有能力的好孩子,她却只看一时的长短,她应该给瑄禾更多时间适应新生活的。   结果却把瑄禾逼出家门,唉。   张嫂见势头不妙,再看下去,林瑄禾非得被夸上天不可,她尴尬地转了台,尬笑道:“呵呵,呵呵,最近咱家附近好像总有人盯着,咱们得小心了,呵呵。”   这让她如何开口再劝赵淑佳呦!   过年之前,林瑄禾还要参加最后一次考试。   鉴于她经常往局里跑,滕俊英对她的考试成绩已经不抱希望,总是说着让林瑄禾尽力考就行,大不了他偷偷改一改成绩,好等过了年后,林瑄禾能顺利去局里实习。   考试的结果却让他大为意外,林瑄禾仍旧是铁打不动的第一名,每一门功课都是。   不仅是林瑄禾,连严姿的成绩都进步很大,总分考了班里的第十,已经超过班长了。   滕俊英的眼镜都差点儿惊掉。   林瑄禾天天不上课,都能把基础知识记得如此劳,这得是多大的大天才,才能做到这一点哦?   反正滕俊英是做不到。   他大笔一挥,给林瑄禾评了个最优,林瑄禾成了优秀学生代表,在实习之前,还在全校面前讲了话。   唯一可惜的是,过年期间,她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虽然晏昀抽空给她送了年夜饭来,但自己一个人看着春晚吃年夜饭,还是有些寂寞。   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林瑄禾没法去蹭热闹。   开了春,林瑄禾的实习生涯正式开始。   有郭局长这个后门在,一切都没意外,林瑄禾与严姿顺利进入一队实习。   原本郭局想让严姿去二队的,秦征坚决不同意,他想要看起来聪明一点儿的林瑄禾。   秦征的反对,自然得不到郭局的重视,加上他又被晏昀冷嘲热讽了一通,索性把两个人都丢给一队。   实习第一天,林瑄禾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   为了行动方便,先扎起马尾,再穿牛仔裤和乳白色毛衣,最后穿大衣、披围巾。   她的穿衣风格和在后世一样,不过在田琳几人面前,还是第一次穿得如此成熟。   二人到局里时,田琳就忍不住拿她打趣,“不愧是实习了,看起来都成熟了。”   林瑄禾笑眯眯道:“以后就要请田琳姐多多关照啦。”   “关照是可以,”晏昀单手拿着文件,懒洋洋走过来,扫了林瑄禾一眼,“我们刚过一段时间安生日子,我只求你别再发现什么藏得稀奇古怪的尸体。”   什么水泥挖尸,什么骨质瓷,这丫头的气运好像就是为了凶杀案生的。   可怕。   林瑄禾瘪瘪嘴,“干嘛这样说,我发现你最近对我很有意见哦。”   “哼,”晏昀说,“我跟你又不熟,哪儿能对你有意见,毕竟送手电筒都没我的份。”   林瑄禾发现晏昀小心眼得很。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更何况冷却时间一到,林瑄禾就买好手电筒送给他了。   现在还能记着!   再这样下去,她可不想磕CP了!   队里来了新人,晏昀带着大家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会,接着便正式开始工作。   林瑄禾有了自己的工位,就在田琳旁边,总算不用再去晏昀的办公室凑合。   而且从今往后,她可以正经接触案子了,再也不用考虑什么保密问题,想调什么就调什么,想查什么就查什么。   林瑄禾对现状很满意。   眼下没什么案子,林瑄禾将工位整理了一遍,刚坐下,裴远就走了进来。   林瑄禾抬起手,和裴远打招呼,“怎么才来?”   裴远快步走到工位前坐下,勉强朝林瑄禾笑了笑,“早上就来了,刚刚有点儿事,出去了一趟。”   裴远的反应有些奇怪。   林瑄禾好奇地看向田琳,低声问:“他怎么啦?”   田琳耸耸肩,“这几天都挺怪的,听说是青梅竹马回来了,应该开心才是。”   “青梅竹马?”林瑄禾猜测,“他喜欢青梅竹马,但是被甩了?”   “看着像,反正这几天都挺消沉的,我们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肯说。”   田琳的话音刚落,走廊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时髦的长发女人走进来。   她围着白色的围巾,半张脸被遮住,但仍能看得出她容貌秀丽,皮肤白皙。   女人站在门口,抱歉地哈着腰,“抱歉抱歉,我找裴远,他在吗?”   裴远抬头看去,目光刚触及到女人,神色便慌张起来。   他急忙迎过去,低声问道:“你怎么追进来了?”   冉冬雪手里拎着小巧的皮包,低落道:“我想和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恰好刘法医要进办公室,他不认识冉冬雪,招呼道:“别站在门口,进去说。”   裴远为难了片刻,思来想去,还是把冉冬雪带进去。   田琳笑容满面,那意思不言而喻。   裴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这是冉冬雪,是我的邻居,前几年出国念书了,最近刚回国。”   冉冬雪浅浅笑着,正式朝大家鞠了个躬,“你们好。”   田琳笑道:“我早就听小远提过他的青梅竹马了,没想到长得这般好看,小远,你总藏着掖着做什么?”   “你们误会了,”裴远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们只是邻居而已,真没别的关系。”   闻言,冉冬雪低下头,有些失落。   林瑄禾与严姿一手拿着搪瓷杯,一手拿着苹果啃,愉悦地看八卦。   在裴远否认了二人的关系后,办公室内尴尬地静了两秒钟。   也就是在这两秒钟内,林瑄禾隐约听到了哀怨的哭声。   声音很细,很小,若不是突然安静,几乎察觉不到。   林瑄禾坐直,四处看看,“有人在哭吗?”   “没呀,”严姿说,“好端端的,谁会哭?”   林瑄禾蹙起眉,没心情吃瓜了。   而裴远在田琳的逼迫下,才吞吞吐吐道:“我家和冉家关系好,还有些利益关系,我父母和冬雪的父母都有意结成亲家。”   田琳说:“这是好事啊,你们知根知底,门第相当,双方父母又认可,多好。”   裴远格外尴尬,“你误会了,要和冬雪结婚的人不是我,是我哥,严格来说,冬雪是我的嫂子。”   办公室内所有人都怔住。   就连一贯不怎么喜欢听八卦的晏昀都看了过来。   谁看不出来裴远是喜欢冉冬雪的,怎么就要成叔嫂关系了?   冉冬雪深深地望了一眼裴远,没说什么。   林瑄禾的心思却不在八卦上,她现在很确定,那哭声一直没断过。   她沿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可以肯定,哭声是在办公室里发出来的。   林瑄禾看向冉冬雪。   哭声是在她进来后才有的,她身上有凶器。   林瑄禾的第一反应是冉冬雪身上带毒,但转念一想,若是下毒,毒素要么排出体外,要么残留在死者体内,冉冬雪带在身上的,只是还没毒死人的毒药而已。   她站在一旁,耐心地听田琳几人与冉冬雪聊天。   冉冬雪是来给裴远送盒饭的,说是有些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想让裴远尝尝,刚刚见面忘了交给他。   如此一来,大家看他们二人的目光就更加微妙。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不是裴远单恋冉冬雪,这两人分明是双向暗恋。   终于聊完,林瑄禾笑容满面地走到冉冬雪身边,故意亲昵地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你身上的衣服,都是在国外买的吗?真好看呀,你眼光真好!”   女生之间,聊聊衣服和首饰,总是有共同语言的。   加上林瑄禾长得乖巧,很快赢得冉冬雪的好感,“大部分都是在国外买的,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拜托同学回来的时候捎过来。”   ……   晏昀坐在不远处看着林瑄禾与冉冬雪热聊。   不管怎么看,林瑄禾都像是一个……调戏美女的色鬼。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一眼便能看出,林瑄禾分明是心怀不轨,有其他目的。   ……   这可是裴远喜欢的女生,林瑄禾……不会吧?   晏昀的小心脏有些不稳,他强行冷静下来,拿起一叠文件转移注意力。   这边,林瑄禾完全不知道晏昀的小心思。   她借着和冉冬雪谈论衣服、首饰、皮包的名头,几乎将冉冬雪身上的东西看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可以做凶器的东西。   但林瑄禾可以肯定的是,凶器一定在冉冬雪身上,她靠近冉冬雪时,哭声是最清晰的。   在呜咽声后,还隐隐约约有一句话——“请帮我找找我的头。” 第61章   林瑄禾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又摸了一下。   那声音断断续续,支离破碎,“我的头,我的头在哪里……我要找回我的头。”   林瑄禾的脖子有些痛。   不过在被凶器戏耍多次后, 林瑄禾已经明白, 它们的话不能完全相信的。   譬如说, 匕首丢了把手的部分,它可能要找头。水壶丢了盖子,它可能也是在找头。   至于到底在找什么头, 谁说的清楚?   林瑄禾偷偷敲了敲水泥大宝宝。   作为与凶器沟通的利器,水泥大宝宝今天很不在状态, “小禾禾, 你等会儿, 它们吵架呢,吵得正激烈,我得看一会儿……是大砍刀和圆珠笔在吵哦,大砍刀说要剁了圆珠笔呢!”   林瑄禾:“……”   它们凶器也怪忙的。   林瑄禾不能出声, 没法“批判”爱看热闹的大宝宝。   她只能尽量维持笑容,奉承着冉冬雪, “你的眼光真是好呀,好羡慕你能买到这么多好东西。”   冉冬雪垂眸, 清澈的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笑意,“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买,不过我今天要还要回家陪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可能要先回去了。”   林瑄禾还没找到凶器,有些急。   但再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再找下去,冉冬雪可能会觉得她是变态。   林瑄禾笑着起身送她,“没事就再来玩呦,就像会自己家一样。”   林瑄禾送走冉冬雪。   冉冬雪走路时昂首挺胸,双肩平直,一看便知教养极好。   啪嗒啪嗒的走路声和哀怨声一起传来,“我……的……头……”   林瑄禾:“……”   其实在没人的走廊上,听到这么一嗓子,还是挺慎人的。   林瑄禾确定自己没有看到凶器。   明明已经检查过一遍,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凶器的声音,却没能发现它,实在古怪得很。   冉冬雪一走,林瑄禾就捧着笔记本走到裴远面前,“裴远,冉冬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以后接触什么过什么人,她在国内的朋友都有谁,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异常……”   一连串问题抛出去,却没人回应。   林瑄禾抬头看去,发现一屋子人都傻乎乎地看着她。   反常,太反常了。   田琳试探道:“瑄禾你……很喜欢冬雪?”   裴远难得露出不悦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审犯人。”   “你就告诉她吧,”晏昀仰靠在座椅上,长腿交叠,搭在桌子边缘,悠闲得很,“马上她就能给你挖出尸体来,我们很快又能过上充实的生活了。”   林瑄禾:“……”   这也不是她想的哦。   她正要反驳,办公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办公室内唯二的红色电话,吞了吞口水。   裴远嘴角抽了抽,“不会吧?”   田琳故作镇定,“想什么呢,哪有这么巧,说不定是郭局打来的电话,催我们去开会。”   田琳笑着接起电话,哭着放下的。   “晏队,河里捞起一具裸体女尸,得出警了。”   晏昀眼皮跳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裸体?”   田琳点点头,“具体情况,还要过去再看。”   晏昀锁起眉,迅速起身,“叫上老刘和小李,现在就去。”   局里的警车不多,晏昀调了两辆走。   林瑄禾与田琳坐在后一辆车,回忆起方才晏昀的反应,林瑄禾觉得有些奇怪,“晏队好像对裸尸特别敏感。”   “是啊,”田琳说,“他一直都这样。”   “为什么呀?裸尸有什么特别的吗?”   田琳讶异道:“他没和你说过吗?就是七年前的案子,市里失踪了很多女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有人把女孩儿们的衣服摆出来了,而且是整理好了,看着就像穿在人身上。这个案子挺轰动的,至今没破,晏队的一个朋友,就是其中一人。”   林瑄禾惊讶道:“晏队的朋友也失踪了?”   “好像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我说了你别生气,可能是女朋友吧,”田琳说,“当时晏队还在念书,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他一直记挂着案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什么线索。”   破案是有黄金时间的,时间越久,线索被破坏的可能性就更大。   七年前的技术还不如现在,能提取的线索非常有限。   案子拖了这么久,再想侦破,着实困难。   不过……   林瑄禾奇怪道:“田琳姐,我为什么要生气呀。”   “恩?你和晏队不是……”   林瑄禾眨巴眨巴眼。   田琳偷笑一声,伸出手指捅了捅她的腰,“你就别装了,过年的时候,晏队还特意给你去送年夜饭,不是吗?”   是有这么回事,但……   林瑄禾明白过来了,“你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没有没有,没这回事。”   她还磕着CP呢,怎么这绯闻传到她身上来了?   “没有嘛?”田琳挺惊讶,“我还以为晏队终于开窍了,和你表白了呢。”   林瑄禾很惊悚,“他和你说,他喜欢我?!”   “不是呀,”田琳笑道,“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嘛,晏队多照顾你。”   林瑄禾松口气,“是因为我哥吧,他和我哥是好朋友,可能就会多照顾一下朋友的妹妹。”   田琳拧拧眉,很怀疑。   真就只是想照顾朋友的妹妹?   不是吧,晏队连林清钰都不怎么照顾呢。   听了田琳的话,林瑄禾的心思也有些乱。   大约是和晏昀吵闹久了,林瑄禾还总喜欢看晏昀和林清钰拌嘴,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晏昀啊,真的是个很好的……工具人呢。   对她也很好。   四十分钟后,警车才驶到捞尸现场。   尸体顺着河流漂到市郊,途径一座石桥时被卡住。   附近几乎没有人家,完全是原生态的环境。   河岸两旁杂草丛生,云彩飘得很低,现场围着五六个人。   晏昀大步走进去,派出所的所长迎上来,“晏队,可算把你盼来了,你快看看,实在是太古怪了,死者没穿衣服,恐怕是刑事案件。”   女尸已经被打捞上岸,就放在河岸边。   考虑到有远处村子的人在围观,所长给女尸盖了件衣服。   林瑄禾扫了一眼女尸,确定死者年纪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不出意外,是机械性窒息死。   林瑄禾蹲在女尸旁,试图从她脖颈处的勒痕找出破绽,判断凶器。   严姿跟在最后,她深吸几口气,鼓足勇气走上前,这次没再躲到林瑄禾身后。   严姿问:“凶器是什么?”   “有花纹,没有遗漏任何纤维,”林瑄禾思忖着,“不是普通的绳子,但是什么绳子会形成这种纹路?这应该是编制好的绳子,而且比一般的绳子粗。”   “这样哦,附近可能会找到凶器吗?”   林瑄禾抬头看向四周,“尸体是顺着河流漂下来的,得先验尸,确定死亡时间,再结合水流速度判断起始位置。不过她是被卡在桥下的,不知被卡了多久,判断起来恐怕有些困难。”   刘法医拎着勘测箱走过来,一见林瑄禾就乐呵呵道:“怎么样,要不要干脆直接来当法医算了,我看你很有天赋。”   林瑄禾笑笑,“我还是算了,队里都有您了,不需要我啦。”   严姿挺惊讶的,她小声问道:“瑄禾,法医学的知识你也学过吗?”   林瑄禾解释,“看过相关的书而已,只知道皮毛。”   “可不仅仅是皮毛,”刘法医说,“基础知识掌握得可牢了,比我带的实习生强!”   严姿更是惊讶。   瑄禾的优秀,好像都没有尽头呢。   她要好好和瑄禾学习,做一个称职的警员,不给爸爸和爷爷丢脸!   刘法医粗略检查一番,很快得出结论,“估摸着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了,就时间推算,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吧。有被性/侵的痕迹,另外,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尸体上甚至没有特殊的伤疤,也未做过手术。”   刘法医的话一说出口,气氛便有些沉重。   严姿不懂,她小声问林瑄禾,“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现在没有线索可以证明尸源,”林瑄禾也叹口气,“如果找不到尸源,破案的难度会很大,只能回去碰碰运气,看看死者的家属是不是已经报案了。”   若女孩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好,还有人惦记着。   万一是什么边缘工作者,身边没有亲人,上班的舞厅也不会管她们的死活,根本不会有人报案。   若是如此,再想破案,就难多了。   晏昀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偏头看向所长,“谁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什么情况?”   “附近的村民,”所长朝一个身材干瘦的黑矮男人招招手,“你来给晏队说说当时的情况。”   男人小跑着过来。   他似乎有些怕晏昀,点头哈腰半晌,才赔笑道:“我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里,今天早上驮着我女儿想去城里买点儿东西,路过这边时,就看到她躺在河上了。”   晏昀指了指桥,“桥下面?”   “对对,”男人连连点头,“可吓人了,白花花的,我女儿差点儿被吓晕。我以为是谁在这里游泳,壮着胆子下来,才发现人是不动的。警官,我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作孽呦!”   晏昀没有回答,而是问:“你看她眼熟吗,会不会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没见过,从来都没见过,你看她细皮嫩肉的,长得还白,一看就是城里的姑娘嘛!”   男人说得没错,这河的上游经过新市。   如果女孩是从上游一路漂下来的,城里人多眼杂,想找到尸源,就真的很难了。 第62章   在晏昀的安排下, 后续工作陆续展开。   刘法医将尸体运回局里进行解剖,小李勘察现场,裴远去查附近的村民和第一发现人。   林瑄禾原本是该和晏昀一起回局里的,但她不肯走。   她想看看, 现场会不会留下凶器。   林瑄禾不走, 严姿吞吞吐吐的也不想走。   幸好晏昀不在意这些, “行,你们跟着小李,严姿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就让那死丫头……我是说林警官,让她教你。”   死丫头瞪了他一眼, “亏田琳姐还说你对我看, 看看, 让大家都来看看!”   晏昀竟没立刻反驳回去。   他抄着口袋,漫不经心扫了林瑄禾一眼,才说:“你在河边走,小心一心, 万一掉进去,我怕你的小短腿扑腾不过来。”   说完, 晏昀朝车上走去,不理会她了。   林瑄禾:“!”   他可真是贴心呢!   “呸, ”林瑄禾低声唾弃,“天要是塌了,先砸死晏昀。”   严姿被二人的反应逗笑,“还真和田琳姐说的一样, 瑄禾,我忽然觉得你们很配哦。”   “哈?”林瑄禾不可置信道, “男朋友,都得是尊重女性、三观一致、温柔体贴、随叫随到的,晏昀?”   严姿抱着膝盖,蹲在她旁边睁着大眼努力看她,“晏队挺符合的啊。”   林瑄禾:“他符合?他符合?!他……”   ……   好像还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点了。   虽然和温柔无关,但还是挺体贴的。   林瑄禾要疯了。   她板起脸,义正言辞,“小美女尸骨未寒,你还有闲心管这种事?我们可是警员,警员!”   严姿吐吐舌,“不说了不说了,你留下来,是有什么线索?”   想起案子,林瑄禾心情有些沉重。   死者的状态,充满了性/暗示。   这是林瑄禾最不愿看到的。   “准确地说,是希望有什么线索吧,”林瑄禾祈祷着,“希望李哥能发现一些线索。”   可没过多久,小李就带来了最差的消息,“尸体真就是漂过来的,这边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老刘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他背起勘测箱,准备打道回府。   林瑄禾依然没动。   严姿拽拽林瑄禾,“瑄禾,咱们也走吧?”   林瑄禾依依不舍地看着河岸。   临走前,她不甘心地喊了一句,“真的没人想和我谈谈吗?我很健谈的。”   严姿:“……”   小李嘀咕道:“是不是被晏昀气傻了?这可不行,瑄禾可是我们队的吉祥物,我得叮嘱晏昀,不能再欺负瑄禾了。”   前不久,整个一队全票同意认命林瑄禾为队里的吉祥物。   只不过是发现尸体的吉祥物而已。   有林瑄禾的地方,就有尸体,没得跑。   河岸边没“人”回应林瑄禾。   想来也是,死者只是漂到这里,河里又没捞出其他东西,肯定不会有凶器。   想找到这起案子的凶器,看来只能先去查明尸源了。   林瑄禾随警车回到局里。   让她意外的是,晏昀这边的进展也不顺利,真的没人报失踪案。   晏昀正欲发协查通报,向社会征集线索。   往常局里也会和报社有合作,会在报纸上刊登相关消息。   晏昀拿起电话后,号码拨了一半,却又改了主意,他放下话筒重新拿起来,拨了不一样的号码。   林瑄禾是与陈旭晖一起到的警局。   见到陈旭晖,林瑄禾有些惊讶。   自从她帮陈旭晖给了褚秀英一些钱后,她就没再和他联络过了。   陈旭晖笑着解释,“是晏队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对了,崔媛也来了,你还记得她吗?”   林瑄禾记得,是那个不太友好的记者。   林瑄禾刚想问崔媛在哪里,就听到晏昀办公室传来骚动声,她和陈旭晖一起走过去,只见崔媛正端着茶水追在晏昀身后,好像晏昀才是这里的客人。   陈旭晖没看懂,“你们这是?”   晏昀板着脸,不太友好,“陈旭晖,你什么情况,我让你过来,你怎么还多带个人?下次别想合作!”   陈旭晖无奈道:“没办法,崔媛一定要过来,她想采访你。”   林瑄禾明白了。   的确,晏昀也是个很好的采访对象,他当初念书时,也是很有名气的。   崔媛还真是为了能拿到采访,不择手段。   陈旭晖还惦记着协查通报,走上前拉住崔媛,说道:“主编已经这件事了,他很乐意腾出位置,你应该不想惹主编生气。”   不知是不是林瑄禾的错觉,她总觉得陈旭晖与崔媛说话时,态度有些冷淡。   崔媛无奈,只能暂且放弃。   陈旭晖拉着她离开。   经过林瑄禾时,崔媛不自觉地看了林瑄禾一眼,然后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   在工作上,林瑄禾似乎比她要成功,这让崔媛无法接受。   她拼命努力工作,她才该获得成功才是,可直到现在,她甚至还排在陈旭晖后面。   崔媛不甘心。   等二人走远,林瑄禾吐口气,走进办公室,大辣辣地坐下,“怎么把陈旭晖叫过来了?”   “你不是也觉得他很奇怪吗,上次在抓楚良以前,你难道没怀疑过他?”晏昀关好办公室的门,“叫他过来,多接触接触,看看反应,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难为晏昀还记得这件事。   可惜直到现在,陈旭晖都没什么错处被抓到。   尸检结果是在林瑄禾回来后的两个小时内出来的,结果也不太乐观。   “死者的年龄在25岁左右,没有固定的性/伴侣,□□撕裂,伤口是新的,可以排除是边缘工作者。”刘法医翻看着解剖时助理做的记录,“死因和死亡时间都说过了,没有什么差别,死亡世界大概在昨天下午六点到七点之间。”   “死者身上有少许约束伤,另外,凶手在抛尸之前,曾给尸体沐浴过,尸体身上还残留有香皂的味道。凶手小心地清理了尸体,尸体上没能提取到精/液。”   听到凶手特意给尸体沐浴过,林瑄禾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这不像是在打扫现场,倒更像是一种仪式感。   林瑄禾问:“我能再去看看尸体吗?”   刘法医说:“当然可以,随时去看。”   晏昀抬眸看过来,“去冷库?我也去。”   尸体存放在殡改站的冷库,得到刘法医的允许后,林瑄禾与晏昀一起来到冷库。   每一个小格子都放着一具尸体,殡改站的工作人员按照序号抽出其中一间格子,“就是这个,刚放进来的。”   林瑄禾低头看去。   放进冷库后,女孩的腐败速度大大降低,眼下依然美丽的。   虽留着短发,却依然很有女人味,放在男人堆里,应该很吸引眼球。   林瑄禾戴好手套,轻轻触摸女孩的肌肤。   就如刘法医所说,虽然女孩身上曾沾了些水草之类的杂物,但依然能看出凶手在抛尸之前,是将她仔仔细细清理过的。   看过尸体,林瑄禾的心情更加沉重。   晏昀抱着臂,漫不经心跟在她身后,见她有反应,问道:“发现什么了?”   “恐怕这只是个开始。”林瑄禾看向晏昀,“说不定过几天还会有其他案件。”   晏昀:“……”   所以说,他就不喜欢听林瑄禾说话。   晏昀问:“你特意来看尸体,就是想验证这一点?”   林瑄禾点头,“太有仪式感了,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寻常人抛尸,只会考虑如何毁灭证据,怎么会考虑仪式感?将尸体漂浮在河流上,或许有什么其他寓意。”   晏昀已经快习惯林瑄禾“大放厥词”了。   反正她每次放的都挺准,自打她来队里,犯罪率可高了不少。   晏昀说:“她呢,你是怎么考虑的?”   “她?死者吗?还是要先查出她的沈棻才行啊。”   晏昀却摇摇头,“我说的是冉冬雪。”   林瑄禾险些忘了这个人。   “你今天是在怀疑她吧?冉冬雪刚回国,有什么问题?”   林瑄禾解释不出来。   她总不能说,听到冉冬雪身上有凶器在找自己的头吧?   林瑄禾赔笑道:“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会打我吗?”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瑄禾硬着头皮说道:“真的是直觉,所以我就想多问几句……对了,如果今天查不到尸源的话,我们请裴远和冉冬雪吃饭吧!”   她也好找个机会问问凶器,“头”到底丢在哪里了。   要问就只能今天去问,最好还要赶在冉冬雪没回家之前,否则她放下凶器,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晏昀眼皮跳了两跳,“你觉得我会陪着你无理取闹?”   林瑄禾沉思道:“选哪个饭馆呢?是咱们常去的那家福林饭店,还是尚诚饭店好呀?”   晏昀:“福林比较好吃……我答应要去了吗?!”   直到下班时间,局里都没搜集到什么有效线索,案子只能暂且搁置。   林瑄禾已经提前和裴远打过招呼,裴远说冉冬雪和父母一起去和图书馆,还没来得及回家。   一到下班的点儿,林瑄禾就拉着晏昀和裴远匆匆往外走。   她已经和水泥大宝宝说好了,只要冉冬雪还没放下凶器,就一定要问出对方的身份!   吃饭的地方就定在福林饭馆,晏昀骑自行车驮着林瑄禾过去。   冉冬雪直接在饭馆门口等。   三人抵达福林门前,林瑄禾跳下车,正要和冉冬雪打招呼,神色忽然大变。   冉冬雪竟然换了衣服!   林瑄禾看着冉冬雪身上的黑色大衣,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你不是还没回家……”   冉冬雪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大衣,微微一笑,“今天在百货大楼买的,正好遇到合适的,旧衣服给我妈,让她拿回家了。”   林瑄禾:“……”   如果冉冬雪已经换了衣服,凶器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回家了?!   糟了糟了,再想找到凶器,可能不容易!   林瑄禾正想找个借口去冉冬雪家,那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再度传来,“头,我的头,你找到我的头了吗?” 第63章   福林饭店的正门旁是两扇大窗户, 暖烘烘的灯光从窗户里映出来,照亮门前的石板路。   坦白说,现在这副场景,还是很温馨的。   如果没有这“找头”的声音, 就更温馨了。   林瑄禾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总之, 它只念叨着这一句话,而且始终用那种鬼片电影的语气絮叨。   得亏林瑄禾胆子大,不然一直处于“鬼片”之中, 吓也要吓死。   水泥大宝宝就吓得瑟瑟发抖,“呜呜呜, 小禾禾, 宝宝害怕, 宝宝不敢和它说话。”   不知名凶器头一回发出其他音调,“咦,你是来帮我找头的吗?”   水泥大宝宝:“……”   哇,想哭。   它只是个纯良无害的可怜小水泥, 为什么要经历这种恐怖的事情?!   晏昀已经张罗着带着大家走进饭店。   虽然林瑄禾很想要个包间,但是很可惜, 他们只有四个人,店家不乐意。   林瑄禾只好尽量选角落的位置坐下, 但周围几桌喝得热火朝天,还是有些吵。   坐下时,林瑄禾默默坐到冉冬雪旁边。   水泥大宝宝的哭声更大了,“哇, 它会吃了我的,它会吃了宝宝!”   林瑄禾保持着乖巧的笑容, 假装无事发生。   裴远:“……,?”   他以为坐在冬雪旁边的会是他哦?   晏昀把裴远拉到自己身边,按着坐下,“抓紧时间坐,怎么磨磨唧唧的。”   裴远:“……,是我磨叽吗?啊?好吧,对不起,我下次会快一点。”   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呢?   林瑄禾把菜单交给冉冬雪,笑眯眯道:“这家店我们常来吃,裴远也很喜欢,所以想让你尝尝。”   冉冬雪礼貌地笑笑,接过去。   林瑄禾觉得该找个话题聊一聊,才不会太尴尬,她也好见缝插针地找凶器。   可她又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偷偷踹了对面的晏昀一脚。   晏昀:“噗。”   裴远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晏昀瞪了林瑄禾一眼,然后说,“可能是被蚊子咬了,有点儿疼。”   裴远:“啊?这个季节有蚊子?”   温度明明已经降下来了,冉冬雪都开始穿大衣了。   晏昀一本正经道:“有,这两年从其他地方传进来的,听说是国外的品种,心狠手辣,最好不要招惹她,否则就要被咬。她吸血,可不是像普通蚊子那样只吸一点儿,她能喝光你的血,得小心。”   裴远吓了一跳,忙说:“那得点上蚊香,我家还有从野牛牌的蚊香,回头我带几个来队里。”   大蚊子皱皱眉,对晏昀找的话题不太满意。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想到冉冬雪和裴路的婚事。   林瑄禾轻咳一声,先朝晏昀使了个眼色,然后故作轻松地问道:“冬雪姐姐,你和裴路是两情相悦吗?什么时候结婚呀。”   裴远低了低头,不吭声了。   晏昀帮腔道:“听裴远说,你这次回来就要和裴路结婚?裴路这人真挺厉害的,有前途。咳,我们和裴路也算是朋友,你们的事我们都挺……好奇的,以前没听说你俩在谈恋爱,太突然了。”   晏昀揣着手坐好,摆出一副热衷于听八卦的架势。   裴远更是难堪,他尴尬道:“晏队,这事还是先别……”   话未说完,晏昀凉飕飕的目光投了过去。   裴远干笑一声,“说,说,现在就说。”   冉冬雪眼底略有失落,她勉强牵牵唇,说:“我和裴路哥不是很熟悉,我小时候和裴远一起玩的比较多,我们结婚……”   她看了裴远一眼,才缓缓说道:“是家里的意思。”   趁着冉冬雪和晏昀聊天,林瑄禾淡定地把手揣进口袋,捏了水泥大宝宝。   水泥大宝宝身体未动,心在发抖,“呜,小禾禾,真的要和它搭话吗?它太可怕了,吓死水泥了。”   从林瑄禾坐下后,那凶器的呜咽声就没断过。   跟勾魂似的,一直在喊,“头,头……我的头!”   林瑄禾身旁仿佛坐着一个鬼,随时都会和僵尸一样跳起来。   林瑄禾又敲了它一下。   她可是牺牲晏昀换来的机会,必须珍惜!   水泥大宝宝只好委屈地开口,“你别嚎了,我帮你找头,你的头长什么样?”   那声音忽然停下。   静了三四秒钟,它才用微弱的气息问道:“你……能找到我的头?”   水泥大宝宝硬着头皮问:“你先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丢了头的,它是在哪里丢的,还有,你到底是谁,你和这个美女姐姐是什么关系?”   跟在林瑄禾身边久了,水泥大宝宝对要问的问题一清二楚。   那凶器听到这些问题,却沉默了。   水泥大宝宝等了一会儿,耐心不足,催促道:“你快回答呀,不然我怎么替你找头?”   凶器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   “?!”   凶器说:“我只想找到我的头,呜呜呜。”   它说几句话便开始哭,哭声还格外奇怪,一抽一抽的,像是鬼快抽过去了。   刺耳的声音听得林瑄禾微微皱眉。   冉冬雪已经谈到她和裴路的“过去”。   见林瑄禾蹙眉,冉冬雪小心翼翼问道:“瑄禾不愿意听,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林瑄禾回过神,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   林瑄禾的小脑瓜迅速转起来,胡编乱造道:“我只是觉得结婚的话,还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毕竟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互相不了解就在一起了,以后难免会吵架。”   “这倒是,”冉冬雪落寞道,“可惜……”   她看向裴远欲言又止。   林瑄禾瞧出些门道来。   就冉冬雪的反应,还能说裴远是单恋?他们肯定是互相喜欢彼此的。   林瑄禾给裴远使了个眼色。   裴远会意,忙安慰道:“冬雪,你放心,你这么优秀,我哥肯定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好。”   林瑄禾:“……”   晏昀:“……”   有的时候,直男的事真的不能多管,会长结节。   当着冉冬雪的面儿,林瑄禾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她委婉道:“裴远,但是冬雪不一定喜欢裴路。她刚刚不是说了吗,裴路和她不同岁,他不是在学校住宿,就是去部队当兵,她不了解他。”   裴远点点头,“我听到了,所以我告诉她,我哥是个好人,肯定会好好对她。”   林瑄禾:“……”   有些直男得不到幸福是有原因的。   林瑄禾不想理会裴远,她专心听起大宝宝和凶器的对话来。   凶器见大宝宝似乎无法帮忙自己,再一次哭嚎起来,“呜呜呜,我要见我的头,我要见它,我要见我的头……”   水泥大宝宝焦急道:“你得先说出些信息来,我们才能帮你找头啊,这个美女姐姐到底用你去杀谁了?”   凶器:“头,我的头……”   水泥大宝宝:“……”   它头一回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招人喜欢的凶器,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一问三不知的凶器,实在太给它们凶器丢人了!   林瑄禾叹口气。   她厚着脸皮把冉冬雪请回来,却什么线索都没问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冉冬雪是随时把这凶器带在身上的。   冉冬雪刚刚回国,她究竟会杀什么人?   至于裴远……   裴远的意思是,冉冬雪从未与人结过仇,就连红脸都没有,是不会与人结怨的。   从动机上,找不到冉冬雪可能会杀害的人。   林瑄禾忧心忡忡,不知该不该提醒裴远离冉冬雪远一些。   不管怎么说,裴远毕竟是冉冬雪的青梅竹马,应该不至于?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水泥大宝宝问得口干舌燥,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窝囊凶器除了会哭喊着找它的头外,其他的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林瑄禾闷闷不乐的去找老板结账。   账单是手写的,她正要把价格对一遍,晏昀走过来,抽走账单看了一眼,从钱夹里抽出钱来交给老板。   林瑄禾兴致不高,低落道:“说好的我请你们的。”   “算了,目的没达成,不开心吧?”晏昀瞥了她一眼,很嘚瑟,“活该,谁让你话都不说清楚。”   晏昀其实不知道林瑄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他看得出来,林瑄禾现在很怀疑冉冬雪。   这事看起来挺难以置信的,冉冬雪刚刚回国,好端端的,林瑄禾没有怀疑她的理由。   不过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她应该有自己的苦衷。   别人不想说的事情,晏昀不会多问。   犯人除外。   被晏昀刺挠了几句,林瑄禾的心情反倒好了些许。   现在毕竟没发现尸体,系统也没有发放新的任务,她尽力了,还是先管好河里女尸案好了。   四个人一起走出饭馆。   晏昀要送林瑄禾回家,他们四个人还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途径一个小广场时,林瑄禾看到一些爷爷奶奶在跳舞。   和后世的广场舞很像,只不过他们跳的不是广场舞,而是交谊舞。   冉冬雪冷不丁说道:“真好,安安稳稳生活到老,老了还能结伴出来跳舞,他们应该是真心对待彼此的吧?”   裴远宽慰道:“冬雪,你和我哥也会相互扶持到老的。”   林瑄禾真想捂住裴远的嘴。   她无奈地瞪了裴远一眼。   裴远茫然地摸摸脑袋,“晏队,瑄禾今天的心情看着不太好,你得罪她了?”   晏昀也白了裴远一眼,懒得搭理他。   裴远:“?”   这俩人都是怎么了?   裴远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冉冬雪苦笑一声,抿起唇。   林瑄禾也不藏着了,意味深长道:“你知道就好。”   裴远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郑重道:“对不起啊冬雪,是我说错了……这话我不该和你说,应该和我哥说,你放心,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去打他!”   林瑄禾:“……”   头疼总是来得很突然。   快走到裴远家的胡同时,四人遇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是冉冬雪的朋友,她笑盈盈地招招手,“冬雪,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冉冬雪笑道:“和朋友们去吃了个饭。晏队,林警官,这是我的朋友郑娟,就住在附近。”   郑娟走到冉冬雪身旁,挽住后者的胳膊。   她先是笑着看了裴远一眼,接着看向晏昀,“呀,晏队长长得好帅。”   晏昀客气道:“你好。”   裴远朝她使了个眼色,“杜鹃,你别乱说,晏队有对象了。”   杜鹃看向林瑄禾,恍然大悟,“林警官长得也真好看诶,裴远,进你们队是有外貌的要求吗?怎么长得都这么好看。”   林瑄禾还沉浸在裴远的话中。   晏昀有对象了?   恩?怎么没人通知她?   要是有对象了,以后她不就不能磕CP了吗?   冉冬雪遇到了朋友,自然不便继续和他们一起走,晏昀索性提前和他们道别。   他就这林瑄禾的衣角离开,林瑄禾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舍不得冉冬雪身上的凶器。   就在晏昀把林瑄禾拽了两米远时,林瑄禾冷不丁又听到哭包凶器的声音,它说:“呀,你也在找头呀?”   林瑄禾怔住。   她抓住晏昀的手,屏息凝神地看过去。   周遭静了两秒钟,林瑄禾听到有完全不同的声音回复道:“是啊!哪个挨千刀的把我的头拿走了?现在这个头,一点儿都不舒服,我该去哪找我的头?”   林瑄禾:“……”   凶器不止一个。   再往家里走时,林瑄禾一路都是沉默的。   没法不沉默,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在杜鹃来之前,林瑄禾绝对没有听到另一个凶器的声音,而冉冬雪身上的凶器,也是刚发现另一凶器的样子。   凶器大概率就在杜鹃身上。   今天一整天,事情都有些玄妙。   她偶然遇到冉冬雪,听到她身上有凶器在说话。   接着又偶然遇到冉冬雪的朋友,又听到她朋友身上也有凶器在说话。   ……   两位女侠?   凶器是唯一的,如果出现两个凶器,起码说明死者有两人。   冉冬雪和杜鹃究竟谁是凶手,亦或是两个人都是?   林瑄禾重重地叹口气。   晏昀已经盯着林瑄禾看了好半晌了。   他瞧出她有些颓废,所以一直没打扰。   眼见马上就要到林瑄禾的家,晏昀不得不问道:“你在怀疑什么,方便说吗?”   林瑄禾回过神,余光扫到晏昀后,浮动不安的心安稳许多。   她苦着脸说:“也没什么,等等再说吧,说不定死者就自己跑出来了。”   晏昀:“……”   又在绞尽脑汁找尸体了。   林瑄禾真是为新市的治安做出了巨大贡献,应当荣获寻尸第一人。   二人走到楼下,坐在楼梯口聊天的两个婆婆朝林瑄禾笑道:“神探回来啦。”   林瑄禾住的楼里,有很多都是警员或是警员的家属,林瑄禾的名字早已传遍整个系统。   谁见了林瑄禾都要热情地打招呼,毕竟他们都敬佩能破案的人。   但没一个人愿意和林瑄禾握手,据说是怕沾染上“经常发现尸体”的运气。   这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林瑄禾摆出笑容,一一回应,“张奶奶,李奶奶,还不会去休息呀。”   “马上就上去了,”两个奶奶偷偷看晏昀,“小晏又来送了,真不错。”   晏昀很客气,“顺路。”   奶奶们笑得意味深长。   林瑄禾再傻,都看出她们为什么笑了,她赔笑道:“我们队长比较负责。”   说完,她把晏昀拉到一旁,说:“我们还是注意一点儿得好,保持距离,不然她们该误会了。”   晏昀无所谓,“随你。”   林瑄禾又说:“你要不要上楼吃点儿东西再走,我看你今晚好像没吃什么。”   晏昀:“……”   这距离可真远啊。   晏昀挑了挑眉,敲了下林瑄禾的脑袋,“一天到晚邀请男人进你家,真不怕被误会,走了。”   林瑄禾撇撇嘴。   邻里关系近亲的确挺温馨的,但私密性是真差。   像是后世的城市,一栋楼里生活十年,邻居之间可能都互相不认得。   林瑄禾只好自己上楼。   其实她是想让晏昀陪小黑猫玩一会儿的,小黑好像很喜欢晏昀,每次晏昀去了,它都往晏昀身上爬。   晏昀估摸着也挺喜欢小黑的,每次都一动不动任由小黑蹂躏。   陪玩跑了,可惜了。   林瑄禾上楼时,身后又跟上来一个人。   她没放在心上,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惊愕地停下。   那人走路的节奏很慢,又走了两步,才察觉到林瑄禾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一怔,惊讶道:“你怎么……”   林瑄禾看着背着公事包的陈旭晖,实在没法认为这是巧合。   她尽量放松道:“你住在这里?太巧了。”   “是住在这,不过……”陈旭晖说,“我上次不是给你写了纸条吗,你……看都没看?”   林瑄禾:“……”   查到楚良后,林瑄禾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   林瑄禾干笑一声,“最近太忙了,恩,太忙了。”   陈旭晖陪着她笑,“只是太忙了呀,行,我相信你。”   他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绝不相信。   林瑄禾给陈旭晖让开路,两人并排往楼上走。   他们在不同楼层,陈旭晖家在六楼,楼层更高些。   林瑄禾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会搬到这里?”   “这边离我单位比较近,刚好有朋友空了套房子,就搬过来了,”陈旭晖解释道,“不过应该住不了多久,我还是想自己买一套小房子住。”   林瑄禾右眼皮猛跳了两下。   陈旭晖说的是实话?看来她还是得密切关注他才行,总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她的周围,还真是危机重重。   一连两日,都没有河中女尸的线索。   她好像消失在大众视野中似的,无人过问。   林瑄禾一直心神不宁的。   她这两日又想办法去见了冉冬雪和杜鹃,每一次见面,她都能听到哀嚎声。   若她们二人待在一起,那便是“找头之歌”的二重唱。   两只“鬼”在耳边嚎叫,滋味真是酸爽。   林瑄禾只能初步判断,两个凶器或许是同一类东西,而且冉冬雪和杜鹃时时刻刻都要把它们带在身上,应该是必需品。   譬如是胸衣的钢圈?若是削尖了,或许能杀人。   可这种东西直接换新的旧好了,哪会有人整日把凶器带在身上。   头一次,林瑄禾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第三日下午,队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河边又发现了第二具裸体女尸,与上一次捞起女尸的位置相同,都在桥边。   只不过这一次,女尸不是从上游漂下来的,而是直接被凶手放到此处。   林瑄禾几人赶到现场,民警已经将现场控制住。   这一次,闹出的动静更大,围观的村民更多。   有许多人都是在听说连续发生两起案子后,特意从家里跑过来的,离着四五公里的也都赶过来了。   所长一直在用手绢擦虚汗,“晏队,这次是真不行了,连续两次,还是在同一位置,凶手是在挑衅我们警方,我怕上级知道了……”   林瑄禾没有听所长的絮叨。   她走到尸体旁边,仔细观察起来。   眼前的死者,依然只有二十多岁,短发,容貌一般。   她和上一个死者有很大的不同。   第一个死者的身体洁白无瑕,几乎没受什么苦。   但第二名死者不同,她身上有许多伤痕,包括烟头的烫伤、皮鞭地抽打伤,还有小刀的划伤。   就连她的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直到离世都没能愈合。   凶手对她似乎充满恨意。   为什么要殴打第二名死者,她才是凶手真正想要杀害的人?   严姿完全看不懂这起案子,她一直在旁边记笔记。   裴远看了一圈,猜测道:“会不会是模仿犯案,如果是真凶,应该放到河里漂下来吧?”   严姿恍然大悟,“难怪这起案子和上一起案子看着不太一样,裴远师兄,你好聪明。”   林瑄禾没吭声。   裴远本来还被夸得挺开心,一看林瑄禾不说话,他就又紧张了。   不管他怎么想,还是林瑄禾说的更准,“瑄禾,你怎么看?”   林瑄禾站起身,看向裴远,笃定道:“凶手是同一人,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第64章   裴远说:“可你不是说过, 凶手曾给第一名死者清洗过身体才抛尸,而且第一个死者没有被虐待。”   “凶手也给这具尸体清洗过,她身上也有香皂的味道,和第一个死者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而且我怀疑凶手还加了其他东西, 留香更持久。有一点……香水的感觉, 但是很淡, 不浓。”   外人有可能知道捞起尸体的地点,亦或是发现尸体时的状态,但绝不可能知道香皂一事。   裴远蹲在死者身边闻了很久, 差点儿连香皂味儿都没闻出来。   还是严姿仔细闻过后,说道:“真的诶, 好像是香皂和香水融合在一起了, 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香水。”   林瑄禾不太用香水, 更不了解现在的香水牌子,她甚至连味道都分不清,更不懂什么前调中调后调。   严姿知道林瑄禾以前不舍得买香水,主动说道:“我平时挺关注香水, 我去把这瓶香水找出来好了。”   裴远又问:“可凶手为什么改变抛尸方式,怎么不从上流再放下来。”   林瑄禾拧眉看向四周, “也许凶手并不执着于在河里抛尸,他把尸体放到这里, 八成是在挑衅我们,也有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只能继续查了。再就是……如果再抛尸到河里,抛尸点就进一步锁定了, 凶手的住处,或许就在抛尸点附近?”   这两日, 河流的速度是一致的。   若尸体没有被挂住,就不会停在桥边,经过仔细,抛尸点会进一步缩小。   正说着,刘法医和小李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最近真的是好忙,不过你们算是解救我了。”   “怎么了?”   “一个伤情鉴定,家属来闹事,非说我收人家的礼了,”刘法医吐槽道,“我跟他解释了好几遍,普通人认定的轻伤,和鉴伤时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我都把文件拿出来给他看了,都不行,就一口咬定我收礼。”   吐槽完,他蹲在尸体边,惊讶道:“已经死了很久了啊,不是刚死的?”   严姿对法医学一窍不通。   她不敢问刘法医,便偷偷拽了下林瑄禾,“死了多久了呀?”   “你看,已经能开局从腐败静脉网了,身上还出现了蝇蛆,死了大概有两天了,”林瑄禾边说边摇头,“但是太奇怪了,凶手为什么不立刻抛尸?要等到两天以后?”   “现在的问题还不是抛尸时间,”刘法医大体检查过尸体后,苦笑道,“这具尸体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我查过了,她没做过牙、没做过手术,想找到尸源,还是只能看运气。”   他们的运气不太好,第一名死者的身份就没能查到。   气氛有些沉闷。   应付完所长的晏昀走过来,“没办法,只能继续找了,先发协查通报,再拿着照片挨家挨户问,只要她们是在新市里生活,早晚有一天能找到。”   回到新市,林瑄禾拿着处理好的照片和严姿一起去走访群众。   照片已经下发到各个派出所,尽可能的把消息放了出去,但一直没有线索,就只能采取这种最原始的方法。   林瑄禾与严姿一队,在她们分到的片区里挨家挨户的走。   主要是走访一些商户,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长相类似的客人。   她们在外跑了一个下午,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却一无所获。   林瑄禾只能先和严姿一起去了家面店,每个人都点了一碗打卤面。   林瑄禾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有些失望,“没有晏昀做的打卤面好吃,唉,可惜有案子,不能让他再给我做。”   林瑄禾以前就是做警员的,案子忙时,习惯快些吃饭了。   严姿没经历过,淑女得多,速度稍微慢些,她听了林瑄禾的话,惊讶道:“晏队还给你做过打卤面呀?”   “他的厨艺可好了,”林瑄禾莫名其妙的有些自豪,“我觉得比福林饭馆还好,福林饭店在我心里可是天花板的级别的。”   严姿现在完全相信,林瑄禾关心晏昀,完全是想霸占他的厨艺。   “一会儿我们得换个方式,”林瑄禾习惯了互联网时代,现在的方式她觉得效率很慢,她琢磨道,“得找个能让大家迅速知道这件事的方法,说不定还能有目击者出现。”   她刚说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犹豫地走进来。   女人进门便看向林瑄禾,似乎是来找她的。   林瑄禾问:“您是来提供线索的?”   女人无助地摇摇头,“听他们说,你是警官,我……我要找我的女儿。”   林瑄禾心中一喜,忙请女人坐下。   严姿还在一旁吃饭,林瑄禾已经拿出笔记本,按照常规问女人问题,“您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大概在……十天前,”女人惴惴不安道,“我是才知道的,她和老公吵架,之后就走了。她男人以为她回娘家了,直到今天我去找她,没看见人,才知道她已经失踪十天了。”   严姿吞下最后一口面,用手帕擦擦嘴,眉头越拧越紧,“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十天了,都不管不问?!”   “谁说不是!”女人愤怒道,“我就说这个男人不行,她当初非得搞什么自由恋爱,说什么都要结婚!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怎么就不知道听我的!”   林瑄禾心中是有些许失望的成分在的。   既然是十天前失踪,就不可能是刚发现的两人,现在她们手里依然没有线索。   不过既然已经失踪十天,又没联系过娘家,案子的性质还是很严重,林瑄禾必须得认真对待。   她打断女人的絮叨,说:“您先把她的基本情况告诉我,再留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女人叫做蒋梅,丈夫是个技术工,收入还不错,蒋梅一直没有工作。   她的女儿黄芝英今年二十七岁,已婚四年,育有一子。   儿子刚刚两岁,和丈夫经常吵架。   这次吵架是为了做家务的事,黄芝英的丈夫平时什么都不管,下班回家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黄芝英给他做饭。   黄芝英也是要工作的,但下班时间比丈夫早,于是做三餐就成了她的责任。   至于家里其他的活儿,丈夫也不会做,属于酱油倒了都懒得扶的类型。   孩子出生后,丈夫没有任何改变,还经常躲在厂子不肯回家。   问就是在工作,其实是觉得带孩子太烦,不想哄小孩儿。   蒋梅越说越生气,“你说说,谁家的孩子不是块宝?我和我丈夫,平时最疼的就是蒋梅,根本舍不得让她干活。现在倒好,她跑去别人家伺候男人去了!脏衣服不洗就算了,还随手一丢,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   林瑄禾深以为然。   严姿听得都要恐婚了,“确实太夸张了,当初找对象的时候,该擦亮眼睛的。”   哪成想蒋梅却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家里那位也差不多,我刚生下英子那会儿,他也是早晚都要蹲厕所,一蹲俩小时。”   严姿成功恐男了。   蒋梅发觉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分,又找补道:“不过还是有好男人的,只要擦亮眼睛,就能找到好男人,日子就好了。”   林瑄禾不知道蒋梅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能听得出来,这话蒋梅自己都不相信。   林瑄禾把话题拉回到案子上,“抛下两岁的儿子离开十天,谁都不联系,确实很奇怪。你问过她的朋友了吗?”   “我只知道她的高中同学的电话,打电话问过了,说是没见过英子。她还帮我去问了其他人,似乎都没见到。不过这些只是高中同学,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她,我就不知道了。”   林瑄禾心中的预感不太妙,“她丈夫是什么反应,您觉得奇怪吗?”   提到女婿,蒋梅再一次激动起来,“奇怪!很奇怪!妻子都失踪十天了,她都不找,宁肯把活儿都推给亲妈去做,也不找人。他可是号称最孝顺的,怎么舍得让他妈干这么多活儿?天天拿英子的劳动成果去孝顺他妈!”   林瑄禾将案子的情况一一记录好,然后找了借口溜到外面,用脚机把消息传过去。   失踪十天已经可以立案,至于晏昀会怎么安排,林瑄禾就不负责了。   林瑄禾回到店里,安抚道:“我们一会儿查完这条街,就回队里,到时候会立案调查。一有结果,就立刻通知您。”   蒋梅感激道:“他们说你是警官我还不信,看你长得太显小了,幸好我过来找你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林瑄禾脸一红,默默地想,她还是得多过问一下。   林瑄禾与严姿付过钱,将蒋梅送走后,继续挨家挨户地查。   刚走了两户,林瑄禾的脚机震动了一下。   她找借口去角落查了消息,是晏昀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带着蒋梅,速归。   林瑄禾心头一震,拔腿向蒋梅离开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严姿总算见识到林瑄禾的体力。   她明明一直在加强锻炼,可林瑄禾快跑起来,她连她的影子都摸不到。   明明在半年之前,瑄禾还在体能课上输得很惨。   严姿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在林瑄禾身后,琢磨着——还是得更努力才行啊,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瑄禾甩得更远!   九十年代的出租车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林瑄禾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拉着严姿与蒋梅一起打了车。   十分钟后,三人赶回局里。   林瑄禾让严姿把蒋梅安顿好,先冲回办公室去找晏昀。   晏昀正在忙着接电话挨熊。   接连发现两具女尸的事已经传开来,案子一直没进展,领导很生气。   好几个领导是认识晏昀的,直接越过郭局打来电话。   虽然顾虑到晏昀家里的关系,不敢说得太狠,但也要应付。   林瑄禾等了两分钟,晏昀才放下话筒。   他看着电话沉默两秒钟,果断拔了电话线。   林瑄禾:“……不怕接不到电话吗?”   “怎么会接不到,”晏昀说,“外面不还有一台吗?别让我接就行,而且他们打不通我的电话,就会去找郭局,我和郭局分工明确,我负责案子,他负责挨骂,现在怎么都要我来做了?”   林瑄禾都有点儿心疼郭局了。   同时又有些羡慕晏昀。   竟然还有领导专门帮他抗雷,真好。   晏昀吐槽完,捏了捏眉心,道:“就是他们,天天耽误我的事,差点儿忘了正事,你把蒋梅带回来了?”   “在会客室,可严姿在一起。”   “行,那让她跟我走一趟,去认尸。”   方才晏昀忙着挨骂,没在脚机上说清楚,林瑄禾拦住要往外走的晏昀,奇怪道:“她女儿可是十天前失踪的。”   “恩,刚刚发现一具死了有十天的尸体,在火车站旁边的垃圾场里,用一个蛇皮袋子装着,场面有些惨不忍睹,但得确认尸源。”   林瑄禾狐疑道:“咱们队里现在有案子,而且领导都很关注,你现在还管十天前的案子,该不会是……”   晏昀苦笑一声,道:“你猜对了,刘法医非得说有香皂的味道,我是没闻出来,我只能闻到腐败的臭味。”   人类尸体的腐臭味与一般的臭味不同,穿透力很强。   晏昀确实没闻出来香皂的味道,但刘法医毕竟是法医,鼻子更灵些,晏昀不得不信他。   亏他前段时间还感叹生活太平静,现在好了,一下子发现三具女尸。   晏昀低头看着林瑄禾,意味深长道:“在你提到连环杀人犯之前,队里没几个人知道这玩意的,现在我相信,他们都很清楚了。”   不光遇到了,还接连遇到两个。   林瑄禾吐吐舌,跟在晏昀身后去刘法医的地盘。   两个解剖台上都放着尸体,刘法医刚刚给第二具女尸做完尸检,“正好你们来了,省得我跑一趟,第二名死者也是机械性窒息死,被勒死的,凶器的花纹和第一起案子的凶器一致,不过宽度上要厚2毫米,应该是换了绳子。死者生前遭受过性/侵,身上有七处烫伤,是烟头所致,三十二处皮鞭抽打的伤痕,另外还有七处创口,是锐器割伤的。”   “这些创口都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简单来说,她生前曾被凶手虐待。”   “而且凶手和她的性/行为似乎格外激烈,她的下/体有撕裂伤。”   林瑄禾猜测道:“凶手对她会不会有恨意,所以伤了她?”   “这就不知道了,”刘法医说,“依我看……更像是一种情/趣吧。”   追求极致的快乐。   若是如此,这凶手只怕是连半分人性都没有了。   “至于刚刚群众发现的这具尸体……”刘法医走到另一个解剖台前,“你们看看,死了起码有十天了,蝇蛆都发育成蛹了,她脖子上也有和另外两人同样的勒痕,而且我确实闻到了香皂的味道。”   刘法医示意林瑄禾过去,“晏昀说他没闻到,你来试试,晏昀的狗鼻子也挺好用的,不应该闻不到才对。”   晏昀嘴角扯了扯,“我的狗鼻子没那么好用还真是对不起了。”   “你的狗鼻子虽然不好用,但小狗牙可真不错,”刘法医笑眯眯道,“你看你这咬人的功力,不减当年。”   晏昀:“……”   他怎么觉得自从林瑄禾出现以后,他就经常被怼,应该不是错觉吧?   林瑄禾觉得这俩人挺幼稚的,这有什么好吵的?她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吵来吵去呢。   她走到解剖台前,先看了一眼尸体。   短发、容貌清秀,上身穿着一件毛衣,下身没穿衣服。   大概是凶手性/侵过死者后,便将受害人杀死,然后丢弃。   抛尸时放到袋子里,相对谨慎。   胳膊、腿上都有约束伤,死者反抗过。   指甲里有纤维,应该是死者抓伤了凶手。   接着,林瑄禾闻到了熟悉的香皂味道。   她沉吟片刻,说:“凶手行凶手段不熟练,甚至留下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这才是他犯下的第一起案子。从河中捞出来的女尸,是第二起案子,甚至有可能是第三起。但这还是解释不通,为什么凶手要在第三个受害人死亡两天后再抛尸,一定是有原因的。”   晏昀听着林瑄禾的论断,若有所思。   他第一次听到连环杀人犯这个词,其实不是从林瑄禾口中听到的。   七年前,他追查某个犯人时,查阅过相关资料。   但当时的他,只是认为所有案子的犯人都有可能是同一人而已,并没有深入的去了解这个人群。   现在他知道,在国外,是有人专门研究过连环杀人犯的。   国内也有翻译的书籍,只是太少。   晏昀冷不丁说道:“你很了解连环杀人犯吗,七年前的案子……能不能找到线索?”   这是晏昀第一次主动对林瑄禾提到七年前的案子。   林瑄禾在感情方面的事再大条,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在当事人面前提。   她小心翼翼问道:“是和你的朋友有关的案子吗?”   刘法医却不介意,他说道:“什么朋友,是女朋友才对。”   “哦,”林瑄禾余光看向晏昀,“女朋友哦。”   晏昀拧起眉,“你从哪儿听说的?我们是同学。”   “这还用听说?警院不都知道吗?”刘法医主动大胆的往晏昀伤口上撒盐,“晏队长丢了女朋友,一夜之间消沉了,唉,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想破案是好事,但可别太夸张,说不定她哪天就自己回来,你就能结婚了。”   晏昀本是懒得搭理刘法医的。   可余光扫到林瑄禾,晏昀默了一秒,郑重强调,“确实只是同学,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要是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65章   晏昀就差跳进黄河以证清白。   他严肃地发过毒誓, 以为自己终于是洗清了。   哪知刘法医说:“你这么认真干嘛,是女朋友还是同学,也没什么分别嘛,反正都失踪了。”   晏昀:“……”   这种人就是最讨厌的!   林瑄禾也说:“总之, 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了, 等这起案子办完, 我们就试着去查那起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怎么样?”   晏昀:“……”   得, 这誓白发。   刘法医将火车站旁发现的尸体简单清洗了一番。   既能方便尸检,蒋梅去认尸时, 也不会太过害怕。   不过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刘法医只能尽力而为。   严姿牵着蒋梅的手去认尸, 门关上没两秒,林瑄禾便听到了痛哭声。   哀嚎声宛若凄凉弦音,钻进每一个警员的耳中。   他们听到这声音,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林瑄禾也是如此。   她最怕见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胡搅蛮缠的家属,一种就是受害人的家属。   那股子悲伤不是工作时间久了就能习惯的。   医院的生离死别大多是因疾病, 而警局的生离死别却很有可能是人为。   性质不同,感受就不同。   第一名受害人的确是黄芝英。   终于确定了其中一个受害人的身份, 队里其他人的精神稍微受到些鼓舞。   针对黄芝英的调查迅速展开,情况与蒋梅所说基本吻合。   “黄芝英结婚后过得一直不太好,和丈夫争执很多,不过她基本很少回娘家, 她遇到烦心事一般会去找好友,好友称, 黄芝英和丈夫的矛盾已经有很久了。”   “黄芝英失踪当日,是晚上七点离开家,上身穿深蓝色的棉袄,下身穿棉裤和牛仔裤。黄芝英家附近的商店老板曾在七点五分见过黄芝英,当时黄芝英是往东边的方向去,一直到文庙街,彻底失去下落。”   “巧合的是,文庙街附近正巧是抛尸河流的上游,市内人一般称它是淮水河。”   “我们合理怀疑,黄芝英在走到文庙街附近后,遇到凶手,凶手尾随其至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她制伏。在实施侵害后,抛尸火车站。”   裴远将查到的线索一口气汇报完。   动脑子的方面,他已经不挣扎了,但基础的侦查工作,他做的可是相当扎实。   严姿的秀眉偷偷拧着,她似乎有些听不懂,却不好意思提问。   晏昀瞥到严姿的状态,说:“如果有想法,就提出来,在查证以前,没人知道这是正确的想法还是错误的想法。”   严姿小心地看了林瑄禾一眼,才看到林瑄禾点头后,才小声道:“我是想问,凶手出现在淮水河附近,之后又在淮水河里抛尸,或许他的住处就在附近。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扔到十公里外的火车站,不干脆直接丢到淮水河里?”   晏昀看向林瑄禾,“你说。”   “好嘞,我……”林瑄禾刚要开口,琢磨出一些不对劲来,“你直接回答不就好了吗,你是队长。”   晏昀摊摊手,“你来了以后,我喝水都变少了,我歇歇嗓子。”   林瑄禾:“……”   她一直以为只有她把晏昀当成破案工具人,原来晏昀是把她当成喇叭了。   同时工具人,何苦为难彼此。   林瑄禾努力朝晏昀极夸张地撇了下嘴,然后才说:“其实仔细想想,这三起案子,凶手抛尸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所以现在很难总结出什么,我相信杀害黄芝英是凶手第一次作案,他杀害黄芝英的方法还不成熟,抛尸火车站这一点,符合远抛近埋的心理。”   “远抛近埋?”   “抛尸扔得远点儿,埋尸埋得近点儿。”林瑄禾说,“我们目前能知道的,就是凶手对淮水河很熟悉,很有可能住在离文庙街和淮水河都近的地方。他拥有一辆自行车、三轮车或者是汽车,方便运尸。他脱光第二名死者的衣服再应该有一定的原因,但目前还不可知。”   “自行车吧,”裴远咋舌,“要是汽车可就太可怕了,都这么有钱了,还要杀人?”   林瑄禾说:“原本她们三个人的死,就不可能是因为财。后面两个人先不说了,我们还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可黄芝英是临时吵架出门的,说实话,她只穿了棉袄出门,我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打算在外面待多久,更不可能带多少钱。我还是认为,凶手是在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说到此,林瑄禾嗓子有些干了。   她看了眼水杯,又看了眼晏昀,打心眼里鄙视他。   林瑄禾拿起搪瓷杯,灌了一大口,才继续说道:“我认为是三轮车和汽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第三名死者是在死亡两天后才被抛尸,如果是自行车,就必须像黄芝英一样被装在袋子里,在尸体逐渐僵硬的情况下,装得太晚,尸体塞不进去,装得太早,放到抛尸地点时,就会是蜷缩状态。”   “但在市里,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三轮车的,一般家里人的职业需要用到三轮车,才会购买,比如要拉货的商贩。大部分人家里都还是自行车,所以我觉得是汽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凶手的家庭条件可能挺好的,当然不能排除是三轮车的可能性。”   裴远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不过现在线索不还是断了吗?黄芝英的丈夫有没有可能是犯人?”   “这就得再去调查了,黄芝英的丈夫先杀妻再杀其他女性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他也有可能跟踪黄芝英到文庙街,然后进行残害。”   晏昀听到这里,说:“裴远,调查黄芝英丈夫的事情就交给你,对了,冉冬雪这两天怎么样?”   饶是裴远再迟钝,都察觉出这两日晏昀和林瑄禾对冉冬雪格外关注。   裴远拧巴着眉,说:“晏队,我不知道你和瑄禾到底在怀疑什么,我只是想说,冬雪人很好,她不会做坏事。”   其余人面面相觑。   田琳问:“晏队怀疑冬雪?冬雪是女人,不能侵犯女人。”   “两回事,”晏昀睨向林瑄禾,不动声色道,“我是看裴远不上道,替他着急。”   田琳一听,点点头,“确实。”   “我怎么了?”裴远纳闷地看向田琳,“我什么都没做。”   “就是没做才不对劲,”田琳已经有一段失败的婚姻,知道婚姻对人的重要性,她最先沉不住气,劝道,“你明明喜欢冬雪,为什么不争取?”   裴远着实怔住。   他眼底有跳动的火焰转瞬即逝,接着匆匆摆手,“冬雪和我哥是两情相悦,我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田琳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裴远气死,“拜托!人家冬雪都说了,和裴路只是听父母的安排,人家的意思就是,她不喜欢裴路。”   裴远无奈道:“她不喜欢裴路,就更不会喜欢我,我比我哥差远了。”   林瑄禾其实不太理解不主动争取的人。   可看到裴远无奈的样子,再想到那日裴远的母亲口中念着裴路名字时的欢喜,林瑄禾有些心疼裴远。   裴路比他优秀这件事,已经是他深入骨髓的想法。   承认自己的失败很痛苦,裴远前半辈子都在认输。   难怪林瑄禾刚到警局时,裴远一心想和她比一比,总是找她的茬。   大约是心底里还在挣扎,还想在家人面前证明自己,证明他也是优秀的。   田琳想案子时都没现在这般头痛,“裴远,你是不是傻子?你看不出来吗?冬雪经常和你一起出来,她有和裴路一起出去约会吗?”   裴远正色道:“我哥工作忙,肯定没时间,田琳姐,你别说了,以后我会和冬雪保持距离,要是让别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田琳:“……”   田琳几人对视一眼,想劝都难以找到角度开口。   这孩子是认定自己不如裴路,冉冬雪肯定也喜欢裴路了。   晏昀咳了一声,“总之,冉冬雪那边有任何异常,记得立刻告诉我。我……最近不太平,我怕她出事。”   这个说法裴远能接受,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晏昀睨了眼林瑄禾,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瑄禾弯弯唇,晏昀还说不相信她呢,其实就是嘴硬,身体明明诚实得很。   不过刚刚裴远说,冉冬雪和案子没关系……   凶器有两个,死者有三人,未必一定无关?   但有一点裴远说的很对,冉冬雪是女子,再怎么伪造,也无法制造出男人才有的液体,刘法医是实实在在提取到了的。   林瑄禾一时无法把冉冬雪和抛尸案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凶器为何一直吵着要找头?   到底是什么凶器,会丢了头?   两起案子挤在一起,林瑄禾心里很乱。   她正想和晏昀商量快速传播消息,好尽快找到尸源一事,还在忙碌的警员匆匆跑进来,“晏队,有情况。”   “情况”来源于景明巷外的一处干洗店。   干洗店在新市街头不算多,这家的生意算是挺好的。   晏昀带队赶到时,干洗店卷帘门紧锁,两名警员守在干洗店门口,还未强行进入。   “我们拿着第三名受害人的照片,排查到附近区域,有群众认出照片中的人是这家干洗店的老板。旁边理发店的老板说,干洗店已经关门两日多,她还觉得挺奇怪的,这家店的老板一直挺勤快的。”   晏昀示意警员过去开锁。   警员三下五除二地拉起卷帘门,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内两侧都挂着衣物,上下两排。   正中间走过去是柜台,再往后还有个小屋,是老板的私密空间。   林瑄禾走进去,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里并非案发现场。   田琳已经在外跑了一圈,汇报道:“死者叫钟翠翠,一年前盘下这间店面,开了洗衣店。生意还不错,尤其是这几个月,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她平时是比较爱玩的性格,没有固定的伴侣,但是附近的邻居经常见她和不同的男人私会,说是男朋友,但换的频率很高,而且经常去舞厅。”   林瑄禾问:“她家在哪?”   “就在不远处的楼里,现在去看吗?”   林瑄禾点点头。   裴远问:“这里怎么办,不查了吗?”   林瑄禾说:“这里没有任何奇怪的痕迹,凶手应该不是闯进这里抓人行凶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拜托李哥。”   小李比了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   晏昀斜了他一眼,“好好查,油嘴滑舌的。”   小李:“滚滚滚,赶紧滚!”   晏昀:“……”   他做队长的威信一日不如一日,只不过是歇歇嗓子而已,至于吗?   晏昀和林瑄禾一起去了钟翠翠的家。   警员刚打开门锁,林瑄禾便看到客厅里堆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子,似乎是在搬家。   林瑄禾眉头挑了一下,看向晏昀,“像是要跑路。”   “不像是准备好的,像临时起意。”晏昀进门前,戴着手套摸了一把门锁,“门锁被撬开过,而且这锁是新换的。”   严姿始终捧着笔记本。   她知道自己基础差,总是时刻记录着,凡是听不懂的,全记下来,回家慢慢消化。   “有什么问题吗?”   “她换过锁,锁又被撬开,除了是偶然外,还有一种可能。”林瑄禾心里总觉得不太妙,声音也很低,“她换锁是因为旧锁已经被撬开过了。”   外面天色已暗,屋子里黑洞洞的,光是听着林瑄禾的话,严姿都开始冒鸡皮疙瘩。   钟翠翠是因为知道家里进来了人,才换了锁,可还是没能躲过去?   这样说来,凶手已经盯上钟翠翠很久了?   严姿虽然是警员,但光是想到被同一人盯着好几日,便心生恶寒。   林瑄禾已经打开灯,走进屋子。   除了客厅,钟翠翠家还有两个小房间。   房子是钟翠翠租来的,她一下子付了一年的房费,在新市来说,出手还是挺阔绰的。   林瑄禾打开其中一个房间,里面几乎已经被搬空了。   从床头柜上的摆着的照片中,林瑄禾能认出来,这应该是钟翠翠的房间。   钟翠翠的衣物都已经搬到箱子里,她是真的打算离开的。   连干洗店都不准备要了。   林瑄禾正想进去仔细查看,忽然听到晏昀低冷的声音,“林瑄禾,你过来。”   林瑄禾回头,见晏昀站在另一间房的门前没动。   她走过去,晏昀侧身,给她让路。   林瑄禾扫了眼房间。   房间里到对着的全是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衣柜和五斗橱都大敞四开。   晏昀提醒道:“看床头柜。”   林瑄禾依言看过去。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和钟翠翠房间里同款的照片。   是在同一个背景照的,都是新市的凤凰山顶,但照片中的人不同。   一个是黄翠翠,眼前的则是……   林瑄禾怔了一怔,“第二名死者?” 第66章   照片上的女子正是第二名死者, 也是从淮水河上游漂至桥边的尸体。   第二具尸体保存得最完美,而且死者本身就是美人胚子,身上没有分毫伤口,与钟翠翠有很大的差别。   以前林瑄禾只是看到尸体, 现在看到她的照片才意识到, 女孩的美已经到了难以忘怀的程度。   “这间屋子……”田琳说, “我去找附近的邻居问一问。”   田琳走后,林瑄禾走进房间。   她走到五斗柜前,看到最上层里有一个首饰盒。   首饰盒被人打开过, 里面翻得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小东西。   严姿跟着走过来, 看到这场景, 吓道:“这里是被抢劫了吗?”   林瑄禾稍一思忖, 心中有了想法,她淡淡道:“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只不过抢劫的犯人已经死了。”   严姿茫然地看过来。   林瑄禾抬了抬下巴,指着客厅里的箱子说道:“去那里翻翻, 应该能翻到这屋里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严姿忧心忡忡地扫了房间一圈,“钟翠翠要跑路, 把这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走了?”   林瑄禾正是此意。   可她不明白的是,两个受害人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钟翠翠又为何要跑路。   或许不是她不明白,而是不太愿意相信。   田琳很快带了对门的人进来,“晏队,这是钟翠翠的邻居, 她了解情况。”   走进来的是一个半头白发的老人,她一提到钟翠翠, 就止不住地抱怨,“钟翠翠这个小姑娘,实在是不可理喻,垃圾就堆在门口,都不扔的,那个味道呦,我还以为是谁家的肉坏了,这一天天的不着家,像是个好姑娘吗?”   晏昀给老人拿了一把椅子,“您知道这里住着两个人吗?”   “知道啊,”老人坐下,打开了话匣子,“小颜和钟翠翠一起住,哦,她就住在这个房间!小颜可比钟翠翠强多了,小颜这孩子老实本分,每次见了我,都可有礼貌了,而且钟翠翠堆的那些垃圾,最后都得是小颜拿走。”   “对了对了,我还总听见钟翠翠欺负小颜,她俩在家里,做饭的都是小颜,而且钟翠翠还说过小颜的坏话,啧,这孩子,是真不行,朋友之间哪能这样相处。”   眼下还不流行合租,林瑄禾好奇道:“她们为什么要住在一起?”   “她俩都是从乡下来的,说是要来城里赚大钱,这钱哪儿有这么好赚?更何况她俩还是外来的姑娘。”老人唏嘘道,“我听说是钟翠翠筹了一笔钱过来,俩人合伙开了一家干洗店,最开始是钟翠翠看着店,小颜出门找客人,不过没多久小颜就不干了,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是想做衣服?我是不太懂。”   “这样说来,她俩最开始是老乡,后来是合伙人,最后小颜不再参与干洗店的事,自己做衣服卖?”   林瑄禾看了一圈,也没在房间里看到缝纫机。   晏昀想到了什么,大步走出去,将缝纫机的箱子找出来,“被钟翠翠收走了。”   林瑄禾嘴角抽了抽,“都要逃命了,还要带着这些东西,这命能保住?”   贪财也不是这么个贪法,总该确认自己安全了,再来搬东西。   老人唾弃道:“钟翠翠就这样,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小心眼得很,出门打一瓶酱油,都得跟人家抹个头,为了五分钱能犟半个小时。我老伴那种小气的人,看了她讲价的嘴脸后,都改了不少。”   “小颜全名叫什么?”   “姓……姓汪,钟翠翠和她吵架时,我听钟翠翠喊过她的全名。她俩是一个地方的,不行你们去她老家问问呗。”老人试探道,“警官,这钟翠翠和小颜到底怎么了,我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她们了,见不到钟翠翠就算了,连小颜都看不见……我这心慌啊。”   林瑄禾与晏昀对视一眼。   晏昀问:“您最后一次见到她们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老人回忆道,“记不清了,就三四天前吧,我正好遇到小颜,小颜看起来着急忙慌的,赶着回家……有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   老人说:“那天小颜和我一起上的楼,小颜一开始是掏钥匙开门的,但门被反锁了,没打开。后来她就特别着急地敲门,叫钟翠翠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钟翠翠才来开门。”   “我当时以为钟翠翠不在家,想让小颜先去我家坐坐,等等钟翠翠,所以就多留了一会儿。”   严姿越听越奇怪,“我怎么觉得,她们好像已经预知到危险了?”   不论是钟翠翠还是汪颜,案发前似乎都有异常的表现。   林瑄禾沉声道:“汪颜的死,或许和钟翠翠有关。”   说完,林瑄禾顿了两秒。   她脑中闪过方才看过的两张照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奇怪了,”林瑄禾看向晏昀,“汪颜和钟翠翠怎么一起剪头发了?”   晏昀还没见过钟翠翠活着的照片,不解地看着她。   严姿立刻跑去钟翠翠的房间,取来她的照片给晏昀。   在凤凰山顶,钟翠翠比着“耶”的姿势,笑得开怀。   比她的笑容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落在胸前的长发,几乎快到腰部。   至于汪颜,照片中的她扎了个马尾,若是披散下来,大约也到腰间。   可林瑄禾他们看到的尸体,两人分明都是短发,与耳垂齐平。   包括黄芝英。   老人说道:“剪头发?剪什么头发,小颜可喜欢她自己的头发了,掉几根都心疼得很,不可能剪。”   凉意泛上心头,林瑄禾犹豫地看向晏昀,道:“是……凶手剪掉了她们的头发?”   严姿迷茫道:“剪头发?凶手是理发师?”   林瑄禾没吭声。   她脑中有了一个不太妥当的猜测,不妥当到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你说……”林瑄禾冷不丁问道,“凶器会不会是她们的头发?”   钟翠翠和汪颜都是长发,且比普通人都要长。   以她们头发的长度,足以编成麻花,当做凶器,而且留下的花纹会正巧与死者脖颈上的勒痕吻合。   除此之外,不同人的头发厚度不同,编好后的粗细也就不同,这正巧能说明为什么死者脖颈上勒痕有细微的差别。   其他警员们却是被林瑄禾大胆的想法吓到了。   以死者的头发做凶器?这可太荒谬了,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更重要的是,这实在骇人听闻,令人恶寒。   严姿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她光是和其他警员一起待在汪颜的房间里,都觉得瘆得慌。   她偷偷摸摸溜到林瑄禾身后,说:“瑄禾,这样真的太吓人了,会有人用头发做凶器吗?图什么啊,直接找个绳子不好吗?”   林瑄禾沉默片刻,忽然抬腿向外走去,临走前她匆匆道:“我出去一趟,你们查,记得把结果告诉我!”   严姿不知林瑄禾想做什么,茫然的想要跟上去,被晏昀拦住,“她是要去找蒋梅,确定黄芝英的头发,你别去了,她需要一个人去办些事。”   严姿听了,只觉得更迷茫。   虽然不太懂,但……晏队好像很了解瑄禾?   咦,明明她才是瑄禾的好朋友来着。   如晏昀所言,林瑄禾的确是去寻蒋梅了。   她甚至来不及提前和蒋梅电话联系,直接按照蒋梅留下的地址杀了过去。   林瑄禾找到蒋梅时,大概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抹眼泪,谁说话都不听。   黄芝英的其他家人都聚过来了,包括她的两个哥哥和一对姐妹,以及各自的配偶。所有人的眼眶都红红的,看得出来,黄芝英在家里很受宠。   蒋梅没法见林瑄禾,林瑄禾也不急,她来只想确认一件事。   林瑄禾看向看起来情绪最稳定的大哥,“我来是想确认一下,黄芝英是长发还是短发。”   一家人都怔住了。   谁能想到,林瑄禾着急忙慌跑过来,竟然问出这么一个无聊的问题?   大哥眼中含着怒气,“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用心破案,我妹妹已经被害死了,还被抛尸在外!你居然跑过来问我这种问题?!”   其余人亦是满脸愤慨。   林瑄禾见得多暴怒的家属,虽然他们可能急躁了些,但毕竟隔行如隔山,警方的办案方式他们不理解是正常的。   这样的家属,起码能说明他们是真心对受害人好的。   林瑄禾平静地解释,“我们发现黄芝英的时候,她是短发,头发大概到耳根,蒋阿姨认识的时候没提头发的事,但我们怀疑她被凶手剪了头发,所以过来问一问。她生前是长发还是短发?”   一屋子人再一次怔住。   大哥更是转怒为惊,“这,这这这……芝英是长发啊!很长!她整日护着那些头发,还去上海买什么好的洗发水,她不可能剪头发!”   如此一来,林瑄禾就可以确定,她们三人的头发都是凶手剪的。   或许长发就是凶手选择受害人的标准。   林瑄禾已经能想象到,漆黑的夜晚,凶手漫步在街头,寻找自己的猎物。   他和楚良不一样,楚良是执拗,是童年悲惨,是已性格扭曲。   至于他,是纯粹的恶人。   林瑄禾离开黄家,思绪渐渐清晰。   她脑海中已经大致勾勒出凶手的面貌,如今又已知道如此多的地点信息,国外有关地理学的犯罪心理画像。国外的学者将一起案子划分成五个地点,譬如,被害人最后一次被看到的地方、凶手抛尸地等。   他们认为,只要知道其中四个地点,破案率就达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林瑄禾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凶器。   她的猜测,很难服众。   林瑄禾神色匆匆的向前走着。   走到文庙街旁的商业街时,林瑄禾看到冉冬雪和杜鹃迎面走过来。   这几日,不管林瑄禾在何处遇到她们,都能听到“找头”的声音。   林瑄禾走近她们,几乎立刻察觉到她们与往日的不同。   那“找头”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第67章   冉冬雪和杜鹃刚好走到水产店前拉的灯下。   两人都是时髦的新女性, 一身的打扮放到后世都不算土。   林瑄禾站了好久都没动弹。   她抬头望天,在心里吐槽自己,明明什么都找过了,怎么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大概是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冉冬雪走到遴选面前停下, “好巧啊, 我感觉这几天经常遇到林警官呢。”   林瑄禾:“恩……”   两人本无缘, 全靠她去“偶遇”。   林瑄禾给自己找借口,“可能是我太惦记你和裴远了,毕竟你们……”   提到“裴远”, 冉冬雪眸光暗了一瞬。   杜鹃说:“你可别提他了,窝窝囊囊的, 像个男人吗?”   林瑄禾笑笑, “冬雪果然喜欢裴远呀。”   冉冬雪大大方方的, 并不否认,“是啊,朋友们都知道。”   林瑄禾挺奇怪的,“难道你看不出来裴远也喜欢你吗?”   “喜欢有什么用?”冉冬雪反问, “裴远不可能因为我去反抗他的父母,所以我不想主动提。”   这和林瑄禾的观念似乎不太一样, “可总该争取一下,毕竟你们都喜欢对方。”   冉冬雪平静道:“我是要找个人结婚过一辈子, 结婚这种事,不是喜欢就能行的。裴远在家里,总是唯唯诺诺,只听家里人的话, 更不会对我表示什么。他这样的性格,就算我们结婚了, 能过得好吗?我虽然不喜欢裴路,但好歹也算知根知底,他有能力,和他结婚,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林瑄禾大致理解了冉冬雪的思维,甚至觉得有些道理。   她避开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抬眼看着冉冬雪干净利落的短发。   冉冬雪的发质很不错,只是太短,短到有些像假小子。   至于杜鹃,她的发质则有些干枯稀少,泛黄比较多。   林瑄禾前几日竟没想到,冉冬雪的衣服换来换去,唯一没换的,就是发型。   不论她穿什么,永远是披着长发。   林瑄禾问:“你前几日,戴的是假发?”   “是呀,”冉冬雪摸了一把自己的短发,笑得无奈,“我本来是想挑战自己,换个新发型,就在回国前剪了,实在来不及长了,正好杜鹃说认识一个卖假发套的老板,所以我们都去买了假发。”   杜鹃摸了摸林瑄禾的头发,“你发质好,量还多,用不着,你家晏队将来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哦,男人上了年纪都需要。”   杜鹃念书那会儿,没少因为发质被嘲笑。   尤其是班里的男生,时常揪她的小辫子,叫她“黄发妹”。   幸好她性格强势,真敢欺负她的没几个。   不过这也让杜鹃生出自卑感,所以非常关注假发套,还认识了好几个卖假发套的老板。   林瑄禾道过谢,然后问:“你们这两日戴的假发套,是什么时候买的呀?”   “四五天前?”杜鹃说,“反正是冬雪回国后的几天,是吧冬雪?”   冉冬雪点点头,“是这样。”   “你们是直接去店里买的成品?像这样的假发套做出来,从厂子里走完流程,也要一些时间吧?”   “不会,”杜鹃笑着解释,“我和老板认识,是老熟人,老板自己会手工制作。如果他不忙,几天就能赶出来。他的手艺好,我经常在他那边定制假发,他还会做很多种发型呢。”   一般的假发套店,卖的比较好的都是大波浪大卷发,这是现在流行的发型。   像杜鹃和冉冬雪这种买黑长直的,反倒少一些。   杜鹃经常去店里定制,定制的更贴合自己。   杜鹃只以为林瑄禾是对假发有兴趣,她撺掇道:“要不你也去买一个大波浪?不用做造型,可方便了,自己烫的不仅伤发质,梳头的时候还超困难。”   如果只用几天就能完成,那么……   林瑄禾的心火热起来,她强按捺住起伏的心,尽量平和道:“能把你们的假发套卖给我吗?办案需要,还有,能给我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冉冬雪和杜鹃面露疑色,“假发和案子有关吗?我知道裴远这几天又在忙案子,我的假发套已经戴了有几天了,裴远忙之前就买了。”   正常人一般都难以相信自己买的假发套会和案子扯上关系。   林瑄禾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扯淡,于是她说道:“不知道诶,是晏队的意思,他这个人嘛,脑回路就是奇奇怪怪的。你们放心,我会付全部的钱的,再给你们定一套。”   有锅给晏昀,准没错。   杜鹃说:“给你也行,反正我觉得新买的这个不如以前的好,老板的手艺好像退化了,你现在就要?”   折腾了四十分钟,林瑄禾终于成功拿到假发套。   她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将两顶假发套装进随身携带的物证袋里,接着就溜进了没有路灯的小巷。   林瑄禾举起假发套。   假发套呜咽的声音始终没断,“唔,我要找头,找我的头……”   林瑄禾有些愧疚。   作为一个不算配合,却唯一没撒谎的凶器,林瑄禾竟然没相信它。   人家说的找头,那可是真的在找头啊!只不过找的是人头!   系统声随之响起,“叮咚,恭喜宿主开启新任务——黑发魅影,完成任务可获得一百积分,并解锁商城新分类。宿主加油呦!”   她终于找对凶器了。   林瑄禾稳了稳心神,问:“你是黄芝英的头发,还是钟翠翠或者是汪颜的头发?”   假发套似乎天生不懂配合,它们只是短暂地停了几秒钟,接着又一起哼唧起来,“头……把我的头还给我……”   林瑄禾听得烦躁了。   它们主人的性命很有可能都已经丢了,它们还在这里头不头的。   林瑄禾面无表情道:“再磨叽,我就把你们扔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残渣丢河里,你们去河里找头好了!”   一席威胁的话说完,很有效果,两个槽心的找头怪都不吭声了。   林瑄禾说:“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就算说不出名字,也要说出特征!否则我就……”   “别……”其中一顶假发弱弱地开口,“我知道我的头的特征。”   林瑄禾:“说。”   假发一号:“我的头长得挺好看的。”   假发二号:“我的头长得更好看。”   一号:“别闹了,我的头当然比你的头好看,她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呢。”   二号:“哼,我的头有三只眼睛!我赢了!”   林瑄禾:“……”   她居然会指望着两个没用的家伙真能说出什么线索。   林瑄禾起身,将假发随意团起来,看样子是要拿去“火化”。   假发一号急了,抢先说道:“我的头耳朵后面有一颗痣!”   耳后有痣的是黄芝英。   假发二号说:“我的头脸上有胎记!”   林瑄禾:“……”   完了。   不管是钟翠翠还是汪颜,脸上都没有胎记。   按照杜鹃定制假发套的时间来看,也不可能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才去世没多久。   糟糕了啊!   林瑄禾说:“你和你的头是在哪里分开的?”   假发二号:“有很多工具的小屋。”   应该是凶手的“杀人基地”。   “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呢?”林瑄禾努力引导它,“把你从头上割下来的人,有没有提过要把你的头丢到哪里?”   假发二号大约是真怕自己被“火化”,它很是努力地想了想,费劲道:“好像提到了什么和服……和服是什么?”   林瑄禾说:“一种我不会穿的衣服。”   但凶手不可能真把尸体抛在和服里。   至于卖和服的店……   ……   现在的新市不可能有。   林瑄禾正思索着“和服”会是什么地方,一个醉汉摇摇晃晃走进来。   他手里还提着一袋子散装的白酒,嚷嚷着回家要再喝两杯。   远远地看到林瑄禾,醉汉眼前一亮,色眯眯地走过去,“嗝,今天运气真不错,这里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不是在等哥哥呀?哥哥……”   林瑄禾举着假发套,看过去。   醉汉看看林瑄禾,又看看黑乎乎的假发。   醉汉:“……”   假发二号问:“你不去找和服吗?”   林瑄禾说:“一会儿就去,这个人看起来是过来找我的。”   醉汉:“……”   妈妈呀,她在和假发说话吗?!   醉汉虎躯一震,散装白酒落在地上,屁滚尿流地逃走。   林瑄禾鄙夷地看着他。   这点儿小胆子还敢来招惹她,啧。   林瑄禾收好假发,给晏昀发了消息:找尸,速来,附加林瑄禾现在的位置。   此时此刻,晏昀还留在钟翠翠家找线索。   他们在家里发现了些男人存在过的痕迹,譬如男用拖鞋和刮胡刀。   但鉴于钟翠翠男女关系微乱,无法证明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凶手的。   除此之外,家里就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毕竟钟翠翠这几日一直在收拾东西想搬走,就算有线索,也被她破坏得差不多了。   林瑄禾发来的信息,算是新的线索,让他们今晚没白忙。   只不过在看到信息内容后,晏昀咬牙切齿的想去骂街。   找尸?找尸体?这丫头当什么警员啊,她干脆组建个搜尸队好了,一抓一个准!   晏昀火速发了信息回去:等我过去再说,别自己乱走。   看到晏昀的回复,林瑄禾才想起来,她得再买一个绝对防护罩,这东西不会过期,她得趁着能买的时候多买几个,她现在积分不少,保命要紧。   接着,林瑄禾翻出堪称齐天大圣金箍棒的警棍握在手里,调成和真正警棍一样的大小,然后专心等晏昀。   十五分钟后,晏昀气喘吁吁地赶到。   他体力相当的不错,能让他累成这狗样,可见确实是拼命骑过来的。   晏昀看到林瑄禾手里的头发,头都快比头发还大了,“你这是……”   “凶器啊,”林瑄禾说,“回头你交给物证科,我不好解释。”   晏昀:“……”   他就好解释了?   晏昀克制道:“林瑄禾,我是答应你哥照顾你了,但你也得适可而止好不好?你天天搞出这些事,让我怎么给你善后?”   林瑄禾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不方便吗?”   晏昀:“……,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林瑄禾瞬间收起可怜巴巴的表情,“行,那我就放心了,走,我们去找尸体!”   晏昀:“……”   谁能理解他一个正经队长的心情?   别人办案是,群众报案、查尸体、查尸源、找线索、锁定凶手。   自从林瑄禾来了,晏昀就一直在找尸体的路上了。   晏昀跟上去,“这次你又想找谁?”   林瑄禾把自己已知的情况简短地告知晏昀,“所以,我怀疑汪颜不是第二个受害人,中间还有一具尸体,我们没能找到,得去一个叫做‘和服’的地方。”   晏昀还没从“冉冬雪买假发套不小心买到凶器”这件事上回过神来。   “你等等,你确定这是杀害黄芝英几人的凶器?你确定是她们的头发?”   “确定,”林瑄禾嘀咕道,“要是现在的技术成熟一些就好了,如果能做细胞核DNA的话,说不准能在头发里找到细胞核。”   虽说细胞核主要分布在发根,但头发内也有一定的概率找到细胞核,当然这概率是极低的。   林瑄禾自言自语着,“线粒体DNA倒是一定能查,但同一母系的结果都一样,如果你实在怀疑,就寄到京城,看看能不能查一查?”   晏昀听得头更大了,“行行行,我信了,先把凶手找出来再说。你说的和服,到底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林瑄禾叹口气,“我才刚来新市没多久,对这里不算太熟悉,我去过的地方,似乎没有和‘和服’二字有关的,你有印象吗?同音也可以。”   晏昀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林瑄禾的离谱,一边说道:“和服啊,和服……”   他顿了一秒,低头看向林瑄禾,“有一家药店叫做和福堂。”   “在哪里?”   “火车站附近,”晏昀说,“开了有六七年了。”   两人骑车子前往和福堂。   巧的是,和福堂还没关门,唯一的店员正在盘库存。   林瑄禾拉着晏昀走进去,“您好,跟您打听个事。”   店员每天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客人,不过他很肯定,最近没遇到拎着大袋子来买药的客人。   先不说假发2号传递的消息是不是正确的,就算的确是和福堂,凶手也极有可能根本不进来,而是丢在附近。   离开和福堂,晏昀说:“和福堂附近有一条臭水沟,很久没有整治了,去看看?”   林瑄禾点点头。   晏昀口中的臭水沟距和福堂很近。   臭水沟曾经是条小河流,不过和淮水河不相通。   后来水位渐渐降低,水流越来越少,附近的人又经常把垃圾丢进去,久而久之就成了臭水沟。   臭水沟已经成了静水,又脏又臭,根本看不见底。   林瑄禾蹲在路边,瞅了瞅自己的衣服,说:“要不然我们还是买个雨雪,再买那种专业的雨衣。”   “现在这个时间,不见得能买到,你待着就好,”晏昀挽起裤腿和衣袖,“天气冷,我下去。”   林瑄禾不太想让晏昀一个人下去。   两个人的效率不仅更高一些,而且她确实不害怕脏,只不过现在的她很难买到合眼缘的衣服,所以想珍惜一些。   林瑄禾跟着晏昀往下走。   晏昀停下,无奈道:“真不用你下来,要不你去把裴远他们叫过来。”   林瑄禾:“你看你又重男轻……”   不等林瑄禾说完,晏昀抬起脚想踹她,“下,你赶紧下,现在立刻马上下去!”   再不让下,帽子又要扣上来了!   俩人基本上是直接进了臭水沟,在里面捞尸体。   臭水沟的水位大概到林瑄禾大腿的一半,不过晏昀站在里面,就显得水位很低了。   林瑄禾看看晏昀的腿,又看看自己的腿,下了结论,“你站的地方淤泥多,我站的地方淤泥少。”   晏昀点头附和,“对,我知道,不是因为你腿短。”   林瑄禾:“……”   哼。   俩人拿着超强光的手电筒,在臭水沟里照来照去。   这一幕不知怎的吸引了几个路人来围观,其中一人很好心地报了警,“这里有两个奇怪的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嘛!”   民警赶到时,就见他们大名鼎鼎的晏队长一身污泥,好像在水里捞鱼。   于是民警们被迫一起找尸体。   民警的内心:这种活儿明明归刑警管!是谁报的警!是谁!   其中一个民警看到林瑄禾一个女生也在泥潭里找尸体,忍不住说道:“这里太脏了,你还是上去等着吧,而且找尸体这事挺吓人的,还是交给我们男人来做。”   林瑄禾看向民警,脸上闪过愁色,“确实会很吓人。”   民警笑道:“是啊,所以你上去等着我们就好,这种脏累的活儿,就该我们男人来做。”   林瑄禾却摇了摇头,“我也是警员,这种活儿当然也要做啦,我是在担心你们,如果真的找到了,你们可不要害怕哦。如果吃了晚饭的话,就离得远一些。”   民警眨巴眨巴眼,觉得林瑄禾担心得挺多余。   她一个小女生都不怕,他们这些大男人怎么可能害怕?   民警无奈地弯下腰,继续捞尸体。   他还不忘向晏昀邀功,“晏队长,这次是我们帮你的忙,你可得记住这个人情,下次还回来!”   说完,民警的手划过什么东西,“哗啦”的一声。   他再度摸向方才的地方,碰了碰,好像是一个编织袋。   想到晏昀的叮嘱,民警心中一惊,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把编织袋拖了出来。   编织袋很沉,上面又堆了好些的淤泥,拖拽起来十分费劲。   四个男人一起,才把编织袋抬上来。   民警笑着看向晏昀,“晏队,这里面要真是尸体,你说说,你怎么感谢我们?我看你这手电筒不错,光线真强,送我吧?”   说着他就要往晏昀的手电筒上摸,晏昀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有淤泥,立刻揣进兜里,“做梦,一边儿去。”   “嘁,小气鬼,以前挺大方的,怎么的,最近工资少了?”   林瑄禾已经准备打开编织袋。   民警见状,忙阻止道:“还是我来好了,这种事就不是你们女孩子该做的。”   林瑄禾偏头看过去,很认真地问:“你来?你不害怕吗?”   “这怎么会害怕,”民警很自豪,“我可是有名的大胆!我也就是没干刑侦,不然说不定晏队这位置就是我的了!”   林瑄禾信以为真,给他让开路。   民警信心满满地走上前,他俯身拉开编织袋,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况,一股恶臭便袭来,几只白花花的蛆虫顺着开口爬出来。   这股恶臭是难以言明的。   像无数腐烂的肉堆放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腥臭味。   味道刚扑上来,民警的脸色就变了,他手指都发软,但想到自己刚刚夸下的海口,还是强忍着不适将编织袋完全打开。   编织袋内,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人脸,脸颊都已掉了一半。   在腐肉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蛆虫,正在最舒适的环境里徜徉。   这是民警见过的最难以描述的尸体。   他怔怔地看了两秒,接着火速趴到一旁,将晚饭全都呕了出来。   林瑄禾看得一愣一愣的,“抱歉啊,我以为你真的不害怕……”   她蹲下来,接替民警的工作。   在场所有人,除了晏昀,都面露难色,他们见林瑄禾竟然还敢再去看尸体,都开始佩服起这个小姑娘来,“你不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见多了就好了,”林瑄禾解释,“这里的环境最容易滋生细菌,尸体腐败的速度会更快一些,编织袋不是密不透风的,想来也知道,尸体的状况很不好,我有心理准备。”   刚吐了的民警痛哭流涕。   丢人,太丢人!   人家小姑娘都不害怕,他竟然给吓吐了!   偏偏林瑄禾还能谈笑风生,“我还见过巨人观的尸体,那场景比现在刺激多了,不过这种情况下,味觉会加大不适,所以如果不怕错失证据,可以尽量屏住呼吸,会好很多。”   说着,林瑄禾凑近尸体,似乎想闻出什么味道。   民警:“……”   啊?   啊?   这就是长得像高中生的丫头的厉害之处? 第68章   尸身腐败的味道和臭水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就连林瑄禾的狗鼻子都有些辨不出味道来。   她无法判断尸体是否被凶手用特殊的香皂清洗过。   不过尸体的确是齐耳短发没错。   林瑄禾戴好手套,将尸体脖颈上蛆虫拨开,查看脖颈上的痕迹,“虽然尸体已经腐败得很严重, 不过死因与其他几人是一致的。”   刚刚吐过的民警用手帕捂住嘴, 一步一步挪过来, “你是法医?”   “不是,只是有些兴趣而已。”   “你既然不是法医,尸体已经变成这样了, 你还能查得出死因?”   如果是老练的刘法医来查,民警自然不会惊讶, 可林瑄禾是普通警员, 看到腐尸面不改色, 还懂一些法医学的只是,民警就没法不惊讶了。   林瑄禾解释,“查出死因是最基本的,就算尸体腐烂, 机械性窒息死也会有许多特征。我判断的依据是死者牙颈表面出现玫瑰色的瘢痕,这种现象叫做玫瑰齿, 虽然不是特异性指征,但对判断是否为机械性窒息死是有一定意义的。”   民警有模有样地“恩”了一声, 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内心却是:说的什么东西,从来没看过。   民警算是彻底服了林瑄禾了,就她敢于与蛆虫们靠近的勇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退到晏昀身边, 感慨道:“虽然我们民警很厉害,但不得不说, 在对付尸体这方面,还得是你们来。”   “都会有个适应过程,你来做刑警,也是一样的,”晏昀说,“而且她特殊,不能和普通人比。”   据林瑄禾自己说,她第一次见到尸体时,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以后不管是见到腐败得多过分的尸体,她都没被吓到过。   偶尔觉得凉飕飕的,那也是被凶手的杀人手法震惊到。   晏昀第一次见到高度腐败的尸体时,尚且需要时间适应,像林瑄禾这种,确实不是正常人。   民警纳闷道:“她到底是谁啊,你从哪里挖来的宝?”   晏昀云淡风轻道:“我们队新成立的寻尸小分队队长。”   民警:“?”   晏昀说:“前段时间不是去警院找了个顾问?就是她。”   民警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我听说过,特别牛逼,一去局里就给你们提供了好些重要线索,听说你们破案的速度都快了!”   听到民警夸林瑄禾,晏昀挑挑眉,心情还不错。   他走到尸体旁边,大体扫了一眼,说:“死亡时间还是交给刘法医来判断,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得和黄芝英的死亡时间做个对比,确认究竟是谁先遇害的。”   刘法医还在解剖室做尸检,他是好久没开张,一开张就来好几个。   他开了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晏昀把秦征队里的人调过来帮忙。   虽然水沟已经被晏昀和林瑄禾搜了大半,大概率搜不出什么了,但警院们还是穿好雨靴和捞鱼裤,带着工具继续捞。   林瑄禾还想再下去帮忙,被晏昀抓住衣领,“回家洗干净,睡觉,休息。”   林瑄禾想挣扎一下,“我真没问题,这点儿活不算什么……”   她余光看到晏昀似笑非笑的脸,识时务地投降,“行吧,我马上走。”   林瑄禾惦记的事儿其实还有很多,譬如卖假发的老板。   他可是关键人物,说不准就是凶手。   看林瑄禾可怜巴巴的不想走,晏昀说:“今天不算太晚,我不送你了,我去趟假发店那边,明天早上让你在局里看见他。”   林瑄禾眼一弯,笑得很甜。   她抬手就要拍晏昀的肩膀,晏昀想见鬼一样躲开,“我刚刚洗手了,你洗了吗?!”   “哦哦,回家洗,回家洗。”林瑄禾叮嘱,“提前去看看情况,别直接抓,万一他就是凶手,该跑了。”   晏昀故作嫌弃,“赶紧回家洗澡去。”   林瑄禾见现场确实也不需要她了,才收拾收拾离开。   案子终于见到曙光,林瑄禾心里轻松了些,回家的路上,她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凶手的画像。   凶手钟爱长发,这是一定的,他的工作或许和头发有关啊,对头发有特殊的感情。   他的香皂都搀着香水的味道,生活一定比普通男性精致,这在九十年代是不多见的。   现在的男人,大部分还秉持着老子本来就很帅的想法。   至于他为何要杀人……   这几人都是普通人,杀人动机只能问凶手自己。   林瑄禾正想着,一个流浪汉拖着残缺的腿在她面前走过。   除了要饭用的碗,流浪汉还把自己的行李放到平板车上推着走,他的桶里什么都有,对着乱七八糟脏兮兮的东西。   林瑄禾瞥了一眼,看到里面露出的粉色一角。   她叫住流浪汉,给了他两毛钱,然后问道:“你还穿粉色的衣服?”   流浪汉接过钱,乐呵呵的什么都愿意答,“不是俺滴,这是捡的。”   他们常年徘徊于垃圾场,在里面翻找些能穿的衣服不是什么稀奇事。   林瑄禾点点头,给流浪汉让开路。   她继续往家里走,边走边盘算。   凶手将死者的衣服脱掉了,脱了之后,他是如何处理的?   丢到垃圾场,还是找个地方烧毁?   亦或是当做纪念品?   快要走到楼前时,林瑄禾停下,回头。   不远处有一个还支着灯的报纸摊,除了卖报纸外,摊上还卖北冰洋汽水和烟酒。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站在报摊前,装模作样地看报纸。   林瑄禾想到他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敛起所有表情,目光像扎进寒潭中,愈发冰冷。   林瑄禾很少有动怒的时候。   别人来气她,骂回去就是了,她甚至还能抓一把瓜子看着对方无能抓狂。   但是对于眼前的人,她着实没办法保持一颗平常心。   可以说,原主大半的苦难都是他造成的。   他名义上是原主的弟弟,实际上却是个小祖宗。   溪文耀今年刚刚十九岁。   在他出生前,养父母以为自己无法生育,对原主还是不错的。等到溪文耀出生后,一切就都变了,父母不再疼爱她,就算年近三岁的她因为从床上摔下去嚎啕大哭,养父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溪文耀身上。   等原主长大些,更是成了溪文耀的“贴身保姆”,除了帮家里干活,还要照顾弟弟。   小孩儿的似乎是天生的,溪文耀从小就是混世魔王,他嘴馋,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家里没钱买,只会在过年的时候给他两块。   原主是分不到奶糖的,可溪文耀总是吵着要原主给他找奶糖。   找不到就哭,养父母过来了,也不问原主情况,抬手就是打。   打得越狠,溪文耀哭得越凶,等打过了,他还会朝原主偷偷扮鬼脸。   只有这些,原主还能忍受,可等溪文耀长大了,养父母居然还动了和原主断了收养的关系,再把她嫁给溪文耀的心思。   没办法,村里人结婚早,溪文耀虽然才十九岁,但养父母就急着给他说媳妇了。   家里太穷,好的姑娘不愿意嫁,不好的姑娘他们又看不上,原主模样不错,还靠自己考上了大学,全村都跟着光荣了一把,他们就动了心思。   原本原主在溪家,就总被笑话是“童养媳”,养父母的做法算是坐实了。   林瑄禾不太会想起原主的事,只有这一段,她是恨得牙痒痒。   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想到把当成女儿养大的孩子,嫁给自己儿子?离谱,实在是离谱。   就算是林茵,她都可以认为林茵有自己的理由。   可溪家人没有,他们就是纯粹的自私、纯粹的坏。   “别再躲了,”林瑄禾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你想干什么?”   听到声音,溪文耀悻悻地放下报纸,看过去。   看报摊的大爷一顿痛骂,“你这小伙子,到我这里免费看报纸了?走走走,别耽误我卖货!这都晚上了,报纸还没卖光,还有白看的,真晦气!”   溪文耀一听,哪里受得住?张嘴就骂了回去,“不看怎么知道要不要买?你这老头别太过分,我家里人可是警官!警官!”   虽然还没和成了警员的林瑄禾说过话,但溪文耀已经敢拿她的名头压人了。   他姐从小就对他有求必应,溪文耀相信,林瑄禾是不会看着他被欺负的,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   只不过他爸妈说了,要先摸到林瑄禾的新住处,知道她住哪里之前不能惊动他,方才溪文耀被发现时才会惶恐。   溪文耀看向林瑄禾,“姐,这老头不知好歹,我站这儿看会儿报纸,他就骂我。”   乍一听到有警官在,老头儿挺紧张的。   哪知林瑄禾根本不听溪文耀的话,她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说:“你试图跟踪一个警员,胆子挺大。”   溪文耀蹙蹙眉,隐约觉得林瑄禾的反应不太对劲,但没多想,而是坚持道:“他欺负我,你不管?”   那老头儿一见林瑄禾并不向着他,而且林瑄禾本身看起来年纪也还小,风头又起来了,“去去去,别站在这里碍事,耽误我做生意了。”   溪文耀早被惯得无法无天,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气,捏起拳头就要朝老头冲过去。   可刚走两步,他余光便留意到林瑄禾转了身,似乎不打算搭理他,要走了。   溪文耀:“……,?”   这还是他那个贴心好姐姐吗?   溪文耀只能放弃和老头儿纠缠,追上林瑄禾,“你现在住这里?不是吧,你都能住上楼房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己住这种好房子,不告诉我一声?”   林瑄禾不胜其烦。   溪文耀似乎一直认为,原主对他的奉献都是应该的。   属于原主的一切都该属于溪文耀。   林瑄禾不是什么好脾气,她暂时还没在城里买到房子,本不想多生事,溪家人倒是有脸找上门。   林瑄禾停下来,笑呵呵地看向溪文耀,“你找我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溪文耀板起脸来,教育林瑄禾,“你到城里念书,就忘了爸妈了?爸妈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找到有钱的爸妈,就不回去了?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溪文耀的声音不大不小,行人纷纷侧目。   林瑄禾仍旧笑呵呵的,“呦,这是来让我丢脸了?”   想到临出门前爹妈叮嘱过他,现在林瑄禾是有钱人,得哄着她一点儿,溪文耀降低声音。   但他心里却是不满的,他来找他的姐姐,这姐差一点儿就成他老婆了,大点儿声说话咋了?   他姐一天天唯唯诺诺的,他看着就烦,要不是看她模样还行,他都不能同意娶她的。   结果她还不乐意了。   溪文耀越想越觉得自己丢了脸。   他声音虽然降下来,脸色却变差了,“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叫你一声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我姐?”   “呦,”林瑄禾说,“当你姐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十岁还尿床,床单都是我洗的,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   行人的目光更暧昧了。   十岁还~尿~床~呢~   溪文耀差点儿疯了。   林瑄禾是神经病吗?!她怎么敢提这件事的,她就不怕他揍她?!   林瑄禾没停嘴,继续说:“还有啊,你的爸妈,也就是我的养父母,饭都不让我吃饱,每天你吃米饭,我喝米汤,这我都不计较了,他们还想让自己的养女嫁给亲儿子,说出去丢不丢人呦?嫁给你?嚯,我还不如去当一具尸体,死了贡献给医学院当大体,怎么还能被人家叫一句老师!”   溪文耀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识几个,骂脏话可以,但损人的功力可就不怎么样了。   林瑄禾几句话损过来,溪文耀哆哆嗦嗦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去死都比嫁给他强?   啊?   啊啊?   林瑄禾继续笑呵呵道:“你们不就是想来找我要钱吗?告诉你们,要钱没有,拳头有的是,你今天既然来找我了,以后就别想甩开我,记住了吗?”   溪文耀被她气笑了,他叉起腰,趾高气扬,“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你……”   话音未落,溪文耀都没看到林瑄禾移动,拳头便狠狠地朝他眼睛砸了过去。   他大脑嗡嗡两声,不太发达的小脑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又受到重击。   林瑄禾太清楚该怎么打人了。   怎么算是轻伤,怎么要负责,怎么不要负责,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力最疼。   按理说是不该打眼睛的,但林瑄禾得打。   得打到溪家人看到她就瑟瑟发抖才行。   跟他们这种人接触,她都懒得用其他方式,打回去就得了。   林瑄禾按住溪文耀,拳打脚踢,狠狠揍了一顿。   溪文耀刚开始还想反抗,可当他发现他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林瑄禾抗衡后,便只能呜咽着哭嚎了。   两人的行为惊动到路人。   林瑄禾踩着溪文耀的蹄子,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我弟,在外面吃喝嫖/赌,被抓住了,还把我爸妈的救命钱都°进去了。”   于是准备上来拯救溪文耀的路人纷纷改变立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活该!”   没人再管溪文耀。   溪文耀被揍得头昏脑涨,是听到自己挨骂了,但哪里还有力气反驳?   他哆哆嗦嗦地捂着自己的头,生怕林瑄禾一个不高兴,捡块石头把他砸死。   不对啊,这剧本不对啊,以前他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控制住林瑄禾啊?!   挨揍间,溪文耀得出结论,警院的训练可真有效,他也想去。   林瑄禾打够了,缓缓吐出口气。   她揪着溪文耀的耳朵,看着鼻青脸肿的他,问:“知道错了吗?”   溪文耀:“我错哪……”   林瑄禾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正好踢到骨头上,一点儿技巧都不讲,全靠蛮力。   溪文耀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他痛嚎一声,“啊!疼!”   林瑄禾问:“知道错了?”   “……,知道了。”   “那你不得给我道歉?”   溪文耀老老实实的,“对不起。”   “不行,”林瑄禾说,“你得写个道歉保证书,给一百个人念了,签了字,我才相信你知道错了。”   溪文耀:“……”   道歉?保证?给一百个人念?   他不要面子的吗?!   溪文耀想,反正这事不可能今天晚上完成,就先口头答应下来,等他回家就跟爹妈告状,让爹妈来收拾林瑄禾!   他嘴上答应得很果断,“行,可以。”   林瑄禾很满意。   她起身,朝溪文耀勾勾手指,“跟我走。”   溪文耀脑子快速地转起来。   叫他过去,是要带他回家?那他不就知道林瑄禾家的住址了吗?   任务也算完成了?   行,不错,可以。   溪文耀跟上去。   林瑄禾走在前面,路越走越偏。   眼见着路边都没有路灯,只能完全靠月光照明了,溪文耀开始打哆嗦,“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林瑄禾慢悠悠走在前面,看起来心情不错,都要蹦跶起来了。   她懒洋洋应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别废话。”   溪文耀不敢再瞎咋呼。   林瑄禾带着溪耀文去了文庙街附近的垃圾堆。   这边的商业街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后面的住宅区有许多堆垃圾的地方,许多人就挑离自己近的地方扔,垃圾堆越来越多。   林瑄禾去了其中一个,指了指里面,“我们的一起杀人案,死者衣服丢了,还没找到,你去找一找。”   溪文耀瞠目结舌。   不带他去家里吃好的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让他在垃圾堆里找衣服?   而且还是死人的衣服?!   溪文耀五官扭曲,刚要拒绝,就见林瑄禾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慢条斯理道:“我今天刚找到一具尸体。死了得有好几天了,哎呦,浑身上下都腐烂了,脸上的肉掉一块留着一块,身上全是蛆,白色的,小小的,哦,你在老家上厕所,应该见过,数不清的蛆在身上爬,啧,那场景。”   溪文耀晕了,“我,我现在就去找……”   林瑄禾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啊,我现在毕竟是正式的警员了,参与了好几起案子。不知道你看警方的通告没,上起案子呢,凶手挺丧心病狂的,拿着刮胡刀,就是你们平时会用的刮胡刀,把受害人的脖子割烂了。你知道的,刮胡刀这东西,有点儿保护机制,但不多,啧,你以后用的时候,也要小心呀。”   已经走进垃圾场的溪文耀虎躯一震。   林瑄禾笑眯眯地补充,“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把你的东西不小心落在杀人现场,啧,这可怎么办?”   溪文耀:“……”   那他不就是杀人犯了?   不得被枪/毙?   溪文耀迅速弯腰,“姐!今天这片垃圾场都交给我!”   林瑄禾冷哼一声,说:“附近的都要找,特征我已经告诉你了,符合特征的衣服明天早上拿到局里,明白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林瑄禾翻着白眼,转身离开。   她当然不会做构陷无辜人的事情,只是吓唬吓唬溪文耀而已。   就他这脑子,足够吓得半死了。   林瑄禾回了家,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翌日一早,林瑄禾醒来后,先抱着小黑亲了亲。   小黑已经快长成大黑了,虽然全身都是黑色的,但生得英姿飒爽,俊俏得很。   她收拾好家里的卫生,喂过猫后,才提着挎包出门。   林瑄禾打算在去警局的路上买些早饭,昨天晏昀肯定在局里忙了一晚上,没时间吃饭,她要给他捎一份。   才走到街上,林瑄禾就撞见提着两个包子的陈旭晖。   林瑄禾抬手跟他打招呼。   陈旭晖听到声音,笑着看过去,接着问道:“昨天我在附近看到你了,你当时……我就没好意思和你打招呼,他是你弟弟?”   陈旭晖说的是昨晚。   昨晚他看到林瑄禾被男人纠缠,本想去帮忙,结果林瑄禾打得很利落,溪文耀看起来差点儿就死过去了。   陈旭晖怕他耽误林瑄禾教训人,没好意思打扰。   林瑄禾摇摇头,“是养母家的孩子,我不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他们对你不好?”   林瑄禾笑道:“我以前比较好欺负嘛。”   “是吗?”   陈旭晖很认真地看了林瑄禾几秒钟,脸上写了三个大字:不相信。   陈旭晖说:“恩,好,我相信。”   林瑄禾:“……”   他的反应看起来和晏昀一样。   她看起来就一点儿都不柔弱吗?   林瑄禾闷闷不乐的和陈旭晖告别。   陈旭晖却叫住她,“你弟弟,对你真的很不好吗?”   林瑄禾心中奇怪,但她现在否认,似乎有点儿来不及,便点点头,“确实关系一般。”   林瑄禾赶到局里后,与她关系一般般的弟弟已经乖乖等在警局门口。   他本来是想进去的,还和看门大爷说了林瑄禾的名字,但大爷死活不同意他进去。   理由很充分,他们一个姓溪,一个姓林,一听就不是一家的。   溪文耀就只能抱着一堆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衣服,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路过地人免不得都要看他一眼,然后小声嘀咕一句,“年纪轻轻就捡破烂,没前途。”   “跑到警局门口乞讨来了,真稀奇!”   溪文耀:“……”   可太让人生气。   他捏着拳头,转身就想砸墙,看了看手指后,又默默地放了下来。   算了,昨天挨得揍今天还疼呢。   溪文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想到昨晚他妈说的话时,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   他妈说了,他一个男孩子,不能被林瑄禾拿捏住。   林瑄禾现在不是在局里实习吗?那就找她领导。   他们以前在大队里干活,大队长说的话就是最好使的,谁敢不听?   溪文耀已经打听过了,林瑄禾在局里也就是个实习小警员而已,要是把她不孝顺的事闹出去,对她没好处。   光是想着林瑄禾跪地求饶的模样,溪文耀已经要笑出声了。   笑着笑着,林瑄禾提着两碗肉卤面和两个茶叶蛋走过来。   打卤面是刚刚出锅的,林瑄禾多加了钱,要了两份肉,确保每一根面条都能裹上肉末。   还有茶叶蛋,颜色很正,蛋壳上沾着些许茶叶,是老伯自己在家里煮的。   溪文耀远远的就闻到香味,肚子咕咕地叫。   自打林瑄禾走后,家里的活儿没人做了,他爹娘天天吵架。   他们都是懒散的人,家里最勤快的走了,日子几乎要过不下去。   尤其在吃饭这方面,近几年都是林瑄禾在做饭,他妈的厨艺大大减退,基本上只能弄熟。   没钱又没厨艺,溪文耀已经好几个月没正经吃过什么。   就连过年都没能吃上一顿好的。   溪文耀见林瑄禾提了两碗打卤面过来,自然而然地走过去要接,“还知道给我带一碗,算你还是个人。”   林瑄禾却轻巧地一转身,避开溪文耀。   “做什么美梦呢?给你带早饭?你失心疯了?道歉信写好了吗?”   “啥?不是给我带的?”溪文耀很抓狂,“我帮你干了一晚上的活儿,你连早饭都不给?!”   林瑄禾点点头,“不给啊。”   说完,她扫了一眼溪文耀提着的衣服,又说:“哦,你找的衣服没有受害人的,拿去垃圾场扔了。”   溪文耀:“……”   他一个没支撑柱,差点儿气晕。   他辛辛苦苦扒翻到后半夜,忍着剧痛翻到后半夜,林瑄禾居然让他扔了?!   这是不是在耍他,是不是?!   溪文耀气呼呼地摔了衣服,凶狠道:“我要去找你领导!我要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你就等着被开除吧!早二十年,像你这种不孝顺的人,就进不去警局!”   说着,他气势汹汹的就要往里冲。   看门大爷再一次拦住他,“喂,不是跟你说了,这里不能随便进。”   “我是她弟弟!”溪文耀咆哮道,“你看不到我刚刚还和她说话?!”   大爷推了下眼镜,问林瑄禾,“是吗?”   林瑄禾耸耸肩,“不熟。”   大爷:“还不快滚!”   溪文耀:“……”   全世界的人都联合在一起欺负他!   溪文耀很生气,非常生气。   恰好晏昀出来放风,林瑄禾朝他招招手,接着又对溪文耀说:“我们队长来了,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队长?!”溪文耀眼尖,很快看到晏昀,他大声吼道,“大队长!我要举报你们队里的这个人!我要举报她!”   晏昀拧着眉走过来,瞥了一眼溪文耀,看第一眼就不太喜欢。   他问林瑄禾,“谁啊。”   “养父母的孩子,”林瑄禾说,“差点儿就成我丈夫了,我养父母逼着我嫁给他。”   “他?”晏昀唇畔颤了颤,再看溪文耀的目光,相当不友善,“毛儿都没长齐,而且他不应该是你弟弟?”   林瑄禾从未主动说过在溪家的事。   晏昀问完,自己想了想,大概明白了。   她在溪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   “知道了,”晏昀说,“你先进去。”   林瑄禾扬了扬手中的打卤面,“快点进来吃哦。”   等林瑄禾跑进局里,晏昀才又看向溪文耀。   溪文耀还等着晏昀给他主持公道:“大队长,我姐她真的很过分,自己找到有钱的爸妈,就不管我们了,你说说,她是不是太狠心了,一点儿亲情都不念。”   晏昀“恩”了一声,晃了晃手脚。   他勾住溪文耀的脖子,看向看门大爷。   大爷原本还乐呵呵地趴在窗户上看戏,看到晏昀的目光,识趣地关上窗。   嘴里还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溪文耀还要再说什么,晏昀的胳膊渐渐加了力气。   很快,溪文耀就快无法呼吸了。   晏昀笑呵呵的样子和昨晚林瑄禾的笑差不多,溪文耀隐约闻到一丝死亡的气息,“你,你你你……”   晏昀好声好气道:“做人不能不满足,人渣活着就行了,哪来的滚会哪儿去,知道吗?”   他手中的力气使得更大。   有那么几秒钟,溪文耀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死了。   这比昨天挨揍时更恐怖。   晏昀很会掌握火候。   眼见着就要超过界限,晏昀才松了手,笑着说:“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到时候可就不会收手了。”   晏昀丢下溪文耀,往局里走去。   溪文耀双腿瘫软,呆呆地躺在地上,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   这些当警官的,也都太可怕了吧?   昨夜晏昀突击了假发店老板的家。   老板承认,冉冬雪和杜鹃的假发是他做的,但其余的,他一概不开口。   在抓人前,还有其他工作要做,晏昀是一个小时前才把老板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正式审讯。   林瑄禾吃完打卤面,队里其他人陆续到了,晏昀才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会。   “假发店的老板叫夏明,四十岁,店铺就在文庙街附近。他一年前离婚,女儿跟前妻生活,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独居,财产颇丰,时间自由,利于作案。另外,在他的家里发现了大量录影带,还有不同尺码的女性贴身穿的衣服。”   “这么说来他嫌疑很大,”裴远不安道,“他没对冬雪和杜鹃做什么吧?”   晏昀说:“据他所说,他和杜鹃及冉冬雪只是普通的老板与顾客的关系,其他事情还未交待。”   刘法医接过话来,“你们昨天找到的那具尸体,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是个边缘工作者,在舞厅工作,有个艺名叫安娜,至于真实姓名是什么,没人知道。舞厅的人以为安娜是和刚认识的富商跑了,就没报案。”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死亡时间和黄芝英相近,比黄芝英略晚两日左右。她的尸体腐败得太厉害,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身上也有特殊的香皂味儿。”   林瑄禾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是长发吗?”   晏昀说:“舞厅的人说是,而且她从未烫发或者是染发,这才舞厅里不太常见,她的头发挺出名的。”   “原来是这样。   林瑄禾在心里琢磨着,她现在拿到的那两个假发,极有可能就是黄芝英和安娜的。   她们遇害时间早,凶手制作成假发后再拿去出售,时间正合适。   至于钟翠翠和汪颜,她们的头发很有可能还没被卖出去。   林瑄禾得找机会去一趟夏明的店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凶器。   林瑄禾正盘算着,裴远说道:“夏明就是凶手吧?正常人谁会在家里藏一堆录像带?”   在现在确实是有些过分,不过如果是在后世,种子就能有好几T的年代……   林瑄禾问:“那些录像带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的问题把晏昀问懵了,“我只看了一点儿?”   “就是普通的带子?没什么特别的?他的欲/望似乎特别强烈,我以为会看些不寻常的。”   晏昀:“……”   不寻常的……是什么?   林瑄禾批评道:“你怎么也该仔细看一下带子的内容,才好对凶手有基本的判断嘛。算了,一会儿我去他家里看看好了。”   晏昀:“……,我的错。”   没想到有一天,不看带子也能成为错。   晏昀的思路被林瑄禾扰乱了。   裴远忽然红着脸说道:“我好像看了几个带子的封面,上面的画面确实有些……劲爆。”   田琳已婚,还有孩子,对于这种话题其实没那么避讳,“怎么劲爆?”   裴远的脸都快要红掉了,“就是……捆着、绑着,都有。”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瞬。   做刑警的,接触这种东西在所难免。   晏昀办过很多起和这方面有关的案子,他甚至去帮忙扫过黄。   但不知为何,今天再提起来,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偏偏林瑄禾还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晏昀就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晏昀轻咳一声,“算了,我受点儿累,我再去看一遍,田琳,一会儿你带林瑄禾去见夏明,该问的都问一遍。”   “不用啊,”林瑄禾说,“我受累就行,正好我想去一趟他店里。”   晏昀:“……”   这种事,让林瑄禾受累不太好吧?   晏昀拧眉道:“你还是算了,我去看就行。”   林瑄禾见晏昀执意要去,以为他是很想看,她诚恳地问道:“要不一起?”   晏昀:“……,?” 第69章   晏昀还是没能答应和林瑄禾以认真工作的态度一起检查录像带。   以前他倒是真和田琳一起检查过, 当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现在他却觉得很不妥当。   在晏昀的坚持下,林瑄禾只好先留在店里见夏明,等审过夏明, 再去假发店。   裴远还是觉得夏明很可疑, “他搜集的很多女性的衣物, 都是住在他附近的邻居的,这种变态行为,足以说明他心里很变态了吧?”   林瑄禾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 “总觉得夏明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会更暴虐一些, 但是汪颜的尸体很完好, 钟翠翠却被虐打过……我以为是因为汪颜的长相好, 凶手在她身上完成了某种仪式,夏明需要这种仪式吗?”   裴远想了半天,都没想通仪式感是什么。   林瑄禾还没见到夏明,一时无法解释清楚。   单从夏明在“性”这方面的表现来看, 其实还是很符合凶手的形象的。   田琳跟在二人身后嘟囔着问,“晏队刚刚说, 安娜的住址在哪里?”   裴远说:“长风街东尽头后走两个胡同东边第三家。”   林瑄禾闻言,偷偷看了裴远一眼。   想到他和冉冬雪之间拧巴的关系, 林瑄禾有了点儿想法。   林瑄禾是非常不赞同裴远把自己看低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各有优点,裴远自有他的好。   只是她也不能过分地苛求裴远, 试想,如果换做是她生活在一个“你就是不如裴路”的环境里, 在这里,每个人都对她说同样的话,甚至连她最亲密的父母都这样认为,她还能若无其事、足够自信吗?   林瑄禾想了想,故意说道:“是长风街吗?我记得是沿东街。”   “肯定是长风街,你记错了,”裴远说,“档案我看了好几遍了,本来想去她家看一眼,暂时还没时间。”   林瑄禾说:“你昨晚不是跟着晏昀忙到很晚吗?还去夏明家里了,竟然还有时间看档案?好厉害哦。”   林瑄禾突如其来地夸奖让裴远傻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多正常。”   “才不是呢,”林瑄禾说,“连地址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很厉害!是吧,田琳姐?”   田琳被点到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林瑄禾的意思,她配合道:“其实小远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有小远在,我都不用看档案,有什么事忘记了,直接问他就好了。”   裴远被夸得晕乎乎的,“你们说的是我吗?我怎么感觉你们夸的人和我没什么关系?”   “是你是你就是你,”林瑄禾拍拍裴远的肩膀,“你对自己也得有点儿自信啊,你们家真好,你大哥是当兵的,你是警员,在各界都能吃得开。”   林瑄禾故意把裴远抬到和裴路一样的位置,她知道裴远的不自信是在裴路面前限定的不自信。   果然,裴远听到这话,笑容有些僵住了,他下意识说道:“我只是个小警员,我哥已经管着好多人了。”   “你俩工作不一样,有什么可比性,你看晏昀和你哥差不多大吧,他才管着几个人呢?你能说晏昀不怎么样?”   在裴远心中,晏队还是很有地位的。   晏队除了偏心眼外,基本上没什么可挑的。   脑子聪明,对手底下的人都很好,而且他和林瑄禾一样,都是还在念书时就有名气的。   裴远很佩服晏昀,也佩服林瑄禾。   这么一对比,裴远忽然觉得,他和他哥的差距好像没印象中那么大了。   裴远又挠了挠头,莫名有点儿小开心。   夏明被提到审讯室。   田琳与林瑄禾走进审讯室,林瑄禾负责做笔录。   夏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地中海的倾向,形象一般。他一直佝偻着腰,警惕地看着田琳和林瑄禾,工作年限长的警员,基本上看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有事瞒着没说,是在心虚。   田琳问道:“知道为什么把你带来吗?”   夏明偷偷摸摸地看了田琳一眼,迅速偏开头,“你们冤枉好人,我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家里女人的衣服都是你自己穿的?”田琳呵斥道,“要不要把衣服拿过来,你当众表演一下怎么穿?!”   夏明看着旁处,不吭声了。   田琳说:“你现在交代,考虑到你态度配合,法官或许会从轻发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知道吗?!”   从神色来看,夏明愈发的坐不稳了。   他不安扭动着身体,嘟囔道:“是你们小题大做。”   林瑄禾记了几笔,然后抬头观察夏明的反应。   田琳睨向林瑄禾,林瑄禾摇摇头。   田琳知道,林瑄禾是不赞同夏明就是凶手。   但假发的确是他做出来的,而且是林瑄禾说,冉冬雪和杜鹃地假发就是凶器。   凶手不是夏明,还能是谁?   田琳继续流程,“小题大做?夏明,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认识黄芝英吗?认识安娜吗?汪颜和钟翠翠,这两个名字熟悉吗?!”   这一回,夏明脸上的表情有了极大的变化。   不安、惶恐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慌张道:“你们,你们连她们的名字都查到了?!”   田琳说:“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   夏明烦躁地摸了摸少得可怜的头发,脚不停地颠着,“这事,这事你们都知道了?”   田琳冷声道:“交不交代,全在你。”   眼瞅着夏明就要扛不住,交代了,田琳在桌下碰了碰林瑄禾的腿,示意她准备好记录。   林瑄禾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拧眉看了紧张的夏明大半晌,冷不丁开口问道:“夏明,你觉得偷女性的贴身衣物是小事?”   田琳一怔,不解地看向林瑄禾。   不是在说杀人案,怎么扯上衣物了?   夏明却和林瑄禾在一个频道上,他拧着杂乱的浓眉,不安道:“这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我赔钱就是了,都是穿过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在你家里搜到了大量黄色录影带和女性的贴身衣物,你想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至于你做没做过……”   “没!”夏明惶恐道,“我只是看看,我可没真做什么,再说了,我有女朋友。”   田琳不解道:“那你刚才说的名字……”   “不是衣服地主人吗?”夏明不停地搓着双手,“不会吧,真要判?判几年,我赔钱还不行?”   田琳把林瑄禾拉了出去。   走廊上,俩人站在窗户边,田琳有些气恼,“夏明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认下轻罪?”   “我觉得真凶不是他,”林瑄禾说,“我刚刚看了,他的衣服上有明显的油渍,而且手指甲应该有段时间没剪了,里面还有泥垢。这样不修边幅的人,会特意用什么香皂去给死者洗澡吗?”   田琳这才觉得林瑄禾说得有道理。   “那就问清楚假发的来源就行了?或许他是收了头发做出来的?”   林瑄禾点点头。   回到审讯室,田琳直奔主题,“你要是能交代清楚,内衣的事,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夏明却显得很为难,“卖给杜鹃的假发……”   田琳抬高音量,“这也不打算配合?!”   “我……”   林瑄禾见状,说:“卖给她的假发不是你做的,是吗?”   夏明讪笑。   田琳心中惊讶,但面上没有任何表露,她板着脸追问:“是谁做的,老实交代!再支支吾吾不配合,后果自负!”   “我说我说,”夏明说,“那两顶假发的确不是我做的,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夏明开假发店时,为了显得自己卖的商品档次高,他特意订做了纸壳子装假发,相当于商品的包装盒。   盒子上的图案都是夏明自己设计的,虽然不算很美观,但是非常有辨识度。   旁人只要看到盒子,就知道是他店里的假发。   前些日子夏明盘点库存时,发现两盒多出来地假发。   看做工,既不是他在厂子里拿的货,也不是夏明自己做的。   两顶假发的做工很精致,而且头发顺滑,看着质量便很好。   正好杜鹃来订做假发,夏明看假发的大小和杜鹃的尺寸差不多,就顺手卖给杜鹃了。   反正假发是他家的盒子里,或许是他记错了也说不定。   田琳对这个说法不太相信,“你是说,店里无缘无故的多了两顶假发,而你没有丝毫怀疑,直接就卖了?”   夏明悻悻道:“我这不是看质量还不错么,总不能扔了吧?”   “你就不怀疑假发的来源?”   “那我也不能挨个人去问……”   “简直是胡说!”田琳说,“你这是在逃避责任!”   林瑄禾一直没吭声。   田琳觉得夏明没说实话,但一时又问不出什么,便看向林瑄禾,问道:“瑄禾,你有什么看法?”   “我……”   林瑄禾认真思索了好半晌。   卖给冉冬雪和杜鹃的假发,大概率是黄芝英和安娜的,汪颜和钟翠翠的头发又在哪里?   林瑄禾正要说什么,敲门声响起,裴远匆匆走进来。   他手里拿着两张纸,焦急地拍了拍林瑄禾的肩膀,“瑄禾,有点儿问题。”   林瑄禾让田琳稍等,自己跟着裴远走出去。   身后,夏明还在不断地解释,“真不是我做的,你那我做的假发和那两顶假发对比一下,很明显就不是我做的。再说了,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我平时也收过头发,人家拿头发来卖,发质好的我就直接买了,没问题吧?说来说去,你们到底为什么纠结假发?!”   ……   林瑄禾跟着裴远去了走廊,“有什么问题?”   “你看,这是我记录的四名受害者失踪时穿的衣服。”裴远把自己的笔记本交给林瑄禾,上面记载的很详细,每个人失踪前穿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林瑄禾扫了一眼,都是她知道的内容,“怎么了吗?”   “你看汪颜的衣服,”裴远指着汪颜那一栏,说道,“邻居最后一次见她,她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大衣,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还有黑色的小皮鞋,对吗?”   林瑄禾问:“你在哪里找到衣服了?”   裴远的兴致少了一半,懊恼道:“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我还想让你大吃一惊来着。”   “说吧,我想我真的会很吃惊。”   裴远神秘地笑笑,“在一个你绝对猜不到的地方。”   “猜不到?”林瑄禾想了想,正要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忽然想到冉冬雪,她问道,“在哪里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在……”裴远笑得灿烂,“在钟翠翠打包好的箱子里!”   果然和林瑄禾想的一样。   钟翠翠和凶手之间的联系,比他们想象的要亲近得多。   林瑄禾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看过钟翠翠的箱子吗?特意记下来的,我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林瑄禾忍不住真心夸赞道:“你真的很努力,很了不起,跟你哥比起来,根本没有差在哪里嘛。”   被林瑄禾夸奖,裴远有些开心,他挠着头傻笑道:“真的吗?你真的这样想啊?”   林瑄禾很用力地点点头,“我想钟翠翠生前和凶手的接触应该不算少,我和田琳姐负责夏明这边,你去找晏队,然后把钟翠翠生前接触的人找出来,你和晏昀说一遍这事,他就明白了。”   被林瑄禾夸奖过的裴远现在信心满满,“交给我,我一定把凶手找出来!”   裴远走后,林瑄禾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若钟翠翠和凶手真的有联系,那么汪颜是如何死的?   林瑄禾不敢深想。   她回到审讯室,不再和夏明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你现在把你店里的常客都列出来。”   “常客?”田琳问,“你认为凶手是店里的常客?”   林瑄禾点点头,“否则不会特意留着盒子,而且至少有两个盒子。”   凶手把死者的头发做成假发,故意放到夏明店里,让夏明当成货物卖出去。   死人的头发,又是凶器,被不知情的人戴着,凶手以此为乐趣。   他甚至有可能查明是谁买了假发,暗中观察,获取快乐。   他的心理已经变态到一定程度。   夏明是某个方面的变态,但和真凶的变态不太一样。   “常客?”夏明说,“像杜鹃这样的,就算是常客呗,还有经常给我介绍客人的,挺多的,我店里的假发质量可是真的好,一点儿都不掺假的。”   林瑄禾交给夏明一张纸,“所有人,包括联系方式,都列出来。”   “……我记不得联系方式,不过我店里有本账,记得很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瑄禾借了田琳的自行车,打算直奔夏明的店。   她在办公室提前用脚机和晏昀联系过了,晏昀正和裴远去查钟翠翠生前接触过的人。   先前他们已经查过一轮,手中都有名单,现在是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   林瑄禾刚骑着自行车走到市局门口,就看到林景一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   林景一有洁癖,平时肯定不会坐在台阶上。   林瑄禾心里虽然急,但这段时间林景一对她还不错,没事就来送礼物,也不多打扰她,出于礼貌,林瑄禾怎么也得问问他的来意。   林景一见林瑄禾走出来,忙站起来。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为难地瞧着她。   林瑄禾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奇怪,“怎么,林茵又出事了?”   “那倒不是,她最近应该挺好的,我发现我妈偷偷给她钱了。”林景一摸摸鼻尖,偷偷看了林瑄禾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瑄禾说。   林瑄禾听后并不奇怪,“张嫂也乐意给钱吧?”   “咦,你怎么知道?”林景一头痛道,“我看她俩都快同意他们在一起了,你说曾泽那家伙……不对,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这件事的。”   林瑄禾看了眼传达室的表,催促道:“我还有案子,你能长话短说吗?”   “好的好的,”林景一说,“其实这几天你的养父母一直住在家里,妈她好像来局里找过你,但是你不在。他们几个人……”   林景一说不下去了。   林瑄禾的养父母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他们面对林家人,点头哈腰地奉承,一直在哭诉林瑄禾有多不孝顺,回到林家后就没再回过溪家。   张嫂和他们一起吐槽林瑄禾,赵淑佳虽然没说什么,但对林瑄禾的观感显然也被影响了。   林景一却觉得有些别扭。   道理很简单,如果溪家人是为了和林瑄禾联络感情才过来,那去找林瑄禾就好了,为什么要留在林家?   当初赵淑佳去溪家把人接回来,是给了一大笔钱的,如果他们好好过日子,这笔钱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很多年。   而且赵淑佳不在的时候,他们总是开开心心的,尤其是吃饭时,一个比一个高兴。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惦记林瑄禾的样子。   林景一隐约觉得,溪家人似乎并不在乎林瑄禾。   想到她从前跟着这样的父母,林景一有些心疼她。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万一他们去找你要钱,你别给,我看他们真挺奇怪的。”   林瑄禾没料到溪家人竟然厚脸皮到去林家住下。   难怪溪文耀这两日总是来跟踪她,估摸着是要等找到她现在的住址,好去闹一闹。   “我知道了,”林瑄禾说,“我手里现在有案子,等案子结束以后再说。”   林景一忧心忡忡道:“溪家人对你是不是不太好啊,我感觉他们不是很好相处。”   林瑄禾笑笑,反问道:“妈觉得他们怎么样?”   林景一顿住。   他想到在他来找林瑄禾之前,赵淑佳还和溪家的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几人谈论的中心还是林瑄禾,溪家人在怪自己没有教好女儿,赵淑佳在叹气。   好像所有人都在贬低林瑄禾,没人替她说话。   林景一想说几句,还被赵淑佳赶走了。   看到林景一的反应,林瑄禾心里大概清楚了。   她不在意道:“毕竟不是她把我养大的,不相信我很正常。你不用太纠结,我早就想到了。我现在有事,必须得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其实林瑄禾心里还觉得挺稀奇的,刚刚看林景一的反应,好像真的很替她难过。   林景一怎么突然之间就开始向着她了?真是奇怪。   林瑄禾琢磨着,林景一都给她送了好多东西了,吃的用的都有,她是不是也得送他点儿东西才行?   林瑄禾没太多时间考虑。   她匆匆赶到夏明的店里,店门口有两名警员守着。   冉冬雪和杜鹃也在,她们看到林瑄禾,忙招手问道:“瑄禾警官,夏老板真的犯事了?和我们买的假发有关?”   “是有点儿事,不过不严重,”林瑄禾怕吓到她们,抹去了假发的来源,她笑道,“我估摸着他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你们还可以再来买假发……不过要注意他这个人有没有咸猪手之类的。”   冉冬雪茫然地点了点头。   林瑄禾让警员守在外面,自己走进店里,特意关上了门。   她把大宝宝叫起来,“又到你发挥的时候了。”   “啊……”水泥大宝宝惋惜道,“我们在唱黄河大合唱呢,菜刀姐姐还说要把手绢姐姐的那条烂毛巾割烂,我在等着呢!”   林瑄禾:“……”   这些凶器一个两个的,都挺忙啊?   可惜了,当初的猪兄没这运气。   林瑄禾说:“之前我们遇到的凶器是假发,这里可能还有,我们一起找一找。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负责和它套话。”   说着,林瑄禾打量起店面来。   店面不大,总共只有十平米左右。   左边是柜台,墙面打了架子,满满一墙都是带着假发的假人头。   若是在晚上来到这里,当真是挺吓人。   柜台下面放着的都是店里的纸盒子,来店里的客人挑中假发后,夏明会把假发装到纸盒子里。   还有一面墙放着的都是打包好的假发,这些都是样式重复,不必再展示,可以直接卖的。凶手就是把假发放到这里,被夏明混着卖出去的。   林瑄禾走到这一堆纸壳子前,问出了震耳欲聋的问题,“有没有需要找头的?”   某两个盒子里,正欲哭诉的假发顿时安静了。   恩?有人类抢它们的台词?   它们已经很努力的不抢人类的营养了,人类还要抢它们的台词?   林瑄禾紧接着说道:“现在吱声,还有机会免费得到找头服务,不然就只能进炉子了呦。”   人类很过分,不但抢它们的台词,还威胁它们!   假发很生气,它可是个有骨气的假发!还能被人类威胁?!   林瑄禾道:“那我就把你们拿走了呦。”   假发三、四号,“……,我、我需要找头。”   林瑄禾成功扒翻出三号和四号。   据二人交代,它们两个是好朋友,住在一起,几乎天天见面。   四号偶尔不在家里住,这种时候,它就会见到男人的短发。   如此推断,这两顶假发的来源应该是钟翠翠和汪颜。   林瑄禾顺利拿到假发,把它们收好。   水泥大宝宝欢快道:“那我就继续去看菜刀姐姐砍毛巾啦!”   “你忙你忙。”林瑄禾可不敢耽误这帮凶器们办正事。   找到凶器,林瑄禾走到柜台前,找出夏明口中地账本。   假发不是一次性消耗品,而且在九十年代,不是每个人都有闲钱来买假发的。像是杜鹃和冉冬雪,都是家里条件很不错的。   林瑄禾很轻松的便找到经常出现的人名。   她将所有嫌疑人都一一列出来。   与此同时,晏昀也把与钟翠翠接触较为频繁的名单发了过来。   林瑄禾把两份名单放在一起比较后,只有一个人名是重复的。   林瑄禾弯弯唇,拿着名单去和晏昀汇合。   名单唯一重合的名字是封洪波。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当林瑄禾赶到晏昀那边,拿到封洪波的资料后,又觉得不太陌生了。   封洪波,男,三十五岁。   已婚,结婚比较晚,儿子才七岁。   他是个造型师,在新市小有名气,平时会给出席活动的演员、歌星上妆。   九十年代有娱乐圈,虽然不能做到像后世那般一天就赚几百万,但作为一个造型师,封洪波的收入很可观。   同事、朋友对他的评价都不太好,统一的意见就是,此人极度高傲、难以沟通。   他几乎没有关系亲密的人,除了对他极度崇拜的妻子,不过他对他的妻子似乎不太满意。   这也是裴远第一个排除的人。   “他很有钱,而且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如果他愿意,还可以养更多的女人,有必要杀人吗?”   林瑄禾没有立刻回答,她还在看裴远走访拿到的有关封洪波的资料。   这些都是在发现死者是赵翠翠后做的基本工作,在确认死者身份后,会立刻对她周围的人进行排查。   林瑄禾翻看了几页,道:“封洪波的儿子生病了?”   “对,所以他这几天推了好几个活儿,怎么了?”   晏昀闻言,笑起来,“你去查查他儿子什么时候犯得病,在汪颜死后那两天有没有去医院。”   “汪颜?他儿子和汪颜有什么关系?”   晏昀说:“你去查查就知道了,直接去问封洪波的老婆就行。”   裴远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听话地去找封洪波的妻子了。   裴远一走,晏昀便说道:“我现在去封洪波家附近布控,他这几日应该一直在家里照顾儿子。他的妻子是一个律师,律所离这里不远,裴远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林瑄禾则把两顶假发交给晏昀,“这是汪颜和钟翠翠的头发。”   晏昀:“……”   这是头发吗?这分明就是烫手山芋。   晏昀问:“怎么证明?”   “恩……直觉?”林瑄禾理直气壮,“它们是凶器,我才交给你的,你去查查能不能验出受害人的DNA嘛,你要是不需要,我就拿走了?”   晏昀:“……,要是查不出来,你准备怎么解释?”   林瑄禾眨巴眨巴眼,“我不需要解释呀。”   晏昀:“……”   对,要编瞎话的人是他。   但愿封洪波能顺利交代,别让他太为难!   在去封洪波家的路上,裴远坐警车追了上来。   他把晏昀和林瑄禾都接到警车上,佩服道:“你俩真是太厉害了,你们怎么知道封洪波儿子的发病时间?真就是汪颜死后的那两天!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昀闭着眼睛,直接拒绝,“我还在思考怎么编瞎话。”   林瑄禾只好说道:“其实我是在考虑凶手为什么要在钟翠翠死亡两天后才抛尸。”   裴远怔了一下,惊叫道:“因为他儿子发病,所以他回去照顾儿子了?!不对,他怎么不先抛尸,再去照顾儿子?”   林瑄禾说:“在发现钟翠翠的尸体之前,她的店就有几天不营业了,而且她还做了离开这里的准备,你记得吗?”   裴远点点头,“钟翠翠打算逃跑。”   “她和凶手的关系不太一般,这一点很明确,但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很值得商榷。汪颜和钟翠翠的死只隔了一天,钟翠翠要跑路,再结合邻居的证词,我怀疑……”   林瑄禾停顿一秒,清了清嗓子,说:“我怀疑凶手本来地目标是钟翠翠,钟翠翠为了保命,把本身就不太喜欢的室友汪颜推了出去。她本来想跑路,没想到凶手带走汪颜后,也没放过她。”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不先抛尸,我想……凶手原本没想过让钟翠翠那么早就死掉。”   裴远光是听这段话,都心惊肉跳。   一个女孩子,为了保自己的命,把另一个女孩子推出去?   她甚至还有时间打包行李,可却不愿意去报警,把室友救出来?   等听到后面,裴远就更觉得背后凉风阵阵,“你是说,钟翠翠的死是意外?不对啊,她脖子上也有勒痕。”   “但是她身上其他伤痕都是不致命的,他原本有慢慢折磨死者的意思,或许他本来可以安心的留下来两天,但是儿子突然病了,他只好先杀了人离开……这些都要听封洪波怎么讲了。”   裴远打了个哆嗦,“不是吧?这也太吓人了,真有人会把自己的朋友推出去?”   “她们二人已经遇害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去问封洪波,”林瑄禾说,“封洪波有家庭,他又有虐待钟翠翠的行为,他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除了他家以外,他还有别的房子吗?”   “有,”裴远说,“他家里有三套房子,其中一套在文庙街附近,我已经让人过去了。”   晏昀弯弯唇,“行,终于长进了。”   凶手的住处大概率在文庙街附近,如果封洪波在此处有住宅,就更加可疑。   被晏昀表扬,裴远满心欢喜,不过他不敢太张扬,他可怕下一秒就被林瑄禾打脸。裴远又问道:“不过你说凶器是头发,这我倒是信,但凶手为什么还要想办法把假发卖出去,他不怕露出破绽吗?”   闻言,林瑄禾沉默了一瞬。   如果不是她能听到凶器的说话声,谁能找到这些假发?   它们恐怕会一辈子跟着新的主人,直到被丢进垃圾桶。   林瑄禾叹了一声,“没证据的,现在的技术,在假发上查不到DNA,所以一定要查清楚封洪波在文庙街附近的房子,否则我们恐怕就要把他无罪释放了。”   裴远心里一紧,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还在家里的封洪波很快被捕。   他正在家里照顾孩子,不过照顾得不太仔细,孩子又起了高烧,他还躲在房间里欣赏自己的作品。   封洪波是造型师,不仅设计艺人的妆容,还会一并设计发型和衣着。   在封洪波的家里就有两个假人模特,封洪波刚裁出一套衣服,正暗自欣赏。   林瑄禾还得去把正往厨房爬的小男扶起来,很是无奈。   像封洪波这种性格的人,当真是找不到什么优点。   到了警局,封洪波并不配合。   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因职业原因,算是比较喜欢打扮自己的男人,保养得很不错。   加上穿着又赶时髦、显年轻,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就和朋友们说得一样,封洪波极度自负,看警员的目光满满都是瞧不上的鄙夷。   他两手一摊,就一句话,“我去干洗店洗衣服,有罪吗?我去假发店买假发,好设计发型,有罪吗?我看你们是破不了案,就胡乱栽赃陷害。”   先不说他到底犯没犯罪,就说他不可一世的态度,就能气晕很多警员。   林瑄禾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急。   不知道文庙街那边怎么样了,如果封洪波提前把那边打扫干净……   林瑄禾放不下心来,她走到晏昀身后,低声道:“我还是想去一趟,否则不放心。”   晏昀点头同意。   临走前,林瑄禾又看了眼封洪波,若有所思片刻,才离开。   封洪波将这一插曲收在眼底,他轻哼一声,“我看你们是黔驴技穷,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   晏昀神色淡淡,完全没被封洪波的挑衅激怒。   他的确脾气不好,但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他很清楚。   晏昀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说你只是去干洗店洗衣服?”   “对,没错。”   “只是去洗衣服,怎么洗到钟翠翠家里了?”晏昀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你长得很有特点,有人亲眼目睹你进了钟翠翠的家,不解释一下吗?”   封洪波沉默。   负责做笔录的裴远紧张地看着,他以为这件事就能把封洪波的嘴堵死。   哪知封洪波只是沉默片刻,唇畔便高调地弯了起来,“她想和我睡觉啊,我就去了,免费的,不去白不去,怎么,犯法吗?” 第70章   封洪波的气焰很嚣张。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问题, 可现在却拿他没什么办法。   裴远气得够呛。   他和封洪波对峙了近一个小时,封洪波都保持着吊儿郎当的状态,裴远都无法保持冷静了,封洪波还能冷静地抽支烟, 然后继续取笑裴远。   两人地对战以裴远的失败结束。   裴远没有让封洪波离开审讯室, 他自己去了院子里, 心情烦闷。   恰好刘法医和小李也在院子里抽烟休息,这两日他们二人当真是累坏了。   小李还好一些,刘法医是接连不断地剖尸验尸, 有那么一瞬间,刘法医都要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全世界的人都等着他验尸呢。   裴远郁闷地看向刘法医手指间掐着的烟, 伸过手去, “给我一颗。”   小李吐出眼圈,笑道:“你不是不抽烟吗?”   “太气人了,”裴远憋屈道,“就嚷嚷着自己就是想和钟翠翠睡一觉, 亏他还念过高中,行为如此不检点!”   刘法医闷声笑起来, “你指望杀了四个人的凶手行为检点?傻小子,坏人多得是, 咱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坏人。”   裴远闷哼两声,还是郁闷,他正想再吐槽几句, 小李忽然踹了他一脚,“你女朋友来了。”   裴远看向警局大门外, 冉冬雪不知何时过来了,她站在门口,忧心的朝裴远招了招手。   “不是我女朋友,”裴远说,“是我嫂子。”   小李翻了个白眼,“你敢说不喜欢人家?”   裴远不敢说。   他支支吾吾片刻,反驳不出来,只好闷头跑向冉冬雪,“冬雪,有事吗?”   “阿姨听说你现在遇到的案子很严重,特意让我来找你,提醒你注意安全。”冉冬雪忧心道,“听说他杀了好几个人,你要小心啊。”   裴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局里已经遇到过好几起类似的案子了。”   “是吗?”冉冬雪微讶,“你这么厉害呀,不愧是刑警。”   听了冉冬雪的话,裴远的心情有些奇妙。   好像自从林瑄禾夸奖了他,他就总是会“飘”起来。   裴远浅浅弯了下唇,欢快道:“不是,我就是做些基本工作,费脑子的事情都是晏队和瑄禾做的。”   “林警官都和我们说了,”冉冬雪笑道,“你办事特别扎实,还很努力,他们都很信任你呢,没有你打基础、找线索,不可能那么快破案,你就别谦虚啦。”   裴远没想到林瑄禾还会在冉冬雪面前夸奖自己。   以前他总觉得林瑄禾到了局里后,掩盖了他的光芒,现在却很庆幸,幸好他当初没做得太离谱。   瑄禾真是个好人!   裴远忽然想到这些日子大家对他说的话。   他不是真的傻子,他知道他们的意思。   裴远鼓起勇气,偷偷看向冉冬雪,目光却不小心与她对视。   或许不是不小心,而是只要他看向她,就一定会对视。   裴远傻笑几声,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冬雪,明天能见一面吗,我有话和你说。”   冉冬雪微微一怔,忽然想到前些日子林瑄禾见到她时说的话。   她说裴远不是在父母面前懦弱,而是在哥哥面前自行惭愧。   这些年,裴远的父母是如何夸奖裴路的,她看在眼里。   至于他们是如何夸奖裴远的,冉冬雪没见过。   冉冬雪笑笑,“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说。”   裴远不太好意思,“我是想等破案之后再问你……”   “和这起案子有关吗?”   “没关系……”裴远有些慌张,无措地看着冉冬雪。   他是想等破了案,证明他真的有些能力,能在案子中起到作用了,再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似乎这样,他就更有勇气了。   冉冬雪笑容未变,“如果还没想好,那就不要说了,今天和明天没有区别。”   裴远一怔,好像隐隐明白了冉冬雪的意思。   一瞬间,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同一时刻,林瑄禾来到封洪波名下的一间平房里。   平房与淮水河相邻,只隔着十余米,从封洪波家到河边没有其他人家,抛尸极为方便。   林瑄禾开了锁,走进院子,四重奏瞬间响起。   “头,我的头,帮我找头……”   “今天你帮我找头,明天我还你一个头。”   “唉,头没了秀发,还会是头吗?请热心人类帮助可怜又无辜的我找头。”   先前水泥大宝宝遇到假发,听到它们唠叨着要找头时,心里还会害怕,现在听到这话,却是完全绷不住了。   它小声问道:“小禾禾,这些头发是不是营养跟不上,是傻子呀?”   好多中年男士都没头发,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林瑄禾哭笑不得。   她打开手电筒,照着院子,发现院子边缘有一个扫帚,扫帚下盖着的都是碎发。   这些碎发估摸着是封洪波制作假发时留下的,他竟然没扔掉。   林瑄禾蹲在头发堆旁检查了片刻,失望地叹口气。   这些头发都是碎发,没有毛囊,无法检测。   她只好暂时不去理会碎发,先进屋。   门刚打开,林瑄禾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她更加肯定,封洪波就是凶手,而且他行凶的地方就是此处。   此处临近淮水河和文庙街,既是抛尸点,也是与受害人相遇的地方,若正常推论,案发现场就该在此处。   林瑄禾期盼地打开电灯,眼前的场面全让她大失所望。   她不仅没有看到杂乱血腥的场面,相反,屋子被收拾得井井有序,一尘不染。   封洪波将几间屋子打通,眼前的房子看起来更像是仓库。   这里没有床,没有衣柜,没有任何生活用品。   有的只是铁链和各种类似手锯的工具。   看起来就像是分尸现场。   在林瑄禾的左手边,放着两只被割断脖子的公鸡。   它们的鲜血混在一起,虽已干涸,可血腥味却很刺鼻。   林瑄禾明白封洪波为何如此气定神闲了,在被抓到警局以前,他已经打扫好现场。   门口的碎发没有毛囊,什么都测不出来。   血迹想必也仔细打扫过,还用鸡血覆盖遮掩。   地面是水泥做的,不像木板地面,还可能在缝隙中找到残留的血迹。   以现在的技术,还能查出什么?   林瑄禾头有些大。   她走进屋子,漫不经心地看着。   得到消息的晏昀赶过来,作为一个工作多年的“老”刑警,他打眼一看便知此处发生过什么。   “封洪波还真是谨慎,”林瑄禾无奈道,“我们在抓捕他前,没有透漏任何消息,他竟然把这里里里外外的都打扫了一遍。”   封洪波甚至都自信到把作为凶器的头发送到夏明的店里,他真的会预想警方能找到真凶是他?   林瑄禾觉得挺矛盾。   晏昀转了一圈,道:“只能先把东西都收回去,看不看能不能化验出什么来,要是能验出东西,就好说了。”   也只能如此。   林瑄禾开心不起来。   她闷闷不乐的往外走,途径一个老式脸盆架时,林瑄禾停住。   晏昀本已要走了,见她停下,看过去,“有什么不对的?”   “味道,”林瑄禾蹲下身,欣喜地闻着地面,“刚刚血腥味儿太重,我险些没闻到,你过来问问,这里的香气和死者身上地味道是不是很相近?”   晏昀走过去,学着林瑄禾的样子闻了闻。   的确是有淡淡的香味,很轻,但要说和死者身上的味道一样……晏昀甚至都没闻出死者身上有什么味道。   林瑄禾很确认,这就是死者身上的香气。   准确的说,是除了香皂那部分的香气。   林瑄禾抬起头,拿起脸盆架上的香皂闻了闻。   “是用这个给受害人清洗的?”   “不是,”林瑄禾说,“香皂的味道是一样的,但是这块香皂,没有香水气。”   晏昀头一次遇到了让他十分困惑的事情,“是吗?有吗?香皂味和香水味,你确定有?”   林瑄禾看向晏昀,郑重问道:“你觉得红色的口红好看还是粉色的口红好看?”   晏昀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配合地答道:“粉色。”   “行,”林瑄禾拍拍他的肩,“既然是老直男,就别委屈自己去想那些根本想不通的事情了。”   晏昀:“……”   ?   闻不出来香水的味道,和直男有关系吗?   刘法医也是老直男,他明明就能闻得出来!   趁着林瑄禾扭过头没看他,晏昀狠狠瞪了她一眼。   等林瑄禾回过头,晏昀又一副勤劳好学的样子,“知道了,回头我研究下市面上的香水,现在的确有很多女性都在使用香水。”   林瑄禾没发觉异常。   她把香皂交给晏昀,说:“严姿在查香水的事情,得去问问她进展,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去找封洪波家里一趟,见见他的妻子,或许他的妻子知道香皂的事情。”   “她知道?”   “我猜死者身上的味道是香皂和香水混合起来的,闻着不像是直接喷了香水,香皂的味道和香水的味道几乎平分秋色……我觉得还是去问问封洪波的妻子比较妥当。”   晏昀:“……”   不是直接喷香水?   味道平分秋色?   他真想让她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晏昀的鼻子明明挺好用的,可他闻香水的时候,分明就觉得所有香水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根本没有区别嘛!   林瑄禾仔细检查过封洪波在淮水河边的房子和周围后,才去了封洪波家。   封洪波的妻子刘苗苗正在家里照顾孩子。   二人的儿子封海只有七岁,近两天一直高烧不退,去医院也查不出原因。   就如林瑄禾所想,封洪波赚得不少,不仅有自己的车,房子装修得也很是奢侈,甚至用上了水晶吊灯。   在进门前,林瑄禾先检查了封洪波的桑塔纳。   在抛黄芝英和安娜的尸体时,封洪波是需要用到车的。   可惜的是,封洪波的车里也清理得很干净。   林瑄禾更觉得奇怪。   他是准备收手,再也不做了,还是每杀一个人,他都会彻底清理一遍?   很难想象封洪波每杀两个人都会杀鸡放血掩盖。   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在他心里,就不该有自己会被抓到的想法。   刘苗苗对林瑄禾的到来很不欢迎。   她又不得不请林瑄禾进门,迎她进去后,刘苗苗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林瑄禾,丝毫不掩饰敌意。   林瑄禾记得,裴远查过,刘苗苗对封洪波爱得很深。   她对他几乎到了仰望的地步,在人前向来是娇弱小妻子的模样。   现在她恐怕还觉得林瑄禾是冤枉了她男人呢。   果不其然,不等林瑄禾开口,刘苗苗就先一步咄咄逼人道:“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我老公?我老公不可能杀人,他这几天都和我们在一起。”   林瑄禾没记错的话,刘苗苗是一个律师。   一个律师,在遇到这种情况后,不但没有合理的应对,反而质疑警方。   林瑄禾都要替刘苗苗的客户担心了。   她耐心解释道:“您的丈夫涉嫌杀害四人,我们必须调查清楚,证明他没有杀人后,才能放了他。”   “他不是那种人,”刘苗苗斩钉截铁道,“他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心里只有我和我儿子,说什么奸/杀……太假了!”   刘苗苗介意的是“奸/杀”二字。   林瑄禾一下子就明白,她这是恋爱脑上头,丈夫杀人给她带来的震撼还不如丈夫强/奸带来的震撼大。   如果林瑄禾不是个警员,必须要来了解情况,她真想躲恋爱脑躲得远远的。   可千万别沾染上。   “好的,我相信您说的话,现在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刘苗苗轻哼一声,算是同意。   “您丈夫这几天都和你们在一起?”   “是啊,”刘苗苗说,“我那边不好请假,他最近没活儿,正好小海病了,他一直留在家里照顾小海。如果他去杀人了,小海怎么办?照顾小海的是谁?!”   “您别激动,”林瑄禾安抚道,“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还好吗?”   提到孩子,刘苗苗好歹冷静了些,“一直在发烧,真是怪了,他身体挺好的,这次怎么会烧这么久。”   “他烧了很久?”   “恩,”刘苗苗蹙起眉,叹口气,“这孩子,真会添乱,怎么就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林瑄禾看向封海的房间,若有所思。   刘苗苗催促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快问,一会儿小海醒了,该看到你了。”   “我不能见见他?”   “这怎么可以?!”刘苗苗夸张地抗拒着,“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被你们当成杀人犯?你疯了?不管怎么说,也该保护一下孩子的心灵!”   林瑄禾挑了下眉,败给了刘苗苗的大嗓门。   不过她说得对,现在去见封海,的确不太合适。   林瑄禾拿出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可以说说封洪波吗?他有什么生活习惯吗?”   “习惯?”刘苗苗不悦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习惯,他是造型师,当然和其他臭男人不一样,如果你是瞧不起他打扮自己,我劝你眼界看宽点儿。”   林瑄禾笔头停了一下,看过去,“你晚饭吃了枪药?”   刘苗苗一怔,“什么?”   “不怼人不会说话?”林瑄禾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过来,是帮你排除危险,如果封洪波真的是凶手,你想过你和封海的处境吗?你现在耽误我的时间,只会让封洪波继续留在局里,如果你愿意看到这个场面,随你。”   刘苗苗脸色涨红。   她其实很清楚警方的办案流程,毕竟她是律师,经常和警方打交道。   可此事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睡在身边多年的枕边人竟然被指认为杀人犯,还是连续杀害四个女人的杀人犯,她怎么能接受?   封洪波明明说过,一辈子都会爱她一个人!   刘苗苗很想把刘洪波救出来。   但她心里明白,此案涉及太广,市里的许多领导都知道了,省里也在密切关注,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做不了什么。   刘苗苗不敢再惹怒林瑄禾,她老老实实地说道:“这不是好多人都戴有色眼镜看他吗?你要说生活习惯……他平时很爱干净,还会用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对了,他前段时间从国外拿回来几个瓶瓶罐罐,说是叫什么精华,什么乳液,我是没见过,他很宝贵,不让我用。”   林瑄禾很确定尸体上的味道与精华、乳液都无关。   林瑄禾问:“香水呢,他对香水有要求吗?”   “有,要求可大了,”刘苗苗苦笑道,“他很喜欢用男士香水,今年他过生日,我特意给他买了一瓶男士香水做礼物送他。你知道的,男士香水特别少,我跑了好几个百货大楼,甚至都去了邻市,结果他嫌弃我买的味道俗气。”   “俗气?”   刘苗苗说:“他只用国外的牌子,我买的好像是国内生产的,他说有劣质的味道。后来我废了好大的心思帮他改造,他倒是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感谢我,唉。”   林瑄禾的耳朵动了动,“改造?如何改造?”   “我给他做了一块香皂……其实香皂用的是现成的,然后放了些香水进去,我让小海闻了,他说味道很好,我才送给他的。他好像没闻出来有香味,以为只是普通香皂,没当回事。”   林瑄禾的心砰砰直跳,“你买的那款香水是哪个牌子的,叫什么?”   “双姐妹的,”刘苗苗说,“最新推出的那款,叫木竹。”   刘苗苗话音刚落,林瑄禾口袋的脚机小幅度的震动了两下。   她找了借口去洗手间,拿出脚机,看到晏昀发来的信息。   严姿已经查到了那款香水的名字,就是双姐妹的木竹。   有证据了。   审讯室内,换成晏昀突击审讯,裴远做笔录。   不知为何,裴远看起来挺开心的,面对封洪波时都和颜悦色的。   即便他再吵着说是钟翠翠非要和他睡觉,裴远也只是笑眯眯地反驳他,“你不想睡,她还能逼你不成?你是人渣你就承认,别太客气。”   温和的语调无情地咒骂着封洪波。   封洪波都要被裴远气到了,“你这个警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犯罪了吗,犯了吗?!”   晏昀一直没说话。   他的一只手始终放在口袋里,摸着脚机。   裴远和封洪波僵持之际,晏昀的脚机终于振动了。   他偷偷在桌下看到屏幕上的内容,他眉一挑,很快有了其他主意,唇畔扬得很欢快。   晏昀抬起头,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喜气洋洋地看着封洪波,“真不想交代?”   封洪波傲慢地扬着头,“我没杀人,有什么好交代的?”   “那你不用说了,”晏昀看向裴远,“别审他了,一会儿刘苗苗过来,打起精神应对刘苗苗。”   闻言,一直气定神闲的封洪波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你们叫刘苗苗干什么?”   “你的爱妻相信你是无辜的,”晏昀似笑非笑,“她还坚信你只爱她一个人,不可能强/奸其他女性,不过她的爱似乎对你不太有利,让你留下了破绽。”   封洪波拧起眉,“什么?”   “你不用知道,”晏昀说,“够给你定罪就行了,反正你也不想配合。”   晏昀起身要走。   封洪波紧紧盯着晏昀,见他真的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这才意识到他是真要离开,有些急了,“她能对我做什么?你是故意想诈我的吧?!”   晏昀停下,耸耸肩,“这只能怪你自己,太爱干净,没事给死者洗什么澡?你给死者洗澡了,对吧?”   封洪波警惕地看着晏昀,他坐直身子,缓缓挑了下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你的证词也不重要了,我的原则很简单,能定罪就行,其他的我不在意,”晏昀说,“总之,我得感谢你用香皂给死者洗澡。”   “香皂?”封洪波眉头拧得更深,“什么香皂?”   “你还不知道?”晏昀笑道,“你给死者洗澡的香皂是刘苗苗送你的,对吧?”   封洪波没吭声。   晏昀知道林瑄禾的看法是对的,他继续说道:“刘苗苗对你的感情可是真的很深,她送给你的香水你嫌劣质,她把香水掺到香皂里再送给你,你反倒闻不出来了。”   封洪波心跳一缓,呆住。   晏昀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是说,我眼前的这位造型师只是嫁讲究,说什么只用国外的香水,其实只是装一装,你连香皂里有香水味儿都闻不出来?”   “你胡说!”封洪波的眼皮飞速地跳着,他反应激烈,“尸体上怎么可能留下香水的味道?不可能!”   晏昀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为……”封洪波忽然冷静下来,他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因为我没有杀人,香皂是苗苗送给我的,凶手不可能拿到香皂。”   封洪波的心理素质还是很过硬的。   晏昀问:“既然凶手拿不到,那香皂呢,现在在哪儿?”   晏昀和林瑄禾去封洪波在文庙街附近的家时,特意留意了,他使用的是刚换好的新香皂。   封洪波不自在道:“不知道在哪儿,找不到了。”   “是找不到,还是已经用过,销毁证据了?”   “你这是诱供,”封洪波威胁道,“我要去投诉你!”   晏昀弯唇笑起来,“那也要你有机会才行,尸检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能想到把香水混到香皂里的,恐怕只有刘苗苗一个人,她是证人,法医也是证人,哦对了,你儿子也有可能成为证人,他也闻过香皂的味道。”   说着,晏昀看向裴远,“去把封海带来,让他去辨认尸体,看看尸体上有没有相同的味道。汪颜和钟翠翠身上的味道比较重,让他去见她们。”   晏昀话音刚落,封洪波忽然大吼一声,“你们敢!”   晏昀看向封洪波,敛起所有笑意。   他目光清冷,声音也冰凉凉的,“封洪波,你搞清楚,比起保护一个杀人犯孩子的心,我更在意的,是受害人的家属。你儿子怎么样,我不关心。”   “你!”封洪波五官扭曲,“你,你敢带他过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要等你出来再说。封洪波,激动什么,不是没杀人吗?不是不清楚香皂的味道吗?你放心,刘苗苗和封海马上就到,一会儿你和刘苗苗对峙一下好了,看看凶手究竟是你,还是刘苗苗。”   “够了!”封洪波愤怒地捶了一下桌板,“尸检报告,给我看尸检报告!我不信你们能闻出香味,我什么都没闻到!”   话音落下,审讯室寂静无声。   裴远笑道:“没闻到就对了,要是让你闻到了,你岂不是不会留下这个破绽。”   封洪波怔住,他似乎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   接着,他懊恼地低下头,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   裴远松了口气,“封洪波,赶紧交代吧,不会真想让我们带封海去见尸体吧?”   “我……”封洪波幽怨地看向晏昀,“我说了,你们就不让他们过来?”   晏昀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封洪波会招供,在晏昀的意料之内。   晏昀猜测,封洪波在意的不是封海,而是他留下的“破绽”。   在他心里,他是不会做出留下破绽这种事的。   可回忆起他们二人刚刚的对话,晏昀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是他坐在封洪波的位置,他应该不会因为自己方才的几句话就无法控制情绪,甚至暴露出杀人的事实。   很奇怪,但到底是哪里奇怪?   封洪波要了杯茶。   这已经是审讯的常见流程了,嫌犯们在招供以前,要么喝口茶,要么抽根烟,一般情况想,这些要求都会被满足。   晏昀说:“说说吧,为什么杀人,第一个杀的人是谁?”   “杀人,为什么杀人……”封洪波忽然笑起来,他幽暗的目光射向晏昀,森然笑着,“当然是因为开心才会去杀人。勒紧她们的脖子,看着她们一点儿一点儿停止呼吸,她们的手会无力的垂下,而我,主宰着这个世界……”   裴远听得头皮发麻。   仅仅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就可以去杀人?   别人的生命,难不成只是封洪波的陪衬?   封洪波继续说道:“要说为什么选黄芝英,只能算她倒霉。她的头发可真不错,我很喜欢头发的,我对这方面非常有研究,刚见到她第一面,我就被她的头发吸引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直到快死去,还在叫着爸爸妈妈,哦对了,还有她的孩子,好像年纪还不大。”   说这话时,封洪波一边说一边乐。   裴远总算明白,林瑄禾口中的“纯粹的恶”是什么意思。   他当真比楚良可怕多了。   晏昀问:“安娜是怎么回事?”   “哦,是我朋友介绍的,”封洪波毫不在意道,“说是挺好玩的,就介绍给我,反正他平时在乎名声,都是暗中联络,查不到我头上,就顺便送她上天了。”   “汪颜和钟翠翠呢,为什么要将她们二人都杀害?”   听到这个问题,封洪波骤然大笑起来,他勉强抬起手,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这能怪谁?只能怪钟翠翠啊!原本死她一个就够了,可她偏偏不听话,偏偏要把她的朋友拉进来。啧,你别说,她朋友可比她好看多了,那销魂的滋味,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裴远心中大为震撼。   又被林瑄禾说中了!   裴远追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洪波懒洋洋地靠着椅子,道:“我先盯上了钟翠翠,我都不认识汪颜。我看钟翠翠虽然丑了一点儿,但是头发不错,就想把她带走,那会儿还是白天吧,她以为我是想和她睡觉,特别高兴地跟我走了,啧,没有底线。”   裴远愤怒地看着封洪波。   他无缘无故杀人,竟还敢说别人没有底线?!   “到了我家,就是你们搜过的河边的屋子,哎呦,我真服了,她就跪下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了她。还主动说要把朋友介绍给我,说什么朋友长得美,身材好,头发也很好。我一听,不要白不要啊,我就跟她回家去了。”   “她找了个理由,把她朋友叫回家里,我当场就把她朋友办了。啧,钟翠翠就一直在旁边看着,都没想着趁机把我打晕,这种女人,我真是服了。”   晏昀闭了闭眼,缓了口气,问:“你的意思是,是钟翠翠想把汪颜推出去,换自己的命?”   “差不多,”封洪波说,“不过我能放过她吗?像她这种没义气、不要脸的女人,死了也活该。我把汪颜带回去以后,立刻就去她家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竟然还不去报警,反而留在家里收拾行李,我到的时候,她都打包了好几个箱子了。”   “也对,做出坑害朋友这种事,她哪里敢去报警,她分明就是同犯!”   裴远握紧拳,“然后你做了什么,你把她也杀了?”   封洪波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才接着说道:“我撬开锁进去了,没办法,这婊/子锁门,我怕惊扰到邻居,肯定是要敲门进去的。我已经盯了她好几天了,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猎物?”   “哦对了,我把汪颜的衣服送给她了,就在她打包的箱子里,你们去找找,应该能找到。”   衣服当然已经被裴远找到了。   裴远怒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她喜欢喽,”封洪波满不在意道,“在等汪颜回家的那段时间,钟翠翠说了很多她和汪颜的事情,说什么汪颜一直嫉妒她,对她不好。还说什么汪颜其实赚了不少钱,但不借给她,说汪颜穿的衣服是她先看中的,结果被汪颜抢先买了。”   “她这么喜欢汪颜的衣服,那就送给她好喽。”封洪波眼底泛起隐隐快感,他愈说愈兴奋,“你们不知道,钟翠翠看到那套衣服时是什么表情,她直接朝我跪下了!她哭着求我放过她,啧,我怎么可能放过她!我不仅不能放过她,我还要好好折磨她,她不是好人,我不能让她好过。”   “哦对了,我还特意把她的尸体送到你们发现汪颜的地方,这样一来,她们两个在下面相遇,汪颜就能报仇了,我贴心吧?”   裴远打了个寒颤。   封洪波还是人吗?他根本就是个禽兽!禽兽都不如!   裴远道:“是你杀了汪颜,她们两个人报仇,应该是找你报仇!”   封洪波轻哼一声,完全不在意,“只怕她们的鬼魂见到我,都会瑟瑟发抖。”   “你!”   晏昀拉住情绪激动的裴远,他瞥了一眼封洪波,问:“钟翠翠死后,为什么没有立刻抛尸。”   提过问题,晏昀紧紧盯着封洪波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   封洪波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目光下撇,手摸了下鼻子。   他歪歪头,说:“我本来没想那么快杀她,就是想玩儿玩儿她,想养在家里留几天。结果我儿子突然病了,我只好先回去看我儿子。”   “她是被勒死的,”晏昀说,“既然是玩玩,为什么要勒死她?”   “没想真勒,”封洪波不耐烦道,“就想追求一下极限而已,失手了。毕竟我也没杀几个人,力道还控制不好嘛。哦对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咽没咽气,反正当时大哥大响了,我就只能先去看我儿子。我在医院陪了我儿子两天,回去的时候她都快臭了,只好洗一洗,赶紧扔了。”   晏昀看着封洪波,默不作声。   他知道,封洪波撒谎了。 第71章   队里的人重新聚集到一起。   小李跟着林瑄禾去了一趟封洪波在淮水河边的小屋, 里里外外都查了一个遍,将能提取到的线索全都提取保存,准备送京化验。   “封洪波这孙子,打扫得太彻底了, ”小李骂道, “我干痕检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细心的凶手,他的细心程度让我觉得,他就不该在家里留下痕迹。”   裴远对封洪波是恨得透透的, 他是第一次看见到如此恶心的人。   裴远骂道:“估摸着他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呸。”   “幸好他承认了, ”田琳说, “不然咱们找证据还得费些时间。”   封洪波承认罪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不然他们等化验结果都要等上一段时间,而且还不一定能拿到让人满意的化验结果。   只有林瑄禾与晏昀一直没吭声。   林瑄禾拧着细眉,翻看案子的档案。   她的手摸向桌子上的钢笔, 与此同时,晏昀也摸向钢笔。   林瑄禾没摸到钢笔, 先摸到晏昀的手。   晏昀的呼吸一下子止住,心脏砰砰快跳几下, 余光睨向林瑄禾。   晏昀耳根微热,他正想找个话头掩饰自己的异常,手背便被林瑄禾重重拍了一下。   林瑄禾看都没看他一眼,说:“闪开, 我要用。”   晏昀:“……”   !   林瑄禾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就是脑子里乱得很。   这会儿,林瑄禾终于想起晏昀。   她拽着椅子移到晏昀身边,“你也觉得封洪波在有关钟翠翠那段供词里撒谎了对吧?他到底为什么要两天后抛尸,是不是很奇怪?就是为了把钟翠翠的尸体放到发现汪颜的地方?他不怕被附近的人家发现吗?”   晏昀看了自己的手背,诚恳地问道:“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和我说?”   “别的话?”林瑄禾狐疑地看着他,“没啊,我最近过得挺好的,我哥又给一百块零花钱,你没有哥哥,你不懂这种快乐,不过你如果管我哥要,他肯定也给你。”   晏昀:“……”   林瑄禾顿了一顿,严肃道:“晏队长,现在案子要紧,我认为我们不该想其他事情,会扰乱思路。”   晏昀:“……”   对,是他错了。   本来女人就没错,姓林的女人更没错,全都是他的错。   晏昀决定,以后坚决不搭理林瑄禾。   不管她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不搭理她,省得他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   林瑄禾拽拽晏昀的衣服,“你说说,封洪波到底在隐瞒什么?”   晏昀板着脸,“不想说。”   林瑄禾又拽拽他,“不要小气。”   晏昀:“……,隐瞒他两日后抛尸的真相呗,还能是什么?你换个思路想,为什么你会觉得两日后抛尸奇怪?”   “为什么奇怪?”林瑄禾继续把小凳子往晏昀身边拖,“因为会认为尸体留在家里,有被发现的危险,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将屋子清理得如此地干净,小心谨慎和随意留尸体在家里是矛盾的。再就是他儿子虽然生病发烧,但情况并非特别紧急,人既然已经死了,正常人都会选择先抛尸的不是吗?他儿子有刘苗苗照看啊。”   晏昀听着林瑄禾的话,若有所思。   林瑄禾自己念叨了会儿,在笔记本上乱画的手忽然停住了。   她看向晏昀,说:“如果当时人没死,他直接离开,就说得通了吧?”   晏昀拧拧眉,“应该不会吧?太恐怖了。”   二人的交谈声被其他人注意到。   田琳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太奇怪了?”   “不可能的事情,”晏昀说,“林瑄禾,这真的不可能。”   头一次,连晏昀都在否定林瑄禾的想法。   林瑄禾却道:“你是真的认为不可能,还是不愿意相信?”   晏昀不吭声了。   林瑄禾起身,“我去问问刘苗苗。”   “你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田琳追上去,“你不管封洪波了?”   林瑄禾停下来叮嘱道:“田琳姐,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我只是想去确认个细节。”   说完,林瑄禾匆匆跑远。   田琳纳闷地看着她,其余几人也一脸茫然。   只有晏昀,坐在凳子上打了个哆嗦。   怎么总觉得认识林瑄禾以后,身边的人越来越恐怖了?   裴远凑到晏昀身旁,好奇道:“晏队,你俩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她怀疑封洪波撒了一部分谎,怀疑钟翠翠的死有问题。封洪波不是在钟翠翠死后两天才抛尸吗,她觉得可疑。”   裴远说:“不是说封海病了吗?没来得及去抛尸,可以理解。”   晏昀默了一瞬,说:“裴远,你以后要是日子过得不顺心,尽量不要用犯法的途径去发泄。”   裴远傻乎乎地看着他,“啥意思。”   晏昀说:“没什么,我怕你留下证据被发现。”   裴远没懂。   晏昀端着搪瓷杯起身,去给自己泡茶水。   田琳笑道:“说你笨呢,让你及时抛尸。”   “啊?”裴远还是不懂,“如果我杀了人,对方已经死了,我要做的……好像确实是处理尸体哦。”   起码不能让他一直留在家里。   至于封洪波那样的变态,他喜欢的是活物,不是死尸。   他也没有任何奸/尸行为,为什么不先抛尸再去见儿子?为什么一定要放在发现汪颜的地方,这种行为除了挑衅,还有什么理由?   可封洪波的其他行为,有挑衅警方的成分在吗?   卖假发这一点,裴远认为封洪波的心理更多的是变态的欲/望。   他想把杀人的快乐,传递给更多的人。   在审讯时,封洪波是这样说的,裴远觉得很符合他变态的性格。   裴远忽然觉得,林瑄禾的疑惑是对的,仅仅用封洪波的理由,确实无法解释。   林瑄禾骑上自行车,往刘苗苗家里赶。   刘苗苗急着回家照顾封海,做完笔录后立刻走了。   林瑄禾没能在路上追上刘苗苗,便在刘苗苗家楼前的商店里,买了一小袋糖果,是带给封海的。   刘苗苗刚进门没多久,她看着门外的林瑄禾有些错愕。   接着,她拉开防盗门,疑惑道:“林警官,怎么样了,我老公他能出来了吗?”   林瑄禾说:“他认罪了,为了你和你儿子的安危,我必须问你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刘苗苗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倒是小房间传开些响动,门从里面被人推开,露出一道缝隙。   封海探出小脑袋,偷偷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亦看到了封海。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小男生,接着朝他招招手,“小海,我给你带了糖果。”   封海没动,而是看向母亲。   刘苗苗听到“小海”二字,才回过神,她眼底闪过泪光,手胡乱抚了下头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海,你下楼玩一会儿,妈妈跟姐姐有些工作要讨论。”   封海似乎不太情愿,但看到刘苗苗不可置否的表情,还是闷闷不乐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林瑄禾身边,看她的目光充斥着幽怨。   林瑄禾把糖果递过去。   封海又看了一眼母亲,刘苗苗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姐姐给你的,你收着。”   封海不太礼貌地将糖果抢走,临出门前,还瞪了一眼林瑄禾。   林瑄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封海。   个头不高,身材瘦削,像个竹竿。   容貌随封洪波,小小年纪已经算得上是帅气。   他大约知道林瑄禾是带走父亲的警官,所以看着林瑄禾时,总是抗拒的。   以往也有这样的例子,林瑄禾将嫌疑人带走,不小心被嫌疑人的孩子看到,孩子分不清善恶,只会觉得眼前的人让他见不到父亲。   从此就恨上了林瑄禾。   封海关了防盗门,砰的一声,林瑄禾也收回目光。   她无声地看向刘苗苗,将屋内的门关好,与门外完全隔绝的一瞬间,刘苗苗像丧失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捂着脸痛哭。   “他、他真的杀了人,还是先奸后杀?!”   林瑄禾将刘苗苗扶起来,“你是律师,理性一些,世上没有男人也照样会转。我现在要问的问题,希望你能仔细回想一下,再回答我,好吗?”   刘苗苗本身是个小女人,会去做律师,其实是遵从父亲的意思。   她父亲是新市的大律师,一直喜欢子承父业。   刘苗苗听从父亲的安排成为律师,可惜的是,她从小就被管教得太严厉,长大后没有主见,出嫁前依赖父母,出嫁后依赖丈夫。   刘苗苗对封洪波,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此刻,信任崩塌,林瑄禾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刘苗苗眼睛红通通的,没有哭声,但眼泪却一直从眼角向下滚落。   “你会帮我的,对吗?”   林瑄禾无声地看了刘苗苗片刻,实话实说道:“没人能帮你,只有你能帮自己。”   刘苗苗怔住。   林瑄禾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你儿子刚发病的那天,是谁发现的?”   “是我啊,”刘苗苗说,“我那天休了半天假,回来以后发现小海发烧了,我就给洪波打电话,他接到电话匆匆忙忙回来了,和我一起把小海送到医院。”   “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然后呢?”   刘苗苗不太理解林瑄禾的问题,“还有然后吗?小海烧得挺严重的,我和洪波一起陪床,晚上我爸叫我回去,我就先走了,洪流留在医院陪小海。往后两天我还有工作,依然是洪波陪着小海,他这样爱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刘苗苗再度沉浸在悲伤中。   林瑄禾不想浪费时间,没等刘苗苗缓过来,便直接问道:“封海有离开过医院吗?还有,那天上午封海在哪里?”   刘苗苗已经完全湖涂了,“为什么这样问?上午……小海应该是在家吧,我和洪波都去工作,他又不上学的时候,就会自己待在家里。他很乖的,自己待着完全没问题。至于有没有离开医院……我不太清楚,没到晚上我就走了。”   林瑄禾干脆直接用刘苗苗家的座机给医院打了通电话。   医院的小护士对封海还有印象,这孩子长得蛮好看的,除了有些内向外,其他都挺好。   打针、做检查都很配合,不像有的小孩子,看到针头都能哭半天。   她听了林瑄禾的问题,笑道:“是出去了一会儿,一个小时左右吧,趁着他爸睡着的时候出去的,我们还在医院找了好久,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林瑄禾的心跳渐渐加快,“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诶,他说是去附近的公园和小伙伴一起玩儿了,我不太清楚。”   挂断电话,林瑄禾心情沉重。   刘苗苗追问道:“林警官,这和洪波杀人有关系吗?如果有什么新情况,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必须知道。”   林瑄禾附和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离开。   下了楼,冷风迎面扑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红烧排骨的香气,又到了吃饭的点儿。   妈妈们扎着围裙站在楼下,一手拿着锅铲,喊自己孩子的小名,“大虎、小丫,回家吃饭!”   聚在不远处小广场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小不点儿没有动。   他蹲在一个土堆前,摆弄着泥土,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林瑄禾走近,垂眸看着封海。   他已经挖好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封海将泥土撇开,接着,拿起放在地上的东西。   那东西的颜色和黑土相近,林瑄禾方才竟没注意到。   封海拿着那东西,放到坑里。   林瑄禾定睛看去,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小撮头发,头被小皮筋固定住,然后扎成三股辫,尾巴也用皮筋固定住。   那一小撮头发似乎感知到有人在注视着它们,纷纷喊起来,“我已经告诉你真相啦,为什么不帮我们找头!”   “头呢,我的头呢,我最漂亮的头呢!”   “……”   林瑄禾后退了好几步。   封海拿着的那撮头发,是几个受害人混在一起的头发。   他去过现场,捡到了落在地上的头发,然后扎成一个小小的麻花辫。   现在,他正在为头发举办葬礼。   她的想法,被验证了。   封洪波为什么在听到封海的名字后承认罪行,她也懂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父爱,还是为了留住和他身体里一样的血脉。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找到凶手,由于无法将全部凶手送入大牢,此次任务共获得五十积分,另外,商场新分类已开启,宿主可前往商城自由选购!”   林瑄禾明白了,封海的确是凶手之一,但没有证据。   现在技术不够,封洪波将现场清理得太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控封海的证据。   封海这孩子,和其他孩子是不同的。   林瑄禾本来挺期待商城开新分类的,现在却没什么心思查看。   正巧封海已经葬了头发,他路过林瑄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像是孩子的眼睛,更像是怪物。   封海径直上了楼。   他的外形只是孩子,但他什么都懂。   林瑄禾很确定,他懂。   林瑄禾叹口气,走到石凳前坐下来,操纵着进入商城界面。   她没去看电器一栏,而是先点开带着红点的“通缉犯档案”几个字。   点进去后,就和她平时看到的通告差不多,上面有嫌犯的照片,还有嫌犯的姓名、籍贯、年龄等基本信息,以及他犯的罪。   最上面还有搜索栏,方便林瑄禾搜寻。   林瑄禾犹豫片刻,先在搜索栏输入封海的名字。   不出所料,真的有和封海有关的页面跳了出来,一共两人,其中一个是新市人。   林瑄禾点开新市封海的头像,眼前显示出详细内容。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眉眼英俊,目光却异乎寻常的冷漠。   姓名:封海。   年龄:31岁。   居住于:新市XX街XX路XX小区,3-1-302.   涉嫌故意杀人案。   (杀七活一,其父为九十年代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封洪波,已处决)   林瑄禾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是最后活下的人提供了封海的信息,封海才会被通缉。   她仔细思索着过去的几起案子,退回到搜索栏的界面,输入陈旭晖的名字。   姓名:陈旭晖。   年龄:47岁。   居住于:新市新市XX街XX路家属楼。   涉嫌故意杀人案。   (共杀七人,分别为两起灭门惨案)   林瑄禾扶着大了好几倍的头,心很累。   她很快打起精神,这些都是她早就想到的,没什么好吃惊的。   只不过陈旭晖犯的竟然是灭门案,她以为陈旭晖会和封海一样,是连环杀人犯。   是谁招惹了陈旭晖,才让他痛下杀手?   林瑄禾再次退回到搜索栏,她想了想,这次输入的是罗露的名字。   林瑄禾一直认为,罗福来的死,罗露是有参与的,只不过她的确没杀人就是了。   意外的是,通缉犯档案里竟然没有罗露的名字。   是没犯案,还是没被抓到?   林瑄禾不清楚。   她疲惫地关掉界面,回了警局。   对封洪波的审讯一切都很顺利,他主动交代了所有作案细节,并指出了丢弃钟翠翠衣服的垃圾场。   他还交代了为何抛尸之前要清洗尸体。   他其实不仅清洗了尸体,甚至还给她们修剪了头发,做了造型。   封洪波在丢下黄芝英和安娜之前,都对她们的衣服做了细微的调整。   至于汪颜,除了要把衣服送给钟翠翠外,他还认为,汪颜的裸体太过美好,这就是最好的艺术。   对钟翠翠则是完完全全的羞辱。   封洪波把他杀害的每一个人都当做他的作品。   林瑄禾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田琳和严姿过来逗她,她也听不到似的,连敷衍的回应都没有。   直到晏昀拿着铝制的饭盒走进来。   严姿正担心林瑄禾的情况,看到晏昀进来,忙说道:“晏队,你快看看她,她从刘苗苗家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晏昀拿着饭盒走到林瑄禾旁边,问严姿,“她不想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严姿忧心忡忡道,“封洪波的案子,她都不感兴趣了,一句话都不说,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应该没有,”晏昀清了清嗓子,打开饭盒,“没人吃的话,我自己吃了。”   饭盒里装着的是林瑄禾念叨了好久的炸酱面。   用的是晏昀家特制地大酱,当然,这酱也是晏昀亲手做的。   饭盒刚一打开,酱香四溢,就连严姿的肚子都咕噜叫了一声。   她舔舔唇,说:“她不会吃的,我刚刚说要带她出去吃肉了,但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她……”   严姿话还没说完,林瑄禾就默默坐了起来,理所当然地接过晏昀手里的饭盒,顺便吧筷子拿走。   晏昀估计放了一整头猪进去,说是炸酱面,但最多的是肉末,几乎每一根手擀面上都裹着满满的肉末。   林瑄禾大口吃起来。   严姿:“……”   重、重色轻友?   晏昀弯弯唇,起身给她接了一杯热水,再兑上凉水,确定温度正好后,才放到林瑄禾右手旁。   他自己也在林瑄禾身旁坐下来,说:“林清钰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做,他找我今晚去喝酒,你去吗?”   林瑄禾闷闷不乐地抬头看去,“游戏机卖不动了?不能吧。”   林瑄禾记得,她零几年的时候去买游戏机,这东西还挺贵挺受欢迎的。   “不知道他,”晏昀说,“好像你家里也出了点儿问题,具体的我没多问。”   林瑄禾想起溪家人,更烦躁了。   溪家人放在那里,总不是回事,得处理一下。   至于林清钰……   林瑄禾说:“行,我和你一起去。”   林瑄禾应下后,就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吃面。   她一吃便知道,这面是晏昀亲手做的,外面卖的面都不如晏昀做的好吃。   所以她吃得格外仔细,甚至想把酱汁舔干净。   吓得晏昀忙把饭盒夺回来,“林瑄禾,你是个女孩子,在男人面前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   林瑄禾左右看看,“男人?哪儿呢?是年轻的小哥哥吗?不好看的我可不在意。”   晏昀:“……”   周围没有男人?   那他是?   晏昀用饭盒敲了下林瑄禾的头,板起脸,“我是女人?”   “你?”林瑄禾兴致缺缺,“你把饭盒给我,我现在能当着你的面把饭盒吃了。”   晏昀:“……”   他明白了,姓林的不仅觊觎他的面,还觊觎他的饭盒。   晏昀把气压下去,尽量心平气和道:“你刚刚去刘苗苗家,问出什么了。”   提到刘苗苗,林瑄禾调整好心情,如实答道:“我怀疑钟翠翠是封海杀的,但是没有证据。”   “什么?!”严姿惊呼,“瑄禾,封海可才七岁!七岁!”   林瑄禾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封洪波是两日后才抛的尸,为什么杀完钟翠翠以后,封洪波彻底地清理了现场。”   严姿茫然道:“有关联吗?”   “有,”林瑄禾说,“封洪波没在第一时间处理尸体,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钟翠翠死了,他自己说过,他是想把钟翠翠留下慢慢玩儿的。”   “他在医院照顾封海两天,两天后他回到淮水河旁边的家里,发现钟翠翠已经成了尸体,他猜到了凶手是谁,于是迅速抛尸,再打扫现场,他是不想现场留下封海的痕迹。”   林瑄禾甚至怀疑,封洪波早就发现了封海的异常,他知道儿子与他是同一类人。   她更怀疑,封海连续发烧,并不是单纯的病毒感冒或者细菌感冒,他很可能是在去寻找封洪波的时候目睹了一些东西,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所以才发烧。   “封海偷偷离开过医院,我走路试过了,从医院走到封洪波在海边的房子,只需要十五分钟,他是孩子,稍慢一些,就算需要二十五分钟,十分钟也够他杀人了。”   严姿还是无法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这些都是猜测吧,有证据吗?”   “没有,所以我不打算说出什么了,”林瑄禾说,“我只能说,我下楼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封海把一撮头发埋了起来。头发,长发,女人的长发,和刘苗苗不同长度的长发,这起码说明,封海起码是去过现场的。但是不管是封海还是封洪波,都没有提到这一点。”   她顿了顿,看向晏昀,“等过几年,封海大一大,一定要盯紧他,我怀疑他会继续杀人。”   这是林瑄禾现在最愁的地方。   她现在知道封海和陈旭晖一共杀了十四个人。   她是警员,对她来说,保护群众的安危,就是她最大的工作。而她现在面对的是十四条人命,她没法做到不管不问。   准确的说,她甚至没法等到他们杀了第一个人后,再去抓捕。   陈旭晖犯的可是灭门惨案,一死就要死好几个人的。   可林瑄禾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踪他们,档案上也没说他们的犯罪时间,林瑄禾能怎么办?   晏昀听后也叹口气。   这一点,他和林瑄禾其实都猜到了,但晏昀也不太想相信。   他总觉得自从林瑄禾来了以后,世界就凶险多了。   恩对,是凶险。   封洪波的案子处理好后,队里暂时没有其他案子。   其他人欢天喜地,只有知道真相的几个人高兴不起来。   到了下班时间,晏昀又忙了一会儿,林清钰便直接开车到局里等他们。   看到林清钰,林瑄禾忽然想到商城新开的电器一栏。   这一看,她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系统简直是突然发善心,给她开的新分类,竟然是九十年代可以买到的电器!   电视机、大肚子电脑、老式小空调,甚至连缝纫机都有。   这意味着,林瑄禾不仅可以拿出来自己用,还可以卖给别人!   比如彩色电视机,现在要买一台电视机,要四千元左右,可林瑄禾在商城兑换只需要十五积分。   十五积分直接换成钱,可以换一千五百块,拿电视机出去卖,就能直接卖四千元。   如果她能找出最划算的电器拿出去卖,能赚到的会更多。   一来二去,她就能攒钱买新房子了。   除了九十年代的电器,商城里也有新式的电器,是后世人在使用的。   兑换所需的积分也想对高一些,但是这些只能林瑄禾自己使用,没法拿出去卖。   林瑄禾看向林清钰,她扯出最完美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林清钰眼睛里,他却只有一个想法。   ?,他最近招惹林瑄禾了?   林清钰想了想,说:“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是我的错,我会改,不需要这样。”   林瑄禾:“?”   她不是在表达友好吗?!   她怎么会对她的金主哥哥有意见!   “不是不是,”林瑄禾摆摆手,“哥,我听晏昀说,你最近生意不太顺利,怎么了?”   林清钰松口气,“我生意上的事,你不用操心,只不过是游戏机卖出去的数量到了一定程度,最近增长缓慢而已。最近没有新款,这是可以预想的,不是什么大事。”   “哥,”林瑄禾的眼睛更亮了,“你现在都是直接批来成品去卖,你想不想搞搞技术?”   林清钰诧异地看过去。   他其实一直都有自己搞些什么的想法,可技术有限,一直都只是在试探,没敢真正地迈出这一步。   林清钰没想到,林瑄禾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林瑄禾还在滔滔不绝地劝,“你想啊,我们国家现在技术落后,如果你能研究出什么新技术,这不仅对你的公司有利,对我们国家也是好事啊。我们得早些突破技术封锁是不是?国外不想看我们好,我们就更得做好才行!”   林瑄禾的话无形中点中了林清钰的心思。   他是爱国的,但他不得不承认,以国内现在的技术水平来说,与发达国家相比,差得实在太远。   如就算是在一项技术方面有突破,对整个国家来说,可能会是多个领域的突破。   林清钰不想一直闷头赚钱,赚钱很重要,但他也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人活着,总该有些崇高的理想。   林清钰从未想过,林瑄禾竟然会支持他这样做。   他曾经和赵淑佳透漏过这方面的意思,还委婉地表达过,这样做可能会导致公司破产,人财两空。   赵淑佳不同意,她担心林家的生计问题。   毕竟现在林景一还在念书,林茵今年也该实习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在林家,第一个支持他的人是林瑄禾。   林瑄禾见林清钰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不乐意。   她有些着急,“哥,我不是坑你,我会帮你的,你知道吧,其实我认识几个国外的朋友,我们就从国外买些东西,拿回来研究嘛。小灵通怎么样?就是能打电话的东西,小灵通迟早是要代替大哥大的。”   小灵通是在98年到00年引入的,往后几年是小灵通的黄金发展期。   通讯很重要,如果能提前发展这方面,对经济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林清钰见林瑄禾甚至帮他想好了方向,唇终是弯了起来。   林瑄禾头一次发现,她大哥笑起来时还挺好看的。   “不怕我破产?”林清钰说,“我破产了,你就没有零花钱了。”   “我不用你养,”林瑄禾斩钉截铁道,“你放心,如果你破产了,我养你。不说能让你过上现在的生活吧,但肯定让你衣食无忧!”   大不了她努力多破几个案子嘛!   林清钰心中暖了起来。   像是有人在里面点起了小暖炉,让他一直郁结的心渐渐放松。   林清钰笑道:“知道了,我回去查查资料,再做决定。”   说着,他看了眼昂贵的手表,奇怪道:“晏昀怎么还不出来,他不打算去了?”   “晏队很忙地,”林瑄禾说,“他要负责结案的一些事情,不过他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能做到,你放心好了。”   小办公室内,晏昀果真很忙。   他和刘法医面对面坐着,困惑道:“你说一个女生,在一个男人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这是怎么回事?哦,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有这方面的困惑,我也不懂,我就替他问一下。”   刘法医呵呵直笑,“朋友啊?你还有会谈感情的朋友?”   “这不最近春天快到了么,”晏昀敷衍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去问别人。”   “别问了别问了,”刘法医笑着摆摆手,“谁和我的答案都一样,这说明这个女生不喜欢这个男人。”   晏昀脸上的笑容垮了,“你确定?”   “当然确定,你看看田琳,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在食堂看见长得好看的,吃饭都细嚼慢咽,她平时是这样的吗?”   晏昀仔细一想,还真是。   他闷闷不乐,“那我朋友就没戏了呗?”   “这我不知道,”刘法医笑眯眯道,“如果你朋友喜欢的是瑄禾那丫头的话,我倒是有别的看法。”   晏昀眼前一亮,期盼地看着他,“什么看法?”   刘法医耸耸肩膀,嘿嘿笑道:“哎呦,这不用说,反正你朋友又不认识瑄禾,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瑄禾呢,对不对?你朋友嘛,又不是你。”   晏昀:“……”   这老浑蛋是故意坑他。   他很克制,“我们做刑警的,就是各方各面都要了解到,对不对?假设我朋友就是喜欢林瑄禾,你怎么看?”   刘法医继续笑,“我不做无用的假设,这是你教我的。”   晏昀:“……”   他想回到过去抽自己两巴掌。   “算了,”晏昀瞪了刘法医一眼,“一点儿兄弟情义都不讲,我下班了,不管了。你,对,就说你,加班去,把报告都赶出来,明早必须放到我办公桌上!” 第72章   封洪波的案子还未结束, 晏昀还要再忙几日。   他今天无法饮酒,只能单纯地陪林清钰。   福林饭馆内,林清钰寻了最小的桌子,买了两瓶啤酒。   他把菜单交递给林瑄禾, 将点菜的任务交给她。   晏昀回家换了套衣服才过来的, 上身是宽松的灰色毛衣, 下身是最近正流行的牛仔裤。简简单单的衣服,配上他俊秀的脸,倒也十分清爽。   他替林清钰倒满酒。   酒的位置是一定要与杯口齐平的, 一点儿都不能浪费,势必要灌醉林清钰。   林清钰瞥了一眼晏昀比对酒的位置的小动作, 薄唇微动, “晏昀, 几岁了,幼不幼稚?”   晏昀乐得自在,“你管我,反正今天我不喝, 你最好往死里喝。”   在林瑄禾看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是南辕北辙, 根本不搭边,竟然还能做朋友。   林清钰看向林瑄禾,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和他相处久了,头会疼。”   林瑄禾有些纳闷。   她就是喜欢看林清钰和晏昀拌嘴而已,她要考虑什么?   林瑄禾不懂林清钰的用意, 但她明白,要尽量缓和林清钰和晏昀的关系。   她可不想看到他们二人分开。   林瑄禾说:“晏昀有很多优点的, 比如勤快啊,做饭好吃啊,勇敢啊,哥,你多观察观察他,就能发现他的优点。”   林清钰一言难尽地瞧着她,摇了摇头。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晏昀还有这些优点?   念书时,他的抽屉一向是乱做一团,课本随随便便往里丢,从不整理好。   每次考试,连个铅笔头都扒翻不出来,到处去借。   若不是认识晏昀很久了,林清钰都要以为他家穷得铅笔都没有。   至于做饭,林清钰倒是知道晏昀会做饭,可惜他从来没口福尝过。   至今他还不知道晏昀做饭是什么味道。   林清钰的五官愈发的扭曲。   他瞪了晏昀一眼,不知道林瑄禾到底喜欢他哪儿。   看来看去,也就这张脸不错,但瑄禾的模样也不差。   算了算了,就当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   “喂,”林清钰敲了敲桌子,提醒晏昀,“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晏昀听出林清钰的弦外之意,呵呵笑了一声,“你管我?”   林清钰淡淡道:“你最好想清楚,我会让你省去多少麻烦。”   晏昀真就想了想。   新时代的年轻人,都是有骨气的年轻人,他能因为林清钰这几句话就服软?不可能。   晏昀搬着小凳子挪到林清钰旁边,讨好地笑着,“今晚还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林瑄禾欣慰地点点头。   果然,今天没来错!   在来饭馆之前,有林瑄禾的宽慰,林清钰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他下定决心,不想碌碌无为一辈子,要做些真正有益于国家的事情。   所以虽然是在喝酒,林清钰的心态还不错。   他只喝了两瓶啤酒,浅尝辄止。   晏昀像个舔狗似的,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给他倒酒。   看得林清钰都觉得恶心。   只有林瑄禾挺开心,一边啃大骨头,一边看戏,今晚这顿饭吃得实在是太值了!   吃过晚饭,时间还算早。   林瑄禾洗手。   林清钰付过账,睨了一眼悠闲的晏昀,道:“瑄禾以前过得不太好,你要是敢欺负她,别怪我下手黑。”   晏昀不太在意,“我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林清钰和晏昀待在一起,向来不懂得委婉,他直白道:“我的意思是,结婚之前,绝对不能做越轨的事。”   虽然现在民风还很保守,但年轻的男女追求自由恋爱,很容易情难自已。   林清钰倒是不怕别人说闲话,他只怕两个妹妹所托非人。   晏昀还好,起码是知根知底,至于曾泽……   晏昀像是知道林清钰在想什么,笑道:“你真是多虑了,结婚?也得你家的妹妹点头同意才行,指不定她还有其他想法。更何况我又不是曾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晏昀一顿,提醒道:“其实你想把他们拆散,方法有很多,曾泽这个人,我们想想办法,把他逮进去不就得了?何苦跟着他们耗。”   抓人进监狱这种事,晏昀最熟悉了。   曾泽跟着的大哥犯了不少事,眼下是偷偷做了局里的内应,晏昀才没动他。当然,他们和对方有约法三章,对方必须在规矩内办事,不能伤害普通百姓,这是绝对的前提条件。   动大哥不妥,动小弟还不简单?   晏昀打个招呼,那大哥就得把曾泽打包送过来。   林清钰却拒绝道:“不行,这样很容易知道是你做的,对茵茵来说,就成了全世界都反对她的爱情了。瑄禾说,这样更容易让她逆反,万一她非要等曾泽出来,怎么办?”   晏昀惊讶地挑起眉,“她懂得还真多。”   说话间,林瑄禾走了过来。   她用手绢仔细地将手擦干净,又取出一块新手帕递给晏昀,“你上次落在我家的,我洗干净了,给你。”   晏昀:“……”   林清钰:“……”   饭桌上诡异的沉默了。   手帕……落在家里啊。   晏昀磕磕巴巴道:“上次是我去她家里做客,我可没过夜,我……”   林清钰呵呵笑了两声,“晏昀,我看你和曾泽没什么分别,你真的死定了。”   林瑄禾:“?”   这俩人,刚刚关系还挺好的,现在又要决斗了,男人真是麻烦。   虽说晏昀和林瑄禾真的是清清白白,但毕竟是人家的妹妹,晏昀心里多少觉得理亏。   林清钰踹了他几脚,他勉强忍了。   离开饭馆,林瑄禾伸了个懒腰,笑道:“今天我回家住好了,总得缓和一下关系。”   晏昀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丫头要找事。   “你确定?”晏昀拧眉道,“别勉强,或者你让林清钰陪你一块回去。”   林清钰原本是打算吃过饭直接回公司过夜的。   听到林瑄禾想回去,他的反应和晏昀差不多,眉头拧得比晏昀还狠,“家里应该只有妈和张嫂,回去做什么?是不是张嫂又招惹你了?”   林瑄禾嘴角勾了勾,“我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   她不是说是回去修复关系的吗?正常哥哥的反应不该是欣慰?   林清钰果断答道:“不可信。”   晏昀点点头,“确实不可信。”   林瑄禾:“……”   过分。   林瑄禾白了他们二人一眼,气哼哼道:“随你们好了,反正我今天要回家住,晏队,要不一起,反正家里有客房。”   林瑄禾是邀请晏昀一起回家看热闹的。   她没什么秘密好隐瞒晏昀的,这等高兴的事,她当然也得让晏昀一起跟着乐呵乐呵。   林清钰听了,却直接踹了晏昀一脚,“滚蛋。”   晏昀:“……”   他可什么都没说。   而且是林瑄禾邀请他,还是住客房,又不是和林瑄禾住一起!   晏昀咬牙切齿,“林清钰,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再给老子……”   林清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晏昀:“……”   得罪了林清钰,以后真追林瑄禾,确实有些难办。   林清钰问:“你要怎么样?”   晏昀:“我给你揉揉腿,踹累了吧,歇一歇?”   林瑄禾:“……”   她英明神武的晏队长这是怎么了?   林清钰到底是不放心林瑄禾,陪着她一起回家住。   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家中并不是只有赵淑佳和张嫂两人,正相反,林家还挺热闹的。   来开门的是张嫂,她一见林瑄禾,嘴便瘪了下去,不情愿道:“不是很有骨气,不愿意回来吗,怎么又来了?”   林清钰的脸色迅速冷下,他警告似的看向张嫂,“张嫂,我应该已经提醒过你了。”   “哎呦,清钰啊,你最近没回家,你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好意思提!”   林清钰拧紧眉,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笑眯眯的,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林清钰便没说什么,和林瑄禾一起进了家门。   一进门,林清钰看到眼前的状况,微微一怔。   客厅里一共有五个人。   除了林茵和赵淑佳,还有三个林清钰不认识的人。   赵淑佳看到林瑄禾后,微微怔住,接着起身走过去,“你可算回来了,最近过得怎么样,缺钱吗?”   她虽然关心林瑄禾的状况,但林清钰能看的出来,赵淑佳看林瑄禾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有淡淡的疏离感。   这在之前是没有的。   林瑄禾客气地笑笑,“一切都好。”   张嫂嘀咕道:“过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呗,还能是因为什么。”   林清钰烦躁地看过去,不再客气,“张嫂,你话太多了,回你的房间,我要重新考虑雇佣你的问题。”   张嫂吓了一跳,没想到林清钰会说出这种话。   她将几个孩子一手带大,可都当成自己亲生的了,现在他竟然要赶她走?!   “清钰,这可不是我胡说,”张嫂抬高声音,委屈道,“你看看这屋里的人,谁不知道林瑄禾是个什么德行?你还不认得他们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就是林瑄禾的养父母,还有那个,是林瑄禾的弟弟!他们可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林清钰诧异地看着他们。   林瑄禾的养父叫溪建树,养母叫王珍。   两人身体瘦弱,皮肤黝黑,看面貌只是普通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们见到林瑄禾,只是唯唯诺诺地看着她,并不敢说什么。   打眼一看,就像是林瑄禾欺负了他们。   至于溪文耀,他可是躲林瑄禾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有性命之忧。   赵淑佳默认了张嫂的指控,而林茵则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已经回家住了两日了,当然是在瞒着林清钰和林景一的情况下。   林茵一直担心林家人会真正接纳林瑄禾,到时候她在林家就没有位置了。   现在好了,林瑄禾自己送上了把柄来。   一个对养父母不管不问的人,林家人绝不会接纳她。   林清钰说道:“有什么事情,今天一次性说清楚,张嫂,瑄禾做什么了?”   “你看看她,她已经很久没联系养父母了,养父母把她拉扯大,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知恩图报。文耀去找她,她还把人打成了这副样子,过不过分?!”   溪文耀默默地缩进沙发里,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林清钰看了眼溪文耀,他脸上的确有明显的伤痕。   林清钰道:“打了又如何?”   张嫂傻住,“啥?”   林清钰说:“瑄禾怎会无缘无故的打人,我倒是想问问,你对你姐姐做什么了?气得她打你一顿?”   溪文耀偷偷看过去,林瑄禾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抖了一抖,哪里敢吭声,只能继续装死。   王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赔笑道:“是我让文耀这孩子去找瑄禾来着,瑄禾啊,你很久不回家,爸爸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你怎么都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儿呢?”   赵淑佳给王珍和溪建树的钱,早就被他们挥霍光了。   他们懒散惯了,就喜欢不劳而获的生活,两人早就商量好,再来林瑄禾这里敲上一笔。   他们可是替林家养大了一个女儿,林家有钱,不能不管他们。   至于林瑄禾,王珍想得也很好,瑄禾这孩子性子软,容易拿捏。   当初虽然发生些不太好的事情,但凭她对瑄禾的了解,说几句软话,这事也就过去了。   瑄禾一直很孝顺他们,现在她做了警员赚了钱,以后也不会不管他们的。   林清钰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的反应却和王珍想象得不太一样,耸耸肩,笑道:“我不是不想回去,我是不敢回去啊。”   林清钰拧起眉,“为何?”   “他们逼着我嫁给溪文耀,”林瑄禾漫不经心道,“文耀可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答应?我怕万一回去了,他们再做点儿什么,逼我就范怎么办?我不得躲着点儿?”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僵了。   王珍和溪建树最为震惊。   这件事瑄禾一向不好意思提起,每次都是红着眼眶躲开,她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赵淑佳的惊讶不亚于王珍,她脸色极差,“这是什么意思?文耀和瑄禾不是姐弟吗?”   “是呀,”林瑄禾言辞恳切,“所以我更不能同意了,虽然家里是穷一些,不好娶媳妇,但我相信,只要弟弟勤劳勇敢,是肯定能找到对象的。至于我,我可配不上弟弟,让我一个人孤独的留在外面就好了,是吧弟弟?”   溪文耀差点儿哭出来。   溪建树则暴怒道:“溪瑄禾,你是不是疯了?!”   “可没有这回事,是瑄禾误会了,”王珍拉住自家男人,尴尬地解释,“我们是看瑄禾挺喜欢文耀的,说的玩笑话而已,我们把瑄禾当成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可别误会。”   溪建树这才冷静下来,他勉强维持住笑容,道:“瑄禾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撒谎,长大了还没改掉臭毛病,真是的。”   溪家人的嘴脸让林瑄禾无比厌烦。   就是他们的贪欲,才欺负得原主躲到陌生的城市,在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努力生存。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活下去。   林瑄禾敛起笑容,冷漠道:“我可没时间撒谎,溪建树,王珍,我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心里清楚。你们怎么好意思骂我不懂得感恩的?”   “我要感什么恩?我感谢你让我天天饿肚子,分的那点儿粮食都给溪文耀吃?”   “还是感谢你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逼着我干活伺候你们三个?我做饭好吃吗?吃了这么多年,忽然又要自己做饭了,不太习惯吧?”   “或者是感谢溪文耀?从小就喜欢打人,动不动就打我骂我,天天抢我的东西,你们什么时候说过他一句?他打了我,你们还得怪我皮太厚,咯到你们家儿子的手了!我打他怎么了?我没打死他就算给法律面子了。”   林瑄禾将原主所受的委屈一股脑说了出来。   在溪建树和王珍惊恐的目光中,林瑄禾看向张嫂,“还有你,天天嚼舌根,你累不累?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别给自己贴金了,有本事把家里的账本拿出来,我们来对对帐啊?”   张嫂面色瞬间惨白,不敢吭声。   林家人信任她,这几年,她偷偷往自己的家里划拉了不少东西。   她知道林家人不会和她计较,愈发的胆大妄为。   但这帐可是禁不得查的。   赵淑佳光是听到林瑄禾的话,都觉得要晕了。   她一手扶着额头,领一手搭在林清钰肩上,颤抖着看向溪建树和王珍,“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女儿的?你们还好意思再来找她?!”   “我们没有,真没有,”王珍急得六神无主,“你可不能听她瞎说,她就喜欢撒谎!”   真是见鬼了,瑄禾一贯懦弱,最怕的人就是溪建树。   溪建树喝点儿小酒喜欢打人,瑄禾从不敢忤逆他。   和溪家人说话时,她甚至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不仅不害怕溪家人,王珍与她对视时,心中甚至生出恐惧的感觉。   王珍总觉得,瑄禾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溪建树被林瑄禾骂得直冒火,他终是没控制住自己,破口大骂,“我们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你倒好,我们养了你,你反倒记恨我们?!家里那么穷,不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你一个人委屈?!”   溪建树说着,抽出腰带就冲了过来。   林清钰脸色微变,他上前一步,一手扼住溪建树的手腕,另一手拖住他的肩膀,利落地翻过去。   溪建树被摔倒在地,痛苦的闷哼着。   王珍吓得躲在溪文耀旁边抖了起来,都忘记要去扶丈夫。   林清钰有条不紊的放下溪建树,起身拍了拍挤出褶皱的衣摆,淡漠道:“你们三人,请从我家里滚出去。要是再让我见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林清钰作势又要去打溪建树。   王珍哪里还敢说什么,看林清钰的架势,他们再多说一句,林清钰都能把他们打死。   她连忙跑过来,将自家男人扶起来,带着溪文耀灰溜溜地走了。   林清钰怒气未消,又看向张嫂,“我已经提醒过你,别太过分,你好像并没有记住我说过的话。你现在去拿账本,今天我会把账目都对完,明天清了账,你就可以走了。”   张嫂见林清钰竟是来真的,惊恐地摆摆手,“清钰啊,我在林家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让我去哪儿?我,我哪儿知道瑄禾在溪家吃苦了呀,她从来都没说过!”   “既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立场抨击瑄禾?”林清钰冷声道,“不知道的事情不要随意评价,学不会?你和我妈嚼了多少舌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你可以走了。”   张嫂眼睛一闭,就往地上倒下去。   赵淑佳拧眉看着张嫂,没去扶。   林茵倒是想去了,可看现在的情形,她哪里敢动?   林清钰看向林茵,脸色更冷,“我说过,你和曾泽分手,找个普通人结婚生子,我绝不阻拦,但曾泽不行,他人品有问题。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妈偷偷的给你钱,你如果真有本事,就要自己和曾泽过日子去,天底下没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和曾泽已经分手。如果你不愿意,以后不必回来。”   这一次,林清钰甚至没给林茵留任何脸面。   林茵眼底当即存了泪,她眼泪汪汪地看向赵淑佳,赵淑佳却偏开了头。   她是偷偷帮着林茵的,本就理亏,在儿子面前,哪里还敢说些什么?   “哥,我和曾泽是真的很喜欢彼此,”林茵不想再过苦日子,她试图说动林清钰,“曾泽对我很好,他心里只有我。”   林清钰却讥笑了一声,说:“你可以图一个男人的钱,也可以图他的才华权势,唯独不能图的,就是他对你的好。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更何况,曾泽对你似乎不算好。”   林清钰走近林茵,垂眸盯着她,“我听说了,你和曾泽一起去吃饭,只能点素菜,他对你很不客气,在别人面前吃了瘪,就把气发到你身上。林茵,你是我们护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我们可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对你的好,你看不到,一个朝你撒气的男人,你当成宝,我看你的书是白念了。”   林茵哑口无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何尝没发现曾泽的缺点?   谁过得苦,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她现在无非是想赢而已。   林茵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看向林瑄禾,委屈的感觉更重了。   她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瑄禾告诉你的吗?”林茵伸手擦了擦眼泪,竭力忍着不想再哭出来,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是瑄禾说的,对吧?”   林清钰失望道:“你总把瑄禾当成假想敌,你就不愿意相信,就算我们对瑄禾好,对你也不会差,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这件事是晏昀告诉我的,你如果有气,可以朝他撒。”   林茵噎住,低下头,只顾着哭,不吭声了。   林瑄禾心里挺畅快。   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溪家人,感觉可真好。   溪家人肯定不会放弃的,凭他们好吃懒做的性格,他们肯定还要再找上门。   下次就可以不骂了,直接打吧?打谁好呢?怎么打也是门学问,得打得又狠,又不用负责才行?   林瑄禾美滋滋地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教训溪家人。   林清钰不愿意再听林茵哭下去,他淡漠道:“你擦擦眼泪,我送你回家,我没和你开玩笑,如果你执意要和曾泽在一起,你和林家就没有任何关系,林家不会给你任何帮助。如果你分手,你还是我的妹妹,只要你找个人品好的男人,我绝不阻拦,还能护你一辈子。”   说完,林清钰抬腿向外走去。   林茵再不情愿,也不好意思留下去,只能哭哭啼啼地跟上林清钰。   林清钰在林瑄禾面前停下,“如果不想留下,等我回来送你回去,别自己走。”   林瑄禾回过神,笑着点头。   等林清钰带着林茵走了,家里总算彻底清净下来。   张嫂取了账本来,和赵淑佳哭诉,“淑佳,我真的没拿林家的钱,账目要是对不上,那就是我太不小心了,我怎么可能拿林家的钱呢?”   此时此刻,赵淑佳哪里有心情听张嫂给自己辩解?她满心都是林瑄禾。   赵淑佳忍着哭意,走到林瑄禾面前,试图拉住她的手。   林瑄禾不动声色地避开,冷淡道:“您有什么事吗?”   赵淑佳能感觉到林瑄禾对她的疏离。   她拿着手绢,擦了擦眼睛,不敢再轻易靠近林瑄禾。   赵淑佳轻声道:“瑄禾,你从前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吗?你怎么从来都没对我说过?”   林瑄禾觉得好笑,“你觉得我在一个重男轻女,又贫穷的家庭里,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我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去注意你所谓的礼节?真的对不起,没人教我这些,我从小学的,就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不至于被饿死。”   林瑄禾的话,实实在在地扎了赵淑佳的心。   她这一辈子运气都很好,明明是国家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可她从没过过苦日子。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在她吃饱喝足的同时,还有几千万人,甚至是几亿人填不饱肚子。   林瑄禾就是其中一员。   赵淑佳不仅没有关心她的过去,甚至苛责她不懂礼数。   只要一想到林瑄禾在过去受得苦,赵淑佳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是妈妈错了,妈妈想的太简单,瑄禾,你回家住好不好?你给妈妈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   看到赵淑佳流眼泪,林瑄禾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是心疼赵淑佳,而是心疼原主。   对原主来说,林瑄禾刚刚在大家面前说得话,都是她心底的伤疤。   原主一直没有说出口,除了性格懦弱外,也有不想回忆过去的原因。   可原主不说,就没人愿意理解她,就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没试着靠近她。   原主苦了一辈子,也期盼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林瑄禾真的给赵淑佳这个机会,她只会觉得对不起原主。   林瑄禾一时间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她看着赵淑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曾经我的确很渴望母爱,但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但愿你能记住今天说得话,不要因为不三不四的人随便几句话,就对我有成见。”   说完,林瑄禾转身便要走。   张嫂急急忙忙揽住她,哭得比赵淑佳还很,“瑄禾啊,以前是我不对,是我有眼无珠,你能不能和清钰说说,让他别赶我走,我这么大年纪了,离开林家我活不下去!”   林瑄禾忍着泪意,冷笑道:“活不下去?你猜我是怎么知道账本有问题的?张嫂,我说过,以后走夜路要小心,我这个人,有仇会记一辈子。   “你还是好好看看账本,看看自己偷了林家多少钱,后半辈子,自觉的去监狱里呆着吧。”   说罢,林瑄禾大步离开。   她一口气走出林家,重重地关上铁门,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大约是占了原主的身体,她似乎格外能与原主共情。   原主的委屈,她都能真真切切感受到。   想到赵淑佳道歉的模样,林瑄禾终是忍不住替原主掉了两滴眼泪,但很快控制住。   她不想太为难林家人,今天这个结果就挺好,以后她也不会再回来。   她和赵淑佳,终是没有母女情分的。   林瑄禾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正要走,想到她曾答应林清钰要等他回来。   林瑄禾是不害怕走夜路的,更大的可能是坏人害怕她,但是林瑄禾知道林清钰的要求是因为担心她,她不想失约。   正犹豫着,一道阴影遮住林瑄禾头顶的光。   她下意识就要挥拳过去,抬起头后,却看到晏昀站在自己身后。   林瑄禾睁着微微泛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晏昀。   林瑄禾没想到晏昀会来林家找她,一瞬间,委屈的感觉又袭来了。   她擦擦眼睛,低下头,闷闷不乐。   晏昀沉默一会儿,说:“总觉得你家里今晚要出事,就过来了。你……还好吗?”   “其实还好,就是有点儿入戏太深,”林瑄禾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露出笑容,“我还得想办法折腾折腾溪家人呢。”   晏昀无奈地弯弯唇。   他抬起手腕,揉揉林瑄禾的头发,说:“走,送你回家。”   “可我哥他……”   “不用管他,”晏昀说,“回头我给他打电话。”   林瑄禾高高兴兴地跟上晏昀。   她心里感激,便主动说道:“晏队长,你真是个好队长,以后我一定要对你好一些,你有什么需要,都要告诉我哦,我什么都能做。像什么捏腿啊,捶背啊,都可以!”   晏昀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喜欢这些?我是这种人?”   林瑄禾上下打量了晏昀一番,说:“看起来就是啊。”   晏昀:“……”   他有必要再重申一遍,林家人,是没有好!人!的!   翌日,林瑄禾准时去局里上班。   昨天晏昀去林家接她,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很狗腿的给晏昀买了早餐,还附带一份报纸。   林瑄禾将带来的东西放到晏昀的办公桌上,殷勤道:“你快尝尝好不好吃,不喜欢的话,明天我再给你换一家。”   林瑄禾语气温婉,柔和得像温泉水。   晏昀打了个哆嗦,向后躲去,“你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没啊,”林瑄禾说,“你对我好,我也得对你好才行啊。”   晏昀又哆嗦了一下,“要不你还是骂我一顿吧,行吗?”   现在的林瑄禾乖乖巧巧的,晏昀都觉得她是鬼上身,不像她了。   林瑄禾嘴角抽了抽。   他们晏队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瑄禾在晏昀对面坐下来,“行吧,那我们就讨论一下你感兴趣的话题。”   “什么?”   “七年前的失踪案,”林瑄禾说,“我们去把七年前的线索都理一遍,怎么样?现在技术多少进步了一些,说不定就能有新的发现。”   晏昀听后,兴致却不大,他敛起笑意,漫不经心道:“这些年我一直留意着这起案子,没有新的线索。”   林瑄禾坚持道:“那也要查呀,总不能让它一直是悬案。我们就从头再查一遍嘛,反正现在没有其他案子。”   正说着,路过的小李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呦,一大早就挺亲热啊,你俩咋的,要订婚了?还一起吃早饭?”   “滚滚滚,”晏昀不耐烦道,“你连早饭都不给老婆做,还算男人?”   “你属狗的啊?”小李走进来,“我不做早饭,那不是因为我做晚饭了吗?虽说我总加班,也没能给她多做几顿……但好歹是做了!而且我还定时做家务呢!哼。”   他说着,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报纸,乐了,“这条新闻你们看到没?哎呦,记者把这个人骂得好惨呦,这人是不是得罪记者了?”   林瑄禾好奇道:“记者骂人?为什么?”   “是一起命案,”小李将报纸递给林瑄禾看,“你看看,就是这起案子,这个记者一直在报纸上骂这个人,结果昨天这个人被杀了,我还以为记者会老师一会儿,没想到今天又开骂了,啧,真厉害。”   林瑄禾拿起报纸,扫了一眼。   骂人的记者和陈旭晖是同一家报社的,他在报纸中指出死者是自尽身亡,却故意陷害给他人,试图迷惑警方。   他将死者骂得体无完肤,甚至已经失去新闻的客观性。   林瑄禾有些奇怪,“昨天的案子?真是自杀?”   “哪儿啊,谋杀!死者的头都被割了,还自杀呢!” 第73章   晏昀的队, 一直有重案组的意思,凡是市内发生的特案要案,都会交给晏昀。   他也会负责普通的刑事案件,但一般会给特大案件让路。   像是割头这种案子, 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了。   虽然死亡人数只有一人, 但割头的行为太过恶劣, 社会影响极大。   “这个案子我今天早上听郭局提到了,”晏昀说,“死者住在城郊一处私人的煤矿厂里, 凶手将死者的头颅割下,挂在了厂子的大门口, 好些工人看到了。”   小李绘声绘色道:“现在已经传开了, 听说尸体是昨天发现的, 昨天晚上还有人遇到死者了,说什么听到死者唱歌,传得挺邪乎的。”   砍头在古代都是极重的刑法,别说是现在。   砍了头, 又挂在厂子门口,晚上还传来歌声, 林瑄禾对这个案子起了兴致。   她拿出小本本,抢走晏昀手里的钢笔, 追问道:“然后呢,唱的是什么歌,现在怎么样了?”   晏昀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林瑄禾手中他刚买的钢笔, 在心里感慨。   林家人对他可真是好啊。   小李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要是感兴趣,你求求你晏队,把案子抢过来。抢案子这种事,他最擅长了。”   晏昀最喜欢抢案子。   凡是看着有挑战性的,都要抢过来,而且抢得整个系统心服口服,除了秦征,没人说一句他的不是。   因为晏昀只抢案子,不抢功。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心破案,心中佩服都来不及,谁会埋怨他?   至于秦征,他就是纯粹的一根筋,也不在乎功劳,只要要案子,和晏昀的梁子越结越深。   局里的人都觉得秦征是自讨苦吃,林瑄禾听了以后,却还挺佩服他的。   晏昀解释道:“咱们这边案子还没结束,队里的人都累了,我就没多问。”   晏昀对割头案挺感兴趣的,但考虑到实际情况,还是让队员们休息休息比较好。   林瑄禾问:“你们都不知道其他信息了吗,比如死者的身份什么的?”   “死的是个女人,丈夫是煤窑的工人,前几年死在矿里了。她好像没有孩子,孤身一个人吧?”小李回忆道,“我朋友就和我提了两嘴,没特别提什么。”   林瑄禾奇怪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市里的记者扯上关系?记者为什么要针对她?”   小李压低声音说:“这个记者叫李大志,和崔媛还有陈旭晖是同事,我记得他之前得过国内的新闻奖,挺有名气的,你可以去和陈旭晖了解一下,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提起陈旭晖,晏昀想起来一件事,他敲了敲桌子,问:“陈旭晖还住在你家楼上?”   “恩,”林瑄禾说,“我一直盯着他呢,放心吧。”   小李不懂其中深意,他笑得意味深长,“哎呦,你还盯着他,你也不怕我们晏队生气?”   晏昀蹙着剑眉,说:“确实不应该这样做,太危险了。”   小李:“?,危险?”   喜欢的女孩被别人追走的危险?   林瑄禾笑道:“是挺危险,不过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   她孤身一人,没有家人,陈旭晖喜欢灭门,和她确实没关系。她监视陈旭晖,相对来说还算是安全的。   反倒是封海很危险。   不过封海现在年纪还小,若能得到很好的引导,说不定还有回头的余地。   并非每一个有变态基因的人都会走上杀人的道路,连环杀人犯往往有一个悲惨的童年,若封海能在关爱下长大,或许还有机会回头。   可惜,封海在他的禽兽父亲的引导下,已经杀了人。   晏昀还是不放心,“你不要和他有过多交集,尽量不要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明白吗?”   林瑄禾点点头。   她当然不害怕陈旭晖,她只要一直花积分把防护罩续上就行。   但晏昀担心她,她还是得表个态,让晏昀放心。   小李“哦呦”了好几声,“酸,真酸,你俩玩儿吧,我可不打扰你们了。”   单独待在一起都不乐意,他们晏队好霸道呦。   晏昀看着小李的背影,奇怪道:“他有毛病?早上吃错药了?”   “恩,有可能,”林瑄禾把笔记本在晏昀面前敲了敲,“还有其他线索吗?”   晏昀看了看林瑄禾的本子,上面明明白白记录着小李刚刚说得所有信息。   他思索片刻,问:“你很感兴趣?”   林瑄禾反问:“你不感兴趣吗?”   晏昀:“……”   确实挺感兴趣的。   晏昀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可以吗?”林瑄禾两眼冒光,“可队里的案子怎么办?”   恰好裴远走进来放文件。   晏昀看着裴远,和林瑄禾密谋道:“偷偷把工作都丢给裴远做怎么样?他最近感情上比较得意,谈恋爱的话,会很亢奋,应该发现不了自己的工作量增加了。”   “有道理诶,”林瑄禾说,“正好可以让他不用那么得意,还得冬雪先主动暗示,算什么男人嘛。”   裴远:“……”   超大声的,他都听到了!   裴远走过去,“你们要去干嘛?”   林瑄禾立马换上讨好的笑脸,“城郊有个割头案,我们想去看看。”   “哦!我知道,记者在报纸上骂的那起案子?”裴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也想去诶,能不能带上我?”   晏昀问:“那队里的工作……”   话音未落,田琳拿着食堂的餐券走进来,“这个月的券,晏队,放哪里?”   裴远打量着田琳,问:“偷偷推给田琳姐怎么样?”   田琳:“……”   最终,还是只有晏昀和林瑄禾去了城郊的分局。   晏昀开车去的,提前打了招呼,分局的同志听说晏昀要去,恨不得列队欢迎,给最高规格的礼待。   与市局相比,分局没那么气派,只是幢两层小楼,因为位置太偏,门前还是老土路,路两旁枯黄的杂草有膝盖那么高。   林瑄禾看着站在路两旁列队的警员们,颇有一种自己犯了事儿,要被他们逮进去的错觉。   负责割头案的粱队痛哭流涕地迎上来,牢牢抓住晏昀的手,“你说说你,回回都抢案子,我还念叨着这次怎么不来抢了,你就来了。好好好,来了就好。”   看粱队的态度,晏昀好像是回家过年了。   林瑄禾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晏昀有些嫌弃地甩开粱队的手,“别演了,神神叨叨的。”   粱队这才乐呵呵地松开他,转而看到林瑄禾,“呦,小女朋友?我就猜到你小子会祸害小女生。”   林瑄禾已经习惯了别人觉得她年纪小,她礼貌道:“粱队好,我是队里的实习生。”   “实习的?”粱队更吃惊了,“嚯,晏昀,你亲自带实习生啊?就你这狗脾气,你带实习生?别把人家小姑娘训哭了。”   晏昀勾勾唇,皮笑肉不笑道:“小女生?你最好别后悔。”   粱队:“?,后悔什么?”   晏昀往队里走去,“等你口中的小女生都给你翻几个尸体出来,哭的就是你了。”   粱队:“……”   恩?   晏昀和上面打过报告,粱队把二人请进去后,直接开会讨论案子。   “死者叫蔡雅雯,女,四十二岁。她的丈夫前两年在矿难中去世,当时煤窑赔了一笔钱,但蔡雅雯一直认为是煤窑的老板宋濂害死了丈夫,这几年一直和宋濂不太对付。”   “蔡雅雯住的房子属于煤窑的宿舍,但之前已经被他们一家人买了下来,宋濂不乐意,一直想把蔡雅雯赶出去,但是蔡雅雯和煤窑里的工人都很熟悉,宋濂没敢真下手赶。”   粱队敲了敲黑板,“值得注意的是,上个月,蔡雅雯唯一的儿子雷斌死了。”   林瑄禾立刻记下这一信息。   晏昀若有所思地拧拧眉,二郎腿翘得挺欢快,他问道:“雷斌是怎么死的?”   “被人打死的,”粱队说,“至今还没找到凶手,蔡雅雯坚称打死雷斌的就是宋濂的儿子,还认为我们和宋濂勾结,徇私舞弊。”   林瑄禾问:“殴打致死?”   粱队点点头,“就死在煤窑附近,现场挺惨的,雷斌的肠子都被掏出来了,甩了几米远。发现尸体的人缓了半个月才缓过来,惨不忍睹。”   林瑄禾又问:“是多人殴打?”   “是啊,现场看起来和小流氓打架是一样的,没留下什么证据,真不是我们徇私枉法,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粱队很委屈,“宋濂是想给我们送礼了,我们可都拒绝了。”   晏昀催促道:“然后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雷斌的死成了悬案,蔡雅雯天天往队里跑,嚷嚷着我们不给宋濂定罪,她就和宋濂同归于尽。得有大半个月吧?这几天不怎么来了,我们还以为她是想通了,结果就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头挂在煤窑的大门口,我们过去一看,死的居然就是她。”   “蔡雅雯的尸身是在家里的,只有头被挂了起来,眼睛都没闭上,现场确实很吓人。”粱队介绍道,“她家里被翻得很乱,凶手应该是拿走了一部分钱,但是这种砍头挂尸的行为肯定不是为财了,凶手和蔡雅雯八成是有过节,他是在报复蔡雅雯。”   林瑄禾听后,问起宋濂的情况,“查过宋濂和他的儿子了?”   粱队看了林瑄禾一眼。   林瑄禾已经提了好几个问题,看她的认真和坦然劲儿,比晏昀更像队长。   晏昀还挺惯着实习生的?真是怪了。   粱队看不出来林瑄禾与其他警员有什么不同,要真说不一样,那就是她长得比较漂亮了。   他很快得出结论,恩,晏昀也是个见色起意的色狼。   粱队老老实实答道:“查过了,宋濂当晚有个饭局,一屋子人都能证明他没时间杀人。他儿子宋哲明和女朋友在一起鬼混,也有不在场证明。”   林瑄禾奇怪道:“女朋友说的话可信吗?”   “非常可信,”粱队苦笑道,“他不仅同时和两个女人待在一起,还是在市里地招待所,离这里有十多公里远,根本赶不回来。”   林瑄禾明白了。   宋哲明听起来像是个纨绔子弟,而宋濂则是典型的商人嘴脸。   最有嫌疑的人反倒有不在场证明,难怪粱队为难。   “如果是挂在煤窑大门上的话,说不定也有威慑其他人的意思,宋濂的嫌疑的确大,”林瑄禾想到李大志,“和她有争执的记者是怎么回事?”   “李大志啊?我们查过了,他倒是有作案时间,但动机不足,”粱队说,“他曾经采访过宋濂,我估摸着两个人之间是有什么交易,所以李大志才一直和蔡雅雯针锋相对,但是这种利益关系,李大志没必要去杀人,而且还砍了头,这可是非常明显的报复行为。”   林瑄禾不死心,“李大志和蔡雅雯真的没有其他关系了?”   “真没有,”粱队摊手,“但凡他俩有一点儿其他关系,我都得把李大志请进来喝茶,但是他们之前是不认识的。要说有关,也只是李大志曾经去煤窑采访宋濂,当时风平浪静,如果他在去煤窑的时候和蔡雅雯结仇,工人们肯定早就告诉我了。”   林瑄禾叹口气,“那他就只能是无良记者了?”   “确实挺无良,”粱队从桌子上取出一份旧报纸交给林瑄禾,“你看看,这个李大志以前就出过类似的事情。为了博得眼球,经常写一些过分夸张的报道,还闹出过人命案。他把一个因为饥饿偷了一个馒头的小孩说成惯犯,抨击他这种行为,结果小孩没过多久就没了。”   林瑄禾扫了一眼报纸,文章的确是李大志写的,他写文章很有自己的风格。   笔锋犀利,毫不避讳。   “真是怪了,”林瑄禾说,“李大志一直是写些批判性质的报道,他批判蔡雅雯什么?”   “说她赖着宋濂,罔顾事实,不知廉耻,”粱队苦笑,“其实蔡雅雯是个可怜人,她男人毕竟是死在了矿里,儿子也死了,她心里有怨气很正常。”   李大志用词犀利,按照他的套路,他的报道倒的确吸引人。   而且李大志和崔媛的风格挺相似的。   发生割头又示众的案子,最重要的就是查明死者生前与谁结了仇。   宋濂、宋哲明还有李大志,几乎都不具备作案条件。   至于其他人,蔡雅雯在日常生活里性格挺好的,和邻居、工人都能处得来,否则她早就被宋濂找借口赶出去了。   林瑄禾将所有情况都记录好,看向晏昀,“走,去现场。”   晏昀起身,“行。”   见晏昀同意,林瑄禾看向粱队,示意他找人带路。   粱队看到这一幕,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有人领导晏昀?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小姑娘不简单呦。   去煤窑还要再开二十分钟的车。   在去蔡雅雯家的路上,粱队将尸检报告分给林瑄禾和晏昀,“你们看看,她是被勒死的,死后砍得头,实在是太狠了。瑄禾,一会儿你到了现场,别着急进去,里面很恐怖,你做好准备。”   晏昀一边看尸检报告,一边面无表情说道:“你还担心她害怕?你别被她吓死就行。”   粱队好奇地看向林瑄禾。   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到晏昀这样的评价?   不过晏昀平时就没长好嘴,说话毒也正常。   蔡雅雯家虽然是煤窑的宿舍,但却不是楼房,宿舍是三排平房,每一排大约住着十户人家。   原因也简单,宋濂舍不得出钱盖太好的房子,随便找了几间房就给工人们住了。   煤窑的工人流动性比较大,蔡雅雯一家人算是留得比较久的了。   粱队走在前面带路,“蔡雅雯家在第三排的第一户,旁边没人住,再隔一间才有人,不过那户人家没听到什么声音。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如果有人闯入,蔡雅雯应该会尖叫才是。”   说着,几人已经走到蔡雅雯家的大门前。   还没走进去,林瑄禾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她偷偷摸了下口袋,敲敲水泥大宝宝的头,示意它准备工作。   大宝宝很惋惜,“大家都在演小品呢,圆珠笔爷爷写证据,菜刀姐姐和果篮姐姐一起排的小品,可有意思了。”   林瑄禾:“……”   凶器们的生活总是如此丰富多彩。   林瑄禾跟着粱队走进院子。   院子里杂乱无章,鸡笼已经破了,却没人打理。   “蔡雅雯平时还是比较勤快的,但儿子死后,她的天就塌了,没心思做这些事了。她家里养了三只老母鸡,下蛋用的,她好几天都不喂食,鸡饿死了一只。邻居看实在不行了,就先把鸡接回家自己养,按时给她送鸡蛋。就是这样,她都没反应,人家拿她的东西,她都不阻拦。”   说到这里,粱队叹口气,蔡雅雯其实还是很可怜的。   光是听粱队这样说,林瑄禾都能想象到蔡雅雯搬着马扎坐在马路边盼着儿子回家的画面。   可惜,她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如此深的仇恨,蔡雅雯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宋家,这个案子看起来更像是宋家为了彻底摆脱蔡雅雯所犯下的。   粱队见林瑄禾没有丝毫迟疑就要进去,忍不住阻拦道:“瑄禾,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再进去,里面真的有些……”   林瑄禾笑笑,没说什么,大步走进去。   粱队看着林瑄禾的背影,有点儿吃惊,他拽住晏昀,小声问道:“她真不害怕?”   “害怕?”晏昀嘴角抽动,“尸体害怕她还差不多。”   粱队惊讶道:“这么厉害?有前途啊,真不愧是你看中的人。”   原本正要进去的晏昀:“……”   他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比粱队还低,不太自在道:“真有这么明显?”   粱队点点头,“非常明显。”   “明显吗?”晏昀很纳闷,“我什么都没做啊。”   别说是做了什么,晏昀甚至都没说几句话,粱队是怎么看出来的?   队里其他人打打趣,晏昀都不觉得奇怪,可粱队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林瑄禾。   粱队笑眯眯道:“你可是晏昀,什么时候被别人命令过?人家小丫头指挥你,你屁都不带放的,这还看不出来?啧,没看出来,晏队也是个妻管严。”   “去去去,八字没一撇,别乱说,坏了人家的名声,”晏昀解释完,又想了想,补充道,“还有,我不可能是妻管严,我将来要是结了婚,那肯定得是老婆听我的,家里的事,怎么能听女人的?”   话音刚落,林瑄禾在屋里喊道:“晏队,你快过来!”   晏昀很乖巧,“哎,马上来。”   粱队:“……”   呸,信了他的鬼了。   粱队没有坑骗林瑄禾,蔡雅雯家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她家里一共有三间房,面积不大,但也算五脏俱全。   刚进去就是厨房,用的还是火炉和大铁锅,需要自己生火。   蔡雅雯就倒在厨房,已经用白线画了出来。   厨房内几乎已经被鲜血铺满。   地面上、墙壁上,包括头顶的房梁,都有血迹。   洁白的墙壁配上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粱队走进来,见林瑄禾真的没害怕,赞叹道:“还是实习生,就如此冷静,将来真是不得了。”   林瑄禾笑笑,坦然接受粱队的表扬,然后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蔡雅雯是被勒死的,她死后才被割头,血迹怎么会这么多?而且看着血迹的形态……”   林瑄禾走到墙壁旁,指着上面的血迹说道:“这血迹延长的角度,不像是割头时撒出来的,更像是……有人泼上去的?这些确定都是蔡雅雯的血迹?”   “真挺厉害啊,”粱队夸奖道,“一下子就看出问题了,这些血迹的确是蔡雅雯的,不过我们怀疑蔡雅雯是被凶手放血了。”   晏昀看过去,“放血?你的意思是,凶手把蔡雅雯的血放干净,再往墙上和房梁上颇?”   “就是这个意思,”粱队说,“你看啊,凶手是在蔡雅雯死后才割头的,人死以后心脏停止跳动,就算割头,血迹也不会喷得太高,他们这的房梁挺高的,喷到房梁上就更不可能了。”   “而且这些血迹点状的少,所以我们怀疑,凶手先把死者的血放到盆里,再往墙上和房梁上泼。我们昨天晚上在附近的河里发现了蔡雅雯家的盆,做了实验,的确有血迹反应。”   凶手不仅杀了蔡雅雯,还要放干她的血迹,再割下她的头,他对蔡雅雯的恨意,已经如此之深了?   林瑄禾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现在证据太少,她还没法想通。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冒了出来,“恭喜宿主处罚新任务‘睚眦必报’,完成本次任务,将获得一百积分。下次任务的最低积分将提高至二百以上。”   以前系统一般是在林瑄禾确认凶器后才出来说话的,但现在林瑄禾还不知道凶器是什么。   地上倒是放着一把沾了血的菜刀,菜刀上还有很多豁口,这应该就是砍断蔡雅雯的头的刀,但它不会说话,它不是凶器。   “凶器是绳子,”粱队适时解释道,“直径1.5厘米,是很常见的绳子,目前还没能找到。”   林瑄禾心里一动,问:“河里有吗?”   “已经在附近捞过了,没找到,绳子轻,如果真扔到河里,很有可能已经被冲远了。”   林瑄禾不死心,她问道:“您能给我指个方向吗,我想去河里看看。”   “行啊,”粱队叫来一个警员,“小王,你带瑄禾过去。”   粱队口中的河,离蔡雅雯家不太远。   与淮水河不同,这条河流只有两米宽,水深四十公分左右。   水质清澈,林瑄禾甚至能看清水底的石头,如果绳子沉底,一眼就能看到。   林瑄禾请警员回蔡雅雯家帮忙,自己则在附近寻找起来。   她一边找一边小声呼叫,“有绳子在吗?有绳子在吗?”   没绳回应。   林瑄禾沿着河往下游走了近五百米,也没能找到绳子。   她倒是在路边看到一条沾了泥的绳子,但是她叫了半天,绳子也没回应。   这四周住的人还不少,有人丢了没用的绳子出来也不奇怪。   林瑄禾把她见到的所有绳子都捡了回去,一共捡了四条。   她正想折回去,看到一个驼背的中年女人正蹲在河边洗衣服。   林瑄禾走上前,在女人身旁蹲下,热情地打招呼,“姐姐,你家住在附近吗?”   一句姐姐把女人叫得心花怒放,“哎呦,什么姐姐啊,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的妈了,不是占你便宜啊,咱就是说这个事。”   林瑄禾嘴很甜,“姐姐有这么大岁数吗?完全看不出来呢,姐姐长得很好看,看着就和年轻人似的。”   女人高兴得洗衣服的动作都更卖力了,“你嘴可真甜,我可不信哦。我家就住在旁边,你有啥事?”   “没什么特别的,”林瑄禾说,“姐姐在附近捡到过绳子吗,从上游飘下来的。”   “绳子?”女人动作停住,她忽然凑近林瑄禾,压低声音问道,“我看你眼生,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为了蔡雅雯的案子来的吧。”   林瑄禾心中惊讶于女人敏锐的观察力。   她点点头,“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唉,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个案子,”女人语重心长道,“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心里还不明白吗?这个宋濂,可是很有本事的,在哪里都吃得开,得罪他的人,没有好下场。雅雯就是太死心眼,你看看,现在她和她儿子都没了,你们警员还拿他没办法。”   林瑄禾闻言,也不和女人绕圈子了,她诚恳道:“姐姐,我是市里来的警员,我对这起案子不太了解,你能把你知道的给我讲讲吗?我保证不会泄露有关你的任何信息。”   女人叹口气,说:“我看你是个实诚孩子,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这个宋濂啊,是附近有名的恶霸,他做生意都不是靠正经手段的。他手底下雇了十几个打手,还有他儿子,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可不是人了。”   女人说到这里,压低声音,“这附近啊,还有姑娘被宋哲明欺负过,宋濂给钱了事的,那户人家都不敢说什么。”   看来宋濂的风评的确很差。   林瑄禾问:“你觉得这次的案子也是宋濂做的?”   “当然了!”女人斩钉截铁道,“当初雅雯的丈夫出事,她一直质疑是煤窑的安全措施不到位,说她丈夫原本有机会活下来,可煤窑为了节约成本,不把工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你说说,这种事要是捅出去了,宋濂能有好果子吃吗?”   林瑄禾顺着女人的话说道:“所以宋濂一直针对蔡雅雯?”   “对啊!”女人说,“雷斌那孩子平时很懂事的,人也有礼貌,见了我就叫阿姨,可乖了。他可是个好孩子,成绩还不错,平时根本不会和那些坏孩子来往,你说说,他怎么会招惹到流氓?依我看啊,雅雯想得没错,就是宋哲明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把雷斌打死了!就是为了让雅雯闭嘴!”   林瑄禾拧拧眉,道:“可蔡雅雯遇害当晚,宋濂在市内,还有人证。”   女人不太在意,“他杀人还需要亲自动手?让他的狗腿去不就行了,哎,我不能再多说了,再多说一些,只怕我也有危险。小姑娘,你可不能和别人说,这是我说的,会出人命的!”   林瑄禾见她不愿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勉强她。   不过听了女人的话,林瑄禾倒是有了新的想法,她去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   村子里有少部分人就在煤窑里工作,剩下的则是写年纪比较大的老人。   林瑄禾试图向他们打听宋濂的事,然而他们一听到“宋濂”二字,每个人都脸色大变,摆着手离开。   由此可见,女人说得不是假话,这个村子离煤窑已经有一段距离,可大家还是很避讳提到宋濂。   林瑄禾沿着马路往上走,回到蔡雅雯家。   她正想和晏昀谈谈宋濂的事,粱队先一步把她叫过去,“你总算回来了,刚刚我们有重大发现!”   林瑄禾好奇道:“是什么?”   “蔡雅雯有一个情人,”粱队把林瑄禾带到里屋,“这是晏昀发现的,他在蔡雅雯的本子上发现了字迹,是情书。”   有了新线索,晏昀却没有高兴的意思,他把本子递给林瑄禾。   林瑄禾接过来一看,才意识到所谓的字迹其实是用铅笔把纸张涂满,如此一来,前一张留下的痕迹便会清晰的显现出来。   这封信是男人写给蔡雅雯的。   男人言辞肯定,对蔡雅雯情意绵绵,每一句话都在诉说着对蔡雅雯的深情。   不过男人还提到,蔡雅雯一直不肯公布他们的关系,甚至不愿意承认他们的身份,男人很难过。   信的结尾,男人再次向蔡雅雯求婚,希望能和她共度余生。   粱队笑道:“难怪我们一直都没查到她有情人,还有嫌疑人就好办了,说不定是他求爱不得恼羞成怒,杀了蔡雅雯。”   “仅仅是因为蔡雅雯不愿意与他结婚?”林瑄禾无法接受。   粱队却笑得更加神秘,“小姑娘,你对男人可真不太了解,哎呦,那些偏执的男人多得是,你看看家暴的,绝大部分都是男人打女人。还有那些因为分手就去杀前女友的,去杀前女友全家的,数不胜数。你啊,以后也得小心,晏昀脾气可不好。”   这一点林瑄禾倒是很赞同,不过晏昀……   林瑄禾很认真地解释,“晏队不凶的,他人很好。”   晏昀站在一旁,愉悦地弯起唇,心情很好,恨不得吹个口哨庆祝一下。   姓林的总算是说句人话了!   粱队无奈地摇着头,“你啊,是被晏昀蒙蔽了双眼,你可别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他人好。”   林瑄禾笑道:“晏队是挺好看的,不过我说的是我看到的晏队,和长相没关系。粱队,你不觉得这封信有些奇怪吗?”   林瑄禾把话题拉回到正题。   粱队闻言,接过本子上下看了看,“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普通的表白信吗?”   “首先是蔡雅雯隐瞒恋情的问题,”林瑄禾说,“她隐瞒的动机是什么?她丈夫已经死了有几年了,大家都知道,她再找一个,名正言顺。如果是为了孩子,她孩子也不小了,而且她一个女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如果能有个男人帮忙,不是更容易一些吗?”   粱队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蔡雅雯可能还有其他顾忌。”   “这点可以先不提,这封信的古怪之处,不止这一点,还有更奇怪的。”   粱队一听,更纳闷了。   他看到信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呢,居然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还有?哪里奇怪,你不是唬我吧?”   林瑄禾笑道:“当然不是,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是蔡雅雯家,本子也是蔡雅雯平时记账的本子,她的情人为什么要特意跑到蔡雅雯家,在蔡雅雯的本子上写下这封信?他是聋哑人,不能靠语言交流?如果蔡雅雯真的害怕公开关系,又为什么要把人带到家里来?这附近住的可都是老邻居,一旦被人发现,不就都知道了吗?”   粱队怔住。   的确,如果蔡雅雯的情人是普通人,应该是在家写好信,再带给蔡雅雯才是。   这封信的存在,好像就是特意要让他们看到似的,而且还将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解释了粱队他们没查到蔡雅雯情人的原因。   如果这个情人……根本不存在呢? 第74章   在这封信的最后面, 男人还提到,如果蔡雅雯坚持要抛弃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瑄禾开始思考,如果这封信是以蔡雅雯的口吻写的, 会如何。   蔡雅雯来写, 也能体现出她是如何拒绝男人的, 但无法表现出男人的心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字迹,想要模仿一个人的自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且极有可能失败。   所以用男人的口吻来写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封信的出现,是有人想让警员们知道, 有一个男人被蔡雅雯抛弃了, 他对蔡雅雯充满恨意, 甚至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看过蔡雅雯的家后,粱队带着几人去煤窑转了一圈。   煤窑已经停工,据说蔡雅雯的事情闹出来后,上面派人着重检查煤窑了。   各方面都要查一遍, 宋濂想整改好,估摸着是要大出血。   林瑄禾问粱队, “煤窑真的有安全问题吗?”   粱队似笑非笑道:“你想呢?”   林瑄禾觉得有。   别说现在各项监管还不够严格,就说在后世, 为了省钱,某些资本家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埋在钱堆里的人,热气早就被钱吸走了,宋濂就是代表。   “去煤窑里打工的人, 谁不知道煤窑危险?但在这里干活,赚得就是比别的地方多, 而且一不小心死了,还有笔补偿金,这些人留在家里,锅都快揭不开了,你说他们来不来?”   林瑄禾只是听着,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他们一起见了煤窑里的工人,就像粱队前期调查得那般,工人们对蔡雅雯的印象都不错。   说她这几年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个热心肠的人,明明自己过得不如意,谁家困难了,她还总想着去帮一把。   谁家缺点油盐酱醋,就喜欢去蔡雅雯家借,她没二话很痛快,而且大家伙也想帮帮她,还的时候总会还得更多一些。   蔡雅雯发现这一点,还想着再还回去,但大家伙都不乐意。   提到这娘俩,大家的反应都一致。   胆子大的,骂几句宋濂,胆子小的,就只能感叹命运不公。   林瑄禾大体明白蔡雅雯和雷斌的情况了。   回到分局,粱队拉着林瑄禾与晏昀一起开了个小会,接着二人一起离开分局。   队里,田琳几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有严姿帮着分担工作,但林瑄禾到底是不好意思,刚回去就跟着忙了起来。   林瑄禾核对过证物箱后,准备送到物证科。   物证科,全局最可怕的地方。   也亏老周什么都听不到,不然他早晚会烦死在物证科里。   林瑄禾捧着箱子正要过去,没走几步就遇到晏昀。   晏昀看看林瑄禾,再看看快能装下她的箱子,拧了拧眉。   他大步走上前,接过箱子,问道:“怎么不让裴远去搬?”   “他也忙着呢,”林瑄禾说,“闲着的只有我,你去忙吧,我搬就好。”   晏昀没理林瑄禾,大步往物证科走。   林瑄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晏昀虽然捧着箱子,但丝毫没影响到走路的速度,林瑄禾的小短腿有点儿跟不上。   她追在晏昀身后,问道:“七年前的失踪案,相关物证也在这里吗?”   晏昀“恩”了一声。   不知为何,林瑄禾总觉得提到失踪案时,晏昀的情绪有些古怪。   大约是还在内疚?   既然内疚,那就更要努力查出真相了,否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林瑄禾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认为你的朋友是因为你,所以才失踪?”   林瑄禾的语气不算生硬,甚至有几分柔和在里面。   可这话却硬邦邦地敲在晏昀心上。   这是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工作,也无法忘怀的过去。   当时辛柔已经追晏昀两年了。   晏昀刚念书没多久,就被局里挖掘,还没毕业,就开始帮着局里破案。   他年轻气盛,意气风发,难免会骄傲。   因此失踪案刚出来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么多起案子,很有可能是一人所为。   而且受害者们失踪的地点是有规律的,她们失踪的街道几乎是同纬度的,从西至东,依次失踪。   晏昀已经知道下一个受害人会失踪的地方,就起了找诱饵的心思。   如果凶手的目标是男性,他一定会自己上,可惜凶手的目标是女性。   晏昀的好友提出,可以去找辛柔,辛柔喜欢晏昀,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要晏昀开口,辛柔就一定不会拒绝。   晏昀犹豫过,但最终还是觉得这是在拿别人的性命冒险,不太行。   他拒绝了好友的建议,这消息却传到了辛柔的耳中。   辛柔对晏昀的喜欢,热情似火,不加掩饰。   但晏昀心里只有案子,从没多关注辛柔。   甚至在辛柔追了他半年后,他才意识到总想跟在他身后破案的小姑娘是喜欢他。   那段时间,晏昀被捧得太高,确实有些飘飘然了。   辛柔不甘心,主动联系晏昀的好友,要配合这出戏。   晏昀毫不知情,他按照自己预先的计划,在那条街上守株待兔。   好友和辛柔偷偷跟在他身后,等辛柔走上那条街,好友去找晏昀,晏昀才知道辛柔也来了。   他心中立刻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匆匆忙忙的去找人,可街上哪里还有辛柔的影子?   一整条街,只有三盏路灯,其他地方都是昏暗的。   盈盈月光下,晏昀的脸颊毫无血色。   这是他参与案件后最大的打击,他无法接受有人因为自己被害,因此失落了很久。   尤其是辛柔的父母一遍遍找上学校时,晏昀甚至都不敢去面对他们。   辛柔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他们家虽然条件不好,但老两口都很疼爱辛柔。   辛柔的母亲哭得几乎昏死过去,辛柔的父亲也是强忍悲痛,他想倒下,但却不能,他还得担起一大家子的责任。   一年以后,晏昀才鼓起勇气,带着一笔钱去见辛柔的父母。   老两口见了晏昀,听着晏昀的忏悔,却没有责怪他。   他们反而笑着打量晏昀,夸自己闺女眼光好,喜欢的人也优秀。   这比杀了晏昀还让他难受。   从那以后,晏昀就格外关注市内的失踪案,可不知为何,辛柔失踪后,那人再也没出现过。   辛柔就是终点。   听了晏昀的话,林瑄禾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是既同情辛柔和晏昀,又有些……复杂感。   林瑄禾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案子上。   林瑄禾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如果案子的发生一直很有规律,却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   林瑄禾说:“犯人已经无法继续犯案。”   晏昀蹙起眉。   “他有可能是生了重病,已经不具备作案的体力,这病必须非常严重,一般的小病可能无法阻挡他。或者他出了意外,已经死了,所以没有继续犯案。”   晏昀沉默片刻,才说:“我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我查了近年来所有重病和死亡的人。”   晏昀虽然不懂林瑄禾提到的那些理论,但依照他办案的经验,林瑄禾说的这点他已经想过了。   “有进展吗?”   晏昀摇摇头,“说实话,人数太多,凭我一个人,无法一一是监视调查,我挑了几个重点的人去查,都没能查出什么。”   林瑄禾说:“也对,这种行为相当于大海捞针,只按照这一条去查,恐怕是查不到的。”   晏昀轻叹一声。   林瑄禾很少看到晏昀失落,心情再次复杂起来。   她看了他的背影半晌,说:“其实现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想你肯定也查过了。”   林瑄禾还没说出是什么,晏昀便会意道:“查过,没找到。”   林瑄禾口中要找的“东西”,自然是尸体。   这么多人失踪,却只有衣服出现,没有尸体,凶手能把尸体藏在哪里?   如果能找到尸体,说不定案子就会有进展,可这么多年查下来,晏昀始终没能找到尸体在何处。   怪不得晏昀,在技术不发达的年代,城市里的监控覆盖率都不高,加上附近还有山有水,晏昀总不能把每座山头都挖一遍。   林瑄禾想了想,拍拍晏昀的肩膀,笑得灿烂,“你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找尸体,等放了假,我努努力,争取把尸体找出来!省得你天天这起案子。”   晏昀偏了偏头,看着林瑄禾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弯弯唇。   片刻,他敛起笑容,道:“算了,别太累。”   林瑄禾耸耸肩,“还不是你总惦记着人家辛柔,我得帮你啊。”   晏昀拧起眉,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对劲。   不对劲在哪呢……   片刻,晏昀好像想通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   他扬起眉,笑容很灿烂。   林瑄禾:“?”   这家伙,提到辛柔就这么开心呦,啧啧啧,几辈子没被人追过吧?   哼。   说话间,二人来到物证科。   林瑄禾站在门口,没有立刻敲门进去,而是先深吸几口气。   晏昀奇怪道:“你在等什么?”   林瑄禾一脸悲愤,“我在做心理建设。”   “?,你害怕看到物证?”   林瑄禾摇摇头,说:“是它们太吵了。”   晏昀:“……,?”   大白天的,她在讲什么鬼故事?   林瑄禾敲了门,在得到老周的回应后,推门进去。   她给晏昀让开路,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凶器们刺耳的尖叫声。   叫得最响的是菜刀妹妹,“啊!是那个男人!是我喜欢的男人!我要把他的喉咙割断!我要把他的血放干存起来,每天喝上一杯!”   林瑄禾:“……”   被菜刀妹妹喜欢上好像有些可怕。   手绢则扭捏道:“我看他不如我的毛巾哥哥啊,菜刀妹妹,你的眼光怎么回事?”   林瑄禾:“……”   晏昀倒是比那条大男子主义的毛巾强很多。   虽然晏昀也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但那都是觉得女生不该多干活,严格来说,林瑄禾还是挺喜欢这一点的。   林瑄禾低骂道:“你一天天还得做饭扫地干家务的,这些晏昀都能干了,还不如你的毛巾哥哥。”   晏昀回头:“?”   “没事,”林瑄禾坦然道,“我在思考案子,自言自语,不用放在心上。”   晏昀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隐约听到林瑄禾让他干活了。   是嫌他平时太懒?不对啊,他一般只懒自己,和林瑄禾有关的事情,他都很勤快来着?   除了林瑄禾见过的凶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凶器也在怪叫,叫得嗷嗷的。   “该死的晏昀,就是你把老子抓进来的,你过来,老子要和你同归于尽!”   “妈的,我也是被他弄进来的,兄弟,咱俩一起把他了结了?”   “成!我先上!你殿后!”   ……   菜刀妹妹幽幽道:“说了很多遍了,你们没长腿,杀不了人。”   凶器们:“……”   好挫败。   林瑄禾揉了揉耳朵,心里念叨着,物证科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吵闹了。   晏昀则将封洪波有关的物证都交给老周,老周一一核对后,拿去“入库”。   晏昀看着一一物证被登记,沉默片刻,问:“封洪波到现在都不承认封海和这件事有关系,封海真的对钟翠翠下手了吗?”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但他更希望,林瑄禾能对他说一句“不是”,哪怕只是“不一定”。   一个七岁的孩子,就有杀人的心思,实在太恐怖。   林瑄禾费力地拍拍晏昀的肩膀,说:“在人力充足的前提下,尽量见识封海吧,对了,还要保护刘苗苗,我担心她会出意外。”   晏昀深吸口气,没再说什么。   等老周回来,晏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七年前失踪案的物证还在这里吧?”   “在,”老周抬抬眼,“那些衣服都要被你盘出浆了,还要再看?”   晏昀说:“给她看一眼。”   老周推了推眼镜,忍不住又看了眼林瑄禾。   这还是七年来晏昀第一次带其他人查这起案子,可见他有多信任林瑄禾。   能被刺头晏昀信任且欣赏的人,啧啧,这小姑娘果然不简单。   老周把七年前的物证取了过来。   晏昀时常来看,老周现在都记得物证放在第几排架子,甚至记得具体的位置,都不用按照年份去找。   “喏,就是些衣服而已,都是裙子,有什么好看的?”老周嘴里这样说,手上还是主动把箱子打开,给林瑄禾看。   就如老周所说,箱子里只有衣服。   失踪几人,就有几套衣服,无一例外,所有衣服都是裙子。   白裙、红裙、碎花裙,都不缺。   除此之外,还有受害人们随身携带的物品,一个都没丢。   晏昀取出辛柔的衣物还有背包。   他静默地看了片刻,才说:“她包里有给我的表白信,我朋友说,她准备抓到凶手后再对我表白。”   林瑄禾心情复杂的同时,有些敬佩这姑娘的勇敢和乐观。   如果她没出事,现在一定也很优秀。   晏昀将表白信取出来,“重点是,凶手也看过这封信,而且特意拍成了照片。”   林瑄禾怔住,“什么?”   晏昀取出照片,“你看,他把照片放到辛柔的兜里了。”   “你怎么知道是凶手照的?”   “辛柔没这么做的必要,”晏昀说,“而且她家条件一般,她家里没有相机,平时她也不舍得乱花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拍一张表白信?就算信丢了,她自己再写一封不就是了?她把这个想法和我朋友说了,还给我朋友看了信封,当时的确没有照片。”   林瑄禾摸了摸胳膊,毛骨悚然。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晏昀,好半晌,才轻声问道:“晏昀,你该不会是认识凶手吧?”   晏昀一怔,照片从手中滑落。   离开物证科,晏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回到办公室,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窗外愣神。   晏昀考虑过凶手为什么单单拍一张表白信,甚至还把照片放到了背包里,他以为这是凶手对他的讥讽,是在嘲笑他无能。   当初,晏昀的确因此愤怒过。   他不眠不休地查了好几天,最终体力不支倒在路边,还是没能有个结果。   但晏昀从未想过,凶手挑出这封表白信,会不会是因为凶手认识他。   会吗?他似乎不认识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可换句话说,凶手真的是穷凶极恶的吗?   不一定。   林瑄禾忙完手里的事,敲了敲晏昀办公室的门。   见他还沉浸在失踪案里,林瑄禾觉得有必要拉他一把。   她走进办公室,本想叫着晏昀一起去吃饭,可晏昀太入神,根本没听到敲门声,等他意识到有人在接近时,下意识就反手扼住林瑄禾的手腕。   林瑄禾的反应更快,在即将被控制的前一刻挣脱,然后顺便踹了晏昀一脚。   晏昀惊讶地看过去。   林瑄禾吐吐舌,抱歉道:“对不起啊,条件反射。”   晏昀上下打量着林瑄禾,“没事,是我反应太大,不过你……”   林瑄禾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   晏昀心情复杂。   林瑄禾的身手好,他是知道的,但是能同时挣脱他的控制,再攻击他,这身手已经不是一般的好了。   就这,林清钰还说什么他妹妹柔弱,警告他不许欺负他妹妹。   天,到底是谁欺负谁。   “没事,我是想着,以后不能得罪你了,怕挨揍。”   林瑄禾剜了晏昀一眼,说:“要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呗,讨论一下蔡雅雯的案子。”   她也想讨论一下失踪案的,但是眼下蔡雅雯的案子更紧急些。   “行,”晏昀起身收拾东西,“去福林吃?”   林瑄禾想了想,说:“先去报社吧。”   晏昀看过来,“报社?”   林瑄禾笑道:“去邀请陈旭晖一起吃饭啊,让他顺便叫上李大志。”   林瑄禾有些想会一会这个言辞激烈、口碑极差的记者。   如果他和宋濂是一伙的,或许会知道什么内幕。   至于陈旭晖……   多和他接触接触,互相了解一下,说不定能知道他到底想灭谁的门。   一旦成功,能挽救七条人命呢!   晏昀不太想让林瑄禾与陈旭晖单独接触,他怕陈旭晖犯病,对林瑄禾下手。   但人多就无所谓了,人多了,不但安全,还能多了解陈旭晖。   “我给陈旭晖打个电话,让他拖住李大志,”晏昀迅速做了决定,“一会儿去买些肉和菜,我们去陈旭晖家里涮火锅。”   听到火锅二字,林瑄禾的肚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晏昀:“……”   他明白了,他是为了破案,林瑄禾是为了吃火锅。   林瑄禾对吃火锅的兴致明显比对李大志的兴致更高。   她兴冲冲地拉着晏昀去了菜市场,羊肉、牛肉、牛肚、各来二斤。鸡肉、猪肉也没落下,还买了好些青菜。   可惜新市没有现成的丸子和小酥肉。   林瑄禾就去买了些手工肉丸,价格有些贵,但是她看着就开心。   买好肉,林瑄禾又开始打晏昀的主意,“火锅比较简单,一会儿我洗菜,肉嘛,就直接找机器切,你就闲下来了。”   晏昀面无表情道:“在你的安排下,我好像闲不下来。”   林瑄禾嘿嘿笑了两声,丝毫不掩饰自己贪吃的丑恶嘴脸,“你能不能炸点儿肉条,我想涮着吃。”   晏昀:“呵呵。”   他对林瑄禾来说,果然就是无情的做饭机器。   人家的小姑娘,在男性面前都是不好意思多吃的,林瑄禾呢,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点儿形象都不要。   一天不吃肉就难受,也不装装样子说喜欢吃青菜。   晏昀叹口气,但愿林瑄禾对他还有点儿别的心思。   买好菜和肉,二人先去了林瑄禾家,把录音机调整好,塞进林瑄禾的小包里。   接着,林瑄禾按照陈旭晖留的地址找到他家里。   林瑄禾与晏昀到时,陈旭晖和李大志已经回来了。   在陈旭晖家,林瑄禾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李大志。   李大志看起来还很年轻,约莫也就三十多岁。   听粱队说,他还没结婚,也没孩子,身边没有固定伴侣。   这在后世或许正常,但在九十年代绝对是不寻常的,这会儿不婚主义的想法还不流行呢。   李大志的穿着也很邋遢,衬衫上甚至打了补丁,很难想象他是一个颇有名气的记者。   陈旭晖先和林瑄禾打招呼,然后才看向晏昀,两人客气地对着彼此笑了笑。   笑得有些古怪。   晏昀提着买来的菜说道:“要用下厨房,厨房在哪儿?”   “我这里是独立的厨房,在里屋,你过去就行。”说完,陈旭晖偷偷拉了一下林瑄禾,低声道,“他今天在我家住,不走了。”   意思就是让林瑄禾想问什么随便问。   林瑄禾感激道:“麻烦你了,你真是个好人,以后也做个好人哦。”   看别随随便便把人家全家都灭了。   陈旭晖领着林瑄禾去见李大志,“大志,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林瑄禾。”   李大志看起来是个内向的人,看到林瑄禾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你好。”   接着,他看向陈旭晖,又说:“真是辛苦你了。”   林瑄禾听得莫名其妙,他们虽然是来做客的,但是东西是他们买的,活儿是晏昀干的,陈旭晖有什么好辛苦的?   不过她没表达出疑惑来,而是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帮晏昀。”   李大志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陈旭晖拦住她,“我去就好,你是客人,你坐。”   林瑄禾正好想和李大志多聊一聊,就没再推辞。   她在李大志对面坐下,先看了看陈旭晖家。   陈旭晖家布置得很简单,几乎没有过多的装饰。   更重要的是,他家里一个瓷器都没有。   看来陈旭晖虽然会做瓷器,但却不怎么喜欢。   林瑄禾再一次怀疑,陈旭晖是知道他爷爷的所作所为的,不然她实在找不到他讨厌瓷器的理由。   正想着,李大志冷不丁说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林瑄禾怔了一下,看过去,“我……过分在哪里?”   难道是买得肉太多,被李大志嫌弃了?   这不能怪她啊,她平时都得买饭吃,又不能天天一个人去下馆子,好不容易吃顿火锅,不得吃够本?   再说了,买肉还是她花的钱呢!   林瑄禾拧拧眉,不太高兴,“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有的话,不如直说好了。”   李大志坦白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这样子,对旭晖不公平。”   林瑄禾:“……,?”   李大志说:“旭晖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我们做记者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工作,但不管怎么说,每个人都是抱着梦想进来,他和崔媛那种博人眼球的记者不一样,他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林瑄禾虽然还没听懂,但她想到了李大志的报道。   崔媛是博人眼球,难道他认为,他的报道是实事求是?   李大志给林瑄禾的印象,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林瑄禾忍不住问道:“我实在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些。”   李大志深吸口气,又叹口气。   他看林瑄禾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什么大渣女。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做人不能太过分,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总带着男朋友来找旭晖,是不是太伤他的心了?旭晖心地善良,不好意思拒绝,你不该不懂。”李大志指责道,“我就是怕旭晖一个人面对你们两个太尴尬,才答应过来的,旭晖怎么连拒绝都不会?”   在李大志的指责中,林瑄禾渐渐拼凑起他的逻辑。   是陈旭晖为了不留痕迹的把李大志请到家里,所以和李大志说,他暗恋林瑄禾很多年了。   但他爱而不得,林瑄禾已经找了男朋友。   不仅找了男朋友,还经常带着男朋友找他一起吃饭,他很痛苦、很尴尬,需要缓解。   负责缓解气氛的人就是李大志。   林瑄禾:“……”   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扮演一个渣女。   林瑄禾摸摸头发,客气地笑笑,“嗐,没办法,魅力太大。”   李大志:“……”   这个人好像有病。   林瑄禾察觉自己笑得太夸张,她又补充道:“我可是一直把旭晖当成好朋友的,但实在没办法,晏昀做饭好吃啊。”   李大志:“……”   这个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如此肤浅。   “总之,你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到旭晖的心情,你放心,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对不再找旭晖!”   李大志:“……,呃,也不要直接不见,你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然旭晖还是会伤心发。”   李大志很认真地念叨着。   他甚至还想教林瑄禾如何慢慢抽身,还不会让陈旭晖伤心。   诚恳得林瑄禾都怀疑报纸上激烈的言辞不是出自李大志的手。   做火锅比较简单,大约半个小时,陈旭晖端着洗好的菜和肉走到餐桌前,晏昀则端着刚炸好的肉条。   他先把筷子递给林瑄禾,说:“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林瑄禾的口水都快藏不住了。   她顾不得烫,直接夹了两块肉,然后朝晏昀竖起大拇指,“亲爱的,你做饭真好吃。”   晏昀很惊恐,“我做错什么了?”   林瑄禾说:“没啊,我是在夸奖你啊。”   晏昀更惊恐,“我做错什么你就直说,别叫亲爱的,我害怕。”   林瑄禾笑眯眯道:“怎么会害怕呢,你就是我的亲爱的啊。”   晏昀:“……”   完了完了,估摸着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等四个人坐到餐桌上,晏昀总算弄明白了陈旭晖的逻辑,他冷笑地瞪了陈旭晖一眼,这家伙刚刚在厨房和他待了那么久,也没舍得解释一下。   而陈旭晖全程笑眯眯的,与脸色颇差的晏昀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大志看到这一幕,又是一声叹息。   小姑娘看着挺精神的,怎么眼神不太好呢?晏昀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哪里比陈旭晖强?   也就是个头高一些,长得好一些,做饭更好吃而已嘛。   ……   好像有这些就够了?   林瑄禾殷勤的给李大志夹菜,“大志哥,其实我也看过你写的报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你不畏强权,是我们的榜样呢。不过你最近写的那篇报道我有些看不懂诶,那个女人到底怎么了,她死了吗?”   林瑄禾一脸恳切,好像真不知道蔡雅雯的事。   李大志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闷头喝了一口,才沉声道:“她死了,确切的说,是被自己作死的。”   “作死的?”林瑄禾故作惊讶,“怎么说?”   李大志说:“她家里男人死了,她就一直缠着煤窑,其实就是想捞一笔。前段时间她儿子也死了,警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和煤窑有关,但她攀扯着煤窑老板的儿子不放,说到底,她只是为了钱而已。”   如果林瑄禾没有提前见过煤窑的人,她恐怕会被李大志真诚的模样说动。   看他的神色,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说假话。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昀在桌下踢了陈旭晖一脚。   陈旭晖:“……”   他先瞪了晏昀一眼表示不满,然后才说道:“不对吧,我记得这个煤窑老板人品不怎么样,而且今天主任不是说,他的煤窑已经被查了吗?”   李大志满不在意道:“我接触过蔡雅雯,这女人不太行,你不相信我的判断?”   陈旭晖笑笑,“只是大家都说是宋濂有问题……”   “不要人云亦云,”李大志叹口气,“我就是看你们不去取证,就把过错都推给宋濂,我才着急。不行,明天我得把文章发出去,得让大家都知道真相才行。”   林瑄禾难以评价李大志的话。   他说得很认真,而且大义凛然,林瑄禾看不出他和宋濂有勾结的迹象。   如果他全是凭演技,他的演技也太好了些。   陈旭晖说道:“主任不是说,不让你发那些文章了吗?虽然报纸的销量有所提高,但这毕竟有博眼球的嫌疑。”   “我要的是真相!”李大志一口气将酒杯里的白酒喝光,然后愤愤道,“真理总是在少部分人手中,你们就看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在坚持什么!”   林瑄禾想了想,凑近李大志,问道:“大志哥,你既然接触过蔡雅雯,你听说过她有个男人吗?”   李大志一怔,“什么男人?”   “不知道诶,就是听他们嚼舌根,我也不清楚。”   “不可能,”李大志的语气十分笃定,“我看不惯蔡雅雯的嘴脸,她的那些事,我都是调查过后才发表的,她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过,绝对没有什么男人!”   看着李大志的反应,林瑄禾心中更肯定,所谓的蔡雅雯的情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否则李大志早就挖出来了,根本不可能瞒着。   看来,是真的有人想转移警员的注意力。   会是宋濂吗?   四个人吃饭,醉倒的只有一直闷头喝酒的李大志。   陈旭晖把李大志放到小屋的床上,林瑄禾则催促晏昀收拾残局,“亲爱的,你刷下碗呗,我捡桌子。”   晏昀抖了一抖,斜眼看去,“人已经进去了,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再叫几声,他非得当真不可。   林瑄禾撇撇嘴,嘀咕道:“这不是为了破案吗?叫你几声亲爱的,你少块肉哦。”   晏昀很无奈,“不是,谁家谈恋爱天天叫亲爱的?”   “不叫亲爱的吗?”林瑄禾没有恋爱经验,她一向是不婚不育的忠实支持者,“那该叫什么?”   这问题把晏昀难住了。   虽然他觉得叫亲爱的很肉麻,但……他也没谈过恋爱,没法给出林瑄禾正常的称呼。   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情侣,是有他爹妈。   “叫……老公老婆?媳妇?”   林瑄禾吓了一跳,“我叫你老公?”   晏昀:“……”   好像更别扭了,不过挺想当真。   陈旭晖走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沉默两秒钟,说道:“我刚刚已经吃得够撑了,二位能别再喂我了吗?” 第75章   林瑄禾也觉得现在的氛围乖乖的, 她和晏昀商定,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就直接叫对方的名字,坚决不能叫这些古怪的称呼。   陈旭晖就挺想把他们赶出去的, 现在是聊称呼的时候吗?   陈旭晖把林瑄禾叫过去, “你们也看到了, 我平时虽然没和大志交集不太多,但他这个人还是比较老实的,人一根筋, 经常惹我们主任不高兴。不过他文章写得确实不错,还为了写报道还做过卧底, 依我看, 他和宋濂勾结的可能性不大。”   林瑄禾道:“宋濂在各方面都很吃得开, 在新市来说,势力还是挺大的,他这个人,有可能是白的吗?”   “你误会了, ”陈旭晖说,“我不是说宋濂一定是好人, 或者说蔡雅雯一定是坏人,大志是一个理智的人, 他只对事不对人。他最近的几篇报道,针对的都是蔡雅雯的丈夫和儿子的事,我的意思是,在这两件事, 或许宋濂真的是无辜的,说不定另有隐情。”   林瑄禾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陈旭晖笑道:“瑄禾,大志和崔媛其实不是一路人,或许在你们眼中他们没有区别,但就我观察到的来说,的确是是这样的。”   陈旭晖的回答很诚恳,却让林瑄禾有些迷茫。   她沉思片刻,拽拽晏昀的衣服,秀眉拧巴着,“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在听别人评价的蔡雅雯和宋濂,其实他们二人的冲突就在于蔡雅雯的丈夫和儿子,蔡雅雯的丈夫没什么好说的,煤窑就是存在安全隐患,只要有这一点在,宋濂这个老板就没法推脱。”   晏昀道:“你想查雷斌的案子?可以。”   林瑄禾还没说出自己的想法,晏昀就给了答案。   陈旭晖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道:“你们的默契越来越好了,真让人羡慕。”   林瑄禾总觉得陈旭晖的笑容还有其他意思在其中。   林瑄禾扯扯唇,道:“同事嘛,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就有默契了。你和崔媛……”   她止住了,没吭声。   说他和崔媛有默契,好像在骂他不尊重新闻的真实性和客观性。   陈旭晖眼底有藏不住的笑意。   他一笑,晏昀浑身上下都在冒鸡皮疙瘩。   想知道的信息已经拿到手,晏昀不准备继续逗留,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林瑄禾,回去吗?”   林瑄禾起身和陈旭晖道别。   陈旭晖道:“你先等等。”   说完,他去了厨房。   林瑄禾站在客厅等了一会儿,陈旭晖提着几个袋子出来,“今天剩下的炸肉,你拿回去明天吃,晏队长的手艺真的挺不错的。还有一块蛋糕,是同事送给我的,我不太喜欢吃甜食,你若喜欢,就一起拿去。”   晏昀蹙起眉,不太高兴,“不用,我会再做,你留着吃。”   晏昀刚说完,眼巴巴地看着炸肉和蛋糕的林瑄禾就慢腾腾伸出手。   晏昀:“……”   有这样不争气的队员,真是太丢人了。   林瑄禾道过谢,高高兴兴地捧着炸肉和蛋糕出门了。   离开陈旭晖家的楼层,故意走得吊儿郎当的晏昀才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就这么点东西,至于这么高兴吗?”   林瑄禾一本正经道:“我不是为了吃的,我是想和陈旭晖拉进关系。你看,今天他送了我东西,明天我就能送他东西,一来二去,大家不就熟了吗?”   晏昀听完,更生气了,“你还想和他拉进关系?!不是你说的他很危险?”   “他是很危险,不过不会对我下手。”   林瑄禾整天独来独往,家里就她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也不会和灭门案扯上关系。   这话落到晏昀耳中,意思却不太一样。   他隐隐有一种被偷家的错觉。   比起和女孩子“斗智斗勇”,好像还是破案更简单一些。   林瑄禾与晏昀制定了调查雷斌的详细计划。   他们会先去把雷斌案的档案调出来,先查雷斌案的真凶,等查出雷斌案的真凶,自然就知道蔡雅雯和宋濂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   林瑄禾原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去查雷斌的案子,可她刚到警局,就听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小李兴冲冲道:“听说割头案破了,你俩可真厉害,神速啊。”   林瑄禾听得莫名其妙,“已经破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你吗?”严姿探出头来,“我还以为是你和晏队的功劳呢。”   “等等,”林瑄禾越听越迷糊,“你们说已经破案了?凶手是谁?”   小李道:“这我不清楚,就是听朋友提了一嘴,瑄禾,你什么都不知道?”   林瑄禾摇摇头,她来不及多想,跑到晏昀的办公室。   敲过门,林瑄禾直接推门进去,见晏昀正在打电话。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林瑄禾等一会儿,然后继续皱着眉讲电话。   讲了足足五分钟,晏昀才挂断电话,林瑄禾已经猜出打电话的人了。   “是粱队?”   晏昀脸色沉重,他点了下头,道:“他们说已经抓到凶手了,特意来感谢我们。”   “凶手是谁?”   “蔡雅雯的情人,叫什么房振天。”   听到这个答案,林瑄禾脑中只闪过一个词——荒谬。   林瑄禾说道:“那封信漏洞百出,真的是房振天?”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说是昨天他们按照惯例去查蔡雅雯的情人了,但是没查到。昨天晚上十点钟,房振天自己去自首,承认杀了人,而且他对现场的描述和我们看到的是一致的。”   只有去过现场的人,才能准确地描述出当时的情况。   林瑄禾还是无法接受,直到现在位置,她甚至都没找到凶器,没能和凶器说几句话。   晏昀见她心中有迟疑,便说道:“要不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正好雷斌的案子也归他们管,一起查了。”   林瑄禾火速点头。   今天局里要用车,晏昀没法开车去分局,两人只能打车。   九十年代的出租车相当复古,尤其是他们坐的这辆,不知道是哪一年生产的,撞得坑坑洼洼的,公司也舍不得修,它跑在路上,林瑄禾都觉得车随时有散架的危险。   二人好不容易赶到分局,粱队已经审完房振天了。   粱队见二人过来,喜气洋洋道:“多亏了晏昀找到那封信,再加上房振天心理素质不行,不然这案子真难办。”   林瑄禾来不及和粱队嘘寒问暖,直接问道:“已经确定是房振天了?”   “他把现场描述的很清楚,去过现场的人,除了第一发现人,再就是凶手,发现人报警后,就没让别人进去过,他如果不是凶手,怎么可能描述得那么准确呢?”   林瑄禾问:“完全正确?”   “也不是,有些地方比较模糊,他说他忘了,这倒是正常情况,就算他是凶手,也不会特意去记着一些细节。”   晏昀问:“信件呢?他是怎么解释的,为什么要在蔡雅雯家写这封信。”   “他说他是在和蔡雅雯幽会的时候,向蔡雅雯求婚,又被拒绝了,心里有怨气,所以在房间里写了信。写完以后就留在蔡雅雯家离开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说得通。”   眼见着一个又一个一团被破解,林瑄禾的眉头却始终没舒展过,“您刚刚说,他自首的原因是心理素质不行?”   粱队再次点头,“他回家就后悔了,纠结了两天,过来自首。晏昀,瑄禾,你俩就别疑神疑鬼了,我看啊,凶手就是他,跑不了。不过我们还得再完善证据链,你们放心,每一处细节我都不会放过,只不过现在暂时要扣着房振天。”   林瑄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粱队,凶手可是把蔡雅雯的头砍下来了,还放干了蔡雅雯的血,把她的血泼在房梁和墙壁上。一个心理素质差的人,或许会因为愤怒激情杀人,但一个能砍人头的凶手,绝对不会心理素质差。”   “这我都知道,”粱队看起来还是没把林瑄禾的话放在心上,他再次笑起来,“依照我的直觉来看,房振天确实很可疑,但我也说了,这不是还得完善证据链吗?你放心,你所有的疑问,我们最后肯定都给你找出答案。”   说完,粱队乐呵呵地拍了拍晏昀的肩,先去忙了。   看着粱队的背影,林瑄禾更忧心,“粱队是不是已经认定房振天是凶手了?”   “看他的状态,应该是,”晏昀一边回应林瑄禾,一边随手拦住一个女警,“小许,麻烦你把雷斌案的档案拿给我看看。”   女警是粱队手底下的人,看到晏昀提要求,竟然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   林瑄禾好奇道:“你可以随便调档案看?”   晏昀说:“不可以。”   “那你怎么……”   晏昀笑笑,“他们不给,还得惹出好些事来,不如直接给了,反正雷都是我的,习惯就好。”   林瑄禾:“……”   明明是不按规矩办事,晏昀却还能理直气壮,好像自己身抗正义的大旗。   林瑄禾都有些佩服他的厚脸皮了。   女警很快把雷斌的档案交给晏昀,晏昀迅速翻开。   林瑄禾也想看,就走到晏昀身边,但他手举得太高,林瑄禾得踮脚才能看到一点点。   她踮了半天脚,腿都麻了。   林瑄禾低下头,琢磨着晏昀的腿究竟是怎么长的,长得这么长。   要是能截掉一段分给她就好了。   晏昀还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被别人惦记上了,他见林瑄禾好半天没声音,才留意到她身高不太够。   晏昀把档案的位置放低,然后“啧”了一声,“小短腿到底是怎么长的?是不是长着长着闹别扭,不想长了?”   林瑄禾:“……”   她瞪了晏昀一眼,鄙夷道:“我要告诉我哥,让你没有朋友。”   “嘁,”晏昀根本不怕的,“该担心的是你哥,除了我,他还有其他朋友?”   林瑄禾:“……,我要告诉他,你欺负我,你还嫌弃我!”   晏昀有点儿怕了。   这要是让林清钰知道了,将来指不定要给他使什么绊子。   晏昀卑躬屈膝弯了腿,让自己和林瑄禾保持一样的高度,“看,咱俩这不就一样高了,来来来,赶紧看档案。”   林瑄禾轻哼一声,把档案抢了过来。   雷斌是在半个月以前遇害的。   他今年还在念高中,成绩很不错,是老师们重点关注的对象。由于他读的高中没有宿舍,所以明天放学后都要往家赶。   这段时间学校老师偷偷给他们这些尖子生补课,雷斌放学的时间就晚了些,再加上家里远,他要九、十点钟才能到家。   雷斌的尸体,是蔡雅雯发现的,准确的说,蔡雅雯发现的其实不是尸体。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雷斌还没回家,蔡雅雯有些担心。   她拿着家里唯一的手电筒,披上棉袄出去找人,入了夜,除了墨空的月亮,其余地方都是黑的。   月光凉薄,投映下来的光线不算明朗,冷风呼啸而过,蔡雅雯佝偻着腰,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她一边跺脚一边往雷斌回家的路上找。   走了二十分钟后,蔡雅雯本想放弃,雷斌毕竟大了,按理说不该出什么事。   但她心底莫名的不安,于是又往前走了十分钟,结果就看到了她这辈子看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雷斌倒在小路中间,路的一旁是砖瓦垒成的高墙,另一边是田地。   月光斜映而下,好像正巧笼罩在雷斌的身上,蔡雅雯茫然地走进,看到浑身是血的儿子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嘴也张着,他还在微弱地喘着气,却一动不动。   不远处,雷斌的肠子挂在枯树枝上,在风中摇摇欲坠。   林瑄禾看着现场的照片,虽然不害怕,却沉默了。   她这种局外人看到这种现场,都会于心不忍,她不敢想象,蔡雅雯作为雷斌的亲生母亲,看到这副场景会有何反应。   实在太过惨烈。   “的确是活活打死的,掏肠子这种行为,有恶意报复的意思,从现场的脚印来看,殴打雷斌的起码有七个人。根据鞋长和步长能大体计算出身高,这两人差不多在一米八左右,还有几个人稍微矮一些,一米七多一点儿……”林瑄禾将其中一个鞋印递给晏昀,“你看这个,这个鞋印的花纹相对来说特殊一些,能不能查到是什么鞋?”   晏昀接过来看了一会儿,说:“等回队里问问裴远,他喜欢买运动鞋。”   林瑄禾继续看档案,“案发时间在十点钟左右,案发地附近没有人家,最近的几户人家在限电时间到了就睡了,大概是八点多睡觉,十点正是睡的熟的时候,有目击证人的可能性的确不高。”   “他的死亡时间……蔡雅雯到的时候,雷斌还有一口气,但是他当时已经是濒死状态,所以没能说出凶手是谁。”   说到这里,林瑄禾又沉默了片刻。   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蔡雅雯看到重伤的而起,却找不到人可以救他。   没有手机,没有居住的人家,别说是救雷斌,蔡雅雯连报警都要费很大的劲。   那一晚,蔡雅雯一定彻夜难眠。   林瑄禾收起档案,实话实说道:“别说是蔡雅雯,就算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法律无法制裁凶手,我都会去……”   晏昀打断她,“我倒不是不支持你,只不过现在的确没有和凶手有关的任何证据。”   “粱队他们没查到雷斌有和什么人结仇,而且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结仇到这个地步,的确不太现实。”林瑄禾说,“只有宋家,和蔡雅雯的关系一直紧张,而且宋哲明本身就是个混混,他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难怪蔡雅雯会怀疑他。”   晏昀抽出档案中的几页,“老梁已经查过宋哲明了,你看看,他的这帮狐朋狗友,可都大有来头。”   林瑄禾接过来一看,果不其然,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混混,其中几人的身份甚至还可以好好念叨念叨。   “老梁想去查他们,但是他没证据,人家一阻拦,老梁也没法说什么。”晏昀说,“你如果想查,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直接住在队里。”   林瑄禾知道他是担心她也会遭遇不测。   但林瑄禾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李大志坚持宋濂和宋哲明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这样的档案,不管谁看了,都会在第一时间怀疑他们。   林瑄禾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如果真有人想对我下手,说不定我还能搞个正当防卫出来。不过……”   “怎么?”   林瑄禾问:“李大志坚持宋哲明是无辜的,他会不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请他帮忙,把线索交给我们,也好过我们盲目地去查。”   “如果他愿意交,早就交了,”晏昀答道,“不过可以联系陈旭晖,让他试着劝劝李大志。”   林瑄禾有一种陈旭晖在帮他们破案的错觉。   真是怪了,他们明明是要监视陈旭晖的。   有关李大志的问题,林瑄禾暂时把希望寄托在陈旭晖身上。   她和晏昀则分开调查,林瑄禾负责查宋哲明。   宋哲明今年已经二十四岁,没能考上大学,被宋濂塞进了中专,混了个文凭。   可他毕业后,也不愿意在煤窑安心工作,反而一直在外面胡作非为。   但凡是提到宋哲明的人,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样。   林瑄禾查了许久,才在一家招待所里见到宋哲明。   她敲门以后,宋哲明并没有立刻开门,林瑄禾一直把耳朵贴在门上,确保他不会从窗户逃跑。   不过林瑄禾显然是多虑了,宋哲明根本不考虑逃跑这种事。   等了大约半分钟,里面有人趿拉着拖鞋摇摇晃晃走过来开门,“谁啊!敲什么敲,家里死人了?!”   话音落下,林瑄禾见到了衣衫不整的宋哲明。   他上半身光着,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乱蓬蓬的。   至于长相,倒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   他随意扫了眼林瑄禾,也不问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口气都变好了,“呦,小美女哦,谁让你来的?源哥?源哥就是仗义,来来来,快进来!”   宋哲明搂住林瑄禾的肩膀就往屋里拉。   林瑄禾见状,心里有了主意,她没有挣扎,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哲明。   进了屋,她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全身赤/裸,窝在床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看到林瑄禾,女人的眉头高挑起来,戏谑道:“玩得这么花?一起?”   “你赶紧走,”宋哲明不耐烦道,“钱不都给你了?”   女人脸色顿时垮了,可她不敢违抗宋哲明,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林瑄禾。   她毫不避讳地从床上站起来,竟也不在意林瑄禾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女人正要找衣服穿,林瑄禾冷静地制止道:“别走,留下一起。”   宋哲明惊讶地看过去,“我去,你们会所的现在都这么开放?那我干脆把源哥一起叫过来得了。”   林瑄禾笑笑,“行啊,不过源哥好像已经玩上了,玩的比你大,应该不会过来。”   林瑄禾仗着现在电话还不普及,胡说八道。   宋哲明果然上钩,不悦道:“什么叫玩儿的比我大?”   林瑄禾一本正经道:“他请我的姐妹一起快乐呢,听说有了那种东西,飘飘欲仙,比单纯的玩儿好多了。”   宋哲明翻了个白眼,“嘁,我当是什么,你想试试?你今天要是把我伺候好了,什么都有,明白吗?”   林瑄禾主动走到宋哲明身边,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能不能先让我试试?哦,这东西不能随身带是吧?算了算了,那我就先不来了。”   林瑄禾作势要松手。   宋哲明的魂儿已经被勾走,他脑子里已经想好该怎么折腾林瑄禾了,哪里肯放开她?   宋哲明贼笑地拉住林瑄禾的手,转身就要把她往床上推,“哎呦,我马上让人给送来,很快。”   宋哲明说完,就爬到床头柜旁,从兜里翻出自己的大哥大。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有人接听,宋哲明说了几句什么,林瑄禾见有结果了,便站起身,把得到的信息通过脚机传送给晏昀,让他带人来堵。   宋哲明一回头,就见林瑄禾在摆弄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玩意,“你这是……”   “报信啊,”林瑄禾笑得和善,“你朋友不是要把好东西送过来了吗?我得让警员赶紧过来,好抓你们个现行。哦对了,你俩还涉及到金钱交易,一会儿一起去局里聊聊呗。”   女人则尖叫着抓起被子遮挡自己的身体,好像这会儿才记起自己还没穿衣服。   宋哲明亦是脸色大变,不过他没有惊慌。   他阴沉着脸,从床上站起来,随手拿起烟灰缸。   烟灰缸里堆积地灰烬尽数撒在地上,他恶狠狠地举起烟灰缸,骂道:“你是局里的?你耍老子?”   林瑄禾笑得乖巧,“不是耍你哦,只是为了破案而已,没想到你正好在等姑娘进来,赶巧了这不是。”   宋哲明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招惹我?!”   林瑄禾点点头,“听说你叫宋哲明,最大的特征是一个眼大一个眼小,长得有点儿丑。”   她很认真地盯着宋哲明看了几秒钟,郑重道:“你的长相确实很符合传闻中的特征,没错,就是你。”   女人还在害怕,但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这次交易被抓了,但……终于有人把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可真开心。   宋哲明这个丑东西,哪儿哪儿都不行,就嘴硬,还不许她们说,都快把她憋死了。   宋哲明的脸都要被气正了,“喂!我爸可是宋濂!是宋濂!你敢来招惹我?我要你的狗命!”   话音落下,宋哲明便抓着烟灰缸冲向林瑄禾。   缩在被子里的女人吓了一跳,想提醒林瑄禾赶紧躲开,却被吓得不敢动弹。   宋哲明这个人,手段狠辣,而且特别小心眼,没人敢招惹他。   林瑄禾却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宋哲明看到林瑄禾淡定的脸,肺都要气炸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烟灰缸就往林瑄禾头上砸。   他今天非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搞死不可!   可烟灰缸还没碰到林瑄禾的头,宋哲明的动作就止住了。   林瑄禾不知何时移了位置,先一步走到宋哲明面前。   她一拳狠狠击中宋哲明的腹部,这一拳,有种天崩地裂的痛。   接着,林瑄禾一个侧身让出位置,在往地上压下去的同时,将宋哲明的胳膊举了起来,“嘎吱”一声,宋哲明几乎以为自己的胳膊被扭断了。   房间内安静了两三秒中,响起宋哲明痛苦的哀嚎。   只一下,他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女人看到林瑄禾干净利落的动作,站起来就想鼓掌。   可一想到自己还没穿衣服,又缩进被子了,怯怯地探出头,“警官,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林瑄禾瞥了女人一眼,没立刻回答,而是先把宋哲明绑起来。   绑牢固后,林瑄禾才示意女人穿好衣服,“一会儿你也得去做个笔录,你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明白吗?”   女人连连点头,“我配合,一定配合,您别卸我的胳膊。”   五分钟后,晏昀带着队里的人赶过来。   晏昀沉着脸,匆匆走进来,将坐在床边的林瑄禾提起来,“不是说好了要注意安全?你怎么知道他还有那种事的?!”   “套话套出来的嘛,总得找个借口把他留在局里,这样方便调查。”   晏昀冷着脸道:“那也不能拿自己当诱饵。”   林瑄禾正想反驳,忽然想到辛柔就是这样失踪的,晏昀大概是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仔细想想,晏昀的破案方式,似乎的确没有安排过“诱饵”。   林瑄禾好声好气道:“你对我的身手还没信心?哎呀,我们这不是还抓到一个姑娘吗,得赶紧回去,我还有话要问这姑娘呢。”   与此同时,裴远拿着手铐,蹲在宋哲明身旁,看着他要死不活的哼唧。   宋哲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扶着肩膀,嘴唇发颤,痛得脸上毫无血色。   “唉,”裴远叹口气,说,“你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她?我都打不过她。”   宋哲明艰难地看向裴远,“你,你,我要让你们都好看,你给我等着……”   见他还不知悔改,裴远也没了耐心,他说道:“我是在和你说好话,你怎么不明白,行了,跟我们走了。”   说完,裴远重重拍了拍宋哲明的肩膀。   伴随着阵阵响彻云霄的哀嚎声,招待所的闹剧总算结束。   晏昀似乎还在生气,把林瑄禾赶回了局里。   她下手有些重,宋哲明不能直接被带回来,他还得先去趟医院。   不过林瑄禾只觉得自己下手太轻。   半个小时后,晏昀抓住宋哲明口中的“朋友”,成功找到了让人快乐的东西。   就数量看,宋哲明和这位朋友一时半刻是离不开警局了。   晏昀回来后,板着脸进了办公室。   林瑄禾见状,屁颠屁颠地跟进去,“晏队,这真的不危险的,咱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该有的套路都得有,我这里还有录音笔,录了宋哲明说的话,一会儿我能去审那个姑娘不?”   晏昀走到在沙发前坐下,揉了揉眉心。   林瑄禾也跟着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半晌,晏昀才克制道:“我不是不允许你这样做,但是你毕竟是我的队员,你有这样的计划,是不是该和我说一声。好歹让我在外面等着,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我也能及时帮忙。”   这一点晏昀说得倒是没错,林瑄禾通常情况下也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刚刚宋哲明的误会来得太突然,而且林瑄禾有信心制伏他,所以才出此下策。   林瑄禾虚心道:“是宋哲明误会了我的身份,我才临时改变了主意,不过你说的对,下次我肯定先跟你打招呼。”   晏昀的表情这才有所好转。   林瑄禾赔笑道:“那我现在能和田琳姐一起去审那个姑娘了吗?”   “恩,去吧。”   林瑄禾得到允许,高兴地站起来。   她正要走,余光留意到茶几上有一个铝饭盒。   林瑄禾瞥了一眼,想到晏昀做的饭菜,肚子叫了一声,“带的午饭啊,怎么想起来带饭了?”   晏昀听了这话,脸色却不太自在。   他下意识坐直,轻咳一声,然后说道:“不是,昨晚做的一些小吃,本来打算早上给你,忘了。”   “给我的?!”林瑄禾惊喜地弯腰起来,“都给我?全都是我的?”   晏昀拧着眉,想把饭盒抢回来,“是油炸的,现在已经凉了,吃凉的不太好,以后再说吧。”   林瑄禾已经打开了饭盒。   里面不仅有炸鸡柳,还有林瑄禾曾经和晏昀描述的炸蘑菇和炸薯条。   虽然已经凉了,而且薯条看着软踏踏的,但香味还是很足。   林瑄禾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笑眯眯道:“我请食堂的大哥帮我热一下就好了,谢谢晏队!”   说完,林瑄禾捧着饭盒高高兴兴地离开。   比抓到宋哲明时还要高兴。   炸薯条诶,炸蘑菇诶,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晏昀还想再拦,但已经没机会了。   他看着嘴角已经快咧上天的林瑄禾,唇畔跟着弯了起来,心情挺愉悦,还想哼歌。   正巧小李来找他,一见他贱兮兮的笑容,便问道:“呦,瑄禾刚刚来过了?”   晏昀:“……,滚!”   心情瞬间不好了。   还不到吃饭的时间,而且林瑄禾急着去见女人,她把饭盒放到工位上后,立刻去找田琳一起去审女人。   女人称自己叫茉莉,是某会所的小姐。   小姐们都会给自己取个花名,茉莉就是她的花名。   田琳拍了拍桌子,“都到这里了,还说花名?”   女人这才怯怯道:“我叫张丽,警官,我这……要进去吗?不是吧,我都是被迫的,不是自愿的,我要是不去,我老板就打我,真的。”   田琳拧起眉,“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瑄禾,你要问她什么?”   林瑄禾放下钢笔,郑重道:“张丽,你现在的问题,可大可小,明白吗?”   张丽疑惑地看着林瑄禾。   林瑄禾说:“如果你配合我,好好回答问题,说的都是实话,你这情况就不严重,但如果你不配合,那你这情况就……”   张丽明白了,她悻悻道:“警官您说,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我还心疼我这胳膊呢。”   就刚刚林瑄禾把宋哲明胳膊卸下来的那一幕,她能记一年,哪里还敢招惹林瑄禾?   林瑄禾说:“那我就问了,你和宋哲明认识多久了,关系如何?”   “有一个月了吧,”张丽耸耸肩,觉得林瑄禾的问题挺好笑,“我们就是那种关系呗,您不是都把话套出来了吗?”   林瑄禾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你们私下关系如何,总共见过几次面,你了不了解宋哲明。”   张丽怔了一下,“私下?我……还好吧,这个月见面次数挺多的,他还带我去看过电影,不过这都是公子哥们常用的手段了。”   林瑄禾点点头,“那半个月前,你们见过面吗?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异常?”   “半个月前?”张丽重复了一遍,又回想片刻,忽然激动道,“你是说有人被打死的那几天吧?我知道诶!” 第76章   林瑄禾听了, 心里顿时觉得有戏。   她问道:“你说的有人被打死,指的是什么?”   方才还激动的张丽此刻却冷静下来,她尴尬地看了一眼林瑄禾,支支吾吾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主要是宋哲明他爹真的认识挺多大佬, 我之前还见过一个特牛逼的人对他毕恭毕敬, 林警官,你这一个小警员,我实在是……”   林瑄禾也不生气, 扭头对田琳说道:“她和宋哲明有金钱交易,而且准备一起玩儿花活, 估计过去也玩儿过, 都记录上。回头我去她的会所把账单翻出来,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田琳配合道:“好,我马上去办。”   张丽:“……,别,林警官, 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我说的都是正常的办案程序,现在局里有专门扫黄的, 马上就把你移交过去。他们那边用什么手段,我就管不了了。”   林瑄禾一本正经, 说的有鼻子有眼。   眼前的磨难和以后的磨难,张丽一时有些纠结,但不多。   张丽讪笑道:“林警官,这账本非查不可吗?”   林瑄禾说:“不一定啊, 我要是开心了,就会精神恍惚, 一恍惚,就容易瞎。瞎不瞎,全在你。”   张丽唉声叹气好几声,“我真是倒霉催的,怎么就今天和宋哲明见面了,早知道就该让小莲过来,这死丫头真走运。”   林瑄禾听着她骂人也不急,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她。   两人气势对比明显,张丽哪里有招架的余地?   她认真地看了林瑄禾良久。   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刚进门的是后,她还以为宋哲明玩儿出花了,找了个学生来。   结果小姑娘利利索索的就把宋哲明拿下了。   宋哲明一向自诩神力,天天吹牛自己暴揍过多少人,结果被一个小姑娘揍得服服帖帖的。   小姑娘办事……挺靠谱。   张丽又是一声长叹,嘀咕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听宋哲明那帮人说的,他们吹牛逼,说自己徒手打死过人。我们不信,他们就说最近就有,说什么打死了一个学生。”   她小心翼翼看了林瑄禾一眼,“警官,不会真有这种事吧?”   林瑄禾没给她后悔的机会,“继续说。”   张丽一听,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下子肯定是得罪宋家了。   宋家是什么情况,凡是出来混的,心里都清楚。   林瑄禾看着也就刚毕业而已,根本不可能与根基深厚的宋家对抗,别看他们现在查宋哲明查得热火朝天,说布丁过两个小时就得乖乖把宋哲明送回家了。   还得是一边赔礼道歉,一边送人的那种。   可张丽现在又没法隐瞒。   要是让林瑄禾把她的老本翻出来,那更完蛋。   她虽然没沾那些脏东西,但会所可不会保她,指不定还要拿她当替罪羊。   思来想去,基于眼前的利益,张丽还是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一直都以为是宋哲明他们在吹牛,毕竟这种涉及人命的事情……谁敢胡乱说,是吧?”   “不过我知道的不多,就是喝酒的时候,他们说打死的那个学生一直在找宋家的麻烦,宋哲明看不惯,就带着他们去拦人。说是本来没想打死的,但好像那天都喝了点儿酒,越打越上瘾,就……”   张丽小心翼翼地看着林瑄禾,“具体的我可不清楚,不过那两天确实没看见他们就是了。”   听到这个答案,林瑄禾心里既意外,又不意外。   她目前还倾向于张丽说的是实话,可如果张丽说的是实话,那李大志就必然是撒谎了。   想到看着如此老实的李大志可能与宋濂勾结,还给受害人泼脏水,林瑄禾心里堵得慌。   林瑄禾将张丽说的话整理了一遍,一五一十记录好。   片刻,她继续问道:“那天一起喝酒的都有谁,还记得吗?”   张丽的笑容里掺了些惊恐。   林瑄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张丽,我是给你留了后路的,在宋哲明面前,我甚至没说要把你带回去问话,你如果再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罪人,就不够意思了。”   张丽一怔,恍然想到,在招待所的时候,林瑄禾的确只提到了要做笔录。   而且特意强调,他们的行为是违法的,当时就给了张丽一种林瑄禾只是想纠结这桩卖/淫/案的错觉。   原来不是错觉,是林瑄禾给她留的后路。   只要警方不说是谁提供的消息,张丽就是安全的。   虽然不知道警方会不会真的保密,但回想起林瑄禾的所作所为,张丽心里莫名有些感动。   她下意识坐直身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我是记得,但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案子啊。我说是能说,但你们可得帮我保密。”   张丽将那日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叙述了一遍。   林瑄禾记录好后,便找了个借口,把张丽放走了。   毕竟她没想真的去扫黄,对于整个市来说,拿到宋哲明杀人的证据,应该比惩治一个边缘工作者更重要。   拿到供词,林瑄禾立刻去找晏昀。   人是在市里被抓的,案子和队里扯上了关系。   晏昀索性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会讨论。   林瑄禾把笔录发给众人,“从张丽的说辞来看,杀害雷斌的人就是宋哲明,当然这得是在张丽没撒谎的前提下。我的看法是,如果我们掌握相关证据,或者有人举报,我们是不是能对宋哲明几人进行搜查?现场很混乱,而且他们人数多,几乎没有反侦察意识,留下证据的可能性很大。”   刘法医一看见宋濂的名字,就直摇头,“这个宋濂我知道,确实很有手段,得罪他可能相当于得罪很多人。他还和几个做生意的人勾结在一起搞垄断,已经是臭名昭著了,说实话,你们招惹了他,可能有点儿麻烦。”   “晏昀不是怕,他家里背景硬,我估摸着裴远也行,但是瑄禾你……”小李跟着说道,“你哥虽然也是做生意的,但他怎么也算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赚钱,和宋濂不是一路人,我猜啊,他俩的生意做得都挺大的,说不准宋濂还看你哥不爽,你得小心。”   林瑄禾想到的却不是自己。   有些人,一旦查了,她甚至都得担心家里人的情况。   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孤身一人,但宋濂可不会这样认为。   如果宋濂对溪家报复,林瑄禾当然是举手欢迎的,但如果对林家人下手……   先不说别人,大哥对她挺好的,林景一虽然脑子湖涂,但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就算是赵淑佳,也勉强能算是个好人吧?   如果他们出事该怎么办?   林瑄禾默默的在心里骂系统,怎么就不能出一个保护身边人的保护罩!   系统:……   它好无辜。   不过这些不应该成为问题。   林瑄禾没有犹豫多久,便说道:“如果我们已经有这样的想法,更说明应该把宋濂和宋哲明绳之以法,在新市来说,我有我哥当靠山,还是警员,都算是身份不错的了。如果我这种身份都怕宋濂,那些更普通的人该怎么办?是不是一旦招惹到宋濂,就只能等死了?”   还有可能,死了以后肠子被挂在树枝上,亲人就在身边,却只能看着他咽气。   刘法医听到这话,不吭声了。   考警院的,学法医的,谁还没个热血的初心?   严姿捧着笔记本站在林瑄禾身旁,两眼泛红。   她乍一听到宋濂的事,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她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毕竟刚刚加入警队,还没有直面生死的勇气。   可听了林瑄禾的话,严姿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爷爷。   有他们做后盾,她不该退缩的。   严姿认真道:“瑄禾,我可以陪你一起查,我妈和我奶奶一定很支持我。”   “你们先等等,”裴远举起手,打断几人的对话,“你们本来不是要查蔡雅雯的案子吗,怎么越扯越远了?而且确定凶手是宋哲明吗?万一张丽说谎怎么办?”   “不能确定,所以要查,”林瑄禾说,“这种案子很好突破,只要人多,心就不会齐。”   裴远说:“我先声明,我真不是害怕,我哥是军队的,我不害怕,你们知道的,但是真的会有人傻到把自己杀人的事情说出来吗?”   还大庭广众地拿出来炫耀?如果是裴远,杀了人以后肯定老老实实的。   林瑄禾没有反驳,只是反问道:“你不觉得这如果是真的,才更可怕吗?”   因为根本不觉得会有什么眼中的后果,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炫耀。   或者,他们根本只是把这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裴远怔了片刻,打了个寒颤,“真有这种情况吗?这……”   他完全无法想象。   “好吧,”裴远说,“把名单弄出来,去查不就得了,我去查。”   林瑄禾却改了主意,“还是算了,我查就好了,我尽量低调些,等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再抓人。”   林瑄禾的想法很简单,她是有防护罩的,她知道自己不会死,胆子才更大一些。   但严姿没有,裴远也没有,如果直接把他们拉进来,有些过分。   反正她有商城,就跟他们玩儿去呗,只要不招惹她的家人就行。   “开始逞英雄了?”晏昀一直在听大家的对话,见讨论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总结,“行了吧,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你们,案子当然得继续查,既然有疑点,就没有不查的道理,查清这起案子,就是为了把蔡雅雯的案子查明白,我怀疑,房振天的出现,是在故意给人背锅。”   裴远和刘法医对视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杀害蔡雅雯的也是宋家人?或者说是他们找人去下的手?为了让案子尽快结束,所以才找人顶罪?”   “恩,”晏昀说,“所以房振天那边也是突破口,如果他是顶罪的,那一定会收到好处,查明白这些好处是什么就是了。”   裴远立刻说道:“晏队,我去查吧。”   “你就别浪费你的身份了,”晏昀笑道,“房振天那边,交给田琳和严姿,田琳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能出事。你去查宋哲明那帮人去,必要的时候把你哥的身份亮出来,吓唬吓唬他们。”   裴远吐吐舌,道:“我都不知道我哥的名头这么有用。”   晏昀又看向林瑄禾,“至于你,出去可别说你哥是林清钰,人家裴远把哥哥的身份亮出来,能震慑住敌人。你要是把哥哥的身份亮出来,他们可能得先揍你一顿。”   林瑄禾好奇道:“我哥真就得罪了这么多人啊?”   晏昀翻了个白眼,“你哥哪天要是失势了,和他结仇的人排队踹他一脚,他都能被踹成肉饼。”   林瑄禾拧拧眉,瘪嘴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   晏昀叹口气,“不是说他人不好,是他赚的是干净的钱,而且太耿直,不懂得圆滑周旋,明白了吗?”   林瑄禾明白了。   林清钰得罪的,都是昧着良心赚钱的人。   分过工后,大家就开始四处调查,去做自己的任务。   查了没多久,晏昀果真接到郭局的电话,询问这案子的具体情况。   晏昀一一汇报明白了。   郭局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还是没说,他只是哭丧着脸追问道:“咱家的关系够硬吧?对吧?”   晏昀忍笑道:“我倒是有亲戚在京,关系应该还行。”   郭局放心了,“查!一定要查!好好地查!我就不信了,这姓宋的不就是赚了点儿黑心钱吗,还想反天了!”   虽然林瑄禾几人已经尽量小心,但他们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宋濂,毕竟宋哲明现在已经在局里了。   当晚,宋濂就带着律师赶了过来。   宋濂和林瑄禾印象中的暴发户不太一样,他西装笔挺,也没有啤酒肚,看着还挺精神的。   只是他全程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好像要把队里的人吃了。   田琳过去赔着笑应付了一会儿,宋濂不乐意听,一直拍桌子骂人,“把你们头儿叫过来,你说话没用,我不和你说。”   恰好晏昀不在,郭局也出去开紧急会议了,办公室里只有林瑄禾与裴远还闲着。   裴远见状,主动走上前,“您好,我是队里的……”   宋濂不客气地打断他,“你是头儿?”   裴远赔着笑,“我不是,不过我……”   宋濂大声呵斥,“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要的是你们的头儿,不是你这个小喽啰!”   眼见着双方就要僵持住,林瑄禾探出头,好声好气道:“他虽然不是我们队长,不过他哥还挺有名,叫裴路,您一定有部队里的朋友,打听打听,应该能知道。”   裴路的名头很有用。   宋濂一听说裴远是裴路的弟弟,脸色就变了。   虽然没有立刻换成笑脸,但和刚才比已经柔和不少,“原来你是裴路的弟弟,难怪,你和你哥都一表人才。我见过你哥,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吃饭?”   儿子还没老出去,宋濂还不忘借此发展关系。   田琳光是看着这一幕,都觉得厌恶。   裴路的名字一出来,宋濂也能和裴远好好说话了,“真不是我难为你们,你说说,我家里四个孩子,三个都是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全指望他了,他要是出点儿事,我可怎么过?警官,我可是老老实实地做人,我那煤窑都是有正经手续的,我要是有错,就错在当初招了姓雷的进去,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林瑄禾在心里“呸”了一声。   人家一家三口都死光了,他竟然还在这里抱怨招了姓雷的进去。   先不说雷斌和蔡雅雯,就说蔡雅雯的丈夫,那可是实实在在死在煤窑里的。   裴远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招惹宋濂,一直附和。   就在这时,林瑄禾的脚机震动了几下。   她掏出脚机,是晏昀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了些新线索,现在就回局里。   林瑄禾松口气,琢磨着她得先去审审宋哲明,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最起码要把凶器找到,她还能和凶器唠一唠。   林瑄禾抱着一摞文件起身,原本想偷偷摸摸离开,没想到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宋濂看到了。   宋濂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眼睛很毒。   小儿科的把戏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施展空间,林瑄禾刚与他对视,她甚至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看穿了。   林瑄禾的感觉不是错觉。   宋濂的笑容很古怪,“今天就是你把我儿子带走的吧?听说你要林瑄禾,是林清钰的妹妹?”   宋濂打听消息的速度还真快。   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毕竟当时围了很多群众,宋濂只要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不过他能特意去打听是谁带走宋哲明,可见还是很记仇的。   林瑄禾赔笑道:“您儿子的事情还在调查中,其实您不用着急。”   “你小小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宋濂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你是林清钰的妹妹?”   宋濂的态度很轻蔑。   林瑄禾一看就知道,林清钰估计在哪方面得罪过宋濂。   她继续笑道:“您认识我哥?”   “认识,能不认识么,”宋濂怪声怪气道,“当初我也想做做游戏机的生意,你哥可完全不给我机会,真是个青年才俊。”   林瑄禾沉默。   一个挖煤的,跑去卖游戏机,让人说什么好?   只能说有钱的人,看见赚钱的门路就往里钻,这话可不是假的。   既然他原本就和林清钰结仇,林瑄禾也懒得装了,她敛起笑容,懒洋洋道:“是啊,我哥确实很厉害,生意可好了,现在也没人来分一杯羹,确实是个青年才俊。”   宋濂本是在林清钰那边吃了瘪,看到他的妹妹,有意报复报复,却没想到林清钰的妹妹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这张嘴一点儿都不比她那个哥差。   宋濂压着怒气道:“年轻人不要太飘,小心以后走夜路撞鬼。”   “撞鬼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有可能撞到人,”林瑄禾笑眯眯道,“我希望半夜在路上撞到我的人能小心一些,如果一不小心被我正当防卫了,到时候可有苦说不出呦。”   宋濂的威胁很实在,林瑄禾的反击更实在。   毕竟谁能比一个懂法医学、懂法律的警员更懂正当防卫呢?   裴远和田琳都听傻了。   不是说好要对宋濂客气点儿吗?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宋濂一把年纪,怎么好像没在瑄禾身上讨到便宜?   宋濂盛怒。   不过他虽恼怒,毕竟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面上丝毫没有显现出来。   他只是仅仅攥着拳头,嘴角弯成了诡异的弧度,笑道:“好,真不错,不愧是林清钰的妹妹,你这么说,我还敢说什么?原来你们警员也会威胁人。”   “我没有哦,”林瑄禾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您可别误会,毕竟我不常走夜路,也不会在夜路上遇到什么人,如果真的遇到了,才奇怪呢,您说是不是?”   宋濂微微一笑,“林警官,你现在这样说话,将来可别后悔。”   等他离开局里,捞出儿子,他再想做什么,可就没人护着林瑄禾了。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而已,参与了几起案件,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   笑话!   宋濂已经在心里为林瑄禾安排结局。   田琳和裴远听了,都打了个哆嗦,心里为林瑄禾担忧。   如果真让宋濂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裴远正琢磨着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把火力引过来,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接着晏昀率先走进来,在他身后,队里其他人都跟着走了过来。   晏昀手里提着一个物证袋,见宋濂也在,他把物证袋交给小李,大步走过来,“你是宋濂?”   宋濂刚被林瑄禾气到,现在心情不太好,“你是谁?”   “我是晏昀,”晏昀面色平静,“是这里的队长,你有什么事,要进我们办公室?”   裴远忙表态,“晏队,刚刚拦过的,但是他不听。”   宋濂瞪了裴远一眼,冷哼道:“我儿子的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宋厂长,我们完全是在按规矩办事,不过原本要查的是你儿子嫖/娼、嗑/药的事,现在还多加了一条,要等这些罪名都查完,估计要一段时间,还得请您回家候着。”   晏昀的声音不卑不亢,气势完全盖住宋濂。   宋濂听了,心里一惊,“多加一条?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儿子涉嫌蓄意谋杀三中的学生雷斌,现在此案已经移交到我手里,在案子水落石出以前,他没法跟你回去。”   “胡说八道!”宋濂暴跳如雷,“我儿子怎么可能杀人?你们是不是疯了!你是哪里的警员,我要去告你!你是故意栽赃我儿子!”   晏昀笑笑,“你要告我?你确定?”   宋濂恶狠狠道:“我儿子不会杀人!一定是你在陷害他,说!你收了谁的好处?!我不把你告下来,我就不姓宋!”   “你姓什么我倒是不在意,”晏昀弯着唇,善意地提醒,“不过我姓晏,你可以去查查,这姓不算多,应该能查到。”   宋濂的癫狂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姓晏?   在市内,他好像听过这个姓。   在省里,他似乎也听说过。   最重要的是,在京里,他还是听说过这个姓。   一瞬间,宋濂像被噤了声,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晏昀半晌,慢慢收敛气焰。   片刻,他客气道:“晏队长,我儿子很乖,从不会做违法的事,希望您仔细查明白,我儿子不可能杀人。”   “好的,”晏昀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要开会了,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请吧。”   在一众人面前被当众赶走,宋濂脸上挂不住。   可挂不住又如何,他不敢招惹晏昀。   宋濂只能愤恨地挑了最软的柿子林瑄禾,狠狠瞪了她一眼。   一屋子人,看着就这个小姑娘好欺负。   宋濂背着手,大步离开。   裴远越看越气,“这是什么人啊?刚刚还那么嚣张,一听说晏昀家里的情况,屁都不敢放一个,呸!狗仗人势!”   “好了,”晏昀笑道,“有喜讯。”   林瑄禾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怎么样?”   “已经查到宋哲明的狐朋狗友了,其中一人家境一般,和宋哲明他们没法比,关系也不能算是多好,就是一直试图融入进他们的小团体,不过一直被排挤。他参与了谋杀雷斌的案子,据他说,当时宋哲明就是冲着打死雷斌去的。”   严姿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就是要打死雷斌?”   “对,”晏昀点头,“宋哲明一直嚷嚷着要给蔡雅雯一些教训,说是把雷斌打死,让蔡雅雯彻底不敢张嘴。”   严姿听得心惊肉跳。   新市也算是老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大城市了,可在阴暗的角落,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事情。   严姿想都不敢想。   晏昀继续道:“据他所说,当天下午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宋哲明就提到蔡雅雯总骂他们家的这件事。而且最近不是开始检查煤窑的安全情况了吗?宋濂担心蔡雅雯一直嚷嚷,他会被罚款,所以很头疼这件事。宋哲明想帮他爸排忧解难,喝酒的时候就提到了。”   “这酒喝的也不算多,不过够上头就行了,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去教训蔡雅雯还在读高中的儿子。据说那天宋哲明还逼着雷斌下跪求饶,雷斌这孩子挺硬气的,一直不肯,他们就打到他下跪为止,腿都断了。”   “雷斌心里对宋家也是有怨气的,一直说要给他爸报仇,还想去打宋哲明,宋哲明就发了疯似的打他。不过这些人,到底是谁把雷斌打死的,这件事估计是说不清楚了,每个人都打了,就算我们知道致命伤是哪一个,估摸着也没法真的把人找出来。”   晏昀一席话,说得整个办公室都死气沉沉。   如果雷斌求饶了,他们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可面对宋哲明这帮恶人,雷斌不肯下跪。   怎么能跪?想到自己的父亲,和一辈子想为父亲伸冤的母亲,也不会跪的。   “还有一件事,”晏昀说,“我刚查到,当年宋濂所谓的给雷家的赔偿款,其实根本没多少,就几百块钱而已,蔡雅雯这几年的生活挺难的。”   “几百块钱就能换一条人命?!”田琳的眼睛像是进了沙子,红通通的,“他们是不是疯了?”   “是啊,”晏昀轻声叹道,“而且不是大几百,是小几百。宋濂的煤窑出过几次事,每次都是一二百块钱了事,多的能给到三百,这是最多的了。”   “他根本就是该死嘛!”裴远怒气冲冲道,“难怪赚到了钱,合着都是剥削普通人得来的!”   晏昀说:“在这里抱怨也没用,田琳,房振天查的怎么样?”   “查到了,”田琳说,“房振天刚确诊了胃癌,而且是晚期,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妻女昨天中午就偷偷离开新市了,我已经让人过去追,听说她们走的挺匆忙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没要。”   严姿补充道:“房振天以前在会所看过大门,那家会所是宋濂名下的,房振天家里很拮据,日子过得不太好,但是他的妻女离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包括结婚时的戒指,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的如其他人口中那般贫穷,肯定是不会放弃这些东西的,不然她们二人以后靠什么生活?   除非她们兜里已经有钱了。   晏昀心里大概有数了,“好,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如果他妻女身上带着钱,查清楚这些钱的来源,就能查明白宋濂和蔡雅雯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雷斌的案子怎么办?”   晏昀说:“现场不是提取到鞋印了吗?我已经拿过来一只鞋了,和现场的鞋印是一致的。这些公子哥们,根本不吧这件事当回事,证据都没清理干净,光是靠鞋印来找,都能把人找出来。”   听到这里,林瑄禾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还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凶手就是这几人,雷斌的案子不会再是悬案。   虽然蔡雅雯已死,但能找到杀害雷斌的凶手,也算是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林瑄禾还在犹豫,晏昀先看了过来,“你和宋濂起冲突了?”   林瑄禾点点头,“他来之前已经查了我的身份,而且他和我哥有旧仇,估摸着不会放过我。晏队,我……”   “我知道了,”晏昀看向裴远,“裴远,你去盯着林清钰。再带几个人,去盯着林家人,这几天都要盯着。”   裴远道:“好,瑄禾,你哥的安全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出事,我还指望他给我最新款游戏机呢。”   看着一片赤诚的裴远,林瑄禾心头暖暖的,她轻声道:“你也要小心啊。”   “放心吧,”裴远露出大牙,“我可注意自己的安全了,我还等着回家结婚呢。”   等裴远带着人离开,林瑄禾凑到晏昀身边,拽拽他的衣服,“晏队,我想去……”   晏昀送给林瑄禾一个白眼,“想去见李大志?”   林瑄禾嘿嘿笑道:“对,而且我觉得宋濂很有可能直接找我本人报复,到时候如果能找到证据……”   “想都别想,”晏昀冷声打断她,“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我现在陪你去找李大志,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想了。”   林瑄禾撇撇嘴,趁着晏昀转身,怒瞪了他一眼,还挥起了小拳头。   晏昀感觉到身后吹过一阵冷风,回过头。   林瑄禾立马换上笑容,手摸了摸头,“呀,晏队,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吧,哎呦,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李大志了,我有很多话想问他呢!”   晏昀:“……”   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于李大志这个人,林瑄禾的感觉其实很复杂。   她至今为止都能回忆起李大志指责她玩弄陈旭晖感情时的样子,那一刻,林瑄禾真的觉得李大志是在为自己的同事抱不平。   陈旭晖说,他和李大志的交集并不多,可陈旭晖只是提起自己可能会遇到尴尬的情况,想找一个人来缓解尴尬,李大志就愿意来陪他。   这样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真诚的。   林瑄禾以为,李大志手里会有证明宋哲明不是杀害雷斌的凶手的证据,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一切就和人们想的一样,没什么区别。   晏昀骑自行车驮着林瑄禾,二人匆匆赶到报社门口。   他们来的时间很巧,报社刚刚下班,此刻门口围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还有喝彩声。   眼见情况不对,林瑄禾忙拍了拍晏昀的背,晏昀火速放下自行车,都没心思上锁,车歪歪扭扭倒在一边,晏昀带着林瑄禾跑了过去。   二人贴着墙壁,从边缘挤了进去,看到好几个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如果准确地形容,应该是好几个男人正一起打一个男人。   被打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着身体,尽量往角落里躲。   是李大志。   林瑄禾忙冲过去,三下五除二拉开两个人。   晏昀也顺势撂倒打得最凶的男人,等把男人扣住后,他抬起头大喝一声,“住手!”   被拉开的人还没打够,气血上头,嗷嗷叫着,“你干嘛?你干嘛?!你是谁啊,你帮这个王八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晏昀骂道:“我不穿衣服你就不认识我是吧?警察!谁想跟我回去走一趟,就继续打,来,往我头上打!”   四下顿时安静,三个打人的男人乖巧如猫,没人敢吭声了。 第77章   晏昀亮出证件。   其中一个男人的拳头正要往晏昀身上砸, 看到证件后,胳膊就僵在空中,然后战术性地后撤,摸摸头后放下。   对于这种识趣的行为, 林瑄禾很无奈。   她是不提倡这种互殴行为的。   林瑄禾走上前, “你们在大街上打架, 这合适吗?”   晏昀头一次觉得林瑄禾竟然如此正义,他连连点头,瑄禾说得对。   林瑄禾继续教育,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 影响有多坏, 你们考虑过吗?!”   几个男人看看彼此, 面露愧色。   街上还有好多女人和小孩儿呢,他们不管不顾的去打人,的确过分。   林瑄禾很满意效果,她满意地点点头, 说道:“对嘛,知道错就好, 你们现在的行为就是错误的,如果李大志没错, 你们怎么能打人?如果他有错,错到必须要挨揍的地步,打人哪有在大白天打的?得在晚上天黑以后偷偷……”   林瑄禾没能发表完自己的意见。   晏昀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 说:“你们都跟我进来。”   打架的男人们:“……”   刚刚好像学习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趁事态没有进一步扩大,晏昀将所有人都叫进报社。   陈旭晖正巧下楼, 见李大志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忙上前扶住他,“这是怎么了?”   李大志的脸颊上有好几处淤青,他蹙着杂乱的眉头,刚想笑笑,却牵到了伤处。   报社内,主任和崔媛都没走。   见晏昀带人进来,主任起身过来迎,“晏队怎么有时间过来?”   “李大志刚刚在楼下被打了,你不知道吗?”   主任看起来不太吃惊,他只是苦笑一声,说:“这样啊,大志,你看看,我就说了迟早会这样。”   林瑄禾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个打人的男人不甘心地站成一排,偶尔虎视眈眈地瞪着李大志,颇有一种自己是英雄降世的感觉。   但一对上晏昀冰冰凉凉的目光,几人又怂了,缩着脖子不吭声。   晏昀随便指了个人,“你说。”   “我?”那人左右看看,不乐意,“不是我带头的,我只打了几下,而且没打到实处。”   其余几人愤怒地瞪过去。   晏昀冷笑一声,说:“刚刚在外面不是挺厉害的?不是还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吗?怎么,这么正义,现在开始推脱责任了?这就是你们的正义?”   几个人一起低下头,不敢吭声。   晏昀再次看向那人,说:“你,不说是吧?刚刚打到我了,袭警,行了,跟我走吧。”   晏昀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个负责人的警员。   那人一见这情况,吓得腿都软了,“别别,我说,我都说。”   林瑄禾“啧”了一声。   所谓的正义可真廉价。   “这个李大志,可不是什么好人,您别被他骗了。他和姓宋的勾结在一起,姓宋的是什么人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收了他的钱,在报纸上攻击人家,人家只是个可怜的母亲,您说他要脸吗?”   话匣子一开,其余几人也跟着说道:“我们就是看不惯他那样,真不是东西,蔡雅雯一个女人,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孩子却死的那么惨,自己也遇害了,谁不心疼蔡雅雯?他倒好,逮住蔡雅雯可劲儿的骂,凭什么?不要脸!”   “是啊是啊,他就是和那个开煤窑的勾结在一起,肯定是收了钱才发那些报道,我看啊,他总攻击人家蔡雅雯,说不定杀了蔡雅雯的人就是他!”   主任见状,无奈地叹口气。   而李大志却面不改色,好像自己什么事都没做错。   晏昀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打人,听得有些烦。   倒不是要为李大志辩驳,而是……   晏昀看过去,“你有他收钱的证据?有他杀蔡雅雯的证据?你嚼嚼舌根就算了,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跑过来打人?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几人又不敢吭声了。   “都去一边待着去,”晏昀说,“打到这个程度,得去找法医验伤,你们一定都跑不了,放心。”   处理完几人,晏昀又看向李大志,“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李大志非但没有羞愧,反而梗着脖子,昂首挺胸,“我做的都是该做的,我什么错都没有。”   不远处的崔媛见状,戏谑地勾起唇。   她重新擦了口红,朱唇微启,道:“李哥,这回可真是你不对,你说说你,发那些言辞激烈的报道,影响多大,咱报社的名誉都被搞毁了,主任说了,你的栏目我来接管,是吧主任?”   主任闻言,尴尬地摸摸鼻子。   这事原本是要慢慢透给李大志的,但崔媛故意说了出来。   林瑄禾见状,觉得有点儿奇怪,她随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报纸,一眼就看到了崔媛今天刚发表的文章。   文章的内容和蔡雅雯有关,不过与李大志相反,崔媛的态度是支持蔡雅雯的,两人的观点南辕北辙,崔媛甚至在文章中隐晦地批判了李大志。   林瑄禾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拿着报纸,走到崔媛面前,说:“这是崔记者写的?好像不太像是崔记者的风格。”   崔媛挑眉,“林警官,我只是力求真实性而已。”   “是力求真实性呢,还是博眼球呢?”林瑄禾笑笑,“现在蔡雅雯的案子还没结,警方都不敢保证宋濂就是凶手,你的文章却言之确凿,崔记者,你是在故意迎合民意吧?”   林瑄禾一句话就点破了崔媛的心思。   她当然不会求什么真实性,她求的,是更高的阅读量、更高的职位。   崔媛的笑容霎时冷掉了。   林瑄禾轻笑一声,“靠迎合民意来写文章,不等警方的通报,擅自给案子做了结论,还敢讨论什么真实性,崔记者蛮搞笑的。”   被林瑄禾当众讽刺,崔媛的手指都在轻轻发抖。   崔媛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林瑄禾指责,她算什么?一个刚刚工作的小警员而已。   崔媛咬牙道:“林警官还是小心一些,千万别做错什么事情,不然我这个三流记者,可能就控制不住要写一些文章了。”   主任见状,走出来打圆场,“好了,崔媛,你不是下班了吗?赶紧回去。林警官,抱歉啊,她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不会说话,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崔媛恼火地看过去,“主任!你还帮着她说话?她都说我不配当记者了!咱报社的销量难道没有我的功劳?!”   主任为难地看着她。   功劳吧,可能是有的,但对于崔媛这种博眼球的做法……   恩。   见主任沉默,大家都懂了主任的意思,陈旭晖甚至直接弯唇笑了起来。   崔媛气得差点儿直接跺脚。   她恼火地看着几人,说道:“你们一个个的,倒是挺正义,好,你们最好一直保持着你们的正义,千万别犯事落到我手里!”   说完,崔媛拎着包,大步离开。   事情已经很明了,今天这几人突然冲过来殴打李大志,发生冲突,归根究底是因为崔媛的那篇报道。   群众们原本就对李大志的报道很不满,认为他是收了宋濂的黑钱,故意去攻击蔡雅雯。   崔媛一站出来,瞬间成了大家眼中的英雄,情绪被挑动起来,就压不住了。   不过……   在主任同意的前提下,林瑄禾把李大志带到主任的办公室。   她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一会儿你得去鉴伤,看你伤得不轻,应该能拿到一些赔偿。”   李大志却满不在乎道:“不用,我不追究,让他们走。”   林瑄禾拧眉看着他,“我不太明白,你有证据说宋濂和宋哲明没有杀人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拿到了确切的证据,起码雷斌的案子,很有可能与他们有关。”   李大志抬头看向林瑄禾,问:“判了吗?”   “什么?”   李大志重复,“宋濂和宋哲明被判了吗?如果没有,就不能肯定他们就是凶手,林警官,你现在说的话不太合适。”   林瑄禾实在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了。   听了他的辩驳,林瑄禾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你也没证据证明,杀人就一定不是他们啊,你还不是写了文章抨击蔡雅雯。”   李大志面不改色,“我只是抨击她没有证据就将矛头指向宋濂,我有什么错?”   林瑄禾没话说了。   她知道和李大志谈不通,沉默好半晌,才说:“李大志,如果你有什么证据,可以交给我们,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抓到真凶,你不用有人和顾虑。”   “没有顾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林警官,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李大志说完,竟真的转身离开。   他拿着一个已经破了洞的公文包,怕东西从里面漏出去,还要倒着去拿。   林瑄禾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李大志一定在隐瞒什么,为什么?   在李大志这里,林瑄禾一无所获。   不过宋哲明那边倒是突飞猛进,就如晏昀所说,这些公子哥们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去过现场的鞋子就随便丢在家里,都没想过把证据消灭。   几个人都被抓进局里,他们最开始还不可一世的要等爹妈来救,可毕竟都只是年纪轻的孩子,心里素质很差,没能抗多久,就挨个交代了。   暂且不管致命伤究竟是谁造成的,宋哲明是这起案件的发起人是板上钉钉的,他逃不了。   但蔡雅雯究竟为何惨死,林瑄禾还是没找到原因,更没能找到凶器。   林瑄禾决定再去一次煤窑。   煤窑还在应付安全检查,暂时没有开工。   粱队跟着一起过去的,喜气洋洋地宣布道:“多亏了瑄禾,帮助我们找到凶器,现在嫌疑人和凶器都有了,案子很快就能结束了。”   林瑄禾迟疑了一瞬,看过去,“我找到了凶器?”   “是啊,”粱队说,“你不是找来了一堆绳子吗,其中有一根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拉紧过,我们的法医把绳子和蔡雅雯脖子上留下的痕迹比对过了,是吻合的。”   蔡雅雯虽然被砍了头,但脖子上还残留一部分痕迹。   如果真的比对上了……   林瑄禾呆滞住。   不对啊,所有绳子她都问过了,没人和她说话啊?   难道是绳子太过腼腆,不好意思和她搭话?   就物证科的那些绳子,有腼腆的吗?   林瑄禾的大脑一时短路,她抓住粱队的胳膊,焦急道:“粱队,我能再看一看凶器吗,我觉得我好像遗漏了一些线索。”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粱队看了眼晏昀,不解道,“这些绳子不是你给我的吗?”   林瑄禾拧起眉,“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线索遗漏了,拜托您了。”   林瑄禾都这么说了,粱队当然没意见,“那煤窑这边……”   “晏队,你先看煤窑,我回一趟分局,马上就过来。”   “不行,”晏昀拒绝,“我已经接到电话,被提醒了,你不能单独走。”   林瑄禾想了想,他们待在一起的确安全些,她能顺便保护晏昀,一会儿再一起回来也行。   “那咱们一会儿再回来。”   三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局里。   凶器在粱队的办公室,粱队把绳子取了出来,交给林瑄禾。   隔着物证袋,林瑄禾能看到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根绳子。   的确被人拉紧过,当时林瑄禾就是留意到这一点儿,才把绳子交给粱队检查的,可林瑄禾没想过,粱队真的能比对成功。   这绳子真的没有回答她啊?!   林瑄禾看向粱队,“粱队,我能和它单独待一会儿吗?”   粱队左右看看,“他?谁?”   林瑄禾说:“凶器。”   粱队:“……”   他耳朵出毛病了?   粱队愣了好半晌,诧异地看向晏昀。   他那眼神,都快震惊到外太空去了。   瑄禾要和凶器单独待一会儿?她没事吧?没毛病吧?   难不成她对这凶器有什么特别的爱慕之心?   小晏昀这不惨了?   晏昀拧起眉,说:“你就让她待一会儿怎么了,又不偷你东西。”   粱队:“……”   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在晏昀的坚持下,粱队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粱队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在给谁让位置。   恩,是给瑄禾和一条绳子腾地方。   想想都觉得刺激。   屋内的林瑄禾走到了靠窗户的地方,她打开窗户,以免自己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到。   接着她小声说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是有人用你杀了蔡雅雯,对吗?”   水泥大宝宝好奇道:“小禾禾,又找到凶器了吗?”   林瑄禾说:“你快帮我一起问。”   “哦……”水泥大宝宝说,“绳子哥哥,你就和她说几句话吧,她不是坏人,还会把你放到物证科。你知道物证科不?物证科是我们的老家,每周一三五开演唱会,二四六开相声大会,周日演小品,可热闹了。”   林瑄禾:“……”   春晚的节目都没有它们安排得好。   没人搭理她们两个。   林瑄禾有些急,“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没人理她。   林瑄禾:“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要把你扔进炉子里烧了,你只是绳子,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灰烬的。”   依然没人回应。   林瑄禾骂不动了。   水泥大宝宝见状,帮着林瑄禾威胁,“菜刀姐姐说了,你如果不配合小禾禾,就把手绢姐姐介绍给你哦!手绢姐姐可是恋爱脑!”   “菜刀姐姐还说了,如果你是女生,她就让毛巾做你的老公,毛巾可坏了,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干,还打手绢姐姐,是天下第一号大坏蛋。”   林瑄禾:“……”   这些凶器们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剧情的?   物证科太小,是不是耽误它们发挥了?   林瑄禾觉得它们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然而不管林瑄禾和水泥大宝宝如何说,绳子就是没有回应。   水泥大宝宝都好奇了,“小禾禾,你们到底对它做了什么,它怎么一直都不说话的?你们是不是欺负它了?”   林瑄禾摇摇头。   摇完才想起来大宝宝看不到,便说道:“我在考虑,它真的是凶器吗?”   “对哦,”水泥大宝宝说,“你找到了很多绳子嘛,可能不是这一条,你再问问其他绳子试试?”   林瑄禾却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恩?还有其他意思?”   林瑄禾把绳子放到粱队的办公桌上,焦急的神色渐渐褪去,她的声音极为冷静,“我的意思是,它不说话,不是因为它没杀蔡雅雯,而是因为它不是凶器。”   水泥大宝宝听迷糊了,“它都杀了蔡雅雯了,怎么可能不是凶器呢?”   “有可能,”林瑄禾一字一顿道,“如果是蔡雅雯拿着绳子,吊死了自己,它就不是凶器。”   如果是自尽,绳子就只是普通的绳子,不管林瑄禾再怎么威胁它,它都不会说话的。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凶器。   但勒死和吊死,有区别。   林瑄禾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神情呆滞的男人。   粱队在和晏昀讨论,林瑄禾到底为什么要和绳子独处。   粱队说:“老晏啊,我觉得这小姑娘怪怪的,她会不会是有恋物癖?这是一种新型疾病,一旦沾染上就戒不掉,严重的会影响中枢神经,是致命的。”   晏昀:“这么严重?我是不是该注意一下,带她去医院看看?”   “去吧,”粱队说,“真的会影响视觉神经的。”   晏昀:“你刚刚不是说中枢神经吗?”   “哦,编错了,对不起啊。”   晏昀:“……”   等林瑄禾出来,粱队和晏昀一齐看过去,看林瑄禾的目光充满了尊敬。   这可是局里第一个要求和凶器独处的姑娘呢!   没有缘由,他们就是觉得她很厉害!牛逼!   林瑄禾没时间和粱队开玩笑,她小脸异常严肃,道:“粱队,现在有两件事,要麻烦您帮忙。”   粱队诧异道:“你和凶器待了一会儿,就要做两件事了?!我的天,你再进去待一待,直接把事情都说完,咱们直接破案行不行?”   晏昀踹了他一脚,“听她说,别废话。”   粱队悻悻地瞪过去。   男人啊,有了对象就不是他自己了,啧啧。   粱队问:“你要办什么事,说吧,反正现在快破案了,我有时间,做什么事我都心情好。”   林瑄禾却高兴不起来,她没和他们插科打诨,直接说道:“首先,要麻烦你去见一见房振天,让他指出将凶器丢到了哪里。其次,还要麻烦您把给蔡雅雯验尸的法医找来,我有线索要和他对一对。”   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难事,粱队点头答应,但却不太理解,“你说指认凶器的位置,我还能理解,我们也准备这样做。不过为什么要见法医?蔡雅雯的尸体已经验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有大问题,麻烦您了,尽快去吧。”   林瑄禾说完,拽着晏昀的衣服往外走去。   和林瑄禾一比,晏昀高高大大的,可林瑄禾拽起来却很轻松。   粱队知道,不是林瑄禾力气大,是晏昀这人已经没骨头了,满脑子都是人家小姑娘。   看着二人的背影,粱队无奈地摇摇头。   瑄禾这丫头吧,虽然很勤快,脑子转得也快,但是人挺奇怪的。   都查到这个份上了,还要去见法医,有必要吗?   粱队虽然无法理解,但他毕竟已经答应了林瑄禾,还是去把人叫了过去。   在院子里,林瑄禾见到了喂蔡雅雯验尸的赵法医。   赵法医一看叫自己来的竟然是个小姑娘,有些不高兴,“这位警官,我忙得很,你有什么问题,非要找我过来,蔡雅雯的案子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   林瑄禾客气道:“有一些小细节想问问您,麻烦您了。”   见林瑄禾态度还算不错,赵法医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你问。”   “赵法医,我想问一下蔡雅雯脖子上的勒痕,确定是被勒死的,而不是上吊吗?”   赵法医差点儿没把昨晚的饭喷出来,“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在问什么问题?吊死?凶手把蔡雅雯吊死?”   林瑄禾神情严肃,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是的,勒死和吊死的痕迹是不同的,不管是勒痕的方向还是位置,都不同,如果仔细检查,一定能查到,您已经验过尸,应该知道结果。”   林瑄禾的口气很谦卑,她好声好气地询问赵法医。   即便如此,赵法医还是很生气,“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这种问题?吊死是什么?凶手要怎么做才能把蔡雅雯吊死?首先他得让蔡雅雯失去意识吧?但我查过蔡雅雯的心血,她体内并没有特别的药物,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其他伤痕,不可能是被打晕了,你告诉我,凶手怎么把她吊死?”   人是会挣扎的,凶手要先确保蔡雅雯不会反抗,才有可能把她放到系好的绳索上。   如果蔡雅雯是清醒的,一定会反抗,凶手连把她举起来都会很困难。   如果事先捆绑,也是不可能的,捆绑的话会留下约束伤,验尸时也能验出来。   赵法医的思路很简单,从尸体的情况来看,凶手不可能把蔡雅雯吊死。   这一次,就连晏昀都拧眉看着林瑄禾,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林瑄禾听了赵法医的质问,神情没有太大波动,只是淡淡道:“我没说过是凶手把她吊死的。”   赵法医:“?,不是凶手把她吊死的,是谁?是一个路人?那这个路人不就是凶手了?”   赵法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哲学层次的问题。   林瑄禾直白道:“赵法医,我是在怀疑,蔡雅雯会不会是自杀,她自己吊死了自己。”   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挣扎的问题。   林瑄禾的话,让赵法医呆若木鸡 。   不过赵法医不是被林瑄禾的冰雪聪明震惊,而是一阵眩晕,以为自己遇到了大傻子。   “自杀?你是真的疯了吧?蔡雅雯的头都被砍断了,她如果是自杀,怎么去砍自己的头?做个机关?先让自己死了,再利用机关把自己的头砍断?”赵法医越说越生气,“小姑娘,我很忙,没时间陪你做梦!”   晏昀却是渐渐回过味来了,他略有诧异,“你确定?你是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如果真是这样,就存在一个帮助蔡雅雯的人,蔡雅雯在这边没有亲人,谁会帮她做这种事情?邻居?还是……”   晏昀突然沉默了。   林瑄禾抬头看过去,目光相对的瞬间,他们明白彼此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赵法医原本已经要被气走了,晏昀忽然搭话,让他又留了下来。   虽然找怀疑怀疑林瑄禾是在故意捣乱,但他没法怀疑晏昀。   这些年,晏昀不计成本地帮了他们队很多忙,好几起案子都是在晏昀的帮助下才破获的,晏昀不会开这种玩笑。   赵法医终于敛起怒火,正色道:“晏队,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林瑄禾说:“我们怀疑蔡雅雯不是他杀,而是是自杀,有人在蔡雅雯自杀后重新布置了现场。也就是说,砍头的人就是布置现场的人,不过他不是凶手,在他布置现场之前,蔡雅雯就已经死了。当然,这还只是一种假设,您的验尸报告特别重要,只有验尸报告能搞清楚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您能和我仔细说说吗?”   林瑄禾态度诚恳,对于赵法医方才的辱骂,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光是这态度,就足以让赵法医愧疚了,更别说他终于明白,林瑄禾一点儿都没在开玩笑。   赵法医张张嘴,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他顺着林瑄禾的思路想了下去,越想脸色越差,好半天没吭声。   林瑄禾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次问道:“赵法医,到底是什么情况,您能说一下吗?实在不行,您让我们去看一眼尸体也行。”   赵法医神色复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懂法医方面的知识?   “只看过一些书,知道些皮毛而已。”   赵法医叹口气,意味深长地看向晏昀,“你们队的新人,还真是不简单。”   晏昀闻言,紧张起来,“真的有问题?”   “是有些问题,我本来没放在心上,头都砍了,怎么可能是自杀案?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但听你们这么一说,一些细节好像就对上了……”赵法医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仔细想想,蔡雅雯的脖子其实是被破坏过的,勒痕不是很清楚,我是勉强找到了一段没被破坏的痕迹比对的,才确定凶器。”   “而且啊,蔡雅雯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好像根本没有挣扎过,这一点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一个人怎么会老老实实被人家勒死?”   “我记得我们的痕检也提过房梁上有被小刀刮过的痕迹,很多处,因为是刀刮的,加上没想过是自杀,我们就没多考虑那几处痕迹,以为是蔡雅雯家的方良更换过。如果你们说她是自己上吊自尽,那房梁上的痕迹就很有可能是……”   林瑄禾的心猛地一沉。   房梁上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布置现场的人蓄意破坏的。   蔡雅雯上吊后,绳子会在房梁上留下痕迹,他用小刀刮去一些痕迹,去掩盖绳子的勒痕。   若是这样,蔡雅雯自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赵法医说,“为什么有人要把蔡雅雯的头砍下来?是她的仇人?看到她死了,心里不甘心,所以故意砍了她的头?还要再放血?这恨意是不是太大了?而且既然没有凶手,房振天为什么要认罪?给自己预定个免费的牢房?真是太奇怪了。”   林瑄禾的心砰砰直跳,好像就快从胸口跳出来了,她没时间回应,而是抓住晏昀的衣角,用力拽了拽,“晏队,现在得赶紧去蔡雅雯的家里,还得去找他!”   赵法医茫然道:“找他?找谁?你们知道是谁砍了蔡雅雯的头?”   林瑄禾匆匆点头,“赵法医,您赶紧去和粱队说说这件事,我和晏队去找他,你们有结果了,麻烦告诉我们一声,谢谢了。”   林瑄禾说完,抓着晏昀的手腕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晏昀嫌弃林瑄禾的短腿倒腾得不如他快,又变成他拉着林瑄禾跑。   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只有一个地方。   两个短跑水平极高的人风一样地飘过去,在粱队面前一闪而过。   粱队:“……”   大白天的,他见鬼了?   晏昀一路飙车,半个小时后,两人赶到报社。   林瑄禾等不及晏昀,下了车便往报社跑去,进了报社办公区域后,正好撞上拎着暖壶去接水的陈旭晖。   陈旭晖扶住林瑄禾,诧异道:“瑄禾,你急急忙忙的要做什么?”   林瑄禾一口气都没能喘匀,气喘吁吁道:“李大志,李大志在哪里?”   陈旭晖说:“他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说是要养伤,出什么事了吗?”   林瑄禾的眉头拧了起来,心里的预感不太妙。   难道李大志也出事了?   陈旭晖见状,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明白事情很严重。   他想都没想,立刻说道:“我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林瑄禾连忙点头。   陈旭晖放下暖壶,跟着林瑄禾一起下楼。   晏昀坐在车里等在路边,见他们二人一起下来,蹙起了眉。   不知为何,晏昀总觉得陈旭晖对于林瑄禾过于关注了。   那天在他家里吃饭,说起那段故事,晏昀竟然不觉得违和。   被一个危险的人关注,可不是一件好事。   林瑄禾拉着陈旭晖上了车,“晏队,李大志今天没来上班,我们得去他家里。”   晏昀从后视镜中瞟了一眼陈旭晖,没多说什么,立刻启动了车子。   “大志哥家条件一般,”过去的路上,陈旭晖介绍道,“他住的还是平房,不过他的工资挺可观的,有没有老婆孩子,平时没有特别大的花销。像是衣服啊什么的,他都是穿到打补丁才丢,真是怪了,他怎么过得这么穷?”   林瑄禾却想到了粱队最初对李大志的评价。   穷,他过得很穷,难不成……   林瑄禾不敢继续想了。   李大志家离报社不远。   陈旭晖念叨完,晏昀的车已经开到了李大志家门口。   陈旭晖先下车,给二人带路,“最破烂的那间就是,前段时间篱笆倒了,我让他修一修,他说没钱不肯修。”   林瑄禾向前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倒了篱笆的院子。   她大步走过去,踮起脚往里看。   陈旭晖紧随其后,见林瑄禾的小脸一直严肃,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我怕他有危险,”林瑄禾一边回答一边敲门,然而门敲了好几次,一直没有回应,她心里有些急,问道,“可不可以踹门进去?”   陈旭晖疑惑道:“危险?你是怕他被激进的读者殴打?不会吧,昨天晏队不是已经处理了那些……”   陈旭晖还没唠叨完,便听到一声巨响,林瑄禾直接把门踹开了。   陈旭晖:“……”   他们瑄禾可真是个……淑女啊。   林瑄禾与晏昀匆匆跑进去。   屋里的门没锁,林瑄禾直接拉开门走进去。   里面的情况比院子里好不了多少,一样萧条,林瑄禾甚至看到灶台上放着的干面条已经长毛了,可锅里还有昨晚煮的面条,用的就是长毛的干面条。   就像陈旭晖说的,李大志的生活很拮据,这绝对不是一个记者该有的生活水平。   九十年代的工资虽然不高,但记者已经是很体面的职业,现在的纸媒还没落寞。   林瑄禾直接进了里屋。   屋内,李大志平躺在乱糟糟的床上,一动不动。   床上放满了衣服,不是李大志不爱收拾,而是这屋里甚至连个衣柜都没有,床上的衣服都是叠好的。   看到李大志的一瞬间,林瑄禾的心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拽住晏昀的衣角,没有立刻走过去。   晏昀蹙着眉,轻声安慰,“没事,肯定没事,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 第78章   李大志不能死, 起码现在不能死。   林瑄禾还有太多想不通的点需要他来解释,更何况,林瑄禾更在意的是,他在案子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贪图钱财又顽固的记者, 还是砍下蔡雅雯头颅的恶魔。   林瑄禾跟着走上前, 她和晏昀一起给李大志做了基本检查, 虽然呼吸微弱,但他的确还活着。   林瑄禾贴在李大志的胸口听了片刻,说:“感觉情况不太乐观, 得送医院。”   话音落下,陈旭晖已经找到一块木板, 是李大志家从前的旧门。   林瑄禾诧异地看了眼陈旭晖, 他考虑得倒是很全面。   在晏昀和陈旭晖搬运李大志时, 林瑄禾提醒道:“我们得小心些,尽量不要用力摇晃他,以免再造成伤害。”   幸好晏昀是开车过来的,晏昀和陈旭晖一起把李大志放到车的后排。   车的位置不够多, 陈旭晖给林瑄禾打开车门,说道:“你先过去, 我回家取些钱,我得替李哥交上费用。”   林瑄禾没和陈旭晖多客气。   上车后, 林瑄禾才问晏昀,“你有没有觉得陈旭晖其实是个挺贴心的人?”   “感觉到了,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不安, ”晏昀睨了林瑄禾一眼,“尤其是想到你之前对他的描述, 就更不安了。”   林瑄禾其实也觉得别扭。   或许陈旭晖也有表演型人格,他将自己伪装成谦谦君子,一个很好相处的谦谦君子。   林瑄禾很难把现在的陈旭晖和杀人魔联系到一起。   林瑄禾琢磨着,她有空得好好研究研究通缉犯的档案,说不准还会有其他收获。   到了医院,医生立即对李大志展开急救。   他是昨天被殴打到了实处,内脏破裂,索性送医及时,还能保住性命。   可林瑄禾很快发现,在李大志被推进手术室后,陆陆续续有来看病的人站在附近向手术室里张望。   甚至还有护士停下来小声议论。   林瑄禾一直埋头于案子,对外面的事情不太了解。   看着这一幕,她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林瑄禾正想询问晏昀,陈旭晖提着一包东西,大步跑了进来,“我想着李哥可能要住院,就带了些东西过来,也不知道该带什么好,不够的话我再去准备。”   林瑄禾已经习惯了陈旭晖的体贴,她问道:“为什么大家都很关注李大志?”   陈旭晖闻言,看了看四周,苦笑道:“你还没发现吗?”   周围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进去的就是李大志?他可真是活该,赚黑心钱,不要脸。”   “是他,我看他快死了,死了也活该,这种人不配活着。”   “唉,咱们的日子已经够难过的了,还有李大志这种人做宋濂的狗腿!”   林瑄禾不用等陈旭晖的回答了。   李大志在报纸上批评蔡雅雯这件事,已经引起了众怒。   现在网络还不发达,报纸是重要的传播渠道,李大志一连发表了好几篇抨击蔡雅雯的文章,这件事已经闹起来了。   只不过他们的意见没有能汇聚到一起的渠道,所以林瑄禾没意识到。   李大志已经搅动了舆论。   林瑄禾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评价。   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闷闷不乐地走到围墙边等着手术结束。   晏昀看着这状况,眼睛眯了眯,闪过几丝光亮。   口袋里的BB机响了起来,晏昀掏出BB机看了一眼,接着不动声色地走向林瑄禾,拽拽她的袖子。   晏昀想和林瑄禾说几句话悄悄话,他一边留意陈旭晖一边弯下腰。正要说什么,晏昀发现林瑄禾的耳朵离自己还很远。   晏昀只能又低了低,说:“该长长个头了。”   林瑄禾瞪了过去。   晏昀轻咳一声,道:“你和陈旭晖在一起待着,我先回一趟队里看看是什么情况,马上回来。”   林瑄禾点点头。   晏昀独自一人先回了队里。   就和他预想的一样,郭局已经等在晏昀的办公室。   一见晏昀进门,郭局立刻起身道:“上面说了,这起案子影响太恶劣,案子就交给你,一定要尽快破案,不管是宋濂还是赵濂,只要犯罪,就要找到证据实施抓捕,明白了吗?”   晏昀神情严肃,“知道了,已经在办了。”   郭局笑道:“总算如你小子的意了。”   晏昀的脸上却看不到什么高兴的意思,他静默了几秒钟,问:“郭局,所谓的闹的太大,指的是李大志发表的那几篇文章吗?”   “是啊,”郭局说,“多亏了他一直榜宋濂说话,引起了大家伙的逆反心理,越看文章越气,现在声讨李大志和宋濂的声音很大,正好借着这股风,把宋濂的事清算干净。”   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很多,同情能够激起的水花远不如愤怒来得大。   晏昀心情沉重,去队里重新布置了任务。   这一回,不仅是宋哲明,队里要连带着宋濂一起查了。   “宋濂周边的所有人都要走访到,另外最近可能有很多举报,凡是群众举报的,一定要一一核实,只要是宋濂做的事情,都必须付出代价,但不是宋濂做的事,也不能浑水摸鱼。懂我的意思吗?”   在见识到宋濂的嚣张跋扈后,队里所有人都斗志昂扬,养精蓄锐太久,早已做好准备。   晏昀将任务一一布置妥当。   布置好后,他立刻赶回医院,虽说现在宋濂估计要面对很多麻烦,已经焦头烂额,但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林瑄禾被报复,他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晏昀回到医院后,李大志的手术已经结束,只不过他打了麻醉,现在还没醒。   林瑄禾与陈旭晖都守在李大志的病房门口,李大志涉及到刑事案件,现在住着单间。   见晏昀回来,林瑄禾立刻迎了上去,“怎么了?”   “上面的意思是严查宋濂,”晏昀看了眼病房门口,道,“李大志的哪几篇报道很有效果,现在大家骂得很严重,为了平息怒火,要尽快破案。”   林瑄禾默了一秒,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李大志昏迷的时间里,举报宋濂的信陆陆续续送到了警局。   宋濂做过的事,罄竹难书。   除了已经知道的煤窑的安全问题导致的工人死亡,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譬如,他是如何用非法手段吞并小煤窑,如何威逼利诱、甚至找人围堵普通商户的。   平头老百姓他更不会放过,凡是不和他的意的,他都会暗中报复,报复的手段五花八门。   宋哲明的狠,完全是跟宋濂学的,父子俩一脉相承。   大厦将倾,从前与宋濂狼狈为奸的人纷纷弃暗投明,甚至主动交代犯罪事实,以求自保。   一连好几日,林瑄禾忙着整理和宋濂案相关的材料,忙得焦头烂额。她晚上会直接在队里留宿,白天脸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已经有好几日没能好好休息过。   第五天,林瑄禾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被晏昀逼着去休息。   她抱着被子,打算去晏昀的办公室里躺一会儿,院子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林瑄禾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警局门口竟围了一群人。   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振臂高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征讨谁。   可他们将那人围得水泄不通,林瑄禾什么都看不到。   她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随手丢下被子,火速跑了出去。   其他警员们也跑出来维持秩序。   被围住的人正是李大志。   他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牛仔裤,上身是古老的灰色衬衫,袖口洗了又洗,已经被磨得泛白了。   李大志垂头站在人群中,默不作声,任由他们责骂。   更过分的,还随手捡起石块往李大志身上砸。   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平静地站着,好像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林瑄禾快速走过去,正要阻拦他们,李大志抬起了头。   他似乎特别做过发型,还喷了发胶,只是他脸上苍老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一切的准备好像都很滑稽。   林瑄禾张张嘴,嗓子有些干,没能问出什么。   还是李大志咧咧唇,说:“警官,我来自首。”   周遭霎时安静。   审讯室内,李大志弓着背,颓废地坐在小桌前。   林瑄禾主动给他准备了热茶,是从晏昀抽屉里偷的好茶叶。   她端着茶水过去,问:“要抽烟吗?”   林瑄禾不喜欢闻到烟味,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   李大志抬起头,他的眼中一贯是没什么色彩的,不知为何,林瑄禾觉得他今天的眼睛就像是枯林中的溪流。有河道,有落叶,唯独没有能为枯林增添一分生机的流水。   林瑄禾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是他大病初愈,气色不好。   “不用了,”李大志说,“我配合你们,你们问完,就可以把我抓走了。”   林瑄禾看向已经坐下的晏昀。   晏昀点点头,林瑄禾坐回到晏昀身旁,拿出笔纸做笔录。   李大志和蔡雅雯的相识,与林瑄禾他们查到的不太一样,他其实早就认识蔡雅雯了,不过是因为蔡雅雯丈夫的死。   蔡雅雯认为,丈夫原本是不用死的,是宋濂为了节省成本,不顾工人们的安危,才会造成她丈夫的死。   事实上,宋濂的煤窑开工几年来,已经出了很多起事故。   死了人就赔钱,来工作的大多是没有靠山的可怜人,能拿到赔偿款就不错了,他们没心思再去争什么。   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但蔡雅雯不一样,她一直执着于为丈夫讨一个公道,不管宋濂怎么说,蔡雅雯都不乐意松口。   宋濂甚至开出了高额赔偿款,可蔡雅雯就是不答应。   几次交锋后,宋濂动了怒,不再与蔡雅雯见面,而且还通过各种手段恐吓蔡雅雯。   包括故意给他们家里断电,往院子里扔死老鼠,还会让小流氓去骚扰他们母子。   蔡雅雯担心雷斌出事,只能收了几百块钱息事宁人,可背地里,蔡雅雯一直有想给丈夫找回公道的心。   蔡雅雯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认识李大志的。   李大志从蔡雅雯口中了解到煤窑的情况,他曾试图混进煤窑暗访,但很快被识破。他们将李大志痛揍一顿,然后丢了出去。   蔡雅雯的境遇比李大志还要悲惨。   在宋濂的阻挠下,她连个正经的活儿都找不到,去年她想自己支个摊子,去卖早点,刚有这个想法,就被宋濂吓退了。   几年的时间,蔡雅雯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蔡雅雯尽量地收集证据,她不断地写信举报宋濂,却始终没有结果。蔡雅雯不知道,她的信早已被偷走,直接放到宋濂的办公桌上了。   蔡雅雯的一封封信,就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直到一个月前,雷斌也知道了此事。   他得知母亲一直没有放弃为父亲申冤,心中动容。   在热血沸腾以后,雷斌决定和母亲一起为父亲讨回公道。   最近正是安全检查的风口,雷斌和蔡雅雯的声音越来越大,此举惹恼了宋哲明。   宋哲明一直想做点儿事,能让宋濂认可自己,他决定帮宋濂除掉麻烦。   宋哲明纠结了一大帮狐朋狗友,埋伏在雷斌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   “不是我们愿望宋哲明,案子发生以后,宋哲明偷偷去见过蔡雅雯一次,”李大志垂着头,声音波澜不惊,不论是说到哪里,他的声音都没有任何起伏,“是在晚上,当时附近没有其他人,所以蔡雅雯连个证人都没有。”   晏昀问:“宋哲明说了什么?”   “他说雷斌的死,是他送给蔡雅雯的礼物,如果她再不老实,还会送给她一份大礼。”   “蔡雅雯当时就疯了,她扑上去想杀了宋哲明,可宋哲明年轻力壮,蔡雅雯根本不是对手,反而被宋哲明揍了一顿。”   “这几年蔡雅雯的身上总是有淤青,表面上看,是她总惹上小流氓,其实这些人都是宋濂授意的。”   “蔡雅雯过的那种日子,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但我理解,她的丈夫对她很好,能吃苦耐劳,对蔡雅雯也体贴入微。他们曾经遇到过洪灾,当时蔡雅雯被困在家里,眼瞅着洪水就要来了,是她丈夫拼着命回去救她的。”   “往高处爬时,她丈夫托着她往上抬,结果自己被冲走了。幸好他命大,被一棵树拦下,才保住一条命。”   “蔡雅雯一直觉得,她的命是丈夫救回来的,所以丈夫出事,她就算死也得为他讨回公道。可惜她还有儿子,她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偷偷写信,她不知道宋濂这几年一直在暗中留意她,她想写信举报的事情,当然也被发现了。”   “我也曾试图帮过她,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好像长了很多双眼睛,和他有关的所有事,他都能立刻知道。为此,我也被针对了,如果不是主任顶住压力把我留下来,我早就丢了工作。”   “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审讯室内前所未有的安静。   晏昀和林瑄禾都没有主动提问,只是听李大志慢慢诉说着。   他终于说到了嘴关键的案子。   “蔡雅雯……她的死,我无法评价。”李大志破天荒地抬起头,看着晏昀和林瑄禾,“我不喜欢这种极端的方式,所以一直很反对,但对她来说,丈夫没了,几年来她一直被打压,现在儿子也没了,她的世界已经彻底黑了。”   林瑄禾忍不住说道:“她决定自尽?以死明志?”   “是的,但这太可笑了,除非她能确保先赶到的人是警员,而且还是不惧权势的警员。她周围有邻居一直盯着她,一旦宋濂的人先到,把证据拿走,她就白死了。”   “我劝她继续活着,她没听。后来我接到一封信,是蔡雅雯给我写的诀别信,她和我约定了时间,让我带着警员赶过去。我接到信以后,立刻过去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死了。”   晏昀问:“为什么没有立刻报警?”   “报警?谁知道报完警会是什么结果,如果如此简单就能解决这件事,我一个记者,会被捂嘴到现在吗?我决定把事情闹得大一些,最好闹到人尽皆知,这样以来,宋濂就没有机会再逃跑。”   “”但单纯的刑事案件也不行,大家可能会关注一时,但世界上有无数可怜人,像蔡雅雯这样的情况,大家充其量讨论一个星期,很快就会被遗忘。所以我决定,用一个不会被遗忘的方法。”   林瑄禾轻声道:“你决定站在宋濂的角度去抨击一个可怜人,激起大家的怒火?”   李大志难得笑起来,“没办法,表扬宋濂的文章,可比批评他的文章更容易发表。”   砍头、泼血,包括把蔡雅雯的头挂到煤窑,都是李大志一人所为。   他准备地指出了丢弃绳子的地方,他本来直接扔进了河里,但是意外被石头卡住,又被林瑄禾捡了回去。   至于房振天,在他的妻女被抓到后,他很快就招了。   是宋濂给他钱,让他来顶罪,宋濂想尽快息事宁人,好应付检查。   审过李大志,林瑄禾总觉得心情很沉重。   就像李大志不赞同蔡雅雯自尽一样,林瑄禾也不赞同李大志极端的做法。   可如果是她,在她甚至没办法将这件事传递给别人的情况下,她还有什么选择?   林瑄禾不知道。   李大志自首后,系统自动为林瑄禾结算了积分。   一百积分成功入账,林瑄禾却开心不起来。   她将笔录整理好,交给晏昀,严姿和田琳抢着拿去看。   每个人都和林瑄禾一样,在看到笔录后都沉默了。   死亡对于蔡雅雯一家人来说,似乎很容易。   死亡对李大志来说,不太容易。   接下来两天,林瑄禾除了工作时间,基本都在闷头睡觉。   她实在累坏了,就连中午都要抱着被子去晏昀办公室。   午休时间结束,林瑄禾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离开办公室。   晏昀刚好去分局取了凶器回来,“是宋哲明他们交代的伤害雷斌的东西,有棍棒有石头,种类挺多的。”   林瑄禾盯着它们看了片刻,忽然听到悠悠地叹息声,“他可是个乖孩子,我不想打他呢。”   说话的是一根不规则的木棍。   看起来就是随便在路边捡到的,兴许就是雷斌上学的路上。   林瑄禾感慨道:“他们几个可真够狠的。”   “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人,仗着家境好,就无法无天。”裴远提到他们就心里愤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雷斌多可怜啊。”   林瑄禾笑笑,“是啊,好可怜。”   这种时候,才是林瑄禾最无奈的时候,即便破了案,人命也救不回来了。   虽然知道这与自己无关,但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林瑄禾低了低头,不想再讨论雷斌的案子。   她正想回工位上整理档案,严姿提着几瓶饮料走进来,“瑄禾,阿姨来了,她说想见见你。”   林瑄禾一怔,“阿姨?哪个阿姨?”   严姿犹豫道:“就是……你的妈妈。”   是赵淑佳。   林瑄禾看了眼门外,心里奇怪赵淑佳怎么会过来。   不过现在毕竟是在局里,林瑄禾也不能一直晾着赵淑佳。   晏昀闻言看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去就好。”   林瑄禾走了出去。   警局门外,赵淑佳提着两个布袋子,独自一人站在冷风中。   乌云遮住了仅有的阳光,赵淑佳的身影更显得单薄。   见林瑄禾竟愿意出来,赵淑佳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她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又被门卫大爷拦住。   天气偏冷,赵淑佳只裹了一件羊毛大衣,有些扛不住冷风。   她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朝林瑄禾招招手。   这一瞬间,她就像是在等女儿放学的母亲。   林瑄禾迟疑地走过去,没吭声。   反倒是赵淑佳,热情地走上前,拉住林瑄禾的手,然后对门卫说道:“她真的是我女儿,我没撒谎,我大儿子经常过来,和小昀是好朋友。”   提起林清钰和林瑄禾,赵淑佳满脸自豪。   林瑄禾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她还会以林瑄禾为荣?   林瑄禾想着,赵淑佳大约是知道她在溪家的经历,才会有此改变。   这是在林瑄禾预想中的,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门卫倒是和赵淑佳聊了起来,“还真是瑄禾啊,我们瑄禾可厉害了,你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真不错,教育有方呀!”   赵淑佳的眼眶红了起来,她偏过头,偷偷擦去眼角的泪。   这几日,她日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迫切的想和林瑄禾聊聊过去的事情,她想知道,溪家人到底是如何对待她的女儿的。可是林瑄禾不是太忙就是不愿意见,赵淑佳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时间拖得越久,赵淑佳越心力交瘁。   昨日,她去打扫林瑄禾的房间,看着她曾住过的地方,赵淑佳百感交集。   在打扫的过程中,赵淑佳发现了林瑄禾没带走的日记本。   说是日记本,其实只是捡来的别人不要的计算本。   本子上,不是每一页都有空的,原主会挑着没写字的地方记录。   她也没有趁手的笔,经常捡别人用剩的铅笔头,所以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太好看。   原主甚至还会在写完日记后,去找老师借字典,把不会的字再写几遍,还要注上拼音。   林瑄禾刚看到时,就觉得原主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如果她能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应该会有很不错的成就。   原主的日记,字字锥心。   她记录她所遇到的每一件事,可却都不是抱怨的口吻,而是卑微地祈求爸妈能对她好一些。   她也想尝一尝大白兔奶糖,听说很甜,她没吃过。   她想继续念书,想去考大学,可父母坚持让她初中毕业后去做工。   她还感谢了帮助她继续念书的老师,虽然她在念书的同时,并不能摆脱家务。   赵淑佳从来都不知道,一个正在考大学的人,还要兼顾一家子的三餐。   她甚至还要在来例假时去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服,泡了水的一整盆衣服无比沉重,溪文耀宁肯蹲在一边抓老鼠,也不愿意来帮帮她的忙。   这些,赵淑佳都没经历过。   她完全不知道,林瑄禾竟然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光是看着她的文字,赵淑佳就要窒息了。   赵淑佳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她和林瑄禾相处的点点滴滴,直到这时她才惊觉,曾经的自己有多过分。   何不食肉糜,说的就是她。   赵淑佳躲在家里哭了一整夜,今天实在受不住,就壮着胆子跑来找林瑄禾了。   听到门外说她教子有方,她险些哭出来。   她做了什么了?她不但没能给林瑄禾一点点关爱,甚至还要苛责她,任由其他人诋毁她。   只要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赵淑佳就有深深的无力感。   好在门卫没有和她多聊。   林瑄禾将赵淑佳带到角落,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着,最近天不好,所以来给你送些东西,”赵淑佳慌慌张张举起手里的袋子,说道,“这里面有我找出来的一些衣服,还有一些首饰,你可能会用得到。”   林瑄禾瞥了袋子一眼,看到最上面放着的手绢,隐约能看到耳环的轮廓。   赵淑佳忙解释道:“这是我结婚时打的金耳环,还值些钱,我把它送给你,你如果想戴就戴着,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拿去卖了换钱,都行。”   林瑄禾明白了,赵淑佳是过来弥补她的。   她觉得蛮好笑的,早知如此,原主就该早早的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出来,好被赵淑佳怜悯。   可惜,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这怜悯也持续不了多久。   林瑄禾平静地看着赵淑佳,“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已经离开家里,不会再回去了。”   “瑄禾,你别这样说,”赵淑佳眼泪又积了起来,“妈知道错了,是妈不对,你再给妈一个机会好不好?”   赵淑佳声泪俱下。   林瑄禾相信,现在的赵淑佳的确是真心的,只不过真心来得太晚了些。   她没有接赵淑佳的东西,而是一字一顿道:“我刚去林家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家,我以为我会有真正的妈妈了,但我已经知道我错了,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你回去吧。”   说完,林瑄禾拉着赵淑佳的袖子,将她送到门口。   赵淑佳不想走,林瑄禾就直接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林家的地址。   送走赵淑佳前,林瑄禾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赵淑佳,语气缓和了些,“我虽然不指望和你还能有亲密的母女关系,但也没打算当仇人,你回去就好,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完,林瑄禾没再停留。   而赵淑佳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坐进出租车里,眼泪接连不断地流出来。   赵淑佳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林瑄禾刚来林家时,她是如何嫌弃林瑄禾吃饭礼仪的。   礼仪?肚子都没填饱,谈什么礼仪。   赵淑佳捂着胸口,越来越疼。   她一定得好好补偿瑄禾才行!   与赵淑佳一同来的,还有溪文耀和王珍。   溪文耀不想来的,但王珍惦记着林家的荣华富贵,不想轻易放弃这块肥肉。   只要能让林家出钱给文耀娶媳妇,他们就算是胜利了。   而林家的症结,还在于林瑄禾。   只要林瑄禾点头同意,林家人肯定就会出这笔钱。   溪文耀是一百个不情愿,他领教过林瑄禾的恐怖,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垃圾场的味道,看林瑄禾一眼,他都想发抖,哪里还敢找林瑄禾的麻烦?   可王珍逼着溪文耀过来。   她就是不信这个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只不过是在在城里上了个学而已,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王珍催促道:“一会儿你就去门口喊,喊你姐姐不孝敬老人,把她的领导喊出来。妈去附近找几个人来,到时候配合你,非得让你姐姐低头不可。”   溪文耀哭丧着脸,“你去不行吗?能不能别拉着我,我想回家。”   “你怎么这么怂?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王珍掐了溪文耀一把,“快去,你相信妈,我是最了解瑄禾的,她那性格,不可能拒绝我们,一定会答应,你就放心吧。”   溪文耀心里直犯嘀咕,“姐是什么性格?”   王珍说:“懦弱呗!你爸打她的时候,她连个屁都不敢放,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估摸着,她可能是被谁给骗了,才会对我们这样,只要把误会说开就好了,放心吧!”   溪文耀:“……”   真的只是误会的事吗?   确定吗?   说什么喊领导,上次不是已经喊了一个出来吗?结果呢,人家非但没处罚林瑄禾,反而把他好一顿搞。   溪文耀心里不情愿,但王珍太过固执,他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在王珍的示意下,溪文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林瑄禾刚进了办公室,就听到外面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在警局工作这段时间,她都快习惯这哭声了,每个月都得有两个。   她没放在心上,倒是严姿跑出去看了看,然后一脸紧张地回来了,“瑄禾,好像……又是找你的。”   林瑄禾:“?”   这一回晏昀跟着林瑄禾一起走了出来。   溪文耀已经哭来了一些围观群众,有警员也有过路人。   警员们就趴在门边,乐呵呵地看戏,见林瑄禾过来,主动问道:“瑄禾,这是你家里的猴吗?来表演马戏的?”   溪文耀险些没晕死过去。   看看,看看,这哪里像是会管他的样子?!   溪文耀想到王珍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哭道:“姐,爸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医生说了,再不交钱,就要把他赶出去了!你就当是我借的钱好不好?我会还你的!”   大家伙四处看看,目光渐渐落到林瑄禾身上。   林瑄禾面无表情地看着溪文耀。   溪文耀和林瑄禾对视一眼,抖了一抖,他忙偏开头,继续对着空气哭喊,“虽然你是爸妈领养来的,但他们毕竟把你抚养大了,没有血缘关系,还有养育之恩,你不能看着他去死啊!”   溪文耀刚哭完,便有人愤怒地职责道:“还是警员呢,竟然干出如此不孝的事情,你这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你能做好警员吗!”   国人最重孝道,一个人开了头,其余人跟着议论起来,“是呀,警员怎么能这么做,太不应该了,不管怎么说,不能看着养父送命啊。”   “就算是养父,也把她养大了,还送到了局里做警员,培养的够不错的了,对养父不管不顾,的确有些问题。”   在一片指责声中,不远处的王珍满意地笑了起来。   还好,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她就不信这顶帽子扣下去,林瑄禾还能全身而退。   想让他们离开,林瑄禾就得掏钱,不然她就一直闹下去,闹到林瑄禾丢了工作为止。   这笔账该怎么算,林瑄禾应该有数。   王珍正想着儿子娶上媳妇的美事时,一个高挑的身影穿过人群走了进去。   陈旭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溪文耀,唇畔勾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第79章   陈旭晖胸前挂着相机, 他突然出现,让溪文耀措手不及。   溪家在村子里都算是条件差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记者。   如果不是林瑄禾考到新市,溪文耀可能连村子都不会离开。   他傻乎乎地看着陈旭晖胸前的傻瓜相机, 就像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   而陈旭晖笑盈盈弯下腰, 将溪文耀扶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轻易下跪?你能跪回你爸的命吗?”   溪文耀就跟着站了起来。   一个老头不乐意了,“事情还没搞清楚, 里面那个警员如果真的不顾她爸的性命,她就不配当警员!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老头儿这一咋呼, 其余人都跟着振奋起来, “警员不是普通的工作, 不孝顺的人的确没资格。”   “养父都不管了,还能指望她来保护我们普通老百姓?!”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林瑄禾快步走了出来。   她不太慌张,只是笑着看着溪文耀。   这一眼, 溪文耀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姐一定会揍他的,会毫不客气地揍他的!   他这是什么命啊, 他只是想懒散的过一辈子啊!   早就说了现在的林瑄禾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妈就是不听, 他妈就是个蠢货!   溪文耀已经将王珍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但眼下,他还得坚持。   毕竟口号都喊得这么响了,现在灰溜溜地逃走,他也没好处, 还不知把领导喊出来,他还能有个靠山。   溪文耀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担心我爸的身体, 姐,你就借给我钱吧,你不是刚破了好几起案子吗,还认了有钱人做父母,你有钱。你放心,只要我将来赚到钱,我一定还你!”   溪文耀在心里期盼着林瑄禾能被吓住,最好直接给钱了事。   如果是以前的林瑄禾,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但现在的林瑄禾……   只是想到林瑄禾的脸,溪文耀就又抖了一抖。   他把陈旭晖当成救命稻草,抓着他不松手,“哥,你是记者吧?我要曝光,这个警员是我姐,我爸妈是她的养父母,她认了有钱人当爹妈,就不管我爸妈了!我只是借钱,又不是要钱,这可是救命钱!”   普通老百姓对这种事最为敏感。   认了有钱人当爹妈没关系,不搭理养父母虽然让人生气,但似乎也骂不了太久。   但如果为了有钱的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那就太可气了。   一时间,林瑄禾成了被征讨的对象。   林瑄禾斟酌了下用词,正欲开口,陈旭晖忽然笑着说道:“各位,我是报社的陈旭晖,大家如果平时有看报纸,应该看到过我的名字。”   陈旭晖负责的是社会新闻,也是大家伙儿最关心的新闻,经常看报纸的人有不少,对陈旭晖这个名字都挺熟悉的。   很快有人迎合道:“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有理有据,很不错。”   “能得到这种程度的夸奖,我很开心,”陈旭晖继续说道,“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会就此事写一篇文章,原本我也正想采访林警官,我会对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明后天看过报纸,再下论断可好?”   原本他们就和林瑄禾没仇怨,林瑄禾还破了好几起案子,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多少都听过陈旭晖的名字。   他主动提出要采访林瑄禾,查清这件事,对他们看热闹的人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看热闹嘛,不嫌事大。   林瑄禾知道陈旭晖是在帮她。   她没有否认采访的事情,见大家的情绪缓和了,走到方才喊得最凶的老头面前,眯着眼看他。   老头小心肝一颤一颤的,有点儿害怕。   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目光可吓人得很,老头都不敢多看她,“你盯着我干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姓王,目前独自居住,十年前和妻子离婚,前两天还死皮赖脸要去住儿子家,虽然你根本没为你儿子的成长付出什么,也不愿意出去赚钱,但享受起来倒是很干脆。哦对了,你的妈妈是病死的,似乎不是什么眼中的病,但就是不去医院,硬是拖死了,您刚刚教育我要孝顺是吧?好的,我记住了。”   林瑄禾一副受教的样子。   在林瑄禾的提醒下,陆续有人认出老头,“老王,你还来教别人孝顺呢?你老娘的牌位找到地方放了吗?前几个月不是因为一直欠费,被人家撵出来了?”   矛盾点一下子转移到老头身上,老头吓坏了,“我,我我……是有人让我过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林瑄禾微微一笑,“原来是有人雇你来找我麻烦,看来确实有人对我不满。”   她看向溪文耀,问:“你知道是谁吗?”   溪文耀吓得腿都软了。   他只想当个被人唾骂的坏人,但不想当被人殴打的坏人。   溪文耀哭丧着脸,道:“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乱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怪你,你看你,急什么?”林瑄禾笑道,“你刚刚说你爸生病了,还是重病,等着要医药费治病?”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溪文耀硬着头皮点头。   林瑄禾问:“你爸生了什么病?”   溪文耀:“……”   对剧本的时候没这一趴?   溪文耀努力搜刮着自己不太够用的小脑,“嗯……癌症吧,很严重。”   这是溪文耀能想到的最严重的病。   林瑄禾继续问:“是什么癌?”   溪文耀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琢磨着,癌症还有这么多说头呢?   他平时光顾着吃喝玩乐,没人说还要去了解这些啊。   溪文耀磕磕巴巴道:“……肺癌?”   林瑄禾说:“到哪一步了?晚期了?扩散了吗,扩散到哪里了?医生的建议是如何治疗?保守治疗?”   溪文耀:“……”   他脑袋空空,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实在是不能怪他,王珍也没说要钱还要编好瞎话才行啊!   大家伙儿一看到这场面,心里都有了数,这人八成是故意堵过来要钱的。   一瞬间,围观的老百姓怒火中烧,“合着这是利用我们的同情心来要钱啊,臭不要脸的,这种人,指不定瞒了什么!”   “我就说林警官不是这种人嘛!林警官对我们可亲切了,上次我被两个小流氓打,还是林警官帮我出的头。”   “是啊是啊,我家小姑娘被同学欺负,也是林警官出面,不然我都要给我闺女转学了。”   林瑄禾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该负的责任她都会承担。   她的工作不仅仅只有破案,也包括为大家解决他们个人无法解决的困难。   长时间的帮忙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回报,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声援林瑄禾。   溪文耀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生怕自己再挨揍,丢下一句,“她就是只认钱!她认了有钱的爹妈后,就没再搭理过我们!”   然后便落荒而逃。   大家伙儿对这句话还有疑惑。   陈旭晖见状,站出来说道:“我今天就是来采访林警官的,除了新闻的时效性,我最在意的就是真实性。林警官说的话,我会查明后再写进文章里,大家尽管放心。”   有陈旭晖这句话,围着的人才慢慢散去。   林瑄禾看过来,“你真的要采访我?”   “是啊,”陈旭晖笑道,“这可是主任给我的任务,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正巧了。”   林瑄禾拧拧眉,“要把我的事都写出去?”   陈旭晖说:“你想拒绝也不行,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怎么也算是个小名人,不如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他们时不时的过来闹一下,你如何应对?”   陈旭晖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的林瑄禾与从前可完全不同了,她一连参与了好几起答案,每一次都能发现关键线索,尤其是这一次,宋濂被捕入狱,实在是大快人心,大家伙儿知道这起案子是晏昀和林瑄禾介入后才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对他们二人的评价就更高了。   宋濂有多大的名声,林瑄禾就有多出名。   林瑄禾想了想,应下,“成,正好我想聊聊李大志这起案子。”   陈旭晖一怔,“你想说什么?”   “我们找到了一些证据,足以证明李大志一直在帮助蔡雅雯,两人是合作关系。他做的事情,不管对错与否,总该让大家清楚才是。”   如果群众对李大志的印象仅仅是停留在不良记者上,李大志就太可怜了。   功过与否,还是交给大家去评判。   陈旭晖沉默了两秒钟,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他看着林瑄禾,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林瑄禾说,“这次你帮了我们大忙,尽管说就好。”   陈旭晖眼底好像有暗流悄悄流过,他的脸色晦暗不明,让人辨别不出情绪。   林瑄禾看了他片刻,心里觉得奇怪。   晏昀见二人站在一起好半晌都没动静,有些担心,便走了过来,“有什么问题?”   这一回,陈旭晖没像平时那么好脾气。   他淡漠地看向晏昀,冷声道:“晏队,我只是有个问题要问瑄禾而已,不方便告诉你。”   晏昀眸色瞬间冷厉。   林瑄禾想了想,拽拽晏昀的衣角,“晏队,你回去等我好了。”   晏昀拧眉低下头,“你确定?”   林瑄禾点点头。   晏昀又看了陈旭晖一眼,转身进了局里。   裴远几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见晏昀一个人回来,取笑道:“哎呀晏队,再这样下去,瑄禾可要被抢走了。”   晏昀拍了下裴远的头,“胡说八道什么,干活儿去。”   “我可没胡说,”裴远说,“你忘了你们是怎么劝我的了?你要是再不抓紧出手,就你这老男人,就更没优势了,人家瑄禾才刚毕业,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抢手得很呢。”   林瑄禾刚毕业、挺抢手这一点,晏昀不反对。   他问裴远,“你确定她天真无邪?”   裴远:“……”   晏昀:“……”   两人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一起进了办公室。   天真无邪林瑄禾?呵。   警局外,陈旭晖将林瑄禾带到一旁的小路,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林瑄禾尽量保持笑容,好缓和气氛,“到底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陈旭晖转身正面看着林瑄禾,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考虑到你,才让晏队不要过来。”   林瑄禾困惑地看着他。   陈旭晖敛起笑意,正色道:“林瑄禾在哪儿?”   林瑄禾一怔,“我在哪儿?我不就在这里。”   陈旭晖一字一顿道:“我说的是她。”   林瑄禾的心脏猛地迟滞了两秒钟。   她仰着头,看了陈旭晖好半天,才缓缓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陈旭晖说:“我只想知道,她还活着吗?”   林瑄禾没吭声。   陈旭晖见状,也不逼着林瑄禾回答,而是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个本子,“这是我去年捡到的,你替我还给她。”   林瑄禾低下头,接过本子。   是原主的日记本。   原主用文字倾诉着内心的无助与茫然,她写了很多本日记,没有顺序,时间上也是不连贯的,毕竟原主不是随时都有本子用的。   林瑄禾根本不知道日记本一共有多少。   这一本,林瑄禾从来没看过,但里面的字迹的确是原主的。   她卑微地在日记中描绘着自己的梦想,她想成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警员。   但在接到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溪家人还试图阻止她,他们怕她进了城,见过大世面,就不好控制了。   看到日记本,林瑄禾明白,陈旭晖已经看出她不是原主。   她和原主的确差很多,但没人会觉得这个人的芯儿已经变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不会信。   只有陈旭晖,明确地提了出来。   林瑄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陈旭晖。   嘴硬?继续瞒着?   林瑄禾沉默片刻,抬起头,笑道:“谢谢你把日记本还给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捡到的,多亏了你,我的日记才能完整。至于你问她去哪儿了,真抱歉,我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陈旭晖的眸光极速黯淡。   直到这一刻,林瑄禾终于明白,为何陈旭晖对她的态度与旁人不同。   陈旭晖是冲着原主来的,不是为了林瑄禾。   只不过在林瑄禾能提取到的记忆里,原主和陈旭晖从未有过交集。   林瑄禾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将知道的告诉他。   林瑄禾回答完,郑重道:“如果你想去找她,可以去找,不过我对她也不熟悉呢,不能帮你太多,是个名字和我很像的人是吧?你放心,我听到她的消息,会告诉你。”   说完,林瑄禾朝陈旭晖灿烂一笑,转身进了局里。   陈旭晖抬眸,阴冷的目光被苦笑占据。   他知道,林瑄禾是怕他有录音,所以迅速撇清关系。   但起码她告诉了他答案,这样就很好。   原来她已经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陈旭晖的心微微动容,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或许是悲伤。   就像十多年前,他的好朋友被骗进家门的那一刻一样悲伤。   溪文耀是被王珍揪着耳朵带回家的。   他们在新市租了一个小房间,只有一间房,旁边就是垃圾场,关上窗户也奇臭无比。   因为环境差,这里的租金很低。   溪家人还没管林家要到钱呢,当然要节省一些。   进了家门,王珍发现自家男人还没回来。   她冲着溪文耀数落道:“你就不能机灵一点儿?你看看你姐,心眼子越来越多,倒是你,傻乎乎的,我们真是白养你了。”   以前的王珍无论如何都不会辱骂溪文耀,溪文耀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她疼还来不及呢。   可最近见到林瑄禾,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憋屈。   这林瑄禾也是她养大的,怎么一天比一天聪明了?   不仅不像从前那般懦弱,还参与了各种案子,成了大家口中称赞的人。   但凡是知道林瑄禾的,就没有不夸奖的。   这可是文耀都没有的荣誉。   王珍看溪文耀就不顺眼了。   她生的孩子屁都不是,捡来的人家的孩子倒是很有成就,想想就气人。   “妈,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姐了,她现在厉害得不得了,咱就放弃这件事吧,不行吗?”   “不行!”王珍断然拒绝,“我把她拉扯大,她不该给我养老送终?你不想娶媳妇了?咱家哪有钱给你讨老婆?人家的姐姐都是一门心思帮衬自己弟弟,她倒好,把我们当成了洪水猛兽!”   溪文耀还是想要老婆的,他瘪着嘴问道:“你还想怎么办?”   “明天去林家!”不等自家男人回来,王珍就有了主意,“林家人要面子,我们把你姐的事好好宣扬宣扬,让赵淑佳出钱,她不给钱,我们就不走!”   溪文耀没反对。   只要不去找林瑄禾,怎么都行。   王珍其实早就想去找赵淑佳的麻烦了。   同为女人,王珍和赵淑佳的年龄差不多,可是两人的外貌却有天壤之别。   在赵淑佳面前,王珍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妈妈,两人好像差了一辈。   凭什么赵淑佳什么活儿都不干,就能养尊处优,而她还要下地干农活?   活了这么多年,她连金耳环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赵淑佳的首饰却都戴不完。   王珍得拉着赵淑佳一起丢人才行。   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第二天的任务,然而一觉醒来,王珍发现丈夫一夜都没回来。   王珍的第一反应是丈夫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她在心里唾骂了丈夫一番。   她懒得去做饭,起床套上外套后,打算去买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吃一顿。   王珍刚出门,就看到住在附近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她走上前想凑个热闹,大家伙儿看到她过来,却都散了。   王珍觉得莫名其妙。   她又找了凑在一起的两个女人,问道:“一大早的,你们都在议论什么?”   两个女人都没给她好脸色,其中一人快人快语,骂道:“你怎么还没搬走?你住在这里,我们都嫌晦气!”   王珍哪里被这般直白的骂过,气血瞬间涌上头,“你骂我?”   “我骂你怎么了?”女人甩过来一张报纸,“你看看,你还是个人吗?把人家的女儿当成垃圾一样糟蹋,现在还想过来要钱,有你这样的?”   王珍慌慌张张地接过来,却不认识什么字。   她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报纸上都写了什么。   幸好溪文耀听到动静走出来,接过报纸一看,脸都吓僵了。   那个记者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写了文章,只用了一晚!是加急印刷的!   而且这文章写得面面俱到,溪家那点儿事,全被抖出来了!   溪文耀差点儿晕了。   他们家的事情上了报,以后他还能娶到媳妇?痴人说梦吧!   王珍听了溪文耀的解释,头也越来越晕。   她没想到文章印刷得快,还想趁机多捞点儿钱呢。   祸不单行,就在王珍晕眩时,一个认识王珍的人匆匆跑了过来,“王珍!你男人出事了!好像跟人打起来了,现在人在医院,你赶紧过去!”   王珍眼冒金星,直接晕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呦!   与此同时,警局里却是喜气洋洋。   陈旭晖的文章被四处传阅,林瑄禾还这么年轻,就被单独报道了,这可是头一次。   这是警局的荣耀!   除了秦征,大家都挺高兴的。   秦征很不满,晏昀已经被报道过了,林瑄禾是第二个上报的。   可恶,怎么没人来采访他?!   至于林瑄禾,她在意的倒不是她能得到的荣誉,而是在报道中,她对蔡雅雯案子的解释。   不知道大家看到李大志的所作所为后会有什么反应。   严姿见林瑄禾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还以为她是为了溪家的事,劝慰道:“瑄禾,以后溪家人再过来,我去帮你把他们打跑,他们实在太可恶了,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裴远也说,“我打听到他们住在哪里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很不秒,听说走在马路上都会被人丢烂白菜,估摸着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晏昀见状,走过来咳了一声,说:“你要是告诉我,你和陈旭晖昨天谈了什么,我就给你做锅包肉,两斤肉。”   林瑄禾本来还想解释,自己不是因为溪家的事烦心,一听说有锅包肉,什么解释的心都没有了。   但她和陈旭晖的事情,好像不能说。   林瑄禾忍痛道:“晏队,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不能答应。”   晏昀:“再加一斤炸鸡柳。”   林瑄禾:“……”   两斤锅包肉,一斤炸鸡柳。   和原则相比,当然是……肉更重要!   林瑄禾:“晏队!我们去办公室谈!”   队里其他人:“……”   他们瑄禾可真有原则!   林瑄禾把当天的事全都告诉了晏昀,不过没说她承认了的话。   晏昀半信半疑,林瑄禾的话好像很合理,但又好像不太合理。   林瑄禾不肯多说了。   晏昀只是担心陈旭晖会对林瑄禾不利,看林瑄禾反应,好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晏昀也就不追究了。   几起案子的后续工作又让他们忙了很久。   幸好最近一个月都没什么重要的案子,他们还能抽出时间出去聚一聚。   裴远已经开始忙着和冉冬雪的婚事,裴远的家里最开始是反对他们二人在一起的,但裴路听说这件事后,主动去找了父母,表示不想破坏弟弟的婚事,裴家人这才同意。   至于冉冬雪的父母,他们其实更喜欢一直留在家里的裴远。   是裴远的父母说冬雪和裴路互相喜欢,自家女儿又没反对,他们才答应的。   晏昀给裴远批了半个月的婚假。   办公室里,田琳几人讨论着该给裴远多少份子钱。   提到钱,林瑄禾才想起来,她现在已经攒了不少积分了,而且还敢去卖电器。   现在的电器挺贵的,如果能成功卖出去,她就能换到钱去买新房子了。   女孩子嘛,还是手里有房更放心。   林瑄禾抱着还没吃完的焖面去找小李。   小李看看焖面,再看看林瑄禾,问道:“晏昀给你做的?”   “恩,晏队做多了,吃不完,我帮他解决一点儿。”   小李嘴角抽动,很无语。   晏昀那家伙,虽然厨艺好,但对自己一向是糊弄着来,他还能给自己做饭?   这小子也真挺气人的,明明就喜欢瑄禾嘛,可都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下手。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追小姑娘本来就不容易,还不珍惜时间,活该单身。   林瑄禾没能领会到小李话中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眼巴巴地问道:“李哥,我记得你有个朋友想买最新型号的电视,但是百货大楼没货了。”   “对啊,咋的,你有货?”   林瑄禾点点头,“朋友让我帮忙卖一卖,有折扣,你朋友还需要吗?”   买电视这种事,能介绍个货源,还是很不错的,小李爽快的就答应了。   林瑄禾仔细算了算账,如果这单能成,她一次性就能赚几千块钱。   再攒攒,就能买房子了!   林瑄禾又问了局里好几个人,不过这次只有一个人回她要考虑一下,其他人都没说要买电器。   电器价格高,林瑄禾本来就没指望能卖出去多少台,她只希望大家知道她有朋友在卖电器,还能搞到百货大楼没有的,这样他们以后买电器时,就能想到她了。   林瑄禾宣传了一圈儿,高高兴兴的回了办公室。   方才还悠闲的办公室此刻忙碌起来。   林瑄禾走到严姿身旁,好奇道:“有案子了?”   “刚接到报案,不过不是什么大案子,”严姿解释道,“有个学生被砍死了,我们正要过去。”   学生被砍死,通常情况下都是和社会青年勾搭在一起的学生惹到了什么事。   那些循规蹈矩上学的,遇到这种恶劣事件的概率会低一些。   林瑄禾闲得无聊,跟着一起现场。   死者是在学校的操场被砍死的,死后被凶手丢进了草丛里。   草长得浓密,高度也足够,尸体一直没被发现。   直到今天上午,学校组织跑操时,一个学生偷懒去系鞋带,摸到了草丛边,才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学生现在还在医院,听说情绪很不稳定。   由于当时全校都在跑操,这件事传得很快,根本瞒不住。   而且校方的反应太慢,许多人都见到尸体了,影响很恶劣。   校长的办公室内,已经上了年纪的校长不断地拿手绢擦额头的汗,越擦汗越多。   学校只是初中,学生的年纪都不大,发生这样的事情,校长难辞其咎。   在年级主任的配合下,严姿很快拿到死者的资料。   “死者是初三的学生,叫许春英,成绩很好,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考了年级第三名。她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前几年母亲也抛下她走了,她独自一人跟着外婆。”   “许春英在班里、学校里的口碑都很不错,从未招惹过校外的不良分子。”   “她除了学习外,还会主动帮外婆做家务,她的邻居们都很喜欢她,看她家里条件不好,机会帮衬他们家。”   林瑄禾听完以后,总结道:“总而言之,她就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人。”   完美到让人难以相信她会遇害。   “是的,”严姿说,“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成绩优秀,性格和善,还很勤快,根本就没有仇人。”   可许春英尸体的状况,明显与对方有着深仇大恨。   她身上的创口伤及骨头,大概率是被凶手用斧头活活砍死的,足足砍了十几下,身上血肉模糊,白骨都露出来了。   凶手与她一定有深仇大恨。   校长越听越心虚。   许春英同学几乎完美无瑕,越是这样,他越难做。   凶手得是校外的人才行,还得是许春英同学自找的。   校长说道:“会不会是她在外面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男朋友?现在的小女生,很不自爱,经常有这样的,还觉得小流氓帅。”   晏昀拧拧眉,面露不满,问道:“男女关系排查了吗?”   “已经查过了。”严姿说,“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关系亲近的男同学,和她走得近的都是女孩子。我问了她的好朋友,好朋友说,追她的男生挺多的,还有好几个人给她写过情书,但她没有回应,她似乎只想好好学习考大学,好改变自己的命运。”   林瑄禾听了,感慨道:“这是个杀了她都找不到理由的人。”   “可不是么,”严姿也愁道,“我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她,明明是个挺好的小姑娘。”   校长已经汗流浃背。   他不安地看向晏昀,陪着笑脸说道:“晏队长,虽然这许春英没有男朋友吧,但这起案子和我们学校确实没关系,许春英同学离开了我们,我们也很难过,您看是不是……”   校长不想承担责任。   学生死在学校里,还是被谋杀的,稍有不慎,他校长的位置可能就保不住了。   看着一直试图推卸责任的校长,晏昀实在是没能忍住,他冷声道:“学生刚死,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校长算是被你当明白了。”   校长吓得差点儿跪下,“不是,绝对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晏昀厉声道,“尸体是在校内发现的,就是你们学校的责任,你们学校没有保安吗?就算凶手是校外的,也是你们失职!你最好祈祷我们能顺利破案,明白了吗?!”   校长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连连称是。   他的行为,林瑄禾也看不惯。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往女性身上泼脏水,这种人也配当校长。   林瑄禾说道:“刚刚听校长的意思,应该是有许春英和校外人交往的证据,晏队,你别把校长吓坏了,就让校长把证据拿回来把。校长你放心,我们绝对把案子查清楚,不会连累您。”   校长哪里有什么证据,他哭丧着脸,都快给这两个祖宗跪下了。   早就听说宋濂倒了,就和他们有关系,他是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两个神。   见校长不敢吭声,林瑄禾的态度急转直下,“原来没有证据啊,没有证据就随口乱说,试图干扰我们的调查方向,看来校长很可疑。晏队,要不把他带走?”   晏昀很给林瑄禾面子,一挥手,道:“请吧,有什么话,去局里谈。”   田琳提着校长的领子,把他带去了局里。   虽说不能真给校长治罪,但该有的教训还是要有的,得让他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随口乱说。   林瑄禾就留在学校,继续查案。   她第一时间去了发现尸体的地方,草丛外没有任何血迹,可见许春英是被凶手抛尸到此处。   抛尸就难办了,抛尸的话,很难找到凶器。   林瑄禾沿着小路转了一圈,果然没看到斧头之类的东西。   她只好又回到抛尸现场。   小李已经带人里里外外检查过,还没把报告交上来,暂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林瑄禾站在外围瞄了几眼,正要走进去,余光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林瑄禾拧拧眉,追着那道影子看过去,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快速往小路上跑去。   林瑄禾没多想,快步追了上去。 第80章   男生和许春英同年级, 个头不高,只比林瑄禾高半头。   见林瑄禾追上来,男生撒丫子就跑,他动作快, 跑得急, 拐弯时书包撞到墙上, 勾住了突出了铁钩子。   “呲啦”一声,男生的单肩包被划开,里面的东西全部落了出来。   林瑄禾走过去, 捡起落在地上的作业本,看到男生的名字——梁国靖。   林瑄禾瞥了一眼男生, 收起他的本子。   梁国靖涨红了脸, 支支吾吾不敢说完整的话。   林瑄禾道:“这作业还用交吗?想要作业本, 就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梁国靖的五官还算干净,只是个头较矮。   他人很腼腆,也足够单纯,林瑄禾能看出他一直焦躁不安想逃走, 但因为林瑄禾拿了他的作业本,他没能走。   林瑄禾把作业本在他面前晃了晃, 问:“为什么要跑。”   梁国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作业本,小眉头拧得像麻花。   他很纠结, 但最终还是为了作业本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木讷,“听说有人死了,我过来看看。”   林瑄禾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 “许春英的尸体被发现时,你们都在操场, 为什么又要特意过来看,你们老师应该提醒过你们不要接近这里,而且你来这里,不害怕?”   许春英是被人谋杀的,这种事被学生们口口相传,大部分学生都会心生恐惧。   梁国靖埋下头,站得板板正正,紧张道:“我,我听说是许春英同学遇害了,所以我来看看。她……真的死了吗?”   听到梁国靖的问法,林瑄禾拧拧眉,“已经确认遇害了,你认得她?”   “我们是同学,”梁国靖说,“见过几次面,我……我没其他事了,我先走了。”   说完,梁国靖抢走自己的作业本,慌慌张张离开。   林瑄禾看着梁国靖的背影,陷入沉思。   办完学校里的事情,林瑄禾回到局里。   她一边翻看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铝饭盒。   林瑄禾好奇地问严姿,“这是谁给我的,晏队吗?”   “不是诶,是秦队送过来的,”严姿说,“我也刚回来,不太清楚。”   恰好秦征有意无意地路过,见林瑄禾回来了,张嘴嚷道:“喂,你妈给你送来的晚饭,你这个人可真是的,让你妈等那么久,像什么样子?小孩子耍脾气也该有分寸。”   最近一段时间,王珍被骂惨了,她现在应该没有勇气来找林瑄禾。   秦征口中林瑄禾的妈妈,应该是赵淑佳。   这几天赵淑佳一直有送东西过来,林瑄禾不太想接受,她不想欠赵淑佳的。   因为关系浅,才要格外客气些。   林瑄禾脸色微变。   严姿听了,忙说道:“秦队,瑄禾家里的事比较复杂,以后你别帮赵阿姨了。”   “再复杂又能怎么的?”秦征批评道,“再怎么说都是生你养你的妈妈,养育之恩不可不报,你这样做,会伤了你妈妈的心。”   秦征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屁股便被人踹了一脚,“你队里闲着没事做?跑过来多管闲事。”   他看向一声不吭的林瑄禾,有些担心她的状态。   秦征气得直骂爹,“晏昀!你疯了是不是!你……”   晏昀提着秦征的衣领,把他送走,“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来说教,你当刑警干什么?去当老师吧,老师都没你爱说教,快走。”   在晏昀挥舞着的拳头下,秦征不情不愿地走了。   晏昀这才走过去,见林瑄禾没再说什么,才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会,“许春英的案子,都来说说情况。”   “晏队,许春英的外婆身体不太好,还不知道许春英出事了,”严姿先问道,“要告诉她实情吗?”   说的话,许春英的外婆身体可能受不了。   但她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很多情况可能只有外婆知道。   晏昀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说:“今天时间晚了,明天我去看看情况,还有其他发现吗?”   “学校那边没什么收获,”田琳说,“学校虽然有围栏,还有门卫,但是昨夜门卫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而且他后半夜睡着了。围栏有部分破损,有好几处都可以直接钻进去,不管是校外人还是校内人,只要周围没人,随时都可以进去抛尸。”   “至于第一现场,已经找到了,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巷里,我们找到了大量血迹,已经在和死者的血迹做对比了。奇怪的是,这条小巷并不是许春英回家的路,她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瑄禾越听越觉得,这案子想不通的地方有好几点。   见林瑄禾似乎有疑问,晏昀下巴扬了扬,问:“有什么想说的?”   林瑄禾理了理思绪,道:“学校附近人一直挺多的,凶手在小巷子里杀人,如果要确保不会被人看到,肯定是要等到天黑的。可许春英不是一个好孩子,从不会晚回家吗?再就是,凶手杀人后,为什么还要特意移动到学校里,是想嫁祸给学校的人,还是另有图谋?”   小李闻言,举手发言道:“关于这一点,我这里有些发现,尸体现在被发现的位置,是凶手第二次抛尸的结果,我们在主席台上发现了一些血迹,主席台那边打扫得比较勤快,血迹应该是最近两天才有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先抛尸在主席台,又把尸体丢到草丛里?”   小李说:“我们已经提取了血迹拿去化验,不过化验结果嘛,你们懂得,我个人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八成就是这样的。”   如此一来,就更奇怪了,凶手为什么更换抛尸现场?   严姿见林瑄禾眉头紧紧簇着,看起来像是有了什么新发现,小声问道:“瑄禾,你想到了什么吗?”   林瑄禾说:“我在想凶手会不会有两人,或者说,会不会是两人以上参与了抛尸。”   严姿听了,迟疑道:“许春英是个女生,看起来体力一般,一个正常体力的男人足以制伏她。”   “问题不是体力,而是抛尸顺序,”林瑄禾解释道,“尸体放在主席台,太过明显,一下子就会被全校师生注意到,有挑衅、示威的意思。但如果丢在草丛里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被去系鞋带的同学恰好发现,这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思路。”   一个希望所有人都注意到尸体,另一个,则尽量掩盖住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严姿恍然大悟,“那就是有两个人动过尸体了?可如果第二个人想要掩盖这件事,为什么不把尸体带走呢,扔到草丛里,早晚会被发现呀。”   林瑄禾沉思道:“或许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比如时间不够、体力不支,有关这一点,还要再找证据才行。晏队,凶手既然特意把尸体拉回到学校,我觉得这件事和学校里的人脱不了关系。”   至于具体是谁,那就不一定了。   晏昀沉思片刻,说:“先从学校的老师开始排查,与许春英关系好的人都不能放过。”   提到此,林瑄禾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严姿,“你查到梁国靖这个人了吗?”   “没有诶,这个名字很陌生,我没见过,”严姿说,“他也是许春英的朋友?”   田琳闻言抢着说道:“我知道,许春英的好朋友和我提过这件事,说是梁国靖是许春英的追求者,还曾写信表白,不过许春英应该是没理会梁国靖。许春英不想早恋,她只想学习。”   林瑄禾若有所思。   梁国靖的形象,倒是和懦弱的追求者很符合。   他去案发现场,是想找到杀害许春英的凶手?   就在林瑄禾尽量在头脑里梳理线索时,刘法医拿着实践报告姗姗而来。   他大手一挥,田琳立刻搬着椅子走到他身边,林瑄禾则奉上了一杯热茶。   刘法医很满意这个效果,笑眯眯道:“算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精明能干,不分昼夜的给你们干活。”   只有晏昀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刘法医,“有话快说。”   “我当然是有发现,才能神气起来,”刘法医摇头晃脑好半天,得意地笑起来,“许春英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   十一点钟,新市街头上的确已经没什么人了。   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想。   眼见着田琳和林瑄禾要撤走,刘法医急道:“你们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林瑄禾回头看去。   刘法医笑眯眯道:“死者的尸僵比较严重,有尸体痉挛的现象,造成尸体痉挛的原因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我不负责任的说一句,我怀疑死者生前曾剧烈运动过。”   “运动过?”田琳纳闷道,“你是说许春英吗?尸体痉挛和运动有关?”   林瑄禾说:“应该说,是可能有关,许春英死前剧烈运动,在死亡的某一瞬间,肌肉收缩,没有松弛。这种情况下,形成尸僵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刘法医赞许道:“不亏是瑄禾,都快成队里的小百科了。”   “真是好奇怪,”田琳喃喃道,“许春英为什么要跑动?我记得她的体育成绩一般,除非……”   严姿问:“除非什么?”   林瑄禾接过话来,笑起来,“除非她是不得不跑,譬如,在她身后,凶手正在追着她。” 第81章   许春英在放学后为什么没有回家, 还在十一点出现在学校附近,的确让人奇怪。   而她无缘无故奔跑的原因,极大可能是因为撞见了凶手。   十一点钟,学校已经空无一人, 唯一值班的大爷不算太尽职, 频频地打瞌睡。   许春英被凶手逼到胡同里, 被凶手杀害。   “许春英有过反抗,但身上的痕迹不多,应该很快就被制伏了, 凶手的体力远在许春英之上,大概率是男人。”刘法医继续解释, “她生前可能被凶手追赶的观点我认同。”   田琳问:“既然许春英反抗过, 她有没有留下凶手的信息?”   若许春英曾抓伤过凶手, 指甲缝里就极有可能留下皮肤组织。   如果能提取到,再拿去化验,说不定会有收获。   刘法医苦笑一声,说:“没有, 所以我说,体力悬殊太大了。”   提到凶手可能是男人这一点, 林瑄禾心思动了动,她问道:“梁国靖是许春英的追求者, 有没有可能因爱生恨?”   “瑄禾,你好像对他挺感兴趣的,”田琳说,“他的个头不高, 体力上应该不占完全的优势。”   林瑄禾道:“凶手重回案发现场的几率极高,而且我刚才就在想, 凶手是不是有两个人,所以对他格外关注些。”   林瑄禾的看法,还不能说服其他人,仅仅因为抛尸的行为似乎有矛盾,不能断定凶手有两人。   听了几人的话,晏昀翻看着笔记,将任务分配下去,“有关许春英放学后去向的问题,还要再查得清楚些,这一点很重要。”   “另外,许春英的人际关系还要再查一查,不仅是在学校里,也不仅仅是她,她生父生母的人际关系也要查。”   “再有一点,”晏昀看向林瑄禾,“凶器还没找到。”   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偏偏晏昀是看着林瑄禾说的。   林瑄禾抬头望天。   “凶器在哪里,很重要,”晏昀说,“大家调查的过程中,都留意着,尤其是喜欢凶器的同志。”   林瑄禾左看看、右看看,问:“谁喜欢凶器?”   田琳忍笑道:“我们瑄禾真的很喜欢凶器,经常抱着凶器不撒手,我懂,这就叫做心灵上的沟通。”   水泥大宝宝在林瑄禾口袋里欢呼道:“耶!小禾禾果然是喜欢我的!”   林瑄禾:“……”   原来她在大家心目中,已经是这样的形象了。   刘法医笑着补充道:“凶器很有可能是斧子,刃长十五厘米左右,就按照这个标准找。”   会议结束,晏昀提着林瑄禾的衣领离开队里。   晏昀走一步,林瑄禾要迈三次腿,倒腾得异常困难。   “你慢些,什么事啊,这么急?”   晏昀把林瑄禾提溜到院子里,上来就是一连串问题,“王珍和溪文耀他们又找过你没,赵姨那边怎么样?林清钰和林景一都还好吧?”   林瑄禾无奈道:“没事,都没事,我那俩哥本来就还行,不会欺负我。”   “这倒是,”晏昀说,“你们兄妹只会合起伙来欺负我。”   害得他已经把林家没有好人这句话刻在了骨头里。   “你就放心吧,”林瑄禾笑道,“自从陈旭晖写了那篇文章后,我附近的邻居们见了我就劝我离溪家人远一些,这种情况下,谁再提让我回溪家,可是造孽。”   陈旭晖的文章里,不仅写了林瑄禾参与的几起案子,还详细描述了林瑄禾的身世。   包括溪家人的种种虐待行为,最后甚至还要让她嫁给溪文耀。   凡是看过报纸的,都极度厌恶溪家全家。   林瑄禾不仅命运悲惨,还是参与好几起大案要案的警员,为了新市群众的安全劳碌奔波,溪家人竟然想往林瑄禾身上泼脏水,大家伙儿能同意?   尤其是林瑄禾的邻居们,见了林瑄禾,都恨不得劝她赶紧和溪家人断绝关系。   溪家人再想靠胡说八道拿钱,基本没可能了。   林瑄禾甚至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只听说他们被附近的邻居砸了鸡蛋,还有被打伤进医院的。   搞得林瑄禾想搞点儿小动作,折腾折腾他们,都没有机会。   晏昀这才稍微放心,他叮嘱道:“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小心行事,知道吗?”   林瑄禾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妈都没你唠叨。”   晏昀挑眉,“你说什么?”   林瑄禾立刻挺起胸脯站军姿,“保证听话!”   晏昀冷哼道:“这还差不多。”   说完,他随手指向停车棚,又道:“你的自行车,以后别让我带你,我嫌沉。”   林瑄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车棚里果真停着一辆从未见过的崭新的自行车。   她早上来时就看到了,但没多想。   林瑄禾走过去,欣喜道:“真的要送给我吗,这要不少钱吧?”   “还行,工资比你高一点儿,”见林瑄禾开心,晏昀勾勾唇,懒洋洋道,“比一直带着你强。”   林瑄禾白了他一眼,“难怪你是单身狗,我才九十斤,已经是很轻很轻的体重了,竟然还嫌我沉,直男。”   晏昀惊讶道:“这是直男会说的话?”   林瑄禾郑重点头。   晏昀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林瑄禾奇怪道:“你这是干嘛?”   “把不该说的记下来,好去讨老婆,”晏昀积极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你干脆一次性告诉我。”   林瑄禾:“……”   他们晏队,为了讨老婆真是拼了,男人,哎,果然离不开老婆。   林瑄禾忽然不太想搭理晏昀了。   她冷哼一声,骑上自行车就往外走。   晏昀追着问道:“你去哪儿?”   “去许春英的外婆家,我也挺好奇许春英为什么不回家的。”   如果许春英是刚离开学校就被劫持,那还好说,可他们十一点钟还在学校附近追逐,就有些奇怪了。   如果凶手是先将许春英囚禁起来,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许春英逃了,那凶手的老窝就在学校附近?   林瑄禾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这件事。   晏昀跟着林瑄禾一起去了许春英家。   许春英的外婆已经失去劳动能力,两人的生活大部分都靠政府补贴。   邻居们会将家里种的蔬菜送给他们,许春英的外婆还会在菜市场打烊前去捡菜叶。   小贩们都很喜欢许春英,很乐意把卖不出去的菜叶给两人。   靠着这些,她们勉强度日。   晏昀还没将许春英遇害的消息真正告诉老人家,但老人家已经先病倒了。   她家门口围着几个邻居,正挨个照顾。   其中一人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春英可是个好孩子,学习从来都不用愁,怎么说没就没了?曾姨的日子可怎么过?”   许春英的外婆姓曾。   林瑄禾早就知道,邻居们对许春英都是一致的好评,已经见怪不怪。   她反倒有些佩服这些邻居,在许春英外婆病倒时,愿意轮流来照顾她。   他们甚至没人组织,只是自发的过来,然后大家伙就排好了顺序。   有这样的邻居,是件幸运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晏昀又开始犹豫。   他不是个心软的人,但真要把这种消息告诉一个无儿无女独自生活的老人,晏昀开不了口。   他走到栅栏边,下意识掏出烟,一抬头看到林瑄禾,又强行塞回兜里。   晏昀靠着栅栏抠木板。   林瑄禾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看到这一幕。   林瑄禾:“……”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们晏队超过五岁了吗?   像是知道晏昀在纠结什么,林瑄禾走过去,把手里的笔记本和笔交给晏昀。   晏昀莫名地看着她,“做什么?”   林瑄禾没回话,而是掏出皮筋,扎了个马尾。   马尾很高,再理出些碎发,看起来就像是刚放学的高中生。   林瑄禾很满意自己现在的造型,笑眯眯地拍拍晏昀的肩膀,道:“就当感谢你送我的自行车了。”   晏昀蹙眉看着她。   林瑄禾则转过身,大步进了屋子。   屋内,一个邻居正在给外婆喂饭。   外婆其实是有行动能力的,但许春英已经一整晚没回家,周围的人态度又变得太快,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一病不起。   邻居见林瑄禾走进去,脸色微变。   她放下碗筷,匆匆走过来,低声制止,“警官,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老人家身体不好,承受不住的,这件事能不能等过几天再说?”   林瑄禾眨眨眼睛,沉默两秒钟后,声音清脆道:“阿姨好,我找一下曾奶奶。”   邻居:“……”   阿、阿姨?!   邻居理解不了,但外婆的反应却和林瑄禾想的一样。   她匆匆推开碗筷,挣扎着要穿鞋。   林瑄禾朝邻居灿烂一笑,接着快步跑上前,扶住外婆,“曾奶奶,我是春英的同班同学,我叫林瑄禾。”   邻居怔住。   原来林警官是故意装年轻、扮嫩,好假扮成许春英的同学?   可装成是同学,对案子能有什么帮助,就算同学来了,许春英也不可能回来。   对于曾姨来说,这件事就是她人生的一道坎,恐怕没法轻易迈过去了。   想到这里,邻居又是一声叹息。   这祖孙俩怎么就这么命苦哦!   林瑄禾自然不会和邻居解释,她扶着外婆坐到椅子上。   外婆身上几乎没什么力气。   她苍老的手却能牢牢抓住林瑄禾,声音极轻地问道:“春英,我家春英现在……”   林瑄禾轻轻叹口气,“外婆,我也在找春英,实不相瞒,这事得怪我。我班里有个女生,她的后爸总是揍她,我就想说让她去找亲爸。结果她太害怕,就叫着春英一起走了,春英心肠好,肯定不能拒绝她嘛,结果我现在也找不到她们人了。曾奶奶,你知道春英放学后会去哪里不?我得去找找她们。” 第82章   邻居诧异地看着林瑄禾, 心里有些佩服。   警员就是警员,原来林瑄禾根本没打算直接问曾姨,而是想套话。   他们就不敢和曾姨谈起这件事,只敢和她说春英去同学家住了。   可曾姨虽然老了, 心思却还细腻得很, 他们的异常, 曾姨不会看不出来的,不然身体也不会一下子就垮了。   邻居悄摸摸走出去,让林瑄禾放心地套话。   林瑄禾已经考虑过, 许春英的外婆不可能一点儿察觉到没有,与其瞒着外婆, 不如换一种委婉的说法。   这样既能得到有效信息, 外婆也不至于挺不过来。   以后等外婆的身体好一些, 再慢慢向她透漏消息就是了。   果不其然,听了林瑄禾的话,外婆没有一点儿怀疑,她苦笑道:“我就知道春英那丫头出事了, 我就知道,唉……”   林瑄禾忙说:“曾奶奶, 您别着急,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我不急, ”外婆拉住林瑄禾的手,呢喃道,“这件事怪不得你,春英有你这样的好同学, 是她的福气,不过我们家春英平时从来都不出门, 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去的。”   林瑄禾微讶,“从不出门?”   外婆点点头,说:“春英这孩子不喜欢出去乱跑,她担心我。她每天回了家,会帮我一起干活儿,然后就回房间写作业,留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林瑄禾看向许春英的房间,“留在房间里?她不出房间吗?”   “不出,”外婆叹口气,“这孩子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所以学习一直都很努力,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我记得很清楚,有几次我想进去看看她,她还朝我发脾气了。”   林瑄禾蹙起眉。   她正要说什么,外婆已经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引起误会,连忙补充道:“她是个温顺的孩子,只在这件事上发过脾气,我知道她是想安心学习,就没打扰过她了。”   林瑄禾问:“昨天呢,她就一直没回来?”   外婆闻言,眉头一紧,脸上的皱纹更细了几分,她喃喃道:“昨天的情况不太一样,昨天我有些发烧,一直在休息,但我隐约间好像看到了春英,我记得实在不太准确,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林瑄禾听了,沉默片刻,问:“我可以去春英的房间看看吗,我还没来过春英的家呢。”   外婆又叹了一声,“春英要是在就好了,她能带着你一起玩儿,她从来都没带同学回家过。”   林瑄禾拍拍外婆的手,走向许春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将厨房隔了一小部分面积而已。   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许春英需要坐在床上才能使用桌子,她和外婆的日子真的过得很苦。   房间里几乎都是许春英用过的课本,她将课本保存得很仔细,上面整整齐齐记着笔记,字迹娟秀,排列整齐。   许春英的确就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类学生,别说是老师,就是林瑄禾都会喜欢这样乖巧的女孩。   可刚刚外婆说,许春英从不会离开家门。   林瑄禾看了眼房间门上的锁。   这是家里唯一有锁的地方,锁很新,应该刚换上没多久。   警员们已经偷偷搜查过许春英的房间,林瑄禾只粗略检查了一遍,和外婆道别后便离开了。   晏昀还等在院子里。   严姿也赶了过来,见林瑄禾出来,焦急道:“外婆说了吗?”   林瑄禾说:“她说许春英从不出门。”   “这不就更怪了吗?”严姿说,“许春英从不出门,那凶手肯定是直接把许春英绑架走的,他把许春英藏在哪里了?”   林瑄禾说:“可外婆还说,她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了许春英。”   “错觉吧,”严姿说,“我们已经查过了,还问过附近的邻居,她们都没看到许春英。”   林瑄禾却没赞同严姿的话。   严姿好奇道:“瑄禾,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对于许春英是不是在家这件事,感觉怪怪的。”   严姿不解,“这有什么怪的呀,她不喜欢出门很正常呀,我认识一些不爱出门的人的。”   林瑄禾走向房门,“可你过来看看这门锁。”   严姿走过去,看着生锈的门锁好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   林瑄禾又说:“许春英的房间里也有锁,是新换的。”   严姿费力的想了想,木讷道:“可能许春英特别注重隐私?现在很多人都开始注意这些了,我也不喜欢我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直接进我的房间。”   林瑄禾却说:“这不是隐私的问题。”   严姿茫然道:“还能是什么问题?”   严姿虽然早早失去父亲,但她家里的条件挺不错,她的房间也有锁。   所以她不理解,许春英在房间门上安一道锁有什么不可。   晏昀却蹙眉道:“看来我们这位受害人,也有自己的秘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严姿掏出和林瑄禾同款的小本本,“你们快说,我好记下来,下次我也得按照你们的思路想。”   在这方面,严姿可羡慕他们两个人了。   他们俩好像能共脑似的,林瑄禾说的话,晏昀立刻就能懂。晏昀说的话,林瑄禾也能明白。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用说出口,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林瑄禾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特意在房间上装一个新锁,不太寻常。”   “贫困的家庭……”严姿看了看大门上的锁。   锈迹斑斑,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随手一拉,就能将门锁拉开。   严姿恍然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在大门锁还坏着的情况下,许春英特意给自己的房间加锁,很不正常?”   林瑄禾点点头,“再联系许春英对外婆发火这件事,你能想到什么?”   严姿小声念叨着,“许春英发过火后,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外婆不敢轻易进她的房间了?所以……她是为了防外婆?可她防外婆什么呢?”   林瑄禾心里有想法,但还不能直接说,她没证据。   林瑄禾说:“这些还得再查查才行,走吧,我们再去附近走走,得找到凶器才行。”   许春英的行踪仍然是个迷。   林瑄禾从未见过这样的学生,好像很乖巧,又好像藏着大秘密。   她只能先去找凶器,如果能找到凶器,她说不定还会得到其他线索。   只要凶器别和那堆头发一样,只知道找头就行。   但找凶器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林瑄禾在附近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类似斧头的东西。   也难怪,凶手是不会把凶器随便乱丢的。   林瑄禾忽然停住。   她看向晏昀,问:“凶手会把凶器丢进河里吗?”   “说不准,”晏昀道,“不过学校离河流有些远,如果担心的话,我可以找人去河里捞一捞。”   “既然距离远,丢凶器就不太方便,”林瑄禾抱臂捏下巴,思索道,“如果凶手不把凶器拿回家的话,他会把一个斧头扔到哪里,才不引人注目呢?”   严姿跟着说道:“是哦,好奇怪哦,斧头这种东西,应该很容易被注意到吧,如果随便丢在路边,肯定会被附近的人捡走的,我们已经查过了,没人捡到斧头。”   斧头涉及到凶杀案,捡到斧头的人隐瞒的可能性不大。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贪小便宜的人从来都不缺。   林瑄禾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光亮。   有一个地方,把斧头丢掉,似乎不太引人注意。   看到林瑄禾这副表情,晏昀就知道,她是又有主意了,“想到什么了?”   “这个真不能说,只是单纯的猜测,完全没有依据,”林瑄禾跑到自行车旁,朝晏昀摆摆手,“你们先回队里,我马上就回去!”   严姿回过神来时,林瑄禾已经骑出了好远。   她好奇地问道:“晏队,瑄禾想到什么了?”   晏昀不太在意,“想到凶器了吧,我们走,不用管她。”   严姿恍然大悟。   晏队和瑄禾是又共脑了。   离开小胡同后,林瑄禾一路骑着自行车往学校的方向走。   新自行车就是好骑,林瑄禾蹬自行车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心情也轻松了。   她沿着小路一路找过去,专门找在外面摆摊收废铁的。   新市有很多收废铁的站点,他们会自己拉一个小院子,打上围栏,固定收废铁。   说是废铁,但其实只要是铁,他们都要。   林瑄禾记得,学校附近就有两个这样的地方。   如果她是凶手,想要处理凶器,又不想引人注目,她会直接把斧头丢到这种地方。   当然,也不能排除凶手心理素质极好,用斧头杀完人后,还能拿回家接着用。   所以林瑄禾刚刚没敢和晏昀还有严姿直说,她只是来碰碰运气。   林瑄禾去了第一家收废铁的地方,对着一堆废铁叫了好半天,没凶器回应。   水泥大宝宝也跟着叫了好一会儿,依然没凶器回答。   林瑄禾又去了第二家。   这一家的地理位置更接近案发现场,只是面积稍小一些。   经营这家店的是一对夫妻,林瑄禾到时,他们正在整理废铁。   林瑄禾出示证件,表明来意。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齐摇头,“我们没收过斧头,谁会卖这种东西?不可能,家家户户都需要,你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林瑄禾瞥了一眼院子,不动声色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从来都没收过斧头?里面的那个是什么?”   夫妻俩回头,就见废铁堆的正上方放着的正巧是个斧头。   林瑄禾冷声道:“你们现在的行为,是干扰调查,明白吗?还不说实话?!” 第83章   夫妻俩听了林瑄禾的话, 面面相觑,到底是不敢再阻拦了。   俩人给林瑄禾让开路,嗫喏道:“这里东西那么多,我们也记不清了, 这可怪不得我们。”   林瑄禾懒得与他们废话, 径直走了进去。   水泥大宝宝卖力地喊着, “找凶器啦,找凶器啦,我们会赠送每个凶器一个豪华单间!包相亲包住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方才看到的斧子一声没吭。   水泥大宝宝说:“它一定是故意的, 它不想被我们发现!”   林瑄禾看了斧子片刻,摇头道:“这斧子上锈迹斑斑, 已经许久没被使用过了。”   “应该也能砍死人呀, 宝宝见了都害怕它。”   林瑄禾:“……”   好好一水泥, 居然怕斧头。   她耐着性子解释,“但许春英的伤口上并没有铁锈,如果是这把斧子,伤口上是一定会留下铁锈的。”   水泥大宝宝恍然大悟, “这么说起来,凶器就不是它了呀, 这里还有其他斧头吗?”   林瑄禾看向四周。   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都是夫妻俩还没来得及整理的。   许春英的案子刚发生没多久, 如果这里有林瑄禾要找的东西,那东西应该还在上方。   林瑄禾四处扒翻起来。   铁做的东西沉,林瑄禾翻找了十几分钟,累得气喘吁吁。   夫妻俩就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林瑄禾, 俩人时不时对视一眼,面露不安。   就在林瑄禾以为凶手还有其他处理凶器的手段时, 在栅栏旁边,她终于瞧到一个半新的斧头。   水泥大宝宝立刻张罗起来,“凶器凶器,找凶器喽,现在加入我们凶器大家族,不仅赠送豪华单人间,但附赠乐队主唱位置,一来就是主唱呦!”   林瑄禾琢磨着,这要是个不会唱歌的凶器,还不得被水泥大宝宝吓跑了?   林瑄禾踩着乱七八糟的铁架走上前,捡起斧头。   在林瑄禾触碰到斧头的一瞬间,沉闷的男声响起,“是谁耽误我潜伏?”   林瑄禾:“……,?”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新任务‘迷雾之中’,完成本次任务,可获得100积分,请再接再厉呦!”   终于听到系统熟悉的声音,林瑄禾悬着的心落下了。   林瑄禾举起手中的斧头,上下打量片刻,问:“你在潜伏?”   “藏木于林,就不会被人发现,我在这里很安全,你竟然能发现我?”斧头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你还挺有两下子。”   水泥大宝宝说道:“斧头叔叔,我也是凶器,不过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杀人的,你知道吗?你杀谁了?”   斧头听到水泥大宝宝的声音,大惊失色,“你已经投敌了?!你竟然帮着人类做事!”   水泥大宝宝道:“小禾禾人很好的,你放心告诉她就行的。”   “那也要与人类保持距离,不可被他们欺骗!”斧头神秘道,“不如我们趁她不注意,将她了结了!你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去杀了她!”   俩凶器当着林瑄禾的面大声密谋。   林瑄禾嘴角抽了抽,道:“我是为了找出杀人凶手,你再任性,不如我先把你融了?”   斧头却没像从前的凶器那般没骨气,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士可杀不可辱,我绝对不会投降!随你怎么处置我!”   倒是个挺有骨气的凶器,听它口气,应该很有年代了。   “行吧,”林瑄禾说,“那我就留下你的性命,我去把其他凶器都融了,只留你一个,让你们灭族。你可要好好想想,是配合回答我的问题,还是让你的同胞们都去见阎王。”   斧头听了这话,心里只剩下一句话,“狠毒的女人!”   斧头觉得自己是个心中有大义的斧头,它不能让凶器们被灭族。   在痛苦的挣扎过后,斧头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   “你杀了谁,死者叫什么,凶手是谁。”   斧头的回答倒也直截了当,“杀了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凶手……我也不认得。”   “你是几点看到小姑娘的?”   “晚上,月亮很亮。”   “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   “我叫我说月亮很亮!”   林瑄禾:“……”   虽然她和斧头的对话驴唇不对马嘴,但他们双方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瑄禾恍然意识到,斧头先前是没见过许春英的。   林瑄禾继续问道:“你那晚,一直跟在凶手身边。”   “我可是铁,谁会舍得丢下我,”斧头自豪道,“哪里人多我就去哪儿逛逛,有问题吗?!”   林瑄禾哪里敢说有问题,她只想再问些和凶手有关的详细信息。   斧头勉强想了一会儿,说:“虽然其他事我想不起来,但是有一件事很明确,他杀人,是因为情场上不得意,人家不和他好了,他就要杀了人家灭口!”   林瑄禾心中一惊。   如果和感情有关,就只有那么一小撮人。   而且梁国靖就是许春英的追求者之一。   林瑄禾将斧头收起来。   路过夫妻俩面前时,她冷眼扫过去,问:“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是你们的吗?!”   夫妻俩面露惊惧,“这可真不是我的,我们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就这种斧头,收的少,而且挺重,所以我们……”   林瑄禾知道,他们是舍不得这点儿钱。   这种事,怪不得夫妻俩,他们好歹是没阻拦到最后。   林瑄禾板着脸叮嘱了好几句,才带着凶器一起回局里。   一进办公室,林瑄禾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晏昀,“晏队,这是凶器,另外,我建议仔细查一下所有追求许春英的人,只要是和许春英沾边的,都要查。”   晏昀没有立刻回答,二十先看向林瑄禾怀中抱着的凶器,“这是……你找出来的?”   严姿也说:“这么轻易就找到了?会是真的吗?”   严姿总觉得找凶器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谁家好人杀完人以后不好好处理掉凶器?最好是用不会留下痕迹的凶器杀人。   可林瑄禾就不一样了,她好像就是为了找凶器而生的。   见严姿略有怀疑,林瑄禾解释道:“我只是去碰碰运气,刚好运气不错而已。我想着如果凶手顺手把斧头塞进院子里,我们很有可能就会忽略了。”   严姿还是迟疑地看着林瑄禾。   林瑄禾笑道:“究竟是不是凶器,让刘法医和李哥查一查就是了。晏队,我还有其他看法。”   林瑄禾特意出去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有新发现,晏昀已经见怪不怪。   他将斧头的特征简单记好,然后才抬头说道:“什么想法?”   “我想着重查一查许春英的人际关系,尤其是那些追过许春英的人。梁国靖曾经返回过现场,我怀疑此事和他有关,应该仔细查查。”   林瑄禾说的这些,其实是没什么证据的。   晏昀却没有丝毫迟疑,“既然如此,你和严姿就去查一查梁国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二人的对话,搞得严姿更糊涂了,“情杀吗?我们不是还没查到死者为何在半夜偷偷溜出门吗?和梁国靖有关系?”   林瑄禾点点头,“他返回现场的举动实在让我介意。”   严姿回忆道:“瑄禾,是不是你搞错了,这孩子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每天拿到书包就走,如果真说特别,一个月前,他父亲好像去世了。”   林瑄禾一听,来了性质,“怎么走的?”   “案子还没破,”严姿说,“好像卡在了给案子定性的环节。现在还不知道是谋杀案还是意外,我记得梁国靖的父亲好像是因为失血过多走的。”   身体撞到了围栏最尖的部分,死的时候尸体很诡异。   “而且吧,梁国靖好像没在家里休息几天,接着就去上学了,同学们都说,他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但他当时刚刚失去父亲,大家为了不让他难过,会有意避开他,但他的生活好像一切如常。”   林瑄禾问:“梁国靖和他父亲的关系很僵硬?还是有其他理由?”   严姿说:“这些细节还没去调查,瑄禾,你真觉得梁国靖很可疑?”   严姿后续做调查时,见过梁国靖几次,这是个很有原则的小男孩,很招大人们的喜欢。   他这样脾性温顺的人会去杀人,严姿实在想象不到。   林瑄禾却笃定地点着头,“我们得先从他查起,先不提其他,梁国靖父亲的死,一定要搞清楚。”   在征得晏昀的同意后,林瑄禾决定去分局把梁国靖父亲的档案调出来。   天色愈来愈晚,趁着分局还有人值班,林瑄禾乘着夜色前往分局。   一路上,她都在脑海中复盘整起案子。   许春英放学后去了哪里?是立刻就被凶手控制了吗?后来有事如何逃出来的?   还有她房间门上的那道锁,究竟有什么特别用意?   至于梁国靖,他和他的父亲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瑄禾越想越觉得复杂。   很快到了分局,分局的警员和林瑄禾介绍起这起案子来,“梁国靖的父亲梁大勇的死,我们已经查了一个月了,真的没有进展。”   “你看啊,他是身体插在围栏里死的,我们做了很多次实验,在不注意的情况下,的确是有可能自己插进去的,而且从现场的脚印上来看,梁大勇的状态还是很悠闲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就证明他是意外死亡,所以我们现在很头疼这件事。”   林瑄禾却若有所思道,“我想问的是,梁大勇死后,梁国靖的态度如何,难过吗?” 第84章   警员听到这个问题, 很诧异。   梁国靖是梁大勇的亲儿子,亲爹死了,做儿子的还能是什么反应?   但他看林瑄禾的脸色,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警员迟疑道:“他当然是很难过, 认尸的时候, 哭得都抽搐了, 小小年纪就经历丧父之痛,可以理解。”   这与梁国靖同学的证词不一样。   在警员面前可以表演,但在同学面前, 梁国靖或许无法一直装下去,林瑄禾更倾向于同学的证词是准确的。   不过现在还不能排除梁国靖性格的原因。   林瑄禾拿着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询问:“梁国靖家里条件怎么样?”   “还行, 父母都是厂子里的正式工人, 这两年下岗的人虽然很多,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他家里的条件还算是不错的。”   “他没有兄弟姐妹?和父母的关系很和谐?”   “他是自己一个人,”警员说,“我问过这个问题, 他妈妈生下他后落下病根了,就没再要孩子。至于和父母的关系……梁大勇好像管梁国靖管得很严。”   林瑄禾抬头看去, “哪方面的严?”   “这我不太清楚,听说梁大勇是个比较□□的人, 各方各面管得都很严格。比如梁国靖的成绩,再比如他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听说他还要梁国靖记账、写日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检查。”   有掌控欲的父母从来都不缺, 听到警员的描述,林瑄禾没有太惊讶。   只是梁国靖和父亲的关系, 会与许春英有关吗?   梁大勇管得这么严,梁国靖有胆量去追女孩子?   警员向林瑄禾描述了梁国靖的家庭环境。   母亲懦弱,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万事都听梁大勇的。   平时她除了上班外,还要负责家里的家务活,更要准备三餐。   她和梁大勇都在厂子里上班,下班后,她要忙着洗洗涮涮,而梁大勇只负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梁大勇遇害前,两人还因为黑白电视机吵了一架。   一年前,梁大勇给父母买了电视机,她就想给娘家也买一台,梁大勇不同意。   警员深入地调查过梁国靖的母亲,得到的结论是,她将梁大勇伺候的很好,虽然偶尔吵架,但完全没有杀人的企图。   她自己都认为,梁大勇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他们周围的几个家庭都是这样的模式。   梁国靖的母亲对他很好,不仅照顾得很仔细,还很宠他。   凡是梁国靖想要的,母亲都会尽量满足。   至于说起早恋这个问题,警员很不可思议,在梁大勇的高压管理下,梁国靖不可能早恋。   林瑄禾看着自己整理好的记录,觉得有些奇怪。   她一时还想不通,向警员道过谢后,先回了队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队里不少人都已经下班,严姿和晏昀还留在队里。   见林瑄禾回来,严姿指了指晏昀的办公室,“瑄禾,你大哥过来了。”   林瑄禾有些日子没见到林清钰,闻言笑眯眯地跑了过去。   办公室内,林清钰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晏昀则坐在自己的木头板凳上,对着一堆文件皱紧了眉头。   林瑄禾走到林清钰对面,笑着和他打招呼,“哥,你来啦。”   林清钰看到林瑄禾,脸色稍微好了些,“恩,刚听说宋濂的事情,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林瑄禾说,“我可是警员,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们!不会有事的!”   林清钰听到这话,却放心不下来。   他皱眉道:“过去我行事风格的确不够圆滑,宋濂这种人,不该招惹。”   如果宋濂只针对林清钰,他自然不怕。   可如果连累到他的家人,他就不能不怕了。   见林清钰自责,林瑄禾却笑道:“哥,你做的才是正确的,如果大家都畏首畏尾的,岂不是要让宋濂这种人当霸王了?你能抵抗得住不向他低头,我为你自豪!妈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花钱雇几个人保护他们就是了!”   林清钰没想到林瑄禾会说出这种话来。   整个林家,最理解林清钰的,似乎只有林瑄禾。   就连林景一都一直认为,林清钰的志向就在经商赚钱。   林清钰看着林瑄禾认真的小脸,微微笑道:“你说的对,正确的事情的确该坚持。你最近住得还舒服吗?总是住在别人家里,不是个事,我给你买套房子,你搬过去好了。”   晏昀放下手头的材料,看过去,“哥,你还缺弟弟吗?你看我怎么样?”   林清钰白了他一眼。   林瑄禾内心一阵欢呼。   但表面上,她还是得矜持些,“不用不用,现在住的就挺好,是晏队特意帮我找的呢。”   林清钰道:“晏昀能免费给你找房子?他肚子里指不定藏了什么坏水,你还是尽快搬出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晏昀:“……”   他可真想一拳招呼过去。   晏昀看了眼林瑄禾,忍了忍,尽量好脾气道:“林清钰,你是不是因为林瑄禾和我更亲近,所以吃醋了?你放心,她是你妹妹,我可没把她当妹妹。”   林清钰脸色垮得更厉害。   不当妹妹当成什么?当成对象?   这只会让林清钰更担心。   林清钰冷声道:“瑄禾,你喜欢哪里,告诉我,或者我直接在警局附近给你找一套房子。”   晏昀也来了脾气,他敲敲桌子,说:“糖醋排骨,红烧鲤鱼,炖肘子?”   林清钰拧眉看去,“莫名其妙的,你报什么菜名?”   林清钰话音刚落,林瑄禾就屁颠屁颠地走到晏昀身边,“晏队,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房子不用还,您找的房子,我很放心!”   晏昀得意地一挑眉。   林清钰:“……”   他的妹妹,就被几道菜吸引了吗?   回去他也得练厨艺!   林清钰是来看林瑄禾的,顺便和晏昀聊几句。   林瑄禾不想耽误时间,走到晏昀身边阿谀奉承一番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你看,梁国靖的爸爸不久前惨死,梁大勇对梁国靖管得很严,你说这件事会和许春英的死有关吗?”   晏昀没接话,而是看向林清钰,慢悠悠道:“我们要工作了,有些人是不是该离得远点儿?”   林清钰微微拧眉,“瑄禾,你还不下班?”   林瑄禾看了眼时间,说:“今天太晚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走了,在晏队办公室对付一晚好了。”   林清钰的眉头瞬间拧紧了。   晏昀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喂,我们可不住在一起,我在外面睡。”   “哎呀,所以我就和你说,都在办公室里挺好的嘛,这里不是还有桌子吗?”林瑄禾说,“今晚你就留在办公室呗。”   林瑄禾的意思是,办公室里温度高一些,更舒服。   而且即便晏昀留下,他们也是分开睡,没什么关系。   但这话落在林清钰耳朵里,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着晏昀的目光,好像能将他生吞了。   晏昀:“……”   不是,他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   晏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默默躲到林瑄禾身后。   林瑄禾好奇道:“晏队,你不舒服呀?”   晏昀干笑一声,“你要是想让我多活几年,最好少说几句。”   再让林瑄禾胡乱说下去,他俩都该睡到一张床上了,他还能活命?   果不其然,林清钰的脸色已经冷到了骨子里。   好在林瑄禾还在,林清钰也不能跟晏昀翻脸。   不过晏昀知道,就林清钰小心眼的样子,肯定已经把这件事记在小本本上,等着秋后算账了。   林清钰冷着脸离开。   林瑄禾纳闷道:“我哥看着好像不太开心。”   “废话,”晏昀说,“你说的好像咱俩住在一起似的,他能高兴?”   林瑄禾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可她还是不太理解,“晏队,你就因为害怕我哥误会,所以这么害怕啊?”   “你懂什么,”晏昀脸颊微红,他故意板起脸敷衍道,“如果是我妹妹,我也生气,我这是让着他。”   最关键的应该是,如果谁对他的妹妹起了其他心思,他估摸着也想把对方打死。   正是因为充分理解这种心情,晏昀才很惜命。   林瑄禾撇撇嘴,不太理解男人们的“占有欲”。   她把笔记本扯到晏昀面前,铅笔在上面点了点,“你快看,你直觉来看,梁国靖会不会因为父亲的死性格大变,所以才去追许春英?”   晏昀的思路被拉了回来,“你的意思是,梁大勇对梁国靖管得太严格,正常来说,梁国靖应该不敢去追女生?”   林瑄禾点点头,“他出门五分钟以上就要报备,而且他很害怕梁大勇,平时几乎不敢顶嘴,他可是个正在青春期的男生。这种情况下,他敢去追许春英?”   晏昀拧眉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是你怎么知道梁国靖和许春英的死有关?”   林瑄禾咬咬唇,没立刻回答。   斧头说过,凶手是因为□□受阻,恼火之下才去杀人。   既然如此,梁国靖就是嫌疑人之一。   林瑄禾说:“梁国靖不是追过许春英吗?我怀疑这起案子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关。”   “我提醒你一句,”晏昀说,“目前为止,除了许春英朋友的证词,你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梁国靖追过许春英吗?” 第85章   林瑄禾诧异地看着晏昀, 一时半刻竟不能理解这句话其中的意思。   其实林瑄禾应该知道的,只是一时不愿相信自己理解到的。   晏昀说的没错,目前为止,他们只是从许春英好友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好友说, 她曾见过梁国靖给许春英写情书, 但是情书在哪里,他们可从没见过。   林瑄禾问:“明天想办法去梁国靖那边套套话?”   “可以,”晏昀问, “你为什么认定此案是情杀?”   当然是因为斧头的证词。   不过晏昀这么一问,林瑄禾心里忽然也有了疑惑。   斧头说, 凶手是因为爱而不得, 就要报复, 但梁国靖毕竟只是学生,他除了给许春英写过几封信外,二人几乎没有交集。   梁国靖对许春英的爱,就已经到了要杀人灭口的程度?   而且抛尸行为有矛盾的地方, 梁国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瑄禾越想越觉得,这起案子实在是古怪。   好像有很多犯罪嫌疑人, 又好像根本没什么嫌疑人。   林瑄禾说:“我明天还得再去一趟分局,具体的事情, 等我回来再和你讨论。”   林瑄禾要再去分局,是为了看梁大勇的尸体和杀害他的凶器。   梁大勇究竟是意外死亡还是被谋杀,只要看凶器就是了。   如果刺穿梁大勇的栅栏会说话,那梁大勇便是被人谋害的。   虽然没法当做证词, 但林瑄禾自己心里清楚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瑄禾从办公室里醒来, 吃了些晏昀煮的鸡蛋面。   晏昀经常在局里留宿,办公室里常年背着小锅,偶尔还会在这里吃火锅。   鸡蛋面虽然简单,但架不住晏昀手艺好,林瑄禾吃得津津有味,连汤都喝光了。   晏昀一边在心里期盼着林瑄禾能在他面前注意些形象,一边心满意足。   有人赞叹他的手艺,他当然满足。   晏昀站在林瑄禾身旁,瞥了眼空空如也的碗,“你这饭量,以后谁养得起你?”   林瑄禾一听,小眉头就皱了起来,“我自己赚钱,干嘛要让别人养?你是不是还觉得,女人就是要靠男人来养的?你去外面看看,现在有多少女性也在外工作呢,都是自己养自己的。”   晏昀:“……,对不起,我错了。”   虽然一时半刻还没理解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晏昀知道,先道歉准没错。   不过男人养女人有什么问题呢?工资不都得上交的吗?   晏昀他爸就按时交工资,兜里留个两三块钱,心里都不安生。   他爸还教育他,以后赚来的钱,除了交给媳妇的那部分,还要留出十几块钱来孝敬父母。   孝敬父母的这部分钱,也不用给他妈,他会帮着保管。   晏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不好说。   林瑄禾轻哼一声,端着碗要去洗。   晏昀忙抢过来,“你不是要去分局?我来洗,我来洗。”   上交工资和洗碗一样,男人的分内工作嘛。   林瑄禾没跟晏昀抢。   她也察觉到一些不妥,好像在晏昀面前,她格外喜欢强调男女平等。   她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有些想法是难以改变的,就算是晏昀,也有一些后世人无法接受的想法,譬如他略有大男子主义。   可奇怪的是,看到别人思想陈旧时,林瑄禾从来都没有指证他们的想法,但如果对象是晏昀,林瑄禾就很像强调一番。   林瑄禾吐吐舌,偷偷在心里内疚。   或许是她对晏昀的要求太严格了?他对她很好,她应该更宽容一些才对啊,真是怪了,她怎么就喜欢严格要求晏昀呢……   林瑄禾没多想。   她一心想要去见梁大勇的尸体,昨天去分局太晚,分局不具备保存尸体的条件,就没来得及去看。   今天她提前打过招呼,直接去存放梁大勇尸体的地方,终于见到了梁大勇的真人。   因为是冷冻保存,梁大勇的尸体没有腐化。   林瑄禾一边看法医的验尸报告,一边重新确认了梁大勇的尸体状况。   他是被倒下的铁栅栏刺穿胸口死亡的,铁栅栏的头部尖锐,刺穿一个人不是问题。   如果他的死是意外,那便是摔倒造成的,如果他是被人谋杀,凶手可以直接将他推到栅栏上。   可惜的是,现场的道路是水泥做的,没能留下脚印,警员们查不出梁大勇当时的步态是如何的。   林瑄禾比对了梁大勇的尸体情况,确认法医的验尸报告没有问题。   铁栅栏的顶部刺穿心肺,在这一瞬间,梁大勇就丧失了说话、思考的能力,当场身亡。   在他死之前,曾和朋友一起饮酒,因为是多年不见的好友,梁大勇多喝了几杯。   陪林瑄禾一起来的法医见她有模有样地检查尸体,略有惊讶,“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很熟悉法医学了?”   有些老警员看过的案子多,能和法医一样判断尸体的基本情况。   但林瑄禾可是新人,准确来说,现在还是实习期,都没正式毕业加入警队呢。   林瑄禾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我自学过一段时间,而且刘法医人好,愿意教我,所以知道一些。”   法医赞叹道:“难怪郭局都喜欢你,你这孩子前途无量啊,加油,我看好你,早点儿把晏昀那头驴挤下去,他这脾气,可真不是人受的。”   林瑄禾觉得挺奇怪的,怎么每个人都觉得晏昀脾气差?   晏昀的脾气明明很好啊,每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发火的。   她在他面前,最放松了。   林瑄禾认真道:“晏队脾气不差的,他当队长,我们都很信服。”   法医:“……,后半句我相信,但是前半句?”   晏昀脾气好?真是年度笑话!   林瑄禾说:“我是不动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晏队脾气不好,在我看来,他脾气还是很不错的。”   法医:“……”   好像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这小姑娘该不会和晏昀有什么特殊关系,才被晏昀特别照顾吧?   不过晏昀这孙子,平时人模狗样的,对女孩子竟然很温柔?他还是个妻管严?   警队年度最重大的新闻已经出来了,晏昀这棵铁树要开花了!   林瑄禾将尸检报告还给法医,问:“能带我去看看凶器吗?”   法医笑容满面,“能,当然能,现在就去。”   林瑄禾看着法医脸上的笑容,心中感慨。   分局的人可真敬业呀,看凶器都能笑出来呢!   害死梁大勇的栅栏都被拉回了警局。   其中导致梁大勇死亡的部分被特别保存起来,林瑄禾见到它时,它就孤零零地躺在物证箱里。   分局的警员将它取出来,交给林瑄禾,“你看看,就是这东西,我估摸着,这起案子就是意外,这梁大勇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瑄禾问:“怎么说?”   “他啊,对孩子管得很严,控制欲很强,但是抽烟喝酒一个都不落下。而且他本身根本不认识几个字,能留在厂子里工作,是当年接了他爸的岗位,他是纯技术工。”   一个无法约束自己,却竭尽所能掌控别人的人,当然不受欢迎。   林瑄禾越听,心里的某个想法越坚定。   当着警员的面,林瑄禾不好抱着栅栏说话。   她现在已经是局里知名的“热爱凶器者”了,再抱着栅栏说话,分局的人非得也疯了不可。   林瑄禾敲了敲水泥大宝宝,示意它出场。   水泥大宝宝惋惜道:“斧头刚被送过来,它在将从前打仗的故事,我们听得正开心呢。”   林瑄禾有时候也挺羡慕这些凶器,没事开个演唱会,说说相声,还能听书,这不是人类梦寐以求的摸鱼生活吗?!   水泥大宝宝和林瑄禾的配合已经很默契,基本上林瑄禾碰碰它,它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了。   它张嘴呼唤起来,“凶器凶器,附近有没有凶器,杀过人的那种!我这里出租大别墅,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附送联欢晚会免门票!”   没有凶器理会大宝宝。   大宝宝再接再厉地喊,“栅栏哥哥,你会说话吗?你是不是杀了梁大勇?”   这一回,在短暂的安静后,有威严的男声响了起来。   栅栏说:“我在执勤,不能随便说话。”   它声音庄严,林瑄禾好像已经看到了站岗中的兵哥哥。   水泥大宝宝眉开眼笑,“呀,你果然是凶器呀,小禾禾,梁大勇是被人杀死的,他的死,不是意外!”   林瑄禾的心一沉。   在极短的时间内,梁国靖的父亲死了,和他通过信的同学也死了。   这梁国靖,究竟是什么来路?   另一边,水泥大宝宝还在努力地履行自己的指责。   “栅栏哥哥,你执的是什么勤啊?你现在已经是凶器了,不用站岗了。”   栅栏的声音极冷,“我没有休息的时间,必须时时刻刻站岗,若是有人从我这里闯进去,害得住在里面的人受伤了怎么办?”   栅栏围住的是个刚建的小区,对于现在来说,还是蛮豪华的。   林清钰在这里就有一套房子,市里的有钱人,都想往这边搬。   水泥大宝宝敬佩道:“栅栏哥哥,你可真厉害。不过小禾禾现在要破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谁杀了梁大勇?”   栅栏沉默一秒,说:“我不认得他,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情场上失意的人。好了,别和我说话了,我要站岗。”   水泥大宝宝露出星星眼,“站岗也可以和我说话呀!我在旁边陪你!”   “不需要,”栅栏说,“我不用笨蛋陪,我一个人可以。”   水泥大宝宝立刻哭卿卿起来。   听着二人的对话,林瑄禾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这水泥还知不知道,它还是个宝宝啊!怎么就开始犯花痴了?! 第86章   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林瑄禾见不得一切秀恩爱的情侣。   她严肃地看向警员,说:“我能自己待一会儿吗?我可能需要……”   “我知道我知道,”警员仿佛很了解林瑄禾似的,立马表态, “我现在就走, 绝对不耽误你,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有心理压力。你放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 你喜欢和凶器待在一起不算什么,我还见过那些没破案的队长, 天天和尸体待在一块的呢!”   林瑄禾:“……”   想不到她“恋凶器癖”的事已经传得如此之远。   也罢, 正好不用她解释了。   林瑄禾微微笑着, 道谢。   警员很快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顺便朝林瑄禾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林瑄禾艰难地维持着笑容。   看来她这辈子,和凶器是分不开了。   大门关上, 林瑄禾的注意力转移到凶器这边。   水泥大宝宝已经重振旗鼓,继续和栅栏套近乎, “栅栏哥哥,我可以请你看小品呦, 一日一度的小品大赛就要开始了,上次是砍刀大哥拿了冠军,这次又会有新的小品呦!”   栅栏:“……”   世界吵闹,他只觉得厌烦。   水泥大宝宝再接再厉, “你要是想一直站着,我就陪你, 我怎么都行!”   林瑄禾看了一眼被丢在桌子上的栅栏。   真是站得好笔直啊……   林瑄禾打断大宝宝,“我是不反对女追男,但可不能这么上赶着,不然追到手,人家也不会珍惜你。”   水泥大宝宝似乎还不太懂林瑄禾的意思。   林瑄禾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这样啊,”水泥大宝宝两眼直冒星星,“太好了,我要快些长大,就能和栅栏哥哥待在一起了!而且还能吃下更大的人!下次我要吃二百斤的!”   林瑄禾:“……,不许和菜刀妹妹学!”   栅栏一直没吭声。   林瑄禾大概已经能想象到,他此刻一定是皱着眉头,在嫌弃她们两个。   林瑄禾问:“你说凶手是情场失意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栅栏这才回应,“我知道他把一个人往我身上撞,哦,就是躺在那里的人。撞的时候,他还念叨着,既然离开了他,她也别想好好活着。”   林瑄禾略有诧异,“杀害梁大勇的时候,凶手念叨着这句话?”   怎么会?!   栅栏说,凶手是一个情场失意的人。   斧头也说过类似的话。   林瑄禾差点儿以为,杀害梁大勇和许春英的凶手就是同一人,甚至很有可能是梁国靖了。   可如果是同一人,他杀害梁大勇的时候,为何也要念叨这句话,离开他的人又不是梁大勇。   带着疑惑,林瑄禾追问道:“他还说了别的什么话吗,有没有提到许春英这个名字?还有,他是不是瘦瘦的,和死者有其他关系吗?”   林瑄禾猜,梁大勇是不是阻拦了梁国靖和许春英交往。   栅栏却给了否定的答案,“是个很高大的人,很强壮,不瘦。”   鉴于栅栏的表现看起来很靠谱,林瑄禾暂时接受栅栏的话。   但接受了,就更觉得奇怪了。   凶手如果不是梁国靖,还会是谁?   杀害梁大勇和许春英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若是同一个人,凶手为何要杀人?   要解决的谜团还是太多。   林瑄禾又问了几个问题,栅栏都答不上来了。   他又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严肃道:“我真的已经想不出什么,如果我想到,会及时告诉你。”   林瑄禾只能先放过它。   离开分局,水泥大宝宝唉声叹气,“这就走了吗?不再坐坐吗?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案子呢,小禾禾,你再去查查嘛!”   林瑄禾走得飞快,直奔自行车旁,“想见它就直说,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   水泥大宝宝羞赧道:“我是个淑女,我得矜持,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林瑄禾:“……”   刚刚疯狂吹捧栅栏的凶器到底是谁啊?   林瑄禾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实在太可悲了。   天天劳心劳力的,还抓不到凶手。   这帮凶器呢,听着小曲,看着小品,还能谈个恋爱。   那沾血的毛巾和手帕如果真能生孩子,估计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瑄禾说:“我不会再带你来见它了!绝不!”   美好的爱情必须离她远一些!   回到距离,林瑄禾发现大家伙儿异常忙碌。   林瑄禾连忙跑到晏昀的办公室,询问发生了什么。   晏昀刚放下电话听筒,显然也是焦头烂额,“是梁国靖,跟着他的警员发现他逃课了,而且他似乎懂一定的反侦察技巧,是把警员甩开后才走的。”   如果梁大勇心里没鬼,不需要瞒着警员,就没必要甩开他们。   这个变故,让林瑄禾措手不及。   她明明刚确认,杀害梁大勇的人不是梁国靖。   难不成他和许春英的案子脱不开关系?   林瑄禾问:“现在他们都在找梁国靖?”   “除了请假的裴远,其他人都去了,”晏昀起身,“我马上也要去,你还有事吗,没事就一起走?”   林瑄禾拧眉道:“可是盲目的找不是办法,他能去哪里,知道吗?”   晏昀想了想,说:“我记得前期的调查里,梁国靖的母亲似乎说过,梁国靖基本不会离开家里,偶尔离开,就只会去家附近的公园转一转。”   林瑄禾摇摇头,“如果是家附近,按照我们的速度,现在肯定已经找到了。”   晏昀思索片刻,抓起外套向外走去,“还有一个地方,是梁国靖经常去的,走。”   晏昀口中的“地方”,其实一座山。   这座山就在城中,面积不大,按照林瑄禾的眼光,她估摸着这座山以后会被规划成景点。   梁国靖的同学说过,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学校几乎没有交好的同学,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但有人见过他去那座山,询问梁国靖时,他回答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座山里。   现在的情况,去山里找到梁国靖的可能性更大些。   晏昀和林瑄禾带着几个队员赶到山脚下。   此刻的山还未被开发,属于野生状态,偶尔还会有群众跑到山上抓些野味。   晏昀将队员分成几个小组,分别往山上走。   他自己也负责一条路,要走时,却发现林瑄禾一直没动。   林瑄禾始终看着不远处。   晏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看的是一家招待所。   招待所开在山下,位置不算太好,招牌老旧,落了两个字,也没钱修整。   晏昀问:“你认为梁国靖会去招待所?”   “要不要过去看看?”林瑄禾说,“这附近都算是梁国靖熟悉的环境,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应该都查一遍。”   晏昀觉得林瑄禾说得挺有道理,“行啊,新人比我还心细。”   林瑄禾弯弯唇,道:“那当然啦,我可是女孩子。”   晏昀上下打量了林瑄禾一遍。   林瑄禾:“……,就是女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晏昀说,“虽然你现在的身材和我初一的时候差不多,但我相信你。”   林瑄禾:“……”   活该他找不到老婆!   林瑄禾带着晏昀去了招待所。   其实她不仅找了招待所,还去了和招待所一条街的几家店。   店员都没看到长得像是梁国靖的人。   林瑄禾本已不抱希望,只是按部就班的将梁国靖的特征和招待所老板描述一遍。   招待所老板却肯定道:“这个男生啊,我知道,我认得他,他来过这边好几次。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来开一间房,我一开始以为他年纪还很小,肯定不同意啊,但是他已经到年龄了,你说,我总不好拒绝了吧?”   林瑄禾心中的火苗又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住在这里很久了?”   老板摇摇头,“他不住在这里,只是白天的时候偶尔过来。大部分时间是傍晚过来,但是从来都不过夜,每次只待一会儿就走。”   林瑄禾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晏昀看了眼楼上,迅速问道:“你这里查房吗?”   “查房?”老板茫然道,“你是说去屋里检查?梁国靖说不用去,我们就没去,怎么了?”   林瑄禾问:“这里有后门吗?如果从后门进,你能不能看到?”   老板已经被这紧张的氛围搞傻了,“这……有后门,如果从后门走,我这里肯定看不到,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晏昀脸色微冷,“把房子租给一个学生一个月,还有如此多异常的情况,你还问我想说什么?!”   老板腿一软,慌张地坐下,“这,这,这我也不能……”   林瑄禾扮演起好人的角色来,“好了,我们知道你在这里开招待所不容易,想多赚点儿钱。这样吧,你配合我们行动,表现得好,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老板连连点头,“好好好,配合配合,什么我都配合!警官,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林瑄禾笑笑,“梁国靖现在应该在这里还没走吧,去把他们房间的钥匙拿过来,我们现在就要过去。” 第87章   老板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备用钥匙交过去。   林瑄禾拿过钥匙,看了眼晏昀,接着便朝二楼走去。   晏昀则留在楼下,防止梁国靖逃走。   老板给的是203房的钥匙, 林瑄禾找到房间后, 贴在门前听了片刻。   这会儿的招待所隔音不好, 林瑄禾能清晰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还听到似乎有人在吃面。   吃面?   林瑄禾没有敲门,她直接握住门把手, 用钥匙拧开锁,猛地推门走进去。   房间内的人果然没反应过来, 茫然地看向门口。   在看到来的人是林瑄禾后, 梁国靖大惊失色, 抬腿就想跑。   林瑄禾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扣住梁国靖瘦弱的胳膊,他几乎没有任何可反抗的余地。   但让林瑄禾在意的,不是梁国靖, 而是他身旁的人。   虽然林瑄禾早就想到,梁国靖不会平白无故在招待所开一间房, 但真的见到了这人,林瑄禾还是有些吃惊。   与梁国靖一起的, 是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已经二十多岁,应该已经工作,也不知梁国靖是如何认识她的。   林瑄禾将梁国靖铐在铁床架上,拧眉走向女人。   女人身材瘦削, 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她手里拿着筷子,面前是个铝饭盒, 里面盛着热腾腾的清汤面。   看到林瑄禾后,女人的表情却是呆滞的,她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她。   林瑄禾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愕然地看着林瑄禾。   晏昀在确认楼下无事后,才上楼走进来,“什么情况?”   “两个人,”林瑄禾说,“都带回去吧,需要审一审。”   女人名叫蒋莉,是个普通的女工人。   和父母的关系不太好,一直在厂子的宿舍住。   林瑄禾核对过,蒋莉的厂子已经在不久前报案,蒋莉一直是失踪状态。   没想到现在竟然和梁国靖一起出现在招待所。   严姿听到这一点,松了口气,“是梁国靖绑架了蒋莉吧?幸好我们找到她了,不然她也会出事。瑄禾,你好厉害,梁国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是杀害许春英的凶手。”   林瑄禾却无法放心,“是这样吗?好奇怪。”   严姿好奇道:“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奇怪的?”   “太奇怪了,”林瑄禾看过去,“梁国靖被梁大勇管得很严,几乎不怎么出门,他怎么会认识蒋莉的?难不成是随便抓住的一个人?如果是这样,也奇怪,按理说,蒋莉的厂子已经报了警,她肯定是被控制住了,可她见了我,竟然没有求救,反而沉默不言,为什么?”   严姿一听,这才觉得奇怪。   如果蒋莉是被绑架的受害人,看到警员,应该很开心才对。   就算不开心,也不该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难道她不想指认梁国靖,不想让警员尽快捉拿梁国靖归案吗?   “是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姿费解道,“蒋莉和许春英有关系吗?这个案子牵扯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不仅牵扯的人多,牵扯到的,还都是莫名其妙不相干的人。   林瑄禾道:“我们胡思乱想也没用,还是先去审一审他们,我跟着晏昀去问蒋莉好了。”   蒋莉是被“解救”出来的,晏昀没将她带去审讯室,而是将她带到开会用的会议室。   晏昀让人给她准备了温水和午餐,还找人给她拿了件外套披上。   即便如此,蒋莉也始终没吭声,更没有说让警员抓走梁国靖的话。   林瑄禾坐在蒋莉对面,看着她微垂的眉眼,陷入沉思。   晏昀眉头深深拧着,“蒋莉同志,你已经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了,真的没什么想跟我们的?”   蒋莉也不是全然不给反应,譬如现在,听到晏昀的问题后,她立刻摇了摇头。   晏昀问:“梁国靖为什么绑架你?他向你家里人要钱了吗?”   蒋莉抬起头。   她的目光看起来很奇怪,似乎有胆怯,也有不安。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旁人看不懂她的真实想法。   林瑄禾唯一肯定的就是,蒋莉绝对没说实话。   大约是知道不说话也糊弄不过去,蒋莉缓缓道:“他没有绑架我,我……我是自愿的。”   这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林瑄禾问:“你的意思是,你自愿旷工,自愿和梁国靖在招待所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蒋莉避开林瑄禾的目光,小幅度地点头。   她越是如此,林瑄禾越敢肯定,她一定没说实话!   晏昀问道:“为什么?你和梁国靖是什么关系?你不需要厂子的工作了?”   蒋莉目光飘忽,“你们能不能别问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只是帮他一个忙,凑巧没能赶回厂子,让大家误会了。他、他真的没有绑架我。”   不管林瑄禾与晏昀如何询问,蒋莉就只有一句话。   她和梁国靖是朋友,不存在绑架的事。   林瑄禾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记在本子上,然后拧眉看着。   这些话漏洞百出,可只要蒋莉坚持,他们就没办法扣下梁国靖。   如果蒋莉的确是被绑架的,她为何要帮梁国靖隐瞒?难不成是有把柄在梁国靖手里?   晏昀递给林瑄禾一个眼神,林瑄禾心领神会,趁着蒋莉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严姿还等在走廊里,见林瑄禾出来,她立刻问道:“怎么样,是梁国靖吗?”   “蒋莉不承认存在绑架的事情,”林瑄禾说,“蒋莉的父母来了吗,要尽快查清她的家庭关系,看看蒋莉是不是被威胁了。”   严姿心中惊讶极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帮着犯人说话的受害人?   而且蒋莉也没说清楚,她和梁国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们二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学生,一个已经工作,圈子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如果梁国靖真是绑架蒋莉,他为什么要选择蒋莉?   蒋莉的父亲已经赶到了。   听林瑄禾说了来龙去脉后,蒋莉的父亲却没太放在心上。   他也是厂子里的工人,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戴着一个同色系的帽子。   林瑄禾说完后,他摆摆手,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她领回去,没受伤就得了呗,还要干嘛?”   林瑄禾拧起眉,“你不担心蒋莉的状态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是都说了,她没受伤吗?”蒋莉的父亲不耐烦道,“赶紧的吧,我这是请假过来的,你说你们也不在电话里说清楚,要是早知道她没事,让她自己走回家不就得了?我还得请假。”   林瑄禾脸色微沉。   严姿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你的女儿,遇到这种事情,不安慰她就算了,竟然还说这种话。”   “你个小警员,还轮到你教训我了?”蒋莉父亲叫嚷道,“你得给我道歉,快!道歉!”   林瑄禾听不下去了。   她冷着脸,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冷声道:“这个案子,目前还有疑点,蒋莉不承认存在绑架一事,严姿,难不成是绑架她的人其实与她关系亲近,她才不愿意说实话?”   严姿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是吧?”   蒋莉的父亲却是听出些门道来,“你疯了,你怀疑我绑架我自己的女儿?!开玩笑,我想让她干什么不行,我还非得绑架她?!”   “这可未必,”林瑄禾冷冰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对你女儿毫不关心,大家有目共睹,你也得接受调查。”   见林瑄禾不像是在说假话,蒋莉父亲的态度终于有所收敛。   毕竟没人真的想被抓进局里,“行、行吧,我还是很担心她的,我这不是、这不是习惯了么……警官,这件事和我真没关系!”   送走蒋莉的父亲,严姿更是气恼,“他真是当爹的吗?他根本不关心蒋莉的死活嘛,真是看不出来,竟然还有这种人!”   她抱怨完,田琳带着最新的调查结果赶过来,“你们也别太生气了,蒋家一直都是这样的。”   严姿好奇地问道:“什么样?”   “蒋家有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儿子,”田琳无奈道,“这么一说,你们就能想象到了吧?在蒋家,只有儿子是宝贝,女儿什么的,都不重要。”   “我去问过蒋家的邻居了,蒋家人对四个女儿的态度一般,尤其是蒋莉。蒋莉工作后一直住在宿舍里,再也没回过家。听说是当初生蒋莉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终于要生男孩了,结果又是女孩,还罚了款,所以蒋莉父亲特别不喜欢她。”   “蒋莉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厂子里的人,几乎不和其他人来往。”   “我已经查过厂子里所有人,都没弄明白蒋莉和梁国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唯一可疑的是蒋莉的男朋友,两个人最近好像在闹矛盾,听说是分手了,但是蒋莉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和别人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厂子的工人也不清楚。”   林瑄禾听到这里,脑中好像闪过什么,但一时没能抓住。   她沉默片刻,看向田琳,问道:“蒋莉和梁国靖,有可能是情侣吗?” 第88章   蒋莉不愿意指认梁国靖, 除了他们二人是情侣外,林瑄禾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   但林瑄禾心里很清楚,从梁国靖对蒋莉的态度来看,他们的相处模式怎么都不像是情侣。   林瑄禾觉得干等下去不是办法, 便先去了审讯梁国靖的房间。   梁国靖已经等候多时。   见林瑄禾走进来, 他局促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体移动。   直到林瑄禾“啪”的一声放下笔记本, 他的身体跟着一颤,才匆匆低下头。   林瑄禾道:“身边死了好几个人了吧,你父亲是被人杀害的, 你知道吗?”   梁国靖目光闪烁,手上不停地扣弄指甲旁的倒刺。   中指上的肉已经被撕下来一小块, 流了不少血迹, 血迹沿着指甲蔓延, 最顶端指甲缝里黑漆漆的,全是泥。   林瑄禾厉声道:“你不承认也没用,你绑架蒋莉是事实,而且年龄也够了,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听到这话,梁国靖身体一颤, 恐慌地抬起头,磕磕巴巴地解释, “我不是,我没有……”   林瑄禾道:“有没有不是你说的算的,你难道没有控制蒋莉的自由?”   跟在林瑄禾身后走进来的严姿慌乱地看向她。   蒋莉的确没承认是梁国靖将她绑架了,她甚至还在帮梁国靖说好话, 瑄禾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正是这不妥的话, 让梁国靖彻底乱了阵脚,“怎么可能,我没有控制她,是她自已愿意的,我们都商量好了,我们……”   林瑄禾捕捉到关键信息,“你们商量了什么?”   梁国靖一怔,闷闷地低下头,又不吭声了。   林瑄禾心底明白了几分。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梁国靖的回答和蒋莉的答案大差不差。   他说他和蒋莉是朋友,知道蒋莉住在招待所,所以给她送饭,仅此而已。   严姿几乎就要相信他的话了。   林瑄禾听后,却只是冷笑一声,道:“笑话,她一个活生生的人,需要你天天去给她送饭吗?还说没有软禁她?!”   严姿的逻辑这才被林瑄禾纠正过来。   对哦,蒋莉一个好好的人,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迹象,干嘛非要窝在招待所里,让梁国靖去送饭?   “我……她就是不乐意出门嘛,我有什么办法。”梁国靖嗫喏道,“反正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去问她。”   林瑄禾就真地站了起来。   严姿忙跟着起身,好奇道:“不再问问了吗,他没说实话。”   “问不出来什么的,”林瑄禾直勾勾地盯着梁国靖,当着他的面儿,毫不避讳道,“他们二人不是情侣关系,蒋莉宁可旷工也要待在招待所里,明显不是自愿的,两个人选择一起隐瞒,只能说明,他们在隐瞒比绑架更重要的事情。”   严姿一怔,“比绑架更重要?”   林瑄禾轻松地笑笑,“是啊,比如……杀人。”   在听到“杀人”二字时,梁国靖的耳朵动了一动,肩膀在颤抖。   林瑄禾收起笔记本,转身离开审讯室。   队里的人聚在一起,重新梳理线索。   唯一气定神闲的人是刘法医,“你们可别忘了,凶手砍了许春英很多下,他对许春英充满恨意,瑄禾说的情人的说法,我不赞同。”   田琳道:“如果是因爱生恨的话,就说得通了,男人嘛,做得出来。”   在场的男人们有被内涵到。   刘法医瞪了田琳一眼,“我们才不会这样做,什么因爱生恨,男人哪有这么小气?你去监狱里看看……”   刘法医一顿,不说话了。   田琳问:“去监狱里看什么,你说啊。”   刘法医讪笑一声,“你别说,监狱里还真是男人多。”   男性同胞们,可真给他丢脸!   晏昀等二人说得差不多了,才道:“有没有其他想法,什么都行,不切实际的也可以,全都说出来。”   眼下大家都没有头绪,一时间谁都没有吭声。   唯独林瑄禾举起了手,“我觉得这起案子,现在有一个显著的特征。”   大家伙儿都好奇地看过来。   林瑄禾小脸严肃,“这起案子很乱,格外的乱。”   刘法医哭笑不得,“这算是特征吗?”   严姿也不太理解,“是啊,这不能算是特征吧,对我们破案好像没有帮助。”   晏昀挥挥手,示意林瑄禾继续说。   林瑄禾道:“我觉得可以算是特征,你们想一想,我们最开始是查许春英的案子,因为梁国靖回到现场,所以我开始怀疑梁国靖。我们还查到梁国靖似乎给许春英写过情书,当然,我们现在没找到情书,这些是许春英好友的证词。查到梁国靖后,我们又发现,梁国靖的父亲梁大勇在不久前遇害,就在我怀疑梁国靖是杀害父亲的真凶时,梁国靖故意甩开了警员,去见蒋莉。”   “蒋莉是被新牵扯进来的人,她和梁国靖的关系就更奇怪了,在我们看来,这分明是一起绑架案,但蒋莉却选择帮助梁国靖。”   “这起案子,最开始只是要查许春英而已,牵扯进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如果只是单纯牵扯进嫌疑人来也就罢了,但梁大勇遇害的时间点是不是太巧合了些,他的死,和许春英究竟有没有关系?”   林瑄禾说到这里,大家都沉思起来。   她说得没错,许春英的案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乱,从一个人身上,能牵扯出另一个人。   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毫不相干的。   梁国靖看起来和许春英有关系,但仔细查起来,他们又似乎没什么关系。   没人再发表异议。   这起案子,的确够乱,乱得让人生疑。   林瑄禾也静下心来想了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许春英的好友曾作证说,梁国靖似乎在追求许春英,对吗?”   晏昀点头,“有问题吗?”   “许春英的好友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看到梁国靖给许春英写情书,而且不止一封。”林瑄禾问,“信呢,信在哪里?在许春英家,我好像没看到什么信。”   虽然许春英有可能将信丢掉,但林瑄禾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她立刻和晏昀先去了学校,许春英的好友作证,许春英在收到梁国靖的信后并没有直接丢掉,而是郑重其事的放到书包里。   至于她之后是如何处理的,许春英的好友就不太清楚了,也可能是丢在路上。   不知为何,林瑄禾直觉认为,许春英不可能丢了信件。   她和晏昀一起去了许春英的家,可惜的是,他们翻箱倒柜一个多小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信件。   虽没找到信件,林瑄禾却翻出一张借书卡。   借书卡上没有照片,只有许春英的名字,是市图书馆的。   在此之前,没人提过许春英喜欢去图书馆这件事。   林瑄禾想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她正要自己骑着自行车过去,严姿自喘吁吁地赶到了,“晏队!瑄禾!有新情况!找到蒋莉的男朋友了!”   严姿口中蒋莉的男朋友张嘉今年二十四岁。   没有正当职业,是个小混混,和曾泽属于一类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因为自己堕落才成为混混,而是家里太穷,穷到没法供他读书,还欠了一大笔债。   为了快速敛到钱,张嘉做了些违法的事情,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小弟。   不过他似乎挺喜欢学习的,听他周围的人说,他还经常写一些诗。   林瑄禾看了,都是些写感情的酸诗。   诗虽然不怎么样,但林瑄禾从中能感受到张嘉对女友的强烈爱意。   警员们是在走访的过程中查到张嘉的,得到消息,林瑄禾立刻前往张嘉的家里。   他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刚刚还完家中的欠款,现在一家人挤在一个三十多平方的平房里。   林瑄禾等人赶到时,已经有警员先来一步。   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人,张嘉父母满脸的抗拒,“你们过来干什么?我们嘉嘉本本分分做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晏昀走上前,“他做过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我们要带他回去调查,希望你们配合。”   “我不乐意!我被骗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去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你们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你们要是早些把骗钱的人揪出来,嘉嘉会铤而走险……”   张嘉的父母是因为遇到骗子,才欠下巨款,一贫如洗的。   但这会儿的技术实在有限,没能抓住人。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日后,若是谁丢了几千块钱的手机、几千块钱的电脑,报案以后,恐怕都不能等到一个如意的结果。   晏昀说道:“叔叔,我们是刑警,不是一个系统,您的案子也不是我负责,我实在无能为力。”   张嘉的父亲立刻警觉起来,“刑警?你们这些刑警找嘉嘉干什么?嘉嘉身上可没有命案!”   林瑄禾道:“我们是为了蒋莉过来的,你让他出来见我们一面,自然就清楚了。”   不成想,张嘉的父亲在听到蒋莉的名字后,却勃然大怒,“蒋莉?!让她滚!滚远点儿!都是她害了我们嘉嘉!她死了才好!” 第89章   严姿被张嘉父亲的反应吓到。   蒋莉只不过是张嘉的前女友而已, 就算两个年轻人闹矛盾分手了,也不至于这般生气吧?   严姿有点儿想替蒋莉说几句话。   可她看林瑄禾面色平静,不为所动,便又把小心思按了回去。   有事情听瑄禾的, 总是没错的!   等张嘉的父亲骂完, 林瑄禾才走上前, 问道:“您知道蒋莉?”   “可不是知道么,”张嘉父亲没好气地白了眼林瑄禾,“她就是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 又把他甩了,害得我儿子要死要活的!”   坦白说, 林瑄禾原本就不喜欢因为爱情要死要活的男人。   他可以受打击, 也可以因此被激励, 让自己变得更好。   这种要死要活的,更严重的,甚至还可能报复前女友的,林瑄禾都讨厌。   更何况两个人如果是正常恋爱, 哪有狐狸精一说?有事说事,凭什么女孩子就得被骂狐狸精?   林瑄禾神色微冷, “张同志,我是市局的刑警, 不是你口中的蒋莉,我过来,是为公事,希望你能明白。”   张嘉父亲见林瑄禾像个学生, 原本没放在心上,还想骂上几句。   可她小脸儿一耷拉, 张嘉父亲的嘴竟然就张不开了。   总觉得这小女警看着好欺负,但其实很小心眼、不好惹。   晏昀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林瑄禾这小个头竟然也能真吓住人?   张嘉父亲悻悻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晏昀懒洋洋地上前一步,把林瑄禾拨拉到身后,“张嘉和蒋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不是好人呗,”张嘉父亲瘪瘪嘴,虽然不敢在趾高气扬,但谈起蒋莉时,仍旧不满,“说分手就分手,我儿子在家哭了一个月了。你说说,我儿子这么好的人,一心一意对她,她都能狠心抛弃,她还是人吗?”   林瑄禾好像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等等,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分手的原因?”   张嘉父亲冷哼一声,“张嘉没说,不过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她遇见更有钱的,不惜得搭理张嘉了呗,张嘉说,看到她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应该是她新找的金主。”   林瑄禾问:“她和老男人在一起做什么了?接吻?拥抱?”   “还要做什么?!”张嘉父亲厌恶道,“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她敢做?!”   严姿看着眼底渐渐积了怒气的林瑄禾,不太理解她为什么生气。   好像没什么可生气的理由吧?   “瑄禾,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问题大了,”林瑄禾皮笑肉不笑地总结道,“也就是说,蒋莉仅仅只是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就被认为是劈腿了,还要被冠上找金主的名头。合着不愿意嫁给你儿子,就是嫌贫爱富,你儿子是什么绝色,你去把他拎出来给我们看看。”   严姿终于听出来哪里不对了。   是啊,分手而已,怎么就一定是女孩的过错了?   不要这个男人,就是因为嫌他穷?   他们是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啊?   他们明明又穷又自恋又不上进。   张嘉父亲见林瑄禾侮辱张嘉,老大的不高兴,“不然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我儿子什么毛病都没有,她不是嫌贫爱富,为什么分手?”   林瑄禾在后世没相过亲,她只听朋友们讨论过相亲极品。   只要女方没看上男方,男方就觉得是因为自己穷,完全没发现除了穷外,他还矮丑胖油腻。   她没亲眼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天是第一次见。   晏昀脸色渐冷,“你费什么话,赶紧让路,再挡着路,以妨碍公务罪论!”   张嘉父亲也不敢和林瑄禾争了,立马让开去路。   林瑄禾大步走进去。   还没走到张嘉房间门前,林瑄禾就听到了阵阵咆哮声。   声音压抑且沙哑,他应该已经哭嚎很久了。   张嘉父亲悻悻道:“你们看,我可怜的儿子,自从分手以后,就没缓过来。”   林瑄禾没理会张嘉父亲,直接推开了门。   屋内堆满垃圾,臭气熏天。   门开的瞬间,包括张嘉父亲在内,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   林瑄禾厌恶地瞥了眼屋内,在老旧的木床上看到了张嘉。   张嘉身高不错,过了一米八,但体重有些问题,平均没一厘米一斤肉。   他大约是不爱运动的类型,体脂率过高,看着格外臃肿。   听到开门声,张嘉艰难地翻了个身看过来。   这一看,林瑄禾差点儿直接翻白眼。   她大步走过去,冷声道:“警察,你坐起来,我们有话要问你。”   张嘉看到林瑄禾后,却痛哭流涕起来,“警察,警察为什么过来,是不是莉莉出事了?我的莉莉,命怎么这么苦!”   林瑄禾拧拧眉,“你怎么知道蒋莉出事了?”   张嘉的哭声停了一瞬。   这一瞬,几乎微不可查。   他继续哭道:“除了莉莉,你们还能因为什么找我?我的莉莉,我的莉莉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张嘉说着,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体重还在,看起来壮得很。   林瑄禾思索了几秒钟,示意张嘉先坐下,“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别急。”   张嘉狐疑地看着林瑄禾,“警官,你们该不是怀疑我吧?我真的很爱莉莉,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林瑄禾似笑非笑道:“你说的这种事,是什么事?”   张嘉一怔,不吭声了。   林瑄禾道:“你坐,坐下再说。”   张嘉闷闷不乐地坐在床沿上。   林瑄禾也没让张嘉父亲离开,她开口问道:“听说你和蒋莉谈过恋爱,为什么分手?”   “她有了别的男人,”张嘉的神情有些痛苦,“那个男人比我有钱。”   林瑄禾问:“你的意思是,蒋莉离开你,是因为你穷?”   张嘉反问:“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林瑄禾打量着张嘉,真诚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丑啊,或者因为你胖,哦,也可能是因为你不爱干净。对了,听说你因为失恋哭了一个月,这说明你情绪不是很稳定,她和你分手,或许也有你性格的原因。比如懦弱啊、偏激啊、自恋啊……”   林瑄禾伸出手指,帮张嘉数缺点,“你把这些都记好,将来再找女朋友,都能用得到。”   张嘉的脸色一点点扭曲。   林瑄禾的神情依旧诚挚,“所以啊,你千万别怪你爸,你爸穷,那是没办法,他毕竟养了你,只不过是没让你当成富二代而已,你怎么就能怪他?你下次找对象的时候,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改一改,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张嘉:“……”   张嘉父亲怔了足足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不是,我儿子怎么丑了?!”   林瑄禾闻言,仔细端详张嘉片刻,道:“确实不好看啊。”   她顺手把晏昀薅过来,“你看,我们晏队这才叫好看呢,又高又瘦,而且身上全是肌肉。”   张嘉:“……”   如果林瑄禾枯燥的说他丑,似乎还没什么冲击。   但有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晏昀在,这对比就很惨烈了。   从身高到体重再到长相,他简直是输得一败涂地。   林瑄禾说:“就我们晏队这样的,都找不到对象呢,所以你被分手了,也正常。你可千万别难过,我相信以你的条件,肯定有瞎了眼的姑娘会喜欢你。”   张嘉:“……,瞎眼?!”   “对呀,”林瑄禾笑眯眯道,“如果这姑娘是盲人,看不到的话,就会忽视你的外在,发现你的内在美了嘛。你别急,我遇到合适的姑娘,一定介绍给你哦。”   听到这话,张嘉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暴躁地站起来,“滚!你们都给我滚!”   林瑄禾仍旧笑眯眯的,“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在和警员说话吧?”   张嘉刚嚣张起来的气焰,立刻灭了。   他蔫蔫地坐下,说:“反正蒋莉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一直和我爸在一起。”   林瑄禾笑容未变,“哦?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张嘉的态度已经慢慢地变了,他气定神闲道,“我爸能作证,我那段时间根本没走!再说我,我那么爱莉莉,这段时间我有多痛苦,我爸都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林瑄禾道:“可是亲人之间的作证,是不能算数的哦。”   “什么?!”张嘉不满,“那我还能去找什么证人,我要是莫名其妙拉出证人来,你们相信吗?!”   “我们倒是真的不一定能相信,不过……”林瑄禾敛起笑容,反问,“张嘉同志,请问你想证明什么?”   张嘉怔住,“你说什么?”   林瑄禾一字一句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找不在场证明?你想证明什么,我们有说过蒋莉出事了吗?”   话音落下,房间内鸦默雀静。   明明有很多人都在房间里,可连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就连张嘉的父亲都屏息凝神,惊恐地看着林瑄禾。   是啊,警员进门后,明明还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张嘉到底在证明什么?   林瑄禾一动不动地盯着呆滞的张嘉。   她从他脸上看到很多细微的表情变化,有震惊有惶恐,还有一丝不甘心。   林瑄禾的唇角忽然勾出笑容,“张嘉同志,很遗憾地告诉你,蒋莉还活着,现在人在局里。” 第90章   林瑄禾气定神闲,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好像只是说了句平平无奇的话,可却让严姿脊背发凉。   严姿就好像站在一个风口里,前面是浓黑的雾,后面是万丈深渊。   刺骨的寒风肆无忌惮地侵袭着, 让她心中生出浓浓的恶寒。   瑄禾为何突然提起“活着”这件事。   难不成在张嘉心中, 蒋莉已经……送命了?   怎么会这样?!   严姿的思路已经被烟雾吞噬,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关系了。   张嘉的态度明显比刚才紧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担心莉莉而已, 可能有口误,你别介意。”   “不介意, ”林瑄禾微微一笑, “既然你不愿意好好交代, 就和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好了。”   她回头看向晏昀。   晏昀微微点头。   有了晏昀的允许,林瑄禾直接走过去,“请吧,深情的张嘉同志。”   对于张嘉这种人, 林瑄禾打心眼里厌恶。   明明自身条件不怎样,却要把自己当成时间绝无仅有的瑰宝。   明明女友的条件比他好得多, 一旦二人发生矛盾,矛盾的根源必定会被他归结为“贫穷”。   这些年, 贫穷二字实在承受太多了。   林瑄禾没有给张嘉好脸色,张嘉竟也没敢再说什么。   反倒是张嘉的父亲,见林瑄禾要把张嘉带走,不愿意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什么都没干,你们凭什么把他带走?!”   他冲上前就要把张嘉拉回去。   林瑄禾冷眸微转, 随手拿起杂乱书桌上的烟灰缸。   烟灰缸里已经攒了很多烟蒂,都是张嘉躲在房间里的杰作。   她毫不在意地拿起来,其中一个烟蒂还没完全熄灭,露着火星。   晏昀眼见着带火星的眼底正巧落在林瑄禾手上,林瑄禾不为所动。   她冷漠地看着这父子二人,问:“还有什么问题必须要在这里说吗?尽快说。”   张嘉父亲看向林瑄禾手里的烟灰缸,咽了咽口水。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再阻止,这发疯的警员会直接让烟灰缸和他的头来一个亲密接触。   保不准他就要去见他死去二十年的妈了。   张嘉父亲放开张嘉,无奈地叮嘱道:“儿子,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和他们说清楚就是了!”   林瑄禾闻言,余光看去,嘴角勾起一个奇异的弧度,“是吗?有些事,恐怕说不清楚。”   严姿迷茫地看着林瑄禾。   她听不懂林瑄禾说的话。   严姿又看向晏昀。   晏昀面色平静,正为自己不用多费口舌而开心,完全不像是不懂的样子。   严姿:“……”   原来小丑只有她一个?   好怀念裴远啊!   在回局里之前,林瑄禾与晏昀一起检查了张嘉的房间。   张嘉的房间虽然乱,但仔细找过后,林瑄禾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信应该不在这里,”晏昀说,“虽然我也怀疑许春英和张嘉可能认识,但信的是,是许春英和梁国靖之间的事,张嘉没必要留下。”   林瑄禾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晏昀瞥了她一眼,走过去。   林瑄禾抬起头,“怎么了?”   晏昀揪着林瑄禾的衣袖,将她的胳膊抬起来,“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刚刚就直接去抓烟灰缸?伤到怎么办?”   晏昀看到她的中指上已经有了烧伤的痕迹。   虽然只是轻伤,但……   晏昀脸色颇冷。   林瑄禾却直接吹了一下伤口,满不在意道:“小伤而已啦,吹吹就好了。”   她说着,就想抽回手,可晏昀却没松开的意思。   林瑄禾努力往后拽,晏昀纹丝不动。   林瑄禾拧起眉,“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生气的呀,我就是看不惯他俩而已,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真的打他们。”   “对,”晏昀接过话,“你要打,肯定是在夜黑风高,什么都看不见,不会留下证据的情况下打。”   林瑄禾惊讶道:“这你都知道?!”   晏队可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晏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说不让你拿烟灰缸了吗?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把烟蒂丢掉?笨死了,回去以后,先去我办公室,擦点儿药。”   林瑄禾没再拒绝。   倒也不是觉得这点儿小伤有必要擦药,只是不想再听晏昀唠叨。   有的时候,他们晏队实在是过于唠叨了,奇怪了,这是为什么?   她记得严姿总说晏昀太冷淡,不太跟她说话来着?   ……   林瑄禾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他们晏队……一定是想借机接近她哥!一定是这样!   林瑄禾想通这一点,美滋滋的继续去翻证据了。   晏昀:“……”   让她擦药,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丫头终于开窍了?喜欢他关心她?   晏昀觉得自己终于看到了曙光。   真好!   张嘉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差到极致的人。   家里穷、长相差、身材差,还邋遢。   在翻找证据的过程中,林瑄禾还意识到,在学习上,张嘉的情况也不太好。   他小学毕业后就没再念书了,从他桌面上的本子来看,他的字歪歪扭扭,十个字里有五个错别字。   成绩差到离谱,还没有稳定的工作,就是这样的人,都能自信的认为,女人只会因为他的贫穷离开他。   女孩子们还是太缺乏自信心。   林瑄禾找了半晌,留意到房间内唯一的一本书。   是一本世界名著,十分晦涩,普通人难以读懂。   她拧拧眉,将书捡起来,一张手写的借书卡落了下来。   林瑄禾弯腰将借书卡捡起来。   是图书馆的借书卡,和许春英的一样。   队里乱糟糟一片。   对于林瑄禾带回来的这张借书卡,所有人都有不同意见,此刻他们正为此争论不休。   小李坚持道:“就算有借书卡也证明不了什么,你们别忘了,图书馆里有多少书,市内又有多少人办了借书卡,他们两个人都有借书卡,这再正常不过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田琳说,“你看啊,张嘉屋里只有这一本书,书里还有借书卡,这不奇怪吗?许春英也经常去图书馆,这可以说是共同点。”   ……   两拨人争论时,林瑄禾一直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专注得很。   晏昀对争论着的那帮人没什么兴趣,他走到林瑄禾身后,俯身看去,“在写什么?”   他当然已经看到林瑄禾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内容了。   她写了梁国靖、张嘉还有许春英的名字,在梁国靖和张嘉中间,她画了相互的箭头。   在三人名字下方,还有梁大勇和蒋莉的名字,奇怪的是,蒋莉的名字在梁国靖名字的下方,而梁大勇的名字却在张嘉名字下方。   晏昀没明白林瑄禾写下这些的意图,他不懂,所以得问。   林瑄禾却好像已经想通了什么似的,表情格外轻快。   她收起笔记本,笑着看向晏昀,“没什么,一些思路而已,晏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要去审梁国靖吗?从性格来看,他比较适合做突破口。”   晏昀挑了下眉,没再追问,“你先把借书卡的事情和他们解释清楚。”   林瑄禾瞥了眼还在争论中的众人,“你怎么不去,你才是队长。”   晏昀理所当然地犯懒,“去图书馆那边的人还没回来,解释起来多麻烦,我不喜欢瞎解释,我得看证据。”   分明就是在欺负林瑄禾。   林瑄禾愤愤道:“你这就是不负责任嘛,明明你才是队长,但好多话你都要我来说,我告诉你,我是有骨气的人,我不可能任由你摆布!”   晏昀在林瑄禾身边坐下,“我妈从乡下带回来几只鸡,养得都挺肥的,你说拿来做什么好?”   林瑄禾更是义正言辞,“不准你考虑这些相关的事情!晏队……案子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交给我!你去想鸡!”   林瑄禾的声音挺大。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晏昀。   晏昀:“……”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啊?   林瑄禾拿着笔记本走到田琳和小李中间,“田琳姐,李哥,我有点儿想法。”   小李说:“你说,瑄禾说的话我相信。”   田琳不乐意了,“合着我就是坑你呗?”   “那没办法,”小李笑眯眯道,“谁让我们瑄禾聪明呢,瑄禾说什么我都信,气死你。”   林瑄禾拦住三岁的小李,“李哥,我是这么想的,借书卡的事,还是能说明许春英和张嘉有关系的。”   这回轮到田琳得意了,“听见没,你输了,你得让我弹额头!”   林瑄禾又拦住重返三岁的田琳,“田琳姐,咱们还是先把案子搞清楚,我觉得这个案子已经差不多了,就快破了。”   田琳和小李一怔,不再插科打诨。   在他们心目中,这案子仍然还在迷雾中,乱做一团。   尤其是在发现借书卡后,他们就更疑惑了,张嘉怎么又和许春英扯上关系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起案子不太寻常。   虽然不算太复杂,但总是不寻常。   而林瑄禾居然说,案子已经快破了?!   田琳道:“瑄禾,你将你的想法说一说,借书卡这件事,该怎么看?”   “那本名著和借书卡一起出现在张嘉的房间里,肯定是不寻常的,他不是一个会看书的人,”林瑄禾说道,“刚刚田琳姐也说了,张嘉房间里只有一本书,足以说明他不是爱读书的人,唯一的一本书还是晦涩的名著,就更不妥了。”   小李思索道:“的确不太妥当,不过我还是觉得,仅凭一张借书卡,没法说明什么。”   林瑄禾正要回答,去图书馆调查的警员跑了进来,“晏队!瑄禾!查到了!还真叫你们说对了,张嘉和许春英是认识的,他们真的认识!” 第91章   “张嘉的大爷是市图的门卫, 张嘉自己没有稳定的工作,他父亲就偶尔让他去做些小事,比如家里难得炖鱼,就去给大爷送一份。”   “据说张嘉在那边认识了一个女孩, 他还打趣说是张嘉的女朋友, 但是张嘉不承认。”   “张嘉和女孩应该见过几次面, 我把许春英的照片拿给他看,他说他见过的就是这个女孩子。”   “两人的氛围还算和谐,像是朋友。”   这一结果对破案似乎没有任何帮助, 反而让案件的走向更为奇怪。   小李都听湖涂了,他走到晏昀身边, 掰着手指和他捋, “我们先发现许春英的尸体, 人死在学校外的胡同,尸体被拖进学校,瑄禾还说过,怀疑凶手有两个人, 我说的没错吧?”   小李的眼神纯净的就像刚上学的小学生,智商基本为零。   晏昀应了一声, 问:“你想说什么?”   “你听我说完,”小李把晏昀按到座位上, “我们发现梁国靖过于关心尸体,于是去查二人的关系,发现梁国靖似乎给许春英写过情书,被拒绝了。但是呢,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问题,我们发现, 梁国靖的父亲梁大勇,竟然在不久之前遇害了,而且这个梁大勇,控制欲贼强,他决不允许梁国靖谈恋爱。”   “我们就怀疑会不会是梁国靖受不了亲爹的掌控欲,杀了梁大勇,对吗?”   “可问题是,梁国靖还绑架了和他毫无关系的蒋莉,蒋莉竟然有个男朋友,认识许春英?!”   小李都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绕口令。   这四个人,竟然刚好能形成一个闭环?   晏昀若有所思道:“我是有一些想法,不过……”   晏昀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笑眯眯道:“我和晏队的想法一样。”   小李:“?”   这俩人是有什么特意功能,能背着他们用脑电波交流?   晏昀说:“那就试着往这方面查一查?既然蒋莉已经找到了,应该不算耽误时间。”   “可以啊,许春英遇害的时间是在十一点钟,学校附近人多,或许会有目击者,可以去找找。”   “那就这么定了,现在就去。”   小李:“……”   他真想把这两个人的脑袋割下来,送到检验机构去研究研究!   研究他们为什么这么气人!   小李放弃讨人厌的晏昀,走到林瑄禾身边,可怜巴巴道:“瑄禾,你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行不行,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瑄禾点点头,说:“李哥,我和晏队其实是在怀疑,张嘉有可能是杀害梁大勇的凶手。”   “啊?”小李怔住,“张嘉杀害梁大勇?”   “他们根本不认识,”田琳也不理解了,“张嘉有什么杀人动机?”   林瑄禾说:“正是因为他们不认识,所以张嘉才会去动手。”   林瑄禾越说其他人越迷糊。   她说的话,好像根本就没有逻辑。   既然不认识,就没有杀人动机了,总不能说,张嘉是个杀人魔,他是在随机杀人吧?   严姿勉强跟上林瑄禾的思路,她努力发散思维,发挥自己的联想力,磕磕巴巴道:“难道梁国靖就是想给父亲报仇,所以才绑架蒋莉?为的是杀害蒋莉,让张嘉痛苦?”   林瑄禾笑笑,“那蒋莉也太惨了,真正的报复,应该是让张嘉去死才是。虽然你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有可能的,但我还有其他想法。”   这一回,严姿的思维也发散不起来了。   林瑄禾直截了当道:“我们见到张嘉时,他表现得很痛苦,而且他认为我们是因为蒋莉死了才去找他,你们还记得吗?”   严姿点点头,“是这样,这太奇怪了。”   “在张嘉的心里,蒋莉已经是死人,可是这太奇怪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小李猜测道:“会不会是他发现蒋莉失踪很久了,所以认为她已经遭遇不测?”   “这要在张嘉知道蒋莉失踪的前提下,才能成立,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林瑄禾解释,“他见了我们,迫不及待地想露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表达了自己这个月一直留在家里的意思。我们也询问了周围的邻居,这一个月,张嘉的确很少出门,准确的说,邻居们都表示,根本没见过他出门。”   “这就说明,张嘉要么是没出门,要么是在伪装过后偷偷出门,或者说,他也有可能是在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   小李恍然大悟,“如果他没出门的话,就不会知道蒋莉失踪这件事,而且如果他知道蒋莉失踪了,一直留在家里也不妥。”   “对,”林瑄禾说,“他表现得如此爱蒋莉,如果得知蒋莉失踪,肯定会出去找的,躲在家里是一个违和的行为。他没去找人,本身就是一个异常行为,需要注意。至于偷偷溜出门这种情况,就更说明他隐瞒了一些事,该好好查一查了。”   严姿问:“蒋莉失踪这件事,是张嘉安排的吗?”   林瑄禾笃定道:“他一定是知情的,而且在他知道的情况里,蒋莉不应该是失踪,她应该是遇害。否则张嘉见到我们的反应,就说不通了。”   “但是,蒋莉在这段时间,是一直和梁国靖待在一起的,梁国靖是实施绑架的那个人。这说明梁国靖和张嘉他们是相识的,在蒋莉这件事上,他们一定商量过什么。我之前就觉得对许春英的抛尸行为很矛盾,凶手可能有两人。”   田琳有些理解,但又不是完全理解,“所以凶手就是梁国靖和张嘉?”   林瑄禾再度摇起了头。   田琳诧异道:“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吗?”   “起码在蒋莉和梁大勇的案子上,凶手应该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田琳不解,“你不是说,是他们俩一起抛许春英的尸体吗?”   林瑄禾说:“是,但是许春英的案子要暂时放在一边。”   见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太认同自己的话,林瑄禾便用简单的语言表达道:“我们先说回蒋莉的绑架案。张嘉认为蒋莉已经死了,所以他和梁国靖商量的一定是,要把蒋莉抓走,然后杀了蒋莉。而张嘉又有不在场证明,或者说,他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他的不在场证明,这说明张嘉大概率是没参与绑架的。这件事,只要把蒋莉的嘴撬开就能知道真相了。”   小李的脑袋已经转不动了,“你等等,你的意思是,张嘉和梁国靖一起合作,合作的内容是让梁国靖去杀蒋莉?张嘉自己搞不在场证明,躲避追捕?”   林瑄禾道:“是的。”   “那梁大勇……”   林瑄禾说:“也是张嘉和梁国靖合作,不过内容相反,是张嘉去杀人,梁国靖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   一时间,办公室内的人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杀人方式?他们从未听说过。   林瑄禾却是在后世见识过的,有一段时间,这个方法在影视剧中很火。   她一开始也没想到,真的会遇到这样的案子。   林瑄禾说:“总结一下,这应该叫做交换杀人。”   两个不认识的人一起合作,将对方憎恶的人杀害,摆脱自己的嫌疑。   因为杀人的人与死者之间毫无关系,警方就很难开展工作。   小李倒吸一口凉气,“瑄禾啊,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   林瑄禾说:“再查一查就知道了,现在还有很多个方向可以查,比如张嘉最近有没有去买斧头,或者说张嘉家中的斧头在哪里。还可以找梁大勇案的目击人,让他去指认张嘉。”   一旦有了嫌疑人,案子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晏昀见大家伙儿都沉默着,难得开口道:“我们的想法基本一致,仔细盘一盘张嘉的反应,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好了,不要愣着了,田琳,你去查斧头这条线,我去找目击证人。林瑄禾,你留在局里,关着的那三个人想审谁随你,但一定要审出点儿什么。严姿跟着林瑄禾。”   虽然田琳几人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交换杀人”这一说法,但晏昀已经布置好任务,他们只能接受。   晏昀随手拿了件外套,提着领口向外走去。   刚出院子,迎面便扑来一道猛烈的风。   他穿好外套,正要去找自己的自行车,忽然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晏昀怔了一下,走过去,“赵阿姨,你怎么来了?”   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人正是赵淑佳。   如今天气已经暖和多了,但赵淑佳要风度不要温度,直接穿着裙装出门,所以现在冷得直发抖。   晏昀脱下外套,交给赵淑佳,“您先穿我的衣服。”   赵淑佳摆了摆已经冻僵的手,艰难道:“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就是来说几句话。”   晏昀只好说道:“我带您进去就是了,至于瑄禾想不想见您,我也不知道。”   赵淑佳苦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晏昀一怔,“找我?”   赵淑佳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姨知道你对我们瑄禾有点儿那方面的意思,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你的人品,我是很放心的。如果瑄禾也想和你在一起,你俩的事情,我肯定同意。”   晏昀的小心思飘了起来。   今天真能遇到好事啊?   赵淑佳接着说道:“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想法而已。而且……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晏昀笑得十分乖巧,“您说,只要我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你……”赵淑佳叹口气,“我们家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就直说了。你帮阿姨劝劝瑄禾吧,我真的很想弥补她,你就劝劝她,让她接受我,好不好?” 第92章   赵淑佳表达完自己的意思, 期待地看着晏昀。   晏昀能看得出来,赵淑佳的目光是真切的,她是发自肺腑的。   自从溪家的事情被揭露,赵淑佳就经常往局里跑。   林瑄禾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差, 但也十分冷淡, 她对赵淑佳, 就好像看到了普通的路人。   晏昀甚至觉得,林瑄禾连恨都不恨赵淑佳,这种无爱无恨的关系, 似乎更可怕。   晏昀能相信,赵淑佳的确是悔恨了, 她也是真的想补偿林瑄禾。   不然也不会天天带着各种首饰、各种钱来找她。   见晏昀一直不吭声, 赵淑佳叹着气道:“阿姨知道, 以前的确是阿姨做的太过分,也没想过去了解她究竟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只惦记着让她做个能让我有脸面的好女儿,实在是太自私……但是你也知道, 茵茵的确很优秀,我实在是没法不去对比。”   刚把林瑄禾接到家里时, 赵淑佳多少有些抵触心。   林瑄禾与林茵的差距实在太大,林茵既有教养、头脑又聪明, 是典型富养起来的女孩子。   而林瑄禾却完全相反,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乡土气。   那会儿,赵淑佳只能想到,若是让旁人瞧见林瑄禾的样子, 可能会笑话她不会教养女儿。   赵淑佳一辈子没有工作,她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就是生儿育女,若是再否认她这一点,她好像就一事无成了。   想到这些,赵淑佳就愧疚得发慌。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林瑄禾的原谅。   晏昀闻言,拧了拧眉,“阿姨,瑄禾是在农村长大的,你规定的一些习惯她的确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城市有城市的好,农村有农村的好,您是不是对农村误解太深了?没有农村地里种的粮食,城市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发展?再说了,环境不同,性格、举止也会不同,出身好的人,不必为衣食担忧,她就是有顾及礼仪的余力,您这不是歧视出身吗?”   晏昀直接揭穿了赵淑佳的小心思,说得她羞愧难当。   七十年代时,她这出身才该是被唾弃的,幸好她丈夫人好,孩子也好,一直被庇护着,才能安稳走到今天。   可即便如此,那些年她也没少遭人白眼,即便是现在,还总有人嘲讽她是资本家。   被别人嘲讽的时候,她心里可气坏了,又不敢光明正大表现出来,那几年可没少吃苦。   现在她却也开始嫌弃别人的出身了。   赵淑佳羞愧道:“你说得对,是阿姨的错,是我没能给瑄禾一些宽容。我已经知道错了,张嫂也被赶走了,现在家里都挺好的,所以你能不能和瑄禾说说……”   她试探地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这主意还是邻居给出的。   邻居看出晏昀好像对林家的小姑娘有意思,就劝赵淑佳来找晏昀帮忙。   晏昀可是瑄禾的领导呢,领导说话,瑄禾总不能不听吧?   而且晏昀如果真喜欢瑄禾,那肯定是要和赵淑佳维持好关系的,一定会答应。   赵淑佳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找了过来。   然而晏昀给出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极为冷静地回答道:“阿姨,这是你和瑄禾之间的事情,我不是当事人,没有发言权,没法帮您。”   赵淑佳只觉得自己是被冷风吹多了,耳边风声呼呼地响,有些听不懂晏昀的话,“你不愿意帮阿姨?这对你来说只是小时,小昀啊,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   晏昀道:“我的确没法帮您,我没有经历过苦日子,从小到大也没被人看不起过,我凭什么对这件事说三道四?阿姨,您过的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日子,或许您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理解,更何况是我这个外人。”   “也许您觉得,我说的话她多多少少愿意听,您可真是想错了。第一,她是个有主见的、独立的人,她会思考,不会完全听我的话。第二,我也不愿意说,所以您还是找别人吧。”   晏昀说完,左右看看,“您要是不想进去,我就先走了,还有案子要办。”   赵淑佳尴尬的都忘了开口回应。   晏昀见状,礼貌地微微鞠躬,然后大步离开。   冷风舒卷而来,赵淑佳站在风口,现在的她,不仅是身体冷,心也是冷的。   不是因为晏昀拒绝了她,而是……就连晏昀这个外人,都懂得站在林瑄禾的角度为她考虑,而她呢?   她这个当妈的是怎么做的?   她甚至想找捷径去求林瑄禾的原谅。   这种原谅会是她出自真心的吗?   还是赵淑佳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冷风扑过来的一瞬间,赵淑佳的头脑似乎清醒很多。   她看着熟悉的警局大楼,看着偷偷在打瞌睡的门卫,心底好像有些释然了。   她要真的对瑄禾好才行!   警队里的林瑄禾也看到赵淑佳了,她还看到晏昀和赵淑佳谈了一会儿。   严姿把刚拿到的张嘉有关的资料交给林瑄禾,顺便从窗户往外瞧了一眼。   见赵淑佳还没走,严姿小声问道:“你不见她吗?”   “她没来找我,”林瑄禾若有所思道,“她好像是来找晏队的。”   严姿说:“可她还是会送东西过来的嘛,瑄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直不原谅她吗?”   林瑄禾耸耸肩,“没什么好原谅的,我们又不是多亲密的关系,谈不上这些吧?”   严姿倒吸一口冷气,这杀伤力,比口口声声说要报复还大。   她好像学到了什么!   严姿暗自琢磨着,以后她如果遇到渣男,一定要学习瑄禾!   在张嘉、蒋莉还有梁国靖三人中,林瑄禾选择先审蒋莉。   目前来看,蒋莉还只是受害者。   林瑄禾准备好资料,与严姿一起去会议室,蒋莉一直留在会议室里。   进门之前,严姿问道:“蒋莉一直不承认她是被绑架的,会不会是因为她和梁国靖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说,梁国靖答应给她钱?”   这是严姿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理由。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什么受害人能拒绝指认嫌疑人。   林瑄禾语气轻松,“应该不是吧,梁国靖哪有什么钱。”   “也是哦,那是为什么,梁国靖威胁蒋莉了?”   林瑄禾眉眼一弯,笑起来,“我猜啊,或许是因为感激。”   严姿“啊”了一声,疑惑道:“梁国靖都把蒋莉绑架了,还害得她很久没去工作,蒋莉还要感激梁国靖?难不成她是有什么什么病……”   “斯哥摩尔德综合征?”林瑄禾好奇道,“你也知道这个呀?”   严姿自豪地挺起胸脯,“你这么厉害,我当然也要努力啦,我看了好多外国的文献呢,这个斯摩什么征好奇怪,所以我就记住了!”   严姿实在不习惯外国的名字,一大长串,她只能挑几个关键词记住。   林瑄禾眉眼一弯,赞叹道:“你也好厉害的,现在很少有人知道斯哥摩尔德综合征。”   “蒋莉是吗?”严姿期盼地问道,“她看起来很维护梁国靖,应该是吧?虽然年龄差得有点儿大……”   “不是年龄的问题,”林瑄禾笑道,“我说的感激,就是单纯的感激。”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   严姿肚子里还有一大堆问题,对所谓的“感激”,她也不能太理解。   但现在显然没时间让她多问了。   林瑄禾推开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烧了暖气,不太冷,但蒋莉还是披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袄。   她抱着胳膊,垂眸愣神,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蒋莉茫然地看过来,从她的目光中,林瑄禾能看出一丝恐慌。   林瑄禾只是与蒋莉对视,大约就已经明白,她眼中的恐慌是为何而来了。   林瑄禾拿着笔记本走到蒋莉对面,“蒋莉同志,我们还有一些情况要和你了解,希望你能配合。”   蒋莉为难地看着林瑄禾,“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别再问我了。”   “但是你说的情况,和事实有冲突,”林瑄禾语调平静,几乎没有特别的起伏,“如果你不配合,我只能把你当做梁国靖和张嘉的同党了。”   听到张嘉的名字,蒋莉的瞳孔迅速放大。   林瑄禾笑笑,“他已经被我们带到局里了,所以蒋莉,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不用再担心他会伤害你。”   严姿拿着钢笔,不断在笔记本上记录。   她其实挺好奇的,就张嘉表现出来的样子来看,他明明很爱蒋莉,为何要狠心杀了她?   就因为蒋莉提了分手?   这种男人,实在可怕。   蒋莉虽然有了反应,可她目光里还是有纠结的成分。   她拧眉半晌,低声道:“这和我没关系。”   “我们已经知道梁国靖和张嘉的关系了,我知道,你应该也清楚一些,梁国靖既然没杀你,就一定是和你达成了什么条件。”林瑄禾瞥了一眼蒋莉的手腕,“你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被束缚的痕迹,被我们找到后,又一直维护梁国靖,可见你们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也许你害怕说出实话后,会牵连梁国靖,毕竟他曾经的确想杀你,但你有没有想过,梁国靖现在毕竟还没杀人,你说出实话,才是真的对他有好处。”   蒋莉的目光有所松动。   在看到蒋莉目光变化的一瞬间,林瑄禾知道,她的推测是正确的。   梁国靖会和蒋莉相遇,的确是因为梁国靖要替张嘉杀了蒋莉。   林瑄禾想了想,换上严肃的表情,道:“你可能有所不知,除了梁大勇外,梁国靖的一个女同学也遇害了。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杀害她的凶手是谁,但从现场来看,应该有两个人存在,你说,这两个人会是张嘉和梁国靖吗?”   蒋莉怔住,“你说什么?”   “你继续隐瞒,只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而已,如果梁国靖真的杀了无辜的人,他就不值得你去保护。如果他没有杀人,你也不需要再撒谎,他还是学生,在法律上,还有回转的余地。”   蒋莉呆滞片刻,忽然趴到桌子上抽泣起来,“我,我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梁国靖突然要来杀我,把我带到了山脚下。我根本不认识他,就拼命地求他,然后他好像心软了,就把我带到招待所,他说可以不杀我,但我要在招待所留一段时间。我哪有里有拒绝的余地?”   “刚开始几天,他的确是绑着我的,但我们有在聊天,我知道他只是学生,他还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真的没想到张嘉会恨不得我去死,我不明白他怎么会有如此极端的想法。”   “张嘉和梁国靖有协定,互相杀了对方憎恶的人,张嘉好像已经动手了,所以梁国靖只能让我躲起来,如果我出现,张嘉就会知道我还活着,到时候……”   “警官,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但梁国靖他的确救了我,他是个挺可怜的孩子,我不想拖累他啊。”   严姿愤愤道:“可你一直隐瞒,张嘉不也就会脱罪了吗?他实在是可恶,即便你们是情侣,他也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蒋莉闻言,却是一怔,“情侣?什么情侣?”   严姿也怔住,“你和张嘉啊,不是情侣吗?”   蒋莉茫然道:“张嘉是在追我,但我……从来都没答应过啊?” 第93章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遮住金轮最后一丝光芒,阴冷感驱散了暖意,诡异的寂静笼罩着会议室。   林瑄禾手中的笔停下,她低头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记录下去。   严姿则托着自己快要掉下去的下巴,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震惊。   “你说, 你和张嘉不是情侣关系?你也没有提分手?”   蒋莉已经意识到警官们在误会什么了,她面露不满,“警官, 你们怎么和我同事一样,一个男人主动追求我, 我就一定要答应吗?”   “不是不是,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严姿磕磕巴巴道,“我也是女生,我当然理解,我只是……”   她只是太惊讶了。   所有人都说蒋莉和张嘉是情侣, 包括蒋莉的同事们。   张嘉的父亲更是信誓旦旦的说,蒋莉是有了其他有钱的男人, 所以才和张嘉提分手。   结果到头来,蒋莉从来都没答应过要和张嘉谈恋爱?   严姿问:“你和厂子里其他工人解释过吗?”   “我一直在说, 我们没谈男女朋友,”蒋莉无奈道,“但是他们都不听,还总是起哄, 有好几次,张嘉非要在我们厂子门口等我, 我真的很难堪,可其他工人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总催着我去见张嘉……”   严姿很愤怒。   在女孩子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就光明正大的把蒋莉推给了张嘉。   难道男人追求女人,女人就一定要同意不可?只要一个男性喜欢某一个女性,这个女性就必须和他沾上关系?   实在是讨厌得很。   她没等林瑄禾说话,硬邦邦道:“你和张嘉的事情,具体说说,我们要确认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蒋莉不太懂严姿为何生气,但她还是顺从地点点头,道:“我们是在饭店里偶然认识的,当时他结账的钱不够,我看他挺可怜的,就借给他三毛钱。后来他来厂子里还我钱,开始追我。我和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会借钱给他,就是单纯地帮个忙而已,我也不喜欢太高调,他有一次摘了一把花过来在厂子门口站着,好多工人都看到了,真的很尴尬……”   在蒋莉的描述中,林瑄禾大体把整件事弄明白了。   蒋莉一直在拒绝张嘉,但张嘉始终不肯放弃。   他以高调的方式追求蒋莉,导致厂子里的工人都默认蒋莉已经和张嘉在一起。   即便蒋莉不停否认,他们也把这当做是女孩子脸皮薄。   与蒋莉见面的男人,是蒋莉的领导,二人见面是为了工作,而且是在厂子内,保持一定距离,没有任何亲密接触。   当时张嘉又一次被蒋莉严词拒绝,心生恼火,又不想承认是自己不行,于是固执地认为蒋莉另有新欢。   或许在张嘉心目中,他和蒋莉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林瑄禾挺唏嘘的。   她都不想告诉严姿,在信息发达的后世,这种情况可多了去了。   女方拒绝后,就被贴上嫌贫爱富的标签,这种事情,林瑄禾的朋友们遇到了三次。   正常的男孩子也有,遇到需要一些运气。   林瑄禾道:“所以张嘉是在你们没谈恋爱的前提下因爱生恨,你和梁国靖又是如何谈妥的,为什么答应他留在招待所?”   蒋莉面露惧色,“我……我觉得张嘉这人挺偏执的,我也害怕他,而且梁国靖又挺可怜的,我要是把这件事挑破,他不也完了吗?”   “他把梁大勇的事情告诉你了?”   “梁国靖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我们第三次见面时,他就说了,”蒋莉回忆起梁大勇的叙述,“他爸爸控制欲很强,梁国靖要每天事无巨细的向他报告,打骂是常有的事情。”   “以前梁国靖带着同学回家玩儿,梁大勇还会当着同学的面肆无忌惮地数落他,比如不爱干净啦、学习成绩差啦,有一次梁国靖被叫家长,梁大勇就当着他们班同学的面儿打了他一巴掌。”   “怎么说呢,你们兴许会觉得家长管教孩子没什么,但我还挺同情他的。”   蒋莉想到自己的父母,眼底露出悲色。   梁国靖是看似有疼爱他的父母,实则只是他父亲满足欲望的工具。   至于蒋莉,她在家中可有可无,就算真的曝尸荒野,父母可能也会因为忙着接儿子放学,没空去认尸。   这种无人牵挂的感觉,让蒋莉觉得,如果真的死了,好像也没什么,更何况只是失踪。   说不定她的失踪,还能换来父母的牵挂?   所以蒋莉答应梁国靖,不将此事说出去。   梁国靖倒也够意思,他没有零花钱,就去求母亲。   母亲虽然没有话语权,却很疼爱他,他把要来的钱都拿去给蒋莉买饭吃。   有的时候,梁国靖实在没钱,就从家里偷几个馒头、包子,小孩子的想法比较天真,他以为真能瞒一辈子。   “我本来没打算待这么久,”蒋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但是我发现,我的失踪,好像真的没人找我,那就无所谓了。梁国靖说,等他糊弄完张嘉,就想办法给我搞一张车票,让我走,但是他得攒攒钱。这几天他好像很忙,一直没过来,刚一过来,就被你们逮住了。就是这样。”   林瑄禾带着蒋莉的供词去见梁国靖。   比起张嘉,梁国靖更容易突破。   在见梁国靖以前,林瑄禾特意在商城的通缉犯栏里搜了梁国靖的名字,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但不是眼前的梁国靖。   在梁国靖已经成为警方嫌疑犯的情况下,日后的他若再犯案,查到的几率很比普通人更大。   通缉犯名单里没有他,说明他大概率没有再犯事。   林瑄禾心里有了数。   她让警员把梁国靖带到审讯室,大灯一打,直接照到他身上。   他只不过在局里待了不到一天,现在看着却更沧桑了,细长的身子蜷缩在椅子上,佝偻着腰,眼中了无生机。   林瑄禾看着他时,他甚至都没有特别的表示。   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紧张,更看不出惶恐。   林瑄禾已经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她都看不出梁国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   在仔细观察过梁国靖后,林瑄禾抛出第一个问题,“张嘉不是蒋莉的男朋友,这件事你知道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梁国靖抬起了头。   他眼中有盖不住的惊讶,“你说什么?”   梁国靖的反应让林瑄禾确认,他不是在故意伪装自己。   这就好办了。   林瑄禾说:“张嘉只是在追求蒋莉,蒋莉拒绝了,但是张嘉一直认为,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件事你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蒋莉?”   梁国靖眼中的错愕是藏不住的。   他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林瑄禾已经知道一切。   “你,难道你……”   “蒋莉都招了,我不想为难你,你现在说实话,配合我们调查,是最好的。张嘉也被我们抓来了,一会儿我会去审张嘉,如果他先配合,你的处境会很危险。”林瑄禾说道,“你也别怨恨蒋莉,她不想把你供出来,但她也很冤枉,只不过是被一个男人缠上,就差点儿送了命。”   梁国靖的五官拧在一起,一言难尽。   林瑄禾看得出,他在惊讶过后,眼中还有恼火。   梁国靖用力敲了敲桌子,愤怒道:“张嘉怎么能这样?!他明明说蒋莉是他女朋友,他们已经打算结婚了,但是蒋莉为了有钱男人背叛了他,我才答应杀蒋莉!”   严姿激动地看向林瑄禾。   梁国靖这话,就算是招了,案子已经破了。   林瑄禾的表情却很平静,她接着问道:“为什么没下手?”   “下不去手,”梁国靖低下头,低声道,“这可是杀人,我、我怎么下得去手?活生生的人命,就要在我手里没了,我实在是……”   “所以你就把蒋莉藏在招待所里?”   梁国靖点点头,“我想等我攒够钱,就买一张火车票,把她送走,但是我不知道她厂子那边该怎么办。”   这两年各大厂子的效益都不算好,有几家厂子已经先一步倒闭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在厂子里做工,依然算是不错的铁饭碗。   让一个人放弃工厂的职位背井离乡,哪里有那么容易。   正是知道这一点,梁国靖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直拖到现在。   林瑄禾问:“所以你承认梁大勇的死和你有关了?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死?”   听到梁大勇的名字,梁国靖呆滞片刻,喃喃道:“他打我。”   “家暴?”   梁国靖好像没听到林瑄禾的问题似的,小声嘀咕着,“他打了我一巴掌,当着同学们的面,她也在,我不想让她看到……”   林瑄禾想起来,梁大勇的确干过这种事。   对孩子的贬低不留余地,在全班同学面前打了他一巴掌。   打脸是一种极具羞辱性的行为,更何况梁国靖是个高中男生,这个年纪,是自尊心最强的年纪。   梁大勇靠打压别人提高自己的问题,注定结局不好。   不过梁国靖口中的“她”是谁,许春英?   林瑄禾正要问什么,一个警员匆匆跑进来,“瑄禾,张嘉闹起来了,你能不能过去看看?”   晏昀不在,出了事情,大家习惯性来找林瑄禾。   虽然林瑄禾只是个新人,但架不住人家脑子好,还能和队长共脑。   他们拿不准的事情去问林瑄禾准没错。   在梁国靖三人中,张嘉是最危险的,林瑄禾只好问梁国靖,“我能先去看看张嘉,等会儿再过来吗?”   事情已经败露,梁国靖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点点头,问:“我现在说实话,还能算是自首吗?”   严姿期待地看向林瑄禾。   不知为何,她挺同情梁国靖的。   从她过去的调查结果来看,梁国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各项成绩都很普通。他从来没主动惹过事,班里的男生们经常逃课出去玩,他从来都不去。   现在正流行的游戏机,梁国靖一次都没玩儿过,他连游戏手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普通的孩子,虽然考不上名牌大学,但也不至于被梁大勇如此贬低。   而且梁国靖虽然害了梁大勇,但他自己毕竟没真的下手杀人,严姿还是希望,他在坐牢以后能有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的。   林瑄禾给了肯定的答复,“算,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就算。”   严姿欢呼一声,接着又担忧道:“要不要问问晏队?”   林瑄禾恍然想起来,“对哦,我们还有个队长呢!”   严姿:“……”   他们瑄禾篡权太久,已经忘了队里还有队长了。   林瑄禾说:“放心放心,晏队肯定同意,他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就让我哥再也不理他了。”   严姿:“?,你哥?”   “我大哥啊,”林瑄禾笑眯眯道,“晏队可离不开我大哥了,我觉得他们好配哦。”   严姿的脑袋险些炸了。   瑄禾觉得……林清钰和晏昀很配?!   严姿惶恐道:“瑄禾啊,你难道不觉得晏队其实对你……”   她话没说完,二人身后的警员无语道:“你俩是打算等张嘉把房顶掀了再过去吗?”   林瑄禾吐吐舌,立刻收起笔记本,跟着警员走了。   张嘉在另一个审讯室里。   队里人手不够,秦征暂时代替晏昀来审张嘉。   结果二人谈不到一起去,张嘉就在审讯室里当场表演了一个发疯,疯狂的用头撞桌子,秦征都打电话给医院准备来拉人了。   林瑄禾进去时,已经有两名警员按住了张嘉的身子。   他额头上有红印,想来是刚刚撞得。   秦征则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木板凳上,边瘫边骂,“晏昀抓来的犯人,跟他一样讨厌!不对,比他还讨厌!”   林瑄禾冷哼一声,“我们晏队才不讨厌,还是秦队比较讨厌。”   秦征一溜烟坐起来,怒道:“死丫头片子,谁让你过来的?!出去出去,这是我的犯人!”   秦征挥挥手,叫来两个自己队里的警员,“你们把她赶出去!”   俩人都没动。   一人说:“秦队,还是让瑄禾帮忙吧,咱们不是审不出来吗?”   另一人附和,“是啊,有瑄禾在,速度能更快些!”   秦征大怒,“你们的意思是我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   两人坚定地点点头,“对,不如,咱们还是找瑄禾帮忙吧。”   秦征:“……”   威严,他做队长的威严在哪里?!   林瑄禾听得好笑。   看起来秦征和队员们的关系是真的不错,不然他们怎么敢开这种玩笑?   这大约也能说明,秦征除了喜欢针对晏昀这一点外,其他方面还算是个正常人。   不过他为什么也爱针对她?   林瑄禾纳闷地问严姿,“你们都说晏队脾气差,总是臭着脸,而且跟着他干活任务多,秦队针对晏队就算了。可我既善良又可爱,还很给秦队面子,秦队为什么也要针对我哦?”   严姿:“……”   有些话说了怕伤瑄禾的心,不说伤自己的肝。   严姿干笑一声,“瑄禾,咱们还是先审审张嘉,你说呢?”   林瑄禾的思绪回到正事上。   虽然林瑄禾有信心能查到张嘉犯案的证据,但现在晏队他们毕竟还没回来,她面对张嘉时必须要小心。   林瑄禾拉着严姿坐下来,秦征被迫退到一边。   他翘着二郎腿,虎视眈眈地看着林瑄禾,说:“你今天要是审不出来,就得向我道歉!”   林瑄禾纳闷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秦征振振有词,“你说我笨!”   林瑄禾:“……”   她冤枉,她无辜。   林瑄禾诚恳道:“秦队,这真不是我说的,这种话我一般都在心里说说,不会直接说出口的,多伤感情呀。”   秦征:“……”   她现在就在伤害他们的感情!   秦征身后的两名队员讪笑道:“是我们说的,我们道歉,瑄禾,你别理秦队了,赶紧审吧。”   秦征一听,还想再骂几句,被两名队员一起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林瑄禾看向张嘉,正色道:“张嘉,梁国靖已经招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嘉一听这话,咬牙切齿地要往前冲,幸好两名队员死死按着他,才没叫他挣脱。   “污蔑!他完全是污蔑!我不知道他要招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林瑄禾大声呵斥道:“你和梁国靖交换杀人,你还装傻说不知道?!梁国靖已经承认了,他要你去杀梁大勇,你要他杀蒋莉!”   张嘉却冷哼一声,道:“有证据吗?你把证据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没啥人,是他们在污蔑我,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杀梁大勇?我又不认识他。”   看着张嘉嚣张的态度,严姿紧紧锁起眉。   他现在这副样子,就好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严姿忍不住问道:“你既然不承认杀了梁大勇,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认为蒋莉已经死了,难道不是你让梁国靖去杀了她吗?!”   “是我想错了,”张嘉怪笑了一声,“我做梦梦到蒋莉死了,我分不清世界和现实,不行吗?”   “你!”   林瑄禾拽了拽严姿的衣服,示意她冷静。   审讯时,犯人不承认犯罪的情况很常见,每个人都有侥幸心理,更何况是张嘉这种人。   林瑄禾语气平缓,按部就班地问道:“好,既然你和梁国靖的证词不同,我们就要等找到证据后再谈论此事。现在我们先来谈谈蒋莉,你和蒋莉在谈恋爱吗?”   张嘉耸耸肩,“当然。”   林瑄禾声音稍冷,“可蒋莉说,是你在追求她,她一直没同意。”   “没同意?”张嘉面露鄙夷,“刚认识的时候,我邀请她去看电影,她还和我一起去了,她要是不同意,为什么和我一起看电影?!她果然是个势利眼的女人,就是为了诓我的票钱吧!” 第94章   张嘉的话把林瑄禾气笑了。   最让人生气的不是他说的话有多可笑, 而是他说话时眉心微拧、言辞恳切,足以说明,他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他甚至不是在“撒泼耍无赖”,而是在讲他心目中的“道理”。   林瑄禾问:“你是什么时候邀请蒋莉看电影的?”   “刚认识没多久, 她就同意了, 难道不是对我有好感?”   “后来呢?”林瑄禾问, “你之后又邀请她了吗,她每次都同意?”   闻言,张嘉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眼中的怒气少了一些, 多了些不甘心。   “邀请了,但她工作太忙, 没时间去。都怪她们厂子里的领导, 也不知道整天忙着什么, 手底下的人都不放过。”   林瑄禾似笑非笑道:“他们厂子的效益,需要员工这般拼命吗?”   “果然吧?”张嘉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和他们领导勾搭上了, 所以看不上我。呵呵,我们普通人怎么跟人家领导比?人家放个屁都是香的!”   不光是严姿, 就连秦征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甚至想揪住张嘉的衣领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猪脸,但考虑到自己公职在身, 还是忍住了。   若现在被撸下去,以后他还怎么和晏昀对骂?   这可是他最重要的人生大事!   秦征递给控制张嘉的两个警员一个眼神,俩人心领神会,按着张嘉的手更用力了。   张嘉却感觉不到似的, 还在计较蒋莉和领导的“私情”。   严姿气得眼圈都红了。   她只想直接去骂张嘉,可惜现在还在审讯中。   林瑄禾见状, 想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严姿先安静。   她自己则开口问道:“你早就发现蒋莉和领导的私情了,是吗?”   “对!”张嘉笃定道,“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可恶至极,我都和我爸说了,我马上就能结婚,结果呢?就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林瑄禾牵牵唇,笑眯眯地问道:“也对,你对蒋莉的感情很深,这样的方式,你肯定接受不了。”   严姿诧异地看向林瑄禾。   瑄禾怎么帮这人渣说起话来了?把这人渣往熔化炉里丢两遍,她都不能解气呢。   秦征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克制着怒气。   过分!太过分了!   晏昀带出来的人,连最基本的三观都没有了!   出了审讯室的门,他就要好好教训她!他要让她去扫一个星期的厕所!   不对,这太便宜她了,要扫一个月的!一个月!   审讯室内,唯一高兴的人是张嘉。   他仿佛遇到知己一般,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我肯定接受不了,我可是把我的心都掏给了蒋莉,我什么都愿意给她,她却连忠诚都做不到,我能不生气吗?”   “这也没办法,”林瑄禾收起笑意,苦恼道,“毕竟对方是厂子里的领导嘛,你不但不是领导,还没有工作,就算蒋莉和领导在一起了,你也没什么办法……”   林瑄禾的声音一直温温柔柔的。   严姿都没见过林瑄禾这般温柔的说话,他们瑄禾只有在求晏队长下厨时,才会温柔一些。   有温柔,但不多,只有一点点儿。   严姿一边忍着呕意,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瑄禾到底为何要这么说呢?   难道她真的被张嘉说服了?   然而林瑄禾温柔的声音,飘到张嘉的耳中时,却宛如带刺的荆条,在他身体内走了好几遭。   张嘉的表情渐渐阴沉,他低吼一声,狂躁地打断林瑄禾的话,“谁说我没办法?!他们算是什么东西!只要我想,他们就得死!”   “死?”林瑄禾眼底稍露笑意,“所以,你打算杀了蒋莉?不行,这绝对不行,大家都知道你和蒋莉的关系,蒋莉一出事,你脱不了关系。”   听到这里,严姿和秦征都挺直了腰板。   这话头不太对劲,好像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秦征眯眯眼,从上到下打量张嘉的状态。   他的耳根、脸颊都在泛红,呼吸沉重,手捏成拳状,他已经被林瑄禾的话激怒,口不择言了。   “我才没那么蠢!”张嘉暴躁道,“让梁国靖杀蒋莉,我再去杀梁大勇,谁都查不到!”   他话音落下,审讯室内霎时安静无声。   林瑄禾缓缓敛起笑意,默不作声看着张嘉。   张嘉还在愤怒中,胸膛的起伏颇大。   他正要张口继续咒骂,忽然发觉周围的氛围不太对劲。   张嘉看了看严姿,又看向秦征。   所有人的嘴角都露出诡异的笑容,好像在看什么笼中之物。   笼中之物……是他!   张嘉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他五官挤在一起,逐渐扭曲,“你套我的话?!”   林瑄禾一改方才附和的模样,声音无比冷漠,“张嘉,梁国靖和蒋莉已经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一旦许春英……”   林瑄禾还未说完,张嘉便暴躁道:“是他杀的!是他!不是我!”   张嘉的话看起来很不着调。   林瑄禾却松了口气,他这反应,就是要配合调查了。   严姿奇怪道:“你的意思是,许春英是被别人杀的?别人是谁,梁国靖?”   “对!就是他!”张嘉暴躁道,“是他要杀人,和我没关系,我死,他也得死!”   秦征听得两眼直冒光。   他一直知道晏昀很擅长审讯犯人,没想到林瑄禾也挺行。   一边忽悠一边诈对方的实话,这俩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秦征激动地看向张嘉,就等着张嘉把实话说出来。   与秦征相比,林瑄禾的反应算是相当冷静。   她按部就班地问道:“梁国靖为什么要杀许春英?”   严姿实在是看不下去张嘉的嘴脸,她没能忍住,说道:“杀害许春英的人是你吧?许春英发现你们的丑事,所以你就杀人灭口。”   在此之前,林瑄禾与严姿讨论过,如果梁国靖和张嘉交换杀人,许春英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严姿想得很明白,许春英和梁国靖是同学,梁国靖有喜欢许春英,两个人是有交集的。   许春英很有可能在无意间发现此事,梁国靖和张嘉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杀人后,二人又一起抛尸,一个人想把尸体抛在主席台上,另一个人则认为应该低调一些。   若是如此,便符合林瑄禾最开始说的,凶手似乎有两个人了。   可严姿记得,林瑄禾听到她的推论后,却没有赞同。   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应该不会了吧。   就在严姿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推测着许春英的死因时,张嘉却古怪地笑了一声,“许春英?你们搞错了吧。”   严姿一怔,问:“搞错什么?”   张嘉说:“这些事就是许春英搞出来的,说什么她发现我们的事情,我们要灭口……怎么把她说得像小白花一样?”   诡异的安静氛围再一次袭来。   审讯室内的警员们面面相觑,唯独林瑄禾神情冷静,似乎早就料到张嘉会这样说。   严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勉强说道:“你说什么?交换杀人的事情,是许春英搞出来的?你在开玩笑吧?”   “才不是,”张嘉冷哼道,“就是她提的这个主意,说是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了。我和梁国靖,还是通过她认识的。这死丫头可怕得很,你们都被她骗了!”   严姿心中惊骇。   她下意识拉住林瑄禾的手,不可置信道:“瑄禾,你相信他的话吗?他是想推卸责任吧?”   林瑄禾反握住她的手,说:“我相信。”   严姿再一次怔住。   林瑄禾平静道:“你想想,凶手砍了许春英好几下,刘法医最开始就说了,凶手是有泄愤的情绪在的,如果许春英是偶然之间发现交换杀人的事,他们只要灭口就好了,为何要报复?”   “还有,凶手曾把许春英放到主席台上,此举会让全校师生都看到许春英死去的惨状,他对许春英的恨,已经不是杀人就能抵消的了,可见凶手与许春英一定有特殊的关系。”   林瑄禾看向张嘉,“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   张嘉低冷地弯起唇,“你还算是聪明的嘛,没被那死丫头骗了,这死丫头仗着自己成绩好,是好学生,可把我们害苦了。”   林瑄禾冷着脸道:“从头开始说。”   “嘁,”张嘉瘪瘪嘴,不愉道,“有什么好说的?许春英就那样,看着是个普通小女生,其实黑心得很。我和她是在图书馆认识的,我和她抱怨蒋莉跟别人跑了,本来没想杀人,她就告诉我,蒋莉走了以后,会和那个男人结婚,还会生孩子。我越想越不对劲,怎么能让蒋莉跟别人生孩子呢?就动了杀心。许春英和我谈了好几天,说了交换杀人的方法,我一琢磨,好像行得通。”   “等答应了许春英我才意识到,这死丫头根本就是在诱导我杀人嘛!不过这没什么,当时我已经决定,一定要杀了蒋莉,绝对不能让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她和梁国靖是同学,本来就认识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俩是用书信交流,好像是梁国靖的亲爹管的太严,他不敢跟女生说话,怕被他爹看见,回去揍他。他爹可变态了,竟然偷偷来学校观察梁国靖,真他妈吓人。”   “反正我们就按照约定,我杀了梁大勇,拿了梁大勇的烟袋作为信物,他给了我蒋莉的项链。妈的,我偷偷去过厂子好几次,听其他工人说蒋莉失踪了,一直没回来,我真以为他把蒋莉杀了!”   “杀许春英……是梁国靖的主意,就是他想杀人。许春英这死丫头太不满足,竟然还想让我们继续杀人,她还威胁我们,如果我们不杀的话,她就把事情捅出去。”   “她还给了我们杀人的名单,我一看,这他妈还有好几个人啊,难不成我还成了许春英雇佣的杀手?这怎么行!总之,我们得摆脱她,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林瑄禾眯了眯眼,说:“所以,你就把她杀了?”   张嘉反驳道:“杀她的人可不是我,是梁国靖,这小子心很黑,你们可别信他!” 第95章   从审讯室出来后, 严姿和秦征脑子都是懵的。   许春英,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小小年纪就懂得照顾自己的外婆,现在张嘉这种杀人恶魔竟然说是许春英指使的他们?   这比秦征长脑子还让人震惊。   林瑄禾本想直接去审梁国靖, 却被秦征和严姿拽到了走廊角落。   俩人一左一右架住林瑄禾, 拦住她的去路。   秦征说:“瑄禾啊, 张嘉的话可不能轻易相信,你们这个案子我打听过,许春英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再说了,她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严姿也说:“是呀是呀, 许春英还是好学生呢, 从来不逃课的。张嘉是不是想推卸责任, 所以才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死人身上?”   林瑄禾往左看看,能看到秦征扭曲的脸。   往右看看,是焦躁的严姿。   她哭笑不得道:“你们既然想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拦着我?去问问梁国靖不就好了?”   “不行啊, ”严姿拧着细眉,为难道, “梁国靖和张嘉都有可能是杀害许春英的凶手,他俩在这件事上肯定已经达成共识, 就算梁国靖说是许春英教唆的,也不能完全相信。”   秦征压低声音,“你和晏昀的死脑子不是差不多吗?我就想知道你俩是怎么想的。哦,别误会, 我不是相信你们,我就是单纯的问问, 只是问问。”   秦征把此地无银三百两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有证据,林瑄禾也不好说什么,她只是问道:“你们还记得吗,许春英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且不允许外婆在晚饭后打扰她,每一次打扰,都会大发雷霆。”   秦征惊讶道:“还有这种事?这孩子学习也太认真了吧?哎,我怎么没个这么听话的女儿。”   严姿却好像理解了林瑄禾的意思,“你是觉得这件事说不通?”   “是的,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许春英这段时间其实并不在房间里,不让外婆去打扰,是害怕露馅。”林瑄禾道,“可她为何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出去过,这件事该怎么解释?总之,我们还是一步一步去查,不能应为许春英成绩好,就认为她没有嫌疑,当然也不能只相信张嘉的一面之词。”   梁国靖已经全都招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在得知林瑄禾是要问和许春英有关的问题时,梁国靖面露恐慌。   秦征厚着脸皮跟着林瑄禾走进来旁听,忍不住插嘴道:“你说话前得想清楚,一旦发现你在说谎,后果自负。”   梁国靖却道:“说谎?我有什么必要再说谎?张嘉没撒谎,我们的确是通过许春英认识的。我和许春英一直有通信,讨论的就是我爸爸的事情,她觉得我很可怜,想帮我。既然杀了他,我就能解脱,我为什么不去做?只不过……我没想到杀人这么难。”   秦征还是不愿相信,他抬高声音,问:“你的意思是,交换杀人的提议,是许春英提出来的?你确定?”   梁国靖点点头,“否则我怎么会认识张嘉?”   “可你和许春英在学校也没说过话,你们……”严姿忽然想到什么,一怔,她喃喃道,“难道你给许春英写信,不是向她表白,而是讨论杀人计划?”   梁国靖吓得脸色惨白,“表白?我怎么敢向女学生表白,我爸会打死我。”   林瑄禾睨了眼严姿,又看向秦征。   秦征还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梁国靖,但见林瑄禾看过来,只能悻悻地闭嘴,找了把椅子坐下。   没办法,这是晏老狗的人,还是不招惹了。   林瑄禾问道:“既然你和许春英有过通信,信在哪里?没有信的话没法证明你的话。”   “许春英让我看过以后就烧了……”梁国靖顿了一顿,抬头怯怯地看过来,“不过我没烧,我觉得这也算是证据,一直都留着,都藏在山里了。我把位置告诉你们,你们挖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傍晚,夕阳西下,夜色将市局笼罩。   办公室里点着脸颊的白炽灯,缺了角的小黑板还在顽强坚持工作。   队里所有人都聚在小黑板前,晏昀还特意在小黑板上挂了个油灯。   黑板上贴满许春英和梁国靖的通信。   一共十封,都是许春英写给梁国靖的。   在这些信件中,许春英丝毫没掩饰自己的野心。   她给梁国靖描述了一个幸福家庭的情景,她告诉梁国靖什么样的父亲才能称得上为父亲。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劝说梁国靖摆脱梁大勇,勇敢活出自己。   如果只看许春英的文字,没人会相信,这竟然出自十几岁的学生之手。   她成熟的口吻、老练地怂恿方式,还有洞察人心的能力,都不像是个普通学生。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击中梁国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从第四封信开始,就是许春英和梁国靖计划杀人的方法了。   许春英向梁国靖介绍了张嘉。   小李一边看,一边倒吸冷气,“从笔迹来看,的确出自许春英之手,真是怪了,她小小年纪,心思怎么会如此缜密?而且她为何非要梁国靖杀了梁大勇不可?”   没人能回答小李。   除了许春英本人,其他人可能都没法说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严姿想不通时,下意识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正在记录许春英每封信的内容。   她的笔记本相当于小档案,每一条线索都清清楚楚记在上面,而且有条有理。   严姿问:“如果真是许春英先挑起的这件事,那张嘉和梁国靖岂不是没有说谎?”   严姿指的是交换杀人的部分,至于许春英之死,二人各执一词。   张嘉称,杀害许春英的是梁国靖,张嘉提出把尸体藏起来,梁国靖则坚持要将尸体放到主席台上。他还说,是梁国靖把尸体放到主席台后,他又偷偷溜回去,更换了抛尸地点。   梁国靖的说辞正好相反。   这二人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有许春英亲笔写的信,而且信件的磨损程度不同,可见他们确实沟通了一段时间,梁国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杀了许春英。”   “好难判断啊,”严姿说,“他们交代的细节一模一样,就连杀人冬季都一样。”   被许春英逼迫继续杀人,为了不被许春英控制,所以合谋将许春英杀害。   梁国靖先出面将许春英骗出来,许春英果真高高兴兴离开家,随后二人一起将许春英绑架。   他们将许春英关在张嘉亲戚的老房子里,试图再和许春英进行最后一次谈判。   毕竟许春英参与了杀人案,如果案子真的曝光,许春英也逃不出去。   他们商量说,只要许春英不让他们再杀人,他们就放过她。   可许春英不乐意。   她不仅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抓,甚至因为会被抓而高兴,她说这是出名了。   梁国靖和张嘉看着许春英的反应,不寒而栗。   现在的许春英,在他们眼中就是张牙舞爪的恶鬼,于是他们不再浪费时间,决定杀人。   可就在他们动手之前,意外发生,许春英竟用藏起来的小刀割断绳索逃跑了。   他们拿着斧头追了上去,将许春英砍死。   所有细节都一致,只不过在梁国靖口中,拿着斧头砍死许春英的是张嘉。而在张嘉口中,砍死许春英的是梁国靖。   林瑄禾细细琢磨片刻,说:“其实判断起来也不难。”   “有什么好方法吗?”   “梁国靖其实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犯的错,比如他承认约许春英出来的人是他。还可以从抛尸行为上分析。凶手有两个人,一个恨透了许春英,恨不得把她的尸体丢到讲台上展示给大家,另一个则还想给许春英留一些脸面,偷偷把尸体运走了。”   “这二人,一个情绪激动,一个还有恻隐之心,如果把二人安到抛尸行为里,你觉得谁才是激动的那一个?”   严姿几乎想都没想就答道:“肯定是张嘉,刚刚他差点儿把审讯室的警员打了。”   林瑄禾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更重要的是,斧头曾经说过,杀人的人,是为了感情上的事情。   林瑄禾一开始以为,凶手是和许春英有情感纠葛的人,但斧头可没这么说过。   梁国靖杀人,是因为父亲控制欲强,张嘉才是为了感情。   “只要查清楚凶器的来源就行了,”林瑄禾给自己打气,“再就是查清楚梁国靖三人认识的顺序,以前有没有过什么交往,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很多,一定能查出来动手的究竟是谁。”   晏昀冷不丁开口,“不用费劲了,斧头是张嘉的。张嘉前段时间买了斧头,但是在他家里只找到一个旧斧头,没有新斧头。我已经让老板去辨认了,如果是他卖的,应该能认得出来。”   如此一来,案子基本上就清晰了,只要继续围绕三人展开调查,充实证据即可。   晏昀找出斧头,准备去见张嘉。   水泥大宝宝冷不丁见到斧头,有些激动,“斧头大哥!斧头大哥!”   斧头:“呦,还有凶器想着我呢?看来我的魅力不减当年。”   水泥大宝宝问:“你有没有看到栅栏哥哥呀,我好久没看到它了呢。”   斧头:“……”   它要把所有栅栏都砍倒。   林瑄禾已经学会了在听到凶器说笑话时保持镇定。   她淡定地跟在晏昀身后,想看看张嘉的反应。   刚迈过办公室的木门槛,晏昀忽然停了下来,幽幽目光转向右方。   被逮住的秦征默默的用手指抠墙,“我就是对案子有点儿兴趣……喂,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的风头可都被这小丫头片子抢走了,你根本就没话语权了嘛。”   他可都看见了,他们队里内部讨论案子的时候,说话最多的人竟然是林瑄禾!   晏昀却一点儿都没生气的意思,他把林瑄禾拉到秦征跟前,笑眯眯道:“我们队的确是人才辈出,没办法,谁让我们破案率高。秦队,你们队的破案率怎么样了?用不用帮忙啊?我把我们队的实习生借给你。”   秦征:“……”   垃圾晏昀,早晚遭天谴!   晏昀刺挠完秦征,拉着林瑄禾就走,一点儿面子都不想给他。   秦征正想骂街,忽然想到自己还惦记着案子,只能眼巴巴跟了上去,“我说你们到底有结论没,凶手是张嘉?你确定?真的确定?真的真的……”   “闭嘴!”   晏昀拿出斧头,并说明斧头的来历后,张嘉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死死盯着晏昀,似乎是不相信他真的能把凶器找出来。   秦征凶巴巴道:“我告诉你,凶器就是在收废铁的地方找到的,别以为你做的事情能瞒过去!赶紧老实交代!”   张嘉沉着脸,问:“现在还有机会吗?”   “有,当然有,”晏昀微微一笑,“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明白吗?”   张嘉终于承认,谋划着杀害许春英和真正动手的人都是他。   他早就看许春英不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试图控制他?不知天高地厚。   在张嘉认罪的同时,系统发来恭贺,“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成功抓住真凶,友情提示,下一个任务默认自动开始,不再有凶器提示。”   以前系统出现的时机不太一样,大部分时候会在林瑄禾找到凶器时出现,林瑄禾便能确认,这就是此案的凶器。   下一个任务没有凶器提示?   等等,如果系统已经能设定合适案子的规则,那岂不是说明,下一起案子已经出现了?   奇怪了,没听说哪里又发生命案了。   接下来几天,林瑄禾又开始忙案子的收尾工作。   就在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时,裴远带着一箱喜糖回来了。   他难得穿了回正装,喜气洋洋地把喜糖分给大家,“不好意思啊,这次结婚去了冬雪的老家,你们又正好遇到案子,没能叫你们去参加婚礼,改天我和冬雪一起请大家吃饭。”   小李正巧来办公室蹭热水喝,他贼兮兮地笑道:“没事,这次结婚没邀请我们去,我们原谅你了,下次结婚叫我们就行。”   裴远脸一红,随手撕开一个双喜糖,塞进小李嘴里,“李哥,你就别咒我了。”   田琳挑了一块奶糖,笑眯眯道:“也不怪小李,谁能想到你平时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声不响的就娶了大美女。”   裴远挠挠头,“我也没想到冬雪会喜欢我,我一直以为她喜欢我哥……是我不好,总觉得有我哥在,冬雪不太可能喜欢我。我已经改了,以后绝对不再这样了。”   “别唠叨了,”晏昀弯着唇,将一摞文件递过去,“来了就别空手走,来,礼物拿好。”   田琳说:“人家的休假还没结束,局长特批的婚假,你就让人家来加班了?”   “队里人手不够,”晏昀说,“回头我把假期补给你。”   “不用!”裴远捧着文件精神抖擞,“我早就想回来上班了,其实我已经和冬雪说过了,今天过来就直接上班了,晏队,有啥任务交给我就行!”   田琳叹息地摇摇头。   可惜了,又一个被工作荼毒的人。   怎么会有人喜欢工作呢?   有裴远帮忙,工作进展快多了。   快到下班时间,陈旭晖准时来到队里。   上一次陈旭晖写的有关林瑄禾的文章广受好评,林瑄禾成了城里的小名人,局里恨不得直接把优秀警员的称号颁发给她。   所以报社特意让陈旭晖盯着局里,一旦结案,立马把文章写出来登报发表。   刘法医刚把许春英和梁大勇的尸检报告整理好,过来交给晏昀的时候,正巧看到陈旭晖。   他站在晏昀身边,笑盈盈道:“我说你怎么还不出手?人家瑄禾各方各面条件都很好,你半截身子都被土埋住了,死皮赖脸的去追都来不及,还挺悠闲?”   晏昀一手举着报告,眼睛却默默看向陈旭晖。   他就坐在林瑄禾对面,似乎在笑着说什么,但林瑄禾手里还有工作要忙,回答有些敷衍。   晏昀冷哼一声,说:“她才不会喜欢陈旭晖。”   “你拉倒吧,”刘法医说,“人家陈旭晖也很优秀好不好?虽然爷爷是个杀人魔,但陈家的家底还在。而且人家把房子卖了,去付给受害人的赔偿金,人家口碑好着呢。”   在外界若是提到陈旭晖,大家的评价都是——可怜、好人、优秀青年。   如果提到晏昀,那就是——脾气差、不好惹。   如果刘法医是林瑄禾的家长,他肯定同意林瑄禾与陈旭晖在一起。   晏昀又哼了一声,说:“瑄禾心里有数。”   他话音刚落,陈旭晖那边就有了动静。   陈旭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秘密武器——一份刚出锅还冒热气的锅包肉。   刘法医问:“你确定瑄禾不会跟陈旭晖?”   晏昀:“……,现在不太确定了。”   果不其然,死丫头已经被锅包肉吸引,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跑到陈旭晖身边去了。   晏昀:“……”   刘法医嘿嘿笑起来,“看见没?”   晏昀:“可恶!”   刘法医说:“所以你得赶紧下手,咱们本来就没优势,必须靠真诚打败对手,咱……”   刘法医话没说完,就听晏昀愤愤道:“论起锅包肉来,难道不是我做的最好吃?!”   回家他非得再好好练练厨艺不可!   刘法医:“……”   活该晏昀找不到媳妇!   晏昀其实不是不明白刘法医的意思。   他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陈旭晖的情况有些特殊,晏昀知道林瑄禾对他是有戒心的,所以不在意。   不过如果换成其他男生接近林瑄禾,晏昀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林瑄禾是单身,谁都可以追求她,她也有选择的权利。   至于晏昀,他总担心自己是林瑄禾的上级,还认识她的哥哥,如果真的追她,可能会给她带来负担。   晏昀只能感觉到林瑄禾是真心喜欢他的厨艺,至于是否喜欢他本人,他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晏昀想,在林瑄禾完全没有表露出对他有其他想法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得好,以免林瑄禾困扰。   接下来几天,队里都没有接到命案。   林瑄禾连分局都留意了,都没有难以侦破的命案发生。   若是系统没有提示,她现在兴许还会高兴,可系统已经提示过了,林瑄禾总觉得不安心。   难不成是已经发生了命案,但还没有人发现尸体?   真是古怪。   正好没有案子发生,林瑄禾利用难得的休假,经小李的手卖了两台电视机。   林瑄禾出手的价格低于市价,卖的人开心,卖的人也开心。   她算了算手里的钱,已经有小一万,在九十年代能做挺多事情了。   不过人一旦有钱,就会琢磨着去赚更多的钱。   林瑄禾拿到钱后,第一时间不是去消费,而是窝在家里仔细研究起商城来。   她还得找到更多现在有的电器拿去卖,好换更多的钱!   桌子上的水泥大宝宝还在哭泣,“哇,小禾禾,我要见栅栏哥哥,我要见它嘛,它怎么还不来,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瑄禾揉了揉快聋了的耳朵,“那也没办法啊,我已经问过晏队了,他答应把梁大勇的案子接过来一起并案,移交案子不是还需要时间吗?”   “可我很担心它嘛,”水泥大宝宝可怜兮兮道,“栅栏哥哥柔柔弱弱的,还要靠我才能站立,我担心它会遇到坏人呢。”   林瑄禾:“……”   坏人都死在它栅栏哥哥身上了好吗?   林瑄禾转了个方向,远离它,“恋爱脑不可取,你可以和手绢聊聊。”   “唔……栅栏哥哥和臭毛巾不一样嘛!小禾禾,你就帮……”   水泥大宝宝还想再求求林瑄禾,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瑄禾得救似的从床上跳起来,火速跑过去开门。   晏昀和林清钰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一起来啦?”   林清钰说:“给你买了一套房子,房子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   说完,他先一步走进去,然后看向晏昀,“我是破例让你进来,记住了吗?”   晏昀在心里骂了林清钰一句,然后说:“我俩清清白白,一直保持距离,我……”   他还没说完,林瑄禾抢着把他拉进去,“干嘛磨磨唧唧的,你不是常来吗?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呀。”   晏昀:“……”   林清钰眼里的刀子精准地射了过去。   晏昀:“……”   完了,脸已经开始疼了。 第96章   林清钰给林瑄禾买了一套新房子。   面积比她现在住的地方大得多, 按照后世人的习惯,可以认为是三室一厅。   房子就是林瑄禾的,她可以踏踏实实住,以后也不用再付房租了。   林瑄禾头一回知道, 当富一代的妹妹如此幸福。   林清钰还在交代林瑄禾什么时候看房子, 什么时候搬家。   晏昀一个人慢悠悠的在屋子里晃荡, 无意间瞥到林瑄禾卧室书桌上的……水泥?   晏昀奇怪道:“你桌子上放着的是水泥?难不成是……”   水泥大宝宝拼命的和晏昀打招呼,“晏队长好呀!你还记得宝宝呀,宝宝果然生得美艳动人!晏队长什么时候把栅栏哥哥带来?对了, 菜刀姐姐约你今晚去物证科约会哦!”   林瑄禾的脑子嗡嗡地响。   她火速站起来,一个健步冲过去, 把水泥大宝宝揣到兜里, “女孩子的卧室不能随便看!”   林瑄禾强行把晏昀拽到茶几边, 还不忘叮嘱他,“最近不能去物证科哦。”   晏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啊?物证科?为什么?”   林瑄禾诚恳道:“我怕你命丧当场。”   晏昀:“?”   晏昀被搞晕了,自然没心情再追究水泥的问题。   林瑄禾松口气, 她起身回到卧室取来一个铁皮文具盒,“哥, 这个是给你的。”   林清钰疑惑地接过去,打开文具盒后, 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东西。   林瑄禾笑眯眯地解释道:“这个就是小灵通哦,你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国内现在还没有呢。”   小灵通是林瑄禾在商场里买的。   她不仅找到了最初代的小灵通,而且还特意找了外国版本, 写着英文字的。   不然林清钰看到“简体中文”四个字,就都穿帮了。   林瑄禾又拿出一个笔记本, “这上面列了些书籍还有论文,你可以去找找看,说不定有用。”   这些都是理论方面的书,都已经出版。   林瑄禾没法直接去找相关的数据交给林清钰,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他。   林清钰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懂得。   林清钰没料到林瑄禾竟然真的对这件事上心了。   这种“生死未卜”的事情,林瑄禾能支持林清钰去做,林清钰都觉得很开心。   他后来又试着和林景一提了提这件事,林景一虽然不会干涉他想做什么,可听到他的设想后,却只有一个反应——不靠谱。   林景一想象不到满街的人不用去电话亭,就能随时靠一个小东西通话的日子。   林清钰原本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可现在他相信,国家会强大,所有人都可以随时随地通信的日子也会到来。   林清钰心里微热。   他弯唇笑笑,问:“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晏昀也挺好奇,他拿起小灵通把玩,“对啊,这是什么玩意,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林瑄禾一本正经道:“是晏队托在国外的朋友买来的,可辛苦了呢。”   晏昀:“……,哦对,我买的,呵呵。”   这死丫头,现在不仅仅是在队里把锅甩给他了,就连在外面的锅也会统统丢给他?!   要不是晏昀还记着自己的警号,他还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专业接锅的。   林清钰狐疑道:“你特意帮我买的?”   “可不,”晏昀睁着眼睛说瞎话,“特别辛苦,搞回来可难了,可花了我不少心思,不过这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需要的,再辛苦我也得去做不是,所以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林清钰笑笑,“滚。”   晏昀:“……”   姓林的兄妹俩……   !   回头他就把林清钰油炸了。   林瑄禾更可恶,要打配合都不提前说,必须清蒸!   就在晏昀磨着牙想直接揍林清钰一顿时,林瑄禾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瑄禾刚得到一套房子,心情正好,笑眯眯地拿起话筒。   可她刚听了没几句,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片刻,林瑄禾挂断电话,看向晏昀,“晏队,有案子。”   这起案子比较独特,没有案发现场,只有发现尸体的现场。   准确地说,还不是抛尸现场。   晏昀和林瑄禾骑着车子匆匆赶到。   接到报案的民警赶过来迎,“晏队,你可算来了,这次我真是……唉,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发现尸骨的位置在大街中央。   很多人一起目睹了那一瞬间,现在还有几个人吓得缓不过神来,已经送去医院了。   其实场面不太血型,露出来的都是白骨,但这条街是新市最繁华的街道,影响太坏。   民警已经将现场围了起来,也有努力疏散群众,可因为附近人多,根本没办法全都赶走。   晏昀拧眉道:“什么情况,你先说说。”   “就是两个少年,今年才十五岁,俩人扛着一个箱子在街上走,走着走着箱子忽然裂了,结果里面散出来的东西全是白骨,这俩孩子吓傻了,现在人在医院。”   说话间,几人走到警戒线外。   几个民警连忙给晏昀开出一条路,林瑄禾跟在身后走了过去。   直到这会儿,林瑄禾才真正地看到现场的情况。   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木箱子已经完全裂开,好几段木块都散成了碎片,在木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白骨。   在林瑄禾看到白骨的瞬间,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解锁新任务‘九十七天’,完成此任务可获得二百积分!请宿主努力侦破案件,还新市和平!”   林瑄禾看了看箱子里面,果然没看到凶器。   看来这起案子是不会有找到正确凶器的提示了。   不过“九十七天”是什么意思?是死者死亡的时间?   林瑄禾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白骨的情况来看,不可能只死了九十七天。   九十七这个数字,一定还有其他含义。   刘法医蹲在白骨面前,正试图从中找到证据。   这种现场小李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正托着腮看刘法医忙活。   林瑄禾瞥了眼白骨,看白骨的数量,恐怕不止一两个人。   光是头骨,林瑄禾就已经看到三个了。   难怪民警如此紧张,这是一起大案子。   晏昀问:“怎么样,能查到什么吗?”   刘法医神情严肃,“先把现场的东西都带回去吧,回去再说。”   说完,刘法医站了起来,附在晏昀耳旁小声说道:“骨头都被煮过。”   林瑄禾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这虽然残忍,林瑄禾却不觉得奇怪。   所有骨头都放在木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凶手要么等尸体完全白骨化,要么将尸身剥离、抽出骨头。   看来凶手的时间不多,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林瑄禾蹲在箱子边看了片刻,刘法医拿来裹尸袋,将骨头全部丢进去。   晏昀这才示意民警可以把警戒撤掉。   回到局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郭局第一时间赶来,他尽量轻松道:“大家先别急,这件事虽然已经传出去了,不过上面的意思,还是按部就班的破案,千万别有压力。”   就连林瑄禾都能看出来,郭局是在说好话。   市中心发现一箱子白骨,死者不止一个,还是在最热闹的时候,这种案子,怎么可能不急?   这种情况,极容易变成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给群众一个交代。   郭局背着手,看向晏昀,“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晏昀难得没有推辞,“从头颅的数量来看,死者起码有四人。我已经问过抱着箱子的两个男孩,箱子是他们在河里捞上来的,他们以为箱子里装着宝藏,所以想抬回家去。但箱子上已经有苔藓,可见置于河中已经很久,箱子本就是摇摇欲坠的状态,他们抬着箱子走了没多久就撑不住了。”   “我的意见是,确定死者人数,整理所有未破获并且没能找到尸体的陈年旧案,包括失踪案。另外,箱子一直没有浮上来,部分木板上有勒痕,箱子外应该挂着重物,要请人到发现箱子的河底打捞,尽量寻找线索。”   郭局点点头,“行,就这么办,不过……”   晏昀问:“您想问什么?”   郭局小心翼翼地看着晏昀的脸色,“说起失踪案,咱们市里最有名的应该就是……”   林瑄禾的心一沉。   最有名的当然就是七年前的少女失踪案,五个女孩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中还有晏昀的同学辛柔。   而且……还有那张拍了表白信的照片。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局,“头颅只有四个,当初失踪的是五个人,不过我还是会重新核对。”   郭局叹口气。   他能理解晏昀,晏昀现在恐怕是既希望这箱尸骨是那些女孩的,找到尸骨,好歹能有一些线索,对破案或许会有帮助。   但他也不希望尸骨是女孩的,他还盼望着她们能活着,即便这只是奢望。   “行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打扰你们了,不要被外界干扰,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局长,都干活儿去吧!”   郭局摆摆手,转身离开。   林瑄禾想了想,跟着晏昀走进他的办公室。   “晏队,我也想去河边。”   晏昀的兴致不算太高,但还是努力回应林瑄禾,“水性好吗?”   “一般,”林瑄禾说,“我想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刘法医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   晏昀想了想,问:“我记得你学过一些法医的知识。”   林瑄禾点点头。   晏昀又问:“认识骨头吗?”   林瑄禾:“认识是认识……”   “那就去帮老刘吧,”晏昀难得违背林瑄禾的意愿,给她布置了任务,“那么多骨头,要每一块都分辨出来,会花很多时间。” 第97章   人体共有206块骨骼, 保存在箱子里的骨骼不完整,还有截断的部分,数量更多。   四名受害者,起码有八百多块骨头, 将这些骨头重新拼成四个人, 还要尽可能的还原, 的确很费工夫。   林瑄禾去了法医鉴定中心。   解剖中心内,四名法医正围着骨骼忙得团团转。   就连刘法医见林瑄禾来了,都笑不出来。   林瑄禾问道:“有进展吗?”   刘法医却苦笑一声, “你自己看看。”   林瑄禾扫了一眼解剖台上乱糟糟的骨骼,“是四个女生?”   男女骨盆的差异最为明显, 可以根据耻骨缘支角角度来判断性别。   女子的缘支角角度大约在120度到136.5度之间, 男子的缘支角角度在138.5度到156.5度之间。   刘法医扶着酸痛的腰, 沉声道:“我怀疑这几具女尸,和七年前的失踪案有关。”   “七年前……”林瑄禾问,“是晏队好朋友也被卷进去的那起案子吗?”   刘法医点点头,“最近几年, 也就这起案子的受害人没有找到了,不过我也不敢肯定, 现在还没查明白死亡时间。”   林瑄禾想了想,试探着问:“可以用金属阳离子检测法吗?”   几个法医都看了过来。   刘法医惊讶道:“你连这都知道?看来真是看了不少法医的书。”   有两个法医是临时调过来的, 见林瑄禾似乎很了解法医学,都知道她是谁了,“这就是你天天夸的新人吧?是挺厉害的,学侦查学的, 年纪还轻,经历的案子不多, 就能把咱们的工作了解得这么详细。”   林瑄禾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笑了一下,将话题带回到案子上,“现在可以做DNA检测吗?如果和失踪者的家属进行比对,说不定能确定尸源。”   “现在的技术……只能说尽量吧,”刘法医苦笑道,“主要是咱们这边的设备不太全,要是首都那边就能办了。总之我们尽力吧。”   林瑄禾知道检测的事情记不得,便给刘法医搬了椅子,自己也坐下来,笑眯眯道:“那我们就先等等吧,我来帮你们拼骨头。”   “这可是个枯燥的活儿,”一个法医乐道,“还要摆弄骨头,你一个小姑娘,不害怕?”   林瑄禾笑道:“她们都是受害者,我的任务是找到杀害她们的凶手,怎么会害怕她们?”   刘法医赞同道:“是啊,最可怜的就是受害人了,这几个受害人的年纪应该不算大。”   从骸骨来看,几人的骨骼已经发育完全,年龄在二十岁往上。   骸骨没有骨质疏松的情况,牙齿也很健康,不是老年人。   她们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林瑄禾跟着刘法医拼了一下午的骨头。   自然光先实在不够用了,林瑄禾才扶着腰起身去找电灯绳。   其他几人也伸起懒腰来,“瑄禾还真能耐得住性子,一点儿都没休息,难怪郭局都把你当成宝。”   林瑄禾谦虚地笑笑,“你们才厉害呢,你们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解剖台上放着成堆的骨头。   他们已经把所有骨头都分了类,问题在于,是否能拼成完整的四个人。   不同人身高不同,大骨头或许还能稍微判断一下,小骨头确实没办法了,只有DNA能测得出来。   刘法医和林瑄禾商量过后决定,先把这些骨头到底能拼成几个人再说。   几人忙活时,晏昀带着些寒气走进来。   他常年保持健身的习惯,不管是初冬还是寒冬,身体总是暖洋洋的。   尤其是一双手,手心虽然有些粗糙,却总是温热的。   现在他周遭的气压却有些低。   不过面对同事时,晏昀还是尽可能地盖住自己的负面情绪,“有结果吗?”   林瑄禾留意到晏昀心情不是很好,她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就没戳破。   “还没拼完,你们在河里有捞到什么吗?”   “捞到装着石块的袋子了,”晏昀说,“是手工编织袋,用毛线勾出来的。”   林瑄禾放下手里的骨头,“咦,竟然用自己勾的袋子?”   这种抛尸的案子,凶手为了避免被抓到,都会尽可能地隐藏和自己有关的信息。   若是林瑄禾去抛尸,就一定会选择普遍的、大众的工具。   这种极具个人特色的,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证据。   晏昀想说点儿什么,还没开口,先看向林瑄禾,“我有一点儿想法,我先声明,绝对不是瞧不起女性。”   林瑄禾点点头,“你说。”   晏昀强调,“也没有任何大男子主义的意思。”   林瑄禾:“……,你别害怕。”   晏昀道:“只是单纯地从实际出发。”   林瑄禾:“……”   她以前对晏昀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   晏队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她以后还是温柔一些,别把晏队吓傻了。   这一幕看得刘法医“噗嗤”笑出声。   碍于林瑄禾在,怕女同志下不来台,他只能很努力地忍着。   其他法医们已经愉快的用眼神交流起来了。   ——呀呀呀,这小姑娘把晏昀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好厉害呦。   ——呵,妻管严。   晏昀说:“我还是怀疑,抛尸的是女性,毕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从现实考虑,的确是女人使用钩针的频率更高,而且我总觉得这不像是无意的。”   如果是随手找的袋子,怎么都不会找到自己做的袋子上。   如果是有意掩盖自己的性别,用袋子似乎又太过晦涩,明明还有更多有用的方法。   林瑄禾好奇道:“如果是毛线勾的,在水里这么久,还能保存好吗?你们把袋子拿上来了吗?”   “那两个男生搬箱子的时候,就把袋子扯坏了,”晏昀说,“我们只取上来了一部分,都是碎片,在我办公室。”   林瑄禾打算一会儿回办公室再好好看看,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河底有没有凶器?”   晏昀道:“暂时还不知道几个人的死因,没法很好的判断,不过我仔细找过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林瑄禾长长地叹口气。   果然找到凶器很困难啊。   晏昀留下来一起帮着拼骨头。   他虽然没特意学过法医学,但这些年碰到的案子多,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了解的。   几个人一起努力,终于拼了个大概。   刘法医疲倦地瘫坐在椅子上,不住的用手绢擦着汗,“你小子终于能安心了,的确只有四个人,应该不是七年前的失踪案。”   晏昀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高兴,这么多年了,说她们还活着,就是在骗自己。”   刘法医安慰道:“指不定呢,你别太有心里负担,辛柔的事,和你真没关系。”   刘法医一直觉得这事真不能怪晏昀。   辛柔想追晏昀,想在他面前表现,所以提出做诱饵,晏昀不是没同意么?   虽然他很理解辛柔,也心疼她,但把这件事怪到晏昀头上,是不合适的。   晏昀勉强笑笑。   林瑄禾努力逗晏昀开心,“你放心,你们不都是说我找尸体厉害吗,以后放假了,我没事就出去转转,说不定就把她们找回来了。”   晏昀哭笑不得,弹了下林瑄禾的脑门,“你还是消停会儿,别让我们加班了。”   林瑄禾撇撇嘴,她可是真的在关心他!   说来也挺奇怪的,晏昀心情不好,林瑄禾跟着也有些低落。   林瑄禾想着,大概是她跟晏昀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容易被他的情绪感染。   刘法医还要写报告,还有一大堆检查要做,林瑄禾先跟着晏昀回到队里。   案子紧急,所有人都没走。   他们还在核对这些年来城内的失踪名单,但刘法医的尸检结果没出来,他们能做的很有限。   林瑄禾跟着晏昀进了他的办公室。   晏昀自觉地取出毛线袋子,交给林瑄禾。   袋子还没完全干透,证物袋里有不少水珠。   凶手用的应该是白色的毛线,时间久了,袋子已经成了黑灰色的。   就如晏昀所说,留下来的只是碎片,可见这东西在河里已经很久了。   林瑄禾盯着毛线袋子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其中一块碎片上的红色毛线说道:“这里有三个短横。”   晏昀点头,“我看到了,不过暂时没想明白这是什么。”   三个短横是用红色毛线勾的,长短并不一致,第一个横稍短,中间的横最长,下面的横其次。三个横线的末端是一致的,可见后面应该还有其他部分,只是那块碎片找不到了。   就如晏昀所说,这个袋子的个人色彩实在太强烈,凶手为何要使用它?   为什么不随便找个编织袋?还会更结实一些。   这些都是疑点。   队里的人一直靠到了十一点钟。   刘法医还在加班加点,晏昀见时间实在太晚,就算要破案,也要保重身体,便将所有人都赶回家了。   晏昀本想送林瑄禾回家,好巧不巧的,郭局找晏昀过去谈话。   考虑到郭局一把年纪还在加班,晏昀只能给他这个面子。   他唠叨了半晌,林瑄禾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不过心里并不反感,她在后世也没有家人,坦白地说,还是挺喜欢听别人唠叨的。   林瑄禾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走。   十一点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不算明亮的路灯努力赶走黑暗,但路灯的数量实在有限,大多数时候,林瑄禾只能借着月光往前走。   她没骑出多远,忽然听到低呼声。   林瑄禾对这类声音很敏感,她一下子就听出,这似乎是在求救,声源来自于前方的小巷子。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蹑手蹑手地摸了过去。 第98章   在体能方面, 林瑄禾对自己很有信心。   这信心不是盲目的,主要是系统给的勇气。   林瑄禾时刻备着绝对防护罩,坚决不给歹徒留下一丝可乘之机。   她伪装工作做得好,贴着墙根走过去, 稍稍探出头,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巷子里的呜咽声一直没停, 林瑄禾探头的一瞬间,看到月光照映下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蜷缩在地上,另一人手里举着一把匕首。   口中骂骂咧咧道:“死老太婆, 赶紧松手!不然我要你的命!”   林瑄禾瞅准时机,突然加速, 朝男人猛扑过去。   她对准的是男人手里的匕首, 先一脚踢中男人的手臂, 等匕首掉了,将匕首踢到一边,才又去攻击男人。   男人的反应倒是很快,一见有人出来, 立刻拽住老婆婆的头发,老婆婆惨叫一声, 男人把她拽到自己身前,推向林瑄禾。   林瑄禾害怕老婆婆受伤, 只能先扶住她,她似乎是受到惊吓,紧紧抓着林瑄禾不肯松手。   男人趁机跑远。   林瑄禾见老婆婆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只好留下来照顾她。   老婆婆身材瘦削, 佝偻着腰。   林瑄禾的身高天天被晏昀嘲笑是小矮子,可在老婆婆面前, 她竟然还算得上是高大的。   林瑄禾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奶奶,您跟我去一趟局里,把前后经过说明白,我一定把人找到。”   老婆婆却像是听到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不紧身体抖得更厉害,还不住地摆着手。   林瑄禾有些纳闷。   老人家看起来似乎是以拾荒为生,衣衫褴褛不说,附近还有一个装废品的袋子。   地上散着一些钱,都是一分两分的,最大的是两毛钱。   面值不大,但数量多,加在一起也有几块钱。   老婆婆颤颤巍巍的去捡钱,弯腰的同时,还一直发出“啊吧”的声音。   林瑄禾问:“您不会说话?”   老婆婆重重地点头。   她花白的头发未经打理,部分已经粘连在一起,长度到胸口,弯腰时头发在眼前晃来晃去,林瑄禾几乎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努力地比划着,指指地上的硬币,又指了指男人逃走的方向。   林瑄禾大体能明白,老婆婆的意思是,她带着一些零钱,遇到了抢劫的。   老婆婆将地上的零钱都收拾好,就要往外走。   林瑄禾跟在她身后,问道:“您不打算报案吗?您会写字吗?”   老婆婆走起路来虽然颤颤巍巍,可听到林瑄禾的话后,努力摇了摇头,走路的速度更快了。   她不能言语、不能写字,人又不配合,就算去了局里,也没什么用,林瑄禾只好放弃。   林瑄禾想帮她拿着装废品的袋子,老婆婆像是感知到似的,用力往前拽去。   林瑄禾只好解释道:“天太晚了,我送您回家吧,您还不回家休息,是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摆摆手,再一次拒绝林瑄禾。   她面对林瑄禾时,似乎很是警惕。   林瑄禾只好停下来,等老婆婆走得远了些,才准备跟上去。   她担心男人又回来报复,得看着老婆婆回家才安心。   林瑄禾刚走没几步,眼睛忽然被一道光亮晃了一下。她定睛看去,土路上放着一把匕首。   应该是方才男人拿来用来威胁老人,后来被林瑄禾打掉的。   林瑄禾用手卷将匕首捡起来,打算带回去后提取指纹。   男人当街抢劫,是不稳定的社会因素,林瑄禾得早做准备。   林瑄禾跟着老婆婆走了一路,眼见着她走进一个没有水的桥洞下。   她在桥洞下用木板和破衣服给自己围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家。   林瑄禾看着堆在小家外成堆的废品,一时无言。   水泥大宝宝似乎感受到了月黑风高的氛围,瑟瑟发抖道:“小禾禾,这里是哪里,我们快走吧,没有栅栏哥哥保护,好可怕。”   林瑄禾:“……,你们凶器的恋爱脑都是一脉相承的吗?”   水泥大宝宝理直气壮道:“反正我们除了杀人有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林瑄禾:“……”   可不是嘛,谈恋爱总比去杀人强。   林瑄禾被这精妙的逻辑说服了!   她摸了摸口袋,只掏出两块钱来。   林瑄禾将钱放到砖头底下才离开。   这么一折腾,林瑄禾十二点多才到家。   一进家门,林瑄禾便听到家里的电话响个不停。   她连忙走过去拿起话筒,果然是晏昀打来的。   晏昀的声音听不出着急,但林瑄禾能想到他现在表情。   “遇到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林瑄禾知道他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他不想让林瑄禾的情绪被他带动。   林瑄禾弯弯唇,道:“没什么事,路上碰到一个拾荒的老人,怕她出事,将她送回去了。对了,有个男人想要攻击她,没能抓到,不过我把男人的武器拿到了,应该可以找到完整的指纹。”   “知道了,你明白带过来,我来处理。”   林瑄禾漫不经心地掏出匕首。   匕首看起来有些年头,男人似乎不够爱惜它,一直没有仔细打理过。   木手柄已经被磨出了光泽,男人应该经常使用它。   经常使用,却不能保证刀刃的锋利?   林瑄禾摇摇头,将它放到桌子上。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抱怨,“哎呦,撞到我的屁股了!”   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林瑄禾已经能判断出这是凶器的声音,至于说它陌生……这个凶器的声音,林瑄禾从来没听过,是新的凶器。   果不其然,水泥大宝宝兴奋道:“又有大凶弟要加入我们的大家族了吗?是什么样的凶器呀,有我的栅栏哥哥帅吗?”   林瑄禾:“……”   小孩子不允许早恋!   林瑄禾太专注地看匕首,忘了自己还在和晏昀对话。   晏昀又叫了几声,林瑄禾都没回应。   直到晏昀问:“你明天早上不想吃三鲜馅的馄饨了?”   林瑄禾的魂儿立马回来了,她声音暗含激动,“吃吃吃,辛苦晏队啦,案子结束我请你吃饭。我现在还有点儿事,先不和你聊了!”   林瑄禾没给晏昀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难得回家的晏昀守在电话旁边,听着里面传来的盲音,无奈地叹口气。   林瑄禾方才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帅气的小男生,不愿意搭理他了。   小男生……   算了算了,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人家正常谈恋爱,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谁让他都一大把年纪了。   晏昀深吸口气,起身准备回房间。   晏昀的大小和林家差不多,晏昀是躲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的。   怕影响家里人休息,晏昀没有开灯。   他摸着黑起身,眼前蓦然出现一张鬼脸。   通红的鬼脸露出惨白的獠牙,僵硬的双眸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着鬼脸。   两秒钟后,他伸出手,弹了一下鬼脸的脑袋,“你能不能做点儿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晏漪摘下面具,兴致缺缺地看着亲哥,“你好讨厌,怎么都不害怕的?这可是鬼,是鬼哦!”   晏昀像看傻子似的摇着头,避开晏漪要上楼。   “等等!”晏漪拽住晏昀不许他走,“哥,你最近很奇怪哦,不仅回家的频率变高了,还经常做饭带去局里,你以前可是只吃食堂的。而且!你大半夜的在这里打电话,我都听到了,电话那头是女孩子!”   晏昀心虚了一秒钟,继而镇定道:“晏漪,再捣乱,下个月零花钱没了。”   晏漪缩了缩脖子。   她刚毕业,还没正式去工作,除了每年的压岁钱外,都靠晏昀接济。   没办法,爹妈的审美和她南辕北辙,她如果想买些自己喜欢的好看的衣服,就得向晏昀求救。   但晏漪没退缩,她梗着脖子嚷道:“我是担心你!担心人家小姑娘会被你骗了!谁这么倒霉,要和你谈恋爱哦。”   晏昀笑了一笑。   晏漪:“……,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最好了,你恋爱,我百分之百支持你嘛。我这不是担心人家小姑娘被你这个木头脑袋气死,我……”   晏昀云淡风轻道:“皮痒了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晏漪不敢吭声了。   虽然她父母健在,但在晏家,非要选一个说得算的人出来,那一定是晏昀。   没办法,他们全家人如果想改善伙食,都得靠晏昀下厨。   胃在人家手里,他们可不得听话么。   晏漪不敢造次,抱着鬼脸面具依依不舍地退了下去。   晏昀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她,“你等等,妈跟我说,你马上就要去工作了?”   晏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呀!哥,我马上就是记者了,厉害吧!我都和主编谈过了,我想去做社会新闻,哎呀,我以后想当一个战地记者,我得努力!”   战地记者虽然危险,但晏家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虽然会担心孩子的安危,但他们更明白,危险的工作总需要有人去做,晏家没什么特殊的,既然孩子喜欢,就得支持。   晏昀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你去的哪个报社,是不是有陈旭晖的那家?”   “咦,是有这么一个同事,你认识吗?”晏漪语气欢快道,“我前几天好像见过他了,长得挺帅的诶。”   晏昀白了晏漪一眼,“你能不能注重一下内涵?”   “好呀,”晏漪说,“明天我去找个丑嫂子,你和她登记结婚吧。”   晏昀:“……”   可真是他的亲妹妹。   晏昀把晏漪拉到走廊,他压低声音道:“你要提防陈旭晖,知道吗?”   “干嘛,怕有人怕你漂亮的妹妹拐走?”晏漪哼了一声,“哥,现在可是新社会,我们要自由恋爱,你还想给我安排对象啊?”   晏昀的思绪都被晏漪气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脑子里除了谈恋爱还有别的事吗?我的意思是,他这个人,在我的工作范畴内,有些危险,你要提防,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更不能表现异常,明白吗?”   晏昀的工作内容,晏漪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和晏昀扯上关系,那可不是件好事。   晏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敛起笑容,正色道:“哥,我知道了,你放心。”   “还有,不许私自调查他,”晏昀说,“辛柔失踪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你如果想让你哥后半辈子直接愧疚死,就随你。”   晏漪讪笑。   她的想法,还真是一下子就会被看穿啊。   陈旭晖?   名字不错,人看着也随和,怎么会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呢?   林瑄禾挂断电话后,立刻摆弄起匕首来。   匕首吱哇乱叫道:“别摸我的屁股,你个臭流氓,我杀了你!”   粗狂的男声如此喊道。   林瑄禾弹了下匕首的木手柄,“你来说说,你杀了谁。”   “怎么还摸我的屁股?!不许摸!”   林瑄禾:“?,刀刃是你的屁股,木手柄也是你的屁股?你是在屁股上长了个刀?”   匕首:“……,人类的冷笑话的确让人寒心。”   林瑄禾没理它,威胁道:“你到底杀了谁,赶紧说,如果不说明白,我非把你屁股摸秃了不可。”   “呸呸呸,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匕首气得要吐血了,“我杀人无数,千军万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谁知道你问哪个!”   林瑄禾:“……,您是哪场战役遗留下来的?”   “新市歼灭战!”   林瑄禾以晏昀的项上人头发誓,在新市的历史上,绝对没有这么一场战役。   林瑄禾说道:“你还不说实话?行吧,明天我给你换个地方,里面全是凶器,我让它们把你的屁股摸秃!”   匕首:“……”   女流氓的威力实在可怕。   它不情不愿道:“我不是回答你了?我杀人无数,根本不知道你在说谁,我的任务就是歼灭一切敌人,赢得歼灭战的胜利!”   林瑄禾听着匕首坚定的语调,心里预感不太妙。   如果它真的没撒谎,岂不是说明,它真的……歼灭了一切敌人?   对过去几年失踪人员的调查还在继续。   为了确认尸源,秦征也带队出动,挨个排查舞厅。   在舞厅里工作的女孩子,失踪率相对较高,而且很多时候,不会有人特意去报案。   两天的时间内,秦征见了二三十个在舞厅工作的人,回到局里后,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对劲。   晏昀拿了文件要给郭局,正巧遇到秦征。   他拦住秦征问道:“舞厅那边有进展吗?”   “哎呦,你跟人家说话能不能客气一些呦,”秦征说,“粗声粗气的干嘛呢?”   晏昀:“……”   他转身就走,“算了,变成悬案吧。”   “别别别,”秦征拉住他,“这个吧,这种事情得慢慢来,急不得。别说是白骨了,就算是没腐烂的尸体,要找到尸源,不是也得费一番功夫。”   晏昀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秦征拧巴着眉头,“不过真是挺奇怪的,每个舞厅都有一两个人的去向说不清楚,但我比对过了,这些人都是在不同时间段失踪的,集中性的失踪四人,这种情况是没有的。”   恰好林瑄禾与严姿路过,听到秦征的话,严姿问道:“如果凶手不是同一时间将她们杀害的呢?”   “也有可能,不过这会带来一些麻烦,”林瑄禾解释道,“刘法医说过,尸骨有煮过的痕迹,可见尸骨不是自然白骨化,是凶手将尸体蒸煮后,把肉身剥下,再放尸骨的。如果死者死亡时间跨度太大,凶手就需要先保存一部分尸体,在这一过程中,若尸体暴露,被虫蚁啃食,可能一个月就会形成白骨化,就没必要再蒸煮了。”   严姿问:“所以要找同一时间失踪的四人吗?”   “时间跨度最好不要太大,”林瑄禾说,“凶手也可能是先将她们绑回去,再一起杀害,如果时间跨度太大……凶手还需要养受害人一段时间。”   林瑄禾说到这里,严姿已经开始打寒颤。   和凶手在一起生活,然后被害,再被蒸煮剥离□□,最后抛尸于冰冷的河水中,无时无刻都被河水冲蚀着。   严姿哆哆嗦嗦道:“瑄禾,凶手好变态。”   说到“变态”,林瑄禾看向晏昀。   秦征乐了,“怎么的,你也发现晏昀是个变态了?咱俩达成共识了,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呢。”   晏昀:“……”   他知道林瑄禾想说什么,七年前的失踪案,凶手或许就是个“变态”。   晏昀没应声,只叮嘱秦征的队员,“关起来,最近别放出来。”   秦征纳闷道:“还没抓到凶手,要关谁?”   晏昀没理会秦征,继续说道:“尤其不许他再去舞厅,明白吗?”   秦征:“……,去你的。”   林瑄禾跟上晏昀。   匕首的事情,她还没和晏昀说。   她已经拜托小李,将匕首上的指纹都提取了,但是还没找到主人。   林瑄禾也回巷子里找过线索,但那日夜色太浓,她连男人的长相都没能看清楚。   她还去找了老婆婆,试图问出男人的一些线索,可老婆婆只能比划简单的手势,林瑄禾的问题,她回答不了。   事情很难办。   林瑄禾只能找晏昀帮忙,“挺高的个子,看起来像是个流氓,可能杀过人,指纹都有,能不能把他找出来?”   晏昀无奈道:“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但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能不能等案子结束,再查他?”   林瑄禾知道,这实在有些为难晏昀。   在街头出现装满白骨的箱子这件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可案子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上面催得紧,形势很严峻。   她试探着问道:“可不可以抽出一个人来去保护老婆婆?我怕男人会去报复。”   这一点晏昀同意了。   保护群众是他们的责任,不能推脱。   二人前后脚走进队里,刚一进去,林瑄禾就听到一声欢呼,“哥!你终于来了!”   她好奇地看过去,看到一个胸前挂着胶片相机的女孩。   女孩和她差不多大,生得眉清目秀,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一直灵动的小兔子。   她冲到晏昀面前,激动道:“你的女朋友是你同事吧,我都知道,你天天带饭嘛,在哪呢在哪呢,快领我看看。”   晏昀吓了一跳,拼命朝晏漪使眼色。   晏漪茫然地看着他。   晏昀心惊肉跳的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也四处去找,“你偷偷谈恋爱了?还是同事?!谁呀?!”   晏昀:“……”   他希望世界能直接毁灭。   晏漪后知后觉地打量起林瑄禾来,片刻,她朝林瑄禾笑笑,然后把晏昀拉到一旁,“就是她?”   晏昀恨得牙痒痒,“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一定是她,她看起来就很喜欢吃。”   晏昀:“……”   他妹妹看人还挺准。   晏漪却有些失望,“唉,怎么会是她啊,你再考虑考虑吧。”   晏昀不太高兴,“她怎么了,人家好好的,比你聪明多了,有你挑剔的份儿?”   “不是啊,”晏漪说,“你看她,和我差不多大,还和我一样美貌,年轻又好看,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你呢,你都是老家伙了。哥,你还是别耽误人家找帅哥了。”   晏昀:“……”   他提溜着晏漪的衣领往外走,“趁我好说话,赶紧走!”   “我错了我错了!”晏漪哀求道,“我是为了写报道过来的,不然我才不会来打扰你工作呢。哥,好哥哥,你就给我透漏点儿案子的消息,我要写报道啊!”   晏昀冷笑道:“你们主任知道规矩,我脾气可不好,如果因为你们乱写报道泄露信息,导致我们抓不到凶手,或者多出受害人来,你们都得跟着一起倒霉,知道吗?”   晏漪吐吐舌,“那你就给我点儿别的消息,啥都行,能让我写一篇报道就行,你可是我亲哥!”   晏昀道:“不是,你是捡来的。”   晏漪问:“怎么都不行?”   “不行。”   “真的不行?”   晏昀指向门外,“抓紧。”   晏漪立马朝林瑄禾招手,“你好呀,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子,我有话……”   晏昀捂住晏漪的嘴,咬牙切齿,“不许打扰我们工作,自己想办法,二十分钟之内走人!”   晏漪道:“好嘞,马上办。”   林瑄禾好奇地看着晏家兄妹俩,“严姿,他们刚刚是不是在叫我?”   “好像是诶,最漂亮的应该说的是你吧?我看晏队的妹妹刚刚也在看你呢。”   “为什么看我?”林瑄禾有些郁闷,“你听说没,晏队交了女朋友,还是咱们队里的。”   严姿:“啊?你和晏队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是我,”林瑄禾说,“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严姿:“……,可是晏队妹妹说,晏队天天给他女朋友带饭诶。”   林瑄禾眨巴眨巴眼,“晏昀给谁带饭了,我怎么没发现?”   严姿:“……”   她安抚似的拍拍林瑄禾的肩膀,“没事,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门,肯定是要把窗户都钉死的,没事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看到严姿的反应,林瑄禾后知后觉道:“她说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严姿肯定地点头,“一定是你。”   “不对啊,”林瑄禾认真地掰起手指来,“这一周,晏队只给我带了两天早饭和一天的午饭,不是每天都带啊。晏队一定是背着我交女朋友了,过分!”   严姿却笑了起来,“这么说的话,人家晏队交女朋友,天经地义的事情嘛,有什么好过分的,你俩又没谈恋爱。”   林瑄禾被问住了。   晏昀谈恋爱的确没什么错,他的年纪,没结婚才奇怪呢。   但林瑄禾就是觉得过分。   很过分!   林瑄禾抓了抓头发,苦恼道:“这个问题好难,算了,我不想了,太复杂,工作工作,还是工作轻松。”   严姿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瑄禾破案的时候挺聪明的啊,怎么这点儿都看不懂?   而且在办案的过程中,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情看起来也不是完全不懂,轮到自己怎么就……   杂乱间,刘法医拿着报告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有、有个结果,你们,你们做好准备。”   办公室内像被按下暂停键,在刹那间安静,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看向刘法医。   刘法医眼尖,一眼看到晏漪,他指向门外,“你,出去等。”   晏漪见大家神情严肃,意识到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说完便乖乖地跑了出去。   等确认晏漪离开,刘法医才神色凝重道:“时间测出来了,所有尸骨都死于……”   刘法医看向晏昀。   晏昀握起拳,拧眉看着刘法医。   刘法医缓缓道:“晏昀,这几个女人,都死于……七年前。” 第99章   所有人都看向晏昀。   看向他的目光大多是复杂的, 有同情也有愤慨,还有无声地注视。   刘法医向晏昀走去,安慰道:“其实这算是好事,如果真的是辛柔她们, 有了新的证据, 咱就能继续查, 总算是能找到她了。”   晏昀拉开椅子,静静坐了一会儿。   裴远大气都不敢出,只敢用眼神和田琳几人交流。   但遇到这种情况, 田琳也没办法,几个人一起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神色平静, 没有劝解的意思。   她细细思索着什么, 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一些东西。   田琳正奇怪, 晏昀忽然又站了起来,“重新排查七年前、八年前甚至九年前失踪的女性,将所有档案都整理到一起,尽可能调查失踪女性之间是否存在联系。田琳, 你将任务分下去。”   晏昀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就连目光中暗含的凌厉都没有变化。   说完, 他看向刘法医,“我去见见辛柔的父母, 不管怎么说,都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时间还不算太晚,晏昀拿了外套就直接去了。   严姿同情道:“晏队好惨啊,好端端的, 背上了一辈子的枷锁。”   林瑄禾却轻描淡写道:“总不会比辛柔的父母更惨,好好的女儿, 突然就失踪了,如果是为了自己就罢了,但如果是为了讨好男人……对自己和父母都太不负责了。”   “可是晏队很优秀啊,晏队不值得吗?”   林瑄禾耸耸肩,“如果她是为了抓住恶贯满盈的犯人,或者是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我尊重她。如果只是为了爱情……我就只能替她去看看她的父母,安慰几句了。”   严姿从林瑄禾的态度中,看出她并不赞同辛柔当年的行为。   严姿不太明白,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对爱情还是憧憬的。   如果严姿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她现在应该已经嫁人生子。   只不过她的母亲希望她能继承父亲的遗志,所以更看重她的工作。   林瑄禾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梳理已经查到的线索。   四具女尸都死于七年前,这个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如果是五具尸体,林瑄禾几乎就敢肯定,这五人的确和七年前的失踪案有关了。   可为什么会少一个人?   凶手将另一人的尸体单独存放了?   那一人对凶手有特殊的意义?   严姿将七年前失踪女性的资料全都取了过来,“瑄禾,晏队要再查八九年前失踪的女人,真的有可能吗?”   “保险起见,还是要查一查,”林瑄禾结果一叠文件翻看起来,“我们累一点儿,总比办错案子好。”   严姿搬来自己的小板凳,挨着林瑄禾坐下来,“可我总是觉得,死者应该是在七年前失踪的,否则就像你说的,凶手要关押死者一两年呢。”   林瑄禾的耳朵动了动。   关押一两年?   严姿没头绪,随手拿起林瑄禾桌子上的物证袋,“这里怎么有一把匕首?”   林瑄禾看了一眼,道:“是一个混混的,目前还没查到对方的身份。”   匕首不满林瑄禾的用词,“我征战四方,战无不胜,使用我的人都是大将级别的,怎能叫它混混?!我和那些垃圾凶器不一样!”   林瑄禾摇摇头,没想到凶器之间还有鄙视链。   征战四方的大将军?亏它还能想到这个词。   林瑄禾将七年前失踪的所有人的资料都看了一遍。   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辛柔五人的资料,她们几人的卷宗始终放在一起。   凶手作案频率固定,失踪地点皆为同纬度的街道,从西至东,规律性极强。   林瑄禾看过失踪时间,每隔两周就有一个女孩失踪,女孩的身份、地位各不相同,随后在各地出现的女孩的衣物,被当做是被人随手丢弃的。   在当时,很少有人看到过类似连环杀人犯、心理变态的概念,毕竟没发现尸体,就只能当做失踪案来办。   晏昀发现了这一规律,他曾向局里提出过这一想法,但被忽视。   凶手为了聚齐女孩的白骨,曾将女孩的尸体煮熟剥肉,这一行为绝非普通人能做到的,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从一点来看,这和变态杀人犯是吻合的。   只是究竟为何,河底只有四具白骨?   难不成……   林瑄禾忽然想到毛线袋子。   上面有三个长短不一的横线……   林瑄禾盯着手里的档案,一页一页往下翻。   翻到辛柔的档案时,林瑄禾停住,目光落在辛柔的名字上。   辛……   林瑄禾猛地站了起来。   严姿被吓了一跳,惊慌地左顾右看,“出什么事了?”   “毛线袋子还在晏队那边吧?”林瑄禾顾不得解释,马不停蹄地往晏昀的办公室里跑去。   所有未结案的物证都被晏昀收在柜子里,林瑄禾从办公桌下面摸出被粘起来的钥匙,将毛线袋子的碎片取了出来。   “如果是我,一定不会选择这种袋子,我不希望骸骨重见天日。”林瑄禾把物证袋交给严姿看,“我更不希望有人通过这个袋子找到我,这可是有花纹的袋子。”   严姿茫然地看着她,“是啊,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当然有,而且问题很大,”林瑄禾把袋子平放到办公桌上,又取出一张纸,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你看这三个横,像不像这个字的左边。”   严姿歪着头看向林瑄禾刚刚写好的字。   横平竖直,是“辛”字。   如果毛线袋子上的图案是一个字的话,它又成了碎片,只留下辛字最左边的一部分,就会变成三个长短不一的横线,右边却又是对齐的。   严姿打了个寒颤,“不会吧,这难道是……辛柔的‘辛’字?”   “这是毛线织的袋子,上面的图案是特意钩出来的,”林瑄禾心跳的速度愈来愈快,“如果四具女尸真的和七年前的失踪案有关,这个袋子就一定是辛柔的。”   林瑄禾抓住严姿的手,“走,我们去找刘法医一趟。”   虽然现在无法确定每一块骨头究竟属于谁,但还是可以判断出骨头上的伤痕的。   刘法医举着尸检报告念道:“有两根桡骨上有刀伤,三根肋骨有断裂痕迹,四人的颈部骨骼完好,三根胫骨有骨折痕迹,我在腹部的位置都做了毒性试验,没有发现中毒的痕迹,不过这也说不好,你懂的。”   严姿听不太懂,“这些都能证明什么?没有软组织,还能查出死因吗?”   “没有软组织,很多事情都不好查,没法准确地确定死因。”林瑄禾解释,“但通过观察骨头上的痕迹,还是可以得到一些线索。譬如,桡骨是前臂的一部分,桡骨上有伤痕,证明死者生前曾和凶手发生冲突,死者试图抵抗,用前臂保护自己,所以受伤。”   “原来是这样啊,”严姿追问,“颈部骨骼能看出什么呢?”   “说明死者不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刚刚还说了什么,肋骨和胫骨?”   “这很简单,和我刚刚说的一样,”林瑄禾道,“四名死者生前曾与凶手搏斗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最后被凶手制伏。不过从她们的状态来看,她们受伤比较严重,应该不是凶手的对手。”   刘法医笑眯眯道:“难怪晏昀喜欢瑄禾,有瑄禾在,我就不用费口舌了。说吧,特意跑过来找我,想做什么,不是为了尸检报告来的吧?”   林瑄禾笑笑,正色道:“我是想问问,这四具尸体里,有没有辛柔。”   “这可没法知道,”刘法医说,“现在没法确定哪块骨头属于谁,我连最基本的身高体重都判断出来,只能大概知道这块骨头的主人可能有什么情况……要不你等我挨个分析完?”   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林瑄禾苦恼道:“辛柔的身体有没有什么特征呢,比如她有没有看过牙?如果和牙医那边的档案做对比,就能确认了吧?”   “想什么呢?”刘法医好笑道,“咱们市里,哪个医院的牙医会精准地记录每一个病人的牙齿情况?”   林瑄禾这才想起,这不是在后世,只要查一下就诊记录就可以了。   她不信邪,“有几颗蛀牙,或者有几颗智齿,这些总是有可能知道的吧?再或者说,辛柔生前有没有受过什么伤?这些信息有可能知道吗?”   刘法医好奇道:“瑄禾,你怎么对辛柔这么感兴趣?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传言了?哎,这点我可以为晏昀作证,他和辛柔可纯洁得很,他念书那会儿,心里全是案子,根本懒得管恋爱的事。要不是他那朋友自作主张,晏昀现在估计都不会记得辛柔这么个人。”   林瑄禾纳闷道:“为什么这么问?晏队就算和辛柔真的在谈恋爱,也没什么啊,都大学了,还不许谈恋爱?刘法医,你可不能这么保守哦,恋爱自由!”   刘法医:“……”   这孩子的恋爱细胞都分给破案用了吧?   “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多嘴,”刘法医说,“你如果想知道和辛柔有关的更详细的信息,不如去问晏昀,再或者是去问辛柔的父母。对了,晏昀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薛自立?他和辛柔的关系也不错,听说当时特别受打击,一心想把辛柔救回来,辛柔的情况,他应该也很了解。”   林瑄禾想了想,道:“行,那我就去渐渐薛自立。”   “找薛自立吗?”严姿诧异道,“不如直接去问晏队呀。”   林瑄禾忧心忡忡地摇摇头,“不行,不能去问晏队。”   严姿恍然大悟,看来瑄禾还是介意辛柔的存在的,不然她早就去问晏队了。 第100章   林瑄禾考虑的却是, 晏昀现在估摸着就在辛柔的家里,辛柔的父母可能都在身边,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得好。   她让严姿在外面等自她, 自己则躲进没人的空房间, 给晏昀发去消息。   是询问辛柔是否会织毛衣、钩拖鞋的。   一般用针来织毛衣的比较多, 至于钩针,用来钩拖鞋的更多些。   如果会这两样,做一个毛线袋子出来很简单。   林瑄禾考虑了一会儿, 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辛柔的体能怎么样, 上学时成绩好吗?   给晏昀发过信息, 林瑄禾才从系统里翻到薛自立的资料, 找到了他的住址。   不过这些资料已经很老旧,薛自立不见得还在原住址居住。   林瑄禾与严姿来到院子,林瑄禾见警车没被开走,便问道:“要不要直接开车去?”   “开车?”严姿惊讶道, “瑄禾,你会开车的吗?!”   “现在的车应该是手动挡吧?”林瑄禾说, “我虽然不怎么开手动挡,但是当初学车的时候, 学的是手动挡,还记得怎么开。”   严姿其实不是很能听懂,她家里没车,也没人会开车。   所以她觉得会开车的人都很帅!   “瑄禾真的好厉害, ”严姿看林瑄禾的目光直冒星星,“什么都会做, 我也想和瑄禾一样!”   林瑄禾摸摸头,怪不好意思的,“以后大家都会开车的,没什么特别的。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特别简单。”   话虽这样说,但林瑄禾害怕队里其他人会用到车,还是和严姿一起骑车去了薛自立家。   薛自立登记的地址在鼓风机厂的家属楼。   早些年家里条件还不错,但近几年各个厂子经营模式死板,效益整体下降,在厂子里上班的工人也不如从前那般吃香。   薛自立目前没有单位接收,他也没和其他警院学生一样成为警员。   林瑄禾二人赶到后,按照地址找到薛自立的住处,看到的却是落满灰尘的木门。   门前还堆了一些垃圾,其中有几件破衣服。   严姿小声说道:“看样子不像是有人住的。”   林瑄禾没说什么,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林瑄禾正想再敲几下,隔壁的木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凶巴巴道:“这家没人,敲什么敲!神经病啊!”   林瑄禾冷眸看过去,亮出证件,“这里是薛自立家?”   男人看到证件,态度才有所好转,“薛家啊,他们早就搬走了,不在这里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薛自立那小子刚毕业就搬走了,这小子不太行,和你们一样读的警院,结果最后没当警员,你说搞不搞笑。”   林瑄禾问道:“你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薛自立现在做什么工作?”   “他爸还在厂子里上班,你去问他爸呗,他我就不知道了,他没骨气得很,当不成警员,就堕落了,估摸着没干啥好事。”   严姿奇怪道:“怎么会当不成警员?都会给分配呀。”   “那谁知道,肯定是他做什么错事了呗,再不就是成绩太差,干脆毕不了业。反正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出息,能考上警院不容易了!”   邻居没给多少有用信息。   林瑄禾下楼前,晏昀传回了消息。   辛柔念书时各项成绩都很优秀,从未见她做过针织之类的活儿,比起摆弄这些精细的小东西,辛柔更喜欢舞刀弄棒。   她嘴甜,在学校很受欢迎。   但她最初似乎并不想读警院,当初读警院,纯属意外。   至于薛自立,晏昀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过。   严姿还是不太理解,“薛自立的成绩得差到什么地步,才能毕不了业?我看他的邻居对他的评价很不好。”   按理说能读警院的人,都不会太差才对。   先不说优不优秀,只要家里的孩子进了警院,做父母的都会自豪。   像溪家人那样的,属于特例。   “等见到他父亲,问一问就知道了。”林瑄禾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说,“晏队一会儿过来,等他过来了,我们再去厂子里找薛自立的父亲。”   每一次见到辛柔的父母,对晏昀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老两口心地善良,从未怪过晏昀,可越是如此,晏昀心里越难受。   虽然他当初没有同意辛柔的计划,但辛柔毕竟是因为他才会去冒险。   不管他如何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一点都是躲不过去的。   若辛柔和她的父母都是不讲理的浑蛋也就罢了,偏偏他们都是好人。   面对好人,晏昀没法给自己找理由。   晏昀过来时,气色还不错。   他天生不怕冷,天气转暖后,每日只穿着件单薄的休闲外套。   大多是深色系的,看着人也显得冷,但奇怪的是,他的手心总能时刻保持温度。   “辛柔父母那边没什么特别的,你问的问题,我也都问了,辛柔不喜欢织毛衣这种需要耐心的活儿,她从小就喜欢在外面疯跑,她的父母都把她当成男孩来养。”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父母都是觉悟高的人,没什么重男轻女的。”   三个人蹲在家属区的楼下交换信息。   林瑄禾问:“薛自立这个人怎么样?”   晏昀奇怪道:“怎么问起薛自立了?”   “他的邻居说他没做警员,好像很不看好他,他成绩很差吗?”   晏昀拧眉道:“他的成绩确实不算好,但也不至于倒数,当时辛柔出事,其实他比我更自责,毕竟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后来他就不怎么愿意做警员了,毕业之后直接走了。这些年我们的联系不多,只见过两面。”   严姿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自责才没做警员啊。”   “恩,”晏昀说,“当时他本来应该看着辛柔,但是他走神了,后来我们一起喝酒,他和说了实话,当时他也害怕,所以一直想去找我。如果他能跟着辛柔,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难怪呢,”林瑄禾又问,“你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工作吗?他和辛柔不是好朋友吗,应该比你更了解辛柔,我们一起琢磨琢磨呗。”   晏昀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几年我们已经没联络了。”   “你们念书时,关系不是很好吗?”   晏昀苦笑,“他说他看见我就会想起辛柔,所以不愿意和我见面。”   林瑄禾若有所思。   “现在情况不同了,我怀疑我们发现的尸骨就是七年前失踪的几个女孩,”林瑄禾说,“所以还是去找他,再问问当时的情况,万一还能发现其他线索呢?”   晏昀蹙蹙眉,“你怎么确定?”   林瑄禾如实道:“我怀疑毛线袋子上的图案是一个字,辛苦的辛字。”   晏昀怔了一下,心跳速度忽然加快。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烟,口袋却空空如也。   林瑄禾拽着他的袖子把他的胳膊提上来,“不是说戒烟了?”   “是……”晏昀随手扯了根草叼在嘴里,“你的意思是,袋子是辛柔的?只发现了四具尸骨,抛尸的人是……辛柔?”   “啥?!”严姿惊恐地看过去,“晏队,你在开玩笑吧?”   晏昀心绪不宁,“不然怎么解释尸骨只有四具,抛尸的工具还与辛柔有关?”   严姿惊魂未定。   不管怎么说,认为是辛柔抛尸,都太让人惊悚了。   辛柔是受害者,当初是为了帮晏昀一起查案才遇害的。   林瑄禾说:“不一定啊,也许辛柔的尸体被放在了其他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这种特殊行为反倒更有研究价值,能找到凶手的特性。”   晏昀思忖道:“辛柔出现,对凶手来说是个意外,在凶手眼里,辛柔和其他人应该没有区别。”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可如果毛线袋子上的字的确是‘辛’字,足以证明,辛柔在凶手眼中,是特殊的。”   眼下没有其他证据,三人再讨论,也谈不出花儿来。   林瑄禾有些怀念还会提示凶器的系统了。   话说回来,这次的任务叫做九十七天,九十七天指的又是什么,难道是从案发到结束的时间?   有晏昀在,几人很轻松地见到了薛自立的父亲。   薛自立的父亲看到晏昀后,目光却不太友善,嘴里叼着烟,手里捧着个搪瓷杯,冷嘲热讽道:“我们自立当初也是为了你才犯了事,如今你是队长了,我们自立还在工地抗砖头,这就是命。”   晏昀神色一暗,客气道:“我们找自立有事要商量,麻烦您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薛自立的父亲却冷笑一声,他用力放下搪瓷杯,横眉冷对,“少来招惹我们家自立,你是看他还不够惨?”   晏昀蹙起眉,“叔叔,我和自立是朋友,我们……”   “少来这一套,总之,我们自立不想再掺和你们那点儿事!”   晏昀低下头。   他的话就像一把刚磨好的刀子,虽然没有剜晏昀的肉,可晏昀现在是被绑在悬崖边的人,他是要割断绑住晏昀的绳子。   严姿同情地看着晏昀,心里不服,但不知该不该说话。   林瑄禾却是没有这些顾虑的。   她冷淡地看着薛自立的父亲,冷不丁道:“叔叔,你这话说的不太对吧。”   薛自立的父亲冷眸看过来,“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我年级是轻,但我也分得清是非对错。这件事辛柔的父母怪晏昀,我倒是不太好说什么,但轮得到你来骂晏昀吗?”   “你儿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害的朋友失踪整整七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害得晏昀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你儿子思虑不周,导致朋友陷入危险,又没有勇气去保护,最后酿成大祸。”   “你不去教育你那个好儿子,反而把错都推到晏昀身上?”   “轮得到你们家人说这话?!” 第101章   林瑄禾越说越气。   本来还只是想套出薛自立的住址, 现在却只想把心口的气撒出来。   晏昀抬眸,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虽然性格外向,但她表露情绪的次数并不多,她现在看起来, 挺生气的。   虽然不知道林瑄禾是不是为了他生气, 但晏昀的心还是老鹿乱撞了几下。   一个人的心情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举动而改变, 挺奇妙的。   薛父显然被林瑄禾骂懵了。   本还想装腔作势一番,现在手放在搪瓷杯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瞪着小眼睛怒视林瑄禾半晌, 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不然呢?”林瑄禾很奇怪, “不是你们做错了, 难不成还是我们做错了?你可真有意思, 还觉得自己挺占理呢?秦始皇要是知道你们的存在,直接拿你的脸皮去做城墙多好,现在也不用被那些人骂了。”   薛父气得头昏脑涨,在这一刻, 他体会到了同厂子的老李脑溢血时的感觉,“……, 你,你, 我要去举报你!”   “行啊,”林瑄禾问,“你打算举报我什么?”   薛父愤愤不平,“你仗着自己是警员, 欺负我这个平头老百姓!”   林瑄禾拍拍自己的口袋,“没录音没监控没视频, 你有证据吗?谁能证明我欺负你?他俩?你做梦吧,他俩都是瞎子,看不到的。”   严姿:“……,哦对,是的,我昨天刚确诊的,不好意思啊。”   水泥大宝宝在口袋里抗议,“小禾禾!你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老头,不要打宝宝!宝宝是无辜的!”   薛父哑口无言。   他张着嘴,看起来很想直接咬林瑄禾一口,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瑄禾又继续说道:“你也别以为你能用薛自立的住处威胁我们,你放心,今天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一直监视你。你家里的地址去厂长那边肯定能查出来,你家里也会被控制,除非薛自立这辈子都不和你联系了,不然我们早晚会见到他。耗着吧,日子不过了。”   林瑄禾将发疯文学进行到底。   她直接走到薛父对面的办公桌前,拉出椅子坐下来。   看她的架势,就差搬来铺盖直接睡在厂子里了。   薛父气呼呼地看着林瑄禾,偏偏她小嘴叭叭的,他还骂不过人家!   “给你们地址!你们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薛父骂骂咧咧地撕下一张纸,将地址写在上面。   林瑄禾接过来,冷哼一声,“会不会再见可不一定,哪天我心情不好再过来,您安心等着。”   薛父:“……,!”   林瑄禾攥着地址,高高兴兴离开。   出了厂子,严姿笑道:“瑄禾,你刚刚看起来真的好生气,不过幸好有你,如果是我的话,估计就只能听着他骂晏队了。”   林瑄禾冷哼一声,“居然敢骂晏队,是他太过分了。”   严姿歪歪头,“其实我们做警员的,挨骂也正常啊,总会有人不理解的。瑄禾你……”   严姿想说,瑄禾刚才会不会过于生气了。   林瑄禾却振振有词道:“才不正常呢,挨骂只能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为什么我们是警员,就要挨骂?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他骂谁不好,干嘛要骂晏队?!”   严姿眉眼一弯,嗅到一丝莫名的气息。   她打趣道:“你平时不也总欺负晏队吗,晏队很特殊?”   “我?”林瑄禾狐疑道,“我对晏队很好啊,什么时候欺负过?”   严姿:“……”   大概是在晏队碗里的肉不翼而飞的时候吧。   两人交谈的时候,晏昀一直没吭声。   直到现在,严姿都不太会解读晏昀的情绪,她悄默默问林瑄禾,“晏队是不是生气了啊?”   林瑄禾奇怪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们刚刚不是顶撞了薛自立的爸爸吗?薛自立毕竟是晏队的朋友。”   晏昀闻言,牵牵唇,终于笑起来,“你们是在帮我说话,我感动都来不及,会生气?他是薛自立的爸爸,我的确不好说什么,幸好有你们。”   严姿听了,咧嘴笑起来,“早知道不会挨骂,我也骂几句好了。”   回头她一定要瑄禾好好教教她该怎么骂人!   林瑄禾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她知道晏昀的心眼其实没多大,平时林清钰欺负他,他都得偷偷记在小本本上,借机报复回来,他才不会受气呢,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怪她?   再说了,她知道晏昀总会站在她这边的。   林瑄禾问道:“你在担心案子吗?”   晏昀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不知道,我就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是过去从来都没有的。”   林瑄禾其实是能理解晏昀的预感的。   她在后世和歹徒搏斗的时候,心里就有要凉的感觉,后来果然凉透了。   晏昀这么一说,她的心猛地坠了两下,她不希望晏昀出事。   看来这起案子,她得看好晏昀,她有防护罩,不会受伤也不会死,晏昀可没有。   时间还不算晚,三人直接去了薛自立的工地。   薛自立已经工地干了五年活儿,晚上住在简易棚里,吃住都在工地。   工头带着三人来到薛自立正在干活的地方,晏昀看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人,心里百感交集。   薛自立和晏昀年纪相近,可看起来,他好像比晏昀老了十岁。   他戴着黄色的安全帽,黝黑的脸上灰尘扑扑,上衣虽然是黑色的,可也裹了好几层灰,已经快分辨不出颜色。   工地里做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儿,他没一趟都要搬运比他还高的砖头,尽管他的身体还算强健,可在成堆的砖头面前,他却显得如此渺小。   工头冲着薛自立喊道:“小薛,有人找!”   晏昀慢步走过去。   薛自立抹了一把已经流进眼睛里的汗水,眯着眼睛看向晏昀。   他又擦了下眼睛,缓缓打量晏昀片刻,才怔住,“你怎么……”   晏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千百句话积压在心口,可当他真的看到薛自立,能说出口的却只有公事公办的一句话,“辛柔的案子可能有进展,需要你配合。”   薛自立的反应,却和晏昀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他浑身一阵,接着快速转过身继续去搬砖头,“我不是警员。”   “你很有可能是案子的目击证人,”晏昀蹙起眉,“我们需要你再回忆一遍当年发生了什么。”   薛自立仍旧背对着晏昀,“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说过无数遍,每说一次,我就得骂自己一遍,你是看我最近过得太好了,所以想让我继续难受?”   严姿见薛自立竟然也有怪晏昀的意思,忍不住说道:“辛柔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不想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你干嘛对晏队这个态度?”   “我不想,”薛自立直起身子,凉凉地看了严姿一眼,“这件事我已经忘了,我不想关注,也不想听到和案子有关的任何消息。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警员。”   “你……”   严姿的嘴又笨了,想不出骂回去的话。   她时常因为自己嘴笨吵不过人家,而在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   每次复盘吵架过程,都恨不得直接列个草稿出来,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吵不过人家。   太生气了!   严姿气呼呼地向林瑄禾求救。   吵架这种事得找瑄禾,瑄禾脑子转得快,嘴皮子溜得很,就没有她吵不赢的。   可严姿还没开口说话,就发现林瑄禾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   薛父责怪晏昀时,林瑄禾很生气,恨不得将薛父骂得狗血淋头,好给晏队出气。   可现在,面对态度同样差的薛自立,林瑄禾却没有生气。   她一直紧紧锁眉盯着薛自立,虽然神情紧张,可严姿知道,这不是生气。   更像是蓄势待发。   “瑄禾……”   林瑄禾抓住严姿的手,按了按。   是安抚严姿,也是安抚心跳几乎快到要跳出胸膛的自己。   在晏昀疑惑的目光下,林瑄禾慢慢走到薛自立,她压住内心的激动,问道:“薛自立,我们曾经见过,对吧?”   薛自立听到声音,拧眉看向林瑄禾。   他眉头轻佻地扬起,细细地打量着林瑄禾,几秒钟后,神色大变。   薛自立猛地偏开头,脸色极差,声音冰冷,“不知道,没见过。”   晏昀却不相信薛自立的话,他奇怪道:“你见过薛自立?什么时候的事,我最近几年都没见过他。”   “我们见过,我还和你提起过这件事,”林瑄禾看向晏昀,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我和你说过,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过一个老婆婆,当时她被一个男人攻击,男人好像是在抢老婆婆卖废品赚来的钱……”   林瑄禾看向薛自立,微微笑道:“薛自立,当时攻击老婆婆的人,就是你,对吧?”   薛自立动作一顿,手中的砖头“啪”的一声落到地上,碎成两半。 第102章   虽然当时林瑄禾没有很清楚地看到薛自立的容貌, 但无论是体型、身高亦或是侧脸,林瑄禾很确定,薛自立就是当晚袭击老婆婆的人。   工头听到“啪”的声音,恼火地吼道:“薛自立!你还能不能干活了?砖头不要钱?!”   薛自立这才回过神来, 慌慌张张把砖头捡起来, 埋着头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认错人了。”   林瑄禾笑道:“我认错人了?那你敢把上衣脱下来吗,我们当时交过手,我知道对方的伤在哪里。我把伤处写下来, 你再脱衣服比对,如何?”   薛自立紧紧抿着唇, 拿着砖头不吭声。   林瑄禾笑笑, “不敢?不敢就放下手里的东西, 跟我们走吧。”   晏昀和薛自立多年未见,又是为了辛柔的案子来找他,因此没将他带回局里。   他们在路边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 薛自立一声不吭地要了半斤白酒。   薛自立知道警员工作中不能随便喝酒,也没让他们, 自顾自的给自己倒酒喝。   林瑄禾坐在薛自立对面,默不作声看着他。   薛自立瞥了一眼晏昀, “你请客,没问题吧?”   严姿蹙蹙眉,仍然觉得薛自立的语气不讨人喜欢。   其他人把辛柔的事怪在晏昀头上,或许还能理解, 但薛自立凭什么?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把辛柔带去,和辛柔一起计划了整件事, 辛柔怎会失踪?   但晏昀却没怪薛自立的意思,他只是回道:“如果我们问的问题,你都愿意如实回答,别说这顿饭,请你吃一个月都没问题。”   薛自立笑了笑,“一个月?你怕是想请我吃牢饭。”   晏昀道:“也不是不行。”   林瑄禾却没有晏昀那般轻松的心情。   她在地上捡到的匕首,可是凶器。   匕首还说,它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的。   它究竟杀了一人还是多人,尚未可知。   薛自立难逃干系。   再严重一点儿,或许薛自立并不只是帮了辛柔一个小忙,他就是幕后真凶也说不定。   若是他悄无声息地袭击了辛柔,藏起来后再去找晏昀,晏昀怎么可能还能看到凶手的踪迹?   薛自立也知道辛柔想要表白一事,拍张照片放到辛柔的衣服里,完全有可能。   只是……如果是薛自立,他为何在辛柔之后,就没再掳走过姑娘了?   林瑄禾想不通,但她看薛自立的目光,一直是小心谨慎的。   薛自立有意无意瞄着林瑄禾,不动声色道:“看看这个小姑娘,好像要把我吃了。”   一直云淡风轻的晏昀终于拧了拧眉,他敲了敲桌子,表达不悦,“吃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偷袭人家老婆婆?”   “这么护着?”薛自立奇怪道,“你俩什么关系,该不会结婚了吧?原来你小子喜欢这个类型的,难怪当初不喜欢辛柔。”   薛自立的语气有些轻佻,林瑄禾不太高兴,提醒道:“薛自立,辛柔是你的朋友。”   他还能拿辛柔来开玩笑?   “脾气这么坏,和晏昀能处到一起去?”薛自立完全不在意林瑄禾的敌意,“他那孙子脾气可不好,我以前耽误他去局里报道,他硬是追着我跑了三公里,非得要揍我。你跟了他,得小心点儿,别被家暴了。”   晏昀咬死薛自立的心都有。   这孙子是一点儿好话都不会说。   晏昀冷声道:“你再插科打诨,我现在揍你也来得及。”   “行行行,”薛自立举手投降,“我现在可打不过你,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好了,说吧。”   林瑄禾板着脸道:“你到底为什么攻击老婆婆?”   “攻击?我哪有攻击?”薛自立端起酒杯,悠闲地抿了一小口,“我们就是撞上了而已,结果这老太婆拽着我不放,还没来得及把她甩开,你就过来了,这怪我?”   “只是这样?”林瑄禾狐疑道,“你当时可是把刀子拿出来了,看起来不像是想摆脱她。”   薛自立挑眉道:“我随身带把刀自保,不行吗?那老太婆受伤了?她要告我?”   薛自立虽然没有做成警员,但他毕竟是学生,相关流程很熟悉。   老婆婆没有报警,她又没真的受伤,就算林瑄禾找到薛自立,也没法把他怎么样。   林瑄禾板着脸生闷气。   晏昀不知林瑄禾为何看不爽薛自立,他只以为是薛自立刚刚的话惹她不高兴了。   晏昀冷声提醒道:“薛自立,管好你的嘴,我们今天是为辛柔的事情来的。”   “哦,”薛自立问,“辛柔有什么问题,我当时录了那么多遍口供,你去看呗。”   晏昀说道:“口供我们已经看过了,你再好好想想,当时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还有,辛柔有没有织毛衣的爱好。”   薛自立给自己掰了一个鸡腿,“真没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毛衣?织毛衣?真是怪了,你不是不关心她吗,原来你知道这件事。”   晏昀一怔,“什么事?”   “辛柔失踪之前,在给你织毛衣啊,”薛自立说,“天天在宿舍投投织,但她真不擅长这种事,织了拆、拆了织,还不敢拿回家里,怕爸妈知道后会挨骂。我以为你不知道这事呢。”   严姿听到这话,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虽说晏队不喜欢辛柔,但辛柔对晏队,算是用情很深了。   晏队又一直因为辛柔的失踪耿耿于怀,那他和瑄禾……   严姿偷偷看过去。   两位大神的反应看起来却很平常。   晏昀道:“她真的织过?那似乎就说得通了。”   林瑄禾说:“还是不太一样,毛线袋子看起来很工整,不像是新手织的。”   “说不定是她织过毛衣后练出来了?不然我想不通其他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袋子上写她的姓,除非那个字根本就不是‘辛’字。”   严姿:“……”   工作氛围好浓厚啊。   现在都不是该因为感情的事情扭扭捏捏了吗?   晏昀看向薛自立,“当时把毛衣丢哪了,如果在辛柔家里,应该还能找到,叔叔阿姨一直留着她的房间。”   薛自立神色暗了一瞬,“你看看,你根本就不关心她,晏昀,我当时真以为你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林瑄禾,目光不太友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凶狠,林瑄禾就瞪了回去。   薛自立:“……”   恩?氛围不对啊?   晏昀吐槽道:“行了吧你,她的失踪我要负责,她的感情我负不了责,我甚至都没和她单独见过面,我愧疚案子的事就得了,我还得天天惦记着自己没回应她的感情?就算你现在把她找回来,我也回应不了。”   薛自立:“……”   氛围全被破坏了。   薛自立瘪瘪嘴,悻悻道:“我不说了,不说还不行吗?毛衣在我家里,回头我给你送过去。”   林瑄禾一听,意识到什么,“薛自立,你该不会喜欢辛柔吧?”   薛自立傻了两秒钟,干笑道:“你、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林瑄禾看到薛自立的反应,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难怪当初费尽心思帮她追晏昀,其实是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吧?”   薛自立:“……”   这感情的瓜怎么跑到他身上去了?   不是该讨论辛柔、晏昀和林瑄禾的三角恋吗?   严姿也很是感慨。   怎么瑄禾看别人的感情,一看一个准,轮到自己就……   眼见着自己已经被揭穿,薛自立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当时确实喜欢辛柔,这没罪吧?我也不是想拆散辛柔和晏昀,我就是想多帮帮她嘛,反正她不喜欢我,那就让她得偿所愿呗。”   严姿说:“你倒是挺无私。”   薛自立又喝了一小口酒,自嘲地笑笑,“那人家又不喜欢我,我还能强迫她嫁给我不成?”   晏昀的心情有些复杂。   林瑄禾看向晏昀,“你对这些事,真的不知情吗?你们不是朋友吗?”   晏昀:“……”   说起来他当时到底在干什么呢……   “他真不知道,”薛自立白了晏昀一眼,“他当时已经被郭局器重了,他可忙得很,哪有时间想这些儿女情长,你放心,他和辛柔真的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薛自立压低声音道:“他这种性格,谈不成女朋友,也就是他没答应辛柔,他俩要是真谈了,辛柔肯定立马把他甩了。”   晏昀黑着脸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替我解释?”   林瑄禾没理会晏昀,她郑重地点点头,“行,那我就放心了。”   晏昀:“?,你放心什么了?”   薛自立又笑起来,“行了,别担心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赶紧我,我都回答你。”   两人一问一答,完全看不到晏昀似的。   晏昀:“……”   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哑巴。   除了辛柔曾经织过毛衣外,薛自立没能提供任何新的线索。   他的说辞依然和当年的供词一样,虽然有几处地方已经记不太清楚,但因为时间久远,也能说得通。   除了工地,薛自立还有一个新房子,他将自己的新住址交给晏昀。   “今天下了工,我就把毛衣送过去,”薛自立问,“这只鸡我能吃完吗?酒能喝完吗?”   晏昀默了几秒,道:“我付过钱了,你慢慢吃。”   三人向外走去。   严姿压低声音问道:“真的不用看着他吗?他万一撒了谎,跑了怎么办?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诶。”   晏昀眸色深深,“让裴远看紧他。”   严姿更觉得奇怪了。   晏队让裴远去监视薛自立,岂不是说明,他是不相信薛自立,是在怀疑他了?   薛自立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但似乎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林瑄禾一直没搭腔。   她已经走到饭馆门口,离最里面的薛自立有十几米远,忽然又停住。   林瑄禾折了回去。   薛自立已经啃光了两个鸡腿,眼下直接把没切过的半只鸡举了起来。   看起来是不拘小节,实际他的举止已经有些粗鲁。   林瑄禾却没有注意这些,她看着薛自立,说道:“你和辛柔是朋友,又曾经在警院念书,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有了新的线索,我们不会来找你。你看起来对辛柔很愧疚,我们过来找你,你就该意识到,辛柔的案子,极有可能是有进展了,可你面对我们时,却非常平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问过我们。”   薛自立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他漫不经心地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抬眸看向林瑄禾,“所以呢?”   “没什么,”林瑄禾笑笑,“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没有反应呢?为什么神色一直很轻松?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结果,所以有反应?哦,别在意,我就是随便猜猜而已。” 第103章   林瑄禾很肯定, 薛自立没说实话,起码是没完全说实话。   严姿听到林瑄禾的话后,人都傻了几秒钟。   直到他们离开饭馆,严姿还没能完全消化完。   “你们是在怀疑薛自立吗?你们是怀疑他杀人?他不是喜欢辛柔吗, 我觉得他真的喜欢辛柔啊!”   严姿的每一个疑问都发自肺腑。   “既然喜欢, 就不会全程都没有关心过辛柔案子的进展, ”晏韵眉眼间的光芒彻底消散,他目光微冷,道, “就像瑄禾说的,他面对我时的反应, 表明他仍然在辛柔。这只能说明, 他根本不需要询问我们。如果他是故意表现出来在意, 那说明他本身就藏着秘密。”   林瑄禾轻描淡写道:“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人,只想表示自己在意辛柔,结果忘了一直演下去了。”   林瑄禾没有把话说死。   虽然她知道匕首是凶器, 但这没法和严姿解释。   严姿说不出话来。   她刚刚看他们两个和薛自力谈笑风生的样子,都以为他们被薛自力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呢。   果然, 在瑄禾眼中,爱情这种崇高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严姿问:“接下来我们怎么查呢?看紧薛自立?等他自投罗网?”   “有隐瞒不见得就是凶手, ”晏昀说,“每个人都有秘密,要他自投罗网,还早了点儿。”   “说的也是, ”严姿还是不懂,“可是咱们现在也没其他线索。”   晏昀道:“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严姿来了精神, “晏队你说,我一定好好完成!”   晏昀很感动,说道:“走,找个地方吃饭。”   严姿:“好嘞,找地方吃饭……吃饭?!”   他们不是刚从饭馆出来吗?   晏昀理所当然道:“刚才为了保证气势,我都没好意思吃东西,全被他给吃了,我早上吃的就不多,现在当然要填饱肚子。”   严姿:“……,瑄禾,你看看晏队。”   林瑄禾舔了舔下唇,“刚刚薛自立吃的那只鸡好香,我想吃炒鸡。”   晏昀说:“走,你请客。”   严姿:“……”   她是要好好工作的啊!   新市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春风拂过,虽时冷时暖,却也舒适宜人。   林瑄禾很喜欢这座还未完全现代化的小城,现在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   林清钰打电话找她商量搬家的事情,她也没时间去管这些琐事,正巧赵淑佳和林景一又来找她,说是想帮她的忙,林瑄禾就随他们去了。   她窝在晏昀的办公室,看薛自立送来的毛衣。   薛自立是在傍晚把毛衣送过来的,顺便又坑了晏昀一顿饭。   看他大大方方的样子,好像已经把在饭馆的事情忘记了。   林瑄禾观察毛衣时,薛自立刚吃饱喝足,坐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打嗝。他拍了拍沙发的扶手,说道:“我小时候,我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沙发,可惜全让我抠坏了。你现在混的可真不错,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了。”   薛自立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还在研究毛衣。   毛衣已经放了七年,保存的却很完好,只不过它的下摆没完全织完,是薛自立草草结束的,看起来有些短。   辛柔用的是深紫色的毛线,前几年很流行。   从已经织的部分来看……   林瑄禾指着毛衣问:“你确定这是辛柔织的?”   “确定,”薛自立说,“我还帮她织过好几次,有的时候她要回家,不想被她爸妈看到,就暂时放在我那里,我能认错?”   林瑄禾看向晏昀。   晏昀拿起毛衣看了几眼,“辛柔没和我提过这件事,我没见过。”   薛自立叹口气,“她也是奇怪,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木头疙瘩了,她和你暗示过好几次,说要送你礼物,还特别关心天气,你都没明白。”   林瑄禾看着毛衣没说话。   毛衣的针脚和袋子的针脚完全不同。   袋子织得严密、工整,而毛衣却是磕磕绊绊,打眼一看就能发现好几个没收进去的线头。   林瑄禾是不会织毛衣的,就连她都能看出,这件毛衣织得很没水平。   可织毛衣就是辛柔失踪之前的事情,难不成袋子真的不是辛柔织的?   那袋子上面的字又是什么意思?   林瑄禾越想越头痛,她哀叹一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科技的重要性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学物理,去当个物理学家。”   如果现在的技术能跟得上,很多事都可以立刻确定,哪里还用得着瞎猜?   林瑄禾忽然想到了系统。   有些检验,系统是可以做的。   虽然她没法拿出来和其他人共享消息,不过如果先知道结果,说不定能反推?   想到这里,林瑄禾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偷偷操控着商城,果然找到DNA检测这一项,检测一次要五积分。   对于林瑄禾来说,破案比赚钱重要,更何况这个案子还是晏昀的心结。   林瑄禾先买了五次机会。   她的面前很快多了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后,林瑄禾能看到白色的试剂条。   盒子上贴心地说明了使用规则,将试剂条挨个触碰需要检查的东西,若变成蓝色,即为同一人,若是不变色,就不是同一人。   林瑄禾看到这个检测方式,头都大了。   现在一共有四具不知名的尸体,只要四具尸体的确是七年前失踪案留下的,她只要检测四次,就能得到答案。   但现在的问题是……   所有骨头都是混乱的。   她只能去检测头骨,否则就算花光她的积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不知头颅能不过你测的出来。   林瑄禾在物证箱里找到一件留有血迹的衣服。   她又找了一个理由,跑去刘法医那边。   刘法医一看到林瑄禾就头疼,“别催了别催了,我尽力了,现在真没结果。”   案子没线索,在外跑的侦查员就得回头来找法医和痕检,这几天他已经快被问疯了。   林瑄禾笑道:“我不是来问结果的,我是想看看骸骨。”   法医助理探出头,“有进展了?”   “暂时没有,”林瑄禾说,“我这不是想来找找灵感么。”   “嚯,看着尸体找灵感?你真是颇得我师父真传。”   刘法医闻言,老心脏总算放了下去,他转瞬间又得意起来,“我就说瑄禾有潜力,别跟着晏昀了,来和我一起验尸,剖尸这种事,一次就上瘾。”   小助理打了个哆嗦,“师父,她要真对这种事上瘾,那才……”   可怕呢。   刘法医却是瞪了过去,“你闭嘴,你现在看见尸体还打哆嗦,我都不好意思笑话你。”   训完,又笑呵呵地叮嘱林瑄禾,“看就行,好好看,我们不打扰你。”   小助理:“……”   他这种平庸的资质,本来就没法和林瑄禾那种天赋型选手相比!   林瑄禾将刘法医和小助理都忽悠走后,立刻着手检测。   她随机选择了一个头骨,捧着它深深鞠了三个躬,虔诚地祈祷道:“赌一次直觉,辛苦您了。”   林瑄禾火速拿出试剂条。   她先触碰了血迹,又碰了碰头颅,等了好一会儿,试剂条毫无反应。   果然,她毫无直觉。   林瑄禾又买了三个试剂条,一股气都测了一遍。   测到第四个时,试剂条终于变了颜色。   林瑄禾的心脏砰砰直跳。   颜色变了,这四具骸骨,的确和七年前的失踪案有关!   她先前的一切猜测都是成立的!   第二天一整日,林瑄禾都在忙活DNA检测的事。   她想办法要来了失踪五人家属的头发,挨个做比对。   因为没有直觉这种东西,林瑄禾又花了快五十积分,才将四人的身份一一确定。   也就是说,她每次都试到最后一个,才能试到正确答案。   她的直觉就和晏昀的女人缘一样,都是没有的。   四人的身份分别对应了七年前失踪的五个女孩儿,除了辛柔。   没有尸骨,抛尸用的工具又似乎和辛柔有关,虽不知那毛线袋子究竟是不是辛柔织的,也可以确定,辛柔在五人中,地位特殊。   可按理说,辛柔的出现是个意外才对,难不成她和薛自立……   林瑄禾忙活到晚上,才回到队里。   队里大半人都被晏昀赶回家休息,剩下的一小部分人还在忙着。   晏昀办公室的灯始终亮着。   林瑄禾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晏昀抬眸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看资料。   林瑄禾问:“你在看什么?”   “第一个受害人白小凤失踪时只有22岁,她当日会选择出事的那条路,纯属偶然。她的父母说,她平时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那天因为轮胎扎破了,所以步行回家,抄了一条小路,她是第一次走那条路,就遇上凶手,可以说,凶手并不是选择受害人,而是先选了一条路。”   晏昀放下白小凤的资料,拧眉问:“这是不是说明,对凶手来说,按照纬度选择动手的地点,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纬度对凶手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瑄禾摇摇头,“我还真的没怎么碰到过对地点情有独钟的凶手,一般的凶手在选择受害人的时候,都是要挑符合自己标准的人。挑选符合自己标准的路的,闻所未闻。”   晏昀叹气道:“我也想不明白,算了,先不想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有个问题,”林瑄禾在晏昀对面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觉得辛柔这个人怎么样?她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她……会杀人吗?”   晏昀怔了一下,偏开目光,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他稳了片刻,才扯扯嘴角,笑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   “你明白,你肯定明白,”林瑄禾说,“我知道你可能会不高兴,但你先别不高兴,你等回家了,再自己生闷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晏昀:“……”   他真是谢谢林瑄禾还给他预留了不高兴的时间呢。   晏昀无奈道:“如果骸骨中没有辛柔的,的确可以怀疑,辛柔或许和命案有关。但你若问我她本人会不会杀人……我真的不太了解她,只记得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如果真想问她的性格,还是得问薛自立,或者,我再给你找个其他同学?”   林瑄禾惋惜道:“我还是比较相信你的记忆力和判断,唉,真可惜,你俩要是真谈过恋爱就好了。”   晏昀:“……”   他闷闷不乐地瞪了林瑄禾一眼。   谈过?   还要谈过?   他再给她带饭,他就是狗。   “算了算了,”林瑄禾站起身,“还是明天去问问薛自立好了,我今天得回家一趟,我哥说要帮我搬家,不知道他们搞成什么样了。”   晏昀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林瑄禾笑道,“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你要不要也回家休息休息?”   晏昀已经好几日没回过家了,再这样熬下去,林瑄禾真怕她英年早逝。   晏昀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在这边睡比较方便。”   林瑄禾想了想,故意说道:“你就回去呗,正好明天早上给我带早餐,我都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晏昀板起脸。   他还给这死丫头带饭?为了多点儿线索,她都要把他送出去做人家男朋友了!   呸!   晏昀决定拒绝她。   他憋了半晌,问:“……,想吃什么?”   “炸酱面!肉比酱多的那种。”   晏昀白了她一眼,“我干脆买头猪来给你啃好了。”   晏昀本来打算先送林瑄禾回家,自己再回去。   可好巧不巧的,他刚要走,郭局又打电话来诉苦了。   晏昀只好让林瑄禾先走。   眼下才八点多,时间不算太晚,林瑄禾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收拾好东西,背着念书时用的单肩包,蹬上自行车往家里骑去。   街上还算热闹,林瑄禾边骑车子边逛街旁的小摊,在心里盘算着晚上要买些什么吃。   大约是人多,她丝毫都没注意到,身后,一个手持着刀的男人正在逼近。 第104章   林瑄禾买了一碗汤面, 奢侈地放了两个茶叶蛋。   只吃碳水又觉得不过瘾,林瑄禾默默地买了一只烤鸡。   卖副食的大哥已经认识林瑄禾了,他热心的替林瑄禾切好烤鸡,还不忘叮嘱道:“这几天, 天气越来越热了, 吃不完的话得保存好, 可别扔在桌子上就不管了。”   林瑄禾收了收口水,说:“没事,不用。”   “你看你, 不能因为富裕,就不爱惜粮食啊!你要是这样, 以后我可不卖给你了!”   林瑄禾笑盈盈地接过烤鸡, 说:“不会不会, 今晚我就能吃完了。”   大哥:“……”   他看着林瑄禾瘦削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他太黑心,卖的份量太少了?   不对啊, 他的鸡,可是整个市场上最大的鸡!   林瑄禾提着汤面和烤鸡回到自行车旁, 将宝贵的晚餐挂在车把手上,再次蹬上自行车。   再往钱走, 就过了繁华地段,不但路灯的数量减少,也基本上看不到什么摊贩了。   这条路林瑄禾已经走过很多遍,林瑄禾连手电都没开, 她甚至还能记得路边有几块石头。   借着月光,林瑄禾将车子骑得飞快。   就在她心心念念着回去饱餐一顿时, 身后忽然传来窸窣声。   林瑄禾反侦察能力一直在线,只从对方脚步更替的频率,便听出此人是冲着她来的。   林瑄禾瞥了眼汤面和烤鸡,心里琢磨着,如果汤面洒了,就糟糕了。   这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林瑄禾选择将下车,将自行车停稳放好。   也就是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人已经奔到林瑄禾身后。   与此同时,林瑄禾听到一声大喝,“快闪开!”   林瑄禾心中一惊,她迅速转身,不等她有所反应,便见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是晏昀。   这下子,林瑄禾顾不得汤面了。   晏昀与对方已经在地上滚了几遭。   他一手钳着对方的手腕,尖刀随时有刺入他身体的危险。   偷袭林瑄禾的男人的力气不在晏昀之下。   林瑄禾正欲上前帮忙,不远处却走来一个提着手电筒的男人。   男人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手电筒胡乱地照向晏昀。   眨眼间的功夫,晏昀的腹部被踢中,已被压制在地上的男人一跃而起,尖刀从晏昀的胳膊上划过。   男人夺路而逃。   林瑄禾正欲去追,却被晏昀拦住。   晏昀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站起身,剑眉蹙得很紧,“不用追了。”   “不追?他要杀我,还伤了你……”林瑄禾看到晏昀胳膊上的伤口,心慌了一下,先用手绢绑住止血,拉着他就往自行车旁走,“算了算了,不追了,先去医院,你伤口挺深。”   刀伤虽然在胳膊上,不会致命,但伤口颇深,鲜血直流。   晏昀却只是瞥了眼自己的伤口,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好像伤的人不是他。   林瑄禾拽了他一把,没拽动。   她回头看去,晏昀才勉强跟着走了两步。   见晏昀眉宇间颇为凝重,林瑄禾奇怪道:“你到底怎么了?刚刚你明明已经占上风,怎么突然间就被反击,还伤得这么重?”   晏昀却一直锁着眉,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一直没吭声。   林瑄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晏昀?”   晏昀回过神,努力找回状态,他板起脸训道:“人都到你身后了,你听不见动静?竟然还有心情去放自行车?”   “没办法呀,”林瑄禾振振有词,“我刚买的汤面,要是车子倒了,汤面肯定也要洒了。”   晏昀:“……,面比你的命重要?”   林瑄禾当然不觉得汤面更重要。   只不过她有防护罩,所以肆无忌惮。   而且林瑄禾当时真的认真考虑了,五个积分虽然能换五百块钱,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要是洒了,今晚可就买不到了……   当然是汤面更重要!反正她现在不缺钱!   林瑄禾自知理亏,她吐吐舌,道:“明明在说你,你又训我,分明是转移话题。算了算了,赶紧去医院,我看你这伤口的深度,得缝针了。”   晏昀的伤口一共缝了五针。   没打麻醉,急诊的医生直接动手缝合的,林瑄禾亲眼看着针穿过晏昀的肉,拉过线。   林瑄禾摸爬滚打没少受伤,哪怕流出的血已经浸透好几条手绢,这点儿小伤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伤的是晏昀,林瑄禾就有些过意不去。   甚至还挺愁得慌。   林瑄禾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   医生缝好伤口,晏昀披着衣服走到林瑄禾身边。   见她神色不佳,有些好笑,便伸手点了下她的头,“你是晕血还是害怕受伤?胆子这么小。”   林瑄禾瞥了他一眼,看到晏昀苍白的脸色,更不开心了。   她闷闷不乐道:“我当时要是没管汤面就好了,你就不会受伤了。”   晏昀倒是没想到,原来在林瑄禾眼里,他的命还比吃的重要一点儿。   晏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行,不错,学会关心人了,我这刀没白挨。”   提到挨刀一时,林瑄禾幽幽地看向晏昀,“刚刚的人是薛自立吧?”   晏昀的笑容僵住。   他挨着林瑄禾坐下来,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估计是裴远跟丢了,我叮嘱过他,如果跟丢了,就去薛自立的家里等,薛自立没什么地方可去,父母又都在这边,不会逃。”   林瑄禾想到,方才是那醉汉拿着手电筒过来,晃到了他们,晏昀才被反击的。   他估计是在那时认出了薛自立,无法再下狠手。   只是如果当时就把薛自立捉住,效果肯定要比事后再去找他强。   晏昀……   林瑄禾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很惦记薛自立?”   “还好吧,我们大学是一个寝室的,一直在一起,”晏昀无奈地笑笑,“他虽然没什么上进心,不过当时也挺想当个好警员的,所以一直跟着我乱跑。如果我当初没执意单独去查那起案子,他现在应该还在和我一起工作吧。”   林瑄禾说:“难怪你刚刚不想去追,要是追上了,他大概就得直接进去了。”   晏昀一怔,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想包庇他,我只是希望……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让他少受点儿刑罚。”   “没关系,”林瑄禾不太在意,“想杀我的人多了,我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他为什么杀我。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明确地表示怀疑他了?可杀我也没用啊,你们都听到我的话了,大家都在怀疑他啊。”   在秘密已经被公布的情况下,薛自立根本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晏昀道:“过去问问他就知道了,我去和他谈谈。”   “行,”林瑄禾爽快地站起来,“过去找他一趟好了,反正我现在也没心思吃东西了。”   林瑄禾说完,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有些气恼,“不过晏昀,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晏昀的心情刚有好转,就被林瑄禾骂了一通。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做什么了?”   “你还问?!”林瑄痛心疾首道,“我还以为,你的朋友只有我哥一个,我还以为你们是彼此的唯一,没想到你在外面还有别人!”   害得她磕CP都磕不动了!   晏昀:“……,?”   林瑄禾说:“我哥可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说你错了没?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晏昀:“……,对不起?”   等等,他为什么要道歉?   就如晏昀所说,薛自立没有逃跑,他果然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给自己倒了两杯酒,猛喝了两口,然后心神不宁地盯着房门。   一直等到他喝完整整两杯酒,敲门声才传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   晏昀独自一人进了薛自立的家,他左右看看简陋的房间,想到念书时薛自立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薛自立却是神情冰冷,“想劝我自首?”   晏昀收回目光,看向薛自立,“为什么要杀她?”   薛自立回到桌前,握着已经空了的酒杯,一言不发。   晏昀跟着走过去,“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杀她?你明明看得出来我喜欢她,好歹也是朋友,就非要对她动手?”   薛自立烦躁地扶着额头,“你要逮捕我,要抓紧,别问这些没用的。”   “薛自立,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晏昀强压住心头的怒意,他尽量冷静道,“我希望你不是为了辛柔置气。”   薛自立心一紧,他抬起头,眼眶微红,“辛柔的案子,能不能别查了?”   薛自立毕竟是男人,这么多年,很少有失态的时候。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晏昀的心却已经凉了一半。   看薛自立的反应,他应该是猜对了。   失踪案,或许真的和他们二人有关。   晏昀死死咬了下唇半晌,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对你才是最有利的,薛自立,我没当场把你抓住,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要是再对瑄禾动手……”   薛自立明白了。   他苦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非要查明白?不对,应该说,那两个死小孩儿为什么非要把尸体翻出来?疯了,真是疯了,好端端的,全都毁了!”   林瑄禾是在十分钟后走进薛自立的房间的。   他愿意自首,也愿意配合调查。   “杀人的是我,抛尸的也是我,我喜欢辛柔,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我想把辛柔永远留在我身边,只要制造出几起失踪案来……大家就不会想到她的失踪和我有关了。但是那些女孩的尸体不得不处理,为了避免骨头浮上来,我只能把肉剥了……都是我干的。” 第105章   裴远和林瑄禾坐在离薛自立稍远的地方, 晏昀就坐在他旁边。   薛自立目光无神,只是薄唇在牵动,说出口的话生硬无比。   “我就是……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明白吧?我抓白小凤的时候, 完全就是意外, 我只是想制造个绑架案, 理所应当的带走辛柔,我当初没想害死白小凤她们,我想把她们放回请问, 可是她挣扎得太用力了,头撞到了桌角上, 死了。我没办法, 只能把她们都杀了, 然后把尸体处理掉。”   裴远问:“你的意思是,你先绑架了几人,就是为了给绑架辛柔作掩护?”   “没办法,是个人就知道我喜欢她, 她失踪了,我肯定被调查。但如果在此之前就有人失踪, 就不会怀疑我了。我每次见她们都戴着面罩,就是为了能把她们再送回去。”   林瑄禾的重点却不在此, “每个人都知道?晏昀,你知道吗?”   晏昀:“……”   他明白了,他应该不算是个人。   薛自立苦笑道:“他连辛柔喜欢他都没感觉出来,怎么可能察觉那么多?有辛柔在, 我又不可能把这些事和他说,我也怕破坏他们的感情。”   “你很矛盾, ”林瑄禾说,“又不想破坏他们,又要绑架辛柔留下她?”   “这不一样,”薛自立坦然道,“如果晏昀喜欢辛柔,辛柔也喜欢晏昀,我当然不会破坏他们。可晏昀对辛柔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我就忍不住去想,能不能永远把辛柔留在身边。”   林瑄禾越听越觉得古怪。   她多留了个心眼,问:“既然你说没杀辛柔,她现在人在哪里?”   “白小凤死后,我害怕沾上人命,会惹上大事,干脆把她们四个人都杀了。我本来是想找个铁箱子,但是当时实在是找不到,就找了个木箱子,其实干脆直接丢进去就好了,木箱子受到的浮力还会更大些。但我总觉得,万一有一天这件事被人发现了,我还得把尸体还给受害人家属。”   裴远哭笑不得,“你都把人家给煮了,把肉剥了,还要把尸体还给受害人家属?你杀人的时候,想过她们的家人吗?”   “我说过了,我是没办法,我这么做,只是怕尸骨浮上来。”薛自立瞥了裴远一眼,不满道,“我又不是故意要杀人,如果白小凤不是自己撞死了,我也不会开始杀人,要怪的话,只能怪她。”   裴远听得窝了一肚子气。   这个薛自立,莫名其妙绑架人家小姑娘,还杀了人,现在还去怪白小凤?   白小凤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他。   晏昀问:“你是怎么杀人的?”   “白小凤是撞到桌角死的,剩下几个我都是直接用刀捅死的,对了,当时辛柔想逃跑,她毕竟练过嘛,还把几个人的绳子割开了,我和她们还搏斗了一会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们制伏。”   晏昀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点了下头。   晏昀这才继续问道:“辛柔在哪里?”   “她……”薛自立目光闪烁,“她已经死了。”   裴远不相信,“你不是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吗,还会杀她?!”   薛自立情绪陡然激动,“我当然不会杀她!我只是想让她陪着我,可她、可她……大概是太久没见到阳光的关系,她的身体变得很差,经常生病,我又不敢带她去医院,只能买些药回家,她……病死了。”   晏昀的眉头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薛自立说,“五年前她就死了,晏昀,这就是全部,你要是恨,就恨我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薛自立说完,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裴远拽着林瑄禾,和她咬耳朵吗,“我怎么觉得这么假啊?就算为了不被怀疑,他也不用先绑架四个人吧?数量会不会太多了?而且因为白小凤自己撞桌子死了,他就把另外几个人也杀掉,白小凤又不是他杀的,他再杀三个人,罪责不是更大了吗?”   林瑄禾盯着薛自立,喃喃道:“确实,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一会儿得让他带我们去找辛柔的骸骨,”裴远说,“如果说他害了辛柔,那还是可信的,我看他是爱而不得,所以心生杀意。”   林瑄禾却摇了摇头。   裴远问:“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林瑄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找到的四具尸体,他们的骨头上的确有刀伤,而且其中一人的头骨上,的确有凹陷。从这一点来看,薛自立说的是实话。”   裴远不可置信道:“是吗?那就是他还藏着其他事情没说,说什么为了把辛柔留在身边去搞失踪案,这也太扯淡了。”   林瑄禾也觉得扯淡。   薛自立在警院待了这么多年,好歹是正经考进去的学生,就算成绩一般,也不至于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   再者说,如果薛自立并无伤害白小凤几人的心,按照街道的纬度去抓人,又是为何?   这些细节,薛自立都没能解释清楚。   “不用担心,”林瑄禾说,“还有很多细节要对,比如他将白小凤几人关在了哪里,又把辛柔关到何处?先听听他怎么说好了,不管怎么说,当年的案子,他肯定是知情人。”   林瑄禾与裴远商量好接下来的计划。   晏昀一直没开口,林瑄禾便起身说道:“你得和我们一起回局里接受调查,薛自立,走吧。”   她说完,余光瞟到放在桌子上的匕首,问道:“这是你伤害晏昀的匕首?”   薛自立抬抬眼,点点头。   林瑄禾问:“一起带上,你杀害白小凤几人的匕首,是你之前掉的那把吗?”   林瑄禾指的是她捡到的那把会说话的匕首。   作为一个凶器,整日里喊着冲锋陷阵,林瑄禾都要以为它真的参加过什么战役了。   匕首是薛自立的,林瑄禾得确认他究竟杀过几人。   薛自立听后,却不解地看了过来,“掉的匕首?什么匕首?我没掉过。”   林瑄禾怔住,“你……没丢过匕首?”   薛自立拧起眉,“没有,为什么这么问?你如果要找我当初杀她们的凶器,喏,用的是同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已经跟了我很多年了,应该看得出来。”   林瑄禾的心跳迅速加快。   她低下头,看着桌上破旧的匕首,上面还有晏昀的血迹。   林瑄禾敲了敲水泥大宝宝,大宝宝离开喊起来,“凶器凶器,有凶器吗?现在加入我们凶器大家族,可获得去美丽温柔的菜刀姐姐相亲的机会!”   匕首毫无反应。   林瑄禾的心一沉,她看向薛自立,“你确定是这把?”   薛自立不以为意道:“就是它。你拿走好了。”   林瑄禾却倒吸一口冷气。   晏昀看出异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瑄禾摇摇头,又点点头。   “怎么了?”晏昀起身,“去外面说?”   林瑄禾沉默片刻,道:“不用了,你们把他带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这个时间?”晏昀拧起眉,“你如果想到什么事就告诉我,我陪你过去。”   林瑄禾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你和我一起去。”   裴远好奇地看着二人,薛自立也一头雾水。   林瑄禾没多解释,她直接拉着晏昀离开薛自立的家。   月亮已经爬到头顶,夜深已深,街上空无一人。   林瑄禾脚步极快,似乎一刻都不愿耽搁。   晏昀奇怪道:“你刚刚问匕首的事,是匕首有问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那把匕首,不是薛自立的。”   “恩?”   “我遇到薛自立攻击老婆婆的那晚,捡到的匕首,不是薛自立的。”   晏昀想起来了,“你说怀疑是凶器的那把匕首?”   林瑄禾点点头,“这把匕首一定是凶器,但它不是薛自立的。”   “你怎么敢肯定……”晏昀的话没说完,自己就收住了,“算了,你和凶器的感情,比和我都好,兴许你还真有什么直觉。行吧,就算不是薛自立的又如何,你现在……”   晏昀想到了什么,怔住。   林瑄禾语气急切,“是啊!我十分确认匕首就是在当时掉下来的,不是薛自立的,就只能是老婆婆的!那个老婆婆不正常!她一定不是普通人!”   林瑄禾拉着晏昀匆匆赶到桥洞下,却发现自己来晚一步。   破木板都还在,但是附近的杂物已经消失了,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林瑄禾快步走过去,她先前放钱的地方,已经没东西了。   “糟糕,说不定是我打草惊蛇了,”林瑄禾有些懊恼,“我当时看到薛自立拿着匕首,还以为地上的匕首一定是他落下的,根本没怀疑过老婆婆。如果我没留钱,她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的住处,兴许不会换地方。”   晏昀跟着走过来,无奈道:“你说的我都理解,但你不是说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是瘸子吧?行动也不快,她能杀人吗?能杀什么人?而且,就算匕首是她的,她也真的杀了人,这和失踪案又有什么关系?”   “没法证明,不是吗?” 第106章   林瑄禾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也不知老婆婆与失踪案究竟有什么关系, 但她知道,起码在凶器这件事上,薛自立说谎了。   可薛自立的话三分真七分假,看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 却又能清楚地说明每个死者的死因。   实在是古怪。   林瑄禾和晏昀在附近搜了一圈, 都没找到什么线索。   距离桥洞一百米, 住着几户人家,但他们也不好现在去敲门。   晏昀便拎着林瑄禾的衣领往局里走,“先回去休息, 明天再说。”   林瑄禾依依不舍地看着桥洞,但眼下也只能先回去。   薛自立已经被裴远带到局里, 本想连夜审讯, 但薛自立不太配合。   时间太晚, 晏昀便让裴远先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林瑄禾闷闷不乐地跟着晏昀进了小办公室。   晏昀原本已经打算在沙发上铺好被子睡了,见林瑄禾跟进来,有些无奈, “你要睡这里?”   “不用啊,我和裴远一起在外面将就一晚。”   晏昀:“……, 算了,你还是睡这里吧。”   晏昀去柜子里找褥子。   他胳膊上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晏昀总是忘记自己受伤,已经扯到伤口好几次了。   绷带已经浸出血迹。   晏昀小声骂了一句,用左手去拿被子。   左手到底是不太方便,连拿被褥这点儿小事都变得很麻烦。   晏昀很生气。   这个薛自立, 就不能捅左手吗?!亏他还在警院念过书,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晏昀正愁着,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   林瑄禾将晏昀赶走,“我来,你休息。”   林瑄禾倏然挤过来,两人的距离把握得不是十分到位。   热络的气息围绕在晏昀周遭,他下意识就想用手摸鼻尖。   这一下,又扯到了伤口。   晏昀“嘶”了一声。   林瑄禾把被褥抱出来,在沙发上铺好,接着看向他的伤口,埋怨道:“你不怕疼的吗?怎么都不小心些。”   晏昀的表情自然不起来。   他讪笑地避开林瑄禾的目光,破天荒的没和她“吵架”。   林瑄禾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来。   说是医药箱,其实只是放了些常用的药,治外伤的最多。   他们的工作性质还是有危险因素在的,这些都是必备的。   林瑄禾把晏昀的胳膊揪过去,一边给他换药,一边唠叨道:“薛自立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说句实话你别多心,我觉得薛自立的供词真实性不高,而且仔细想一想,如果他没有杀人,却还要认罪,为什么?他还有父母在,没必要自暴自弃到冒充杀人犯的地步。所以……”   林瑄禾抬抬眼,瞄了一眼晏昀。   她怕说得太直白,会伤晏昀的心。   晏昀却没有感伤,反而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怀疑辛柔。”   林瑄禾没应声。   辛柔在晏昀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她可不敢乱说话呢。   晏昀说:“说实话,比起薛自立是凶手,真凶是辛柔的话,我会更自在,就好像心里的重担一下子没了,以后再也不用自责了。但是辛柔为什么这样做?没有理由。如果她是凶手,她为什么要用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袋子装石头?她成绩很好,这种低级错误不会犯。再就是,如果她还活着,她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和薛自立有联系?这些暂时都没法解释。”   林瑄禾听着晏昀的话,却想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把薛自立抓进来,或许辛柔还会再联系他?”   “再过一个小时,天估计都要亮了,今晚的行动没人看到,我会让裴远守在薛自立家里,如果辛柔真的去找他……”晏昀苦笑道,“我实在是没法相信真凶是辛柔。”   在辛柔失踪之前,他虽然不了解她,但在她失踪以后,为了能寻到她的踪迹,他可是做了十足的功课的。   按照林瑄禾的说法,失踪案的犯人心理必定与常人不同,可辛柔完全不是那类人。   她的父母明事理、疼爱她也尊重她。   她刚出生那几年,国家困难,就算是城里人,能顿顿吃上大米都很困难,可她完全不必担心这些。   辛柔留下来的物品,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表明她心里有问题的证据。   这样一个人,还筹划着抓到真凶后向晏昀表白,怎么会是凶手?   如果她是幕后凶手,筹划表白这件事不就不成立了?   再者说,哪个凶手要把自己塑造成最后一个受害人的?   林瑄禾给晏昀换好药,帮他重新绑好绷带。   她贴心地系了个蝴蝶结,满意道:“不错,和你的气质很相配。”   晏昀:“……,?”   蝴蝶结?恩?   “我也觉得疑点还有很多,不过我敢肯定,只要薛自立愿意说实话,案子肯定有进展,”林瑄禾笑眯眯道,“你赶紧休息,明天卯足精神对付薛自立,我看郭局那边快扛不住了。”   林瑄禾说完,起身便要走。   晏昀板起脸来,“停,你在这里睡,我出去。”   “不用了吧,”林瑄禾说,“你受伤了诶,得好好休息。”   晏昀瞥了一眼裴远的方向,“绝对不行!”   虽然林瑄禾不太知道晏昀在担心什么,但是既然他执意让出办公室,她就欣然接受他的好意了,反正以前也睡过。   只不过在休息之前,林瑄禾把匕首抱进了办公室。   水泥大宝宝哈气连天,“小禾禾呀,我还在长身体,需要休息,你这是雇佣童工,我可以举报你的。”   小水泥片子还挺了解人类的法律的。   林瑄禾低声道:“给你好处,你也不干。”   “我们水泥硬气得很!”水泥大宝宝振振有词,“不会受你的小恩小惠!”   “哦?”林瑄禾笑笑,“我还想说,只要你问出新的线索,我立刻马上打报告申请把你的栅栏哥哥放到咱们得物证科。看来你也不是很想念栅栏哥哥嘛,那我就……”   水泥大宝宝:“软的软的!宝宝一家都是软的!”   林瑄禾:“……”   可真是个孝顺的大宝宝。   林瑄禾把匕首和水泥都丢到桌子上。   大宝宝的气势很足,“这关系到宝宝的幸福,你必须说实话!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我就把你融了!”   这一招是跟林瑄禾学的。   以往林瑄禾一威胁,凶器们就都招了。   可匕首却是不屑一顾,“男子汉大豆腐,士可杀不可辱,你想融就融,我还能被你一个小水泥片子威胁?!”   “你……”水泥大宝宝换了个方式,“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告诉那些凶器,说你阵前逃跑,你的主人都是因为你才输了。”   匕首气得嘴巴都歪了,“胡说八道,我的主人取得了胜利!是最后的赢家!”   水泥大宝宝趁机问道:“宝宝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他是谁。”   “当然可以!”匕首愤怒道,“我的主人就是、就是……”   办公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匕首支支吾吾半晌,心虚地问道:“我的主人叫什么啊?”   水泥大宝宝:“……”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蠢笨的凶器,真是有辱它们凶器的名声。   林瑄禾扶着额,眼见天就要亮了,她的头已经开始痛了。   幸好水泥大宝宝还算机灵,“你不知道她的名字,总知道她是男是女吧?”   “这……开始是男的,后来是女的。长得还挺美呢,我喜欢。”   “你还换过主人?”   “当然了,”匕首自豪道,“我的两个主人,模样可都很优秀,随我了。”   它这般说,就连林瑄禾都有些好奇了。   什么叫模样优秀?它不是老婆婆的匕首吗?   难不成它只是老婆婆捡到的?   好像不太对劲,老婆婆的年纪大了,现在的容貌肯定算不上多美,它怎么能知道老婆婆年轻时的容貌?   林瑄禾被搞糊涂了。   匕首继续说道:“我的第一个主人,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那叫一个英气,不过他不太行,他要是上战场,肯定一败涂地。”   听到这里,林瑄禾心里一激灵。   如此说来,用匕首杀人的,是个……女人?   林瑄禾的心砰砰直跳,她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询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杀害的,是不是四个女孩?”   “才不是,”匕首反驳道,“只有三个!我可是个好匕首,怎会杀那么多人?”   水泥大宝宝:“……”   它、它才杀了一个呢,看来它真的是好水泥。   林瑄禾默念着“三”这个数字。   三个,全都对上了。   林瑄禾稳了稳心神,迅速找出纸笔,“你继续说,你的第二个主人是什么样子。”   “也是个美女呢,而且出手果决,啧,我从来没见过如此英姿飒爽的人,跟着她是我的荣幸!”   水泥大宝宝催促道:“我们问的是名字是特征,她有什么特征?!”   “特征……美啊,长得可美了。”匕首信誓旦旦道,“是我见过的最美的!” 第107章   凶器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给林瑄禾增加破案难度,林瑄禾已经习惯了。   她在心里盘算起匕首的话来。   两任主人,一男一女。   二人长相俊美……哦,是匕首眼中的美。   至于匕首是个什么样的审美标准, 林瑄禾就不太清楚了, 应该不会太离谱吧?   水泥大宝宝比林瑄禾还先一步发现漏洞, “等等,你说的大美女,指的是什么?你觉得小禾禾是美女吗?”   匕首给了肯定的答案, “当然是啦。”   林瑄禾想,匕首的审美还算是正常的, 看来他说的大美女, 是真的美女。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思考, 就听水泥大宝宝坚定道:“小禾禾!你别信他的,他在说谎!”   林瑄禾:“……,?”   “我以前不忍心告诉你,但涉及到命案, 宝宝必须说实话!小禾禾,他的审美有问题!”   林瑄禾:“所以你心目中的好看是……”   水泥大宝宝挺胸抬头, “当然是栅栏哥哥那样子的啦,晏队其实长得也不行, 不过看在晏队对你还不错的份上,我认可他了!”   林瑄禾:“……”   她不想思考案子了,她只想找个镜子思考人生。   林瑄禾伸出手指,想把水泥大宝宝弹到一边。   想想还是算了, 得尊重审美差异。   林瑄禾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口中的美女, 是靠捡垃圾为生的老人吗?”   “老人?才不是,我不是说了吗,我的主人是个大美女!”   林瑄禾一直以为,匕首不是薛自立的,就是老婆婆的。   看来这匕首或许是老婆婆捡来的。   可奇怪的是,老婆婆为什么莫名其妙搬走?   林瑄禾又问道:“你的第一任主人呢,是警院毕业的那位吗?”   这一次,匕首给了十分明确的回答,“才不是,他是学地理的!”   这一夜林瑄禾几乎没怎么睡。   晏昀倒是没来吵她,但是七点多,就有队员陆陆续续主动来加班了。   这种被搬到明面上的案子,全市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郭局和晏昀的压力有多大。   林瑄禾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爬起来,将被褥都拾掇好。   九十年代的沙发睡着稍微有些不舒服,林瑄禾琢磨着,等她搬家以后,她得偷偷从商城里买一些现代家电,躲起来偷偷享受。   那些与现在接近的家电,都偷偷卖出去,倒不是为了赚多少钱,只希望为科技发展尽一份力。   林瑄禾收拾好被褥,晏昀敲门走了进来,“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你们不也没休息么。”林瑄禾先看晏昀的伤口。   果不其然,经过他几个小时的努力,纱布上又有血迹了。   林瑄禾板起脸,指挥着晏昀坐下来,“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别浪费纱布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伤了的胳膊就别乱动了,你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晏昀没动。   他不仅为难地看着林瑄禾,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林瑄禾的态度很强硬,“不行,身体更重要,你坐下来,我给你换药。”   晏昀扶了扶额。   林瑄禾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郭局从晏昀身后挤出来,“呀,原来是瑄禾呀,我说这小子把什么人藏到办公室里了。没事没事,你们先忙,现在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吗,我们再等等。”   林瑄禾:“……,你……们?”   在郭局身后,又探出几个脱发严重的脑袋,“嚯,小晏,过分了啊,怎么还在办公室里藏人?我们当年可没这待遇。”   “你放心,这事我们绝不外传,不能让别人戳你脊梁骨。”   “哎,不过小晏的舅舅知不知道?得让他开心开心啊。”   “去你的!别给人家女同志泼脏水,等结婚了再说!”   几个西装革履的老家伙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林瑄禾:“……”   郭局则把晏昀塞了进去,“你们慢慢来,我们不急。”   说完还贴心的替二人关好办公室的门。   晏昀干笑两声,安慰道:“你别介意,他们习惯开玩笑了,出去不会乱说,他们心里都有数。”   林瑄禾:“他们……是谁?”   晏昀云淡风轻道:“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市里的领导,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瑄禾:“……”   她们后世过来的人是不流行得罪领导的?   林瑄禾蹲下来给晏昀换药。   她的个头本就不高,一蹲下来就更小了。   晏昀却尽量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林瑄禾缠纱布时,他也努力把身子往后靠,和林瑄禾保持一定的距离。   林瑄禾莫名其妙道:“你总离我这么远干嘛?”   晏昀故作淡定,“昨晚没睡好,腰疼,直不起来。”   林瑄禾一脸她全懂的表情,“年纪大了嘛,都这样,所以娶妻生子得趁早,三十岁以后就……”   她“啧”了一声。   晏昀:“……,我还没三十!”   而且他分明是在躲她!   虽然刚刚被领导“取笑”,但林瑄禾的心思没在领导上停留多少。   倒不是她有多正义,她只是知道,有晏昀在,不需要害怕市里的领导。   林瑄禾的心思很快转到案子上,“昨天我想到一点,凶手绑架受害人的地点,是按照纬度依次进行的,凶手的职业有没有可能与地理有关?或者他念的专业是学地理的,所以对经纬度情有独钟?”   “有可能,”晏昀暂时忘记被林瑄禾戳到的痛点,说道,“我还是认为,薛自立与辛柔行凶的可能性不大,这实在不符合逻辑,而且他们二人和地理都没关系。”   林瑄禾也是这么想的。   昨天匕首提到“学地理”时,她立马联想到纬度的问题,丝毫没往薛自立和辛柔那方面考虑。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二人绝对是破案的关键点。   起码匕首说了,用他杀人的是个美女。   林瑄禾询问道:“你认识和地理有关的人吗?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推测吗?凶手特意拍了辛柔写给你的情书,放在辛柔的衣服里再丢出来,他说不定认得你。”   “我?”晏昀拧眉思索道,“我能认识什么地理专业的人?哪方面的地理?勘测人员?研究人员?这些我更不可能认识了。我家里有从政的也有从商的,唯独在地理这方面……”   晏昀的声音忽然顿住。   林瑄禾期盼道:“你想到什么了?”   晏昀的剑眉越锁越深,他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最开始对于凶手为何停止犯案这一点有过猜测,心理不正常的人,只要开始,就不会停止,除非他病了或者死了。”   “对,”林瑄禾说,“而且必须病到无法制伏一个人的情况。”   晏昀说:“如果你提到和地理有关的话,我有一个地理老师,教高中的,我记得他在七年前出了车祸,瘫痪了。不过我是在两年后才知道的,我们一些老同学还去看望过他,哦对了,你哥也一起去了。”   地理老师、车祸瘫痪,似乎对得上。   林瑄禾立即问道:“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有过节吗?”   “怎么会,”晏昀说,“我可是成绩好的好学生,怎么可能和老师有过节?我念书那会儿,乖的不得了。”   林瑄禾眼中只写着两个字:不信。   晏昀:“……,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给老师添麻烦的那种人吧?”   林瑄禾选择给林清钰打电话询问。   晏昀坐在一旁,气哼哼道:“你不信我?你真的不信我?你别后悔,林清钰只会给出和我一样的答案。”   林瑄禾没理会晏昀。   她向林清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林清钰很快给出答案。   “地理老师?似乎姓高,叫高世扬吧?好像是个书香世家,挺有学问的。”   “他和晏昀?他很讨厌晏昀,晏昀上他的课不愿意听讲,经常趴着睡觉,高世扬想教训教训他,偶尔会故意提问他,但是晏昀都能答得上来,高老师不太高兴。”   “晏昀说没有?哦,高老师不喜欢他的这件事,我们班都知道,他可能没看出来。”   晏昀:“……”   “有吗?针对我?”晏昀抱起手臂,很郁闷,“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让我巩固一下知识,所以才叫我回答问题。”   林瑄禾只想送给晏昀一个大白眼。   地理老师、瘫痪、不喜欢晏昀,一切要素都很齐全。   晏昀立刻开车带林瑄禾去高世扬家。   资料显示,高世扬瘫痪后就退了,至今还住在学校的家属区内。   二人很快找到高世扬家,开门的是个戴着蓝色围裙的女人。   林瑄禾客气地询问道:“您是高世扬的家属吗?”   女人躲在门后,胆怯地摇摇头,“你找高老师有什么事?”   开门的女人只是高世扬的保姆。   在得知林瑄禾的来意后,保姆去里屋询问了高世扬的意见,林瑄禾等了十几秒钟,才得以进入高世扬的家。   正如林清钰所说,高世扬看起来便是书香门第出身,家里也布置得古香古色。   墙上甚至挂满了高世扬写的毛笔字,看起来铿锵有力。   保姆将林瑄禾与晏昀引到高世扬的房间,“高老师没人照顾,只能雇我来,高老师可是个好人,从来不会苛责我,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林瑄禾看向床铺上坐着的男人。 第108章   高世扬是个体面人。   这是林瑄禾看到他第一眼后得出的评价。   寻常人瘫痪在床, 可能就不再注重自己的个人卫生,就算是林瑄禾自己,如果假期长的话,她也不会天天打理自己。   但高世扬的生活很精致。   他坐在床铺靠外的位置, 特意找人定制了高度合适的小桌子。   桌面上放着一套正经的瓷茶具, 还有一本敞开的书。   书上不仅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甚至很多页都夹了纸张,是他留下的批注。   高世扬本人其貌不扬,但短发梳得整整齐齐, 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穿着干净的条纹衬衫, 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绒衣, 是这个年代常见的打扮。   打眼一看, 林瑄禾便觉得高世扬是个温和敦厚的老实人,是亲切的长辈。   林瑄禾客气地打过招呼,然后向高世扬介绍道:“这位是晏昀,是我们的队长。”   林瑄禾是想试探高世扬。   如果他是凶手, 对于晏昀这个名字,他应该会有反应。   不过高世扬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晏昀, 犹豫道:“晏昀?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听说过。”   “是在电视上吧, ”保姆插话道,“晏队长上过好几次电视,我家老人都知道他,是个可厉害的警员。”   “你这么一说, 好像是,”高世扬笑起来, “不过晏队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瑄禾都有些分不清高世扬是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的。   晏昀乍一看到高世扬,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毕竟面前的人,很有可能是害了他朋友的罪魁祸首。   不过他没将惊讶表现出来,他很克制自己的情绪。   晏昀主动走到高世扬面前,“高老师,我以前是您的学生,高中的时候,您教我地理。”   高世扬没有惊讶,反而兴致勃勃地笑道:“我就说嘛,刚刚没好意思说,就怕认错人了,晏昀是吧?我记得你,天天在我的课堂上睡觉!”   高世扬一句话就点出了精髓。   晏昀尴尬地笑笑,“当时喜欢中午去打篮球,刚好地理课总排在下午第一节 ……”   林瑄禾明白了。   下午第一节 课,补觉时间。   “哼,你小子,可不只是睡觉那么简单,”高世扬气哼哼道,“你念书那会儿,眼睛长在头顶,把谁放在眼里过?”   晏昀摸摸头,很怀疑高世扬说的话的真实性。   他?很拽?有吗?   说到底,这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高世扬看起来并没有很讨厌晏昀,甚至还能笑着和他说几句话。   从这一点看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林瑄禾简单表明来意,“高老师,七年前的案子,想找您来了解了解情况。”   提到“七年前”,高世扬的目光微变,他沉默了一瞬,才说:“车祸的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逃跑的人我也不想追究了。”   林瑄禾瞥了眼高世扬的双腿。   七年前车流远没有后世多,相对应的,车祸数量也会比后世少得多。   高世扬会出车祸,也算是命途多舛了。   “高老师,我指的不是车祸,”林瑄禾说,“我是说,七年前的失踪案。”   高世扬疑惑地看过来,“失踪案?七年前?”   晏昀提醒道:“失踪了五个女孩,每个女孩失踪后,都能找到衣服的那起案子。”   “这……”高世扬摇摇头,“对不起,我记不清楚了,这起案子为什么要来问我?”   林瑄禾随便找了个理由,“最后一个受害人叫辛柔,她失踪前,有人目击到她在你家附近。”   “我家?”高世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我住在楼里,除非她在我家门前待着,否则你们都不该只找我们家吧?有什么事,你们就直说吧。”   林瑄禾没想到高世扬的思路能如此清晰。   她先看了眼晏昀,才如实说道:“高老师,我们怀疑凶手和地理学有关,案情的具体情况,我们不方便透露。”   “原来是这样,”高世扬笑起来,“不过你们问我没有用,七年前我可没心思关注什么失踪案,我也没记得当时报纸上有特别报道,对了,案子是在几月份发生的。”   晏昀说道:“第一起案子是在五月二十六号。”   “那就更不可能是我了,”高世扬摊摊手,“我是三月份出的车祸,不信你们去看我的病例。”   林瑄禾怔了一下。   高世扬倒是很配合,当即让保姆把病例翻了出来。   他多年来不知去过多少趟医院,每次的病例都留了下来。   在晏昀去检查病例时,林瑄禾漫无目的地走在客厅里。   她的思路有些乱。   如果高世扬在案发前就已经瘫痪,他就不可能是杀害女孩们的凶手了。   可明明一切要素都对得上……   林瑄禾无意间瞥到一个关着的房间门。   她看向其他房间,房门都是敞开的。   林瑄禾叫来保姆,“请问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这是高老师儿子的房间,”保姆压低声音,“不能随便进去看,高老师会伤心。”   林瑄禾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着,“他的儿子怎么了?”   “死了呗!”保姆无奈道,“七年前,年纪轻轻就自杀了,唉,作孽呦!”   高世扬的儿子叫做高子墨。   高子墨生于六十年代,七年前病逝,去世时年仅二十四岁。   有关高子墨的死,附近的邻居众说纷纭。   有说他是被管得太严,心里压抑。   更多的人是说他被鬼附身了,是鬼控制着他去上吊。   没办法,谁都不相信高子墨会自尽。   高子墨成绩好、家庭条件不错,也没赶上下乡。   他长大成人时,已经是八十年代的事情,八十年代各项政策逐渐放松,经济加速发展,按照老人的话说,高子墨是赶上了好时候。   早年间,高子墨的母亲去世,他虽然没有母亲的照顾,但家里其他人对他都很不错。   高世扬是个老师,明事理。   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时常把家里的好东西带给他。   邻居们都说,高子墨从小品学兼优,是他们激励自家孩子的榜样。   他自尽时刚毕业没几年,怎么就自尽了?   林瑄禾与晏昀将这一消息带回到队里。   晏昀招招手,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开会。   田琳拼命给晏昀使眼色。   林瑄禾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几位领导,他们也真有耐心,竟然还没走。   晏昀看了一眼领导们,很淡定,“郭局还没走?那边几把椅子借我们用一下,我们要开个小会。”   田琳:“……”   郭局:“……”   虽然知道晏昀的性子,但郭局还是替晏昀捏了把汗,他努力圆场道:“晏昀啊,领导们都等你半天了。”   “哦,”晏昀说,“那正好,我们开完会,正好能汇报调查进度。”   郭局:“……”   他默默走到晏昀身边,低声道:“这几位是领导,你多少给个面子。”   “没事,”晏昀也压低声音,“其中有两个是我远方亲戚,前几天刚在我家见过面。”   郭局:“……,办案,办案要紧,办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有了郭局的允许,但田琳还是心惊胆战,“晏队,真的不用招呼一下吗……”   “现在除了破案,什么办法都没有,”晏昀似笑非笑道,“你猜七年前的案子,为什么没那么出名?”   田琳好奇道:“为什么?”   “刚出来就被……总之,现在他们压力也大,薛自立又在这关口自首了,现在还是不谈的好。”   田琳明白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汇总查到的有关高子墨的线索。   “高子墨就读于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市三中教书,科目为地理。于七年前的十月二日跳楼自尽,跳楼地点为教学楼顶楼,当场丧命。”   “据悉,接到报案的警员最初调查时,对于高子墨的死因,查得就不太明朗。”   “高子墨生活富足,父亲虽然瘫痪,但家里一直有请保姆,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负担。”   “他的学生也认为他是个性格很好的老师,包括他的邻居,都不认为他会自尽。”   “不过警方发现,高子墨似乎有自残的倾向,在他身上有许多陈年伤痕,在与高世扬沟通后,确认是高子墨自己所为。警方还了解到,高子墨在情场上似乎不太顺利,在他跳楼自尽之前,刚与女友分手。”   “加上学校顶楼并没有可疑痕迹,警方才下了自尽的定论。”   林瑄禾听着陆陆续续的汇报,想到的却是匕首所谓的第一任主人。   年轻男性,长相俊美。   从他们搜集到的黑白照片来看,高子墨的确是个俊秀的年轻人。   他会是匕首的第一任主人吗?   还有……   林瑄禾疑惑道:“高世扬是在三月份出的车祸,高子墨呢,他是什么时候自尽的?”   “十月二日,”晏昀说,“高老师将高子墨的灵位放在了殡仪馆,统一管理。”   林瑄禾立刻有些失望。   她还记得任务的标题是“九十七天”,白小凤失踪的日子是五月二十六日,九十七天后是八月末。   所谓的九十七天,究竟有什么含义?   郭局越听越觉得乱,“高子墨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薛自立已经认罪了,才带领导们过来看看,你们怎么不去审薛自立。”   按照正常程序,现在肯定是薛自立更重要的。   但林瑄禾有些小手段,所以她更怀疑高子墨。   可郭局说的没错,薛自立的确是难点。   晏昀瞥了一眼林瑄禾,主动解围,“薛自立这边我负责,但他的供词漏洞太多,我们怀疑他是有意拖延时间,所以高子墨这边还得继续查。瑄禾,你追高子墨这条线。”   林瑄禾点头应下。   后排的领导们窃窃私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薛自立是凶手吗?再查不出凶手,可就真兜不住了。”   “是啊,无缘无故冒出一个高子墨,实在没有说服力。”   “晏昀这小子,没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   带着对晏昀的怀疑,所有人都看向最中央的“老大”。   亦是晏昀亲戚中的一员。   他有模有样地点着头,然后嘿嘿一笑,说:“看,晏昀这小子对这姑娘有意思。”   领导们:“……”   现在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   林瑄禾将案子从头梳理了一遍,梳理到最后,发现越梳越乱。   高子墨去世后,失踪案就此停止,他是有重大嫌疑的。   不过他自尽的日子,距离辛柔失踪的日子还远,如果他是凶手,中间这段时间,他又在做什么?   林瑄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一趟高子墨的家。   分尸需要一处人烟稀少的固定住所,还是得查清楚高家的财产才行,最直接的当然就是高世扬和高子墨住的房子。   然而让林瑄禾意外的是,高世扬听到林瑄禾要搜高子墨房间的消息,却不同意。   严姿好脾气地劝道:“高老师,我们也是为了查清楚案子,如果不是高子墨,也要给他一个清白,他的房间这么多年都没动过,可能会搜到重要的线索。”   “子墨不会杀人,”高世扬神色紧绷,“他绝对不是这样的孩子,你们走,都走!没有证据,谁都别想来搜!”   高世扬态度坚决。   严姿为难地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正要说什么,余光却见保姆忐忑地站在不远处。   她示意严姿继续劝高世扬,自己则走到保护身边,客气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保姆偷偷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高世扬。   林瑄禾立刻表态,“您放心,您提供的所有线索,我们都不会告诉高老师。   “真的吗?”保姆不安道,“我还想在这里继续做下去,我不想丢了工作。”   “保密是最基本的,我向您保证。”   保姆这才不安地说道:“先前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失踪案过来,所以没说什么,有些事,我真得和你们说道说道。”   “就是这个子墨吧……他这孩子哪都好,就是特别的、特别的……”保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嘟嘟囔囔半晌,才勉强说道,“我打扫他的房间时,发现了特别多片,你知道吧,就是片,男人爱看的那种。”   林瑄禾明白,是爱情动作片。   保姆说:“哎呦,可多了,我看子墨平时不像是色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藏这么多这东西。除了片,还有好多……就是用具,你懂吧,用具?他都和女朋友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和谁用。最要紧的是……”   保姆左右看看,神神秘秘道:“我发现高老师一直在偷偷资助一个孩子,小孩儿,好像才刚上小学,差不多七八岁?六七岁?你说,这孩子不会是……子墨的吧?” 第109章   在法律上, 高子墨还是单身,没有妻女。   在前期调查中,也没有人提过高子墨有孩子。   但保姆却信誓旦旦道:“经常有人给高老师寄信,我不小心看到过, 里面是照片, 好些照片呢。你说拍那么多照片, 多浪费胶卷,这都是钱呐,我猜啊, 应该是高家的孩子,但是你看, 高老师怎么可能还有孩子呢?就子墨正好到了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   林瑄禾偷偷给晏昀发了消息, 拜托他去邮局调查。   与此同时, 严姿也劝服了高世扬,高世扬终于答应让她们去调查高子墨的房间。   保姆拿来钥匙,打开尘封的房门。   热烈的阳光穿过窗户正巧落在单人床上,床铺靠着屋门, 书桌靠在窗户一侧,书桌旁是两个方角柜。   严姿左看看右看看, 小声说道:“家里没有供奉高子墨。”   “高老师都不让我提呢,”保姆说, “我偶尔念叨子墨几句,高老师都会阻止我。”   “这就怪了,”严姿奇怪道,“他是害怕提到听到高子墨的名字会伤心?”   林瑄禾摇摇头, 走进房间。   她随手拉开方角柜下面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男人穿衬衫。   两个方角柜, 一个放衣服,一个放杂物。   桌子上有一排书,都是与地理学有关的。   就在林瑄禾想翻看书籍时,严姿忽然惊呼一声,“瑄禾!你快过来看!”   林瑄禾看向严姿。   严姿站在墙边,墙上挂着三张地图。   第一张地图是世界地图,第二章 则是新市的。   地图已经有些老旧,上面落满了灰。   严姿正在翻看第二张地图,她激动地指着地图说道:“瑄禾你快看,上面标注的街道,就是案发点!”   林瑄禾立刻走过去。   就如严姿所说,地图上共有五个黄色圆圈,圈起来的五个地点,正是女孩们失踪的五条街道。   林瑄禾的心砰砰直跳。   她看向保姆,问道:“这个房间收拾过吗?”   “高老师不让我进来,他有没有收拾过,我就不清楚了,子墨刚走的那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让我进去。我估摸着还是收了的,我看到高老师丢的垃圾里有子墨房间的东西。”   林瑄禾点了下头,道:“严姿,咱们不要动了,请李哥他们过来吧。”   小李带着工具迅速赶到高家。   自从小李来了,高世扬便让人关了房门,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严姿和林瑄禾守在门口。   严姿时不时地看看高世扬的方向,看到混乱的高家,心里不是滋味。   “他瘫痪这么多年,都没意志消沉,可儿子一出事,就……唉,高老师也怪可怜的。”   林瑄禾脸上却没什么同情的意思,她冷不丁问道:“你说,高老师知道高子墨的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严姿琢磨道,“这种情况太严重了,如果高老师发现了,应该会说出来。”   林瑄禾却笑着摇了摇头,“可他已经收拾过高子墨的房间了。”   严姿知道林瑄禾在怀疑什么,但她一想到高世扬即便瘫痪也努力走向阳光的模样,就不想让他身上沾上污点。   她有些沮丧,“其实不说也可以理解,高子墨毕竟已经死了,死后还带上污名……老一辈对这种事情还是很在意的。”   林瑄禾仍然没说什么。   小李几人很快有了新收获。   “瑄禾快过来看,”小李戴着白手套,朝林瑄禾扬了扬一张信纸,“应该是高子墨留下的。”   林瑄禾快步走过去。   高子墨的字迹和他本人不太符,歪歪扭扭不说,还很小。   但整封信是情真意切的。   “爸,对不起,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就擅自离开。我犯下的所有案子,都令我无法忍受,每个夜晚,我都能看到她们找我索命。我甚至记不清她们的名字,就将她们害得和亲人分离,她们也不过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女孩,年龄甚至比我还小。”   “真的对不起。”   严姿念了一遍信,惊呼一声,道:“真的是高子墨,就是他!”   “唉,没想到他还算有点儿良心,他会自尽,也是怕自己再伤害其他人吧?可惜,他已经伤害了好几个姑娘了。”   大家虽然为几个女孩感到痛心,但说实话,看到这封信后,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案子终于破了,凶手已经自尽,总算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唯有林瑄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信,一直沉默不语。   严姿神态轻松,拽拽林瑄禾的胳膊,“走,咱去问问高老师。”   林瑄禾跟着严姿走进高世扬的房间。   房间内的高世扬,与初见时全然不同。   他颓丧地躺在床上,短发凌乱,衣领上还有未清理的食物残渣。   听说他不许保姆进来照顾他。   信件很说明问题,严姿直截了当地问道:“高老师,你知道高子墨杀人的事吗?”   高世扬一动不动。   林瑄禾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球有微微移动的痕迹。   严姿说:“高老师,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孩子,但是那五个女孩也是别人的孩子,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请您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   严姿语气诚恳。   在短暂的沉默后,高世扬终于歪头看向严姿。   严姿面露喜色,“您愿意将您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吗?”   高世扬沉重地点了点头。   “子墨的事……我不太清楚,但猜到了一些,那封信,我早就看到了。但我真的害怕,害怕他死了以后,还要被翻来覆去地讨论,也害怕大家去骂他。我想着,不管他信里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他已经走了,不会再伤害别人了,没想到你们会找过来……”   “如果你们非要查个清楚,我家还有个老房子,我可以把地址给你们,但是我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子墨生前总是往那边跑,我看到他的信……我就不敢过去了。”   “我真怕会在那里见到他所谓的女孩子们,这件事,是我的错。”   高世扬是有傲骨的人,此刻却泪流满面。   严姿于心不忍,将高世扬扶起来,替他将自己清理干净,又帮他拂去眼泪。   林瑄禾在心里回味着高世扬的话。   她没在高世扬的房间多留,又去了高子墨的房间。   小李见林瑄禾心事重重,笑道:“案子都破了,你怎么还这副表情?”   林瑄禾摇摇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和晏昀似的,”小李哭笑不得,“你放心吧,现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们慢慢来,把证据链完善了就行。”   林瑄禾仍然不赞同,“薛自立呢,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自首?”   “这……”小李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痕检员从方角柜里找到一个铁盒子。   他将铁盒子打开,诧异地看着里面的东西,“你们来看,这里有好多……”   林瑄禾立刻走过去。   盒子里放着的都是小刀。   削铅笔用的小刀,现在还不流行自动铅笔,铅笔刀是每个上学的孩子必备的。   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但奇怪的是,每一把小刀的刀刃都有残缺。   如果正常使用,是不会损坏得如此厉害的。   林瑄禾拧眉拿起已经生锈的小刀。   她联想到高子墨留下的遗书,隐隐想到了什么。   林瑄禾不动声色的将盒子扣下了,“李哥,我拿回去看一看。”   “行,别忘了还我。”小李劝道,“年轻人多考虑是好事,但也别让自己太烦心,你说说,高子墨如果不是凶手,他为什么留下遗书还自尽?肯定是他,没跑。”   林瑄禾笑笑,“我再查查。”   小李无奈地摇摇头。   有的时候,他觉得林瑄禾与晏昀还是很像的,这俩人都很执拗,难以被说服。   大部分情况,这种执拗是有益处的,可以帮他们破获案件。   但如果执拗过了头,只会让自己烦心而已。   林瑄禾从头梳理起线索来。   她把铁盒子勉强塞进口袋里,水泥大宝宝喊了好几声太挤。   林瑄禾没有理会,她又拿起高子墨的遗书,从头到尾仔细看着。   大宝宝很是委屈,“小禾禾对我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嫌我没有画个圈圈提示你?当时人家很撑嘛,没有心思……”   林瑄禾眸光一闪。   她偷偷捏了下水泥大宝宝,唇畔轻轻扬起。   水泥大宝宝:“?”   她的哭诉有效了?   行,以后小禾禾对她不好,她就继续哭!最好能把栅栏哥哥哭来!   林瑄禾火速走到地图前,将地图全部取下。   接着她又回到书桌前,翻找出高子墨从前使用过的课本。   小李几人好奇地看着林瑄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林瑄禾也不多解释,她对照着课本,仔细地找起来。   小李凑了过来,“你在找什么?”   “证据。”   小李越看越纳闷。   用过的课本上能找到什么证据?高子墨总不见得把杀人计划写到课本上吧?   小李觉得林瑄禾的行为不可思议,便一直在旁边看着。   几分钟后,林瑄禾放下课本,松了一口气,弯唇笑起来,“果然是这样。” 第110章   小李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到底发现啥了,说来听听。”   “只是有一些想法而已,”林瑄禾放下课本,笑道, “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我自己去捋清楚, 别打扰你们调查了。”   林瑄禾说完,正想去找晏昀,余光无意间扫到方角柜。   方角柜下方有两个抽屉, 刚刚他们就是在抽屉里找到不少的东西。   但……   林瑄禾在方角柜前蹲下。   “柜子又咋了,”小李茫然道, “柜子也有问题吗?”   林瑄禾道:“厚度好像不太对劲。”   “厚度?”小李意识到什么, “你是说有暗层?”   “从外面看的高度, 比从里面看高很多。”林瑄禾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把抽屉拉开。   小李在这方面比较熟,他在最外层的木板上敲敲碰碰, 很快摸到一块活木板。   他将木板取下来,最下方果然还有两个很薄的小抽屉。   “这是老家具了, 老家具有点儿小机关不奇怪,”小李笑道, “我就喜欢这种家具,这才是咱们的手艺人做出来的,不比那些洋玩意好?”   林瑄禾很是赞同。   她将小抽屉拉开,看到里面放着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是橙黄色的, 外面套着胶皮套,封面上还夹着一张老照片, 是高子墨一家三口的照片。   本子已经很破旧了,里面是用线缝的,已经开始掉页。   林瑄禾随意翻开笔记本,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惊了一下。   “这是犯罪笔记吧?!”小李激动地指着笔记本上的一行字说道,“对得上,地名对得上!都对得上!”   笔记本应该算是个“演草本”。   上面凌乱地记录了一些信息,譬如案发地的一些情况,例如附近有几家商铺,商铺几点关门,哪个路段人最少等等。   除此之外,还记了几个人名,都是五名受害人的。   人名旁简单记录了她们的基本信息,譬如辛柔的名字旁,就特别标注了“警院”二字。   “瑄禾你看,凶手肯定是高子墨,没跑了!”小李摩拳擦掌,恨不得去把高子墨从地底下揪出来,“这孙子还算有点儿良心,我就不骂他太狠了。”   林瑄禾却还在翻看本子。   小李奇怪道:“你还是觉得有问题?”   “不好说,”林瑄禾如实道,“我觉得还是得再查查。”   “年轻人真是固执,这就是给自己找事情……   林瑄禾没有理会小李的打趣,她粗略翻看一遍,道:“有好多开线的地方,好像是掉页了。”   “这本子的封面都发黄了,这么旧的本子,掉几页很正常。”   林瑄禾拧起眉,“可按理说,本子是藏在这里七年,就算真的旧到掉页了,掉下来的页数也该在本子里才对……”   “这不见得是他死前刚买的啊,”小李说,“说不定是高子墨很多年前就买好了,只不过是死之前才开始用来记录这些东西,你看看里面还有记其他东西吗?”   林瑄禾随手翻了一下,前面几页记录的是地理题。   不是正经的将题抄写下来,而是将计算经纬角度的过程写了下来。   看起来高子墨只是随便找了个本子记录这些。   林瑄禾拿来铅笔,把看起来有印记的空白页涂满。   这种办法小李用过很多次,并不觉得奇怪。   空白页上果然有些字迹,不过不知是时间久了,还是隔着的张数太多,字迹并不清晰。   林瑄禾勉强辩解,只认出了个五月二十六日。   这是白凤九失踪的日期。   “缺少的页数应该也和案子有关,”林瑄禾把笔记本还给小李,“李哥,你们先查,我得去找晏队一趟。”   小李耸耸肩,“去吧,路上骑车子小心点儿。”   林瑄禾离开高家,匆匆和晏昀联系。   晏昀立刻回复了林瑄禾,他让她去一所小学找他。   六七岁、小学,林瑄禾心中预感不太妙。   她拼命地蹬自行车,轮子都快被蹬出火星了。   水泥大宝宝连连叫委屈,“小禾禾慢~点~儿嘛,刚刚栅栏哥哥被送~过来了,我想和栅栏哥哥聊~会儿天,你这样颠~,宝宝、宝宝说话都不完整了。”   林瑄禾气喘吁吁地答道:“这是恋爱脑应该受的磨难。”   水泥大宝宝:“宝宝才不是恋爱脑,宝宝只是单纯的喜欢栅栏哥哥!这是爱!爱是无价的!宝宝和栅栏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宝宝,栅栏哥哥站不起来!”   林瑄禾:“……”   就该让它离手帕离远点儿!   林瑄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小学。   她惊讶地发现,门口竟站着几名警员。   林瑄禾不认得,看起来像是附近派出所的。   她快步走进去,一个警员拦住她,“同志,现在不能随便进学校。”   林瑄禾指指教学楼,“我是市局的,我找晏队。”   “你是市局的?”警员惊讶地打量着林瑄禾,“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   林瑄禾:“……”   可恶,好想二次发育!   男警员还在怀疑林瑄禾的身份,另一个女警员见了,却高兴地走过来,“你是林警官吧?”   “你认得?”   “傻子,林警官上过电视,有好几个案子,都是林警官发现了重要线索!我爸妈都可喜欢林警官了,林警官不但能办案,长得还讨喜,他们都说林警官看着就是福相,旺夫的!”   男警员惊讶地看着林瑄禾,“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从电视上看很有气场,我都没认出来!”   林瑄禾:“……”   身高体重让她失去了气场。   虽然林瑄禾不太喜欢“旺夫”之类的评价,她只想旺自己,并不想旺夫。但她也清楚,现在的人思想还没那么开放,这样的评价证明他们是认可林瑄禾的。   林瑄禾道:“没有这么夸张,采访总要找些噱头嘛,我就是普通警员,破案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看看林警官多谦虚!”女警员弯唇笑起来,“林警官,你快进去吧,晏队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加油!我们女警员就靠你证明啦!”   林瑄禾被夸得晕乎乎的。   直到她在一年级语文老师的办公室看到晏昀时,飘乎乎的心才沉下来。   晏昀正在和一个女老师谈话。   见林瑄禾来了,他招招手让她过去,“文雨失踪了。”   “文雨?”林瑄禾没听过这个名字。   晏昀说:“就是你说的高老师关注的孩子。”   “我从邮局那边查到给高老师寄信的人的住址,这个人我已经见过了,叫文庆刚,是高老师的朋友,前些年他不在新市,寄来的照片就是文雨的。”   “他看起来不愿意多谈,我本来想来幼儿园看看文雨,结果到了幼儿园以后发现,文雨不在,有个自称文雨家属的人,把她接走了。”   林瑄禾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但不太敢肯定,“文雨是文庆刚的女儿?”   “他是这么说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晏昀给林瑄禾介绍道,“这位是文雨的班主任,你听她说说吧。”   班主任忐忑不安地看向林瑄禾,“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有个女人自称是文雨的妈妈,要接她回家参加老人的葬礼,平时都是文雨的爸爸来接送,我没见过她的妈妈,但是文雨自己说的,说她就是妈妈,我才让带走的……警官,如果文雨说不认识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把文雨接走啊!”   所以在后世,若在接孩子时换了人,老师都要给家长打视频确认。   林瑄禾说:“文雨承认的话,说明女人不是第一次和文雨接触,文雨的父母那边没什么线索吗?”   晏昀道:“他们从未听文雨说过这样的女人。”   “这就怪了,文雨的母亲还在世,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人,还自称是她的妈妈,她怎么会信的?”   班主任焦急道:“是啊是啊,我就是考虑到文雨也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怎么说也不会认不得自己的妈妈啊!”   林瑄禾安慰道:“您先别着急,您说说女人的特征吧。”   “她……看起来三十岁冒头,长得挺好看的,皮肤很白,大眼睛。”班主任语无伦次道,“走在街上应该挺显眼的。”   不知为何,林瑄禾脑中忽然冒出了匕首的话。   所谓的第二任漂亮主人。   “太笼统了,”晏昀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脸上有没有痣?”   班主任摇摇头,“好像没有,她……她身体好像不太好,脸色惨白的,而且走路时跛脚,跛脚算特征吗?”   林瑄禾的心忽然停了一下,“你说她……跛脚?”   “对,”班主任说,“我当时还觉得实在太可惜了,长得那么漂亮,却跛脚,身体也不是很好……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点!”   林瑄禾急忙追问:“还有什么?”   班主任情绪激动,“是我当时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文雨家里的条件还不错,但是那个女人穿的不太好!裤子上还有补丁!现在咱们市里的年轻女人,哪里还有穿打补丁的衣服的?!但是文雨坚持说她是妈妈,我才没多问。” 第111章   提到跛脚, 林瑄禾脑海中蹦出一个人的影子。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是她,一切又都对上了。   班主任已经怕得偷偷用手绢抹眼泪了,“警官, 文雨她不会出事吧?那个女人带她走, 会不会是要害她?她万一……”   班主任慌得六神无主, 说不下去了。   林瑄禾却轻松地笑了一下,“您别担心,她应该不会有事, 如果您想到了什么,立刻联络我们。”   晏昀听了林瑄禾的话, 觉得挺奇怪, 他不知道林瑄禾是怎么得出“文雨应该没事”的结论的。   不过既然林瑄禾说了, 晏昀也不多问,起身客气了几句,和林瑄禾一同离开。   林瑄禾简单和晏昀说了在高家发生的事。   晏昀思考了会儿,听出了什么, “难道你认为……”   “差不多吧,还没证据, ”林瑄禾期盼道,“不过你可以去诈一诈薛自立, 感觉他会上当的样子。”   晏昀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上当?”   林瑄禾振振有词,“他们恋爱脑都这样的。”   晏昀:“?,恋爱脑?”   他以前好像听过这个新奇的词语, 似乎也是林瑄禾说的。   “爱情至上,生活围着爱情转, 就算另一半再渣也爱得不离不弃。”   晏昀听了,更奇怪了,“爱情至上?不是好事吗?我听着怎么不像是好词。”   “才不是好事呢,我还有亲情和友情,就像薛自立,他自责我理解,但他明明还有父母,现在却甘愿把自己塑造成连环杀人犯的形象,这我就不理解了。他要真执行死刑了,他的父母怎么办,能接受吗?”林瑄禾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他要真自责、痛苦,那就惩罚自己一辈子痛苦下去呗。”   总而言之,对自己很好的父母尚在人间,就为了另一半要死要活的行为,林瑄禾无法赞同。   晏昀都被林瑄禾绕晕了。   林瑄禾也觉得挺奇怪的,“你又找不到对象,怎么会觉得爱情很重要呢?”   晏昀:“……,你谢谢你还得骂我几句。”   “真的很奇怪嘛。”   晏昀道:“大家都这么说,什么要自由要爱情,这不看起来很重要吗。”   林瑄禾明白了,“现在经济刚刚发展,爱情自由的确是寻求真正自由的一个象征……不过薛自立不是单相思吗?”   晏昀听得哭笑不得。   他原本挺心疼薛自立的,他一直无法把自己从辛柔的事件里摘出去。   看到薛自立的颓废模样,晏昀于心不忍。   但听林瑄禾这么一说,晏昀就释然了一些。   换做是他,就算心爱之人离开,他恐怕也无法抛下父母和弟弟妹妹跟着走,他甚至还要惦记着局里的工作。   “咱俩分工,”林瑄禾说,“我去查这个女人,你去诈一诈薛自立好了。”   晏昀问:“有想法了?”   “还得再找找证据,”林瑄禾叹口气,“说实话,我都不太相信自己的想法。”   与晏昀分开后,林瑄禾找到刚刚帮她说话的女警。   “能麻烦你们派人去一趟火车站、汽车站这些地方吗?”   女警笑道:“我们也担心孩子是遇到人贩子了,这些地方已经派人去守着了。目前没听到什么信,她们没过去。”   林瑄禾由衷地松了口气,她诚挚道:“那就太谢谢你们了,你们帮了大忙了。”   女警却是有些好奇,“你也怀疑孩子是遇到人贩子了?看目前的情况,孩子应该和对方是认识的,真奇怪,这人贩子挺能下血本的,她为什么不骗个男孩走?男孩更值钱。”   女警倒是没有看不起女孩的意思,她说的是现实情况。   男孩子总能比女孩子卖出更多的价钱。   虽然很让人不爽,但就算是后世,这种情况也没能完全改变。   林瑄禾却不太追究这个问题,她笑道:“只要有人看着,别让她们跑了就成,出城的几条土路也得看一下。”   女警不太明白林瑄禾的意思。   但她知道,林瑄禾是她的榜样,听榜样的话准没错。   林瑄禾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知道之前呈祥街那边的天桥底下,住着一个拾荒老人吗?”   “好像有点儿印象,”女警想了半天才答道,“不过那边拾荒的挺多的,还有很多职业乞丐,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林瑄禾笑道:“有点儿小事需要和她确认,没关系,我现在去找她。”   局里还在乱着。   晏昀刚进门,田姿便苦着脸走过来,“郭局一直没走,我看他好像不太高兴,晏队,你小心啊。”   晏昀看了眼自己亮着台灯的办公室,随口应付道:“等我审过薛自力再去见郭局。”   “要不还是先见一面吧,”田姿紧张兮兮道,“我从来都没见郭局这么严肃过。”   不等晏昀说什么,郭局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果然不佳,负手而立,冷着脸朝晏昀招招手。   晏昀叹口气,无奈地走过去。   田姿几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看郭局这幅样子,这次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晏队,指不定是要骂晏队一顿。   晏队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对象,不就是因为脾气不好么,万一他俩吵起来……   是帮着关系好的,还是帮着前途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   晏昀急着去见薛自力,他跟着郭局走进小办公室,随手关上门,不满道:“你怎么还不走?”   郭局的严肃脸在顷刻间转为笑容,“我这不得监督你们工作吗?必须早日破案,给全市百姓一个交代!”   晏昀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想回去挨骂,才在我这里躲着吧?”   郭局谄媚地干笑两声,理直气壮道:“没办法,我是一个人打拼走到现在的,背后又没有靠山,把你的靠山借给我靠靠怎么了?”   刚刚领导过来,都没人敢说晏昀一句不是,他当然得沾沾光了。   对于郭局的厚脸皮行为,晏昀习以为常。   他拧眉道:“躲就躲,非得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我这不得做做样子,激励大家工作?我这都是为了破案,很辛苦的。”   晏昀:“……”   他忽然觉得,郭局振振有词不要脸的样子,像极了林瑄禾。   姓林的和姓郭的都没有好东西。   晏昀瞪了郭局一眼,“那正好,走,去审薛自力。”   对于郭局来说,薛自力是老熟人了,当年为了辛柔的案子,郭局没少和薛自立谈心。   谈来谈去,也没谈出什么结果,只知道辛柔莫名其妙就人间蒸发了。   当初郭局其实怀疑过薛自立,但念着他和晏昀是朋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郭局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多年后,当薛自立真的自称杀了人时,郭局反倒觉得薛自立不可疑了。   审讯室内的灯光都打在薛自立身上。   毕竟是念过警院的,薛自立对这一整套流程都很熟悉。   他用手遮住光线,语气沙哑沉闷,“我都已经招了,还打什么光?”   晏昀语气淡淡,“是招了,但没招全。”   薛自立冷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再怎么说,我能等到郭局亲自来审我,也算是给我面子了。”   郭局乐呵呵道:“我可不是来审你,我是来见见老朋友。”   “这招也没用,”薛自立放下手,眸光投向郭局,古怪地笑笑,“郭局,这些审讯的招数都收起来吧,不用套近乎。”   “谁说我要套近乎了?”郭局仍然笑盈盈的,可语气却倏然严肃,像隆冬冷冽的寒风,“薛自立,晏昀手臂上的伤,是你搞的?对老朋友都能下得去手,你挺行啊。”   薛自立一怔。   “听说你们还搏斗过?看你的力道,是真抱着杀了他的心吧?当年就是你干了缺德的事,现在还跑过来埋怨晏昀?”   薛自立没想到郭局会来这么一出。   他一时惶恐,又有些心虚,喃喃道:“我,我没埋怨他。”   “你当然不能埋怨了,”郭局冷声道,“当初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和那丫头实行什么诱捕计划,实行了计划,又不能保护好人家,临阵脱逃,他俩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你还好意思埋怨?”   “当初害了两个人就算了,现在还想杀了晏昀,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茅坑里的石头吗?!”   “我看你简直就是疯了!”   薛自立刚开始还急着反驳,郭局骂到后面,他就只剩下呆滞了。   郭局骂完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我,我没想杀晏昀,我怎么可能杀他?”   晏昀垂了垂眸,看向自己的伤口。   心绪难平。   郭局轻哼一声,“我看你就是还没长大,从前没长大,一意孤行,现在还是个孩子!”   “我,我没有……”   眼见两人就要杠起来,晏昀敲了敲桌子,打断二人。   郭局听话地收起攻势。   薛自立也茫然地看过来。   晏昀笑笑,说道:“你还不打算说实话?不想说说,为什么要去杀林瑄禾,为什么要杀我?”   薛自立的眉一沉,“晏昀,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杀你。”   “的确,你不会杀我,你想杀的人是林瑄禾,你为什么想杀她?薛自立,敢说出来吗?”   薛自立怔了两秒钟,低下头,一声不吭。   郭局也觉得无法理解,“莫名其妙的,他为什么要杀小瑄禾?真是怪了,瑄禾才工作多久,能和他结仇?”   晏昀微微一笑,“我原本也奇怪,不过今天我和林瑄禾对了对线索,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郭局探过头来,“啥事?”   晏昀瞪了过去,低声提醒,“注意形象。”   “咳咳,”郭局扯了扯领带,坐直身子,“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晏昀:“……”   他是让郭局对薛自立凶一点!   晏昀偷偷摸摸白了一眼郭局,接着看向薛自立,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找到她了,马上就带回来,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郭局:“?,她?他?它?谁?”   晏昀道:“辛柔。” 第112章   辛柔二字一出来, 郭局很想问晏昀一句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强忍着没有问。   毕竟将来还得靠晏昀这种主动加班的好员工去工作,还是不要得罪他。   郭局乐呵呵道:“对,你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晏昀:“……”   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薛自力听了晏昀的话后,却慌乱起来, “辛柔?辛柔早就死了, 是我亲手埋的她, 你不信,我带你去把尸骨挖出来!”   晏昀不慌不忙道:“你现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的技术,只要我们提取样本, 与辛柔的父母做对比,就可以知道尸骨是否属于辛柔, 你确定要带我们去挖吗?”   郭局表面冷静如雪松, 心里却在琢磨他们局里现在有这种技术吗?   晏昀背着他偷偷引进的?   真是他的好手下!   薛自力果然愣住。   他大约是真的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技术, 一时慌乱,捡不到话说。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想清楚,现在的情况, 怎么做对她最有利。”   “我……”薛自力的声音都在颤抖,“是我杀了人, 当初不就调查过我吗?五起案子发生时,我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你忘了?我、我是故意隐瞒的,你别被我骗了!”   晏昀见状,起身便要走。   郭局看得一脸懵,“你干嘛去?”   他还没把案情理顺, 晏昀老先生怎么就要走了?   晏昀道:“他不想配合,直接去审辛柔。”   此话一出, 薛自力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在短暂的两秒钟内,他耳边嗡名声一片。   “晏昀!别!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警员重新给薛自力端上一杯热茶。   薛自力却没有接过去,他盯着晏昀的眼睛,说:“我想喝酒。”   郭局笑了,“你小子想的挺美,都到这地步了,还要喝两口?怕以后在里面喝不上了?”   薛自力跟着笑起来。   虽然薛自力还一句话都没有说,晏昀心中却是有些烦闷,“我让你给你准备,等你说完了,再给你。”   “就这样吧,”薛自力道,“郭局说的对,我的确该惭愧一些,不能再为难你。”   晏昀没回应。   薛自力自嘲地笑笑,“看来你是已经懒得搭理我了,那我就……我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辛柔她……的确还活着,她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不人不鬼的活下去,我想结束这一切。”   饶是经验丰富的郭局,此刻也有些恍惚。   一个在他心目中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忽然再次出现,除了庆幸外,还有许多其他情绪在。   难以说明。   晏昀镇定自若。   薛自力缓慢道:“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辛柔她……她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最近,我偶然遇到了她,才知道她竟然还活着。”   “在哪里遇到的?”郭局有一堆问题要问,“既然她还活着,她为什么不回家,她不知道她的父母一直在等着她吗?”   “回家?”薛自力苦笑一声,“她怎么回?她没法回,你们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就活在我们中间。”   郭局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当然!”薛自力情绪陡然激动,他用力砸了几下桌面,额前的刘海儿顺势落在眼前,他却没有拂开的意思,只是愤怒地看着郭局,“凶手就是他!那个恶魔,不仅害了这么多女孩,还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郭局一怔,“你说逼死了儿子,难道指的是……”   “就是他!”薛自力咬牙切齿道,“高世扬就是个疯子!你们都被他骗了!”   晏昀的心重重一坠。   郭局惊讶道:“你的意思是,绑架女孩儿们的凶手是高世扬?不是高子墨吗?”   “高子墨完全是被逼无奈!”薛自力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下情绪,才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和辛柔相遇后,她告诉我的。”   郭局说:“你还没说,你是什么时候遇到她的。”   “那天我无意间遇到一个捡破烂的老人,”说到辛柔,薛自力的语气缓和下来,充满无奈,“我以为是老人,她的头发太乱,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就一直盯着她看,后来起风时,我无意间发现……她的脸很眼熟,非常眼熟。”   “捡破烂的老人?”郭局蹙起眉头,“我好像在哪份报告里见过。”   薛自力说:“林瑄禾吧,那天晚上,我和辛柔争执,被她看到了,她以为我在打劫辛柔,为了不让辛柔被发现,我们就将错就错了。”   晏昀眸色渐冷,“所以你就想杀了瑄禾?”   “没办法,”薛自力说,“万一她想通了,辛柔就危险了,我不能让辛柔被任何人发现。”   晏昀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   郭局却道:“不太对劲吧?按照你的说法,辛柔可是受害者,她为什么不报案,为什么不向我们寻求帮助,反而要去装作老人捡破烂?”   “她不是装!”薛自力强调道,“她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她不希望自己过得太好,她也不想回到家里,只要回到家里,她就会想到……”   薛自力的话倏然停住。   郭局问:“会想到什么?”   薛自力却狠狠摇了摇头,沉默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会想到那段过去,她、她被……”   “高世扬那个混蛋!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就把那些姑娘们都抓到家里!辛柔也被他强迫……辛柔当然是拒绝的,但是没办法,她的性命掌握在高世扬手里!高世扬就是个禽兽,他挖了一个两层的地下室,把所有人都关在地下室里,囚禁了整整三个多月!”   “他把她们用铁链拴住,不加节制地伤害着她们,辛柔运气不好,怀孕了……”   晏昀右眼跳了好几下,“难道文雨就是……”   “是她和高世扬的女儿,”薛自力说,“那三个月,对她来说实在太恐怖了,她一直没能走出来,她也没法面对我们这些人,所以她选择一个人躲起来。”   “你等等,我怎么还是没听明白,”郭局奇怪道,“辛柔不是被囚禁了吗?怎么出来的?而且高世扬车祸的时间,我记得应该是早于五名受害人失踪的时间的?”   郭局向晏昀求证,“是这样吧?”   晏昀点点头。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薛自力讥笑道,“像高世扬这种人,他的心里早就不正常了,白小风不是他的第一个犯罪对象,他早就杀过人了!他运气不好,出车祸瘫痪了,所以他就让高子墨去抓人。”   “高子墨把人抓回来后,用铁链锁住她们,把她们当成狗一样!”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林瑄禾走了进来。   郭局一见林瑄禾,忙让她过来,“瑄禾你也来听听,他说高子墨是被高世扬胁迫的,这怎么可能?高子墨可是个成年人,他爸都已经瘫痪了,他还会害怕他爸?”   林瑄禾没有立刻回答,她先看向晏昀,朝他眨了下眼睛。   晏昀的心情原本不太好,可看到林瑄禾的小动作后,还是忍不住弯弯唇。   “找到了?”   林瑄禾瞥了眼薛自力,点点头。   接着,她才对郭局说道:“我想高子墨的确是被高世扬逼迫的。”   “你也这么认为?!”郭局大为不解,“他没必要吧?难道他也是个你们嘴里的变态,也参与了强   林瑄禾摇摇头,“我去了高子墨的房间后,一直有所怀疑。”   “他的房间有什么问题?”   “最明显的一点,高世扬看起来是收拾过高子墨的房间的,高世扬还承认他看到了高子墨的遗书,为了给儿子留个好名声,所以没有报案。”   郭局说:“虽然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是的确有人会这样选择。”   “问题不在这里,”林瑄禾说,“问题在于,他的证词是互相矛盾的。既然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在收拾高子墨房间时,为什么不将这些证据都毁掉?遗书丢了便是,就算不想丢,起码也要藏在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可高子墨的遗书几乎放在明面上。”   “还有墙上的地图,他如果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被圈了地点的地图,难道不该尽早销毁吗?可他都没有这么做。”   郭局琢磨道:“你是想说,他是故意将这些东西留下来,试图误导我们?”   林瑄禾没有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她只是说道:“我对比过墙上的地图和高子墨的课本,我发现,高子墨做笔记画圆圈时,圆圈的开口在左下方,和地图上的缺口在左上方,郭局,地图上的圆圈,不是高子墨画的。”   郭局倒吸一口冷气,“他可是高子墨的父亲,虎毒不食子,他怎么……”   “我想,高子墨的童年应该不算幸福。”林瑄禾说道,“我怀疑,高子墨患有抑郁症,从小到大,他是生活在极致的恐惧中的。这种恐惧,让他对高世扬言听计从。” 第113章   现在的人对抑郁症还很陌生, 甚至病人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消极倾向是得了病。   在经济发展进步空间仍然的情况下,大家都在为生存忙碌,关注精神需求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在后世就不同了,林瑄禾生活的年代, 心理健康问题被重视, 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对抑郁症有所了解。   “鱼症?什么鱼症?”郭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问号, “高子墨是个钓鱼佬?”   林瑄禾说:“简单来说,就是他的童年带给他的伤害太大,他沉浸在黑暗的世界里, 甚至数次想过自尽。”   “数次自尽?!”郭局连连摇头,“我可听说高子墨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学生, 他七年前会自尽, 我都想不通原因, 就算犯罪,他也该是高智商的罪犯。”   林瑄禾从挎包里取出在高子墨房间发现的盒子,“这里面装了很多小刀,我仔细检查过, 有几把小刀的缝隙里还有血迹,如果去检查一下, 应该能证明是高子墨的血。发现小刀后,我联系了高子墨从前的同学和老师, 他们说,的确在他胳膊上看到过划痕。”   “划痕?割腕?高子墨?”   郭局的三连问证明他还是不愿相信高子墨换了什么“鱼症”。   “她说的没错,”薛自力看了林瑄禾好半晌,才接过话来, “高子墨和辛柔说过,他的母亲离开后, 他的父亲一直在家暴他。他说,高世扬大部分时间都很阴沉,但偶尔会特别开心,特别开心那几天,他会对高子墨很好,其他时间虐打他。高子墨后来才知道,在高世扬心情好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刚刚杀完人的时候。”   郭局无话可说。   老子虐打儿子?   高世扬还是知识分子,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   “郭局,其实高子墨的遗书也有些奇怪,”林瑄禾见郭局仍旧半信半疑,试图说服他,“高子墨的遗书,一直在向高世扬道歉。”   郭局摊摊手,“他自尽了,觉得对不起父亲,没什么奇怪的,你不是也说了,他已经被高世扬驯服了?”   林瑄禾却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高子墨一直在强调自己愧疚、良心上过意不去,可自始至终都没向受害人道歉,也没向受害人家属道歉,他道歉的对象是他的父亲。为什么?如果他是忍受不了良心上的折磨才道歉的,他为什么只对父亲道歉?”   郭局拧起眉头,“为什么?”   “我们现在没人能知道高子墨真正的想法,但我想,他恐怕是……”林瑄禾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向高世扬道歉,是在愧疚自己不能继续帮助父亲。”   郭局要把一整年的凉气都吸完了,“这是两个什么玩意?变态?!”   林瑄禾没吭声。   在后世人眼中,这种情况的确会被认为是心理变态的连环杀人犯。   她甚至怀疑,高子墨究竟有没有遗传高世扬变态的基因。   郭局看向晏昀,“你也认可他们的话?”   晏昀“恩”了一声,“就像瑄禾说的,如果高世扬真的不想让儿子带着污名离开,他就该把所有可能指认高子墨的证据都销毁。我怀疑他早就做了让儿子背锅的准备,不过……”   晏昀看向薛自力,“目前你所说的这些,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证据当然有,就在囚禁她们的地窖里,高子墨死后,高世扬就没去过地窖了,没人帮他,他下不去,里面的东西肯定都还留着。”   “你等会儿,”郭局的思路终于追了上来,“可按照你的说法,高世扬绑架她们,是为了囚禁、虐待,后来为何会杀了她们?高世扬有能力杀人吗?”   薛自力弯弯唇,讽笑道:“她们一直被变态父子用铁链拴着,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不过高世扬的确没动手,他是让高子墨动手的。他当着辛柔她们的面儿说的,说是已经玩腻了她们,准备新换一批,让高子墨把她们处理掉。”   “高子墨把高世扬送走后,回来将她们杀害,辛柔运气好,侥幸逃了出去,应该是高子墨放水了,没再追她。”   林瑄禾问:“你不是说她被铁链拴着吗,怎么侥幸逃出去的?”   “这……”薛自力沉默了几秒钟,摸了摸鼻尖,“我不太清楚,辛柔说的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杀人的是高子墨,他是奉高世扬的命,你们还是赶紧把高世扬抓起来,别对辛柔下手。”   林瑄禾笑笑,“你倒是很心疼辛柔。”   薛自力忍不住问道:“你找到辛柔了?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托你的福,找到了,”林瑄禾向郭局解释道,“辛柔就在薛自力从前的家里,她身体状况不太好,我送她去医院了。”   薛自力长叹一声,“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她接过去。”   “有这件事,我们暂且不谈,我想知道的是,既然你说地下室会有罪证,辛柔为什么没有报案?她完全可以写封信过来,不必露面。”   “她……”薛自力迟疑道,“她逃出去后,本来想立刻去杀了高世扬,但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审讯室内安静一瞬。   晏昀沉默良久,才缓缓问道:“所以她选择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薛自力呵笑一声,“她怎么会这么做?她恨不得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可惜……可惜她在试图接近高世扬报仇时被发现了,当时高世扬的那位姓文的朋友也在,高世扬骗他的朋友说辛柔是他的女朋友,还拜托他照顾辛柔。说是照顾,实际就是监视,那位朋友具体知道多少我不清楚,总之,辛柔又被抓住,不过这一次好歹是住在一个正常的房子里,等辛柔生产完,才被那位朋友放了。”   “我想,那位朋友应该不知道高世扬这些事情,否则怎么会甘愿帮他?高世扬心里也清楚,他没了高子墨这个帮手,没法对辛柔做什么了,于是他拿孩子威胁辛柔。如果辛柔敢报案,他就会把孩子掐死。女人真的很奇怪,辛柔从前明明不太喜欢孩子,可真是自己生的,就割舍不下了,即便她们根本没相处几个月。”   林瑄禾问:“你说的孩子就是文雨?”   薛自力点点头,“是高世扬把孩子交给朋友抚养的,辛柔惦记孩子,总是偷偷去看她。高世扬的朋友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不太高兴让她们见面,一直都很提防。辛柔原本想带走孩子,可是看孩子过得挺好,就放弃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找机会杀了高世扬,但是她在和高子墨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身体一直不好,她和高世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   郭局奇怪道:“她怎么不试试其他方式?比如投毒?放火?”   “怎么可能,”薛自力道,“高世扬是和一个女人一起住的,万一女人也被害死了怎么办?辛柔不会做这种事。而且说到底,我看她是……被孩子牵绊住了。”   有孩子在,就无法真的抛弃一切。   否则杀人的方法那么多,辛柔若真想复仇,把保姆引开是很容易做到的。   薛自力的这番说辞,几乎已经说服郭局了。   审讯结束后,郭局跟着林瑄禾鱼晏昀一起回到办公室,“虽然内情不太一样,但凶手应该还是高子墨,高子墨已经死了,我们现在要对付的人是高世扬。”   “如果辛柔愿意作证,只要去地下室找到证据,再分别鉴定辛柔和文雨、高世扬与文雨的关系,应该就能证明高世扬当年是参与其中的。只是……”林瑄禾歪了歪脑袋,“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别,你可别怪了,每次你说觉得怪怪的,案子就会有变化,你可饶了我这颗老心脏吧,它经不起吓了。”郭局说,“你俩赶紧的,高世扬还有一处房子,带上人,去把地下室留下的证据都找到,高世扬这种人,必须抓起来!”   林瑄禾看见晏昀,“你要去医院看看辛柔吗?”   晏昀没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怀疑老婆婆就是辛柔,辛柔就是带走文雨的女人,薛自力已经和辛柔碰过面,又突然自首,我想他们应该沟通过了,所以就在薛自力的住处找了找。而且……”   林瑄禾欲言又止。   晏昀却像是知道林瑄禾想要说什么,眉宇间难得出现愁色,“应该不会,她不是那种人。”   林瑄禾道:“可薛自力莫名其妙跑来自首,太奇怪了,他大可以直接说这套说辞。”   晏昀答不上来。   郭局伸出手,在二人中间晃了晃,“你们俩又在打什么哑谜,你们看得到我吗?我还在,看到了吗?”   晏昀打掉他的手,“等我们回来再说。”   “哈?晏昀,我可是局长,我问一句都不行了,我……”   晏昀白了他一眼,“现在没证据,说出来有什么用?我去见见辛柔。”   晏昀说完,大步离开。   郭局偷偷拽了拽林瑄禾,“他去见辛柔了,你不生气?”   林瑄禾莫名其妙道:“我生什么气?”   “辛柔对晏昀来说可是重要的人!”郭局吃不上瓜,心急如焚,“现在辛柔回来了,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这有什么着急的,”林瑄禾说,“就算辛柔是前女友,也得去看啊,不去看,怎么把问题搞清楚?再说了,辛柔身体不好,既然是朋友,就算没有案子,也得去看看。”   郭局:“……,你倒是挺大度的。”   “我说的是道理,怎么能为了这种事要死要活的?”林瑄禾叹息道,“郭局,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有大局观的人,您……唉。”   郭局:“……”   怎么锅到他身上来了? 第114章   林瑄禾还是从郭局的话里, 察觉出一点儿不太寻常的。   郭局难道把她当做了晏昀的……   林瑄禾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该吧?   不应该吧?   林瑄禾愁眉苦脸时,小李背着专属于他的工具箱走了过来,“你们挺棒啊,我刚从高子墨家回来, 就又来新活了, 走走走, 去看看去,我想看看能囚禁人的地下室长啥样。”   林瑄禾应和着走出去。   以防万一,刘法医也跟过来了, 他笑道:“我看瑄禾是有心事。”   林瑄禾傻笑两声,“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 跟我说说, ”刘法医说, “反正我也帮不上你,就听个乐呵。”   “呸,”小李鄙夷道,“不帮瑄禾解决困难就算了, 还看笑话?瑄禾,你别告诉他, 你告诉我一个人,我也想听八卦。”   林瑄禾想笑, 但是没笑出来。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一边琢磨着刚刚薛自立就有摸鼻尖的动作,一边在心里纠结。   如果说了实话,他们会不会误她和晏昀的关系?   要是给晏昀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但林瑄禾也的确想搞清楚这件事。   她试探着说道:“没什么, 就是刚刚晏队去看辛柔,郭局问我会不会生气, 他开这种玩笑多不好啊。”   小李没什么太大反应,“有什么不好的?”   刘法医也问:“你生气了?”   林瑄禾:“……”   她强调道:“这不是把我和晏队当成一对了吗?晏队知道了会生气的吧?”   小李和刘法医互相看了看彼此,“晏昀会生气吗?”   “不会吧,可能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我觉得也是。”   林瑄禾的小脑瓜终于灵活了些,她惊恐万分道:“你们该不会,你们……”   “哦,你别在意,”刘法医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我就是希望晏昀早些成家,你俩要是能成,我这个做长辈的很开心。”   小李和他针锋相对,“呸,你什么时候成长辈了?我这个当爸爸的还没说话!”   刘法医不甘示弱,“那今我就是爷爷,我是你爹!”   林瑄禾:“……”   小李和刘法医的年纪加起来大约不超过五岁。   林瑄禾无奈地摇摇头,独自往外走了。   她和晏昀啊……   从小李和刘法医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不太惊讶郭局会开这样的玩笑,这说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他们或许还会认为晏昀和林瑄禾真的是一对。   可林瑄禾确认,在此之前,她真的从未表现过什么。   当事人没有表示,其他人不会如此有默契的,这就说明,晏昀他……   林瑄禾很困惑。   晏昀对她好,不是因为她是林清钰的妹妹吗?   搞不清楚这件事,林瑄禾心里实在着急。   可没办法,任何一起案子都比她的感情问题更重要,林瑄禾只能先放下这件事,和刘法医几人一起赶往高世扬的另一个家。   此处位置偏僻,在城市的边缘位置。   平房盖得很早,有几个房子已经有坍塌的迹象,有传言说这里打算盖楼房了。   不过这种传言不多,现在普通老百姓对房市的问题还不是很敏感。   小李走在最前面,找到高世扬的家。   “嚯,应该真的有好几年没人来过了,看看这灰,还有这锁。”小李随手一扯,就把锁头扯掉了,“根本就不用我大显神威。”   刘法医说道:“这里真是囚禁她们的地点?高世扬就算下不去地下室,也不会连换个好锁都做不到吧?”   “这你就不懂了,”小李笑道,“就这我破锁,我是小偷我都不带来偷的,一看就没值钱的东西。”   刘法医道:“我倒是听说过火车上用垃圾袋装钱的故事,还真有?”   小李推开门,“有没有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高世扬家看起来的确像是很多年没打理过了,院子里的杂草长得老高,还有从房顶掉落的砖瓦。   小李提醒道:“你们小心点儿,这房子看起来不是很安全,旁边的几个都有开始坍塌的了,要不要去工地整几个安全帽?”   “你去整一个给瑄禾不就得了,瑄禾是女孩子……”   刘法医的话没说完。   他和小李对视一眼,才发现今天的林瑄禾异常的沉默。   刘法医试探道:“瑄禾啊,你还在想郭局的话?”   林瑄禾点点头,“所以我现在很忙,可能没法即时的回应你们,不用理会我。”   “忙?”小李迷茫道,“为什么会忙?”   “案子的问题不能不考虑啊,”林瑄禾认真地解释,“薛自立的供词还是有问题,我在思考他认罪的动机,还要找到证据来支撑。”   小李:“……”   看看人家的工作态度。   不过……   小李感慨道:“你的怀疑还真是正确的,我看高世扬挺老实的,没想到真是个禽兽,我刚回局里,听到这消息,都差点儿把吃饭的家伙吞了。”   “行了行了,赶紧给瑄禾找安全帽去。”   “不用不用,”林瑄禾笑道,“掉了几个瓦片而已,这个房子还算结实,我们赶紧下去看看吧。”   不止林瑄禾,小李和刘法医对薛自立口中的“地下室”都很好奇。   薛自立说,地下室的入口在院子里。   三个人便开始在满地的杂草中找入口,院子不大,三个人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什么。   小李叉着腰喘粗气,“入口得是铁皮板子吧,铁皮又不能长草,我看这院子里,好像没有没草的地方啊?”   刘法医问:“会不会是仓房,仓房也算是在院子里。”   仓房是用来堆杂物的。   林瑄禾却不觉得入口会在仓房,如果是仓房,辛柔一定会特别强调,她既然已经对薛自立说了这么多事,就没有再向薛自立隐瞒的必要。   林瑄禾的目光移向院子里唯一没被找过的地方。   在左侧的栅栏前,整整齐齐码了一排柴火。   是从山上砍来的树,劈成长条,在栅栏前摆起来。   高度大约和林瑄禾的身高差不多,有两米长。   七年前新市还没禁止上山砍伐,如果家里需要烧火做饭,大家伙儿都会选择上山去砍柴。   林瑄禾走向柴火堆,一点儿一点儿把已经腐烂的木头挪走。   检查仓房的小李和刘法医一无所获。   他们出来后看到林瑄禾在动柴火,想到了什么,快步跑过来帮忙。   三个人齐心协力,很快将柴火都移开了。   一个带着把手的正方形铁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铁门已经被腐蚀、生锈,把手上挂着一把同样生锈的锁。   林瑄禾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走上千去开锁。   锁虽然上了锈,还好歹还能把铁丝捅进去,开锁的原理都一样,林瑄禾捣鼓了大概一分钟,就把锁打开了。   生锈的锁有些许难开。   林瑄禾把手放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将铁门拉开。   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   林瑄禾沿着木楼梯走下去,打开手电筒。   地下室的空间很狭窄,楼梯占的空间很大。   如果没有高子墨的帮助,高世扬是不可能下来的。   林瑄禾仔细检查了楼梯旁的泥土,能看到一些圆形的痕迹,看直径应该是拐杖。   不过这里看起来仅仅只是入口,因为林瑄禾看到了一扇门。   是真正安装进来的木门,没上锁。   林瑄禾在打开门之前已经设想过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可是真正看到时,还是有些吃惊。   门内好像一个客厅。   有一个长沙发,还有一张木桌子,桌子上甚至有一个收音机。   门后还摆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和地理有关的书籍,书已经被翻烂了。   高家父子甚至还拉了一根电线,地下室顶部是有灯泡的。   “嚯,东西备的挺齐全,你们看,这里应该是食物残渣吧?”小李把手电照向一团黑乎乎辨人不出来的东西上。   “可不仅如此,”刘法医已经推开另一扇门,“闻闻,臭吗?这里有个旱厕。”   饶是小李见多识广,闻到这浓烈的味道,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林瑄禾走向和厕所门相对的另一扇门。   她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像是个宿舍。   一共摆着三张上下铺,其中五个铺位上还有棉被。   小李探头看了一眼,道:“看来她们生前那段时间,真的是在这里被迫过日子了,这父子俩真不是东西。”   林瑄禾没有回应小李,而是低头看着地面。   小李见林瑄禾还是愁眉苦脸的,问道:“你的思维还在忙着?”   这一回林瑄禾却摇摇头,她轻声道:“李哥,你看,这里面所有家具的摆设,都不在原位,床也倒了两个。”   “荒废好久了嘛,不奇怪。”   “可是你看地面,”林瑄禾举着手电照过去,“地面是泥土,最容易留下痕迹,这里有很多杂乱的脚印。”   刘法医好奇道:“她们既然生活在这里,当然会有很多脚印,很奇怪吗?”   小李的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不对劲,的确不对劲。”   刘法医问:“到底怎么了?”   小李戴好手套,蹲下身,“看这两个脚印的间距,步长变长、频率加快、步角缩小,这些都是在快跑的特征。”   “快跑?”   “对,”小李反问,“这里不足八平米,还放了三张上下铺,活动空间极其有限,你会在狭窄的空间里跑吗?” 第115章   “卧室”里也拉了一盏瓦数极低的灯。   附近区域是限电的, 晚上八点后不再供电。   在黑漆漆的地下,没有窗户,别说是跑了,就算是走, 也要小心翼翼。   即便是在白天, 头顶灯泡的瓦数也不见得能有多亮。   想到几个女孩儿居然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久, 林瑄禾几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就连破案的喜悦都没有。   刘法医轻声问道:“她们几个,在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跑?”   “从足迹来看, 跑动的痕迹有很多,而且像这处……”小李蹲在倒在土墙上的上下铺旁边, “你看, 有人在这里摔倒了。”   “这说明?”   林瑄禾接过话来, “她们可能是在逃命,或者说,在她们活着的最后时光里,这里发生了……□□?有人在这里追杀她们?”   话虽这样说, 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追杀, 女孩儿们分明只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脑中闪过模模糊糊的画面,刹那间, 空气中的泥土气息和腐臭味儿似乎都消散了,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血腥气息。   林瑄禾几人都是无神论者,但这一刻, 他们都希望高世扬和高子墨能遭报应。   刘法医和小李默默地开始干活,“我看看桌角, 不是说白小凤是撞桌子死的吗,说不定会留下血迹。”   至于以现在的技术,提出到血迹后又能查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他知道,他得努力去做。   在二人专心干活时,林瑄禾偷偷多买了几把手电,调到合适的强度,然后找位置固定好,方便他们做事。   接着,林瑄禾跟在小李身后,一起分析痕迹,试图还愿现场。   “好奇怪,太奇怪了,”小李连续感叹了好几声,“我怎么感觉每个人都被在被人追?你看这处摔倒的痕迹旁边就有正常的脚印,是死者摔倒后被追上了吧?那边也是,也在被人追,高世扬应该动不了手才对。”   林瑄禾道:“不仅如此呢,她们几人既然一直被铁链锁住,为什么高世扬已经玩腻了,不直接杀掉,反而要放开她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她们应该有正常生活过,不是时时刻刻被锁住的。至于杀害她们的时候,为什么不锁住……”小李耸耸肩,“我也想不明白,先控制住,再杀害,不是方便得多?”   林瑄禾轻轻叹口气。   小李一见她这样,就说道:“你又想到什么了,对不对?肯定想到了,告诉我!”   林瑄禾抬头望地,“这回可真不能随便说了,我都搞不明白我怎么会这么想。”   就在这时,林瑄禾的脚机抖了一下。   不是必要情况,晏昀不会冒然联系她,她找了个借口离开。   爬上地面,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林瑄禾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她贪婪地呼吸着,顺便拿出脚机。   晏昀询问她有关文雨的事。   找到辛柔这件事,其实也是林瑄禾的运气。   她猜测辛柔的落脚地可能与薛自立有关,巧合的是,她赶到薛自立家时,辛柔正想带文雨离开。   林瑄禾想了想,决定去一趟医院。   她有些话想问辛柔。   林瑄禾与小李还有刘法医说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往医院。   辛柔被安排了单间病房,虽然设施不如后世好,但在现在来说,已经是顶配了。   尤其是门口还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保镖”。   林瑄禾走过去后,两个警员立刻汇报道:“除了晏队没人来过。”   虽然林瑄禾的“工龄”不算太久,但队里所有人都对她很服气。   尤其佩服她找尸体的能力,那是一具接着一具,源源不断。   林瑄禾与二人聊了几句,才敲门走进病房。   晏昀就坐在病床前,旁边是文雨。   文雨背着深蓝色的印花书包,是时下最流行的。   学校不发校服,她穿着一件橙色的毛衣,毛衣前是小公主的花样,一看就是被精心养大的孩子。   林瑄禾观察文雨片刻,又看向辛柔。   病床上的辛柔虚弱无比。   她不但废了腿,心脏也不好,身体内还缺各种东西,低血糖、低血脂。   辛柔和晏昀一般大,可脸上已有很多条皱纹,看起来要比晏昀年长很多岁。   她平时用灰白的假发遮住自己的脸,走路时步履阑珊、一瘸一拐,还真分不清她的年纪。   在看到林瑄禾进来时,辛柔下意识拉起被子,不想和林瑄禾面对面。   晏昀道:“她是林瑄禾,是她把你带过来的。”   听到晏昀的声音,辛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瑄禾注意到,辛柔始终没用正脸面对晏昀。   林瑄禾问道:“怎么样?”   “她不肯说,”晏昀拧拧眉,看向文雨,“还有这小丫头,一直说想去看亲生父亲。”   林瑄禾微讶,“她都知道?”   文雨笑眯眯地接过话来,“当然知道啦,妈妈说今天要带我去看望爸爸呢,对吧,妈妈?”   林瑄禾更惊讶了。   辛柔要带文雨去见高世扬?这怎么可能?辛柔不该恨高世扬都来不及?   晏昀给林瑄禾使了个眼色。   林瑄禾示意他先离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辛柔最不愿意看到的,恐怕就是晏昀。   林瑄禾不知道她是否还喜欢晏昀,但晏昀在她心里,绝对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她不会愿意让晏昀看到自己的伤疤的。   晏昀牵着文雨的手离开,“叔叔带你去吃冰棍好不好?”   文雨依依不舍地看向辛柔。   见她没有反对,文雨才跟在晏昀身后离开。   林瑄禾在晏昀的位置上坐下,“你想和我谈谈吗?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尽量去帮你。”   缩在被子里的辛柔一动不动。   林瑄禾见状,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说实话,你不面对晏昀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和高世扬的关系吧?”   辛柔猛地睁开眼睛,“你想说什么。”   声音和林瑄禾那晚听到的差不多。   林瑄禾平静道:“我说我想帮你,是真心实意的,即便我现在怀疑你才是杀害白小凤四人的凶手,我也愿意帮助你。”   刹那间,病房内仿佛被按下静止键,辛柔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林瑄禾慢条斯理道:“这事发生在七年前,很多证据都留不住了,所以我说的可能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但从薛自立自首这件事来看,他自首的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让真正的凶手被抓。”   “可凶手如果是高子墨或者高世扬,你们会不希望他们被找到吗?所以薛自立自首,还说对了一些细节,如果我们按照此条线查下去,他被认定是凶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除了凶手,不该有其他人知道几个女孩的致命伤在哪里。”   “但是案发后,就连郭局都亲自调查过薛自立,对他的怀疑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当年郭局都没查出什么,如今还能怎样?薛自立完全没有自首的必要,再说,他的那套动机说辞,也是站不住脚的。”   “我不知道你该感谢薛自立愿意替你坐牢,还是该恨他,如果他不自首,我可能真的不会怀疑你。”   林瑄禾站起身,“但我相信,你仍然是受害者,所以,在我知道这些的情况下,我仍然愿意尽量帮助你,你愿意让我帮忙吗?”   辛柔眼角滑下两地泪水。   可她眼底却没有悲伤的情绪,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一动不动地盯着。   林瑄禾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辛柔大概也听出来了,两分钟后,她偷偷用手抹去眼泪,苦笑道:“没用的,把他抓进去又如何?我想做的,是亲手杀了他,可惜,我虽然还能走几步,情况却并不比他好多少,我杀不了他。”   林瑄禾垂眸看向她的腿,“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高子墨伤的,”辛柔说,“原本他能杀了我,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软了。”   林瑄禾拧眉看着她。   辛柔喃喃道:“这几年,我一直在计划着如何杀了高世扬,可他知道我没死,他精明得很,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认真检查,就连阿姨买回去的东西,都要一一检查一遍。他把阿姨和文雨当成他的护身符,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很正确,我没法在有可能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动手。我、我……”   辛柔撑着身体坐起来,双眸无神地看向林瑄禾,“我应该还算是个好人吧?”   林瑄禾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判断。”   辛柔却固执道:“你刚刚说要帮我,对不对?你把阿姨引出去,把我带到高世扬家,就是帮我了,行吗?”   林瑄禾神色复杂。   薛自立说,辛柔是因为有了文雨,有了软肋,所以才没法下手。   可林瑄禾看到的辛柔,却是坚定的想要亲手杀了高世扬。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林瑄禾有些看不懂了。   林瑄禾摇摇头,“我不能看着你做傻事,高世扬的性命不重要,但你的性命,很重要。”   辛柔苦笑一声,“我的性命?我怎么可能保得住命?我杀人了,杀了四个人,你明白吗?” 第116章   林瑄禾听了辛柔的话, 不太惊讶。   她朝辛柔挥了挥笔记本和钢笔,询问道:“可以记录吗?”   辛柔迟疑片刻,虽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 我是躲不过去的,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只不过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高世扬!你明白吗?!”   林瑄禾小心翼翼展开笔记本。   其实她平时不怎么爱惜笔记本的,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随手翻开一页记录下来。   现在却努力让所有动作都不至于惊到辛柔。   林瑄禾等辛柔的情绪平复了些, 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杀人?”   辛柔却垂着头,闭紧了嘴巴。   林瑄禾耐下心来, 静静地等着。   桌上花瓶的影子悠然拉长, 辛柔才苦涩道:“虽然你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狡辩, 但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我……我实在是,我也不想杀人。”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林瑄禾道:“我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一切都要看证据。”   辛柔抬眸看向林瑄禾,两秒钟后, 倏然笑了,“也对, 你放心,这些我都懂,我曾经也是……警院的学生啊,学习还不错呢。”   但如今, 即将是阶下囚而已。   “我们五个人中,我的运气其实是最好的, 我是最后一个被抓的。”辛柔似笑非笑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给晏昀添麻烦,我就是看他每天为了案子愁眉不展,心疼他,所以想帮帮他。正好薛自立和我说了晏昀的推论,有了时间、地点,我就想去碰碰运气。”   “我还准备了一封信,打算抓到犯人后,就向晏昀表白,我希望他抓到犯人是因为我,希望我能做的比他出色,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只是学习了一些课程,一丁点儿经验都没有的人,做不来这种危险的事情。”   辛柔朝林瑄禾笑笑,林瑄禾不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抱怨,她的语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她说:“在此之前,我真的以为,我和晏昀是旗鼓相当的,我想要平等的爱情,我以为我一定会是一个好警员,没想到……”   林瑄禾问:“是高子墨绑架的你?”   辛柔点点头,“我和薛自立约好,如果我遇到凶手,会发信号提示他,可遇到高子墨后,不论我怎么发信号,都没有人回应我。我试图反抗,高子墨的体力却远比我想象得好,我不是他的对手。后来我知道,他是被高世扬特别培训过的,高子墨说,他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跑十公里。”   林瑄禾疑惑道:“听你的语气,你和高子墨的关系似乎还可以。”   “你真的很敏锐,”辛柔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既恨他,也同情他,他的一生都是被高世扬掌控的。他活在高世扬的阴影下,不敢放松分毫……看他过的这么惨,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这样的心态是林瑄禾无法认同的,但理解。   她温声道:“完整地说一下吧。”   “晏昀的推测完全正确,高但薛自立退缩了,而且我对自己实力的预估也有很大的失误。我被带回去,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当时白小凤已经被抓来一个多月了。”   “我刚被抓过去时,真的无法忍受那个环境,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逃跑,但是她们四个几乎都不赞同我。相处了几天,和她们熟悉了一些,白小凤才偷偷告诉我,她们刚被抓到时,都想着要逃跑,但时间久了好像就麻木了。”   “她还说,地下室没有表,也看不到太阳,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被抓来几日,她们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高世扬或者高子墨能来,她们说,只有这时候,她们才有还活着的感觉。”   “太可怕了,你理解吗?比起我当时身处的环境,她们的心态更让我害怕。”   “后来我慢慢摸清了高世扬的路数。”   “像我这种刚来的,不听话的,服从性太低,他会让高子墨一直把我锁起来。最开始,他就想和我发生关系,但我太抗拒,他说他不喜欢我这种太有棱角的性格,足足锁了我一个月。”   “至于其他人……她们比我自由得多,可以随意走动,如果她们能把高世扬哄开心了,高世扬还会借给其中一个人收音机。如果这个人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收音机就会被收走。”   “收音机是我们唯一能听到外界声音的东西,包括我,都很需要。只有听收音机时,我们才能有活着的感觉。”   林瑄禾留意到,辛柔的主语已经从“她们”转变为“我们”。   辛柔抬起头,盯着天花板,“我发现高世扬在试图控制我们,他也成功做到了。为了让自己摆脱铁链子,有机会逃走,我假装顺从。”   “在我认怂的当天,高世扬就过来,把我一个人带进里面的小房间。高子墨就站在旁边看着我……变不变态?他当着自己儿子的面,都能做出这种事来。她们刚开始提到这事,都很羞耻,不过我无所谓,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怪我吗?忍着就行了,保命要紧。”   说到这里,辛柔神色轻松,可她话一转锋,道:“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不太对劲了。她们似乎都在争着和高世扬发生关系,就好像……在争宠,她们彼此之间甚至也互相猜疑,总觉得对方在高世扬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面,我就觉得可怕。”   “可我们这样做,能得到的是什么?无非是一本书,一个收音机,或者是一顿新鲜的饭。对,高世扬不会按时给我们送饭过来,高子墨什么时候过来,全凭心情,有的时候他还会故意不送饭。我们饥一顿饱一顿,有的时候一连三天都吃不到新鲜的东西,只能喝些脏水。”   “就是这种日子,我过了五六十天。”   听到这里,林瑄禾想到什么,问:“五六十天?你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八月末,八月三十号。”辛柔看向林瑄禾,“怎么?”   林瑄禾记下这个日期,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   她还记得任务的名字叫做“九十七天”,可她还没搞明白,九十七天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荒唐的事件,从高世扬出车祸开始。   可不对,车祸是三月份,三月到八月,显然不会是九十多天。   如果是九十多天,是三个月往上,三个月……   林瑄禾眼前一亮,“辛柔,你逃出来那天,是不是你杀了她们的日子?”   辛柔神色凝重,她沉默半晌,还是点了头。   林瑄禾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辛柔疑惑地看着她。   林瑄禾笑笑,说:“没什么,在算天数而已,你不用管我,继续说。”   白小凤失踪的日子是五月二十六日。   到八月三十日,正好是九十七天。   所以任务的名字,就代表着几个女孩受难的开始。   林瑄禾是个自我意识强的人,她只是想象一下辛柔描述出来的环境,都会觉得窒息。   而她们却忍受了三个月。   辛柔不知林瑄禾所想,她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相当不错,即便听了她匪夷所思的供词,也能保持冷静。   不知怎的,她就想到了自己梦想着做警员时的样子,如果她能顺利成为警员……   不对,没有如果。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学着其他人去讨好高世扬,真是怪了,高世扬也不知怎的,竟然最喜欢我。”辛柔弯起唇,微微一笑。   林瑄禾看到她的笑容,心中一惊,但没说出口。   辛柔的脸色又很快阴沉下去,“我以为,我能找到机会逃出来,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高世扬兴奋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开始害怕,害怕高世扬会做出其他事情,结果……真叫我猜对了。”   “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几个的关系也越来越糟糕,互相埋怨着,是对方气走了高世扬,再后来……八月中旬的时候,高世扬单独把我叫过去谈话。他说,他不打算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已经……爱上了我。”   林瑄禾笔尖一顿,诧异地看过去。   辛柔面无表情道:“没错,他说他爱我,他想和我单独在一起。他还给我带来了小糕点,他说他不想再被其他人折磨了,所以,他希望我解决掉其他人。”   林瑄禾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到了在地下室看到的痕迹。   每个人,都被人追着。   “我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而且那段时间,他和每个人都单独见过面,”辛柔说,“我很自然的就想到,他或许和每个人说的话都一样。”   林瑄禾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高世扬这个人,还真是变态到过分。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要把对方杀掉吗?”   辛柔先是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偷偷试探了几个人,她们刚开始很提防我,也提防其他人,但是没过多久,我们就把话说开了。高世扬的确和我们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决定团结在一起,把他们杀掉,逃出去。”   “这个时候,她们看起来已经很清醒了,至少我是这样以为的。”辛柔说,“我开始谋划如何杀人,高世扬从不会单独出现,他每次过来,都是被高子墨背下来的。如果他们人不在,高子墨就会将我们锁起来,不过讨高世扬喜欢的人,可能会自由一些。”   “但我刚刚已经说了,高世扬对我们动了杀心,他不喜欢我们任何人,最后那段时间,我们没人有‘自由’。想要杀了他们,就只能想办法把钥匙偷过来。”   “那几天,我试图勾引高子墨,可他和高世扬完全不一样,他对我没兴趣。不只是我,他对任何一个女孩都没兴趣,他甚至不愿意看到我们的正脸。也是那段时间,我和高子墨的关系稍微近了些,我才听到他说一些心里话。”   “他说他不想做这些事情,每次陪高世扬过来,都会几天几夜睡不好觉。还说自从开始了这件事,他就没有一刻安稳过……我当时半信半疑,他在我眼里,和高世扬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把高世扬那个残废杀了逃出来了。”   林瑄禾问:“你对他的印象有改观?”   “那是后来的事情,”辛柔解释道,“大概没过多久,我记不清了,反正高世扬原本就没给我们留多少时间。我看见高子墨哭着求高世扬收手,高世扬不同意,他当时的神色可怕得很,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当时我一下子就理解,高子墨一个身体健全的人,为什么会害怕高世扬了。”   “他有这样的父亲……也很可怜吧。”   林瑄禾没法评价高子墨。   她只是问道:“你和白小凤她们,为什么没能按照计划行事?”   辛柔苦笑一声,“计划?事实上,我们的同盟刚成立没两天,就出现了裂痕。我不知道高世扬又偷偷跟她们说了什么,总之,她们慢慢的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彼此之间经常发生冲突,还有几次,她们哭着喊对方要杀了她,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的好。”   “最后的导火索你猜是什么?是高世扬让高子墨送进来的包子,两个新鲜的肉包子,满满的肉馅,我们已经太久没吃过肉包子了,我想每个人都很心动吧。”   林瑄禾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为了肉包子争起来了?”   辛柔点点头,“有的人觉得肉包子是给她的,也有人控诉曾被人谋害过,当然,没成功。总之,她们吵得很凶,慢慢的,吵架就演变成了打架。”   “肉包子有两个,刚开始,还是两拨人互相打,到后来,就变成了混在一起乱打。”辛柔一字一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真的杀了她们,但是当我的性命受到威胁时,我没法不反击。”   她们五个人,辛柔是最后被关进来的,加上她是警院的,平时也注意着稍微锻炼身体,其余四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说,在混乱的状况下,她杀了其他四人。   “有些奇怪吧,”林瑄禾提出质疑,“你不是说,如果高子墨不在,就不会给你们自由吗?如果他在……他眼睁睁看着你们互殴?”   辛柔却微微一笑,道:“不,那天,高子墨一直不在。”   “什么意思?”   “他送了肉包子后就离开了,在我们没有被锁的情况下。”   林瑄禾看着辛柔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刹那间,林瑄禾毛骨悚然。   “你的意思是……”   “是的,”辛柔给出肯定的答案,“我爬出去的时候,高子墨和高世扬都在,他们就在外面,看着我们自相残杀。” 第117章   这是高世扬设计的游戏。   他腻了几个女孩, 在她们身上无法再汲取新鲜感,他的血液不再沸腾,于是他更换了游戏规则。   这是辛柔看到高世扬后的第一反应。   那一刹那,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辛柔抓着匕首……   辛柔看着手里的匕首, 忽然明白, 这匕首也是他们父子特意留下的。   为了避免她们逃跑,地下室什么工具都没有。   可刚刚,她居然就巧合地摸到一把趁手的匕首。   辛柔的怒火几乎已经要喷射出来。   她愤怒地冲向高世扬, 可有高子墨在,她做的只是徒劳的。   辛柔和高子墨扭打起来。   辛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比起第一次见到高子墨时, 现在的高子墨, 似乎要虚弱一些了。   她借机和高子墨扭打,但二人仅仅只纠缠了三四分钟,辛柔便被制伏。   她刚刚已经耗光了所有体力。   “高子墨挺奇怪的,”辛柔说,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是个很矛盾的人, 有时候觉得他很可恶,可恶至极, 有时候又挺同情他。总之,高世扬让他杀了我,但他没下手,他把我放了。”   林瑄禾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到高子墨会放了辛柔,“放了你?高子墨?”   “对, 我当着高世扬的面儿离开了,高世扬当时的表情,啧,特别好看,他看起来不怕死,但高子墨反抗他时,他看起来比死还难受。”   “我说的这些,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之后我根本没跑多远,我怀孕了,高世扬找了他的朋友,用花言巧语把我控制住。不过姓文的也不知道高世扬做的那些事情,高世扬不敢说,他以为我是高世扬的情妇。”   “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呸,我就不无辜吗?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去生下强/奸/犯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下地狱?该下地狱的人是他。”   林瑄禾疑惑道:“可你为什么还是……”   “高世扬骗他们说我怀孕后精神不太稳定,时时刻刻看着我、绑着我,直到孩子出生。”辛柔苦笑一声,“实际上,错过前几个月,我也没法再做什么了,我还得留着命。”   生孩子一直是件危险的事情。   到处都在宣扬伟大的母爱,却很少有人说做一个母亲要付出什么。   尤其现在医疗还不发达,危险系数也更高些。   林瑄禾点点头,“理解。”   “理解?”辛柔笑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安慰我。”   辛柔不信林瑄禾能理解她。   她为什么没选择逃回家?   因为她都能想象到父母知道她怀孕后会说什么。   孩子是无辜的,她即将成为母亲,不能打掉。   辛柔的父母对她很好,但在这方面却固执的可怕。   如果孩子出生,他们一定会好好爱护,可辛柔……实在不想。   辛柔道:“你应该会劝我忍一忍吧?”   林瑄禾却没有思考的犹豫,坦然答道:“不会啊,你先是你,然后才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妈妈,当然要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辛柔诧异地看着林瑄禾。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还能选择做自己。   辛柔无声地看着林瑄禾许久。   这个小姑娘,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你怎么会这样想?”辛柔眼尾含笑,“看你年纪也不大……比那些老顽固强多了。”   林瑄禾自然而然道:“生活环境不一样而已,以后这样想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你生了孩子后,也没打算报案吗?”   “不打算,”辛柔直白道,“我杀了人,逃不掉的,我如果报案自首,就不可能再出去了,高世扬怎么办?可我也的确高估自己了,生了孩子以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各种毛病都出来了。那段时间,我基本上是靠捡垃圾才能勉强活下来。我想着,等我稍微好一些,我就去杀了他们,可……那天我受的伤太重,我没钱去医院治疗,留下病根了。我想高子墨也是因为我看起来快活不下去了,才放过我吧。”   林瑄禾问:“抛尸的是谁?处理尸体的人又是谁?”   “高子墨拉着我一起,抛尸的主意……是我出的,只要找不到尸体,案子就能拖一拖。不过我没让他用木箱子,是他自作主张的,还用了……用了那个袋子。”   听到“袋子”二字,林瑄禾再次看过去,“是你织的?”   “是,但又不完全是,”林瑄禾说,“我不太擅长织这种东西,总是漏针,织得歪歪扭扭的,是白小凤教我怎么织的,她帮了我一部分。”   难怪前后的水平差距如此大。   “在下面,这种事情已经算是娱乐活动了,”辛柔自嘲地笑笑,“只有哄高世扬开心的人,才能做这些。”   林瑄禾将辛柔所说的一切都记录好。   辛柔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你年纪轻轻,性格就沉稳,将来肯定能有个好前途。”   林瑄禾笑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看你还年轻,很羡慕,而且……”辛柔低下头,“你手里没有命案,半夜不会被噩梦惊醒,真好。”   林瑄禾没有接辛柔的话茬,她还有更在意的事情,“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把文雨接走,她为什么管你叫妈妈?”   “我……经常会去看望她,给她买个小蛋糕,或者是买瓶汽水,这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情了。她总是问我是谁,我告诉她,我是妈妈,她就信了。”   林瑄禾问:“也就是说,你们早就开始接触了。”   “从她念书起,我就会偷偷去看她了,”辛柔看着林瑄禾的眼睛,“你相信血缘关系吗?真的很奇妙,她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很亲切,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林瑄禾眉头动了动,“既然如此,今天为什么要带她走?”   “我要带她远走高飞,”辛柔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遇到薛自立后,我很慌张,虽然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安,尤其是那晚……遇到了你。我打算带文雨离开。”   “你很爱你的女儿?”   “当然,她是我的骨肉,”辛柔答的很快,“我不想喝她分开。”   林瑄禾道:“可她刚刚说,你要带她去见爸爸,你是要带她去高世扬家?”   “只是骗她的,”辛柔淡淡道,“我说要送她回文家,不然她就算跟我亲密,也不会轻易跟我走。我打算给她吃片安眠药,带到火车上,车票我都买好了。”   林瑄禾狐疑道:“仅此而已?”   辛柔笑起来,“你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林瑄禾的眉头还在拧着,“辛柔,你确定吗?你说的都是实话?”   辛柔笑容更盛,“绝无虚言。”   在征得辛柔同意的情况下,林瑄禾将辛柔所说的内容在开会时全都公布了。   一大屋子人聚在一起,听了林瑄禾的汇报,面面相觑。   大办公室寂静无比,好像屋内根本没人似的。   严姿往林瑄禾的身边挪了挪,还是不太敢相信,“囚禁?真的吗?真有这么变态的人,不是直接杀了?”   比起直接杀害,严姿觉得将人囚禁在地下室更恐怖。   这可是一个长期的折磨过程,她们一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最后又是在互相厮杀中离开的。   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供词,都得先纠结一下真实性。   “从地下室的情况来看,囚禁应该是真的,”林瑄禾说,“至于其他的……真实性也蛮高。”   小李赞同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她们肯定是被囚禁过一段时间的,老刘在现场也提出到精/液了吧?”   “哎呦,别提了,疑似,疑似而已,”刘法医愁眉苦脸道,“早就完全干了,幸好地下室空气不流通,不过我估摸着也验不出什么来。啥时候能单靠这玩意就查出是谁?”   “呸!”裴远听了,知道高世扬是恶魔这件事跑不远了,他怒气冲冲地骂道,“这几个女孩才几岁啊,高世扬就这样对待她们,他都能当她们的爹了!真是臭不要脸!”   “就是说啊,”田琳想到家里的女儿,也是咬牙切齿,“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人,我看他是把自己当成皇帝了,是要选妃的意思?”   林瑄禾分析道:“他很懂得如何控制人的心理,如果几个女孩生活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肯定是不会去讨好他的。但他掌握着她们的一切,甚至能决定她们吃什么、喝什么,又故意在她们几人之间挑拨,几个女孩就越来越依赖她,以至于成了辛柔描述的模样。”   裴远好奇道:“你们说,辛柔在里面是什么角色,她有没有被洗脑成功,也把高世扬当成自己要争宠的对象了?”   话音一落,鸦默雀静。   田琳小心翼翼地看向晏昀。   刚开始开会时,晏昀就一声不吭,只是坐在那里看林瑄禾的记录。   辛柔的案子,对晏昀意义重大,裴远不该胡乱猜测的。   不过林瑄禾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她答道:“从她的描述来看,我觉得她应该也陷进去了一段时间,虽然我看得出她很想努力撇清关系,但是她会不自觉地把称谓换成‘我们’,不过毫无疑问,她的程度一定是最轻的,也是她们之中最理智的一个,因此我觉得我最后的说辞,有关究竟是谁先动手的部分,或许没撒谎。”   田琳几人偷偷摸摸看向晏昀,大气都不敢出。   辛柔对晏昀来说意义非凡,林瑄禾的话,是在考虑辛柔是否说谎了。   除了这层关系外,辛柔还是警院的学生,大家都不愿意把辛柔往坏里想。   晏昀听了林瑄禾的话,却自然而然地答道:“她也有可能是最先策划杀掉其他人的人,她有这个能力,她的性格也不允许自己在他人之下,不过当事人都已经没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辛柔怎么说了。”   “的确不好说,而且从辛柔的描述中来看,高世扬应该是很喜欢她的,她经常有‘独特’的娱乐活动,比如她可以随便织东西。只有哄高世扬开心,才能做这些,所以辛柔肯定做了些什么,至于她是迷惑高世扬,还是真心实意的……”   “迷惑也不行啊!”小李蹙眉道,“辛柔念的可是警院,她怎么能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林瑄禾反驳道:“不管怎么说,辛柔都是受害人,是高世扬有预谋的在操控她们,如果换做是我们,在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的情况下,谁能保证不屈服?我们只讨论事实,不能指责她们任何一个人。”   小李怔了怔,有些羞愧,“的确,该骂的人是高世扬,这个混蛋,我非打死他不可!”   林瑄禾看向晏昀,“我在意的,还有一个问题。”   晏昀问:“文雨?”   林瑄禾神情凝重点了点头,“你说,辛柔对文雨到底是什么感情?”   “当然是爱,”田琳已经生子,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没有一个做妈妈的,能放下自己的孩子,你们也许不理解,母女之间的牵绊,在怀孕那一刻就注定了。”   林瑄禾疑惑道:“可会有一个母亲,主动破坏女儿正常的生活,在自己没有经济能力的前提下,偷偷把孩子带走吗?” 第118章   林瑄禾没谈过恋爱, 也没打算生孩子,她对母爱的理解可能不太到位。   换做是她,在女儿已经有美满家庭的情况下,她应该不会选择去破坏。   如果文家人对文雨不好, 她可能选择带走。   林瑄禾很疑惑, 或许辛柔是离不开文雨的类型?   林瑄禾的问题, 却让田琳怔住了,“这……如果是我,可能会选择让文雨留下, 毕竟文家的条件还不错。”   她忐忑地看向晏昀。   小李和刘法医都赞同道:“确实,而且辛柔本身已经很消极, 她自己说, 她活着就是为了杀了高世扬, 她根本不管自己的安危了,为什么要把文雨带走?”   “我就是这个意思,”林瑄禾坦言道,“所以我坏养成她带文雨走, 还有其他理由。”   晏昀问:“你的意思是,她打算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林瑄禾道:“只是怀疑, 你和文雨聊出什么来了?”   晏昀平时还算能套话,可现在却只有苦笑的份, “这孩子的戒备心很强,和辛柔有关的事情,她一概不收,我怀疑辛柔已经提醒过她了。”   严姿打了个哆嗦, “我听你们的意思,怎么好像辛柔不是个好人?”   “我觉得很难用好人和坏人来评价她了, ”林瑄禾如实道,“我只是担心……算了,我再去看看文雨。”   严姿一言难尽地看向林瑄禾,“你们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去见文雨?现在的重点,不是把高世扬抓住,整理他犯案的证据吗?”   “对啊,”裴远也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没必要冲着一个孩子使劲吧?她还是个小孩,她能知道什么?”   林瑄禾只是笑笑,没反驳。   文雨就在队里,晏昀没放她回去。   文雨的父母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晏昀还没允许他们见文雨,只让田琳带着二人去做笔录。   他们当初的行为也有□□的成分在,而且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对高世扬的行为是否知情。   林瑄禾走到文雨正休息的房间,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脸颊,调整好呼吸,一鼓作气走进去。   这几天听故事听得心里有些阴暗,林瑄禾怕吓到小孩子。   不过眼前的小孩子,好像不是普通的孩子,看起来比她还阴暗。   小文雨长得软软糯糯、白白净净的,像是小说里流行的什么小福宝女主。   眼下却是虎视眈眈地看着林瑄禾,对她似乎很有敌意。   林瑄禾:“?”   她以为自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比晏昀和善,才会说再来和文雨谈谈的?   林瑄禾压下好奇心,走到文雨面前,递给她两块大白兔奶糖,“吃糖吗?”   文雨生得唇红齿白,年纪虽小,五官却已明媚夺目。   她撅起嘴,也不显得矫揉造作,“妈妈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们刚刚还在医院见过,你忘了吗?”林瑄禾尽力劝导,“咱们不能算是陌生人,而且我刚刚还和你妈妈聊天呢,聊了好久。”   文雨显然没因为这话就对林瑄禾有所改观,“不要,你是坏人,我不能喝坏人聊天。”   林瑄禾觉得挺奇妙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凶神恶煞的人呢。   文雨为什么觉得她是坏人?   林瑄禾见自己似乎哄骗不了文雨,索性就摊牌了,“这样吧,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辛柔是什么时候开始见面的,你要是告诉我,我就让你见你的爸爸妈妈,怎么样?”   文雨严肃的小表情这才有所松动,她犹豫道:“爸爸妈妈来了吗?”   “对,”林瑄禾问,“你不想快点儿跟着爸爸妈妈回家吗?”   文雨想了想,道:“那你帮我告诉他们,等我办完事情,我就回去找他们。”   林瑄禾心中一动,“你说的办事,是辛柔要带你去办的事吗?”   “我才不会上当呢,”文雨朝林瑄禾拌了个鬼脸,“我可没这么说。”   林瑄禾哭笑不得。   小丫头片子,警惕心还挺强。   林瑄禾只能耐着性子询问:“辛柔妈妈原本想带你去找高世扬,是吗?”   文雨的表情不太自然。   林瑄禾仔细观察着文雨的脸色,继续说道:“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在和辛柔妈妈接触吗?”   文雨低下头,摇了摇。   林瑄禾意识到,文雨只有在提到文家的父母时,才会老实一些。   林喜欢故意说道:“辛柔妈妈说,你是要和她一起离开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没有!”文雨不情愿道,“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呢!”   现在林瑄禾能确定,辛柔带文雨走,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结合文雨先前说的话,目的就只可能有一个。   恰好严姿敲门走进来,低声道:“瑄禾,薛自立已经交代了,他承认自己说了谎。你……还要和文雨再谈谈吗?”   严姿其实不太明白林瑄禾为什么要和文雨谈。   不管怎么说,文雨都是最无辜的一个,即便她的出生不被期待,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严姿怕林瑄禾的态度会吓到文雨,文雨毕竟只是个几岁的小朋友。   林瑄禾看了文雨好半晌。   严姿说的对,有些话再和文雨说,没必要了。   林瑄禾朝文雨伸出手,“能把你的书包借我看看吗?”   文雨吓了一跳,紧紧抱着书包不撒手。   林瑄禾在她面前蹲下来,“我保证,你的妈妈会好好和你解释这件事,她已经不想做这件事了,好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严姿紧张地看着林瑄禾。   辛柔让文雨做的事情?难道真让林瑄禾和晏昀猜中了?   不会吧,怎么会有一个做母亲的做出这种事来?   文雨的表情却已经有些犹豫了,“可我答应了妈妈,要把东西交给高叔叔……”   林瑄禾摸了摸文雨的头,“高叔叔马上就过来,他已经不需要了。”   文雨将信将疑地看向严姿。   严姿点点头,“是真的,一个叔叔已经去带他过来了。”   文雨似乎比较信任严姿,她慢吞吞地交出背包,奶声奶气地提醒道:“一定要说话算话哦。”   林瑄禾拎着文雨的书包,快步走出去。   书包里的东西并不多,林瑄禾很轻松地便找到不属于文雨的东西,一盒复方右旋糖酐,是用于改善微循环的。   严姿跟着走出来,看到药后,心惊肉跳道:“这难不成……”   林瑄禾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辛柔对文雨的感情,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深厚,她今天带文雨走,是想借文雨的手,除掉高世扬。大概她认为,高世扬虽然提防她,但不会提防文雨,只要文雨能进高家门,再找机会偷偷把药换掉,就可以了。”   “真是可怕,”严姿失望道,“我本来还很同情她,可她怎么能利用别人去杀人?文雨还这么小,如果她知道自己害死了别人,她能接受得了吗?会不会对她的成长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些辛柔都不考虑吗?”   林瑄禾叹道:“所以她真的是个很复杂的人,让人……看不透。”   很快,高世扬就被带到局里。   文雨的存在,就是当年高世扬参与整个案件的铁证,高世扬没再挣扎。   他说出真相时,甚至是轻松、满足的,“坦白说,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查清楚这件事,真叫我失望。我还以为会更早地看到警察来找我,尤其是……”   高世扬微笑地看向晏昀,“你不是一直很得意吗?念书时是,工作时也是,我都把辛柔写的情书拍成了照片放在她的衣服里,你怎么都没找到我?你认识的人,不就那么几个吗?”   晏昀脸色铁青。   高世扬惬意地笑着,“你们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如果不是我瘫痪了,需要高子墨那个没出息的来帮我,那家伙,连屁股都不知道打扫干净,你们以为,你们真能抓得到我?我做的头几起案子,你们恐怕连头绪都没摸到吧?可笑至极。”   高世扬不再掩饰自己不可一世的性格,他以戏耍警员为乐。   他不但承认了辛柔的所有供词,甚至愿意把更多的案子揽到自己身上,只为了证明他的能耐。   除了失踪案的受害人外,高世扬还交代了足足六起案子。   也就是说,在他瘫痪之前,就已经杀害六人了。   只可惜在信息闭塞的年代,她们的悄然失踪没能引起重视。   这下子,队里彻底忙了起来。   不仅要落实失踪案,还要去查高世扬交代的那几起案子。   光是挖尸体,林瑄禾就去了山里三次,每次都能有新收获。   高世扬对经纬度坐标有谜一样的执着,就连埋尸的地方,都有经纬度上的规律。   一连忙了半个月,林瑄禾的工作强度才降下来。   她觉得有必要和晏昀谈谈了。   这次高世扬和辛柔出事,晏昀心里很不好受。   高世扬对晏昀来说,一直是个值得尊重的老师,而辛柔更是让晏昀耿耿于怀七年的人。   快到下班时间,林瑄禾估摸着今天不用加班了,便打算去办公室越晏昀。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瑄禾原本不想打扰晏昀和别人谈话,可在听清另一人的声音后,却有些疑惑。   林茵怎么来了? 第119章   林瑄禾对林茵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知道林茵还坚持着没和曾泽分手, 但最近的资金问题似乎很不好。赵淑佳都想干脆同意她和曾泽结婚了,是林清钰和林景一没松口,此事才不了了之。   没什么事的话,林茵肯定不会来找晏昀。   林瑄禾在门口听了几句, 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太好, 又回到自己桌子前。   刚好严姿整理好辛柔和薛自立的口供, 交给林瑄禾看,“辛柔真的是,又让人同情, 又可怕,我去过她的住处了, 她真的是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去杀高世扬。高世扬也说, 这几年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提防辛柔, 两个人是在斗智斗勇。她主动去接近文雨,好像也是为了报仇,她真的不替孩子考虑考虑吗?”   从高世扬的口供中可以知道,高世扬主张, 在高世扬家做事的阿姨去熟食店买猪肘子时,辛柔已经试图在猪肘子里下毒, 只不过高世扬谨慎小心,才没让辛柔得逞。   辛柔自然是不承认的, 就算是她做的,没有证据,她怎么都不会承认。   林瑄禾觉得辛柔想报仇的想法挺好的,但对于她利用别人一事, 也不赞同。   就算文雨不是孩子,也不该被利用的。   林瑄禾道:“这种案子不知道有没有先例, 幸好高世扬还想炫耀自己的‘能耐’,承认当初的‘游戏’就是他设计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时间久远,查不到证据的,也只能如此了。   不论如何,辛柔恐怕都躲不过去。   就在林瑄禾与严姿讨论辛柔到底会不会被判刑、判的话又能判多久时,系统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九十七天’,成功火的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抓捕罪犯,保护新城~!”   连系统的播报都变得中二了。   林瑄禾听到播报声,她想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离开,偷偷摸摸溜去物证科。   老周抱着他磕得内陷的保温杯,正悠然自得地看报纸。   林瑄禾讨好地凑过去,“叔,借物证用一下呗?”   老周推了推眼镜,对林瑄禾的到来习以为常,“今天相中哪个凶器了?”   “瞧您说的,我就不能是来看看您的?这凶器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不喜欢凶器……我捡到的那把匕首能借给我不?”   老周白了她一眼,“自己去拿,我不耽误你和凶器叙旧。”   林瑄禾乐呵呵地进去了。   可她刚一进来,头又被吵得疼了。   菜刀妹妹最先发现林瑄禾,“小禾禾来啦!你也把我摔碎了带在身边呗,听说小晏昀总和你在一起,我也喜欢小晏昀,咱仨在一起挺好的。”   林瑄禾:“……”   菜刀的思想都比她开放。   手绢还在和它的毛巾哥哥你情我浓,“亲爱的,你昨天打我的事情,我不怪你,你有没有弄痛自己,唉,我要是再软一些就好了。”   林瑄禾:“……”   林茵听了都觉得晦气。   就连水泥大宝宝都在嘚瑟,“栅栏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呀,冷笑话也行,你要是不想听的话,我还能唱戏!我唱戏可好听了!”   林瑄禾:“……”   还是尽量不要女追男,会成傻子。   林瑄禾再次下了结论,物证科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为了避免和热情似火的凶器们纠缠,林瑄禾迅速找到匕首。   刚碰到匕首的一瞬间,林瑄禾就听到它说道:“你终于想通了,要和我一起上阵杀敌了吗?”   林瑄禾从前听匕首说那些话,只觉得它在胡说八道,毕竟会胡说的凶器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可如今再听到,林瑄禾却是想通了什么。   林瑄禾把匕首揣到没人的地方。   以防万一,她也把水泥大宝宝拿了出来。   平时一有什么新鲜事,水泥大宝宝就要钻出来掺和,今天却没有反应。   林瑄禾只能压低声音提醒,“一会儿要是附近有人,我不方便说话,你帮我问它呦。”   水泥大宝宝这才委委屈屈地说道:“我的故事正要说到高潮呢,我都感觉到栅栏哥哥一定被我打动了,我说完这个故事,它就会答应我了!”   林瑄禾:“?,你说了什么爱情故事?”   “一只绣花鞋呀!”   林瑄禾:“……”   它就不怕它的爱情跑远吗!   林瑄禾缓了一下,才没被这些凶器们气过去。   她耐着性子对匕首说道:“你说的第一任主人,是不是高子墨,第二任主人,是辛柔吗?辛柔是用你杀了她们,是吗?”   匕首道:“我不知道我主人的名字,但她的确带着我杀掉了很多敌人!”   “都是女孩?”   “对,都是女孩。”   林瑄禾明白了。   匕首是高子墨留下的,高子墨知道高世扬的计划,并且帮助他完成了。   他所谓的良心,可能有,但不太多。   高世扬、辛柔、匕首,几个人的证词基本上都能串起来,没什么疑问了。   至于那些细节性的问题,除了他们本人外,恐怕没人能知道。   林瑄禾不想纠结什么高子墨、辛柔的内心想法。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由高世扬衍生出来的,如果他们没遇到高世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和匕首确认了细节,林瑄禾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她归还凶器后回到办公室。   刚好撞到林茵从晏昀的办公室里出来。   林茵大约是刚哭过,眼睛红通通的,晏昀似乎在低声安抚她。   林瑄禾眉头一挑,鄙夷了晏昀一下。   晏昀一直留意着林瑄禾,自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当即瞪了回去。   林瑄禾悻悻地收起乱挑的眉头。   都把人家小姑娘惹哭了,还不许她鄙视一下,哼。   林瑄禾是不打算掺和林茵的事的,她只当做没看见,想回自己的座位上。   晏昀却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林茵立刻抗拒地抬起头,“晏昀哥……”   “我一个人,能做的有限,”晏昀说,“要不你看看我们队里其他人谁聪明,你就挑谁?”   林茵看了看裴远,又看了看严姿,然后郁闷地低下头。   裴远:“?”   他不聪明吗!   林瑄禾没想到晏昀会叫她过去,她走过去,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叫我?确定吗?我刚刚可什么都没听到。”   晏昀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一起出去。   林瑄禾瞥了眼不愿看她的林茵,明白这是出事了。   到了院子里,晏昀才替林茵解释道:“林茵遇到了一点儿麻烦。”   林瑄禾微微一笑,“和曾泽有关?”   林茵诧异地看过来,“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闭嘴了。   林茵是最不想让林瑄禾看她的笑话的。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复杂,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晏昀将此事告诉林瑄禾。   “没事,理解,”林瑄禾说,“恋爱脑嘛,总觉得自己的男人就是最好的,没法接受,我理解。”   林茵:“……”   这是理解吗?分明是在讽刺她。   林茵气得想哭。   晏昀阻止道:“你少说几句吧,是真的有事。”   林茵感激地看过去。   晏昀接着说:“如果不是大事,我会答应帮忙吗?我可怕你哥找我麻烦。”   林茵:“……”   没一个好人。   林茵现在遇到的事情,还真的有些难办。   据说她前天和曾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之后林茵就去朋友家住了。   昨天晚上,曾泽向林茵道歉,要她回家住,林茵没法一直住在朋友家,就答应了。   结果一觉醒来,林茵不仅没找到曾泽,还在自己身边看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不是曾泽的,而是一个林茵不认识的女性。   林茵吓懵了,不知道自己的床上为什么会出现女尸。   惊恐之余,林茵害怕被当做凶手,不敢声张,再三考虑后才来找晏昀帮忙。   林瑄禾琢磨道:“你的意思是,在你睡觉之前,你身边躺着的人还是曾泽,醒过来就变成女尸了?”   林茵点点头,“我真的不认识她,从没见过。可如果我直接报警的话,会被当成凶手吧?”   “配合调查是肯定的,但你如果不报警,不是更可疑吗?”   林茵着急道:“我这不是来找晏昀哥了吗?我就是害怕,万一真的找不到曾泽,我会不会真的要背这口锅。”   听了林茵的话,林瑄禾微微一笑,“看来你也在怀疑曾泽。”   林茵脸色一僵。   有些话她实在是不想说,尤其不想被林瑄禾知道,但现在自己被扯到命案里,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她低声道:“他平时不会向我主动道歉,那天他来找我,我还很开心……”   林瑄禾明白了,“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分手回到林家?你应该知道,林家人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林家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因为多了一个我,就不要你了?回去过好日子不好吗?”   林茵咬住下唇,没吭声。   这要她怎么回答?让她说,她就是不想被林瑄禾比下去?   她就是想找到一个偏爱她的人,想和他长相厮守?   她不想看着林瑄禾讨得林家人的喜欢?   林茵忽然怨恨起林瑄禾来,“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你讨得了林家所有人的喜欢,你满意了吗?”   林茵话里满是挑衅。   林瑄禾却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说:“我讨他们的喜欢?笑话。”   林茵怔住。   她都忘了,讨别人的喜欢……本身就很卑微。 第120章   林茵的性格其实不算软弱。   早晨醒来, 看到自己躺在尸体旁边时,她也只是震惊了一会儿,然后便开始思索对策。   在发现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后,第一时间来找晏昀。   作为一个警员系统之外的人, 林茵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了。   但在听到林瑄禾说她故意讨好林家人时, 林茵的腿却有些发虚。   好像这些日子来所积攒的耻辱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头脑发热、脸颊肿胀,林瑄禾看着她时,甚至都没什么表情, 可林茵就是觉得她在讥讽自己。   林茵颤声道:“我?我没有讨好别人,是你、是你……”   “你也是大学生, 是比较聪明的了, 这脑子怎么一根筋?”林瑄禾是一点儿都不管林茵的梨花带雨, 不客气道,“你不就是担心林家人喜欢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才偷偷说我的不好吗?你是被领养的孩子, 你担心这些,好, 我理解,你跟我去争林家人的宠, 行,好歹林家有钱,我还算你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   “结果呢?你觉得林家人好像偏向我了,你期盼有人一心一意对你, 就抱着曾泽不撒手,不管过得怎么样, 都不愿意撒手,你去争家产我都算你是个好汉,放着家产不争,跑去当恋爱脑,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林瑄禾道,“就领养和我回林家这件事,你去埋怨你亲生父母好吧?你怨不着林家,更怨不着我好不好?”   “我、我……我什么时候怨过你?!”   林茵红着眼眶向晏昀求救。   除了答应和她处对象这件事,晏昀一般不会拒绝她什么。   可现在,林瑄禾已经把话都说开了,晏昀也一点儿帮她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无辜地询问:“你们说家事,我需要避开吗?”   林茵:“……”   林茵很气,非常气。   但生气的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林瑄禾说的似乎是对的。   林茵不想承认,“起码曾泽爱我。”   林瑄禾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再听脑子要痒了,晏队,我们快走,我不想听她迷恋男人的故事。”   林茵:“……”   再和林瑄禾说几句话,她就要气吐血了。   林茵和曾泽一起住在出租房里。   整栋楼基本都是用来出租的,最近有很多来新城务工的小年轻,在城里没房子住,就住在这里。   林茵和曾泽租了其中一间房,面积不大,厕所都是共用的,厨房只能安在走廊。   林茵掏出钥匙开门。   林瑄禾问:“这是你们住的地方?就住在这里?”   “你别冷嘲热讽的,”林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难道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林瑄禾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住处?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很在意你吧?不好意思,真没有。”   林茵:“……,你!”   林瑄禾白了她一眼,一点儿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要不是知道屋子里还有一具尸体,林茵现在可能已经气昏了。   晏昀倚着墙壁,默默抠墙。   没办法,听林瑄禾骂人,实在是……太想笑了。   但人家林茵毕竟刚和尸体睡了一晚,情绪肯定不太好,他得照顾人家的感情。   还是抠墙缓解一下比较好。   林茵咬着下唇,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开门前,她又看了林瑄禾一眼,说:“我们的日子虽然苦了些,但我们是在靠自己生活。”   林瑄禾道:“虽然我的工资也挺好的,还卖了点儿东西,每天都能大鱼大肉不缺钱,不过大哥他非得给我买房子,我也没办法呀。”   林茵:“……”   啊?   啊?   这个林瑄禾到底在说什么丧尽天良的话?!   林瑄禾说完,又补充道:“而且我也没偷偷管妈要钱,茵茵姐姐,你应该也没要钱吧?”   林瑄禾真挚地看着林茵。   林茵:“……,!”   林瑄禾在内涵她管赵淑佳要钱!   林茵明白,她这个嘴,是吵不过林瑄禾的了。   她委屈地看向晏昀,却见他嘴角微微扬着,又似乎在努力克制,导致嘴角一直抽动,好像是……在忍笑。   林茵:“……”   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林茵气呼呼地推开门。   整个房间只有十三平米左右,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双人床,除此之外只有一个衣柜和书桌,再就没有其他的了。   屋内东西不算多,挺整洁的,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床上的女尸。   林瑄禾戴好鞋套走进去。   “死者应该四十岁往上了,身高大约一米六,体重……超过七十公斤?这方面我估算的不太准。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她戴的是金耳环,项链也是金的,吊坠好像是纯金,很值钱。除此之外,她的手镯是玉的,成色不错,致命伤是……”林瑄禾戴好手套,轻轻掀开女人的头发,“你看,她头部遭受到了重击,不过得要刘法医检查一下,才知道是不是致命伤。”   林茵怔怔地看着林瑄禾。   从前她只以为林瑄禾所谓的破案,只是沾了整队人的光而已,她不相信林瑄禾一个乡下来的姑娘有什么真本事。   可现在看她娓娓道来的模样,林茵才意识到,林瑄禾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浑水摸鱼过,外界对她的夸奖也都是真的。   一时间,林茵心中五味杂陈。   她很希望林瑄禾能抓到凶手,还她清白,但又不太希望她能抓到凶手。   她不想看到一个聪明的林瑄禾。   林茵说道:“还是要让法医检查吗?不能先抓到凶手,再找法医吗?”   “你也太不相信我们了,只要你配合调查,不是真的凶手,我们一定会还你清白。”林瑄禾好笑道,“我们抓凶手,也不是看死者旁边躺着的人是谁啊。”   “可如果找不到曾泽……”   晏昀敲了下林瑄禾的头,“你就别逗她了,看看尸体。”   林瑄禾立刻凶巴巴地看过去,“干嘛,心疼了?”   晏昀:“……,林茵,你就让她骂几句,她骂完了就舒服了。”   林茵:“……”   真是谢谢她的晏昀哥。   林瑄禾把精力重新放回到案子上。   虽然她揶揄了林茵几句,但现在毕竟是出现了受害人,无论如何都该找到凶手破案的。   林瑄禾摸了摸死者的兜,“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准确的说,除了首饰外,她没带任何东西。她是来见曾泽还是来见林茵的?出门到别人家里,连自己家的钥匙都不拿吗?”   林茵听到这话,心里却不太舒服,“你还是怀疑我吗?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说的是实话。”   林瑄禾看向林茵,“哦?你的意思是,你说的都是实话?”   林茵板起脸,“你果然不相信我。”   “你说实话,我才能相信你,”林瑄禾说,“你再重新说一遍。”   “你!”林茵狠狠瞪了林瑄禾一眼,虽然不满,但还是如实说了,“昨天晚上,我和曾泽正常睡觉,醒来以后旁边就是尸体。我绝对没有见过她,绝对绝对没有。”   林瑄禾问:“曾泽呢,他去哪了,你不是说你们感情很好,他很爱你吗?房门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你觉得死者是怎么进来的。”   “我……”林茵被问住了。   她心里有个一直不想面对的想法,她不敢说。   林瑄禾替她说了出来,“难道你就不怀疑,是曾泽故意把你从朋友家叫回来,然后把你和尸体放在一起,故意诬陷你?”   林茵不吭声了。   “不过我说的你欺骗我们的点,并不是你和曾泽的关系,”林瑄禾淡淡道,“你说过,你没有破坏案发现场,是吗?”   林茵道:“我和晏昀哥认识这么久,我当然不知道不能碰现场的东西。”   “不对吧?”林瑄禾看了看四周,“你确定什么都没碰过?”   林茵家里收拾得还算干净,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桌子上有卤猪蹄、猪头肉、还有凉拌猪耳朵。   角落堆放着一些新鲜蔬菜,菜叶绿油油的,甚至还有些水珠。   柜子里的衣服整整齐齐,一点儿凌乱的迹象都没有。   从屋内的情况来看,房间的主人似乎生活得很不错。   林茵看着林瑄禾凌厉的目光,心里一阵发虚。   她心脏砰砰直跳,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林瑄禾应该……看不出什么?   她很小心的,应该没事吧?   林瑄禾硬着头皮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嘁,小撒谎精,”林瑄禾白了她一眼,“你自己看看柜子,里面有几件衣服还没有完全干透,还是潮湿的,你就匆匆忙忙叠起来放进柜子里了。还有地上的蔬菜,刚从菜市场买的吧?上面有卖菜的喷的水。还有桌子上的熟食,都是今天刚买的吧?根本就没吃几口,而且手头紧的人家,谁会一次性买这么多熟食?”   一顿饭里,能有一道肉菜,都算是生活不错的了。   猪蹄、猪头肉,在这个年代都能算是硬菜,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后,住在城里的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能去熟食店随便挑选。   不仅如此,房间里的地面、桌子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林瑄禾一字一句道:“你在去找晏昀之前,分明打扫过房间,对吗?林茵,你想隐瞒什么?!” 第121章   林瑄禾一进林茵家就发现, 房间似乎被人打扫过。   这起案子其实很微妙,现在曾泽的嫌疑是最大的,如果是他杀人后打扫房间藏尸,等林茵睡熟后再将尸体搬进房间, 曾泽搬运尸体时, 就没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就算曾泽再次打扫过, 林茵就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她是被下了安眠药?   这一点暂且不说,屋内大量的新鲜蔬菜和熟食也是解释不了的,据林瑄禾所知, 林茵的日子过得很不好,曾泽连面条都不会煮, 他不会下厨。   这些都是赵淑佳念叨过的事情, 林瑄禾听了一耳朵, 记住了。   林茵眼中的不满渐渐变为恐惧。   她强装镇定,但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却将她出卖了,“我……我真的不是很清楚,熟食什么的, 平时买来吃一吃不是很正常吗?蔬菜只是我去菜市场买的,不是今天。”   林瑄禾道:“是吗?那我们就去菜市场问一问好了?菜市场先不提, 你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熟食,熟食店的老板对你应该有印象。”   林茵脸色一片惨白。   林瑄禾竟然真的看出来了?!   林茵的确收拾过家里, 不过不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是家中寒酸,林茵想到晏昀可能会过来,她不想让晏昀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凄苦的日子。   晏昀和林瑄禾在一个办公室工作, 她不想让林瑄禾知道。   林瑄禾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笑话她的。   林茵总觉得,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但是在林瑄禾面前,绝对不行。   所以林茵简单收拾了家里,然后又去买了熟食。   买熟食的钱,是她和曾泽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尝到肉味了。   就连新鲜蔬菜也是林茵特意去买回来的,这几天她和曾泽一直吃白菜,溜白菜、白菜炖粉条还有用白菜腌制的咸菜。   要是让林瑄禾知道她过的是这种日子,那可真是比死还难受。   林茵现在就比死都难受。   她不堪的生活暴露无疑,而且……林瑄禾肯定要以为她才是凶手了。   她原本就担心林瑄禾公报私仇,现在好了,林瑄禾抓到她说谎,肯定会借题发挥,趁机把她踩死。   林茵心中悲愤,“是,我是打扫过,但我也只是打扫打扫而已,我是怕家里太乱,别你们看笑话,不行吗?我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林瑄禾,就算你把我抓回去,我也不是凶手,我……”   林茵还没发泄完,却听到林瑄禾一声厉呵,“胡闹!”   这一嗓子吼得林茵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她呆滞地看着林瑄禾,脑子嗡嗡的响。   林瑄禾疾言厉色,“你平时再怎么闹,我也只当你是个小女生,爱闹小脾气,但你现在面对的是什么谁在林家地位高这种小事吗?有一个人死在你面前,你家里是目前唯一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你竟然为了面子去打扫房间?林茵,在你眼里,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一条人命重要?!”   “就算你不在乎这个人是死是活,不在乎谁是凶手,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也是嫌疑人之一?!你私自把房间打扫了,会造成后果,你清楚吗?!”   林瑄禾的话还没说完,林茵的眼里就积了泪。   她是又屈辱又羞愧,两种感觉掺杂在一起,林茵都觉得自己快没脸见人了。   林茵抽泣道:“你,你已经认定我是凶手了,对不对,你不相信你,你觉得我是凶手,你……”   林茵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换做任何一个人,看到林茵这副样子,都会忍不住想去安抚她,可林瑄禾却又吼了一声,“想洗清嫌疑就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眼泪憋回去!哭哭哭,就是知道哭,出了事,哭有什么用?提前给自己哭丧吗?”   林茵:“……”   她抽了一下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被林瑄禾骂了一通,林茵心里却没有预想的愤怒,正相反,她甚至对林瑄禾刮目相看了。   林瑄禾没借机把她踩死,也没嘲讽她。   虽然直接骂了她一顿,但并不是在落井下石,林瑄禾甚至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在林瑄禾眼里,林家的是是非非只是小事,破案、找到凶手才是大事。   林瑄禾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好像完全不一样。   林茵老老实实地将眼泪擦干净。   林瑄禾也趁着这个空档,平复好心情。   她刚刚也是真的生气了,她还蛮相信林茵不是凶手的,所以对于林茵打扫房间的这一行为,林瑄禾是气得心肝儿疼。   明明不是凶手,还非要去销毁证据,林瑄禾以前办案没少遇到这种人。   每次她还都得笑脸相迎,其实心里已经想把对方掐死了。   后来考虑到掐死人家,同事又得出一次警,加班怪累的,还是算了。   晏昀无奈地劝道:“算了,反正都这样了。”   林瑄禾本来已经调节好了,听到晏昀劝,又板起脸,“干嘛又帮她说话。”   晏昀:“……,要不我们先把她关进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林茵:“……”   原来她只是游戏的一环。   林瑄禾哼了一声,看起来不太满意。   晏昀说:“今晚如果不加班的话,我给你做饭?晏漪昨天和我妈吵架了,今天非得住在外面,能去你家借住吗?”   林瑄禾却只听到了前半句,她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好呀好呀,吃多久都行……不对,是住多久都行。”   晏昀松口气,“好了,看看案子。”   林瑄禾这才重新打量起房间来,她摇摇头,叹口气,道:“房间打扫过了,很多痕迹都没了,先找到曾泽才是重要的事情。而且……”   林瑄禾看向床上的女人,“她和曾泽到底是什么关系?就算曾泽不小心杀了人,他就不能抛尸吗?为什么非得把林茵叫回来,还要把她们放在一张床上,总不会就是为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看向林茵。   林茵咬咬唇,低声道:“曾泽不会这么狠心的,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林瑄禾的耳朵都快长恋爱脑了。   她嫌弃地揉了揉耳朵,不客气道:“你都知道我们要说什么了,说明你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了,我看啊,八成就是曾泽想陷害你。”   林茵红着眼眶看过去,“曾泽真的很喜欢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就说就说,”林瑄禾说,“他把活都推给你干,吵架都不哄你,他可真喜欢你,你们的爱情可真让人羡慕呢。”   林茵:“……”   晏昀:“……”   这是两个小学生在吵架吗?   “行了,”晏昀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痛,“我们先检查,OK?你负责尸体,我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线索。另外还得去附近问一问,确定曾泽和死者的关系,总得先确认死者的身份。”   林瑄禾没有意见。   两人分工合作,晏昀带了些简单的工具,做起小李平常做的活儿来。   林瑄禾则蹲在床边,她没法进行尸检,但可以做最基本的检查,譬如确定死亡时间。   林茵亲眼看着林瑄禾掀开死者的眼皮,又凑近观察她的皮肤表面。   动动大关节,再看看小关节,甚至还在死者的腹部按了按。   林茵捂着嘴,跑到门外趴在栏杆上干呕。   晏昀见状,叹口气,“明明挺害怕的,居然还有心情打扫房间,这面子对她来说也太值钱了。”   林瑄禾道:“是吗,我瞧你还挺心疼呢。”   “别胡说八道,”晏昀不满道,“我跟她要是能有事,早就有了。”   林瑄禾唰地看了过去。   晏昀:“……”   他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解释,“这不是没事吗?你别误会。”   林瑄禾却挑了挑眉头,幸灾乐祸道:“我听出来了,她是不是追过你?”   林瑄禾的声音稍大,吓得晏昀嘘了好几声,“你小点儿声,女孩儿脸皮薄,这种话可不好说。”   “知道知道,”林瑄禾气哼哼道,“她再说我的坏话,我就好好嘲笑嘲笑她!”   晏昀瞪了过去。   “哎呀,开玩笑的,我还不至于拿感情的事笑话人,”林瑄禾说着,放下女人的胳膊,“死者死亡起码有两天了,也就是说,在林茵回家的前一天,女人就死了。 ”   晏昀道:“这就说明,曾泽很有可能是想嫁祸林茵,才搞了这么一出。”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里就是案发现场吗?她出门在外,怎么一点儿东西都不带?就算没有背包,起码也该有个钥匙、硬币之类的,她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话间,林茵走了进来。   她刚好听到林瑄禾的话,试探着问道:“她和曾泽的关系……不太寻常吧?她是不是来和曾泽约会的?”   林瑄禾特别留意到,林茵说起这话时,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看来她已经接受这一点,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了。   林瑄禾很庆幸林茵的恋爱脑少了点儿。   “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死者的衣服完好,”林瑄禾边说边脱了死者的裤子,“死者生前没有性/生活,而且约会的话……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林茵惊骇地看着林瑄禾的动作。   她没想到林瑄禾竟然敢直接脱了死者的裤子,她甚至都不敢多看。   林瑄禾疑惑地看着沉默的林茵。   林茵忙答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平时去哪里都不会和我报备,他不希望我多管他,为此我们吵了好几次架,后来他去哪我也不多问了。他有的时候不会回来,说是他的朋友给他找了工作,所以就算他不回家过夜,我也不会去找他。”   “也就是说,即便他在外面有人,你也完全不知道了?”   林茵点点头。   林瑄禾听得很是无语,“就这,你还能幻想自己拥有了美好的爱情,咱能不能找个正常的男人?”   “谁叫你突然出现,”林茵也不哭了,她理直气壮道,“你如果晚点儿出现,我还能再辨别辨别。”   林瑄禾:“……”   诡辩学家。   晏昀已经将整间屋子检查完。   他收拾好工具站起来,遗憾道:“基本上没留下什么了,现场没有任何血迹,我很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案发现场。林茵,你看看家里的摆设,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林茵说,“这方面我还算敏感,家里一直都是我在打扫,如果有东西换了地方,我肯定能看出来。”   “没有发生打斗、没有血迹、没有凶器,很难说这里是第一现场,”晏昀说,“可这就更怪了,如果曾泽是在外杀了人,为何非要带回家里不可?”   几人正在讨论,门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赵淑佳出现在门口,她慌慌张张地看向屋内,在看到房间里的尸体后,下意识尖叫了一声,但看到林瑄禾与林茵都在,还是撞着胆子走了进来,“你们还不报案,还窝在这里干什么?瑄禾,茵茵,你们出来,把这里交给晏昀,晏昀是专业的,让他来就行。”   虽说赵淑佳表面上是在夸奖晏昀专业,但晏昀听出来了,赵淑佳实际上的意思是——这里有个背锅的,把锅给他。   一脉相承的林家人。   林瑄禾哭笑不得,“我也是警员,我当然要留下来了。妈,你先把她带去局里吧,这个案子有些复杂,不过死者已经死了两天,她既然和朋友待在一起,应该有不在场证明,不用太担心。”   赵淑佳忧心忡忡地点了头,她看向林茵,又心疼又生气,“你看看你,选了这么个人,怎么劝你都不听,你什么时候能回心转意?出了这种大事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晏昀和我说,你还要瞒我多久?!”   林茵红着眼眶低下头,“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说……”   “行了,以后咱离姓曾的远一点,他不是个善茬,记住了吗?”赵淑佳抓住林茵的手,“走,咱们得听瑄禾的,先去局里。”   晏昀嘱咐道:“去了找田琳,她知道该怎么做。”   赵淑佳点点头,“晏昀啊,这次茵茵的事,可就拜托你了,你和清钰是朋友,也算是茵茵的哥哥,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一定要帮帮她。”   晏昀道:“您放心,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赵淑佳勉强笑笑。   林茵出了这种事,不管谁和她保证,她都不可能真的放下心。   等二人离开,林瑄禾挑了下眉,看向晏昀,“一起长大?哎呀,你俩还是青梅竹马呢?”   “你今天怎么总喜欢挑事?”晏昀懒得理她,“赶紧的,把小李和老刘叫过来,这种情况没他们,咱俩应付不了。你先把尸体放一放,一起去附近走一走,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   林瑄禾摘掉手套,洗干净手,边洗边嘀咕,“反正我也没个青梅竹马,好惨。”   听着林瑄禾的碎碎念,晏昀哭笑不得,“什么青梅竹马,你妈就随口一说,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就不怕她俩又说你坏话了?你刚刚可把林茵骂得不轻。”   林瑄禾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实话,她不高兴的话,来打我呀,反正她又打不过我。”   与此同时,赵淑佳和林茵已经打上了出租车。   赵淑佳拉着林茵的手,叹了好几声气,“幸好有瑄禾和晏昀在,我这心里才有点儿底,茵茵啊,你放心,瑄禾很优秀的,她一定能找到真的凶手。”   这一次,林茵没有反驳。   她想着方才林瑄禾工作的样子,若有所思道:“妈,以前……好像是我搞错了。”   赵淑佳疑惑地看过去,“搞错了?”   “林瑄禾她……确实不是我的敌人,”林茵抓住赵淑佳的手,她弯弯唇,想表示自己的豁达,可看到赵淑佳担忧的模样,眼睛却一下子湿润了,“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我还说了那么多林瑄禾的坏话……妈,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说的。” 第122章   赵淑佳拉着林茵的手, 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   听到林茵的话,赵淑佳其实没太听懂,她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茵看向赵淑佳。   无论何时, 赵淑佳看她的目光总是温柔的, 即便她现在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赵淑佳甚至连句稍重的话都没有说。   可她做了什么?   她因为林瑄禾回来这件事和赵淑佳赌气, 总想着多争取一些。   可赵淑佳对她一直很好,甚至没和她说过一句重话。   这可是养了她很多年的妈妈,她却用这种方式伤害她。   林茵的眼眶越来越红, “妈,对不起, 我知道你要把瑄禾接回来, 我就害怕你们不要我了, 我总是说些瑄禾不好的话……都怪我。”   赵淑佳怔了片刻,苦笑一声,她拍拍林茵的手,道:“这哪里能怪得到你?就算你说了, 我也可以选择不听,可我总是想着那些面子问题, 忽视了瑄禾的感受,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不好, 她的日子本来已经很苦了。”   林茵低下头。   赵淑佳安慰道:“以后不要再这样就好了,你试着去接触接触瑄禾,她……可能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也很聪明,只要你不招惹她, 她的性格也很好。”   林茵抿着唇,没吭声。   赵淑佳说的没错,林瑄禾这个人,其实挺好相处的。   她也没计较从前的事,还愿意帮林茵。   林茵刚刚都以为,林瑄禾会借机羞辱她,或者把她送进大牢了。   可她却还指出了林茵应该有不在场证明,还说相信她。   林茵扪心自问,换作是她,可能只会在一旁看林瑄禾的笑话。   林茵点点头,“妈,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我会报答她的。”   母女俩在车上互诉衷肠时,林瑄禾已经跟着晏昀爬了好几层楼了。   住在林茵家正上方的是个年轻女人,提到曾泽和林茵,就不屑道:“那俩人啊,都没结婚就住到一起去了,根本就是搞破鞋嘛。我们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他俩,哎呦,晚上声音搞得那么大,我都不好意思说。”   晏昀听到这种话题,有些尴尬,下意识看了林瑄禾一眼。   林瑄禾面色如常,甚至很认真地记了下来——某一方面感情不错。   林瑄禾问:“您见过曾泽和其他女人有过来往吗?”   “其他女人?哎呦……”女人露出暧昧的笑容,“你看看,这我怎么好说?”   晏昀说道:“这样说,就是有了?”   “是有一个,我看见好几次了……最近半个月的事情吧?”女人捂着嘴偷笑道,“那女人年纪看着挺大的,我看到他俩一起进房间,不过也不知道女生在不在家。”   林瑄禾追问道:“她有什么特征吗?身材如何?”   “胖乎乎的,不矮,年纪嘛……反正挺大的,穿的也不错,这男的肯定是傍上富婆了。”   从描述来看,倒是和死者相近。   林瑄禾与晏昀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女邻居去瞧一眼,认尸。   女邻居听说对方已经死了,惊讶了好一会儿,虽然害怕,但吃瓜的心到底占了上风。   她躲在林瑄禾身后进了林茵的家门,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惊叫道:“就是她,我认得这深衣服,还有她的项链,我还想呢,戴着这么大的项链招摇过市,也不怕被那些飞车党抢走!”   可惜的是,女邻居只是见过死者,并不知道死者的身份。   没多久,小李和刘法医带着人赶过来。   小李的活儿,晏昀都已经做了,主要还是看刘法医的尸检结果。   裴远也被叫了过来,他要带着人去找曾泽的下落。   只是现在火车、汽车都还不是实名制,就算曾泽跑了,也可能查不到去向。   晏昀叮嘱裴远道:“直接去找曾泽的大哥,出了这种事,他估计得去见他一面。”   林瑄禾回到局里时,林茵和赵淑佳还没离开。   一见林瑄禾回来,赵淑佳忙迎上来,“瑄禾,怎么样了,找到凶手了吗?”   林瑄禾看了一眼林茵,道:“死者估计是曾泽的情人。”   赵淑佳尴尬地扯了扯林瑄禾的袖子,“咱俩去旁边说。”   林瑄禾知道赵淑佳是担心林茵听了难过。   她看向林茵,后者的眼眶果然已经红了。   林瑄禾却推开赵淑佳,没动弹,“林茵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儿事都接受不了?”   林茵即将掉出来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对,妈,我没事的。”   林瑄禾道:“出了这种事,是曾泽的错,难不成还要惩罚自己?当然是要痛骂曾泽,然后踹了渣男了,干嘛还要为难自己?真是搞不懂。”   林茵扯了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说的有道理。”   林瑄禾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你现在可比以前强多了,没那么恋爱脑了。这就好了,还能配合我们调查,你确定以前没见过死者,对吗?”   林茵道:“真的没见过。”   “但是有邻居说看到曾泽和死者一同回家,你确定当时你不在?”   林茵的手都开始抖了,“我、我白天一般不在家,是白天吗?”   “是的,”林瑄禾掏出笔记本记下来,“看来你确实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大概率是情人了。”   林茵哭丧着脸,嘴角都快撇下去了。   偏偏林瑄禾还对她很满意的样子,林茵只能努力牵起唇角。   莫名有一种不想让林瑄禾失望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林瑄禾记录好,拍拍林茵的肩膀,看起来很大度,“一个破男人而已,等我以后遇到好的,介绍给你,准保给你介绍有钱又帅的。”   晏昀走在最后面,冷不丁开口,“有钱还好看?又渣怎么办?”   “他都有钱还帅了,还不能当渣男了?”林瑄禾觉得晏昀很过分,“钱都到手了,还能放在家里养眼,哎呀,你不要太贪心了。”   晏昀:“?”   现在不是崇尚真挚的爱情吗?   林茵听得晕乎乎的。   虽然不太明白林瑄禾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但莫名觉得……挺有道理?   钱和渣,总得都有吧?!   案子既然必须走正规程序,队里就得开会正经讨论一下这起案子。   在等待其他人过来开会的过程中,晏昀抱着椅子坐到林瑄禾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也打算找个有钱还帅的什么……渣男?”   林瑄禾看了看晏昀,心里有点儿小波动。   晏昀这张脸,她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比她大几岁,但基本看不出来。   性格也挺好欺负的,她拜托他帮忙的事,他都愿意帮。   但……   林瑄禾还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谈恋爱、结婚。   她如实道:“不是的,我本来没打算结婚。”   晏昀大为不解,“为什么?”   “因为生孩子很麻烦啊,会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合适的对象……如果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那倒是能接受。”   晏昀十分震撼,“言情小说的男主?!”   林瑄禾点点头,“明摆着知道人家有脸有钱还不会出轨,真不就挺好的。”   晏昀看林瑄禾的目光都变了。   林瑄禾眼中的言情小说男主——万年修得XXX,千年修得XXX,百年修得XXX。   晏昀眼中的言情小说男主……   那不就是琼瑶阿姨的何书桓吗?   没想到林瑄禾喜欢这个类型的……   晏昀觉得他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迂腐了。   先去找林瑄禾的姐妹谈一谈?   除了裴远还在去找曾泽大哥的路上,队里其他人很快凑齐。   所有人都把这起案子当做了小案子,神态还算放松。   严姿将刚刚拿到的曾泽的资料分发给其他人。   小李弹了一下资料,道:“根本就是个小流氓嘛,以前好像被抓进来过,瑄禾,你姐妹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林瑄禾耸耸肩,“我也想不明白。”   “这就是一颗雷,迟早要爆炸,幸好这次林茵有不在场证明,”田琳道,“这个曾泽,连冤枉女朋友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唉,找到曾泽就行了吧?”小李问晏昀,“通缉一下?”   晏昀却摇摇头,“我看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还有啥问题?”   “第一现场在哪里,曾泽为什么不抛尸,而是要先费劲藏尸,又把林茵接回去,就是为了诬陷林茵吗?”   田琳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原本明明可以不去诬陷林茵的?”   “对,还是等尸检结果出来了,再下定论,”晏昀说道,“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曾泽和死者可能是情人关系,其他一无所知。”   林瑄禾提议道:“我看死者的穿戴都不错,应该挺有钱,要不要去打听打听,最近哪个有钱人失踪了?”   “这也是一个问题,”晏昀说,“死者很有钱,却跑到曾泽家和他幽会,为什么?”   “怕被她家那位找出来?”田琳猜测道,“看她的年纪,应该已经结婚了。”   林瑄禾也觉得案子很奇怪。   就在她想发表意见时,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恭喜宿主成功解锁新任务‘二十四冤魂’,请宿主努力找出凶手呦~” 第123章   林瑄禾听到任务名字后, 人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去。   什么?说什么?二十四冤魂?   多少?二十四?!   她现在才看到一具尸体,还有二十三具尸体等着她?   林瑄禾一下子就萎了,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   田琳:“?”   她只是猜测死者已经结婚了,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看来瑄禾是真不喜欢结婚呀, 晏队要难过了。   林瑄禾强打起精神, 道:“要不我们仔细排查一下曾泽周围的人,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曾泽是混混没错,但也不至于杀这么多人吧?”小李狐疑道,“他看起来像是被这个富婆包养了, 两人起了争执才下手杀人。”   林瑄禾提议道:“要不我们看看最近失踪的人也行。”   晏昀面无表情道:“警犬又要开始找尸体了。”   小李幸灾乐祸,“行啊, 瑄禾你快闻闻尸体在哪儿, 反正你找到尸体, 是老刘受累,累死他丫的。”   林瑄禾:“……”   是她想找尸体吗?分明是尸体跳到她眼前来。   可惜了,这次在案发现场没遇到凶器,不然听听凶器的胡言乱语, 她指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瑄禾考虑过,如果现在去找另外二十三具尸体, 恐怕有些困难。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曾泽, 查明死者身份。   林瑄禾问:“死者身上的首饰,能不能查到出处?”   小李道:“首饰上没什么标志,已经让人去打金铺问了,现在只能看他们能不能认出自己的手艺了。”   “死者有钱的话, 能不能找几个本地比较有钱的人问问,反正有钱的人不多, 大部分都是穷人。”严姿说,“像死者这样打扮夸张的,应该不常见。”   晏昀看了眼办公室外,“行啊,正好来了个有钱的。”   林瑄禾跟着看过去。   办公室玻璃门上的白布不知被谁挪到了最旁边,透过玻璃,林瑄禾看到林清钰站在走廊里。   他是来接林茵和赵淑佳的。   林瑄禾跟着晏昀走出去。   晏昀把林清钰揪到一旁,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随便展示了下照片,“见过吗?”   林清钰蹙蹙眉,“谁?”   “你妹妹床边的人。”   林清钰瞪了过来。   “本来就是,”晏昀催促道,“见没见过,给个准话。”   林清钰这才收回吃人的目光,仔细想了想,“好像眼熟。”   晏昀微讶,“还真见过?我都没抱什么希望。”   “想不太起来了,应该只见过一面,”林清钰问,“有没有清楚些的照片。”   晏昀说:“我要是知道她是谁,我就不来问你了。”   林清钰拧拧眉,“还不知道身份?”   “是啊,看到照片,你能不能想起来其他的?”   林清钰道:“我只是觉得她眼熟,应该……不是在什么好地方见到的。”   “不是好地方?”晏昀默念了几句,问,“你能去的不好的地方?”   林清钰道:“舞厅、歌厅、澡堂。”   在新市,林清钰说的这三个地方,确实都不怎么样,基本上都会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晏昀说道:“能不能再确切点儿,这种地方能有上百家。”   “或许是在澡堂?”林清钰思索道,“总之,我记得当时穿的不多。”   林瑄禾凑过头来,惊讶道:“哥,你会去澡堂啊?”   新市的澡堂都有一整套服务,和后世的某些地方比较像。   林清钰轻咳一声,不太自在,“招待过几次合作伙伴。”   林瑄禾拍拍林清钰的肩膀,“为了我们这个家,牺牲自己的色相,哥你太难了。”   林清钰:“……”   林瑄禾把晏昀推到林清钰跟前,“其实我们晏队很不错的,哥你考虑下。”   晏昀:“……,?”   林瑄禾取笑完两个人,心满意足地退下。   林茵看着林瑄禾与林清钰说说笑笑,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不太敢和林清钰开玩笑的,她总是觉得林清钰太过严肃,担心会惹林清钰不开心。   她从来都不知道,林清钰也有这样轻松的一面。   可林瑄禾就敢开玩笑,她甚至敢拍林清钰的肩。   或许这就是林瑄禾说的,她没想过讨好林家人,他们是正常的在相处。而林茵却总想着,如果做错事,会不会被林家赶出去。   说到底,她似乎也没把林家人当做真正的家人。   真正的家人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是她做错了。   林瑄禾笑眯眯地看着林清钰和晏昀吃瘪。   尤其是晏昀,脸色越来越差,林瑄禾就更开心了。   就喜欢看晏队不爽呢。   林清钰无奈地摇摇头,冷不丁说道:“应该是搓背的吧。”   搓背是北方澡堂特有的项目,林瑄禾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也享受过一次。   很爽。   晏昀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你确定?搓背的?赚的钱应该不多。”   “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有她穿澡堂衣服的印象,那边的衣服都是统一的,你可以去问问。”   林瑄禾对于女人的身份也很好奇。   富婆变成搓背的?实在是神奇。   如果死者真的只是在澡堂打工,曾泽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总不能真是为了爱情吧?   林瑄禾自告奋勇道:“我和严姿去澡堂问一问,我哥去过的澡堂应该不多,很快就能跑完。”   晏昀摆摆手,准了。   林瑄禾一走,林清钰便问道:“她怎么还是疯言疯语的,你欺负她了?”   “我?”晏昀冷笑一声,“她不抓着我的头当球踢就不错了。”   林清钰狐疑道:“我妹妹有那么顽劣?”   “比起你来,有过之无不及。”   林清钰挑眉道:“看来你是搞不定她。”   “确实,”晏昀说,“她喜欢何书桓那个类型的,真是奇怪了。”   “何书桓?”林清钰没看过爱情小说。   晏昀乐了,“这你都不知道,笨死了,高中的时候咱班女生天天看,还藏在语文书后面看,你都没印象?”   林清钰连流行的武侠小说都没看过。   晏昀嘲讽完林清钰,精准地描述了该男主的生平,“听说是喜欢了一个女人,又喜欢了一个女人,中间好像又跟第一个女人好了,然后又跟第二个女人和好,最后似乎谁都没跟。你们是不是对她不太好,不然她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林清钰:“……”   要不还是撮合一下晏昀和瑄禾?   晏昀这狗东西,总比花心的人好吧?   林清钰和晏昀谈完,走到林茵面前。   他有很多话想和林茵说,但看到林茵苍白的脸,又说不出来了。   林清钰沉默良久,只是说道:“这次回去,不要再闹着去找曾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听到林清钰的声音,林茵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可是我和曾泽已经……”   “新时代了,不要揪着那点儿小事不放,有身孕就去打掉,没有更好,”林清钰说,“你情我愿的事情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直到这一刻,林茵才真真正正的后悔了。   她和林家人闹了这么久,可到头来,愿意包容她的,仍然只有林家人。   她口中的爱人,只会在遇到事情时,把锅甩给她而已。   林茵眼睛通红,“大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   “恩,”林清钰淡淡道,“做好笔录就回家,有情况就配合瑄禾他们,记住了吗?”   林茵重重点头。   林瑄禾与严姿一口气跑了好几个澡堂,都是林清钰去过的。   几个澡堂都有些不正当的生意,见严姿亮出工作证,吓得魂飞魄散,自然不能好好的回答问题了。   林瑄禾思考了几秒钟,走到柜台前,说:“林清钰你知道吗?我是他妹妹,我就是来问几个问题,总不会坑自己的哥哥吧?”   林清钰是VIP客户,在这里花了好多钱的。   在柜台接待的女孩立刻眉开眼笑,“是林先生的妹妹呀,林先生可是我们的大客户,您早说嘛。”   林瑄禾拿出女人的照片。   女孩辨认后,说道:“看着挺像我们这里的陶姐,但是你这个照片我不太敢认。”   严姿讶异道:“真的是你们这里的人?真是怪了,她是怎么赚到的钱?”   “陶姐吗?她好像是发财了,”女孩说,“大概是半年前吧,突然之间特别有钱,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在猜她是找到有钱的男人了。不过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没换,可能是命好吧,之后她就从我们这里辞职了。”   林瑄禾问:“有照片或者是其他资料吗?”   “这……”女孩为难道,“陶姐都走了半年了,我们也不会留这种东西,不过张姐和陶姐的关系还不错,或许会有联系方式,你等等啊,我去问问张姐。”   与此同时,寻找曾泽的工作还在继续。   裴远去见了曾泽的大哥,人家却不愿意搭理他。   晏昀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电话,又打一个电话。   裴远好奇道:“晏队,你在给谁打电话?”   “大哥的大哥,”晏昀说,“真曾泽的事我来安排,你不用管了,你去帮瑄禾她们……”   话音刚落,林瑄禾与严姿一前一后走进来。   “陶桃,三十九岁,本地人,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林瑄禾将笔记本摊到晏昀面前,“有男人,但一直没领结婚证,俩人同居了很久,叫赵有才。我们打听到了陶桃的住处,去了她家,她家里没人,这是邻居提供的信息。我和严姿进她家了,日历停在三天前,但是没能找到照片。”   找不到照片也是正常情况,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家里摆一两张照片,尤其拍照要花的钱也不少。   “有一点比较奇怪,”林瑄禾说,“陶桃虽然戴着金项链,但是家里的情况看起来却很一般,房子是老房子了,还是租的,不是自己买的,而且屋里乱糟糟的,看起来不太打扫。但邻居作证说,这半年来,陶桃花钱的确大手大脚的,和澡堂小姑娘的证词一致。”   严姿问:“既然有钱,为什么不买个好房子?她家里跟垃圾场一样。”   林瑄禾弯唇笑道:“说明她是发财了,但是她发的财还不足以支撑她换套房子,至于她发财的方式,也很耐人寻味。”   陶桃无父无母,能活到这么大年纪,都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她指望不上家里人。   至于她的相好的赵有才,听邻居说,也是个干瘦的穷人,好像连正经的工作都没有,还不如陶桃。   就是这么两个人,竟然在半年前发财了。   几人讨论时,去打金铺的两个警员赶了回来,“晏队,新情况。”   晏昀看就过去,“怎么了?”   “我们问了好几家打金铺,有一家说是像是他们那边的手艺,但是我给他们看了陶桃的照片,他们说没见过。”   严姿问:“确定是他们家的吗?”   “一般人不会揽这种事,我打听了一下,他们家的手艺挺出名的,而且他们还说,认得来打这些首饰的人,是个男人,不是女人,当时一口气打了很多,所以他们印象深刻。”   严姿吃惊道:“打首饰的是个男人?是赵有才吗?”   警员摇摇头,“不是,是一个姓陈的,具体叫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姓陈,陈先生。” 第124章   名字多得有些混乱, 严姿一时间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林瑄禾却好像想到似的,挑了挑眉,道:“这个赵有才,你们查过了吗, 是什么样的人, 有没有案底?”   “案底?什么意思?”   林瑄禾道:“我怀疑他和陶桃所谓的发财是偷来的。”   严姿问:“你是说, 赵有才和陶桃偷了这位赵先生的首饰,他们并不是真的发财了?”   “只是偷首饰的话,陶桃就辞职了?”田琳道, “这也太不保险了,而且这首饰也没卖出去, 他们靠什么吃饭?还是说赵有才偷的东西其实更多?”   严姿摸摸头, “我看到陶桃的时候, 真的觉得她挺有气质呢,就是那种有钱人的气质。”   林瑄禾笑笑,“说这些都没用,查查这两个人有没有案底就行了。”   晏昀点头道:“我去找找。”   新市的市局设备有些落后, 最大的特点就是还没网络,查档案得靠人力, 有些费劲。   眼瞅着天色已经黑了,晏昀考虑到还要安顿晏漪, 便让林瑄禾先下班回家。   林瑄禾眼巴巴地看着晏昀。   小李取笑道:“你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们晏队干嘛?”   晏昀嘴角抽动。   林瑄禾更深情了。   晏昀敲了敲桌子,“今天的晚饭明天补。”   林瑄禾这才高高兴兴地骑上自行车下班。   小李明白了,“嚯,我还以为我们晏队有多厉害, 合着你在瑄禾心目中,就是一个厨子。”   晏昀板着脸瞪过去, “你懂个屁。”   “难道不是?”   晏昀:“……,我说什么也算是五星级大厨!”   “少给我整那些洋玩意,反正就是厨子,”小李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晏队总算吃瘪了,可真让人开心,活该!让你平时把我们当牛马,活该!”   晏昀:“……”   林瑄禾可算是帮这□□雪恨了。   同一时刻,报社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崔媛和晏漪一起背着包出来,对于这个颇有背景的新人,崔媛很不爽。   她看晏漪时,几乎不会正眼瞧她,晏漪懒得在崔媛身上费神费力,只当做不知道。   晏漪在意的,是陈旭晖。   虽然晏昀已经提醒过,可他的提醒起到了反作用。   晏漪总是忍不住注意陈旭晖,她想知道陈旭晖究竟是不是杀人恶魔。   陈旭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晏漪也磨磨蹭蹭不想走。   这举动落在崔媛眼中,却含了一层其他的意思。   她看向仍旧亮着灯的主任办公室,脸色一黑,冷不丁开口道:“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想走捷径,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晏漪左右看看,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   她低头看看自己,嘀咕道:“我觉得自己挺好看的呀,不够资格走捷径吗?”   崔媛脸色都变了,“你竟然还敢承认?你、你……现在的新人可真是的!”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晏漪笑眯眯道,“不过我要去走捷径,高低也得去找个省长,崔姐以为我要找谁?主任?不会吧?”   晏漪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意思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崔媛。   崔媛一连被气了两回,后脑都在发胀。   炫耀自己的家世背景就算了,竟然还叫她崔姐?   崔姐?   听起来好像老了十岁!   晏漪见崔媛铁青着脸不说话,就冲她摆摆手,“那崔姐再见喽,崔姐要是有什么意见,和我哥谈就好,你知道我哥不,就是骂人可凶的那个警员。哦对了,崔姐还负责社会新闻呢,应该认识我哥吧?”   崔媛险些把后槽牙咬碎。   可恶,她根本没法得罪这死丫头,她身边的随便一个人都能拿捏住她!   崔媛气冲冲地走了。   晏漪松口气,踮着脚回头张望。   奇怪的是,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而已,陈旭晖竟然就不在位置上了。   晏漪慌张地回到办公室,四处找人。   刚刚她就守在门口,陈旭晖是不可能离开的,主任那边的门又没动静,那陈旭晖……   就在晏漪奇怪时,她身后冷不丁传来陈旭晖的声音,“在找我?”   这声音近在咫尺。   晏漪心跳漏了一拍,她僵硬地回过头,陈旭晖就站在她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普通的同事关系,是不好挨这么近的。   但晏漪不敢吭声。   她扯扯嘴角,尴尬道:“我……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是吗?”陈旭晖的眼镜后藏着浅浅的笑意,“我还以为……不是找我就算了。”   晏漪身体僵硬,没敢动。   陈旭晖笑盈盈道:“我看你似乎总是留意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看来这是我的误会了。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大家应该都知道,也无所谓。”   说完,他朝晏漪灿烂一笑,“一起走吗?”   报社楼下,林瑄禾蹬着自行车,沿着繁华的街道赶到报社。   正巧晏漪与陈旭晖一起下楼,林瑄禾多看了陈旭晖两眼。   目前为止,林瑄禾仍然只知道陈旭晖是灭门惨案的凶手,可他似乎没有什么要灭人门的迹象。   林瑄禾也只能“监视”,尽量避免此事,其他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什么。   晏漪和陈旭晖说说笑笑。   林瑄禾有些替晏漪害怕,她怕陈旭晖会顺手把晏漪灭了。   她忙招招手,打断二人的对话,“晏漪,陈旭晖,这边。”   晏漪的神经已经快断了。   陈旭晖好像是个笑面虎,他虽然一直是开玩笑的语气,可晏漪却分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凌厉。   以至于她都不敢轻易开口,只能笑着迎合陈旭晖。   林瑄禾算是救了她的小命,要是再和陈旭晖待在一起,她可能会心脏病发作。   陈旭晖笑着走向林瑄禾,“好久不见。”   “没多久吧,不是刚采访完吗?”林瑄禾把晏漪拉到自己身后,“你俩怎么成同事了,世界真小。”   陈旭晖看了一眼晏漪,“你们也认识?哦对了,晏漪是晏队的妹妹是吧?”   林瑄禾点点头。   陈旭晖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应该不是找我的吧?”   “晏漪要在我家住几天,”林瑄禾如实说道,“她不知道我新家在哪里,我来接她一起回去。”   赵淑佳是个急性子,得知林清钰给林瑄禾买了新房子,林瑄禾又没时间搬家,就带着两个儿子帮她搬了家。   这段时间林瑄禾基本上都住在队里,还真没见过自己的新家。   陈旭晖惋惜道:“你搬家了啊,看来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一句话说的林瑄禾头皮发麻。   在她的记忆中,在家附近,她根本没和陈旭晖碰过几次面。   可陈旭晖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好像能经常看到她似的,其中原因,林瑄禾都不想多想。   林瑄禾客气道:“以后有事可以来队里找我,我一般都在。”   陈旭晖若有所思道:“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我还真的有事找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陈旭晖似乎不想让晏漪听到。   晏漪紧张地抓住林瑄禾的手,怕陈旭晖对她不利。   林瑄禾道:“你先去旁边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晏漪还想说什么,林瑄禾用眼神示意她先离开。   晏漪只好先去一旁等着。   林瑄禾跟着陈旭晖走到靠近报社门口的地方,确保晏漪不会听到。   陈旭晖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多了几分诚恳,“她……真的不能回来了吗?”   类似的问题,林瑄禾似乎已经听过。   林瑄禾警惕地看着他。   陈旭晖见林瑄禾不信任自己,无奈道:“我是说……真正的林瑄禾,不会回来了吗?”   这是林瑄禾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被怀疑身份。   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道:“你认为我不是林家的孩子?我们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如果你怀疑……你有什么理由怀疑?”   陈旭晖道:“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瑄禾没吭声。   陈旭晖见状,拧起眉来,“你是个聪明人,我才愿意和你多说几句,我和林瑄禾早就认识了,在赵姨介绍我们相亲之前,我们就认识。你和她完全不一样,虽然有同一张脸,但你不是她。”   林瑄禾差点儿以为自己脑子坏掉了。   在她能看到的原主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和陈旭晖有关的?   林瑄禾迟疑片刻,道:“你胡说,我不认识你。”   “你迟疑了,”陈旭晖说,“如果你就是林瑄禾,你为什么会迟疑?正因为你不是她,所以你才会考虑到底是不是认识我。”   在这件事上,林瑄禾有些招架不住。   她蹙眉看向陈旭晖,想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旭晖继续说道:“我的确不能说是认识她,但是从她来到林家起,我就注意到她了。我熟悉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走路姿势,她习惯的动作,真正的林瑄禾,绝对不会昂首挺胸地走路。”   “所以你出现后,我去学校打听过,当时林瑄禾出了意外,然后……她人就变了。所以,你不是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成了她。”   林瑄禾听到陈旭晖的推论,属实是吃了一惊。   别说是九十年代的人,就算是林瑄禾自己,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   可陈旭晖却几乎推测出了真相。   他甚至不相信鉴定报告,只信自己的推测。   他对原主真的很关注。   关注……原主?   林瑄禾的眉头跳了一下。 第125章   林瑄禾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可怕。   不会吧?   应该不是吧?   陈旭晖的态度还算诚恳。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 林瑄禾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隐瞒的理由,上一次他们就几乎已经把话说开了。   林瑄禾说:“我上次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就是那个结果,没有变化。”   她一顿, 问:“你喜欢她?”   陈旭晖虽然已经知道答案, 但得到林瑄禾再一次的肯定, 神色还是稍显落寞。   他淡淡道:“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是一类人。”   林瑄禾拧拧眉。   原主和陈旭晖是一类人?   陈旭晖是什么人?他可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灭了两个家庭。   一户人家是三口, 另一户人家是四口。   林瑄禾算了算人头。   不算原主,溪家是三口, 林家是四口。   如果林瑄禾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事?   原主会死去, 现在不会再存在林瑄禾这个人, 陈旭晖面对的会是一具尸体。   林瑄禾隐隐明白了些。   她抬眸看向陈旭晖,冷静道:“类似的问题,我上次已经回答过你,为什么又问?”   “大概就是……抱着一丝期望吧, ”陈旭晖笑笑,“你不用担心, 我说过了,就算是为了她, 这件事我也会保密。”   林瑄禾笑起来,“我也说过了,有别人在,我会翻脸不承认。”   “既然如此, 以后如果只有我们,可不可以不打哑谜了?”陈旭晖道, “总是要转一圈,多浪费时间。”   林瑄禾挑挑眉,表示赞同。   既然对陈旭晖要下手的对象已经有了猜测,阻止惨剧的发生就成了林瑄禾的任务。   溪家人,她是不喜欢的,他们可以随便死于某场真正的意外,但作为警员,人不能是被杀的。   至于林家人,就算是林茵,也仅仅是不讨喜而已,罪不至死。   林瑄禾之前还把原主的日记借给陈旭晖过,现在是不敢借了。   万一叫他明白原主的所有委屈,她怕他真会下手。   至于陈旭晖的喜欢……也挺好,原主一个人挺孤单的,因为她的到来,原主的亲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离开。   始终有个人念着原主,林瑄禾挺感激陈旭晖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陈旭晖余光看向晏漪,“那丫头一直盯着我,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提醒她一下。”   林瑄禾表示理解。   和陈旭晖谈完,林瑄禾揪着晏漪的袖子强行带她离开。   “晏昀没和你说,陈旭晖是个挺危险的人,要离他远一点儿吗?”   晏漪知道自己犯了错,讪笑道:“我没凑过去呀,我就是忍不住,实在是忍不住,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忍不住总去看他。他和你说什么了?他告状了?”   林瑄禾看着晏漪,无奈的摇摇头。   晏昀这种精明的人,怎么会有晏漪这种呆呆笨笨的妹妹?   林瑄禾戳了一下晏漪的额头,“以后连看都别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去给你收尸。”   “知道了知道了,”晏漪讨好地笑着,“林警官,我哥都跟我说了,说你最擅长找尸体,我要是遇害了,你肯定能找到我的尸体!我不担心!”   林瑄禾:“……”   她希望自己能流传点儿好的名声。   林瑄禾和晏漪没接触过几次,但这丫头性格外向,能屈能伸,两人相处得还不错。   她带着晏漪去了自己新的住处。   林清钰买的房子就在警局附近,如果能坚持到日后拆迁,仅凭地理位置,她就能得到一笔巨款。   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唯一不好的点是,现在的房子还流行把客厅做小、把卧室做大。   搬家的工作是赵淑佳他们做的,林瑄禾发现,赵淑佳帮她添置了不少家具。   除了对她来说颇有年代感的红木家具外,还有配套的洗衣机、电视、空调、冰箱。   总之,能买到的电器,赵淑佳都掏腰包添好了。   就为了空调,林瑄禾都得好好谢谢赵淑佳。   晏漪惊叹道:“这些电器也太齐全了,我什么时候能住上这么舒服的房子?”   林瑄禾道:“你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晏昀好像和谁都认识。”   “他们有钱,但架不住是老古董啊,他们可不懂这些电器,”晏漪撇撇嘴,“我刚工作,又没多少钱,我哥给我的零花钱……哦对了,你放心,以后我就不管我哥要零花钱了,他的钱都留给你。”   林瑄禾沉默了一秒,如实道:“没事,我也有哥。”   远处被坑哥小分队念叨着的林清钰和晏昀同时打了个喷嚏。   林瑄禾觉得有点儿别扭,考虑到晏漪是女孩,林瑄禾问:“你们总是把我和晏昀放在一起,晏昀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晏漪惊讶道:“咦,我以为你们是互相喜欢。”   林瑄禾的猜测被晏漪证实了。   她走到赵淑佳挑选的粉嫩小沙发前坐下,望着天花板沉思,“我和晏昀啊,还真的没想过,以前忙着工作,来到这边后,更没考虑过结婚了。”   晏漪可怜巴巴地凑过来,“我那没人要的哥哥又没着落了吗?为什么不考虑结婚?大家到了年纪,都要结婚的呀。”   “不是的,”林瑄禾认真说道,“是遇到合适的人,才该考虑结婚,不是到了年纪,才要结婚。”   晏漪分不清其中的区别。   她周围的小姐妹基本上毕业就结婚了,二十三四岁结婚正好。   她亲哥才是特例,这么大年纪不结婚,还不被家里催,也就是仗着脾气不好了。   晏漪好奇道:“什么样的才是合适的人?”   “就是……聊得来的,离不开的?”林瑄禾也搞不太懂。   晏漪追问,“我哥是你离不开的人吗?”   林瑄禾实话实说,“我没觉得我离不开谁。”   晏漪听着有些失落。   她是能看出她亲哥对林瑄禾的心思的,虽说这个亲哥的脾气是差了点儿,委屈人家小姑娘了,但毕竟是亲哥,她还是希望晏昀能心想事成的。   晏漪忍不住说道:“可是我哥做饭很好吃诶。”   林瑄禾:“……”   “唉,好吧,”晏漪叹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劝我哥不打扰你的,可惜了,难得我哥遇到喜欢的人,他以前真没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思呢。”   林瑄禾:“等等,我们再谈谈。”   水泥大宝宝还不习惯家里多了个人,一整晚都在念叨。   它最近沉迷于它的栅栏哥哥,不太和林瑄禾说话。   这几天不知怎么的,又醒悟过来了。   “小禾禾,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晏昀也不例外,不能相信它!”   林瑄禾有理由相信,水泥大宝宝是又被栅栏哥哥忽视了。   她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可是晏昀这个大猪蹄子会做红烧猪蹄耶。   超好吃的!   林瑄禾陷入了沉思。   晏漪在林瑄禾家住的这一晚,不算白住,林瑄禾翻来覆去睡不着,多了些想法。   他们现在虽然已经查到陶桃的身份,但目前为止,还没找到赵有才和曾泽。   陶桃为何会出现在曾泽家里,陶桃的死,是不是和曾泽有关,都要找到这两个人才行。   林瑄禾不太了解赵有才,但还算了解曾泽。   翌日一早,林瑄禾骑了两分钟自行车,赶到队里。   队里已经来了一半的人,大家忙忙碌碌的,都在做手头的工作。   林瑄禾冲到晏昀办公室。   晏昀凌晨才睡,不到上班时间,他还没醒。   林瑄禾敲了门,晏昀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林瑄禾立刻走了进去。   晏昀睁开眼,就见林瑄禾站在自己跟前,他把被子往身上一拉,就差尖叫了。   看着惊魂未定地晏昀,林瑄禾淡定道:“没事,没什么好看的,你起来,我有个想法。”   晏昀:“……,哦。”   他坐起来缓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叫没什么好看的?   晏昀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林瑄禾将他的不满无视掉,“我们还没找到曾泽,对不对?”   “他去找过他家大哥,拿到一点儿路费,之后就走了,”晏昀说,“目前还没查到他是否已经离开市里,怎么了?”   林瑄禾问:“我们能不能放出去一个假消息,就说凶手就在曾泽和林茵之中,目前因为没有证据,只能将林茵放了,但我们还是很怀疑林茵的。再把陶桃的身份说得厉害一些,声明案件的严重性,把曾泽的亲人控制住,让他们尽可能的去联系曾泽。”   晏昀拧拧眉,“撒谎?”   “当然不是啦,运用语言的艺术嘛,”林瑄禾强调道,“总之,就是要让曾泽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而且我们更怀疑林茵。”   晏昀道:“你是想……”   林瑄禾微笑道:“试试呗,反正也没损失。”   两个小时后,陶桃的案子通过收音机传到千家万户。   警方请求群众协助寻找曾泽,若能提供线索,有现金奖励。   后面还附带对田琳的采访,躲在建筑工地角落的曾泽默默地听着。   他现在无处可去。   离开新市,他不甘心,但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藏多久。   昨天住下的招待所老板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恰好工地的工头在休息的时候打开了收音机,恰好让曾泽听到。   听到收音机里的内容,曾泽的内心蠢蠢欲动。   他穿上皮外套,戴好针织帽,匆匆离开。   刚出工地,曾泽就碰到了一起混日子的小流氓。   小流氓见曾泽大白天的就敢出门,吓了一大跳,忙把他拽到胡同里,“你疯了?刚刚收音机都报过这事了,死的那个人好像挺有钱挺厉害的,你现在出去,不怕出事?”   曾泽左右看看,拉住皮衣的一角,挡住自己的脸,低声道:“没想到警方没直接把林茵抓走,还放了,不过我看他们更怀疑林茵,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我打算先让林茵去认罪。”   小流氓吃惊地捶了他一拳,“你在看什么玩笑?这可是杀人罪,林茵能认罪?”   曾泽轻哼一声,“这个蠢女人,随便说几句话就会对我死心塌地,很好糊弄。”   “她家里的背景可不一般,万一让她那个哥哥知道……”   曾泽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豪,“她为了我,已经和家里人决裂了,想想我就觉得晦气,当初和她在一起,还不会是因为林家有钱,她倒好,和林家搞什么决裂,害得老子过了好久苦日子。”   小流氓表示无法相信,“再怎么着,这都是杀人罪,更何况你和那个肥猪还不清不楚的,人家又不傻。”   曾泽冷笑道:“你就看着吧,越有钱的越好糊弄,我不能被抓进去,我要是进去了,以前犯的事怎么办?她心疼我,不可能让我去受苦。再说了,不成的话我就走人好了。”   小流氓惊奇地挑着眉。   找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有这好处?   回头他也得去糊弄一个!   曾泽乔装打扮,一路摸回了家附近。   他和林茵租的房子已经贴了封条,周围还有警员把守。   曾泽用自己的小脑袋想了好半天,觉得林茵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应该是林家。   除了林家和两个朋友,她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家人应该不会再不闻不问了吧?   曾泽往林家走去。   林家的那两个哥哥,他是最瞧不上的,每次见了他,都一副他配不上林茵的样子。可事实是什么?分明是林茵天天缠着她,如果不是看她长得还可以,又挺有钱,他才不乐意搭理她。   林家那两个人,不就是赚了点儿臭钱?他早晚能压过他们。   所以他不能离开新市。   曾泽走到林家附近,他聪明的没直接过去,而是在附近转了一圈。   确认没有警员后,才慢慢靠近。   曾泽不敢按门铃,只能缩在附近的草坑里躲着,等林茵出来。   好在他运气不错,林茵没过多久就出来了,还是一个人。   曾泽跟了上去。   林茵似乎没有目的地,在附近转了几圈,还去商店逛了逛。   直到林茵走进一个没人的胡同里,曾泽才快步跟上去,拍了下她的肩膀。   林茵抖了一下,转过身,看到曾泽出现,没有太惊讶。   曾泽没心思管林茵的反应,他压低声音道:“茵茵,那件事我也知道了,但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早上走得早,可能是有其他人陷害你,但现在警方的矛头都在我身上,我如果进去,怎么给咱俩洗清嫌疑。”   林茵唇畔下弯,眼底有异样的情愫。   她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曾泽言辞恳切,“你先替我去顶一下,等我找到证据,一定回去救你。”   林茵心里咯噔一下,彻底落了下去。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林瑄禾与晏昀来见过她。   他们说曾泽有可能会来找她,还有可能让她顶罪。   林茵觉得,曾泽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来找她。   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说的话还和林瑄禾说的一模一样。   如果说曾泽从前是在践踏她对他的喜欢,现在简直是在骂她蠢。   林茵真不明白,当初她到底痴迷曾泽哪一点,就算要和林家赌气,也不该选曾泽这种人。   林茵深吸口气,按照林瑄禾说的,问道:“人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曾泽见林茵没有反驳,心中一喜,他再接再厉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尸体莫名其妙就出现了,我不认识那个肥猪,所以茵茵,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我马上就会找到证据去救你。”   林茵苦涩地牵牵唇,“曾泽,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曾泽揽住她的腰,“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将来咱们还要一起生孩子、组建家庭,对不对?你帮帮我,就这一次,好不好?”   林茵缓缓挽住曾泽的手,轻声道:“我可以帮你,但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去换身衣服。”   “换衣服?”曾泽不太高兴,“要是让你妈知道我过来了,她肯定会报警。”   林茵淡笑道:“没关系,你和我一起去,你看着她。”   大约是平时的林茵太听话,曾泽根本没往不好的方向想,他嘀咕了几句,松开林茵。   林茵向后退了几步,始终望着他。   眼里似乎还有爱意,但更多的,是愤恨。   曾泽蹙蹙眉,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你到底……”   他没来得及说完话,就听林茵高声道:“他说人不是他杀的,他一定在撒谎!”   话音落下,胡同前后一起走出几个人影。   曾泽下意识就想翻越两层的墙壁逃跑,晏昀淡声道:“再跑就开木了,后果自负。”   曾泽腿一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警员扑倒了。   成功抓到曾泽,是喜事。   除了林茵,大家都挺高兴的。   林瑄禾给曾泽戴上手铐,林茵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说起来奇怪,事情发展到现在,林茵心里竟然还会有伤感。   伤感她和曾泽经历了这么多,可他的心始终没有真正的放在她身上。   至于她,对曾泽到底有几分真感情,她现在好像也分不清了。   林瑄禾扣着曾泽要走。   林茵轻声道:“谢谢了。”   林瑄禾打了个寒颤。   她不太擅长应付悲伤中的女孩子,尤其对方还是个美女,她会有暴殄天物的感觉。   林瑄禾左右看看,故意道:“你该不会是在和我说话吧?是我就算了,咱俩关系一般,不适合说这种话。”   冷酷地拒绝完,林瑄禾又忍不住骂几句,“你说你,家里条件好,学历好,怎么就想不开找了个连尊重你都不懂的小流氓呢?”   林茵讪笑几声, “我……爱情至上嘛。”   林瑄禾摇摇头,“下次你再睡在尸体旁边,我可不管。”   林瑄禾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林茵退到一旁,看着警员们忙忙碌碌。   赵淑佳走到林茵身边,她担心林茵和林瑄禾的关系恶化,便安抚道:“瑄禾不是想骂你,她是为你好……”   “我知道,”林茵笑着打断赵淑佳,“其实被骂骂,我还挺舒服的,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赵淑佳:“……”   挨骂会开心?   她这闺女不会彻底傻了吧?   曾泽被带回到队里后,晏昀要立刻审问他。   审之前,晏昀催着要验尸报告。   小李乐了,“人都抓住了,你还急着要验尸报告干嘛?”   晏昀不动声色道:“准备得齐全些比较好。”   林瑄禾对此却持悲观态度,“我觉得……曾泽可能不是凶手。”   “为什么?”   “他刚刚和林茵的对话里,我记得他说过,死者是莫名其妙出现的。”   “那是糊弄林茵的话,”小李说,“不骗一下林茵,林茵可能帮他顶罪吗?”   林瑄禾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一个人撒谎时,怎么也会有几分真实存在的,他会不自觉地联想到真实的场景。   更何况,就曾泽的脑子,怎么也不像是……杀了二十四个人的凶手。 第126章   林瑄禾每每想到还有二十三具尸体等着自己去挖掘, 心就累了。   系统的任务是越来越不像话,光是想到可能死了二十多个普通人,林瑄禾都觉得心情沉重。   以前看电视,林瑄禾总以为杀人犯的动机都是无可奈何的, 真正接触案子后才发现, 绝大部分情况, 坏人就是坏人,坏得很纯粹,无任何添加。   所以死者大多是老老实实的普通人。   审讯曾泽的准备工作很快做好。   队里绝大多数人都对此案抱着乐观的心态, 认为抓到曾泽,案子基本上就能结束了。   只有林瑄禾与晏昀忧心忡忡。   林瑄禾想听听曾泽能说出什么胡话来, 主动跟进去做笔录。   就在曾泽被带进来前一秒, 刘法医赶来, 把填好的验尸报告交给晏昀。   他俯身在晏昀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瑄禾好奇地看着。   等刘法医离开,晏昀便把报告递给林瑄禾,“想看就看。”   林瑄禾没和晏昀客气,立刻翻开。   陶桃是后脑遭到重物撞击而亡, 她的创口是不规则的,附近沾有石屑, 刘法医推测凶器应该是石块。   曾泽家里没有石块。   陶桃的死亡时间和林瑄禾推测的基本一致,除此之外, 值得注意的是,刘法医在陶桃卷起的裤腿中找到了截断的细长的草。   林瑄禾对植物没什么研究,一时看不出这是什么植物的叶子。   曾泽被带进审讯室。   他神色慌张,一看见林瑄禾, 就焦急的为自己辩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我干什么?林茵在哪, 她被关在哪间牢房?”   “什么牢房,这是市局,”晏昀不客气道,“你对这边应该熟悉得很,别装了。”   曾泽冷着脸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不把林茵抓起来。”   晏昀刚想张嘴问,又想到林瑄禾就在他身边。   林瑄禾的性子……算了,还是交给她来问好了。   晏昀轻咳一声,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便自觉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林茵是凶手?”   “能不是她吗?不是她还能是我?我才不会做杀人的事情。”   林瑄禾问:“她为什么要杀陶桃?她们二人并没有交集。”   曾泽迟疑了一秒,接着气定神闲道:“可能是我和陶桃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吧。”   “你和陶桃?”   “对,”曾泽满不在乎,“陶桃有钱,我缺钱,就一起做了几次,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拿点钱好娶她吗?这应该不犯法吧?”   林瑄禾没有理会曾泽的话,她如实在本子上记录下来,“承认和陶桃的关系就好。”   曾泽听出一丝不对劲来,“什么一丝?我承认什么了?我和陶桃就睡过几次而已,什么关系都没有。”   “都睡过了,还说没关系?”林瑄禾问,“按照你的意思,你和林茵也没什么关系呗?”   曾泽不说话了。   林瑄禾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不要再给我鬼扯蛋,说,是不是你把尸体放在林茵旁边的。”   曾泽一听就急了,“不是,你和林茵不是关系不好吗?你怎么还帮她?她是凶手,是凶手!”   林瑄禾的白眼都快翻没了。   这曾泽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还想把命案推给林茵。   林茵为曾泽付出了多少,他不是不知道,他真就好意思?   没骨气没担当,这种男人踩死都嫌脚脏。   林瑄禾冷笑道:“我和你关系也不好,我能给你开膛破肚宰了你吗?不能。曾泽,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杀害陶桃的凶手,你再不配合,后果自负。”   曾泽烦躁地摸了一把头发,嘴里骂了一句。   他就想不通了,这林茵在家里天天说林瑄禾的不好,两人看起来水火不容,林瑄禾就趁机把林茵搞死得了呗,怎么还冲着他来了?   曾泽缓了一秒,不耐烦地扯了个笑,“这位姓林的警官,你是在包庇自家亲戚吧?你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了?你和林茵是姐妹,大家都知道,你就别在这装好人了,行吗?”   晏昀挑了挑眉,起身想走过去,被林瑄禾拉了回去,“算了算了,先问清楚再说。”   有些事只能夜黑风高的时候做。   林瑄禾道:“你想嫁祸给林茵,自己脱责,但你有没有考虑过,陶桃是什么时候死的,林茵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很可惜,陶桃遇害时,林茵和朋友在一起,他们一家人都可以作证。哦对了,还是你去她朋友家把她接过来的,你忘了?”   曾泽怔了一瞬,“……所以就不怀疑她了?”   “脑子不好建议回炉重造一下,她没有作案时间,明白了吗?”林瑄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是配合还是不配合,考虑清楚。”   曾泽一时没有开口。   林瑄禾站起来,“晏队,走吧,他不愿意说。”   林瑄禾这么一刺激,曾泽立刻着急了,“别,别,我说,我都说,杀人的真不是我!”   曾泽满脸都是委屈。   “我这不就是和林茵闹了一点儿别扭吗?她走了,不在。我就和陶桃约了几次,前天下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出去和朋友吃了顿火锅,回去就看见陶桃躺在我家床上,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她是又寂寞了,就想过去和她谈谈钱的问题,结果她……他妈的,她一动不动的,她是死了啊!”   林瑄禾有些惊讶,但又好像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她不动声色道:“你的意思是,尸体是平白无故出现在你家的?”   “是啊,”曾泽说,“就我和陶桃的关系,我哪里说的清楚?所以我只能把林茵叫回来,想让她替我认罪。没想到你们还能整出一个什么不在场证明……”   曾泽一边说一边小声骂林瑄禾。   林瑄禾思索了几秒钟,道:“你回家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   “是开的,”曾泽说,“陶桃有我家钥匙,我没多想。”   林瑄禾问:“你们的关系都有谁知道?”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乱说,”曾泽欲哭无泪,“她也不能乱说啊,她有老公,俩人关系可差劲了,她老公要是知道,非得把她打死不可。我更不可能告诉林茵了,我又不是傻子。”   林瑄禾道:“这就不太对劲了吧,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不是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凶手怎么会知道陶桃有你家的钥匙,还特意把尸体搬过去?”   “这……”曾泽被难住了,“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想骂人呢,好端端的,干嘛要把尸体扔到我家里?随便扔哪不行?!”   审过曾泽,还得再开一个小会。   曾泽的证词引来队里其他人一致的谩骂。   裴远看着林瑄禾的笔录,气不打一处来,“这鬼话能信吗?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具尸体?他和陶桃见不得人的关系,能被谁知道?”   林瑄禾提醒道:“林茵最开始的证词不也是如此吗?在家里睡觉,醒来发现一具陌生人的尸体,不是同样匪夷所思吗?”   “但林茵又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裴远辩解道,“曾泽可是个小混混,平时就不干好事。”   林瑄禾说:“也不能这么说,他的意思是,在陶桃出现在他家之前,他正在和朋友一起吃火锅。只要去和他的朋友确认一下时间就可以了,而且曾泽家里看起来确实不是案发现场。”   严姿问:“瑄禾,你相信曾泽的话?”   “没什么相不相信的,这起案子,的确有很多疑点,如果凶手是曾泽,他把尸体搬回到家里做什么?从结果来看,他似乎是为了嫁祸给林茵,但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事实上,他是担心自己被牵连,才想把锅甩给林茵。”   严姿眨眨眼,“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林瑄禾解释道,“如果他是为了嫁祸给林茵,首先,他就要有嫁祸林茵的动机。他们的关系是否恶化了,或者林茵被捕后,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   “他和林茵结婚,对他来说才是更有利的。如果是想摆脱林茵,就凭他对林茵的控制程度,分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严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嫁祸给林茵,纯粹就是他脑子不好使,人品也不怎么样,把林茵推出来背锅?”   林瑄禾点点头,“总之,只要找到曾泽的朋友,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而且我在意的是……陶桃的男人,赵有才。”   晏昀接过话来,“目前我们还没找到赵有才。他平时有打牌的习惯,我们基本上把市里的棋牌室都跑了一遍,没看到他的人影。他常去的棋牌室的老板说,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露过面了。”   林瑄禾一怔,诧异道:“一个星期?比陶桃还早?”   晏昀神色凝重,点点头,“如果能确认曾泽的不在场证明,赵有才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裴远立刻说道:“晏队,让我去吧,我去把凶手抓回来!”   晏昀却摇了摇头,“但是,一个凶手,就算要做不在场证明,他失踪的时间,怎么会比受害人更早?” 第127章   赵有才, 男,四十五岁,与陶桃长期保持亲密关系,但二人没有办理结婚证。   他没有正经工作, 早些年在老家种地, 政策放开后来到新市谋生, 做过许多杂工,从四十岁开始,就没再工作。   赵有才是派出所的常客, 曾五次因为偷盗被捕,是个惯偷。   他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 基本都是小偷小摸做惯了的。   赵有才仿佛人间蒸发, 毫无踪迹。   晏昀带队, 一连在外找了两天,都没能找到赵有才。   火车站、汽车站、包括普通老百姓坐不起的飞机,都有警员蹲守,却一无所获。   林瑄禾也跟着晏昀在外蹲了两天, 基本上都没怎么睡觉。   早上和其他人换过班后,林瑄禾才回到局里, 打算休息休息再出去找人。   严姿把报纸交给林瑄禾,“瑄禾, 这是你要的报纸,省里的。”   晏昀抱着搪瓷杯喝了好几口热水,“要省里的报纸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新案子,”林瑄禾往嘴里放了一块泡泡糖, “你有听说最近有什么案子吗?报失踪的也行,或者是人不见了, 也没人报失踪的。”   严姿光是听林瑄禾的话,都觉得胆战心惊。   晏昀习以为常,甚至还惬意地又喝了一口水,才说:“又找上尸体了?一会儿我把各个分局的电话给你,你慢慢找。”   严姿:“……”   林瑄禾瞪了他一眼,“总不能让案子卡在这里,难不成找不到赵有才,我们就不办案了?”   “赵有才会不会是……杀人后跑了?”严姿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应该没有其他受害人了吧?我昨天见了赵有才在牌桌上的朋友,赵有才和他说过,陶桃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背着他见了什么人。男人应该都没法接受另一半出轨吧?”   林瑄禾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究竟是不是他,也只能先找到人再说。而且……”   林瑄禾突然闭了嘴。   晏昀好奇地看过来,“有找新尸体的方法了?”   “才不是,”林瑄禾放下报纸,走到晏昀面前,抢走他刚拿出来的用纸包着的煮毛豆,“严姿,你刚刚说的赵有才的朋友,我记得他从前的朋友都不来往了?”   严姿问:“你是说和他一起偷东西的那些?是不联系了,我们查到的,都是他的牌友。”   “他的牌友犯过事吗?”   “我查了,没有,”严姿说,“虽然会玩些钱,但是没有其他犯罪记录。”   林瑄禾拧拧眉。   严姿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晏昀说,“你看陶桃的首饰,是赵有才偷来的,说明他并没有改邪归正,他为什么和从前的朋友断了联系?”   严姿被问得一怔,“这……赵有才没和他们联系过,我就没多问。”   林瑄禾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不行,我得找个人问问,我觉得不太对劲。”   晏昀放下杯子,“我和你一起去。”   赵有才从前的朋友不算很多,已经进去了一大半。   晏昀从手里头的名单里翻出个人来。   赵吉利,和赵有才同岁,与他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俩人还带点儿亲戚关系。   当初二人还一起结伴,偷了不少东西,进监狱时也是一起的。   放出来后,赵吉利又偷过几次东西,正巧被晏昀逮住。   因为赵吉利和一伙儿人有点儿关系,就成了晏昀的眼线。   去年还立了个小功。   赵吉利现在明面上的工作是在舞厅帮工,平时晚上六点才上班。   晏昀直接开车带林瑄禾去了赵吉利的家。   他已经结婚生子,现在是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林瑄禾二人到时,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赵吉利一看见晏昀,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跑到院子里,“昀哥怎么来了,咱不是说好在舞厅见面吗?你看看这……我最近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他为难地看了眼屋里的妻子和儿子。   “别,”晏昀搂住赵吉利的脖子,将他带了出去,“别叫我哥,你岁数可比我大。”   赵吉利赔笑道:“不不不,你是哥你是哥,上个月你还给我儿子付了学费,我都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你就是我哥。”   林瑄禾躲在后面偷笑了两声。   赵吉利虽然四十多岁,但不太注意保养,半头的白发,搂着晏昀叫哥,的确挺有喜感。   晏昀道:“别说这些虚的,我问你,赵有才认识吗?”   “有才?”赵吉利撇撇嘴,气哼哼道,“提他干嘛,他又进去了?不能吧?”   晏昀说道:“你俩闹掰了?说说怎么回事。”   赵吉利看起来不太愿意提赵有才,犹豫了几秒钟,才说:“我和他一起从家里出来的,我们都不想在家里种地了,想出来捞点儿金子。但我们哥俩什么都不会,最后就……这事你也知道了哈。”   晏昀啧了一声,“你能不能捡重点说?”   “好嘞好嘞,”赵吉利瘪嘴道,“他这个人可真不是东西,后来瞧不上我们这些以前的兄弟了,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他妈的,我还借给他三百块钱,他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了。”   “瞧不上?”晏昀问,“他去做什么厉害的事了,怎么就瞧不上了?”   赵吉利道:“这我可不知道,我找他还钱他都不搭理我,能跟我说这事?只是听说他认识了一帮厉害的大哥,具体是咋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晏昀看了眼林瑄禾。   林瑄禾问:“厉害的大哥?是哪一帮的?”   “不知道啊,”赵吉利说,“我当时还没认识昀哥,我还想着和他一起去认大哥呢,也不知道他是从哪认识的,就没认成。后来偶尔碰见过一次,派头比以前大的,看起来挺有钱了,可能真发达了。不过你们找他干嘛?他犯大事了?”   晏昀沉默片刻,拍拍赵吉利的肩膀,“小事,和你没关系,不该问的别问。那边的事,你继续盯着,注意安全,如果有紧急情况,立刻去找我,明白吗?”   赵吉利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就是为了我儿子,我也不能再混蛋了。”   晏昀这才和林瑄禾一起离开。   “赵吉利说赵有才认识了一帮厉害的大哥……能是什么人?会和陶桃的案子有关吗?”   林瑄禾不太懂这边的各股势力。   晏昀冷笑一声,道:“什么大哥,根本没有这号人。”   林瑄禾不解地看着他。   晏昀说:“新市有什么人,我能不清楚吗?真有那么牛逼的人收了赵有才,我早就该知道了。”   “可是赵吉利说……”林瑄禾想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赵有才并不是真的跟了什么道上的人?”   晏昀“恩”了一声,“但可以想象,赵有才这几年做的,应该不是他眼中偷东西这点儿小事。”   林瑄禾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赵有才究竟认识了一帮什么人,这几年他又做了些什么?   有关那些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警方没能查到有关他们的一丁点儿线索?   “我怀疑赵有才人已经不在了,”林瑄禾直截了当道,“陶桃的死有些问题,现在想想,可能不只是情杀那么简单。但是有一点,如果凶手不是赵有才,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陶桃和曾泽的关系的?”   晏昀暂时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先回队里再说。”   回去的路上,林瑄禾又想到了一点。   她刚一到队里,就跑去找刘法医,询问陶桃裤腿上叶子的来历。   刘法医无奈道:“叶子?芒麦草吧?河边到处都是,我是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河边?”林瑄禾问,“这么说,她是在河边遇害的?”   “这就不一定了,”刘法医说,“兴许是人家路过河边?没有准头的话咱说不了。”   林瑄禾拧着眉回到办公室。   晏昀还在和其他人商量寻找赵有才的事,见林瑄禾过来,招呼道:“你想去哪边,东南西北选一个。”   林瑄禾道:“我想去……河边看看。”   “河边?”   “刘法医说陶桃裤腿里的叶子是芒麦草,长在河边,我想去看看。”   裴远诧异道:“这么多条河,这么长的距离,你打算去哪里看?”   林瑄禾说:“四处转转呗,说不定能有收获呢。”   裴远觉得这种事概率太低,真去找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但转念一想,就林瑄禾找到尸体的频率……   裴远:“你去,我支持你,你肯定能找到!”   林瑄禾:“?”   裴远的目光怪怪的。   晏昀对林瑄禾想做的事情,一向不会阻止。   他正要同意,严姿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晏队!找到、找到赵有才的尸体了!” 第128章   赵有才的尸体是在山中被发现的。   警车晃晃悠悠开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 刘法医、小李和林瑄禾一起挤在晏昀的车上。   车窗外的绿树一闪而过,小李强忍着吐意,说道:“我们怀疑谁,谁就死, 真是绝了, 赵有才杀老婆陷害给情夫, 又是谁杀的赵有才?难不成是曾泽给情妇报仇?”   林瑄禾道:“我觉得案子没那么简单,赵有才这些年认的新大哥,我挺在意的。”   “大哥?”小李打了个哆嗦, “那些大哥不都被晏昀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吗,又冒出来新的混蛋了?”   林瑄禾道:“不一定是我们平时接触的这些大哥, 而是那种……会让人产生崇拜或者恐惧的人。赵有才会认为, 只要跟着他们, 就一定有好日子过。”   小李没听懂,“这是什么新型的大哥?从来都没看见过。”   林瑄禾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不明白,索性不去解释了。   小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曾泽的嫌疑更大一些, 你们可别忘了曾泽的身份,他就是个小混混, 跟着大哥混日子的。”   正巧车开到半山腰,前方路窄, 是野路,只能容两个人并肩通行。   晏昀将车停在路边,徒步往山里走。   没走几分钟,负责此片区的民警迎了过来, “晏队?您可算是到了,再不来, 这边就要闹起来了。”   晏昀拧眉问:“怎么回事?”   民警愁眉苦脸道:“您自己去看看吧。”   民警将林瑄禾几人带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还没走近,林瑄禾就看到了七八个住在附近村子的村民,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拿着铁锹,气势汹汹的和民警辩论。   林瑄禾正想仔细看看,就听见刚跟上来的严姿小声叫了一嗓子,“呀!”   林瑄禾看过去。   严姿指着前方惊恐道:“这不是坟吗?!”   对于丧事,现在管得还不算太严,村子里人讲究多,很多人都会在附近山头找风水先生算一块宝地,有的是埋骨灰,也有的直接把尸体丢进去埋。   上山的路上,林瑄禾就已经看到好几个墓碑了。   她没想到的是,民警拉起来的警戒线,正巧围着一块坟。   林瑄禾问:“尸体是在坟里发现的?”   民警重重地叹口气,“可不是么。”   几个村民一看到穿着便装的晏昀,还是民警领过来的,便知道晏昀看起来更能顶事,几个人气冲冲地围过来,“警官,你可得给我们做主。”   几个人七嘴八舌一齐开口,林瑄禾听得头都要痛了。   她耐心地安抚道:“你们别着急,一个一个慢慢说,不然我们自己也捋不明白。”   张家人这才派了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人出来,“警官,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把尸体埋我爹的墓里了。他妈的,他连个买墓的钱都没有?真他妈晦气死了!”   林瑄禾瞟了一眼坟墓,隐约能看到一只苍白的手。   严姿已经看习惯尸体了,但乍一看到被挖开的坟墓,还是有点儿害怕。   她偷偷摸摸躲在林瑄禾身后,心有余悸。   林瑄禾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问到:“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想起来刨开坟墓?”   “土被翻新了啊!”一提到此,张家人更生气了,“我们来给我爹上坟,好家伙,过来一看,土全是新的,周围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我们赶紧挖开看看,没想到有人把尸体埋进去了!别让我抓到他,否则我让他偿命!”   小李走到坟边看了一圈,叹气道:“可惜了,你们家来的人太多,已经提取不到完整脚印了。”   张家人听不太懂,“啥意思,咋提取脚印?脚印还能拿起来?”   小李耐心地解释,“如果你们没有将脚印破坏,我们如果抓到嫌疑人,就可以对比脚印,脚印会成为有力的证据。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了,以后再遇到什么事,第一件事应该是报警,千万别破坏现场。”   张家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李看向晏昀,“死人不可能埋了自己,你说说,是谁杀的赵有才,为什么要埋在人家的坟里?”   林瑄禾闻言,想了一会儿,问张家人,“你们经常来上坟吗?”   “不经常,”张家人说,“一般我会在我爹的忌日,还有清明节给他烧纸,如果家里人回来全了,就一起来上坟。”   林瑄禾问:“这么说,你们这次过来上坟,是因为家里人来全了?”   “我嫁到南方的小妹回来了,可不得让她看一眼老爹。”   林瑄禾道:“这就说得通了。”   严姿试探着推测道:“是说为什么凶手要埋尸吗?”   林瑄禾点点头,“凶手想隐藏尸体,最好的地点当然就是本来就该有尸体的地方,所以他把尸体埋在别人家的坟里,目的就是不让尸体过早的被人发现。但他运气不太好,张家人明明不经常来上坟,小妹却突然回来了。如果时间再久一些,新土没那么明显,张家人可能就不会注意到有人动过自家的坟。”   严姿恍然道:“凶手真是处心积虑。”   小李道:“他是有点儿聪明,但不多,就不能把新土遮掩一下吗?连痕迹都不会造假,迟早被抓。”   “可是我们去哪抓呢?”严姿看了看四周,“这是山里,肯定找不到目击证人了,凶手如果赶在黑天过来埋尸,还没有脚印,就更查不到什么东西了。”   林瑄禾却笑了起来,“有一点应该挺明显的。”   严姿抱着林瑄禾的胳膊追问道:“瑄禾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我刚刚说的抛尸方法,是建立在凶手知道张家人上坟频率的,所以我想,凶手会不会是认识张家人,或者和张家人是同村的。”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队,不如我去查一下和张家人同村的人,还有,附近几座坟也要查,看看他们上坟的频率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如果凶手是随机选的,查张家人的朋友就没用了。”   晏昀道:“让裴远和严姿去吧,你留下来看看尸体。”   正巧严姿不想在山上待着,可算逮到机会走了。   林瑄禾则走到刘法医身边。   张家人不高兴道:“警官,到底有没有个说法?我家的坟可是被别人刨了!”   晏昀知道,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村里年龄大的人大多没有接受过几年教育,想法偏保守一些。   他将张家人聚在一起,耐心解释道:“我是刑侦支队的,这具尸体涉及到刑事案件,不管和你们家的坟有没有关系,我们都是一定要找到凶手的。各位放心,请给我们一些事情,我们一定将始作俑者带到你们面前。”   张家人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些。   林瑄禾蹲在赵有才的尸体旁拧眉看着,她喃喃念叨着,“不太对劲啊。”   刘法医最喜欢看林瑄禾“验尸”,每次听林瑄禾念叨法医学的相关知识,刘法医都有种法医学已经发扬光大的自豪感。   他笑着问道:“哪里不对劲?”   林瑄禾说:“看他的尸体状况,应该没死多久,二十四小时左右?”   “是啊,”刘法医说,“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瑄禾说道:“早在陶桃遇害之前,赵有才就失去踪迹了,他怎么会才遇害?”   林瑄禾一直认为赵有才早已遇害,杀害陶桃的人应该不是赵有才。   可如果赵有才的死在陶桃之后,赵有才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杀人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小李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头放到证物袋里,笑着说道,“你是觉得赵有才不是真凶吧?这次你可能真的想错了,你自己都说了,除了赵有才,还有谁能知道陶桃和曾泽的关系?除了赵有才,谁会想到去陷害曾泽那东西?杀害陶桃的,肯定是赵有才。”   “可他为什么又被杀害了呢?”   小李不假思索道:“曾泽呗,赵有才可能还想杀了曾泽,结果年纪太大体力不行,被曾泽反杀了。”   “这话可不对,”刘法医捏了捏赵有才的肌肉,“他的个头不算太高,但身体很结实,我估摸着,你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曾泽那小身板,不是他的对手。”   “搞偷袭呗?”   林瑄禾否认道:“赵有才腹部有刀伤,他是被人从正面捅死的。要么他的体力低于凶手,要么他对凶手完全没有防备。如果是曾泽,赵有才不会没有防备。”   小李挠挠头,“哎,你这么说的话,真是奇怪,赵有才到底是咋死的?”   就在几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刘法医忽然说道:“等等,你们看他的右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第129章   赵有才的尸体已经僵硬, 林瑄禾与刘法医一起掰开他的手指,废了不少力气。   完全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龙门山东南, 三科shu, 秦小虎张伟qiang和和苏zeng生。   刘法医没看明白, “三科shu是什么,三棵树?后面是人名吗?这些都是谁,秦小虎、张伟……强?这两个人和这个苏增生怎么样了?”   纸条看得人一头雾水。   林瑄禾沉声道:“赵有才学历不高, 没念过几年书,识字不多。拼音应该是他不认识的字, 或许他是想留下一些线索, 他的死可能和这三个人有关。龙门山东南三棵树……三棵树是什么?”   “龙门山离这里有五十公里, ”晏昀说道,“至于三棵树,我没听说过有这个地名。”   林瑄禾说道:“看来得找个当地人问问。”   晏昀问:“你想去?不去河边了?”   林瑄禾还是想去河边找凶器的。   只不过新市河流太多,她没法保证真能找到, 现在有了新的线索,她还是更想去龙门山。   林瑄禾把纸条递给晏昀, “一起去呗,这张纸条得对比下笔迹, 哦对了,要不要在附近的村子里找找有没有叫秦小虎、张伟强或者苏增生的?强和增字还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不对,赵有才文化水平不高,可能只会挑认识的字来写, 同音的都要问一问。”   晏昀说道:“你和我一起去龙门山,这事让田琳去跑, 如果有同名同姓的,立刻控制住。小李和我们一起走,老刘先回去尸检。”   “好,”刘法医说,“我看赵有才的口鼻里有泥土还有叶子,他有可能是受了伤但没死,被活埋了,而且他手里攥着纸条,凶手也没发现,这凶手八成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林瑄禾脸色微沉,“粗心大意的人,会留意到张家人上坟的频率,还想到这种抛尸方法吗?”   刘法医问:“是我的判断有问题?”   林瑄禾摇摇头,“我在想,赵有才不会平白无故留下这几个人名,凶手……会不会就是他们三个人?如果不止一个的话,有人出主意,有人行动,行动的人粗心大意些,行为上有冲突就正常了。”   小李嘀咕道:“这赵有才到底有什么可图的,几个人要合伙起来杀了他,他会不会是偷到什么好东西,被人惦记上了?现在的治安可不好。”   九十年代的治安和后世比起来的确差了些。   很多技术都不成熟,探头也不普及,检验技术也落后。   林瑄禾从前看过很多九十年代的卷宗,招待所里经常有命案发生,但因为没有实名制登记,找到凶手的难度很大。   正因此,现在的命案远比后世高得多,甚至还发生过几个年轻人血洗某厂宿舍的大案。   林瑄禾又想到了“二十四冤魂”这几个字。   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她该不会还要看到二十二具尸体吧?   匪夷所思。   布置好任务,晏昀带着林瑄禾几人往龙门山赶。   警车的性能不如后世好,在复杂的山路上,速度不算快。   天色愈来愈暗,树枝怪影匆匆而过。   入夜,路更难走。   林瑄禾眼见着警车越走越偏僻,说道:“如果赵有才能指出龙门山的三棵树,他应该是去过那个地方,但是这路这么偏,附近都是山,他是怎么去的,应该有交通工具吧?他有驾照吗?”   “查过了,没有,”晏昀单手扶着方向盘,道,“在陶桃家里,也没找到她的驾照。”   林瑄禾问:“现在的驾照是红底金字的那种吧?”   晏昀看了过去,“怎么,你的不是?”   林瑄禾的驾照还真就是改版后稍微好看点儿的,可惜她也不敢说。   正巧经过几个土坑,警车吱呀吱呀的叫着,听起来都快要散架了。   饶是林瑄禾不晕车,现在也有点儿不舒服。   水泥大宝宝更是晕得说话都哆嗦了,“这这这是啥玩意,我快被颠散架啦,小禾禾,晏昀果然不是好人,你要离他远一点!”   估摸着是又被它的栅栏哥哥拒绝了。   林瑄禾都有些佩服栅栏哥哥了,被女生追了这么久不为所动的男生,应该不太多。   怎么着都得在自家的鱼塘里放生啊。   人家栅栏哥哥呢,一心站岗,对水泥大宝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真男人!   林瑄禾实在受不了,主动说道:“要不我来开会儿,你休息休息?”   “你有驾照?”   “没有,”林瑄禾说,“不过我会开车,离合嘛,我学过。”   晏昀便把车停在了路边。   小李吓得紧紧抱住身边的小警员,“瑄禾,你可别开玩笑,这可是要命的事,一不小心咱们都得挂,这是开车诶,开车!”   现在不比后世,年轻人基本上都要去考个驾照,有驾照的人不算多。   林瑄禾笑道:“你放心,我开车绝对比晏昀稳当。”   说完,林瑄禾坐到驾驶座上。   车座是晏昀坐过的,很靠后,林瑄禾伸了伸腿,没碰到离合和油门。   ……   可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林瑄禾一边调整座椅,一边瞪了晏昀一眼。   晏昀笑眯眯道:“没办法,腿稍微你比长了那么一点,别介意啊。”   晏昀比划了个一米的距离。   小李道:“你真是活该找不到对象。”   林瑄禾很快重新启动车子。   小李都不敢睁眼。   开车这种事,他是不敢做的,他到现在都没记住哪边是离合哪边是油门。   会开车的小女生,小李也没见过多少。   小李闭上眼睛等死。   等了两秒钟,小李没听到上帝的声音,反而感觉车已经起步了。   林瑄禾开车果然很稳。   除了实在避不开的坑,她不管是起步还是踩油门,都不会猛冲。   小李渐渐轻松,他叉起腰,指着晏昀骂道:“你看看人家开车,你再看看你,你丢不丢人,好意思吗?人家瑄禾连驾照都没有,开车都比你稳,你这几年车算是白开了!”   “是哦,”小警员钦佩道,“瑄禾真的是什么都会,好厉害。”   林瑄禾讪笑两声,不敢接话。   只能怪他们生错了年代,在后世,会开车真不是啥值得骄傲的事情。   晏昀也看向林瑄禾。   能搞到高科技产品,各种东西都会一点儿,没有驾照都能开车。   看她的车技,绝对不是没开过车的小白。   但她哪有机会学开车?明明才被林家接到市里不久。   晏昀没拆穿。   倒不是觉得说出来会挨揍,是怕给林瑄禾惹来麻烦。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明白的。   绝对不是怕被林瑄禾打。   一路上都是林瑄禾在开车,晏昀指路。   几人先去了龙门山所属片区的派出所,当地的警员带着林瑄禾一行人去了龙门山附近的村子。   村子限电,基本上过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就不再供电了,这边吃饭又早,通常情况下六七点就会集体停电,所以村民们睡得也早。   警员去敲村支书的家门时,村支书早就睡了,是披着外套跑出来的,“齐警官?这么晚了,你咋来了?还有这么多人……出啥大事了?”   “没什么大事,”晏昀说,“跟您打听个地方,龙门山这边有一个叫三棵树的地方吗?”   村支书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对村子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思索了一会儿,却是摇头说道:“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是啥,是村子吗?”   齐警官苦笑道:“你看,他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了,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村子就在龙门山的山脚下。   林瑄禾站在村支书家的院子里,偏头看向龙门山。   龙门山不算高,但面积大,林瑄禾一眼就能看到山顶。   黑漆漆的山体在黑夜中屹立,压迫感十足。   林瑄禾收回目光,问道:“平时村民们会去龙门山吗?”   “去,当然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这山里有野菜,还有野……”村支书看了眼齐警官,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反正我们没做违法的事,哦对了,还得上山砍柴火呢,冬天总要烧火吧?比煤便宜。”   齐警官道:“行了,知道你们村那点儿事,这几位是市局的,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明白吗?”   村支书明白了,这是特赦。   他说道:“其实如果你们确定要找的这个地方在龙门山里,那你们得去问经常往山里跑的。”   “问谁,”小李问,“挖野菜的?”   “挖野菜的能走几步路?”村支书说,“你得去找写进去改善生活的,他们的陷阱都放的深,如果放在附近,不会有动物上钩。我们村去年还有被黑熊啃了一半脑袋的,你说说,他得走得多深,我都没见过黑瞎子。”   林瑄禾问:“现在能给我们找到这种人吗?我们要找的地方就在龙门山东南方向,有没有经常去这个方向的?” 第130章   村支书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时很愤怒, 但他叫醒别人时,看起来却挺快乐。   村子里最常往山里跑的是东口的马珏。   当初爹妈指望他能念书上学,做个文化人,还找村里的老秀才给取了个“珏”字, 结果这家伙除了对书本不感兴趣外, 对其他东西都很有兴趣。   他头脑聪明, 体力又好,经常去山里改善生活。   有的时候还能接受大自然的馈赠,换钱回来。   马珏带领着老爹老娘, 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整个村子就他最熟悉龙门山的路。   马珏被村支书从被窝里掏出来的时候, 人还是懵的。   等看到民警, 整个人哆嗦一下, 立刻精神了,“这是……”   村支书乐呵呵道:“你不是常去山里转悠嘛,这些警官想请你帮忙找个地方。”   马珏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   说好的不告诉外人呢?   晏昀道:“我只管找地方,其他事情不管。”   马珏还沉浸在震惊中, 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林瑄禾上前一步,问道:“你常年在山里跑, 知道三棵树这个地方吗?东南方向。”   马珏的五官都快扭曲了。   他在心里迅速盘算着自己最近吃了什么好东西。   野鸡吃过,兔子吃过。   其他的……   记不清了, 但记得肉真香。   晏昀见状,冷着脸正要说什么,就见林瑄禾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你带我们找到那个地方, 这钱拿去买点儿水喝,明天好好休息休息。”   晏昀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小声道:“就人家对龙门山最熟, 还不供着点儿,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别那么麻烦。”   晏昀:“……”   真不愧是林清钰的妹妹,怎么就没见这兄妹俩拿钱砸他呢?   马珏见了钱,那是什么恐惧都没有了,高高兴兴地接过来,“东南方向是吧?不是我吹,除了我,你们找不出第二个熟悉龙门山的人。不过东南那边地势险峻,很少有人会过去,我去的次数也不多。”   马珏看向林瑄禾,意有所指。   林瑄禾淡定道:“我还有一副银手镯,也可以送给你,你想要吗?”   吓得马珏立刻闭紧了嘴巴。   晏昀:“……”   不是要哄着吗?   晏昀觉得,从头到尾被欺负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马珏带着林瑄禾一行人往龙门山里走。   虽然他了解龙门山,但真说三棵树这种地方,他一时也想不出来。   “龙门山有西凉亭,有北坡,唯独你们说的这个三棵树,我真是从来都没听说过,”马珏走在最前面带路,他挑了一个看起来说话最管用的警官交谈,“林警官,你能不能详细说说,这是个什么地方?”   林瑄禾也不知道。   赵有才留下的信息实在有限,而且笔迹潦草,如果能确认是他本人的笔迹,他写下字条时应该是时间紧迫,所以都是简写。   林瑄禾看到三棵树的第一反应是地名,但是为什么会是地名……   林瑄禾问:“龙门山的东南方向,有单独的三棵树吗?”   “你是说三棵大叔?”马珏嘴角抽动,“在山里找树,疯了吧?这山里到处都是树,咋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哪三棵?”   马珏觉得林瑄禾是痴心妄想。   林瑄禾却十分冷静,“一定不是随便找的三棵树,这绝对是个能让人记住的地方,所以我问的是,有没有单独在某个区域的三棵树,或者有没有三棵品种和其他品种不一样的树。”   小李无奈地摇着头。   其实他和马珏的感觉是一样的,都说藏木于林,要从山中找出他们要找的树,实在困难。   然而就在林瑄禾描述过她的想法后,马珏冥思苦想片刻,忽然拍了下手掌,“我好像真有印象!”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马珏兴奋道:“好像还真是东南那边,我去那边抓……去那边和小动物们一起玩耍的时候遇到的,是在山脚下,我当时走错路了,不小心走过去的,我想想啊,我们得先翻过两个山头,然后还得沿着山边走一段,那段路可危险了,你们能行吗?摔下去就是死。”   马珏狐疑地看着林瑄禾。   林瑄禾看着柔柔弱弱的,看起来是碰下胳膊就会断的类型。   林瑄禾道:“没关系,你带我们过去就好。”   马珏小声道:“林警官,你要是需要我救你,我这收费不高,你给我一百块钱……”   晏昀冷眸看了过来。   马珏悻悻地缩回脑袋,嘀咕道:“是真不怕摔死呦。”   马珏口中的那段路的确险。   但吓得吱哇乱叫的不是林瑄禾,而是小李。   他紧紧搂着晏昀的胳膊,比和自己老婆都亲。   林瑄禾的反应正相反,她走在狭窄到仅能通过一人的小路上,脚下的石子哗啦啦的往山下落,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还能和晏昀讨论三棵树附近究竟会有什么。   马珏看看小李,又看看林瑄禾,决定再也不招惹女人了。   “林警官还真厉害,比这位李警官强多了。”   林瑄禾瞟过去,“总想着男强女弱,本来就是刻板印象,以前没听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吗?真是越活越封建。”   马珏悻悻地笑着。   小李虽然恐高,但毕竟是警员,平时也会锻炼的,几人的体力都不算太差,速度也比普通人要快。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传说中的“三棵树”。   马珏所谓的三棵树,从树的品种来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和山中的其他树都一样。   只不过它们周围大概有十几平米的空处,只长了野草,没长树。   “就是这里,你们看哈,这三棵树其实挺有记忆点的,它们几乎一样高一样粗,就连树冠的大小都差不多,像三胞胎似的。”   小李还挽着晏昀的手臂,“倒是挺引人注意,不过这里能有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了,”马珏用手电筒晃了晃脚下,说,“你看看这里,连条路都没有,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走过来,再往后全都是山,说不定还会碰见能吃了你的野生动物,你们找这种地方干嘛?”   林瑄禾看了看四周。   墨空繁星点点,远方只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的轮廓。   左右别说是人,就连会喘气的野兔都没有。   一个连龙门山附近村民都不会来的地方,赵有才为什么要过来?   他过来能做什么?   林瑄禾还没将脑海中的答案说出口,原本缓慢有力的心跳渐渐加速。   就在她斟酌着用词,想将想法说得更准确时,耳旁传来窃窃私语。   “看,有人来了。”   “嘘,小点儿声,别让他们发现我们。”   “怕什么,有爷爷在,爷爷把他们都收拾掉。”   “可爷爷总是给奶奶跪下,看起来还是奶奶比较厉害。”   “哼,乖孙子,快来奶奶旁边。”   ……   林瑄禾沉默了。   她看看闭着嘴巴的晏昀,再看看躲在晏昀身后的小李。   所有人的嘴巴都没张。   林瑄禾很绝望。   天天听凶器吹牛就算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听凶器谈恋爱也算了,反正再怎么恋爱脑,也恋不到她头上。   但是现在这个凶器家族是怎么回事?!   爷爷奶奶、爸爸?!   林瑄禾把小李赶走,自己扶着晏昀的肩膀,“李哥,你让我缓一缓。”   小李:“啥?我们都走过来了,你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晚了点儿?”   晏昀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林瑄禾的神色异常悲壮,“要不我们……四处搜一搜?”   小李:“?,搜什么?”   “搜一下和我有缘的东西。”   马珏凑了过来,“你们要搜啥?找到了有奖励没?我来帮忙啊。”   林瑄禾面无表情道:“找尸体,你找吧,找到了给你一百块钱。”   马珏:“……”   这钱不赚也罢。   晏昀知道林瑄禾不会乱说话,他思索片刻,道:“看看土壤颜色有没有和周围不一样的,挖一挖试试。”   马珏:“?,你们还真是来找尸体的?”   所有人都像树下走去,没人搭理马珏。   林瑄禾偷偷点了下水泥大宝宝。   大宝宝气呼呼道:“小禾禾,你给我评评理,我问栅栏哥哥为什么拒绝我,他说他喜欢活泼的!”   林瑄禾:“?”   这叽叽喳喳的还不够活泼?   大宝宝说:“它居然说我总是一动不动的,真是个渣栅栏!我要是动了,它不就倒了吗?!”   林瑄禾:“……”   她试图理解凶器之间对话的行为果然很奇葩。   林瑄禾咳了一声。   大宝宝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开始营业。   “凶器,凶器,有没有新出炉的凶器。”   四周一片寂静。   林瑄禾用手电照着附近的地面,仔细辨别土壤的颜色。   大宝宝喊道:“现在自首,赠送菜刀姐姐的香吻一枚哦~”   这一回,那乱糟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一个孩子的声音怯怯道:“妈妈,它好像在找我们。”   “嘘,别说话,不要被它们发现,它们不是好人。”   “可人类听不到我们说话呀。”   妈妈说:“它们不是好凶器,咱们不能和它玩。”   水泥大宝宝:“我可是世界上最棒的凶器!”   窸窣声更大了。   一个男声响起,“要不我们问问它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妈妈怒道:“你搭理它做什么,你不想要我们的家了?!”   爸爸小心翼翼道:“可是,可是它说要赠送菜刀的香吻……”   妈妈:“你喜欢菜刀?!你丫的,我就知道你两年前就跟隔壁那菜刀不清不楚,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就把你这把水果刀砍断了!”   林瑄禾:“……”   渣刀。 第131章   林瑄禾知道自己要找的凶器应该是刀。   更准确一点儿, 她要找的,可能是好几把刀,这还是个家族。   虽然刀爸很想得到菜刀妹妹的香吻,但看起来它打不过刀妈, 不吱声了。   刀妈一生气, 刀爷爷刀奶奶也不敢说话, 没人再理会水泥大宝宝。   大宝宝叹气道:“都怪这些渣男。”   林瑄禾:“……”   不是它说的要送菜刀妹妹的香吻吗?   林瑄禾不指望它们能说出自己的位置了,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方向,找地方挖就是。   林瑄禾很快找到土壤颜色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挖时, 小李和晏昀一起说道:“这里不太对劲!”   林瑄禾停顿两秒钟,指着自己脚下说道:“这里好像……也不太对劲。”   三人看着彼此, 沉默了。   他们默契的没有再沟通, 弯腰开挖。   马珏看着勤劳的警员们, 心中动容,警员们大晚上的还要跑到深山老林工作,都是为了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现在的警官可真令人敬佩!   马珏递给林瑄禾一把铁锹,“我就带了这一把, 给你用?不过你刚刚说男女都一样来着,我是不是要给他们?”   林瑄禾立刻把铁锹抢了过来, “要尊老爱幼。”   马珏:“……,你是老人?”   林瑄禾振振有词, “我是柔弱的小孩,需要被保护。”   马珏:“……”   现在的警官真不要脸啊。   马珏闲得无聊,让林瑄禾也给他找了一个地方,帮着一起挖。   不过马珏心里有阴影, 总害怕一把土挪走,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一碰到阻碍,就吱哇乱叫,“尸体,尸体!”   林瑄禾把手电筒挪过去扫了一眼,无语道:“大哥,那是块石头。”   马珏悻悻地走回去继续挖。   直到马珏第三次停下来,看着坑里的东西,他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马珏磕磕巴巴道:“警官、警官,那个……那两位男警官,你们快过来。”   林瑄禾离马珏最近,她扛着铁锹走过来。   马珏连忙说道:“林警官,还是先让他们过来看看,这个好像是爪子,呸,人手。”   林瑄禾看了马珏一眼。   知道马珏是出于关心,她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到坑前,拿着手电筒照过去。   干涸的泥土中,隐隐能看到一只惨白的手。   与此同时,小李高声道:“我好像挖到了人头。”   马珏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头皮发麻,“不会是分尸了吧?我挖到了手,李警官挖到头……这这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林瑄禾道:“你如果害怕的话,就先躲一躲。”   说完,她放下铁锹,用手将泥土移开。   马珏眼睁睁地看着林瑄禾从坑里挖出一具完整的尸体,然后拖了上来。   尸体有腐烂的迹象,但不算多,可林瑄禾拖着拖着,尸体的一只胳膊就掉了下来。   马珏:“……,我他妈!”   他吓得屁滚尿流往后跑。   林瑄禾看了马珏一眼,淡定的把尸体的胳膊装了回去。   马珏:“……”   他以后再也不要得罪警官了!   没多久,小李也将尸体挖了出来。   晏昀挖到一个包裹后,又去挖林瑄禾的坑,又是一具尸体。   三具尸体,一个包裹,就在三棵树下。   漫漫清风悠扬拂过,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尸体。   二十四冤魂,已经出现了五具尸体。   林瑄禾走到包裹前。   所谓的包裹其实是常见的棕色布袋子,用得念头有些久了,边边角角都已磨损。   林瑄禾将死结解开,又将包裹里进的泥土倒出来。   五把刀也跟着落下来。   这些刀很砸,有匕首,也有水果刀,最小的是一把似乎是……解剖用的解剖刀。   都是凶器。   五把凶器,起码杀了五个人,而现在刚好也有五具尸体。   可问题是,陶桃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死因对不上。   小李沉声道:“这种情况咱们几个应付不过来,必须得让老刘他们过来了,这附近得好好查查,我担心……”   马珏嘴角抽了抽,“警官,你可别吓唬我,该不会还有吧?”   小李却已经没了和马珏说笑的心思。   和以往接触的案件不同,三具尸体都是男性。   成年男性,正值壮年,身体并没有残疾,不是好对付的。   其中一人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工服,胸口隐约能看到出租车几个字。   “是出租车司机,”林瑄禾检查了司机的口袋,“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手腕处有束缚伤,颈部大动脉被割断,从出血量来看,足以致死。”   晏昀查看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从容貌来看,不超过三十岁。   “锐器伤在正对着心脏的位置,身上没有值钱物品,兜里……”晏昀把死者的口袋翻出来,“有碎纸屑,上面是……”   林瑄禾凑过去和晏昀一起看。   看到碎纸上的字后,二人一惊,“是银行的信封!”   小李问:“他是在银行工作的?”   “不一定,”林瑄禾说,“这个信封我在我哥那里看到过,是在银行办业务时拿到的。”   小李道:“那咱们去银行一趟,就能查明白他的身份了。”   林瑄禾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第三具尸体前。   第三名死者的年龄在也在三十岁上下,穿着普通,和第二名死者长相有几分相似。   “他俩看起来像是亲戚,”林瑄禾说,“应该认识。而且他也被人用利器刺中了心脏,死法一致。”   小李问:“这么说他俩是一起被杀的了?”   林瑄禾答道:“他们俩大概已经死了四五天了,出租车司机死得更久些,因为被埋在土里,腐败的速度会慢一些,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同被埋起来的。不过那几把刀……”   小李好奇道:“刀怎么了?”   “你看刀身,铁锈很多,而且埋的位置也很深,看起来不像是最近才埋的。”   小李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时间是错开的?凶手把这里当成销毁证据的据点了?”   林瑄禾说道:“恐怕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   “怎么说?”   “你看这两个人,像是哥俩,”林瑄禾说,“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被凶手轻而易举杀死,只能有两个可能。”   小李拧眉看着尸体。   林瑄禾沉声道:“要么,凶手手里有他们无法抵抗的武器,要么,凶手不仅仅只有一人。”   小李倒吸一口冷气,“赵有才知道这里,他肯定是凶手之一,难道……难道是他们起内讧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杀人,这就是赵有才找到的新大哥?他当杀手了?”   林瑄禾摇摇头,“恐怕不是。”   “不是杀手,他怎么赚钱?”小李道,“杀几个人就能赚钱吗?”   晏昀起身走过来,“你仔细看看他们三人的共同特征。”   小李听话地低下头,看了好一会儿,他坚定道:“看出来了。”   “那就对了,他们……”   不等晏昀说完,小李继续说道:“他们都是男的,凶手厌男。”   晏昀:“……”   他沉默地看着小李大半晌,拍拍小李的肩膀,“不怪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林瑄禾无奈道:“李哥,晏昀的意思是,他们一个是出租车司机,一个和银行有交集,他们都是身上会携带大量现金的人。凶手是为了财,赵有才可能是入伙,和人家一起去谋财害命了。”   小李“呸”了一声,“真是丧心病狂。”   晏昀说:“今晚恐怕不能睡了,这里必须保护起来,还要彻底清查,这样吧,你看一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痕迹,检查完后,带一个警员去村里,联系郭局,让他加派人手过来。我和林瑄禾留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次了龙门山,晏昀带的人不多。   小李和小警员一走,就只剩下林瑄禾和晏昀。   野外的月光虽然还算明亮,但远远不够他们用的。   林瑄禾把手电筒绑在一棵树上,趁着晏昀不注意,又偷偷买了个手电筒。挂好两个手电筒,地面的东西总算清晰一些。   晏昀拿着铁锹,东转转西挖挖。   林瑄禾偷偷摸摸抱起凶器们,试探道:“晏昀,我去东边看看,你先继续找哈。”   晏昀看都没看林瑄禾,直白道:“恩,去和你的凶器联络感情吧。”   林瑄禾:“……”   这男人是背后长眼了吗?   林瑄禾干笑一声,“你可真奇怪,我和凶器能有什么感情……那我先把凶器拿走了。”   晏昀无奈地摇摇头。   这小丫头片子,看见凶器比看见他都亲。   而且她最近好像都直接叫他名字,连队长都不叫了?   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林瑄禾抱着凶器躲到晏昀看不见的地方。   她把所有刀具依次排列好。   “你们是一家人?”   短暂的沉默后,林瑄禾刚刚听过的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妈妈,这个人类真的在和我们说话!”   刀奶奶嘀咕道:“真是活见鬼喽,我这都一把岁数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和我们说话的人类。”   刀爸贼兮兮地问道:“刚刚有个小丫头说的菜刀妹妹……”   刀妈一声怒喝,打断刀爸,“你是不是想死?!你给老娘过来,老娘今天不弄死你个水果刀,老娘就跟你姓!”   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林瑄禾:“……”   她找它们是要干什么的来着? 第132章   刀妈怒火中烧, 刀爸吓得吱哇乱叫,“妈!爸!你们看看它,它要杀夫!”   “杀的就是你,”刀妈吼道, “要不是为了儿子, 我早就弄死你了!”   刀爷爷只想看戏, “老婆子,快给我来点瓜子。”   “呸,你去给我拿, 把你给美的。”   刀爸痛哭流涕,“你们、你们好狠的心, 你们, 你们是一伙儿的!现在有人类!有人类!”   一大家子人终于想起林瑄禾, 一起沉默了。   林瑄禾揉了揉有些痛的耳朵,打了个哈欠,“果然,结婚什么的最没用了, 连男刀都不是好东西。”   刀爸忍不住辩解,“我可啥都没干, 你看我老婆多彪悍。”   “自己没本事,一般都喜欢怪别人, ”林瑄禾歪头看着它们,“你们要是吵够了,就跟我聊聊。”   刀妈比刀爸冷静得多,“你想聊什么?”   “聊你们的主人, 还有你们杀过多少人。”   刀妈警惕道:“为什么问这些?”   刀爸说:“老婆老婆,你快把这个人类赶走, 她肯定是想把我们一家人分开。”   林瑄禾:“……”   又渣又怂。   刀妈倒是很冷静,“蠢货,我们就算被带走,也会被放到一起,少看见苦情剧。”   林瑄禾都有些惊了,“你这么聪明,干嘛非得找它?”   刀爸冷哼一声,“男刀的魅力,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懂?”   刀妈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力气大,能杀人,胆小还怂,不敢真干坏事,喊一声就怕,留在家里干活。”   刀爸:“……”   骗子,所有刀都是大骗子!   它们刀刀之间的爱呢!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那也还行,不过……不对,这不是重点,你们到底杀过多少人?都埋在这里了吗?凶手是……秦小虎他们?”   “不是不是,”刀儿子声音带着哭腔,“是他们在打我,我没有杀人,他们非得用肉来挤我,可疼了!”   刀妈冷静道:“秦小虎?这个名字挺熟悉,好像用过我儿子。”   “不是最近几年吧?”   “我们已经被埋在地下很久了。”   林瑄禾拧拧眉,“也就是说,你们杀的人里没有出租车司机?”   “有,有两个,”刀妈说,“后来我们计算过,一共杀了……十三个人。”   刀儿子嘀咕道:“是他们拿肉来挤我的,都把我挤坏了。”   林瑄禾瞥了一眼小刀的刀刃,上面果真有缺口。   别说,这几个凶器还不怎么说瞎话。   林瑄禾问:“记得身份吗?”   “不清楚,不是他们的朋友,都是被盯上的人。”   “为了抢钱?”   “钱?听他们提到过。”   林瑄禾问:“你说他们,意思是对方有很多人?”   “我见过四个人,我和我孩子爸是秦小虎的,爷爷奶奶是张……它们记不清楚名字了,儿子是赵有才的,他最后加入。”   刀妈给的信息很详细。   林瑄禾已经基本能确定,赵有才是加入了一个犯罪团伙,整个团体起码在四人以上,多年来,他们杀人劫财,此处是他们处理尸体的地点之一。   赵有才会将此事写明,恐怕是和团伙其他人闹了矛盾,赵有才被灭口。   至于陶桃,既然陶桃被抛尸在曾泽处,赵有才就一定逃不了干系。   林瑄禾又问了刀妈一些情况,刀妈一一作答。   难得遇到一个能正常交流的凶器,林瑄禾感动的都快哭了。   交流完毕,林瑄禾一边把凶器保存好,一边好奇道:“不过你们的主人都是不同的人,他们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同,你们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难道就是有这种奇妙的缘分,他们其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刀妈说:“刚刚看你还挺聪明,原来是个傻子。”   林瑄禾:“?”   刀妈:“刀哪来的爸爸妈妈,当然是瞎组合的,人类果然愚蠢。”   林瑄禾:“……”   ?!   在林瑄禾与凶器联络感情的功夫,晏昀那边又有了新进展。   他随意挖掘了一处泥土颜色没有太大出入的地方,在两米之深处又挖到了尸骨。   死者的尸身已经腐败成白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晏昀看着白骨,叹息一声,抬头便看见蹲在坑边的林瑄禾。   林瑄禾将晏昀拽了上来。   “情况不太妙,”晏昀说,“只怕这里还有其他尸体。”   林瑄禾说:“远抛近埋,凶手之中会不会有人就住在龙门山附近,得查查那几个名字。”   晏昀问:“你已经确定凶手就是那几个人了?”   “差不多,”林瑄禾道,“我怀疑陶桃的死也和他们有关,曾泽可能真的是被诬陷的,得先找到他们的人问一问。”   挖了一晚上,晏昀的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坐到地上,随手折了根野草叼住,“我经手的案子,谋财害命的是最多的,有的时候他们抢了钱杀了人,跑到深山老林,我们是真的找不到,家属一遍又一遍的来找我,我都不敢看他们的样子。这种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晏昀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   林瑄禾想了想,在晏昀身边坐下,“那你就得好好锻炼身体,多活几十年了。”   晏昀看过来,“怎么说?”   “你去过国外吗?我说的是发达国家,未来我们国家也一定会建设成那样,甚至比他们更好。到时候有各种各样的技术,甚至能在过去很多年的样本提取到蛛丝马迹。你知道摄像机吗?以后大街小巷说不定到处都是这种可以留下画面的机器,犯罪嫌疑人再也没有能躲藏的地方,一定很快就会实现的。”   晏昀笑起来,“听起来在梦里的场景。”   林瑄禾真诚地笑道:“不是做梦,是真的,会有很多通缉的嫌疑人,在一次又一次的人口普查中落网。会有在逃的杀人犯,因为当初留下了DNA而被抓捕定罪,现在是难了些,以后会好的。”   晏昀似笑非笑,“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了,”林瑄禾问,“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现在出租车司机都是高危职业了,只要身上有可能携带现金的,就可能被人盯上,这种案子实在太多。”   林瑄禾自然没经手过多少类似的案子,她做警员时,城里的凶杀案不多,凶杀案集中在农村。   而且大家都扫码付款了,她都有好几年没见过现金,抢劫早就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她看过很多类似的卷宗,都是九十年代的。   九十年代,二十四人……   林瑄禾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一起案子。   就发生在九十年代,凶手们抢劫、杀人共二十四人,共劫走三百万现金,死者包括出租车司机、公司企业的会计等等。   但问题是,凶手共有……五人。   是五个人,不是四人。   秦小虎、张伟强、赵有才、苏增生,一共是四人。   第五人是谁?是陶桃?好像不太像。   龙门山路远,一来一回要花费很长时间。   幸好天气还算温暖,只要不遇到野兽,在山脚下休息一晚没什么危险的。   晏昀给林瑄禾拾掇了个地方,又把自己的外套铺好,“你休息会儿,我看着。”   硬撑一夜不是办法,明天他们还得继续挖。   林瑄禾道:“轮流休息呗,反正尸体又不会跑掉,别有野狼野熊就行。”   “可以,”晏昀答应了,“你先吧,两个小时后你来换我。”   林瑄禾欣然同意。   她大约也是挖尸体挖得累了,虽然地上很硬,但刚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   林瑄禾一睁开眼,就看见晏昀坐在自己身旁,嘴里叼着棵新折的草,眉头几乎快锁成了疙瘩。   眼睛通红,看起来疲倦得很。   天已经亮了,看太阳的位置,大概已经六点钟左右。   地上多了两个新坑,不过没有挖到新的尸体。   林瑄禾连忙爬起来,“你怎么不叫我?”   晏昀打了个哈欠,“醒了?我睡一会儿。”   他顺势倒在林瑄禾身边。   林瑄禾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你不叫我,我真醒不过来,你先睡会儿,天亮了,我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晏昀摆摆手,已经没什么精力回复林瑄禾了。   就在他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时,不远处传来了裴远的声音,“晏队!瑄禾!快快,他们都在那边!”   晏昀:“……”   大部队一到,晏昀就没什么机会再休息了。   就算他真躲到一旁睡觉,周围如此吵闹,他也睡不着。   晏昀索性爬起来跟着其他人一起干活。   林瑄禾更加愧疚,正好严姿给她带了几个大肉包,林瑄禾眼巴巴的给晏昀送过去,“吃两个包子?严姿还给我带了豆浆,在保温杯里,分你一半。”   晏昀接过包子,随口道:“一半哪够,渴死我了,都给我吧。”   林瑄禾点点头,“行啊。”   晏昀差点儿噎到。   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让你都给我,你同意了?”   “是啊,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拿过来。”   晏昀又咳了好几声。   真是活见鬼了,他居然从林瑄禾嘴里抢食成功了。   林瑄禾的护食程度,比院子里养的大黑狗都过分,他居然成功了?   嚯,今天的太阳,一定是西边出来的。 第133章   挖掘工作进行了整整一天。   从三棵树附近蔓延到周边五公里范围内, 越来越多的警力被调集至此。   对刘法医来说,这绝对是最阴暗的一刻。   他看着满地的白骨和尸体,一时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解剖刀可能要断了吧。   一直到傍晚,挖掘工作终于收尾。   “晏队, 一共挖出二十二具尸体, 死者死亡的时间各不相同, 时间最远的可能有十几年了,最近的就是你们挖出的那三个人,不过挺奇怪的, 在这三人之前,应该是空了五年左右的时间, 他们没有再行凶。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要做过尸检后才能确定。”   晏昀单手扶着脖子, 拧眉看了好半晌, 才说道:“等小李他们干完活就收工。”   “我们这差不多了,”小李说,“时间太久,提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只能说尽量。”   晏昀道:“那就收拾收拾收队。”   往回走,还要先翻过两个山头, 才能走到警车边。   回去的路上,晏昀的步伐有些飘。   晏昀不仅昨晚没能休息, 今天还跟着大家一起干了一天的活儿,几乎没有休息。   偶尔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有案子,晏昀几乎都要加班熬夜。   搁在后世, 林瑄禾都担心他猝死。   等走到相对平坦的路上,林瑄禾赶上前问道:“你累不累, 要不要我背你?”   晏昀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什么?背什么?谁背谁?”   “我背你啊,你这个体重,我背着没问题的。”   晏昀看都不看林瑄禾一眼,“哪有女人背男人的?开玩笑。”   “你看你,又大男子主义了。”   “这不是大男子主义,”晏昀加快速度往前走,“我是怕我脚耷拉下来会着地。”   林瑄禾:“?”   啥?啥着地?脚着地?   林瑄禾:“……”   这混蛋是在骂她个子矮!   虽说晏昀逞强,但真坐上了警车,警车晃晃悠悠开走,晏昀没过两分钟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为了让晏昀和林瑄禾在路上休息,俩人被安排到后排,裴远开车,田琳坐在副驾驶。   田琳还在和林瑄禾讨论村子里坟墓的事,晏昀头一歪,枕着林瑄禾的肩膀睡着了。   田琳忍笑道:“晏队是真的累了,上个案子结束之后,他一直在忙收尾工作,就没好好休息过。”   怕晏昀睡得不舒服,林瑄禾没敢乱动。   她和晏昀虽然日日黏在一起,但晏昀一向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这年头和男人太过亲密,是要被说闲话的,而且这闲话对于男人来说往往是不痛不痒,对女人的杀伤力却极大。   林瑄禾身体上与晏昀接触的地方似乎有些发烫。   热度蔓延到耳根,林瑄禾的脸似乎也有些烫。   活见鬼了。   仔细回想一下,现在的感觉和她念初中时看到班里可爱小男生的感觉差不多。   自从林瑄禾进入社会后,就没有这方面的感觉了。   林瑄禾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拉着田琳聊案子,“你刚刚说,你确定老张家在的村子里,有个叫张伟强的,字也一模一样?”   “绝对一样,而且他没有案底,”田琳说,“但我问了村里人,他们平时都不喜欢和张伟强来往,张伟强这个人不太好相处,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为人阴险得很。我去了张伟强家里,他有一个老母亲,直接说张伟强死了,但村支书说,张伟强离开家好多年了,前年还回过老家,给他娘留下了一千块钱,结果被他娘丢出来了。”   林瑄禾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可怕。”   “这可怕吗?”裴远说,“我们可是遇见过连环杀人犯的。”   林瑄禾说:“名声极差,身上的钱来源不明,就连亲妈都厌恶他,甚至不想花他的一分钱,这样的人,居然没有案底,不可怕吗?”   林瑄禾这么一说,裴远顿时毛骨悚然。   法律在给一个犯人定罪时,考虑得最多的就是犯人出狱后是否还会再犯案,那些整日偷抢、打打杀杀的人,没几个真能改过自新,他们基本都会留下案底。   如果张伟强真的是这种人,却一次都没被警方发现过,可见他的反侦察能力有多强。   “不过我们还是得搞清楚,赵有才写下的张伟强,到底是不是我们找到的张伟强。”   “怎么查?有照片吗?”   林瑄禾说:“只要查查张伟强身边有没有一个叫秦小虎或者苏增生的就好了,赵有才嘛……我们最开始就没查到他和张伟强几人的关系,我估摸着是查不到他了。”   “好,这事交给我来办,”田琳说,“还有,按照你的说法,我特意去村子里打听了,发现赵有才尸体的那户人家,的确是村里出了名的‘不孝顺’,不常去上坟。”   听到这里,林瑄禾知道,这个张伟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不然哪里会这么巧?   晏昀枕着林瑄禾的胳膊睡了一路。   林瑄禾的整条胳膊都已经麻透了,都没敢乱动一下。   到了局里,晏昀昏昏沉沉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枕着林瑄禾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要给我做猪蹄,”林瑄禾揉着胳膊,“红烧猪蹄、卤猪蹄、麻辣猪蹄,还有那个啤酒炖猪蹄,不会的话去学一学。”   晏昀:“……”   林瑄禾绝对是全世界最好哄的人。   晏昀打开车门下车,“做个饭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你可以直接叫我起来,枕着胳膊多累。”   林瑄禾的重点抓得很准确,“你怎么知道被人枕着很累,有人枕过你胳膊?”   晏昀:“……”   他好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被林瑄禾一脚踹了下去。   晏昀哭笑不得,“你乱说什么?头有多重,我又不是不知道。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得看着老刘验尸。”   “等等,”林瑄禾皱眉看着他,“你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过来。”   晏昀左右看看,“郭局把我撸下来,提拔你当队长了?”   没人通知他啊。   林瑄禾理直气壮道:“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你听我的也没什么问题啊。”   晏昀:“……”   他默默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裴远。   有十米的距离,看他的反应,应该听不到。   晏昀两步走到林瑄禾身边,压低声音,“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说反了吧?”林瑄禾的逻辑很在线,“是你被看出来了,不矜持的人是你。”   晏昀:“……,不是,那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再说了,我喜欢你,我就要事事都听你的?我只是喜欢你,我又不是卖给你了,咱俩又没什么关系。”   林瑄禾更纳闷了,“你都不打算表白的?啧,好扭捏,跟大姑娘似的。”   晏昀觉得自己的脸再红几个度,这脸就能和腐尸一样掉下来了。   他不太好意思的同时,又被林瑄禾说得总是想笑,要疯了。   “你能不能……你能不能有点儿小姑娘的样子?谁家小姑娘像你这样,还有逼着人家表白的?”   林瑄禾叹口气,“真墨迹,好吧,我算你表白过了,如果你以后天天给我做饭,我就答应你。这个条件你肯定不会拒绝,好了,我们是男女朋友了,你赶紧回去睡觉。”   晏昀:“……”   晏昀知道自己应该开心的,但他开心不起来。   他拧起眉头,看了林瑄禾好几眼,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看上我这个人了,还是看上我的手艺了?”   他怎么觉得林瑄禾不是需要一个男朋友,是需要一个厨子?   晏昀补充,“你如果是需要一个厨子,不用牺牲这么大。”   “怎么会,我又不缺钱,需要厨子的话,直接去找厨子不就好了?”林瑄禾觉得晏昀的问题莫名其妙,她把晏昀往外推去,“你赶紧回家睡觉,不然我就把晏漪住在我家的事告诉你妈。”   晏昀的脑子还是懵的。   直到俩人在市局门口碰上郭局。   郭局看着推搡的二人,友好地询问:“需要我装瞎吗?”   “没有没有,”林瑄禾说,“晏队昨晚没休息,在现场待了一晚,我让他赶紧回去。”   郭局点点头,“是该好好休息休息,晏昀,听见没,抓紧滚。”   晏昀只好答应,“我走我走,现在就走。”   林瑄禾这才放心,“那我就去找刘法医了,看看尸体怎么样,帮你盯着。”   林瑄禾说完,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郭局好奇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晏昀说,“莫名其妙的说答应做我女朋友,她是不是尸体见得太多,脑子不正常了?”   郭局听不懂了,“你不是挺喜欢人家的吗?人家答应做你女朋友,你还挑三拣四的?”   晏昀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处对象的基础得是感情吧?就我和她哥这关系,还是她上级,我怎么觉得我是在威逼利诱?”   郭局看得很开,“这你就多虑了,你一个破队长,人家都不带把你当成领导的,不信你去问问。”   晏昀:“……”   他被说服了。   “再说了,人家的亲哥比你会赚钱,关系虽然没你硬,但肯定也差不了,你威逼利诱她?就你?你有什么厉害的地方?靠脸?我看你也就个头上占点儿优势。”   郭局笑嘻嘻地打量了一遍晏昀,然后嫌弃地撇撇嘴。   晏昀:“……,我有这么差劲吗?”   “我是让你别多想,”郭局说,“人家林瑄禾是个有想法的人,能无缘无故就说做你女朋友?你就赶紧回去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她不就得了,怎么,你活不过今晚了?”   晏昀:“……,我真是谢谢你。”   郭局对晏昀的爱的劝解,林瑄禾一句都没听到。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觉得晏昀这个人挺好的,她也挺喜欢他,就没必要扭扭捏捏的浪费时间。   再说了,晏昀做饭还很好吃呢。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吃到热乎的猪蹄,林瑄禾看到二十二具尸体后悲惨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些。   她拎着凶器来到解剖室,解剖室里是前所未有的壮观。   林瑄禾不仅没在解剖室里看到过这么多具尸体,甚至都没见到过这么多法医。   局里所有法医都过来帮忙了。   刘法医生无可恋地看过来,一见是林瑄禾,又振奋起来,“瑄禾快乐,这次真的需要你帮忙了,你帮着检查尸表就好,还有从土里挖出来的衣服,解剖的事我来。”   林瑄禾点头应下,她就是来做这个的。   三棵树附近总共埋了二十二具尸体,算上赵有才和陶桃,刚好是二十四具尸体。   除了出租车司机三人外,其他尸体都是白骨,只不过时间上稍有不同。   中间空白的那几年,凶手没有再杀人。   若是为财杀人,突然收手的理由很简单,要么凶手被抓进去了,要么他们干了一票大的。   再出手的原因也简单,没钱了。   林瑄禾在挖出来的衣物中找到一个钢笔。   法医的小助理蹲下来看着林瑄禾,“钢笔是凶器吗?”   林瑄禾摇摇头,“笔尖还是好的,不是凶器。”   “它有什么特殊的?”   “有,”林瑄禾说,“最特殊的一点,它是国外的牌子,叫万宝龙。”   法医助理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吗?能说明什么?”   林瑄禾道:“它很贵,但是没被凶手拿走。”   在后世,一只万宝龙的钢笔大概要花上七八千。   这是便宜的款,两三万的钢笔也比比皆是,甚至还有收藏级别的。   林瑄禾是不会买这么贵的钢笔用的。   想来现在这钢笔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法医助理还是没明白,“凶手不认识呗。”   “对,凶手不熟悉钢笔,他文化水平有限,对钢笔没兴趣,甚至可能都没看它一眼,”林瑄禾说,“能用得起这只钢笔的人,家境一定不错,我在想,这是不是他们几年前杀的最后一个人?” 第134章   林瑄禾把钢笔交给助理, “从这支钢笔下手,肯定能查到死者的身份,这支钢笔的数量不会太多。”   “其他东西有线索吗?”   林瑄禾又低头翻找起来。   她现在翻的东西,都是藏在泥土里, 分辨不出主人的。   东西很乱, 大多是衣服碎片, 还有已经空了的钱包,以及不太值钱的首饰。   林瑄禾将这些物品一一摆放好,后续还需要家属前来辨认。   她正在解剖室忙活, 严姿闯了进来,看到排列整齐的尸骨后一哆嗦, 贴着墙根溜到林瑄禾身边。   严姿拽拽林瑄禾的衣服, 小声道:“曾泽一直不太老实, 说要见你,见吗?”   “曾泽?”林瑄禾挑了下眉,“行啊,那就见好了。”   虽然时间已晚, 但曾泽一直被关在队里,林瑄禾今晚不准备回家, 就直接去见他了。   曾泽正在发疯,“你们赶紧把她找过来!找你们那个队长也行!快让人来!”   林瑄禾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正要进去,旁边的警员说道:“要不咱还是去找晏队吧,曾泽这个小流氓,他欺负你怎么办?”   不等林瑄禾回答, 严姿就说道:“才不会呢,就他, 能对付得了我们瑄禾?瑄禾你放心,一会儿我保护你。”   林瑄禾笑道:“晏队昨晚没休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曾泽如果不愿意和我谈,就不会提我的名字了。”   警员只好让她进去。   曾泽看见林瑄禾,安静不少,“喂,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案子还没结束,凶手没抓到,你至今为止仍然是最有嫌疑的人。”林瑄禾随意坐下,看起来对曾泽没什么兴趣,“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时间宝贵。”   曾泽原本想现在气势上压林瑄禾一头,再和她提条件,但看着林瑄禾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刚做好的心理建设顷刻间崩塌。   他不情不愿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儿?”   林瑄禾抬抬眼,眉头一挑,曾泽就哆嗦了一下。   “我想到了一个线索,陶桃说的,”曾泽道,“你要是想知道,必须把我放了。”   林瑄禾却没有曾泽想象中的反应,她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你所谓的线索是不是真的有价值?先说来听听。”   “想诈我?做梦,我又不蠢!你把我放了,我再告诉你!”   林瑄禾起身就要走。   曾泽急了,“你怎么油盐不进?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放了我,等我以后出去了,我和茵茵好好在一起,我娶她,这还不行吗?”   林瑄禾都听笑了,“你娶她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吗?我放你走,你却报复我们?”   “不是,我都答应娶她了,你还想怎么样?”曾泽觉得林瑄禾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和她结婚过日子,以前的事都不提了还不行?”   林瑄禾白了他一眼,“就你一个劈腿男,结婚?名字和你放到一起都是耻辱,我告诉你曾泽,你和林茵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要是还能和你在一起,说明她又瞎又没脑子,她如何选择和我没关系,你拿她威胁不到我。”   曾泽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和我在一起,是瞎?是没脑子?”   他长得风流倜傥的,还很会打架,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喜欢他呢。   严姿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肯定的呀,正常女孩子没有能看上你的,你快点儿说吧,一会儿瑄禾要走了。”   曾泽:“……”   “不是,我说了,你们到底能给我什么好处?”曾泽急了,“我总不能白说吧?”   林瑄禾不耐烦道:“曾泽,你这两年干过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光是那些罪名,都够你蹲几年了,你现在说了,还能争取立功减刑,如果不说,那就是知情不报,等着坐牢吧。”   林瑄禾说完,招呼严姿一起走。   严姿偷偷瞥了曾泽一眼。   这是她和林瑄禾商量的对策,赌曾泽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严姿不太了解曾泽,她担心曾泽会破盖子破摔,但她家瑄禾很自信。   果不其然,在林瑄禾站起来的一瞬间,曾泽就冷静不了了,“你等等,你怎么又来这一套?能给我减刑?真能减?”   林瑄禾朝严姿挑了下眉,严姿偷笑了一声,很快恢复严肃,“那要看你说出来的线索有没有价值,如果你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别说减刑,你今天能不能好好走回去都不一定。”   曾泽不甘心地看着林瑄禾。   本来是想用对林茵的承诺换点儿好处,没想到林瑄禾根本不在乎。   这个林瑄禾,是一点儿亲情都不讲。   呸!   “我想起来陶桃的事,”曾泽心里还有气,哼哼唧唧的,不愿意直接说清楚,“老太婆挺有钱的,最近几天特别得意。”   林瑄禾冷声道:“老太婆?见了面嘴甜叫姐姐,人没了,就成老太婆了?”   “我……你到底要不要听!你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林瑄禾轻哼一声,“你是想说陶桃最近发了一笔横财吧?”   曾泽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你和陶桃之间除了能谈谈钱外,还能谈什么?曾泽,不要废话了,她拿到了多少钱,钱在哪里?”   曾泽眼见着他那点儿小心思都被林瑄禾看穿,哪里还有隐瞒的必要。   “你和林茵差得也太多了……算了,”曾泽嘀咕道,“反正就是陶桃几天前突然间变有钱了,本来她已经很久不来找我了,我看她挺得意的,好像拿了不少钱,还说让我以后都跟着她。哦对了,这东西好像不是现金,她没给我钱,而且吃饭还是我花的钱,好像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把钱拿出来。”   林瑄禾闻言,神色渐渐严肃,“你知道东西在哪吗?”   “这我怎么知道?”曾泽说,“我要是知道,早就拿走了,还听她的话?”   林瑄禾拧拧眉,问:“以你对陶桃的了解,她如果要藏,会藏在哪里?”   曾泽瘪瘪嘴,“不知道,我偷偷去过她家,没看出来有什么。”   严姿说道:“曾泽,你可想清楚了再说,你和陶桃接触这么久,就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林瑄禾却站了起来,“严姿,别问了,我们走。”   “不问了吗?”严姿连忙跟上林瑄禾,“咱们现在去做什么?找钱吗?”   身后的曾泽崩溃的大叫道:“喂,你又一句话不说就走?!我到底能不能出去,你给个准话,喂!别走!你不就是个女的吗,你得意什么!”   林瑄禾停下,回头笑笑,“可惜哦,我这个女人能随便走随便玩儿,你只能回去待着,赵哥,麻烦你把他带回去。”   曾泽:“……”   太气了!   林瑄禾刚出门,就拉着严姿说道:“赵有才和张伟强几个人一定是内讧了,他们最近拿到一笔钱,这笔钱不知为何到了陶桃和赵有才的手里,所以两个人才会死。”   “那我们现在要去找这笔钱吗?”   “不用找了,”林瑄禾说,“他们肯定要问出钱的下落,才会杀人灭口,我们现在得确定名单上的那几个人,想办法查出他们的联系。”   严姿从参与过要同时面对几个恶魔的案子,她茫然道:“现在要去查谁呢?”   “张伟强是村子里的人,最好从他查起,他和秦小虎、赵有才、苏增生几人是如何认识的,现在又会藏在哪里……”想到这里,林瑄禾有些头痛,“同名同姓的人太多,虽然能勉强画出张伟强的画像,但是光看画像也不见得能找到,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张伟强引出来。”   “张伟强从没被抓到过,能引得出来吗?”   林瑄禾回头看向刚刚关上的房门,忽然笑道:“好像有一个办法。” 第135章   翌日一早, 天亮没多久,晏昀便提前赶到队里。   昨晚有接近一半的人都是在队里睡下的,晏昀一进来,就看见大家伙儿睡得人仰马翻。   他轻手轻脚地去了小办公室, 林瑄禾和严姿互相抱着窝在沙发上。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很“拥挤”, 晏昀不太理解。   要是让他和林清钰用这种姿势睡觉……算了, 他还是去死吧。   晏昀从桌子上找到还没看过的报告。   他动作很轻,但林瑄禾没睡熟,一听到声音就坐了起来。   严姿呢喃一声, 林瑄禾轻轻把她的胳膊塞进被子下,她转了个身又睡了。   林瑄禾揉了揉眼睛, 走过去,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晏昀指了指外面, “小点儿声。”   林瑄禾会意,两人蹑手蹑脚去了走廊。   “刘法医那边还忙着呢,我估计要尸检报告还要等一会儿,不过我大体看了所有尸体, 基本上都是被勒死、捅死、砸死,简单粗暴。”   正巧晏昀翻到林瑄禾昨晚写的工作笔记, “你见过曾泽了?”   “曾泽那死小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人,”裴远是被憋醒的, 本来打算去解决一下,刚好看到晏昀和林瑄禾在聊案子,就走了过来,“我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的, 说什么要娶林茵,好像他给了林茵多大的恩赐, 他哪里配得上林茵?”   先不说林茵的家世,就说人家的学历和样貌,曾泽开着桑塔纳都追不上,就他,也好意思瞧不起林茵?   林茵能看上曾泽,纯粹就是精神错乱。   曾泽人都跑出去找富婆了,还觉得自己能拿捏住林茵,裴远觉得他脑子进了一个太平洋的水。   晏昀笑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头一次知道?”   “我是没见过这种人,”裴远说,“我可真羡慕他的自信,我要是有他一半自信,说不定早就和冬雪表白了。”   “我和曾泽的谈话内容都在上面,”林瑄禾笑眯眯道,“晏昀,我有个想法。”   裴远好奇道:“啥想法,折腾曾泽的想法吗?我申请去执行。”   晏昀却没有回答裴远,他若有所思片刻,点了下头,“可以,去吧。”   裴远:“?,瑄禾刚刚说什么了?”   晏昀说:“裴远,你和严姿一起协助林瑄禾,她说什么,你们照做就是。”   裴远:“?,你俩刚刚背着我偷偷交流过了?”   晏昀懒得多费口舌,“你问她就是了。”   说着,他把报告整理好,“我得看看这二十多个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晏昀瞥向裴远,“一下子发现二十多具尸体,你说呢?”   裴远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消息还瞒着,一旦传开,一定会造成恐慌。   晏昀敲了下裴远的头,“你改天去和曾泽一起洗洗脑子,别忘了。”   裴远委屈地瘪瘪嘴。   等晏昀离开,裴远看向林瑄禾,“我真的这么笨吗?”   “不会啊,”林瑄禾说,“你很正常,别搭理他,曾泽的名字和你放到一起,都是侮辱了你。”   裴远的心情瞬间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以后他就和林瑄禾做好兄弟,再也不搭理晏队了!   “好啊,”林瑄禾说,“你先去找个理由,把曾泽放了。”   裴远道:“我现在就去,我……等等,放了曾泽?!他可是个坏蛋,为什么放了他?!”   虽说曾泽大概率不是杀害陶桃的凶手,但现在真凶尚未抓到,他仍有嫌疑。   就算不提陶桃的事,就曾泽以前做的那些勾当,也够蹲几年了。   裴远犹豫道:“瑄禾啊,你是不是还讨厌林茵?这个林茵确实可能做错了一些,但是罪不至此吧,你不会是想让曾泽继续去祸害她吧?”   林瑄禾给裴远鼓了鼓掌,“你这脑洞,你都能写剧本去了,八十集复仇大戏,回村的诱惑。”   裴远:“?”   回村有啥好诱惑的,进城才有诱惑力呢。   裴远跟在林瑄禾身后追问:“瑄禾,你真不是为了报复林茵吧?算了,你肯定不是那种人。你刚刚说的剧本是什么,干嘛用的,是那种拍电影的剧本吗?我听说电影电视剧都是有剧本的,我小时候还以为是谁偷偷拍我们的生活,我连洗澡都得把自己捂紧了……”   天刚放晴,曾泽拎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走出市局。   一连逃亡几日,又被关了两天,他现在是胡子拉碴、狼狈不堪。   曾泽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市局的小楼。   林瑄禾不是说要关他,怎么突然给放出来了?这可不像是林瑄禾的性子,那死丫头一肚子坏水,一点儿做警员的正义感都没有,还能放过他?   曾泽琢磨了好半晌,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一定是林茵来求情了。   虽然林瑄禾与林茵的关系看起来一般,但林家人是肯定看不得林茵要死要活的,上次林茵不待见他,一定是因为她在气头上,现在气过了,就来帮他了。   林茵都愿意不结婚便给他生孩子,怎能离得开他?   曾泽一瘸一拐的朝林家走去。   不远处,林瑄禾三人跟了上去。   裴远还是没搞明白,“为啥放了他,又要跟上他?”   林瑄禾眼睛始终盯着曾泽,漫不经心道:“抓张伟强啊。”   “哈?张伟强?他又不认识张伟强,而且这条路……好像不是去找张伟强的路。”   林瑄禾瞥了眼路两旁的小店。   不远处的报摊很是熟悉。   这是去林家的路。   林瑄禾“恩”了一声,“他要去找林茵。”   裴远小心问道:“咱们不拦着他吗?他肯定会缠着林茵不放,万一他被逼急了,对林茵下手怎么办?他在他大哥那边可都混不下去了。”   林瑄禾笑道:“你别说,真的很有可能。”   裴远看不懂林瑄禾的反应,“我去阻止他?”   “不用,”林瑄禾说,“就让他去好了。”   裴远更不懂了。   他们瑄禾该不会真的要让曾泽报复林茵吧?   虽然裴远也觉得林茵奇奇怪怪的,但真让一个小人祸害了,这可怎么好?   可瑄禾也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严姿说道:“你就放心吧,瑄禾才不会报复林茵,要报复,也不能拿曾泽报复啊,这不是脏了我们自己的手?”   裴远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瑄禾见他实在想不通,只得解释道:“我知道曾泽肯定得去找林茵,故意让他去的。”   “为什么?”   “得让林茵知道,曾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林瑄禾说,“不然她哪天心一软,又原谅曾泽了怎么办?”   裴远很诧异,“不会吧,曾泽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原谅?”   林瑄禾长叹一声。   想想她曾经劝告恋爱脑朋友的血泪史,那是不堪回首。   每一次她也都以为朋友不会再和渣男和好了,每一次她都以为渣男犯浑的程度到达了极限,但每一次她可爱的恋爱脑朋友都能为她的小渣男找到一个爱她的理由。   林瑄禾每每听到她的独白,都能惊得合不上嘴巴。   是她不懂爱了。   林瑄禾可不放心林茵,她的恋爱脑程度,也就比手绢妹妹差一点儿。   林瑄禾严肃道:“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恋爱脑给自己洗脑的能力,就算她喜欢的男人要杀她,她也会觉得人家是要给她自由。”   裴远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有这种人?   说话间,曾泽已经走到了林家门前。   他敲了门,开门的是赵淑佳,赵淑佳指着他的鼻子好一通骂。   赵淑佳不允许曾泽见林茵,曾泽却是冷静得可怕,他缓缓跪下,“阿姨,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和茵茵道个歉,您就让我们见一面吧。”   “用不着!”赵淑佳冷声道,“你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曾泽抬眸,“她和我已经发生过关系,这种事如果传出去,还有哪个男人敢要她?能娶她的,也就只有我了,你也不想让你的变成破鞋吧?”   赵淑佳气得差点儿直接扇曾泽一巴掌。   裴远和严姿听了,更是生气,“他怎么好意思的?明明是他和林茵发生关系,他竟然还拿这种事威胁?真不要脸!凭什么出了这种事,女孩子就是破鞋,男人就是风流,还能正常娶妻生子,呸。”   严姿推了推林瑄禾,“瑄禾,咱们赶紧过去吧,女人的名声很重要的,你妈妈可能招架不住。”   林瑄禾没有动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赵淑佳。   裴远有些着急,但林瑄禾不动,他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啪”的一声响,惊到了裴远和严姿。   两人诧异地看过去。   赵淑佳真就给了曾泽一巴掌,她俯视着曾泽,声音冰冷,“林茵是我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泼脏水,我女儿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爱上一个混蛋而已,你就想让我把她的一辈子赔进去?做梦!那些长舌妇愿意嚼舌根就去,那帮男人乐不乐意我也管不着,我女儿什么都没做错,轮不到他们置喙,我林家能养她一辈子,只要她乐意,我明天就能让她出国留学,你算是什么东西?来威胁我?!”   赵淑佳上前一步,“姓曾的,我告诉你,如果我女儿有什么闪失,我就算和你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你。你做事之前要考虑清楚,能不能和我们家对抗。”   语落,赵淑佳决然转身。 第136章   严姿和裴远看到这一幕, 都傻眼了。   他们都见过赵淑佳,有一段时间,赵淑佳每天都会去局里见林瑄禾。   虽然没有深入接触,但赵淑佳一直是温温柔柔的, 举止优雅, 看着分外有礼节。   和他们家的老母亲都不一样。   所以他们才会担心, 赵淑佳会被曾泽这个无赖欺负。   可赵淑佳保护女儿的时候,毫不含糊。   林瑄禾不想母爱成为困住女人的枷锁,但赵淑佳在面对伤害林茵的人时, 的确是强大的。   严姿听得痛快,“就是说, 人家只是谈个恋爱, 就算没结婚就做了些什么, 那也不能只逮着女人骂。”   裴远说道:“曾泽应该不敢再说什么了吧,再来找林茵,也太不要脸了。”   林瑄禾撇撇嘴,“我看悬。”   “他还想留下?”裴远频频摇头, “无法想象,他怎么好意思的。”   曾泽还真就好意思。   他虽然没在门口继续跪着, 却移到了另一侧的窗户下,含情脉脉地抬头看着窗户, 继续跪着。   裴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打算把林茵跪下来?这是林茵的房间?”   林瑄禾好久没回林家,不知道林茵住在哪里。   但她知道,林茵肯定能看得见。   林瑄禾叹口气, “我们等等看吧,裴远, 你先回局里帮晏队,这里我和严姿守着就好。”   “一直守着曾泽?为了抓张伟强?”   林瑄禾点点头,“张伟强是目前为止唯一能确定身份的人,必须先抓到他。”   裴远只能在心里给林瑄禾祈福。   裴远走后,林瑄禾与严姿守了曾泽整整一天。   他倒是真能忍,期间被邻居们围观过,被赵淑佳用水泼过,都没走。   只要赵淑佳开口说话,他就砰砰地磕头。   夜色渐深,路灯亮起,街上的人愈来愈多,每一个路过林家的人都会多看他几眼。   严姿光是看曾泽的架势,都觉得可怕,她靠着林瑄禾的肩膀打了个哈欠,“瑄禾,曾泽不会准备一直跪下去吧,你看他衣服还是湿的,一会儿该感冒了。”   林瑄禾刚买了两根冰棍,她撕开包装袋,塞进严姿嘴里,问:“觉得他可怜?”   “也不是,就是……唉,我也说不好。”   林瑄禾道:“没事,你觉得可怜就行,马上我们就不用等了。”   严姿好奇地看向林瑄禾。   不等林瑄禾解释,林家忽然有了动静。   严姿先是看到屋门被推开,紧接着,林茵小跑出来。   严姿茫然地看着林茵,不知她想做什么。   林瑄禾却是丝毫没觉得惊讶。   她甚至还咬了一大口冰棍下来,冰得头疼。   林瑄禾揉了揉太阳穴,小声道:“一会儿咱俩过去。”   严姿依旧茫然。   林茵已经走到曾泽跟前,她左右看看,没见到熟人,才匆匆把曾泽拉起来,两人似乎争执了几句。   就在严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时,她忽然看到林茵和曾泽抱在了一起。   严姿:“……,!”   她刚刚还在担心林茵会被曾泽坑害,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抱在一起了?!   “瑄禾,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林瑄禾望了望天,“在做一件让月老开心的事情,走吧。”   林瑄禾拉着严姿的手往林家门前走去,正好碰上林茵和曾泽要离开。   林茵看到林瑄禾,紧张地松开曾泽,“瑄禾,我、我只是,我没有……”   “不用解释,”林瑄禾微微一笑,“这是你的感情,当然是你自己做主。”   林茵尴尬道:“我想曾泽他跪了这么久,已经知道错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如果抛下他,实在是……不过我没打算原谅他,我只是想借给他一百块钱,我没打算跟他走。”   话虽这样说,但林瑄禾对这套剧本可熟悉了。   不管闺蜜再怎么劝,只要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几声,女人又该心软了。   甚至还会有全世界都反对我们,我们也要站在一起的奇怪心里。   现在虽说不会和好,等曾泽再磨几日,又该相亲相爱了。   林瑄禾可真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曾泽警惕地看着林瑄禾。   他是知道林瑄禾的厉害的,这死丫头不近人情,好不容易把林茵哄好,能骗点钱来,可不能让林瑄禾破坏了。   哪知林瑄禾却没有反驳林茵,她甚至赞同道:“没关系,你想和好就和好,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的,就是回家看看。”   严姿有些着急。   如果他们真不管了,林茵肯定会被曾泽骗走。   这都多少次了,她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   曾泽却是松了口气,他拽拽林茵的袖子,催促她赶紧走。   林瑄禾却又冷不丁说道:“哦对了,陶桃的事我忘了问你了。”   曾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林茵的神色也不太自然,“你说的陶桃……是死者吗?”   “是呀,就是躺在你身边的女人,哦对了,是你男朋友的女朋友呢。”   严姿险些笑出声。   林茵看向曾泽。   曾泽心虚道:“林瑄禾,你别污蔑我。”   “污蔑?不对呀,我看过你的笔录,你描述得还挺详细的……难不成是他们屈打成招?要不我把笔录拿出来你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咱得赶紧说,可不能让你被冤枉。”   林茵的脸都绿了。   曾泽:“……”   林瑄禾笑眯眯道:“不过这不重要,我是想告诉你,我们查了陶桃的资产,发现还有一箱金条不知去向,我们已经查了陶桃和赵有才经常去的地方,都没发现什么。我们查过了,陶桃最近半年接触过的人只有你,你们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或者陶桃有没有和你特别提过什么?如果想起来的话,记得告诉我们。”   曾泽耳朵微动,“一箱金条?”   “是啊,可是值好多钱呢,”林瑄禾说,“是陶桃背着赵有才偷偷藏的,唉,你说这俩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有隔阂呢。”   曾泽的眼球飞速旋转起来。   林瑄禾故意等了片刻,才疑惑着问道:“曾泽?你想起来了?”   “没有,我不是说过好几遍了,绝对没有,”曾泽轻咳一声,“我想起来了肯定告诉你们。”   林瑄禾挑挑眉,在心底冷笑一声,接着,她又看向林茵,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管林茵借100块钱……确定吗?”   曾泽看了看林茵,又看了看林瑄禾,立马松了手。   “没啊,不借了,我不借了还不行?”曾泽讪笑,“我现在就走,离她远远的,走了走了。”   曾泽也不理会吃惊的林茵,转身就跑。   林茵:“……”   “他为什么这样,”林茵眼底含泪,“他为什么跑?他明明已经道歉了,他明明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瑄禾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男人的话也相信,真是蠢。你以为他是爱你才来找你?他分明是走投无路,想来找你要钱而已,你就又相信他了?你信不信,他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林茵拧起眉,“为什么?”   “他知道陶桃还有一箱金条,存放金条的地方似乎只有他才知晓,他还会再来找你?他现在想做的,是把金条拿到手,至于你……说不准他发财后,还得回来嘲讽你,骂林家狗眼看人低。”   林茵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   但凡曾泽对她有一丝真感情,刚刚怎么会听到有金条就跑?   曾泽对她,说到底只有利用而已。   林茵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打住,”林瑄禾制止道,“你在妈和大哥面前说我坏话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柔弱,你能不能把你那绿茶劲拿出来对付曾泽?两条腿的男人而已,要死要活的,有一丝吗?”   林瑄禾骂得直白,严姿有些担心林茵会下不来台。   谁知林茵非但没有反驳,反而默默擦去泪水,往林家走了。   林瑄禾喊道:“不许再和他见面了,知道吗?回去好好念书工作去。”   林茵可怜巴巴地回过头,点了点。   严姿:“……”   好畸形的关系。   林瑄禾虽然是想让林茵意识到曾泽的真面目,但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引出张伟强。   等林茵回了林家,林瑄禾立刻拽上严姿去追曾泽,“从现在开始,必须盯好曾泽,直到张伟强出现。”   “金条能引出张伟强吗?”   林瑄禾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赵有才和陶桃应该是在几年前加入张伟强的小团体中,几人谋财害命,中间做了一票大的,所以暂时金盆洗手。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一定是有人缺钱了,所以重操旧业,杀了出租车司机,还有那两个有钱人。我想,恐怕是这笔钱落到了赵有才和陶桃手里,几人分赃不均,张伟强才杀掉赵有才和陶桃。”   “他们可能是通过赵有才或者是陶桃知道曾泽的存在,或者说,杀害陶桃是赵有才的主意,他肯定是发现了陶桃和曾泽的关系,至于他们几个究竟是谁动的手,还要再查查,总之,我和晏队已经商量好,把要找赃款的消息放了出去,张伟强现在缺钱,是不会放弃这些金条的。”   严姿问:“如果张伟强已经把他们抢来的钱都拿走了怎么办?”   “他们怎么会知道赵有才和陶桃的具体资产?”林瑄禾说,“你想想,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杀过人,即便这几年还在联系,对彼此的资产也不会太了解,他们知道的,只是他们共同杀人时抢到的钱而已。所以,我们就等着看好了。” 第137章   林茵一个人回到林家。   今天一整日, 她的日子惊心动魄。   一切正如林瑄禾所想,林茵也以为自己对曾泽是深恶痛绝,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他。   可看到曾泽在楼下跪了整整一日,毫无怨言, 林茵就心软了。   没想到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   林茵进门后才回过味来, 林瑄禾好像已经料到了曾泽的行为?   真是怪了, 她怎么就只能看到曾泽深情款款呢……   以后做什么决定,还是得问问其他人才好。   赵淑佳不知道林茵偷偷溜出去见曾泽,但她听到了林瑄禾的声音。   张嫂走后, 家里的孩子们也不常回来,赵淑佳就自己照顾自己, 这段时间学会了做饭。   她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瑄禾是不是来了, 瑄禾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林茵一怔,“妈,瑄禾她……”   赵淑佳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林瑄禾没有进来。   这几个月, 林瑄禾不曾对赵淑佳黑过脸,也不曾亲近。   她能与她谈笑风生, 也能平静的说几句话,可却没有一点儿母女之间的亲昵。   细想起来, 林瑄禾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林家,只要赵淑佳不去找她,她就和林家保持着关系。   赵淑佳失落地低下头。   见赵淑佳难过,林茵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低声道:“这事怪我,其实以前……瑄禾她很想和你亲近的。”   林瑄禾刚到林家时, 虽然怯懦,但她一直相信,世上会有温暖的家庭,她以为转换身份,是老天爷给她的新机会。   所以她也会悄悄地帮张嫂干活儿,会去厨房给赵淑佳准备早餐。   林茵看到这一幕时,怕极了,她做不到这个程度。   于是她和赵淑佳说,林瑄禾没什么出息,只会做这些杂事。   在赵淑佳的观念里,这些事不该是他们做的,家里已经有了张嫂,他们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   可这些只是林瑄禾的真心实意而已。   回忆起种种,赵淑佳悲从心中来,“哪里能怪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是她找回了女儿,又亲手把女儿推了出去。   林瑄禾完全没把林家的琐事放在心上。   什么回不回林家的,她完全不在意,一个人生活还更自由呢。   在家里可以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馋了就把晏昀拐骗到家里,做了饭才能放走。   谁还想回家啊。   林瑄禾的注意力都在曾泽身上。   她和严姿不敢跟得太紧,只能远远看着。   曾泽果真没找住的地方,而是神神秘秘的去了一个舞厅。   林瑄禾看了看身旁的乖乖女,说道:“你去后门守着,如果他从后门出去,告诉我就好,不要自己上。”   严姿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林瑄禾笑道:“我是担心贸然出手会打草惊蛇,你是在监视他,是在工作,怎么会是惹麻烦?晏昀都说你最近进步可大了。”   严姿听得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又有用了些!   林瑄禾扯下马尾,稍微改变了下自己的发型。   她还去路边买了一只劣质口红,随便涂了几下,顺便加个眼影,稍微脱离下学生的打扮。   平时她忙着工作,散着头发不利于行动。   她也不太穿小裙子,一般都是一身运动装,怎么方便怎么来。   就这套装扮进舞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份不一般。   林瑄禾将自己稍微拾掇了下后,又给晏昀发了消息,才走进舞厅。   舞厅最中央布置得蛮像婚礼现场,天花板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   男男女女正成双成对的跳舞,不太激烈的舞蹈,看起来还挺优雅。   四处都没有曾泽的影子。   林瑄禾在大舞厅里转了两圈都没找到曾泽,趁着舞厅的人不注意,林瑄禾偷偷掀开帘子,溜进员工才能进的区域。   进去后林瑄禾才发现,这里面是别有洞天。   她面前是个走廊,左右手边各有两排房间。   听着里面萎靡的声音,林瑄禾心中暗叫不妙。   这好像不是她现在该管的事。   就在这时,舞厅的人发现了她。   电视剧没欺骗她,舞厅的人都穿衬衫打领带,穿得甚至还是花里胡哨的衬衫。   林瑄禾立刻赔笑道:“不好意思,请问后门在哪啊,我朋友在那边等我。”   彪形大汉冷着脸走了过来。   林瑄禾见对方不太友善,正琢磨着是直接打还是亮证拿业绩,肩膀上忽然多放了只手。   林瑄禾都没惊讶,光是这力道,她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晏昀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大汉没放弃,还想过来赶人,晏昀冷眸看去,“滚。”   大汉:“……,?”   他被命令了?   大汉很不服,还想再找晏昀单独练练,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   “找死啊,那是市局的!”   大汉:“……,我马上滚。”   晏昀把林瑄禾带了出去,“曾泽还在?”   “我让严姿在后门守着,如果他走了,严姿应该会来找我。”   “我让裴远过去了,”晏昀压低声音,“这家舞厅不太干净,最近在用他们钓鱼,暂时不能动。我今天中午才把消息放出去,张伟强不见得现在就能知道消息,再缓缓。”   林瑄禾点头应下,“你怎么过来了?”   “刚好在附近,”晏昀说,“老刘那边出了部分结果,但是年代久远,如果找不到关键证据,意义不大。不过你拿出来的那只钢笔,倒是找到主人了。”   “是谁?”   “挺有身份的,叫卢平,你可能不认识,当年政策刚放开就去经商了,赚的还不错。你回去和林清钰打听打听,应该认识。”晏昀说,“七年前他失踪的事闹得挺大,但是当时他男女关系比较混乱,和其他地区的富商也有些关系,一直没能找到他。而且他失踪时是去买车的,身上带了一大笔钱。”   林瑄禾奇怪道:“他们直接杀了卢平?没有管卢家人要钱?”   “没有,他失踪后就没消息了,他当时开的车后来在废品收购站找到了,但是老板也没能说出什么。”   林瑄禾问:“还没腐败的那三具尸体呢?”   “老刘最先剖的就是他们,”晏昀说,“有点儿不太妙,他们临死之前曾被人控制住殴打过,而且胃内有毒物。我今天下午去银行查了他们的账户流水,发现他们存折里的钱都被取走了,而且都是被本人取走。”   林瑄禾立即反应过来,“殴打、下毒,逼迫他们去取钱?”   “出租车司机那边还好,遇害的兄弟俩家里条件不错,而且哥哥是在大公司里做会计的,失踪当天刚好是发工资的日子。”   “也就是说,他当时身上有一大笔钱?”   晏昀“恩”了一声,“总而言之,凶手就是冲着钱来的,而且最新的三起案子……有点儿奇怪。”   林瑄禾忧心忡忡道:“我也觉得奇怪,他们以前的行凶方式似乎更残暴,现在的方式似乎变了。”   卢平明明很有身份,身上的钢笔也价值不菲,可凶手却没有好好的利用他的身份。   如果能拿到卢家的赎金,比他们只抢现金和车强得多。   但现在不同,他们学会了如何逼迫受害人拿出更多的钱,作案手法发生改变。   是他们作案的手法进步,还是有了其他改变?   晏昀带着林瑄禾来到窗边。   窗边的音乐声稍微小一些,林瑄禾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裴远站在楼下的树旁。   结婚后会打扮了,还梳了个大背头,就快融入舞厅了。   片刻,裴远给晏昀打了个手势。   晏昀说:“曾泽走了,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他说完便叫来了舞厅的人,询问了几句。   对方毕恭毕敬,和刚刚见到林瑄禾的样子完全不同。   片刻,晏昀绕开人群走回来,“曾泽去了他们的一个房间,大概是他和陶桃曾经去过的,刚刚他已经走了,今明两天让裴远去盯着曾泽。”   林瑄禾也不觉得张伟强会这么快上钩,她琢磨片刻,说道:“我们去见见卢平的家属?”   对于卢平的失踪,卢家相当于失去了主心骨。   这些年卢家经商屡屡受挫,现在的情况大不如前。   都说八十年代黄金遍地,但若不能与时俱进,也会被很快淘汰。   时间紧迫,离开舞厅后,林瑄禾与晏昀立刻去见了卢家。   卢家和林家一样,住在一栋小别墅里,此时此刻,卢家的氛围很是低落。   卢平的尸体被找到,得知消息的卢家人都赶了过来。   卢平的妻子一直没有离家,当初卢平被说是跟着其他女人跑了,卢平的妻子始终不相信。   如今终于等到一个结果。   卢平的妻子泣不成声,已经没法回答警方的问题,回话的人是卢平的哥哥卢远。   卢平死后,卢远就接管了弟弟的企业,如今发展的虽然不太好,但大小也是个老板。   “卢平当年失踪,我们都报过案,但你们一直没能找到人,”卢远穿西装打领带,目光鄙夷,“现在你们直接告诉我们他死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谁来负责?” 第138章   林瑄禾见过许多家属, 有明事理的,也有无理取闹的。   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无理取闹的人,林瑄禾尽可能地包容。   找不到凶手,她都没脸去见他们。   但对于卢远, 林瑄禾的反应却不太一样。   她隐约能感觉到卢家有些微妙。   晏昀更是懒得惯着他的臭毛病, 直截了当道:“你哥哥当年失踪前, 接触的所有人我们都排查过,他失踪附近的每一家每一户我们都去看过,如果不是他偷偷去和……”   晏昀止住话头, 看了一眼卢平的妻子。   卢远的脸色不太好,他摆摆手, 示意家里人把卢平的妻子带走。   晏昀这才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去和情人约会, 故意掩盖踪迹, 我们当初能拿到的线索不会那么少。卢先生,你看看你现在是配合我们调查,还是拒绝合作?如果你拒绝合作,我有理由怀疑你和当年的失踪案有关。”   晏昀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太好。   不仅不太好, 因为家里关系过硬,还没人能搞掉他。   这些卢远都是知道的。   他安静地看了晏昀两秒, 说:“配合,我当然配合。”   态度转变得十分利落。   林瑄禾默默地在心里鄙夷他。   晏昀说:“你哥当年的所有朋友, 接触过的所有人,列一个名单给我。”   卢远为难道:“这……我怎么知道他认得谁?”   “给个大概的名单就可以,”晏昀把纸笔推给卢远,“合作伙伴的名单好弄, 先把这个给我,其他的请你们家其他人帮忙一起想想。”   卢远只好接过纸笔, 去找卢平的其他亲人。   林瑄禾打量着别墅内部,若有所思道:“现在的卢家可真不像是个大富大贵的家庭。”   “卢远没什么本事,”晏昀低声说,“他接手公司后,赔了不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林瑄禾说:“这么说的话,卢远和卢平应该也是有矛盾的。”   晏昀挑起眉,“你想说什么?”   “当初凶手为什么突然收手,就为了一台车的钱?”林瑄禾问,“买一辆车大概要二十万左右?还是给情妇买车……抢到这些钱,他们的胃口就被满足了?”   晏昀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案子不是我经手的,回头我问问秦征,现在没法给你答复。”   林瑄禾耸耸肩,随晏昀的意。   没过多久,卢远的助理交给晏昀一个名单,“警官,这些都是小卢总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您看看。”   林瑄禾敏锐地抓到关键点,“小卢总?”   助理解释道:“就是卢平卢总。”   “可我没记错的话,公司是卢平的,”林瑄禾漫不经心道,“也是卢平先打理公司,怎么成小卢总了,你们都这么叫?”   林瑄禾接连的追问让助理头皮发麻,他忐忑道:“这……卢总让我这么叫的,其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瑄禾看向晏昀。   晏昀挑挑眉,没吭声,继续低头看名单。   片刻,他把名单交给林瑄禾,“没有。”   林瑄禾知道,晏昀是不会看错的,她没再重新看一遍,而是问道:“卢远接触过的人,有名单吗?”   助理茫然地看向晏昀。   晏昀道:“她让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   助理连忙去找名单。   他刚一转身,就被林瑄禾叫住,“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助理抖了一下,不知为何,林瑄禾虽然长得挺随和,看起来还没他年纪大,但他看着林瑄禾,就是觉得害怕。   总觉得这小姑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助理赔笑道:“您放心,这种事我肯定是实话实说,不会隐瞒的。”   林瑄禾应道:“我很放心。”   助理余光看去,林瑄禾脸上分明写了三个大字——不放心。   助理翻出自己的电话簿。   现在最常使用的是座机,工作需要的人,都会准备一个电话簿,记录对方的名字和手机号。   不等助理将名字誊抄下来,林瑄禾便朝他伸出手。   助理犹豫片刻,想到林瑄禾“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能乖乖把电话簿交出来。   林瑄禾迅速翻了一遍电话簿,“你跟着卢总几年了?”   “从卢总刚上手就跟着了。”   “这么说他这些年经常联系的人,你应该都知道。”   助理忙说:“我家里还有个旧的本子,我现在就去取。”   林瑄禾找了个警员跟着助理去取。   卢远也将名单收集好了。   林瑄禾大概看了一遍,上面没有和那四人有关的名字。   想来也是,这些人大多是卢平生意上的朋友,那四人看起来不像是生意人。   卢远恳切道:“警官,你们可一定要去查查庞冬梅,这个女人当初勾引我弟弟,说不定就是她找人把我弟弟谋害了。”   卢远口中的庞冬梅就是卢平当年的情人。   除了卢平的妻子,卢家人都知道这件事。   就是如此,卢平的妻子还等了他这么多年,竟没人愿意告诉她真相。   林瑄禾笑着看过去,“庞冬梅图什么?”   “当时我弟弟要给她买车,带了一大笔现金。”   林瑄禾反问:“这车本来就是要给她的,她还要把人杀了抢钱?”   卢远下意识说道:“她肯定还有其他的门路。”   林瑄禾挑挑眉,“看来卢总了解的很多。”   卢远眉心一动,冷静道:“这个女人一直蛊惑我弟弟,各种往外掏钱,我才怀疑她,不信你们去问她。”   林瑄禾将助理的电话簿交给卢远,“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去找庞冬梅,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新市,如果有其他线索,请立刻联系我们。”   卢远笑着应下。   离开卢家,守在外围的严姿快步走了过来,“晏队,瑄禾,卢家人没有其他动作。”   林瑄禾淡笑道:“看来当年的事,与他有关系。”   “谁?”严姿问,“卢平的妻子?听说卢平在外面养了情人,他妻子对他可是一往情深呢。”   林瑄禾却道:“不,是卢远。”   “卢远?”严姿很快想到,“是为了公司吗?”   林瑄禾说:“具体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很明确,卢远和卢平的失踪一定有关。”   “你们找到了什么吗?”   林瑄禾解释道:“不是找到了什么,是从他的态度中……猜的。”   “猜?”   “卢远指认了庞冬梅,”林瑄禾说,“从庞冬梅的角度,她和卢平在法律上毫无关系,如果她真想拿到钱,肯定是哄骗卢平离婚娶她,她再去杀人,分到的财产才会更多。哦对了,这还有个前提,卢平的尸体还不能是隐藏的,否则他就只是失踪的状态,尸体必须出现,她才能顺理成章拿到遗产。”   严姿说:“可这没法说明卢远参与其中啊。”   林瑄禾笑道:“卢远说,庞冬梅可能有其他拿到钱的方式,我想他是下意识说过了他做过的事。”   严姿面色茫然。   晏昀说:“她的意思是,□□。”   林瑄禾跟着解释,“当年他们几个人为什么在杀了卢平后收手,为了那二十几万吗?二十万的数目是不少,但他们杀了这么多人,胃口之大,是我们想不到的。而且他们有四个人,即便是平分,每个人也只能拿到几万块而已,他们会因此收手?你们想一想,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抢走多少钱了?”   晏昀找人核对了近年来携带大量现金失踪的人,总数额之大,是他们想不到的。   秦小虎几人抢走的钱,远比二十万要多。   加上林瑄禾在系统里看到的案子,区区二十万,怎么可能会满足他们?   林瑄禾说:“我想,是卢远雇佣了他们杀害卢平,卢远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所以他才认为,庞冬梅有其他拿到钱的方法是正常的,因为当年真凶就不是冲着买车的钱去的。”   严姿细细琢磨片刻,茅塞顿开,“难怪他总是把视线往庞冬梅那边引,而且卢平死了以后,卢远立刻接管公司了,卢家除了卢远,没人能接这么个大摊子。”   林瑄禾叮嘱道:“严姿,你现在去查一下卢远的帐,现在没那么多手段,一次性支走一大笔钱,肯定会留下痕迹。”   “好,你们呢?”   林瑄禾朝晏昀挑挑眉,笑起来,“我们当然得去看看小助理啦。”   严姿疑惑道:“卢远的助理?”   都已经在怀疑卢远□□了,他还有什么作用?   林瑄禾与晏昀一起赶往小助理家。   晏昀开车,胳膊漫不经心地搭在车窗上,这会儿脑子终于放松了些。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偷偷挪了过去,“咳,谈谈?”   “好啊,”林瑄禾咬着钢笔帽,一边在本子写笔记,一边含含糊糊道,“卢远如果真的有大额支出,就一定和那几个人有过联系,他肯定不会老实交代,一会儿得去一趟他的公司。”   晏昀蹙蹙眉,“我不是想谈这个。”   林瑄禾看过来,“你还有其他线索?!”   质问的口气,而且愤愤不平,好像他藏了线索是天大的事情。   晏昀:“……”   所以昨天的事情,是他在做梦吧?   是他幻听了吧?   今晚可得早点儿睡觉。 第139章   小助理目前还在家里住, 已经把这些年用过的电话簿都找了出来。   他的老母亲看到这番阵仗,吓得魂不守舍,助理解释了好半天都没用。   “你实话说,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早就和你说过, 让你换个工作, 你就是不听,你说说,那个卢远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你总跟着他,能讨到什么好?”   助理把老母亲拖到正厅的单人床旁, “哎呦妈, 你就相信我, 我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干。”   老太太敲着拐杖骂道:“你没干坏事,家里能来这么多警官?!”   助理解释不清楚,只好哀求地看向晏昀。   看了会儿,隐约觉得晏昀说话不太顶用, 于是又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摸摸头,碰碰眉毛, 就是不搭茬。   助理只得又哀求晏昀,“晏队, 你看这……”   晏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子,“你家这条件不错,看来最近几年赚了不少钱。”   助理:“……”   跟着卢远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他不能连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只能哭丧着脸向林瑄禾保证,“你们问什么我都说。”   林瑄禾立马笑眯眯地看向老太太, 热情道:“您放心,我们是为了卢远的事过来的,就是和他了解了解情况。”   助理:“……”   变脸的速度比卢远快!   哄走老太太,林瑄禾秒收起笑容。   她瞥了助理一眼,伸出手。   助理乖乖的把电话簿都交给林瑄禾。   林瑄禾迅速翻阅了一遍,眸色渐渐沉重。   助理赔着笑问:“林警官,这些就是全部了,绝对没有隐瞒。”   晏昀觉出不对,问道:“有什么不妥?”   “这上面有一些重复的人名。”   助理说:“这很正常,我每次更换电话簿,都得把还需要频繁联系的重新抄上去,联系的少的,就留在旧的电话簿里。”   林瑄禾抬眸,“这几本新的,每一本的第一个名字都是苏鸿光。”   助理有些犹豫,“他是卢总的合作伙伴,卢总好像挺信任他的。”   林瑄禾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想让我和你妈再谈谈?”   “不是不是,我哪敢……”小助理哭丧着脸,“这个苏总的确挺奇怪的,卢总好像很照顾他,有几次的生意,都是赔钱做的,我劝过卢总好几次,卢总都不听我的。”   林瑄禾看向晏昀。   晏昀问:“这个苏鸿光是什么来路?”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他是白手起家的,家里好像没什么,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林瑄禾将电话簿收了起来,“这几年卢远和苏鸿光之间的生意,如果有合同,整理一下给我。”   助理点点头,“我马上准备。”   两个小时后,在外跑的警员都回了队里。   严姿确认,卢远多年前曾有一笔巨额支出,时间与卢平失踪的时间一致。   卢远接管公司没多久,就开始资助苏鸿光。   在时间线上很是巧妙。   严姿猜测道:“赵有才留下的纸条上,有一个姓苏的人,会不会就是苏鸿光?他想摆脱过去,换了名字,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身份证没有日后那般“智能”,防伪效果也一般,甚至还没有开始实行身份证号码制度。   一个人改名换姓从头开始,在后世不现实,但在现在却非常有可能,有很多空子可以被钻。   林瑄禾问:“苏鸿光多少岁?”   “不到三十?”   “案发的时候,他才二十岁冒头。”   严姿说道:“二十多岁已经不小了,我看到过一起案子,凶手是个十三岁小男孩,故意害死了一个小姑娘。”   “问题是,卢平只是他们收手的案子,并非第一起,再往前推,苏鸿光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些。我倒是不怀疑小孩子心中也会有恶,问题是,当时的赵有才,会相信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吗?”   严姿找出苏鸿光的户口本登记页,户口本上的字还是手写的,“可卢远为何要损害自己的利益去帮助苏鸿光,不可疑吗?”   林瑄禾反问:“苏鸿光的家庭如何?”   “上面没写,只登记了苏鸿光一个人。”   “问问他的朋友?”   严姿立刻找了个地方去打电话,没过多久便回来了,“问了几个人,苏鸿光没和他们提过自己家里的事,只知道他结婚了,有个孩子。”   “父母呢?”   “他的朋友都不知道……而且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严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她对自己没什么自信,每次她的想法,基本都是错的,现在已经不敢随便乱猜了。   林瑄禾却说道:“现在没有其他证据,就是要发挥想象力嘛,看谁编的好。”   晏昀抱着臂,鄙夷地看过去,“你破案靠编故事?”   “这不是没有线索吗?合理的推测是允许的……”林瑄禾揪着晏昀的衣袖,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你今天干嘛对我这么凶?”   晏昀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他本来没觉得那晚林瑄禾说的话可实行性高,所以想说清楚。   哪知道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晏昀有点儿想给自己找个名分,越想越委屈,语气自然不如平时好。   然而不等晏昀编瞎话糊弄过去,身旁几个警员信誓旦旦道:“瑄禾,这是你的错觉,晏队这口气可不叫凶,这已经特别温柔了,相信我。”   晏昀:“……”   他在这帮人心目中就是活阎王吧?   下次不帮他们值班了。   严姿被他们逗笑,“那我就直接说啦,我发现苏鸿光的朋友都是最近几年结交的,对于他的过去,没人知道。我甚至都没查到他是在哪里上的学。”   严姿虽然对自己不自信,但林瑄禾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却是明白了。   她将苏鸿光的档案交给晏昀,“是先去看看情况,还是直接带回来?”   晏昀道:“先看看再说,不能急。”   林瑄禾现在也不着急。   她正想和晏昀一起去找苏鸿光,裴远踉踉跄跄跑了进来。   他捂着手臂,指缝间有鲜血溢出,显然是胳膊受了伤。   大背头已经散了,皮衣上还有几处划痕,形象有些狼狈。   裴远顾不得胳膊上的痛,着急道:“晏队,刚刚曾泽偷偷摸摸去了公园,有两个人攻击他,这两个人有些身手,我们没能抓住他们,让他们跑了。不过他们其中一个人也受了伤,我让他们继续追,先回来报信。”   听到裴远的话,大家都知道,那两人很有可能就是赵有才的两个同伙,都紧张起来。   晏昀蹙眉问道:“看清什么模样了吗?”   “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人和张伟强的画像很像,八成就是张伟强。”   晏昀略一思索,加快语速说道:“这样,曾泽那边我去看看,你们盯着苏鸿光继续查。”   去跟踪监视曾泽的,算上裴远,一共有四名警员。   裴远带一人在近处,另外两人在远处。   四人竟然都没抓到那两人,可见他们是有些本事的。   真正的警员可不是电视剧里的,一碰就倒,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警员没法比。   四个人抵不过两个人,这二人绝非善类。   林瑄禾叮嘱道:“你小心些。”   晏昀点了下头,对裴远说道:“你去包扎一下,一会儿跟着林瑄禾,不用过来了。”   “哎,晏队……”裴远委屈巴巴道,“你是不是怪我没办好事?”   晏昀瞧着裴远委屈的样子,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大哥,你受伤了,我是让你去缓缓。”   裴远低下头,嘀咕道:“可我这只是小伤,我还想抓住张伟强将功赎罪……”   晏昀都不知道,大男人扭捏起来,看起来这么古怪。   她在心里骂了裴远一通,决定再也不和林瑄禾闹脾气了。   晏昀说:“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的,跟我走,一会儿敢喊疼,我就先捅死你。”   晏昀带着几个警员离开。   严姿说道:“你看,晏队对你已经很温柔了吧。”   林瑄禾觉得严姿说的很有道理。   晏昀走后没多久,林瑄禾将所有线索都整理了一遍。   严姿趴在旁边看了半晌,哈气连天,“瑄禾,咱们什么时候去见苏鸿光啊?”   “见?不见,”林瑄禾说,“见他做什么,不怕打草惊蛇?”   严姿歪着脑袋看她,“不见苏鸿光?那我们去见谁?”   林瑄禾将笔记本揣了起来,挽住严姿的胳膊,“走,我们先出去吃个饭,其他的以后再说。”   平日里,除了晏昀外,就属林瑄禾工作最积极。   严姿还是头一次听林瑄禾说先吃饭再工作。   林瑄禾选了个小饭馆吃饭。   严姿拿来菜单,咋舌道:“这里的菜也太贵了,糖醋里脊比咱常去的店贵了两倍呢。”   “当然贵啦,”林瑄禾迅速选了三个肉菜和两个素菜,还点了一碗汤,“住在这边的都是有钱人,你看,这里的环境都要好很多。”   严姿看了看四周,“是哦,金碧辉煌的,古代的皇宫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瑄禾,咱们能吃得起吗?”   林瑄禾拍了拍兜,“放心,我哥以前给我的钱还没怎么花呢。”   严姿还是有些害怕,“可我们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贵的地方来吃啊?”   林瑄禾弯唇笑起来,“苏鸿光家就在附近呀。” 第140章   林瑄禾选的饭店虽然贵了些, 但住在附近的人基本都是有钱人,经常过来光顾。   来店里的,和店主都是老熟人。   林瑄禾是挑着人少的时间来的,本想和饭店的老板或者是服务员聊一聊, 等菜的过程中,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子和她招了招手。   “这不是林总的妹妹吗?”   与林瑄禾打招呼的是林清钰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别人都叫他王总,曾和林瑄禾打过照面。   林瑄禾和林清钰另一个妹妹的性格南辕北辙,王总印象深刻。   前几天王总还偷偷摸摸找到林清钰, 想说个媒,给他的弟弟和林瑄禾牵个线。   林瑄禾得给大哥面子, 客气道:“您好, 您是……王总吧?”   “小丫头记性不错嘛, ”王总兴冲冲坐到林瑄禾对面,“听你哥说,你现在是警员,对吧?”   林瑄禾本还想隐藏身份, 结果这王总的声音比喇叭小不了多少。   林瑄禾只好承认,“是的, 您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怎么会遇到案子,”王总笑眯眯道, “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特别喜欢警员,你说你俩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要不要考虑见一面?我弟弟长得可不像我,很帅的。”   严姿投来了吃瓜的目光。   林瑄禾道:“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太好吧?”   严姿:“噗。”   她努力拍着胸口,才没直接笑出声来。   瑄禾可真厉害,不想去相亲,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她就不敢说。   王总诧异道:“上次见你哥,你哥还说你是单身,怎么就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最近的事,没多久。”   王总心有不甘,“谁啊,这么有福气。”   林瑄禾说:“我们晏队,王总应该认得,和我哥是朋友。”   严姿咳得更厉害了。   她们瑄禾可真棒,居然敢拿晏队来当挡箭牌,啧,也就喜欢有这胆量了。   王总惊讶道:“是晏家那小子?完了完了,说家世的话,我们王家还真比不过晏家……不过那小子有什么好的,脾气特别臭。”   林瑄禾道:“就要脾气臭才好,脾气臭可以帮我骂人啊,我都不用自己动嘴。”   王总:“……”   他们林家人挑选另一半的标准都挺稀奇的,难怪一家子光棍。   也就那个林茵有对象,恩,她的标准最稀奇。   可惜了,他还想和林清钰当亲家呢。   王总放弃了把弟弟推销给林瑄禾的想法,毕竟他弟弟不会骂人。   “你跑到这边来做什么,这里离你们家很远吧?”   林瑄禾看了看周围,“王总住在附近吗?”   “可不,住在这好几年了。”   林瑄禾来了性质,“王总认得苏鸿光吗?”   “他?”王总面露轻蔑之色,“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打听起他来了?”   见王总似乎不太喜欢苏鸿光,林瑄禾很高兴,她压低声音道:“他牵扯到我们在查的一起案子,如果查到是他……”   王总立刻表示,“想问什么就问,我知无不言!先说清楚,我这可不是为了搞他,绝对不是!”   在王总的描述中,苏鸿光是个手段卑劣的人。   虽然同为生意人,都挺贪财的,这个苏鸿光却是格外的贪财,平时总用些下作的手段,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大家伙都看不惯他,但很无奈,这几年都没能干掉他,只能看着他得意。   林瑄禾对苏鸿光做生意的手段没什么兴趣,她问道:“苏鸿光是什么学历,他的家人在哪里?”   “学历?好像没听别人提起过,他当时出现的挺突然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至于他的家里人……你别说,我还真知道一点儿,大概是三四年前吧,他走了好几个月,生意都不做了,他家有个保姆,是照顾他老婆孩子的,我当时为了求苏鸿光一笔单子,去接触过,好像是他爹死了,他回老家处理这些事了。”   严姿期盼道:“他爹是叫苏增生吗?”   “这我可不知道,”王总说,“谁管他爹叫什么啊,如果不是有必要,我可不想和他有关系。哦对了,你哥最近和他在做生意,你可以问问你哥。”   见在王总这里问不出什么,林瑄禾道过谢后没再提问,“王总您随便吃,今天这顿我请哈。”   “我还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请?你随便吃才是,我请你。”王总乐呵呵道,“可惜了,本来我还想找你当弟妹呢。”   严姿问:“您看看我行不行?”   王总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严姿一番,遗憾道:“不太行,你一看脾气就好,我得找个脾气差的。”   严姿:“……,为啥?”   “好帮我弟弟骂人啊,”王总说,“你可不知道我弟弟,嘴笨得很,刚刚瑄禾提醒我了,我也得找个脾气差的,就瑄禾合适。唉,可惜了!”   林瑄禾正要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脾气差吗?差吗?   吃过晚餐,走的时候,林瑄禾还没忘记把剩下的菜打包带走。   这些菜虽然不如晏昀做的好吃,但好歹比她用自己狗爪子做的强。   离开饭店,林瑄禾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往附近的别墅走去。   严姿忍了一晚上,终是忍不住了,问道:“瑄禾,你拿晏队当挡箭牌,被你哥哥知道了怎么办?”   “挡箭牌?”林瑄禾纳闷道,“为什么会是挡箭牌,我说的是真的啊。”   严姿:“?”   她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   “等等!”严姿激动地拽住林瑄禾,不许她继续走,“你真和晏队在一起了?!”   “是啊,他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这口瓜吃得严姿快被卡住了。   她天天都和林瑄禾待在一起,她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严姿惊魂未定,“可你不怕你哥生气啊,我感觉他很提防晏队呢,我是说在你俩的关系这方面。”   “不怕,”林瑄禾说,“我哥顶多揍晏昀一顿,不会为难他的。”   严姿:“……”   她对“为难”二字又有了新的理解。   严姿说:“这可是要揍一顿呢,是要挨揍的。”   “是呀,”林瑄禾理所当然道,“又不是我挨揍,操这心干嘛,快走快走,我们得去渐渐苏鸿光的保姆。”   严姿:“……”   严姿对“爱情”二字很不理解。   苏鸿光雇来的保姆姓杨,周围人都叫她杨姨。   林瑄禾与严姿蹲守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她出门扔垃圾。   林瑄禾悄悄摸了过去,叫住她,“杨姨?”   杨姨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向后退去。   见是两个面善的小姑娘,才惊魂未定道:“你们是要吓死我哦?”   “抱歉抱歉,我们不是有意的,”林瑄禾看了眼苏鸿光家,“我们是来找苏总的,苏总在吗?”   杨姨道:“他今晚出去办事,不回来,你们明天再来吧。”   林瑄禾为难道:“我们是苏总老家的亲戚,他爸的墓前几天被人挖了,我们得赶紧见到他……”   “啥?!”杨姨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种事?真是怪了,大城市也会有这种问题哦!”   林瑄禾挑了下眉,接着装为难,“我们那儿也不算特别大吧?”   “京城还不大,哪里才大?”杨姨着急地唠叨着,“得赶紧让苏总知道这事才行,他最尊重他父亲了,当然他父亲去世时,他可走了好几个月。”   林瑄禾试探道:“苏增生?”   “增?你不是亲戚吗,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念不对,人家叫苏正生!”   敷衍过杨姨后,林瑄禾拉着严姿匆匆往队里赶。   她走得速度快,严姿都有些跟不上了,“瑄禾,增生和正生是一样的吗,苏鸿光的爸爸是不是苏增生?”   林瑄禾快速解释道:“赵有才文化有限,如果和他接触的那些人分不清音,或者是他搞错了什么,是有可能写错字的,而且苏鸿光的钱来得不明不白,卢远又一直照顾他,总不可能是卢远心地善良吧?”   严姿踉踉跄跄跟着林瑄禾,“那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去抓苏鸿光?”   林瑄禾道:“他今晚没回家,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希望是我想错了吧。”   林瑄禾赶回队里时,晏昀刚回来。   不等林瑄禾说自己的最先发现,晏昀先拽住了她,“林清钰联系过你吗?” 第141章   晏昀和裴远去寻张伟强等人的踪迹, 辗转打听到他们的路线时,却发现他们在林家附近停留了很久。   虽然不知道张伟强为何会来这里,但考虑到他们的冲着钱来的,晏昀特意问了附近的几户住户。   结果只有林清钰联系不上。   林瑄禾脑子嗡地响了一下。   她总是开玩笑说要把林清钰当成神圣的钱包一样供着, 但心里是认他这个哥的。   就凭林清钰时不时朝她撒钱这一点, 她就得知恩图报。   “我怀疑苏鸿光是苏正生的儿子, 我哥和苏鸿光有生意上的来往。”   “卢远那边基本上都已经查清了,他当年有一笔巨额支出,□□, 买的这个凶,应该就是苏正生这伙人。所以后来不得不迁就迎合苏鸿光。”   “如果张伟强他们被发现后还有行动……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林瑄禾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晏昀脸色不太好, “虽然保险起见, 附近几户人家我都问了, 但我基本上能肯定,他们当时盯着的就是你家。我留下了两个人保护他们,但是现在还联系不上你哥。你哥和苏鸿光的关系怎么样,他们有过节?”   林瑄禾不太清楚。   晏昀问:“林景一和林茵能不能知道?”   林瑄禾面露难色, “林景一心里只有他的学术,林茵……她最近应该忙着处理和曾泽的恩怨情仇吧。”   林家人虽然风风光光, 但这风光基本上是靠林清钰一个人撑起来的。   林景一已经有工资了,和普通人比起来, 赚的不算少,但他花钱大手大脚,每个月都靠林清钰贴补。   至于林茵,林瑄禾相信她是有能力的, 可惜最近这段时间,她沉迷于和曾泽谈恋爱。   可以说, 林家如果没有林清钰,是绝对过不了现在的生活的。   也就林瑄禾没事可以倒腾卖些东西,但她卖东西的钱,和林清钰赚的数目,也是比不了的。   晏昀说:“也就是说,林清钰在忙什么,你们家人没一个人知道。”   林瑄禾一怔。   她独来独往惯了,只知道自己和林家人离得远,都没想过林清钰。   这么多年,他不也是独来独往的吗?   他的这些家人,连他正在做什么事都不知道。   林瑄禾忽然有些伤感,“他有助理,我给他传个消息试试。”   助理很快回了消息,今天他按时下班了,至于林总人在哪里,他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清钰今天没和苏鸿光见面,不过他们昨天见面了。   裴远试探着提出自己的看法,“林总该不会也被卷到这件事里了吧?”   林瑄禾拧起眉,“你说的卷入……指的是?”   裴远说:“林总会不会和杀人抢钱的事有关,林总也是白手起家的吧?”   “不可能,”晏昀没给裴远留下幻想的余地,“他是靠自己做起来的,他有没有杀人,我能不知道?”   裴远不敢吭声了。   林瑄禾说道:“你如果怀疑我哥,查查账就好了,现在还是得尽快找到他。”   “可我们现在能去哪里找?”   林瑄禾想了想,道:“真动起手来,我哥应该算是还不错的,他打晏队都打出经验了。警惕心方面,也不算特别差,如果他真被带走了,也会在合理的地方被带走。”   “合理的地方是什么?”   “我哥会答应去的地方。”   裴远认真思索了一番,“比如有人约他吃饭,他就会去?”   林瑄禾点头,“助理说,我哥今晚没有其他安排,本来是要回家的。张伟强去过我家里,他们应该是在我家附近找到的我哥,但两个不认识的人要带他走,他肯定不会乐意……晏昀,苏鸿光今天晚上也没回家。”   “你是想说,张伟强在你家附近,只是暗中协助,将林清钰带走的人是苏鸿光?”   林瑄禾说:“现在去我家附近转转,说不定还有人对他俩有印象,附近的人都认得我哥。”   虽然林家离市局比较近,但他们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到林家附近的街道时,许多铺子都已经关门了。   林瑄禾与晏昀一个小组,挨家挨户地询问,问了两条街,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林瑄禾忧心忡忡。   晏昀见她神色不对,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这几年林清钰做出的成绩是很亮眼,但相对的,他周围没从前那么安全了。   先不说苏鸿光,就是其他看不惯林清钰的人也大有人在。   晏昀曾让林清钰给自己找几个保镖,却被他拒绝。   他嫌雇保镖看起来派头太大,他想低调。   赵淑佳曾经是被批过的,低调过日子已经刻在了他们骨头上。   可现在的社会,没那么太平。   晏昀拍拍林瑄禾的肩,道:“林清钰这人我了解,猴精,你别太担心。”   “我是怕他们人多,背地里偷袭,我哥一个人习惯了,万一后面来这么一下……”   林瑄禾说不下去了。   她看向前方不远处,这一整条街的店铺基本上都已经关门了,只有一家干洗店前的招牌还亮着灯,一个年轻女人正拉干洗店的卷帘门。   林瑄禾快步跑过去,询问道:“李姐姐,你今天看见我哥了吗?”   “你哥?看到了呀,就在前面和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聊天,然后俩人一起走了。”   女孩子对好看的人总是会格外留意的。   林瑄禾忙问道:“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要去喝茶吧,说是什么新开的茶馆……具体的我也没听清。”   林瑄禾道过谢,看向晏昀。   晏昀就是个活地图,在这方面,林瑄禾的确没办法和他相比。   “上周的确开了家新的茶馆,不过离这里有四公里左右。”   林瑄禾道:“四公里的话,应该是坐车走的……可惜没监控,唉。”   等找到林清钰,她非得从商城里买几个监控送给林清钰,让他好好研究,然后快速普及!   晏昀对林瑄禾的风言疯语已经习以为常,就算她提出要搂着凶器睡一晚,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晏昀把林瑄禾捞上车,叫上裴远一起,开进了一个居民区。   裴远看了一眼周围五六层的楼房,“咱们不是要去茶馆吗?”   “这个时间茶馆肯定关门了,”林瑄禾问,“这里是茶馆老板的家?”   “恩,前几天我去过这家茶馆,刚好知道。”   晏昀将车停在其中一栋楼前。   三人一起上楼,将已经睡着的茶馆老板揪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事态紧急,麻烦您回想一下,今天来的客人里,有没有两个……”晏昀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照片,“这个人去过吗?”   晏昀拿的是林清钰的证件照,是刚刚裴远去林家要来的。   赵淑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大概还在家里心慌着。   茶馆老板擦擦眼睛,看到林清钰的脸后吓了一跳,“怎么是他?”   “他来过。”   “是来过,但……”茶馆老板看了一眼晏昀,不敢吭声。   晏昀冷眉蹙起。   茶馆老板见状,只好说道:“他今天的确来过,还给了我一百块钱,说让我帮忙报警。”   林瑄禾一听便急了,“你报警了吗?!”   “我……”茶馆老板悻悻道,“我哪知道是真出事了。”   裴远听得生气,“你没收钱?!”   “收了……”   “收了还不报警!”   “算了,”林瑄禾拉住裴远,问老板,“他和谁在一起,后来去哪了?!”   “这……我好像听见他们说要去银行?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能记住林清钰这个人,都是因为一百块钱。   就在林瑄禾还想追问时,晏昀的BB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拉着林瑄禾离开。   晏昀找了附近的电话亭给队里回消息。   很快,他沉着脸从电话亭里走出来,先看向林瑄禾,“刚刚他们给你家里打电话了,要三百万。”   林瑄禾怔住。   裴远惊道:“三百……万?!谁家能有这么多钱?瑄禾,你家里这么有钱吗?!”   裴远目前存款两万块,都觉得自己可了不得了。   林瑄禾顾不得回答裴远,她拉住晏昀,不解道:“他们是要钱吗?”   裴远问:“啥意思,绑架的话,不要钱要什么?”   晏昀神色更深,“我们以为,他们要的是……命。”   裴远倒吸一口冷气。   林瑄禾重新整理起思路来,“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苏鸿光、张伟强、秦小虎……他们又重操旧业了?” 第142章   怕赵淑佳担心, 裴远去林家时,没有告知她现在的情况。   赵淑佳接到电话时,人都吓傻了。   林瑄禾几人很快赶到林家。   赵淑佳连衣服都没披,踉踉跄跄跑出来, 脸色煞白, 毫无血色。   林茵紧随其后。   赵淑佳的希望都放在了林瑄禾身上, “瑄禾,你哥他今天一直没回来,他怎么会被人绑架, 怎么会这样!”   林景一得到消息,也赶了回来。   一家子人难得聚在一起, 却都没什么主意, 只能都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是最冷静的, “你别着急,我们先进去,万一有人守在附近,会知道你们已经报警。对方是怎么和你说的, 你再好好说说。”   打电话给赵淑佳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不算小。   他声音粗鲁, 张口就要三百万,让赵淑佳尽快凑齐, 还特别威胁了不许报警。   赵淑佳真想照着绑匪的话来做的,还是林茵稍微清醒一些,硬拉着她报了案。   绑匪给了赵淑佳一晚上的时间去筹钱,明天还会再打电话来。   林瑄禾问:“接到电话的时候, 有没有听到其他声音,比如他周围的环境乱不乱?”   赵淑佳冥思苦想好半晌, 才为难道:“我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就记得是个男人……周围好像挺安静的。”   晏昀道:“这个时间的电话亭,不安静也难。”   闻言,赵淑佳终于明白林瑄禾询问此问题的用意,她仔细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好想听到了一声孩子哭,我也不是很确定,当时是觉得奇怪,绑架犯怎么会带着孩子?但他一说清钰在他手上,我就没心思管其他的了。”   林瑄禾蹙眉看向晏昀。   从赵淑佳的描述中,绑匪应该是个满口脏话,没什么学问的人。   张伟强学历不高,至于秦小虎,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秦小虎。   但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没人会在绑架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   “总而言之,”晏昀说,“先找到号码,去电话亭附近看看再说。”   很快,电话亭的位置被锁定,在五公里之外,与茶馆的位置很接近。   林瑄禾带着几人赶到电话亭,她担心会有人守在附近,不敢贸然上前,在外围转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才走过去。   夜色已深,清亮的圆月独悬空中。   街道上安安静静,街旁一家理发店白底红字的招牌摇摇欲坠。   林瑄禾走到电话亭旁,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起来。   严姿跟着林瑄禾一起蹲下去,“使用电话亭的人很多,就算留下痕迹,也分辨不出是不是绑匪吧?”   “他打电话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找些最新的痕迹,不会有错。”   说着,林瑄禾轻轻摸了摸不远处泥土路上的轮胎印,“这是自行车轮胎的痕迹,痕迹还很新,不过印记很深,应该是带着人的。”   林瑄禾又看到电话亭前丢着几个烟头。   其中一个烟头还稍微有些温度,保险起见,林瑄禾把所有烟头都捡了起来。   若是能验出DNA,还可以当证据,总比什么都不留下强。   林瑄禾将所有能带走的线索全部收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晏昀发来了消息,林瑄禾避开严姿偷偷看了一眼。   晏昀说,找到了一个一直在附近的流浪汉,刚好就在电话亭附近。   林瑄禾想了想,发信息询问:他有见过一个男人骑车子带着一个孩子吗?   林瑄禾不觉得赵淑佳是听错了。   当时她的神经在紧绷之中是没错,但正因此,才会下意识去留意任何一点儿动静。   很快,晏昀传回来消息。   流浪汉不仅看到了骑车子带孩子的男人,还印象深刻。   他说这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一直在哭,男人对他很凶,还扇了他几巴掌,孩子这才不哭了。   中间他还看见男人把孩子的手脚绑了起来,他以为是因为孩子总是哭,男人才这样做。   林瑄禾带着严姿与晏昀汇合。   将情况说明后,严姿越听越糊涂,“你们怀疑绑架林清钰的人带着一个孩子?为什么?”   “我现在更怀疑这个孩子也被绑架了,至于孩子是谁……我们可以回去查一查有没有人报案,应该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严姿问:“可他就算绑架了一个孩子,又为什么要带着他出来打电话,这不是个累赘吗?”   林瑄禾知道严姿说的有理,没有绑架犯会带着一个孩子出门,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这样吧,裴远带人在附近继续找,刚刚流浪汉指了方向。”晏昀说,“林瑄禾,你跟我回队里一趟,查查今晚有没有其他报案的人家。”   林瑄禾本来以为会很好找,到了队里才发现,除了林家,今晚根本没有其他人报案。   晏昀甚至单独联系了所有派出所的值班人员,都没人听说还有哪户有钱人家的孩子失踪了。   市里真正的有钱人就那么几户。   严姿猜测道:“会不会是他们听信了绑匪的话,害怕撕票,所以才没报警。”   林瑄禾拧着眉没说话。   严姿等了一会儿,见她还不开口,又不敢打扰她,只好问晏昀,“晏队,不是吗?”   “是这样,但……”晏昀余光向林瑄禾看去,“她有其他想法。”   严姿困惑道:“还有其他可能?”   林瑄禾回过神来,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法报警。”   “没法报警是什么意思,都是有钱人,应该不会连电话都没有吧。”   林瑄禾神色凝重,“我的意思是,他们自己也有问题,所以不敢报警。你还记得我们去苏鸿光家的时候吗?当时阿姨说苏鸿光不在家,家里只有苏鸿光的妻子和孩子。”   严姿想了想,问:“你是觉得,那个小孩儿可能是苏鸿光的孩子?”   林瑄禾道:“我们现在瞎猜也没什么用,到底是不是,去苏鸿光家一趟就知道了。”   林瑄禾看向晏昀,征求意见。   “可以,”晏昀说,“我也想知道苏鸿光究竟在哪。”   林瑄禾几人赶到苏鸿光家时,已经是凌晨,苏鸿光家的别墅仍旧亮着灯。   晏昀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   林瑄禾走上前按响门铃。   很快,杨姨披着外套走出来,看到林瑄禾去而复返,没有太惊讶。   她端起笑容,亲切道:“这么晚还过来呀,看来事情真的很紧急,正好,苏先生已经回来了,你们快进来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晏昀,露出打量的目光。   林瑄禾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是不得已,没和您说实话,这是我们晏队,我们是警员。”   杨姨诧异道:“这样啊,好吧,快进来吧,今晚降温了,外面挺冷的。”   走进苏家前,林瑄禾深深地看了杨姨一眼。   苏家比林瑄禾想象得还要豪华。   一个与林清钰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杨姨竟然把人领了进来,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他敛起情绪,起身走过来,“这几位是?”   杨姨答道:“是警员,说是要见您。”   苏鸿光蹙起了眉。   苏鸿光的长相算是周正的,身高足够,颇有气场。   他看到林瑄禾几人后,眼中有明显的抵触情绪,不过还是挤出了笑容,“警官为何要深夜来我家?”   林瑄禾悄悄打量着苏鸿光。   他看起来虽然平静,眼底却隐隐有戾气,面对警员时,态度是抵触的。   晏昀看向二楼,“有个案子,需要找您了解情况,您的妻子和孩子不在家?”   苏鸿光不满道:“他们睡了,有什么事问我好了。”   “您恐怕无法回答我们的问题,”晏昀说,“麻烦您让您妻子和孩子下来一趟,我们问完立刻就走,不会耽误您休息。”   苏鸿光抄起口袋,默不作声看了晏昀片刻,冷声道:“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很打扰我的生活。”   “会吗?”晏昀笑笑,“苏总这个时间,不是也还没休息?”   苏鸿光脸色骤冷。   晏昀敛起笑容,冷声道:“如果苏总不方便叫人,我去帮你叫。”   语落,晏昀朝楼上走去。   苏鸿光眼中厉色更浓,他疾步走到晏昀面前,恶狠狠道:“你还是先说清楚,我们家到底犯了事,你们凭什么闯进来?!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苏鸿光长开手臂,忿然作色。   不等晏昀说什么,二楼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瑄禾抬头看去,一个年轻女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她穿着浅粉色丝绸睡衣,长发过肩,容貌虽艳丽,苍白的唇却显得有一丝憔悴。   苏鸿光一惊,呵斥道:“你出来干什么?回去躺着!”   女人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地看向苏鸿光,她似乎不想走,但又很惧怕苏鸿光,只能不甘心的向后退去。   晏昀见状,彻底冷下脸来,“苏鸿光,你如果再阻拦,就请你们二位一起去局里坐坐,如何?”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林瑄禾趁机说道:“姐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们说?你下来,我们会保护你。”   女人下意识看向苏鸿光。   见苏鸿光脸色虽差,但不再反驳晏昀,才壮着胆子慢慢走下来。   女人叫何蔓,是苏鸿光的妻子。   两人已经结婚多年,有一个孩子,今年刚七岁,叫苏逸。   苏逸已经上小学了,今天放学后在家里吃了饭,又跑去外面玩,一直没回来。直到晚上,何蔓接到绑匪的电话。   何蔓坐在沙发上,不住的用手绢擦拭眼角的泪,“我真的是没办法了,鸿光脾气不好,做生意得罪了很多人,我真的怕小逸他……”   林瑄禾问:“刚刚为什么阻拦我们?”   苏鸿光坐在何蔓对面,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听到林瑄禾文化,苏鸿光坐直,翘起二郎腿,不屑道:“没听到吗?绑匪威胁我们不许报警,说如果报警,就撕票。你们有什么能耐,能保证我儿子不死?”   苏桑光的态度很不友好。   林瑄禾没有生气,反而轻松地笑笑,问:“对于绑匪的身份,苏总有想法吗?”   “我怎么知道?”苏鸿光余光睨了眼林瑄禾,不动声色道,“声音陌生,听不出来。”   “声音?”林瑄禾看向何蔓,“可刚刚你的夫人说,接到绑匪电话的人是她。”   苏鸿光神色微变。   何蔓忙说道:“是我告诉他的。”   林瑄禾笑得意味深长,“看来你也是知情的。”   何蔓语塞,一时不敢看林瑄禾的眼睛。   林瑄禾道:“详细说说经过吧,还有你们二人今天的行程。”   何蔓低声道:“我没有工作,任务就是在家里照顾孩子。今天小逸回来以后,说是要和同学一起去外面玩儿,我就让他去了,后来一直没回来,我就给他同学家里打电话,他同学早就回家了,我就出去找他,但是一直没找到。他是五点多出门的,给他同学打电话是在七点左右,七点天都黑了,接到绑匪的电话……得九点多了吧。”   晏昀看向苏鸿光,示意他接着说。   苏鸿光不情愿道:“下班回来后和朋友去喝了个茶,回家以后才知道孩子失踪了。”   晏昀问:“从绑匪打来电话到现在,你们做了什么?”   苏鸿光抬眸,“我们?你不去抓那些绑匪,反倒来质问我们?!”   “你们刚刚说是担心如果报警,绑匪会撕票,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应该是去筹钱了吧?”林瑄禾说道,“钱在哪里?”   苏鸿光轻轻攥了攥拳,板着脸问:“你也想要这笔钱?”   林瑄禾笑笑,“苏总避而不答,我就当苏总是没有筹钱了。既不报案也不筹钱,看来苏总不是很疼自己的孩子。”   何蔓擦干眼泪,怨恨地看向苏鸿光。   林瑄禾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起身说道:“苏总不愿意配合就算了,何小姐,我们单独谈谈。”   苏鸿光一听,立马起身阻拦,晏昀的速度比他更快,抬手将他拦住,“苏总,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现在我们商量商量筹钱的事好了。”   林瑄禾将何蔓带到一楼的卧室,她看得出何蔓还有忌惮,便让她先坐下来,诚恳道:“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绑匪穷凶极恶,已经害了二十多条人命,希望你能配合,除了你们做父母的,最希望苏逸能平安无事的就是我们。”   进入房间后,何蔓一直低着头,看起来焦躁不安。   听了林瑄禾的话,何蔓红着眼睛抬起头,“你们真的能把小逸救出来吗?”   林瑄禾盯着何蔓看了几秒钟,才说道:“我们一定尽力。”   何蔓这才说道:“我……其实我是察觉到他好像在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也不知道是谁,有几次他们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说话特别不客气,一听就是地皮无赖。鸿光是不会认识这些人的,我很清楚他的性格,他对这种人向来敬而远之。”   林瑄禾问:“苏鸿光是怎么和你解释的?”   “他说……是朋友。”   “你信了?”   “我没信,但这是他的事情,我信不信又能怎么样?”   “除了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苏鸿光还有其他住处吗?或者他经常去的,比较隐秘的地方。”林瑄禾说,“好好想一想,这对我们很重要。”   何蔓略一思索,便答道:“他还有几套房子,是偷偷买下来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林瑄禾若有所思的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几笔。   与何蔓谈完,林瑄禾回到客厅,晏昀和苏鸿光还坐在沙发上。   晏昀单手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苏鸿光,苏鸿光面红耳赤,显然已经被晏昀激怒。   晏昀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能让别人都想揍他。   林瑄禾朝晏昀勾勾手指,严姿便和晏昀一起跟着林瑄禾走到院子里。   林瑄禾说道:“把苏鸿光带回去吧,他和张伟强他们肯定是闹掰了,好好查查他和卢远之间的联系。”   严姿问:“林清钰和苏逸怎么办?”   “我哥虽然被绑架,但和苏逸的性质应该不太一样。”林瑄禾把笔记本交给严姿,“我哥失踪,和苏鸿光脱不了关系,何蔓说了几个苏鸿光的其他住处,去查查,我哥应该曾在那里待过。”   严姿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听到林瑄禾的话,还是准备乖乖去查了。   林瑄禾忽然又叫住她,“严姿,时间太晚了,你回队里吧,这些我去查。”   严姿拧起眉,“你是不是怕我拖后腿?”   先不说未确定身份的秦小虎,就说这张伟强,连裴远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是严姿。   严姿不想给父亲丢脸,更不想被其他人特别保护。   林瑄禾却轻松地笑道:“不是,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拜托你。”   晏昀摸摸耳垂,看着林瑄禾把他的活儿全抢了。   不用多说话,只需要埋头干活儿就行,这感觉可真不错。   严姿委屈地低下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不怕这些,这段时间我也有努力训练,现在还有什么任务,比抓到张伟强更重要?”   “有,”林瑄禾心平气和道,“你要去查一个人。”   严姿被勾起好奇心,“查谁这么重要?”   林瑄禾一字一句道:“去查何蔓。” 第143章   严姿怔住, “何蔓是苏逸的妈妈,再怎么说,何蔓也不至于……”   “杨姨看到我们来,一点儿惊讶都没有, 我在何蔓面前提起绑匪可能杀了二十多个人, 她也没特别表现出什么。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 且不说孩子在对方手上,就是听到自己身边有个人杀了二十多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会惊讶, 会有猎奇心理,然后会恐惧。   晚上睡觉时, 都恨不得要多放一道锁。   寻常人尚且如此, 何蔓可是丢了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她怎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象征性的被林瑄禾“说服”了,开始配合。   何蔓是故意的。   严姿头都大了,“可何蔓图什么?”   “如果何蔓知道张伟强的存在, 她可能也脱不了关系,何蔓应该是特意告诉我们的, 她和苏鸿光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阵营的,或许她是想利用我们找到孩子。”林瑄禾笑眯眯地拍拍严姿的肩膀, “所以你的任务非常重要,何蔓到底是什么情况,就靠你来查了。”   严姿瞬间觉得责任重大,“我一定尽力!”   送走严姿, 林瑄禾和晏昀兵分两路去何蔓提供的地址查看。   何蔓提供的都是很隐蔽的地方,其中甚至还有苏鸿光经常去的商店、歌厅。   在并非苏鸿光名下的一处房产里, 林瑄禾终于发现了些踪迹。   房子的位置不差,楼房密集,抬头便能看到四处扯来的电线,一楼都用来开铺子了。   虽已夜深人静,但不难看出白日繁华的痕迹。   房子位于顶楼五楼,楼层虽不高,但旁边两户都没人住。   屋内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有一些上了年头的家具,看起来像是四五十年前用的。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灰尘,来回走动的脚印因此更加明显。   脚印很乱,林瑄禾粗略一看,大概有四个成人脚印。   从脚印长度来看,都是男人,其中二人穿皮鞋,另外两人穿普通的布鞋。   房间有搏斗过的痕迹,还有血迹。   林瑄禾偷偷验了血迹,血型和林清钰一致。   晏昀去里屋转了一圈,拎着个什么东西走了出来,“送给你个礼物,你肯定喜欢。”   林瑄禾踮着脚尖往他身后看,“这会儿还能送我礼物?不会是我哥倒在里面了吧?”   晏昀一直背着的手伸了出来,递给林瑄禾一把匕首,“说不定是凶器。”   林瑄禾兴致勃勃接过来,“这是他们落下的?”   一旁的小警员一言难尽地看着二人。   在他心里,晏队和林瑄禾可都是传奇般的人物,可这传奇般的人物怎么和他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凶器也能当成礼物来送?   传奇破灭。   林瑄禾对这把匕首挺感兴趣。   先前在树下挖出的家族虽然“刀多势众”,但都是多年前的旧物,提供的信息很有限。   她走到白炽灯下自习观察着匕首,若有所思道:“这是凶器吗,杀过人?”   她话音一落,脆生生的童音便响了起来,“我很厉害哦,我杀过人哦。”   言语间透漏着自豪感。   林瑄禾觉得它和物证科那爱砍人的大刀应该聊得来。   水泥大宝宝很自觉地开口问道:“你杀了谁?和我比起来谁比较厉害,我是吃了人哦。”   小匕首轻哼一声,得意道:“我当然比你厉害啦,我杀人的时候,杀一下,捅出一堆钱来,你能吗?我们家小虎最喜欢我了!”   林瑄禾一听,知道有戏。   只要小水泥把秦小虎的特征问出来,他们就算是有目标了。   哪知水泥大宝宝气哼哼道:“这有什么,你的小刀刃都捅不进我身体里!”   小匕首说:“哗哗地流钱,到处都是钱!”   “……!”   林瑄禾再不阻止,这俩凶器就要打起来了。   她无奈地敲了下大宝宝。   大宝宝想起自己的任务,轻咳一声,问道:“你们家小虎是谁,长啥样,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吗?我们家瑄禾都有哦。”   林瑄禾:“……”   多稀奇的事。   小匕首却很能get到大宝宝的点,“小虎也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呢,还有一张嘴!他是全世界最棒的小虎!”   “知音呀,”大宝宝很激动,“我也觉得我们家瑄禾是最好的瑄禾!”   林瑄禾强忍着,才没把这俩凶器从楼上丢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让小匕首感受一下凉凉的冷风,低声道:“再废话就把你摔碎。”   小匕首笑嘻嘻地回,“我是匕首又不是水泥,才不会碎呢!”   林瑄禾:“……”   这还是个有文化的匕首。   不过它好歹还是给了林瑄禾一个答案,“我们小虎命可苦啦,家里可穷了,刚会跑的时候就帮家里干农活,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后来同村的一个混蛋欺负了他的妹妹,他为了给妹妹报仇,不小心把人杀了,真的是不小心的哦,那个人的肚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刀吃了,这种感觉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样!”   林瑄禾:“……”   当真是好委屈。   “后来小虎遇上了大强哥,大强哥对他可好啦,早上还给他煮面吃呢!”   在小匕首的口中,秦小虎是个可怜人。   他家在山区,家里孩子多,父母穷得叮当响,不怎么管他。   在家里,妹妹是待他最好的,妹妹出事后,父母只想把妹妹嫁给流氓了事。   秦小虎不同意,但他笨嘴拙舌,说不过父母,于是就从柴房里找了一把趁手的斧子,把流氓砍了。   自此开始了多年的逃亡生涯。   秦小虎是外地人,现在还没联网,在这边查不到秦小虎的案子很正常。   根据匕首提供的信息,林瑄禾让晏昀去秦小虎的老家寻人。   水泥大宝宝却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把我做出来的那个人……我都快不记得了。”   “我们家小虎天天念叨他妹妹,说要攒钱回去给妹妹当嫁妆,好嫁个好人家呢!”   林瑄禾忍不住问道:“他回去过吗?”   “我……”   林瑄禾正听着,晏昀检查过整个房子后走了过来,林瑄禾不得不先把匕首放起来。   晏昀拿来一个包装纸,“这家点心只有南边有,很偏远,不太出名,如果不是住在那边,不会特意绕过去。”   林瑄禾问:“你怎么知道这家点心的?”   “高中的时候逃课去过一次,你哥喜欢吃,”提到林清钰,晏昀神色一暗,“口味怪得很。”   林瑄禾见状,安慰道:“我哥他一定没事的。”   任务的名字是“二十四冤魂”,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挖到二十四具尸体,应该不会再有受害人了。   除非……   林瑄禾忽然想到什么,眸光骤变。   她下意识拽紧晏昀的衣袖,声音都哆嗦了,“快走,我们得快点儿!”   所谓的二十四冤魂,“二十四”是重点,林瑄禾一直留意的都是这个数字。   但“冤”这个字……就不重要了吗?   先不说陶桃是否冤枉,就说赵有才,他冤吗?   他若是无辜的受害人,怎么可能写出那三个名字?!   如果赵有才和陶桃不能算是冤魂,那如今死的就是二十二人,加上林清钰和苏逸,正好是二十四人。   也不对,她曾怀疑过陈旭晖为了给原主报仇,杀害了林家四口人,如果林清钰不是……那就要看陶桃究竟是否无辜。   无论如何,接下来都极有可能会再死人,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知道了秦小虎的老家,守在队里的警员很快联系了那边的市局,查到了和秦小虎有关的档案。   掌握了他的基本信息后,再到新市来查,就容易多了。   张伟强和秦小虎的住处,两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又与赵有才有很多联系,数条线索汇总在一起,终于查出了秦小虎的住处。   秦小虎来到新市后改了名字,叫秦龙,他刚来时,曾有很多混混看他不顺眼,故意找茬,但秦小虎打架生猛,凡是来作死的,全被他打跑了。   混混们都很畏惧,也有人想认他做大哥,可奇怪的是,秦小虎似乎对做大哥也没兴趣。   他整日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往,身边就张伟强一个人。   若不是他刚来新市时打的那几架,闹去了派出所,留了姓名,现在恐怕也不好查他。   晏昀开车,一行人赶往秦小虎的住处。   他住的是平房,位置偏远,四周黑灯瞎火,再往南两公里就是连绵不绝的山川。   周围入住率着实不高,看着的确是做坏事的好地方。   警员们迅速将秦小虎家包围。   做好准备工作,晏昀打头阵,也不喊话了,直接安排了几个警员一起从几个窗户冲进去。   林瑄禾跟在晏昀身后,她猫手猫脚地走进去,本以为会大战一番,然而屋内却寂静无声。   好像根本没人存在。   林瑄禾迟疑片刻,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气味。   她抓住晏昀,低声道:“有血腥味,很浓!” 第144章   晏昀立刻命人打开灯。   血腥味是从里屋传来的, 林瑄禾先一步走进去。   屋内堆着满满的杂物,凌乱不堪,应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两个人倒在血泊中,乍一看已经血流成河。   林瑄禾迅速走上前, 见倒在地上的人既不是林清钰也不是孩子, 才松了口气。   “看他俩的年纪, 应该有四十多岁了,是秦小虎和张伟强吧?”   林瑄禾刚说完,就见其中一人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惊, 立刻说道:“还没死,快!”   晏昀立刻把两人送到医院抢救。   他们二人伤势一重一轻, 轻的人是张伟强, 经过急救后, 张伟强很快苏醒过来。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深处何处,直到晏昀走进病房,将秦小虎的病例丢给他,“你看好了, 他身上的伤比你多得多,背部有刀伤, 正面也有,他是为了保护你吧?”   张伟强浑浊的眼睛更像蒙着一层迷雾。   林瑄禾实在担心林清钰, 忍不住问道:“你们抓走的人在哪?”   林瑄禾本以为张伟强不会配合,不曾想他缓缓看了眼林瑄禾,虽是躺在床上的病秧子,目光竟有几分凌厉。   他哑声道:“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林瑄禾问:“我们能做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姓林的位置, 你们放我走。”   林瑄禾想都没想便拒绝道:“张伟强,三棵树下埋着多少人, 你不知道吗?”   “就两天,”张伟强说,“我宰了那个兔崽子,自己回来。”   晏昀拉了椅子坐了下来,“我们逮住他,他一样活不了。”   “让这死兔崽子直接去死,岂不是便宜了他?!”张伟强费力地攥起拳,愤怒地捶打着病床,“我要亲手宰了他,让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晏昀不客气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二人就是被苏鸿光或者他找来的人伤的,林清钰在苏鸿光家已经受了伤,你们带着一个受伤的人转移,更容易控制,再叫他寻了偷袭你们的机会,可就是太蠢了。你们没受伤时,尚且打不过对方,更别说现在。”   张伟强眉宇间的怒色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但很快,他的气势便泄了。   晏昀说的是实话。   张伟强好半晌没吭声,只是满脸恨意的盯着天花板。   过了会儿,就连眼中的恨意都淡了些。   林瑄禾道:“如果你真的想报仇,就配合我们,把苏鸿光抓到,除此之外,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你隐瞒,只会让苏鸿光逍遥法外。”   张伟强唇动了动,看向林瑄禾,“去附近找,姓林的带着苏逸逃跑了,他受了伤,跑不远。”   林瑄禾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林清钰那边,一听到消息,转身就要走,却被晏昀拦住,“我去找,你留在这。”   张伟强还有很多事没交代,而且……   林瑄禾眉心拢了起来。   晏昀道:“有些问题,必须要他说清楚。”   林瑄禾问:“你是担心苏鸿光他们太厉害,我会受伤吧,我……”   “我知道你不害怕这些,但是我怕,”晏昀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平静地看着她,“更何况这里本就需要留人,你是最合适的,我不是矫情的人,如果有需要,我不会留下你。”   林瑄禾抬眸看了晏昀两秒,还是点了头。   送走晏昀,林瑄禾尽心尽力地完成工作,“张伟强,你的状态还不错,把该说说的都说说好了。”   张伟强幽幽地看了一眼林瑄禾,“你们是怎么找到埋尸的地方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们?”   那地方是秦小虎曾经躲藏过的,人迹罕至。   这几年他们都没敢联系,张伟强不懂警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   林瑄禾道:“你们最近几天杀了什么人,都忘了?”   张伟强蹙眉道:“开车的?”   “你曾经的同伴。”   “赵有才?!”张伟强面露惊色,“你们挖到他了?!”   林瑄禾说:“你们运气不太好,那家人平时去的少,但刚巧,在你们埋了赵有才没多久,他们就过去了。赵有才死之前已经有所警觉,手里攥了张纸条,都交代了。”   “纸条……”张伟强无奈道,“小虎这缺心眼,光有一身蛮力,这么多年了,还是不长脑子,这件事就该让他去办!”   张伟强和秦小虎的“缘分”说起来不算深,因为一顿饭结缘。   秦小虎刚来新市时,周围查的严,他浑身上下一毛钱都没有,都不敢随便乱出门。   如果不是张伟强搭了一把手,秦小虎大概就要放弃回家了。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秦小虎认了张伟强做大哥,此后二人一直混在一起。   林瑄禾问:“杀的第一个人是谁,怎么开始的?”   张伟强的声音毫无感情,“偶然碰到一个老会计,拿着一个厂子的工资,干了这一票,相当于一整个厂子干一个月,你说我们干不干?苦日子我过的太多了,没钱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经历!”   林瑄禾本想质问他,为了钱就可以剥夺别人的性命?   但仔细一想,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如果他真的有同理心,当初就不会动手杀人。   林瑄禾道:“先说说陶桃和赵有才的事。”   “赵有才是个垃圾,”张伟强不屑道,“他非得死皮赖脸跟着我们,赶都赶不走,那就让他去动手好了,省得我们辛苦。但是这俩人可真不地道,今年没钱花了,就来找我们说要再合作,我们一起干了几票,这两个混蛋竟然私吞了一笔钱!”   “那些东西是陶桃藏起来的,但我知道,赵有才有份,他才是主谋。我在河边找了个空房子,哭成会在那边和赵有才见面,我和小虎的地方,不可能告诉他。知道他们藏东西后,我和小虎找到赵有才,赵有才认准了这是陶桃干的,还说陶桃有个情夫,她想和情夫逃跑。”   “我能信他的规划?我让他把陶桃叫了过去,逼问他们东西的位置,赵有才报了一个,我不放心,把陶桃偷偷叫了过去,她的说辞果然和赵有才不一样,你说,我能放过他俩?我把陶桃打死了,让赵有才去收尸,他这会儿还在嘴硬,说他完全不知情,还说什么恨陶桃和情夫,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把陶桃的尸体送到情夫那里,啧,他脸色都变了,但还是得装作很配合的样子,还要显得很高兴,真是个蠢货!”   林瑄禾大体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张伟强是在惩罚赵有才,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赵有才,他让赵有才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事实却是,张伟强不会留一个有私心的人。   死一个陶桃没什么,陶桃本来就是边缘人物。   至于赵有才,尸体藏好了就得了。   唯一的漏洞便是,那天张伟强回到村里,偷偷回了一趟家,埋尸体的活儿单独交给了秦小虎。   他和秦小虎都没发现,赵有才死之前紧紧地攥着一张纸。   林瑄禾是最讨厌说教的,尤其是给犯人说教。   像张伟强这种纯粹为了钱才杀人的杀人犯,多说教几句,林瑄禾都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人。   谈什么母爱、亲情,都不需要。   林瑄禾问:“为什么没有和秦小虎一起去埋尸体。”   “想我的老母亲了,就回去看看,可惜人家不待见我,我没进去,怎么,这也不行?”   “去都去了,却不进去?张伟强,你打造孝子人设呢?”   张伟强到底是不满地看了过来。   可见林瑄禾目光森然,张伟强一时竟真被这小姑娘镇住。   他收起戏谑地笑容,说:“老太太不乐意看见我,要我说,她就是不知足,老老实实的跟我一起享福就得了——”   林瑄禾打断他,“花不来杀人抢的钱,那是她有良心,别废话,继续说。”   张伟强几人所做之事,林瑄禾之前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他和秦小虎、苏正生是最早认识的,一起做了几起案子,赵有才后来才加入。   赵有才意外与苏正生相识,在偶然间发觉苏正生可能在做这方面的事情,对此张伟强是非常不满的,但苏正生好像很想带着这个小弟。   他们几人合伙做了多起案子,杀了人就埋在三棵树附近,秦小虎在那边躲了很久,从未见过人。   直到几年前,卢远找到苏正生。   卢远在外赌博输了不少钱,找卢平帮忙时,卢平却不肯填补他的窟窿,卢远就起了杀心。   卢平若是死了,卢家没人能接下这份家业,只有卢远可以。   卢远便将卢平偷偷私会情妇的消息告诉了苏正生,甚至还去借了一大笔利息极高的钱,还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一部分。   干完这一票,再加上以前赚的钱,他们几个人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卢远规划得很好,杀了卢平,拿到家业,他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他唯独没有考虑过,他的能力是否够用,以及他的恶习能否改掉。   卢家一落千丈。   “我和小虎不乐意再掺和那些事情,苏正生的那混蛋儿子倒是很有出息,平时装得人模狗样不和我们为伍,一看亲爹拿到那么多钱就变了一副嘴脸。他拿着他爹沾了血的钱去创所谓的业,半死不活的时候就拉卢远垫背。卢远的把柄握在人家的手里,他又是个怂包,敢不听吗?他弟弟那点儿家业都叫他败完了!”   这些林瑄禾都想到了,听张伟强说完,并不太惊讶。   难怪当初的作案方式突然发生变化,是卢远掺和进来了。   “你们中间明明停了几年,为什么又开始杀人了?”   “没钱了呗,”张伟强理所当然道,“钱哪儿够花?赵有才最先来找我们的,我们一合计,除了苏鸿光那个死孩子,我们都是只出不进,是得多考虑考虑,就决定再干几票。”   林瑄禾将张伟强所言一一记录好。   她放下钢笔,看过去,“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张伟强说:“该说的我都说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   “还用说?”张伟强愤愤道,“苏鸿光那小子这些年没少利用我们,凡是挡他路的都要除掉,他让我们帮忙解决了姓林的,说会给我们一大笔钱远走高飞,我们怕他不认账,特意把姓林的带去了他家关着,姓林的提醒我们,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就是小兔崽子身边的人!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当长辈,没相信过我们!既然他无情,就别怪我们无义!他能坑卢远这么久,我们怎么不能?!”   林瑄禾神色复杂。   先不说苏鸿光究竟有没有派人跟踪他们,就说苏鸿光找他们帮忙杀人这件事,既然已经找了张伟强和秦小虎,何苦再找一个人去监视、杀害这三人?   总归张伟强和他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用他们不是更放心?   张伟强的话,显然是修饰了自己。   究竟是苏鸿光先不义,还是张伟强发现勒索能拿到更多钱才如此,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张伟强和秦小虎认为苏鸿光是想杀他们灭口,于是张伟强将苏鸿光的孩子绑走,在带林清钰离开的途中给两家分别打了勒索电话。   他们在南边的住处是隐蔽的,从来都没告诉过苏鸿光,可苏鸿光显然比想象中更了解他们。   刚到家没多久,便有人在黑暗中摸了进来,打斗过程中,林清钰趁乱带着苏逸逃跑。   林清钰早先已经受了伤,他们对他的警惕性低,没想到他会趁乱逃走。   苏鸿光找来的人身材高大,就连秦小虎都不是对手,更不用说张伟强。   幸好他发现林清钰逃走,急急忙忙追去,张伟强才能保住性命。   至于他们几人现在跑去哪里了……没人知道。   张伟强最乐意交代的,是苏鸿光让他们解决的人。   除了林清钰,还有两人,都是未结的悬案。   二十四个人,正好对上。   林瑄禾最后问道:“你就真的没其他的想说的了吗?”   张伟强闭上眼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林瑄禾道:“人数不对。”   张伟强拉起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瑄禾知道他不会再说了。   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死路一条,他连坦白从宽的机会都没有。   林瑄禾强行拉下张伟强的被子,“你心里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张伟强,秦小虎听你的,你和苏正生不和,你瞧不起赵有才,赵有才又和苏正生关系更好,你们四个人一个小团队,却分成了两拨,有两个小领导?”   若是张伟强和苏正生和睦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厌恶苏家。   若真如此,这个小团体早就该分崩离析,他们杀的基本都是落单的人,根本不需要四个人凑在一起。   所以系统里查到的内容是对的,一定还有第五人,这个人让张伟强和苏正生都信服,他们心甘情愿跟着他。   现在张伟强甚至还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然而无论林瑄禾如何逼问,他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与此同时,晏昀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们已经找到林清钰和苏逸,抓人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晏昀受了点儿轻伤。   不过苏鸿光雇来的人口风不紧,很快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是在苏逸被带走后,苏鸿光才联系他,让他救回孩子,解决掉张伟强和秦小虎的。   苏鸿光得知儿子被绑架后,的确没去筹钱,他根本就没想给钱。   很快,苏鸿光被捉拿归案。   林瑄禾顾不上苏鸿光,先去了一趟医院。   林清钰的病房是单间的,里面除了病床外还有一个床头柜,以及和宿舍里差不多的储物柜,里面堆满了赵淑佳带来的东西。   林家人难得聚得这么齐。   林瑄禾到时,林清钰刚醒过来没多久。   他腹部被秦小虎刺伤,用的就是在苏鸿光家找到的小匕首。   索性他躲得快,没有伤到要害。   林清钰是个体面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会将自己收拾干净。   他的眼睛永远是镇定自若的,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觉得有光芒在照耀着自己。   现在他却满脸倦容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更添沉气。   不太听话的老妈和弟弟妹妹现在一个比一个乖巧。   见林瑄禾进来,林清钰朝她招招手,“曾泽……怎么样了?”   林茵闻言很是羞愧,“哥,他做出了这种事,你还关心他的安危。”   林清钰没有回答。   林瑄禾说:“他破坏现场,还有以前犯过的一些事,要进去待几年。”   林清钰这才看向林茵,“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你对他就死心吧。”   林茵:“……”   合着只是担心她又去找他啊?   林茵认真道:“我想过了,曾泽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即便他来道歉,也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哥,等你好了,我就出去工作了,这次是我错了,总是想较劲,等我赚到了钱,变得更好了,再回来。”   林茵很感激林瑄禾。   如果不是她任由曾泽又去演了那么一次,林茵可能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曾泽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更没声泪俱下的道过谦,林茵还以为他是真的知错了,以为他能改。   如果不是林瑄禾拉了她一把,后果不堪设想。   发生这种事,林茵没颜面再待在林家。   林清钰却淡淡道:“咱们家还不需要你去赚钱,你就老老实实去做些想做的事情,你结婚的事,我不管,但对方起码要是个正常人。”   林茵眼眶微红。   赵淑佳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年来她习惯性地依赖林清钰,却似乎忘了关心他。   林清钰独来独往,什么事都自己动手去做,赵淑佳最多给他做顿饭吃。   这次林清钰被绑架,警方询问她林清钰平时接触过的人、有没有仇家,她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细细想来,她甚至连林清钰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不满。   小时候似乎也是如此,在林茵和林景一吵着要吃什么好东西时,林清钰从来都是没有意见的那一个。   赵淑佳不忍道:“你总是惦记别人,你呢?我记得小晏说过,你挺喜欢他那份工作的。”   林清钰安慰赵淑佳时,语气甚至都没什么起伏,“我现在做的事情,我也很喜欢,不用顾虑我。”   说着,林清钰看了眼林瑄禾。   连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母亲都没察觉到的事情,这丫头却更早的察觉到了。   林瑄禾见他看自己,笑眯眯道:“我哥可厉害了,在三个人眼皮子底下溜了出来,还没被人家找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清钰越是淡然,赵淑佳看着越心痛,她痛恨自己的无能,更痛恨她把无能当做理所当然。   她这一辈子,只顾着享福,只顾着讲究那些礼仪教条,什么都没做过。   赵淑佳偷偷擦干净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我真不明白,咱们遵纪守法的,怎么也有人看不惯你?”   闻言,林瑄禾严肃起来,“哥,现在还不是完全太平的年代,你赚钱多,就有人眼红你,以后真的要小心。”   尤其是某些产业,都是沾了颜色的,林清钰这种纯商人,必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林瑄禾的话,林清钰倒是很听,“知道了,以后会带着人走。”   林清钰苏醒后,要配合警方做笔录,林瑄禾属于亲人,做笔录的事情就交给了晏昀和裴远。   林家其他人在病房门前等着,林瑄禾看了一遍林清钰做的检查和病例,他的确没什么大事,只需要好好养着。   抬头时,却见赵淑佳深色窘迫地看着自己。   林瑄禾面露疑惑。   赵淑佳忐忑地走到林瑄禾面前,“瑄禾,我本来做了些糕点,想今天给你送过去,没想到昨晚出了这种事……你今晚有时间吗,我给你送到队里。”   赵淑佳看得出来,这个曾经被她嫌弃不懂礼貌的女儿在林家比她有用得多。   林瑄禾能关心林清钰,还能救回林茵。   她这个当妈的除了找女儿帮忙,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此,赵淑佳的热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林瑄禾没有太大反应,既不会心疼,也不会不屑一顾。   她对赵淑佳,是真的亲近不来的。   至于埋怨,也没太有,赵淑佳对她来说,就是个不怎么交心的亲人。   林瑄禾淡淡应下。   大约一个小时后,晏昀做完笔录走出来,特意把林瑄禾叫了进去,“你哥说要和你谈谈。”   林瑄禾不知道林清钰要谈什么。   她乖巧地走进去,发现晏昀没有要走的意思,“你怎么不走?”   晏昀抱臂杵在门口,酸溜溜地睨向林清钰,“看来还是哥哥最重要。”   林清钰道:“你不也有妹妹。”   晏昀想起了晏漪。   坐在他背上骑马的晏漪。   只骑马觉得不过瘾,还薅他头发的晏漪。   每个月都要鉴赏他钱夹的晏漪。   晏昀说:“送你,弟弟妹妹都送你。”   林瑄禾好奇道:“你伤还没好,和我能谈什么?”   林清钰手撑着病床坐起来,“主要是和晏昀谈。”   晏昀指了指自己,“你确定?你可不是我哥。”   林清钰清隽的冷眸看去,“你和瑄禾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晏昀很纳闷,“我俩什么事?”   林清钰一听,脸色更冷了,“严姿刚刚和瑄禾一起过来,她都告诉我了。”   晏昀:“?”   林瑄禾想起来了,“这件事啊,晏昀挺好的呀,你不也很了解他吗?”   晏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满脸疑惑。   林清钰看他要死不活的样子,隐隐动了怒,“你现在是不想承认?”   晏昀隐约觉得自己要挨揍。   他往林瑄禾身后躲去,好心提醒,“你刚受了伤,容易扯开伤口。等你好了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气得林清钰咳了好几声。   晏昀到底不想背上气死受害人的罪名,他偷偷瞥了眼林瑄禾,犹豫道:“老实说,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是和我说过,但我总觉得……”   林瑄禾无辜地看过去,“觉得什么?”   晏昀说:“觉得你只是想吃好点儿。”   林瑄禾没想到,在晏昀心目中她竟然如此肤浅。   她嗔怪道:“我可存了不少钱了,家里要啥有啥,还有个有钱的哥,至于为了吃的把自己卖了吗?你的厨艺,也就是稍微好了一点点嘛。”   林瑄禾一顿,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改口道:“你的厨艺是非常非常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种事乱说话,我是喜欢你,才有这方面的想法。再说了,就算我不和你在一起,你就不给我做饭吃了?那不能,你可是个好人。”   晏昀:“……”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要被说服了。   晏昀小心翼翼看着她,“你确定不是因为其他理由?只是喜欢我?”   林瑄禾点头,“当然啦,我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晏昀努力压着嘴角,才没翘起来。   林瑄禾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晏昀乖乖地摇头,“没了,没有。”   林清钰本还在气晏昀不肯承认,现在看到他乖巧又臭屁的模样,更生气了。   气大不仅伤身,还能牵动伤口,林清钰气得肝儿疼。   他冷声道:“晏昀,你别以为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就会对你满意,你一天到晚的眼里只有工作,谁跟着你能过上好日子?”   晏昀笑眯眯地点头,“对对,你说的对。”   林清钰:“……”   他胸口窝的火越来越多,几乎快要爆炸了。   林清钰克制着怒意,继续说道:“而且你这个人,一向是得过且过,各方各面都不曾重视过,瑄禾跟着你,真能过上好日子?”   晏昀笑容更盛,“我改我改。”   林清钰:“……,滚!”   林瑄禾知道林清钰的意思,但不太知道林清钰为什么生气。   人家晏昀的态度不是很好嘛。   至于林清钰担心的那些……林瑄禾可能比晏昀做得更过分。   什么心思要留在家里,如果一直被圈在家中,她自己都接受不来。   在工作这方面,他们俩就能互相理解,毫无怨言。   离开医院,队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做。   秦小虎还没度过危险期,在张伟强的指认下,与苏鸿光有关的两起悬案也告破。   刘法医的工作最难,他负责家属认尸一事,有的尸骨上已经没有任何衣物,别说家属认不出来,就是张伟强自己,都记不得这些年究竟杀了什么人。   很多案子的年代都太过久远,完善证据链也十分困难。   林瑄禾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火车站接严姿。   严姿原本是要查何蔓的,但查来查去,越查越不对劲。   这个何蔓和苏鸿光一样,好像没有过去。   他们只知道何蔓身边的杨姨跟了她很多年,其余的一无所知。   所以严姿特意去了一趟何蔓的老家。   刚见到林瑄禾,严姿就迫不及待汇报自己柴恩成果,“瑄禾!何蔓这个人真的好可怕,我去了她老家,找到了她登记的地址,你猜怎么着?”   林瑄禾想了想,说:“没有这个人,或者已经失踪了、死了。”   严姿的关子卖到一半,没卖完,她叹气道:“什么都瞒不住你诶,真正的何蔓已经失踪好多年了,更妙的是,真正的何蔓失踪的时间,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何蔓出现的时间是对得上的。”   林瑄禾若有所思道:“看来她的确是抢了别人的身份,她和苏鸿光一样,都不简单。”   严姿问:“接下来是不是只能把她抓起来审问了,线索是不是断了?”   林瑄禾拧眉深思着。   她一时不好说什么,便先和严姿一起回了队里。   队里热热闹闹,田琳的孩子正趴在妈妈的办公桌上写作业。   自从田琳家出事后,孩子们便经常过来,队里也尽量的给田琳开绿灯。   孩子们乖巧,从不打扰大人们工作,大家工作之余还能逗逗小孩儿。   林瑄禾照例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拉着严姿打算讨论何蔓的事情。   田琳正在教他们写作文,他们现在的年纪,写一句没有语病的话都困难,昨天写日记,还把田琳的头都写掉了。   林瑄禾听到平日里还算温柔的田琳抓狂的声音,“你自己算算,七个苹果,吃了五个,还剩下十个,越吃越多?”   “妈妈,这棵树是仙树,会自己长苹果的!”   田琳:“……”   她不死心,又去教育另一个,“还有你,标点符号为什么又用错了,这里是你在说话,应该用冒号和双引号,你怎么一个都不写?不写标点符号,人家老师一口气读下来,不是要被累死了?”   林瑄禾一怔。   没有……标点符号?   一口气读下来?   林瑄禾忽然想到了那张字条。 第145章   何蔓的身份作假已被证明, 晏昀将她带回队里审讯。   何蔓却不太配合,只是一直在询问苏逸的情况。   晏昀问了两轮,何蔓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裴远都要觉得何蔓是无辜的, 晏昀是在欺负人了。   但晏昀却明白, 何蔓越是如此, 越说明她心理素质好。   晏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照片,丢给何蔓,“你看清楚了, 你儿子还在医院,你如果真没问题, 为什么不配合?你就不想早些出去陪你儿子?”   何蔓抓起苏逸的照片, 眼底露出两分柔情。   她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苏逸的脸, 低语道:“只要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晏昀默不作声看着她。   何蔓抬头看过来,缓缓道:“晏队长,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我真的记不太清了,我知道的一切, 都是苏鸿光告诉我的,你若不信的话, 去问他好了。”   晏昀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是记不太清了,”何蔓紧抓着照片, 伤感道,“想不起爸爸妈妈是谁, 我现在有的,只有小逸,你们不会害小逸吧?”   裴远拽了拽晏昀。   晏昀起身,和裴远一起去了走廊,两名警员进去顶替二人。   “晏队,何蔓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失忆了?她没有撒谎的必要吧,审苏鸿光的时候,他也提过一句。”   面对指控,苏鸿光无力辩驳,承认了所有罪行。   包括其父苏正生曾经所做的一切,只不过苏正生已经去世,是患癌症离开的,离开前痛苦万分。   前期的事情,苏鸿光是跟着参与了的,甚至经常给苏正生出谋划策。   当时的苏鸿光还是个毛头小子,张伟强看他很不爽。   再往后,几人年纪大了,加上捞到了一笔大的,便没再干这种事。   苏鸿光改名换姓,拿着那笔钱开始做生意,他习惯了以暴制暴,每当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时,总是喜欢用极端方法解决。   威胁恐吓,甚至殴打强迫。   这些招数若都不好用了,苏鸿光便去找张伟强和秦小虎。   他还主动找到了卢远,用卢平一事威胁他。   这些他都认,唯独谈到何蔓时,含糊其辞。   他说与何蔓刚认识时,她就是现在的样子,好像生病了。   晏昀听了裴远的猜测,拍了下他的头,“顶着别人的身份活了这么久,现在想用一句失忆糊弄过去,你觉得行吗?别一看见女人掉眼泪就心疼,小心我告诉你老婆。”   裴远讪笑道:“哪有心疼,只是觉得她现在这样还一直惦记孩子,挺可怜的。”   “不论好人坏人,有自己的情感很正常,不能因此影响自己的判断。”   裴远点头,“我知道的……就是看她太可怜了,算了,既然她说是苏鸿光把她捡回来的,要不再去问问苏鸿光?”   晏昀说:“审讯苏鸿光时,只要提到何蔓,他就言辞闪烁,我想方设法问了很久,他都没开口,何蔓背后的事情,藏得很深。”   晏昀看不出苏桑光对何蔓的感情,应该还不错,也没想着把何蔓供出来立功。   这就苦了审讯他们的人。   晏昀能看得出,苏鸿光是有维护何蔓的决心的,想从他嘴里翘出点儿什么,比较难。   这夫妻俩的共同弱点就在苏逸身上,可苏逸毕竟是个孩子,让他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晏昀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   就在晏昀为此头痛时,林瑄禾拉着严姿小跑过来,“晏昀!何蔓招了吗?”   晏昀一看到林瑄禾,唇先弯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看到她过来了,还是知道她又有新的进展。   总归是高兴的。   晏昀问:“有什么新发现?”   林瑄禾捂住口袋,“你怎么知道?”   晏昀淡声道:“我对你了如指掌。”   裴远听到这话顿时头皮发麻。   晏队多可怕,能看穿一个人!   严姿听了,小脸一红——晏队和瑄禾真不地道,大庭广众的这是说什么呢。   林瑄禾笑着把晏昀拉进去,“走,一起会会这个何蔓。”   在晏昀离开审讯室的这几分钟,何蔓一直低头看苏逸的照片。   看着看着,两眼便泛起泪光,头顶白炽灯摇摇晃晃,她周边好像裹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   听到脚步声,何蔓擦干眼泪,将照片小心的攥在手心里,看过去。   林瑄禾与晏昀坐了下来,旁边是裴远和严姿。   何蔓眼中露出几分迷茫,“这么多警官一起来了……”   林瑄禾笑道:“何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刚见我们时可没说过失忆的事,你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也参与了当年的事?”   何蔓的瞳孔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林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瑄禾道:“看来你的确参与了当年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怎么说,你也不会主动交代了。”   裴远看了一眼何蔓,很想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但他确实没听懂。   他挪到林瑄禾身后,小声问道:“瑄禾,何蔓参与了当年的事……你是说她和那些命案有关吗?”   林瑄禾应声道:“我和张伟强提到过,他和苏正生不和,如果没有一个能让他们同时心服口服的人,他们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他们的小团队一定还存在着第五人,这第五人地位很高,他们都听他的差遣。”   这一点晏昀已经想到,他没想到的是,林瑄禾和严姿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线索。   裴远问:“你的意思是,何蔓就是第五个人?年龄似乎不太对……”   何蔓比苏鸿光还要小两岁,苏鸿光都是后来才参与进去的。   林瑄禾笑眯眯道:“你想想苏鸿光是什么身份。”   “身份?苏鸿光是苏正生的儿子,何蔓难道是……”裴远的瞳孔迅速放大,他惊讶地看向何蔓。   何蔓的长相虽有攻击性,可性格看着一直是柔顺的……   林瑄禾睨向何蔓,“没错,就是这样,他们是恶魔,但也是普通人,娶妻生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的欲望比普通人还要更强烈,在各方各面都是如此。”   何蔓轻轻掐了下指尖,面上神色未变分毫,“我真的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是我过去做了坏事吗?如果是的话,没办法,我只能接受惩罚了。”   林瑄禾说:“你既然已经选择把苏鸿光供出去,就该想到,我们会通过他查到你的过去,何蔓,死不认账是没用的,我以为你早就做好准备了。”   何蔓闻言,眉宇间终于多了两分冷冽,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朝林瑄禾惨然一笑,“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是很坏的事情吗?”   林瑄禾蹙蹙眉,叹口气,“看来你们真的已经处理得很干净了,你根本不怕身份曝光,算了,既然如此,我就说说好了。”   “你的真名叫阖瑶,山城人,父亲叫阖鹤,这两个字稍微复杂些,赵有才文凭有限,不会写,加上那字条是仓促之中写完的,所以他选了最简单的两个‘和’字来代替。赵有才没有使用标点符号的习惯,所以我们只以为这是个连词,刚刚我去翻看过他写其他东西,他平时不怎么动笔,但是有记账,账上记了几句埋怨陶桃的话,要么没有标点,要么使用错误,他只会写几个字,不懂标点符号。”   “如果不是因为常年和苏正生几个人混在一起,他可能连他们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赵有才对你父亲没有感情,不在乎是不是会连累到他,但张伟强不一样,他很信服阖鹤。”   “杨姨说过,前几年,苏鸿光的父亲去世,他回老家了一趟。我觉得奇怪,给自己的父亲办后事,怎么需要去几个月?苏鸿光给我的说辞是,父亲病重,所以回去照顾。但我查了苏鸿光回去的具体时间,他回去一个月后,父亲去世,他又待了整整两个月。”   “我联系那边的警员,查了苏鸿光的情况,他在那边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人,我想他找的人就是阖鹤吧?那边出了几起案子,和阖鹤他们当年的作案手法极其相似,张伟强说,当年拿到卢远的钱后,他们几个人就分开了,他们大概还知道彼此的位置,只有阖鹤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鸿光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跑了过去,这意味着什么?当年阖鹤不是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他是被苏正生或者苏鸿光害了,他们可能没看到尸体,或者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苏家父子俩对阖鹤再次出现的言论很疑惑,才一定要去找人。”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快的查到,少不了你的帮忙吧?最开始,杨姨就是故意带我们进去的,我不知道你和苏鸿光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你发现你的父亲是他害死的,又或者因为他,苏逸也遇到危险,总之,你不赞同他私下解决的方案,在我们出现在附近后,你就决定要让我们去找人。”   “阖瑶,是这样吗?”   林瑄禾将查到的一切细细讲完。   何蔓一副淡然的模样,等林瑄禾快说完,她才苦恼地蹙起秀眉,薄唇微启,“原来我的父亲是这样可怕的人啊……林警官,过去我可能做了错事,我真的记不得了,至于你说的后面的话,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我是知道鸿光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但我真的已经劝过他了,他不听我的话,独断专行,我真的没办法。”   林瑄禾无奈地看着她,“既然这样,你就去医院吧,既然失忆了,总得好好看看。”   林瑄禾说完便拽了一把晏昀,起身离开。   裴远和严姿跟着走出来。   一出门,裴远便着急道:“真的不再往下查了吗,就让何蔓逃了?”   “时间实在是太远了,”林瑄禾无奈道,“严姿去过真的何蔓家里,何蔓和家里人处的很僵,联系不多,再查下去,也没证据能证明阖瑶做了违法的事。而且我想,动手的事,她的确都没参与,否则她怎么敢让警方参与?”   他们顶多去确定何蔓究竟有没有被杀害、阖瑶又是怎么弄到何蔓的身份证明的。   就何蔓一事,晏昀又审了苏鸿光整整一晚,结果和林瑄禾想的差不多。   苏鸿光得知阖瑶设计自己,的确崩溃了,将事情和盘托出,但阖鹤一直将阖瑶保护得很好,苏鸿光没见过长大后的阖瑶。   苏鸿光说,当年与阖鹤起争执的是苏正生,苏正生不想收手,想继续干下去,但阖鹤想回归家庭。   苏正生一怒之下失手打死了阖鹤,虽然他们杀过数不清的人,但对自己人动手还是头一次。   苏正生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敬重阖鹤的,阖鹤是他们的老大哥,处事公道,这些年待他们不薄。   阖鹤从来都是亏待自己,不会亏待他们。   慌乱之余,苏正生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能回家去找儿子求救。   等他们再回来时,却发现阖鹤的尸体不见了。   这件事成了父子俩的心病。   至于苏鸿光与阖瑶的相遇,如今看来,纯粹是阖瑶的设计。   苏鸿光与阖瑶“相爱”,阖瑶称失忆了,是在尸体旁醒过来的,苏鸿光便给她找了个身份。   何蔓独自在新市漂泊,在苏鸿光的公司里工作,于家中自尽,苏鸿光清理了尸体,把何蔓的身份给了阖瑶。   刘法医验过何蔓的尸体后证实,她的确是自尽的。   所以,连何蔓的案子,都与阖瑶扯不上关系。   且不说阖瑶究竟有什么本事,她是真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一次,系统给的奖励比较丰富,除了积分外,还给林瑄禾开了个食品邮购渠道。   她可以直接从商城里买后世有二维码的食物,林瑄禾都怀疑,这是系统专门给她开的福利。   辨认尸体的工作交给刘法医,林瑄禾终于得空闲了下来。   她仔细一算,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日没回家,这几天晏漪几乎一直住在她家里。   晏漪看着挺闹腾,但是个热心肠的人,林瑄禾对她的印象不错。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这孩子总是喜欢往案子里扎,好奇心极重,尤其还喜欢研究陈旭晖。   林瑄禾都担心她出事。   时间还早,林瑄禾难得能按时下班,她跑到晏昀办公室邀请他一起回家吃饭,顺便陪陪晏漪。   当然,晏昀责任重大,他得负责做晚饭。   晏昀去买菜,林瑄禾高高兴兴地先回了家。   刚一进屋,她便叫起晏漪的名字来,却没人应。   林瑄禾四处找了找,发现晏漪不在家。   这就怪了,明明她昨天还给队里打过电话,说会在这里再住两天。   林瑄禾给晏昀传了消息去。   很快,晏昀回了信息:我妈说她去朋友家住了,不用管她。 第146章   晏漪在家里也算是养尊处优, 是个被人照顾的小公主,但在外绝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她将林瑄禾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快要看不出住过人的痕迹。   虽然林瑄禾在队里睡了好几日,但还挺怀念叽叽喳喳的晏漪的。   不过人家是晏昀的妹妹, 当然不可能天天跟着林瑄禾, 早晚是要回家的。   林瑄禾又坚持了两日, 终于等到假期,她睡了整整一日,才感觉稍微补回来了点儿。   晚上晏昀下厨做饭, 林瑄禾美美地吃了一顿,便觉得全都补好了。   直到又过了几日, 林瑄禾难得过了几日的清净日子, 她刚匕首大家族送到物证科回来, 就被严姿紧张兮兮地拽了过去。   “你要做好准备呦,一会儿表现得好一些。”   严姿的话说得林瑄禾一头雾水,“我?对谁表现?”   “你未来婆婆呀!”严姿似乎比林瑄禾还要紧张,声音都在打颤了, “怎么办,她来的也太突然了, 和晏队进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怎么办怎么办?”   原来是晏昀的妈妈过来了。   林瑄禾问:“阿姨过来了, 我为什么要表现?”   严姿一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林瑄禾这个问题,“她……她是你婆婆啊,万一她不喜欢你怎么办?”   林瑄禾说:“确实很难见到婆婆喜欢儿媳妇的, 不过我只是和晏队谈个恋爱,而且我又不是不懂礼貌, 她非得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严姿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被婆婆喜欢,她以后如果刁难你,你的日子会很难过呀!”   林瑄禾拍拍严姿的肩膀,郑重道:“所以将来你找的男人不能替你抗下这块,还向着他妈说话,一定要分手,千万不能结婚!”   严姿:“……”   是这样的吗?   她妈妈和奶奶已经是相处得很不错的了,妈妈替爸爸承担了照顾老人的责任,但偶尔还是会有矛盾。   至于其他亲戚,那就是是真的一地鸡毛了。   小的时候她舅妈和她姥姥吵得最凶,家里能摔的都摔碎了,那会儿的条件没现在这么好,好长时间她都没自己的碗用。   严姿下意识觉得,得和婆婆搞好关系,日后才能过得舒坦。   林瑄禾说:“一般婆婆不好相处的,都别嫁,就算结婚了,刚开始看起来还不错,以后早晚爆雷。”   只要她不做错什么,晏昀的妈妈好不好相处,和她没多大关系。   真要是不对劲,她肯定第一个就跑,再喜欢也不能当饭吃。   不等林瑄禾表达完自己的决心,晏昀的办公室门便开了。   一个穿着喇叭牛仔裤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虽已有些年纪,打扮却时髦得很,和街上追赶潮流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她生得好看,看起来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眉眼间却有几抹愁色。   晏昀留意到林瑄禾,抬手叫她过去。   严姿一下子便紧张起来,心惊胆战地看着林瑄禾走过去。   瑄禾和晏队也没多久,现在就见家长,也太快了?   而且晏队的妈妈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   严姿在心里替林瑄禾捏了一把汗。   林瑄禾走得越快,严姿就越紧张,直到她眼睁睁看着三人在晏昀办公室门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接着林瑄禾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好像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没什么特别关系似的。   严姿:“……”   原来她是个小丑。   严姿发现,林瑄禾很多论调都和她以前接受的不太一样。   乍一听很惊悚,但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   另一边,林瑄禾与晏昀、晏母一起上了车。   晏昀神情严峻,“我们家管得松,以前晏漪也有几天不回家的情况,不过一般都会给家里报平安,这是第一次出这种事。”   林瑄禾看向晏母,“我记得那天晏昀说她给您说过,要去朋友家?”   晏母心思有些乱,秀眉轻轻拧着,“怪我没说清楚,是晏漪的朋友打过来的,我以为这丫头还在生我的气,就没多想。”   “之后她就没有音信了?”   “对,”晏母说,“我看她这次闹别扭的时间太久了,就去报社找她,想和她一起吃顿饭,顺便和好。没想到报社的人说她去出差了,我一问时间,就是在她朋友打电话给我之前,那就不对劲了,她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让朋友给我打这么一通电话?我就赶紧来找晏昀了。”   林瑄禾问:“您找过晏漪的朋友了吗?”   “找过了,她几个常联系的朋友我都问过,都说没见过她。我后来想了想,那天她朋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声音很陌生,以前应该没听过。”   晏家的家风一贯如此,对孩子自由放养,晏漪从小就独立惯了,这点儿小时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   谁知一个不注意就出了大事。   林瑄禾安慰道:“您别太着急,我们再去一趟报社,看看她出差的目的地,实在不行,我们过去找找。”   晏母感激道:“早就听晏漪说你特别聪明,一切都拜托你了。”   晏昀从后视镜里横了亲妈一眼。   就在十多分钟前,他的亲妈找到他的办公室,门一关,劈头盖脸骂了半个小时。   说什么要是不把晏漪找回来,就把他大卸八块。   他还以为他亲妈是真着急了,结果这凶狠只是对着他的。   晏昀锁着眉,盯着眼前的路不语。   他和晏漪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一直打打闹闹,但感情也算深厚。   这次的事,晏昀直觉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他的预感很不好。   没多久,车开到报社,听说是晏昀来了,主编亲自出来欢迎,还特意换上了愁眉苦脸的表情。   主编把晏昀几人请进办公室,拉着他的手开始表达自己有多痛心,“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就是让他们去省城待几天,没想到就联系不上了,那边的报社也没发现这一点,就耽误时间了……”   林瑄禾听明白主编在怕什么了。   晏漪出差失踪,两边人却都没发现,谁都没有报案。   现在距离晏漪失踪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晏昀忍着怒意,眼中的光芒却还是显得锐利了几分,他冷声道:“这些事情,等找到晏漪之后我会再来和你谈,究竟要不要负责任,看您自己。”   “是是是,”主编哭丧着脸,努力道,“这几年晏队长对我们不薄,我都明白,不然你也不敢把晏漪交给我,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们办案。”   林瑄禾见氛围渲染的差不多了,才说道:“你刚刚说‘他们’,晏漪不是自己出差的?”   “对,还有一个老同事,晏漪的能力虽然不错,但她毕竟刚来,没法让她独自去出差,所以叫了一个老同事陪她。”   报社的记者林瑄禾还算熟悉,陈旭晖、崔媛,都是这家报社的。   听到主编的话,林瑄禾右眼皮蓦地跳了一下,“你说的老同事是谁?”   “林警官认得的,”主编说,“是小陈,陈旭晖,他应该经常往警局跑。”   林瑄禾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   陈旭晖是唯一一个看出她和原主的不同,并且敢站在原主的立场上,询问她身份的人。   也是在通缉名单上留有姓名的人。   林瑄禾曾一度以为,陈旭晖杀人与原主有关,或许他已经放弃杀人,但……   应该不会吧,陈旭晖犯的都是灭门的大案,他没理由只害晏漪一个人,还是在一起去出差的情况下。   这不是一下子就被知道了?   林瑄禾看向晏昀。   晏昀的神色很不好,显然林瑄禾考虑的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了。   主编见二人神色有异,顿时紧张起来,“二位……是怀疑小陈?不是不是,小陈是我们这里的老员工了,人很好,是个品行端正的年轻人,这次他也联系不上,他和小晏是一起出事了。”   林瑄禾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陈旭晖也失踪了?据我所知,他似乎已经没有家人了。”   “是没有,不过他是不会害人的,”主编急得满头大汗,“您和他有接触,应该了解他的为人才是,就是因为小陈没家人,没人联系过我们,我们才一直没意识到他们出事了。平时小陈对小晏很不错的,是当成自己的妹妹在照顾。”   晏昀冷声道:“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先把你这里和陈旭晖所有的资料拿出来看看。”   主编虽然还想替陈旭晖辩解几句,可一看晏昀的脸色,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他们晏队长最会使坏,得罪了他没有好处。   主编想了想,让人把陈旭晖填过的档案取了过来。   晏昀迅速看了一遍,声音却是更冷了,“为什么连父母这一栏都没填?”   “这……”主编为难道,“晏队,现在这份档案是我们报社自己征集的,您要是想看更详细的,得等明天取来。这份档案不是强制性的,小陈他不愿意提家里的事情,这孩子可怜,我也不想难为他。”   林瑄禾奇怪道:“他家里怎么了?”   “你们不知道吗?”主编诧异道,“小陈的爸爸把他妈妈杀了,当时闹得很大,他就被送到爷爷那里去了,结果爷爷也是个……唉,你说他可不可怜?” 第147章   主编的说法和林瑄禾所知道的不太一样, 她是第一次听说陈旭晖的父亲杀了父亲。   主编沉沉地叹口气,“所以我说这孩子可怜呢,虽然看起来有钱,光鲜亮丽, 但是家里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也就他妈妈一个正常人, 他还眼睁睁看着妈妈被杀了, 他爸下手还特别狠,听说现场惨不忍睹,到处都是碎肉……当年他也就几岁吧, 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林瑄禾迟疑道:“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刚入职的时候,都要查, 不过他父母不是在这边出事的, 是在他们当时生活的地方, 一千多公里吧,挺远的,而且事情过去很久了,知道的人很少。”   林瑄禾看向晏昀。   当初晏昀是拿了一份有关陈旭晖的资料的, 但和他们现在了解到的完全不同。   看来是有人特意做了手脚。   林瑄禾问:“这些事除了您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报社里只有我知道, 当时他爸是被诊断出有精神疾病了,在医院里没两年就走了。他进报社的时候, 我们还不知道他爷爷的事情,如果当时这件事曝光了,他恐怕就很难进来了。”   晏母问:“就是他带走了晏漪吗?去哪才能找到他?刚刚听你们说,他爸爸杀了妈妈, 还是精神病,他爷爷还是连环杀人犯……不行, 晏昀,你得赶紧找到你妹妹!”   林瑄禾忍不住阻拦道:“阿姨,现在还不能确定和陈旭晖有关,如果我们找错了方向,晏漪就更危险了。”   “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叫我怎么放心得了?”晏母嗔怪地看向主编,“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敢用?”   主编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委屈得很。   先不说他最开始对陈旭晖爷爷的事情是否知情,就说陈旭晖这个人吧,工作能力强、有原则、人品好。崔媛时时刻刻都要与他比较,但陈旭晖却从不会多说什么。   这么一个人,谁会觉得他可能会绑架人?   晏昀考虑了片刻,问林瑄禾,“你怎么想?”   林瑄禾道:“目前来看,陈旭晖没有做过什么,暂时不该把他当做重点怀疑对象,他在出差途中绑架晏漪,毫无道理。还是先去火车站那边确认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去省会。”   主编忙说:“对对对,小陈真的不会做这种事,就算他绑架了小晏,也得要个赎金不是?他总不能连家都不要了,带着小晏一走了之吧?我相信小陈,林警官,你也相信小陈,对吧?”   晏昀淡淡道:“这不是相信与否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都能平安当然最好,这样吧,我们先按照正常的程序走,陈旭晖那边,我会让裴远和田琳去他老家走一遍,查清楚。”   这样安排是最好的,不会漏掉任何信息,林瑄禾没有异议。   晏母心中还是不安,“小林啊,你确定这个陈旭晖不会对晏漪做什么吗?都好几天了,我真害怕……”   林瑄禾宽慰道:“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去找晏漪的。”   话虽这样说,可晏漪是个成年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如果还是自由的,不会不给家里来个信。   情况不太乐观。   就在林瑄禾思索着要不要去见见陈旭晖的朋友,询问他最近有没有异常时,晏昀的寻呼机又来了消息。   晏昀借主编办公室的电话打回队里,没一秒钟的功夫,神色骤然冷冽。   晏母一见晏昀的神色,心就提了起来,等晏昀挂断电话,她立刻忐忑地开口问到:“是有晏漪的消息了?”   “不是,”晏昀沉默一秒,才否认道,“有新的案子,妈,你先回家等消息,晏漪的事,我会处理。”   晏母虽然着急,但也明白她留在这里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给晏昀添乱,便听晏昀的话先行离开。   等晏母走了,主编更为难了,“晏队,你还有其他案子?小晏和小陈的事怎么办?”   林瑄禾的神色却是跟着凝重起来,“是不是有晏漪的消息了?”   主编一怔,“什么?”   晏昀快步走过来,沉声道:“发现一具女尸,年龄和晏漪差不多,我去看看。”   主编大脑一凉,险些晕过去,“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林瑄禾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晏漪失踪多天,现在又发现尸体,这消息可不太友好。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叮咚,恭喜宿主解锁新的任务——饕餮,请尽快找出凶手呦~”   饕餮是上古四凶之一,通常情况下代表着贪婪、贪吃,经常用来比喻恶毒贪婪的人。   凶手想要得到什么?   林瑄禾来不及多考虑,嘱咐主编尽量回忆有没有其他线索后,就跟着晏昀快步跑了出去。   从接了电话起,晏昀的眉头就始终拢着,周遭的气压极冷,   林瑄禾知道他担心晏漪,就只是跟在他身后,没有多说话。   晏昀直接将车开到案发现场。   现场位于城市边缘,周围除了远处有几座民房外,就只有未被利用的荒地。   女尸被丢弃在土路旁的水沟里,附近居民生活上的脏水全都倒进水沟里,已经成了臭水沟,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扑面而来,隐约还夹杂着尸体的腐败味道,惨不忍睹。   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裴远等人带人先一步赶到,“晏队,在这种环境下,尸体腐败加速,我们不敢多动。从穿着来看,家里条件应该不错,衣服破烂,生前应该被凶手性/侵过。”   林瑄禾闻言,神色严峻起来,她先一步走到臭水沟前刘法医几人围着的位置。   小李看见林瑄禾,苦哈哈道:“你看看这种环境,取证太困难了。”   林瑄禾没有心思回答小李的抱怨,她看向尸体。   女尸是趴在水沟里的,脸浸没在脏水中,双手向前举过头顶,在污水中上下漂浮。   环境原因,女尸腐败得格外快。   林瑄禾问:“什么时候能把尸体抬上来?”   “现在就可以,”刘法医说,“其他工作我们已经做完了,一会儿得带回去解剖,不过我已经看到脖子上的勒痕了,应该是机械性窒息死,勒痕大概有1.5厘米粗。”   刘法医说着,带着几人一起把尸体抬了上来,林瑄禾上前搭了把手。   她甚至能看到尸体上蠕动的蛆虫正在啃食尸肉。   晏昀走过来,盯着林瑄禾几人抬上来的尸体,没作声。   林瑄禾却知道,现在他是最紧张的。   晏昀在尸体旁边蹲下来,想伸手帮忙,可伸出来的手僵在空中半晌,还是收了回去。   他起身走到一旁,没再说话。   刘法医还不知晏漪失踪一事,有些摸不到头脑,他拽拽林瑄禾,给她使了个眼色。   晏昀不对劲,找林瑄禾准没错,她是唯一能治住他的人。   林瑄禾低声道:“没什么,翻过来吧。”   刘法医只好和小助理一起动手,把尸体翻了过来。   林瑄禾小心翼翼抹去女尸脸上的泥水,仔细打量片刻,看向晏昀,“不是她。”   晏昀重重地松了口气。   刘法医好奇道:“你们说的是谁?”   “晏漪,”林瑄禾解释道,“她和陈旭晖一起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晏漪?!”刘法医惊呼一声,又连忙闭紧嘴巴,忐忑地看了晏昀一眼。   难怪今天见他一直不太对劲。   死者虽然不是晏漪,但出现命案,仍然是件不太妙的事情。   林瑄禾迅速检查了一遍死者。   她身上有无数淤青、伤痕,死前曾被殴打过。   口中有不明液体,衣服亦是不完整的,几乎是袒胸露乳。   “她不仅是被性/侵,她甚至是被虐待过,”尸体虽不是晏漪,林瑄禾的心情却无比沉重,“凶手的手段可以说是惨无人道。”   林瑄禾甚至能清楚地看见死者的胸前还有深深的咬痕。   毫无顾忌。 第148章   刘法医做了初步的检查, “死者十八岁左右,身高160,体重在60千克上下,抛尸地情况特殊, 会影响到死亡时间的判断,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 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天左右吧,更精确的时间还要再详细检查后才能知道。”   晏昀问:“确认身份了吗?”   小李递过来一个物证袋,“这是她的背包, 里面有她的书本,她叫武月, 是中专的学生。”   “也是有文凭的了, ”刘法医叹息道, “不知道谁会下这样的狠手。”   一个小警员插嘴道:“现场挺惨烈的,凶手估计是在报复她,先查查她有没有男朋友?”   林瑄禾听到这话,觉得蛮悲哀的。   原来从这会儿开始, 在一个女性出事的时候,大家就会下意识想到凶手是不是女性的另一半了。   晏昀道:“现在下结论太早, 老刘,你尽快把验尸报告给我, 我们去一趟武月的学校。”   武月的中专文凭在后世听起来一般,但就现在来说已经不错了。   简而言之,她就是个成绩不错,家里条件也好的女生, 如果没有遭此毒手,将来就算再怎么样, 生活也不会太难过。   现在却只能躺在冰冷的臭水沟里,满身泥泞。   突然有了新案子,晏昀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没法放着新案子和一队人去找晏漪,也没法眼睁睁看着晏漪继续了无音讯。   林瑄禾提议道:“要不你先盯着晏漪那边,这里我盯着。”   晏昀考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先跟着。”   林瑄禾从前也独自办过案子,这对她来说不算太难。   但从现在她的级别来看,确实不太妥当。   在去武月学校的路上,晏昀一路都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他不吭声,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林瑄禾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晏漪。   就在林瑄禾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单独去找晏漪和陈旭晖时,车被拦了下来。   拦警车的不常见,林瑄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等她看到对面车上下来的人后,才无奈地叹口气。   是秦征开的私家车。   他抄着口袋,气定神闲地走到车窗边,朝晏昀吹了个口哨。   其他男人喜欢朝女人吹口哨,秦征对女人没兴趣,他就喜欢戏弄晏昀。   “听老郭说,你妹妹丢了?”   这事除了林瑄禾,目前为止只有郭局知道。   晏昀蹙蹙眉,白了他一眼,“闲就回去坐着喝茶,我没功夫和你打嘴仗。”   “哦?你确定用不着我?”秦征故作惋惜,“我这寻思着,你现在可能忙不过来,要是分成两拨人,你顾着哪边都不太好,你现在身边有个小林,如果再有个队长带着她一起查一个案子……”   晏昀挑眉看过去,“你愿意?”   秦征从口袋里掏出烟,“哎,忘带火了。”   晏昀唇畔终于浮出一丝笑意,他扭头给小李递了个眼神,小李立马把自己的打火机掏了出来。   晏昀接过打火机,“来,秦队。”   “嚯,你这打火机还是金色的,金子做的?你们拿来的这么多钱,我得去郭局那儿告你们的状。”   晏昀道:“怎么这么多废话,用不用?”   秦征靠在车门旁,笑眯眯道:“晏昀,注意态度。”   晏昀沉默两秒,接过打火机,主动打了火,手护着火递过去,“看你兜里没几根烟了,快抽完了吧,喜欢抽什么,我找人帮你买。”   秦征就着火点了烟,满意地吸了一大口,正惬意地想吐眼圈,就被晏昀扒拉到一边了,“差不多得了啊,车里好几个女人。”   秦征一个没注意,自己把自己呛到了,猛咳了好几下。   他抬头骂道:“你这个人可真是……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你去查你妹妹的案子,手头的案子给我。”   “好,”晏昀说,“林瑄禾一起过去。”   秦征道:“结束以后我要两条……不对,五条烟。”   晏昀笑道:“给你十条。”   说完,晏昀转身看向林瑄禾,轻声道:“你跟着秦队,人手不够的话,就用他那边的人。”   林瑄禾点点头。   前排的严姿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   秦队看起来可不是个好相处的,让瑄禾跟着秦队……秦队还不得伺机欺负回来?   平时晏队可没少折腾秦队呢。   林瑄禾点头,“你放心就是了。”   晏昀便下车和秦征换了位置,他走到秦征的车前,先随意的轻轻踢了一脚,道:“这破车,引擎盖都快掉了,赶紧换新的。”   秦征气急败坏地探出头,“靠,那是老子的宝贝,你再动下试试?!”   话音未落,负责开车的警员在晏昀的授意下发动了车子,秦征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   警车直接开到了武月的学校。   学校负责人已经提前在门口等,学校里的学生出了这种事,他们却没能及时发现学生失踪,责任重大。   学校内更是人心惶惶,师生都在讨论此事,甚至都不敢随便走出校门了。   负责人是学校的主任,他匆匆忙忙把秦征和林瑄禾迎进办公室,“小王,快给几位警官倒热水。”   “不用了,”秦征大摇大摆地走到皮沙发前坐下,二郎腿一翘,指着林瑄禾说道,“具体什么情况,都给她说说。”   严姿还等着秦征发号施令,就见他端着茶杯小口喝了起来,还发出夸张的声音,像个老大爷。   林瑄禾则拿着小本本走到主任面前,说道:“武月的情况,您和我说说吧。”   严姿:“?”   秦队没打算统领大局?   仔细想想,他刚刚和晏队的对话似乎的确挺奇怪的……   主任忙给林瑄禾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先喝了口水,才略有紧张地说道:“武月同学……”   他停了半天,没憋出词来。   林瑄禾问:“是个普通的学生?”   严姿没听懂,但主任听懂了,他点头说:“对对对,你们如果让我实话实说,那就是这个感觉。武月这孩子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其实都……”   他特意压低声音,“我其实都不怎么记得她,知道她出事以后,我去看了一眼档案,她这孩子成绩不好不坏,家里条件还行,平时没做过出格的事,如果非要评价一下,就是那种比较遵守规则的孩子、听话,让人省心。”   往往最好和最差的都会被人留意到,武月就是在中间的。   别人提到她,只会觉得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林瑄禾却敏锐道:“既然如此,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了,应该不是个正常情况吧,她的舍友都没察觉出不对劲吗?”   “她……”主任的脸色很是难堪,但想着毕竟是命案,还是实话说了,“我们这管的不太严,她宿舍里的几个人都是本市的,离家近,晚上经常回去住,我们学校不是封闭的,晚上基本上不点名。”   “她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有的有的,我已经叫过来了,马上就到。”   话音落下,敲门声响起,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女生走了进来。   她的类型看起来和武月差不多,腼腆、乖巧,一看就是不会犯什么错的。   主任招呼道:“你是……张乐乐是吧?你快来给警官们说说武月的情况。”   张乐乐一进门,注意力就被秦征吸引了过去。   秦征和其他警员不一样,其他人都面色严肃,只有他看看报喝喝茶,好像与这起案子完全没关系。   主任出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忐忑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武月的家不是这边的,她前几天提过要回家看看,我就没放在心上。”   “你们这几天都没上课?”   “前两天周末不上课,周五的话,我俩的课程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她去没去。”   难怪没人知道武月已经不在了,学校的管理是有些问题的。   林瑄禾又问:“武月平时和什么人结过怨吗?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的,”张乐乐说,“武月很好说话,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绝对没人会记恨她。她还没有交男朋友,她家里管得严,说是刚上学,年纪还小,等毕业了才能回家找对象。她很听她爸妈的话,绝对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友,性格脾气都很好,不会有仇人,却偏偏遇害了。   林瑄禾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录好。   张乐乐已经有几天没见到武月,不了解她遇害前几日的行踪,武月的舍友基本都回家了,林瑄禾只能找到宿舍楼的管理员。   武月平时不引人注意,管理员只记得她在四天前的中午拎着包离开了,那个时间学生们都去食堂打饭了。   武月的包里有饭盒,饭盒是干净的,她应该是在打饭的路上出的事。   只是她人在学校里面,为何会与凶手相遇,凶手是这学校里的人?   凶手又是用什么理由把一个成年人带走的?   唯一确定的一点是,武月是四天前离开学校,三天前遇害。   这与刘法医的初步判断是一致的。   了解过情况后,林瑄禾又带着人去了武月的宿舍。   整个过程,秦征一直慢腾腾地跟在她身后,好像是来串门逛街的。   严姿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林瑄禾身边小声问道:“秦队怎么啦,都不像他了。”   林瑄禾回头看了眼秦征。   他吊儿郎当地走在队伍最后,也不知在和他们队里的人谈论些什么,看着很不靠谱。   林瑄禾却道:“其实我觉得他和晏昀挺了解彼此的,他知道晏昀更信任我,也知道这种案子没个经验丰富的队长带队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就来帮个忙。”   严姿讶然。   平日里秦队总要和晏队争个高低,她还从没想过,原来秦队也有这样的一面。   看着都更可爱些了。 第149章   林瑄禾念书的时候打饭很积极, 到了时间就往食堂跑,到了中午,吃饭就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林瑄禾想不出来,武月明明已经要去食堂了, 还能临时发生什么比吃饭都要紧的事情。   当然, 不排除林瑄禾太喜欢吃东西这个因素。   武月的宿舍总共能住下八个人, 左右是靠墙的上下铺,中间摆着两排桌子,两边都可以坐人。   宿舍里是有人的, 林瑄禾进去时,两个女生正蒙头大睡。   其他床铺上都放着被子, 只有一张床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瑄禾看了眼名字, 不是武月的。   至于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都堆着杂物,看起来凌乱,不过每张桌子又都留有足够写字的地方。   微乱, 但也蛮温馨。   张乐乐小声解释道:“她们应该一直在宿舍里,但是不太合群, 我们不怎么和她们交往。如果武月是在周五最后出现的,宿舍里其他人没注意到蛮正常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林瑄禾点了下头,让张乐乐带自己去武月的书桌前。   就和主任的评价一样,武月的一切看起来都普普通通,桌子堆了些书本, 也有女孩子用的口红、指甲油,说不上混乱, 但也不能说有多干净。   和其他人一样。   凶手并不在意武月的身份被发现,所以林瑄禾更倾向于凶手与武月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可若没有联系,凶手又是靠什么来选择受害人的?   林瑄禾与几个警员一起搜了一遍宿舍。   还在睡觉的两个人懵逼地爬起来,林瑄禾把男警员赶出去,让她们先换了衣服,然后严姿带去问话。   宿舍里没什么看起来能和命案联系起来的东西,武月的私人物品也都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学习用的课本,再就是小女生喜欢的一些东西。   林瑄禾翻到一本日记本,上面记录了些武月的心路历程,有抱怨课程的,也有吐槽,但总体来说都符合她乖乖女的形象。   林瑄禾问张乐乐,“星期五那天,武月有没有提过要去什么地方?”   “我俩上次见面应该是周四,”说到此,张乐乐的眼睛又红透了,“我只说她要回家一趟,说是妈妈生病了,要去看看她。没想到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林瑄禾还是想不通武月能突然跑去哪里。   就在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忽然闻到了些刺鼻的味道。   林瑄禾扭头看过去,还在宿舍的两个女生正紧张地收拾卫生,俩人的床铺颜色稍微陈旧了些,还放着许多没来得及的垃圾。   林瑄禾不想评价别人的个人卫生问题,但若是住宿,还是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   她看向屋里的垃圾桶,里面堆了满满的垃圾,最下面一层甚至还有发霉的香蕉皮。   林瑄禾问:“你们一直没打扫过宿舍?”   两个女生不敢抬头。   林瑄禾说:“我对你们的生活习惯没有意见,只是确定一下时间。”   其中一人这才忐忑道:“武月周四应该扔过一次垃圾……”   林瑄禾走到垃圾桶前,在地上铺了个袋子,然后把垃圾全部倒了出来。   里面基本上都是食物残渣,最下面一层已经变质,上面的稍微好一些,不仅是水果皮,还有没吃完的馒头,和盛饭用的纸袋子之类的。   林瑄禾问:“这些都是你俩扔的?”   俩女生已经尴尬地躲到床上坐着去了,听到林瑄禾提问,才犹犹豫豫地答道:“她们也会用,不只是我们在用。”   意思似乎是,没倒垃圾的事,不该只找她们。   林瑄禾懒得和她们掰扯,“这些纸袋子装的是什么?”   “我们从附近买回来的饭,食堂的饭又不怎么好吃……”   学校附近开了几家小店,如果钱足够的话,去外面吃倒是不稀奇。   林瑄禾将垃圾收拾好,看向她们,“这袋垃圾需要我帮你们倒了吗?”   “不用不用,”女生尴尬道,“我马上就去扔。”   从宿舍楼里出来,严姿才跟上来说道:“那两个人都说没见过武月,对她不太关注,宿舍里的卫生也都是武月打扫的,看起来有点儿欺负她了。”   林瑄禾回忆着二人方才说话的模样,又看向不远处和其他警员站在一起的张乐乐,摇头道:“从武月的日记里来看,她和这些朋友、舍友,是没有矛盾的,她不曾在日记里提起她们的不好,甚至还用昵称来称呼她们,虽然我们看到的是她们可能会让武月多干活,但武月本身是没觉得有问题的,张乐乐说过,武月的脾气不错。”   严姿叹道:“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啊,可是咱们刚刚过去的时候,她俩看起来根本不关心武月。”   林瑄禾还在琢磨武月为何会偏离原本要走的路,“走吧,去食堂一趟。”   “食堂?”   “对,走一走武月走过的路,看看她能看到什么。”   武月念的中专是开放性的,大学校园里甚至包括居民区和小型的商业街。   社会上的车辆可以随意出入,甚至还有一辆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开进来。   林瑄禾以武月的宿舍楼下为起点,张乐乐带着她往食堂的方向走。   离开几幢宿舍楼后是校区内的一处自然形成的小湖泊,没人打理,去年的落叶还烂在水面上,风景不算太好。   林瑄禾沿着小湖泊继续走,一些听到消息的学生跑出来跟着他们走。   张乐乐似乎不太喜欢被人围观,特意低下了头。   但低头的瞬间,余光一扫,露出不悦的表情。   林瑄禾留意到这一细节,问道:“看到谁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张乐乐闷闷不乐道,“就是挺讨厌他的。”   “为什么?”   “大概是一年以前吧……”张乐乐说,“刚来念书的时候,他追了我,又去追月月,和月月说是因为喜欢她,才故意接近我。我觉得他这人挺烦的,幸好我和月月都不在意。”   林瑄禾看向张乐乐口中的男生,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相貌普通,体型偏瘦。   见林瑄禾看过来,男生竟扭头就走。   秦征本在不远处晃荡,一见此景,眸光登时凌厉起来,三五步走上前,很拽住男生的双臂,反剪到背后。   哀嚎声响彻整条街。   秦征骂道:“你跑什么?!”   张乐乐匆匆跑过来,“贺翔!你跑过来干什么?!”   贺翔吭哧吭哧挣扎好半晌,挣得脸颊通红,秦征连眼睛都没眯一下。   他这才作罢,愤愤不平地抬起头,“你们抓我干什么?!”   “还嘴硬?”秦征手下使了力气,“心里没鬼,看见我们跑什么?”   “我,我……”贺翔面露惶恐之色。   林瑄禾走过去,取下贺翔手中拎着的书包,拿出两本专业书,“字写的不错,你和武月认识吧?”   贺翔剜了张乐乐一眼。   林瑄禾又道:“你特意过来,也是为了武月?”   这回贺翔低下了头。   林瑄禾说:“知道什么就尽早说出来,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回局里谈谈。”   不等贺翔为自己辩白,不远处的几个男生紧张地扯了扯彼此,转身便要走,就被秦征大喝一声镇住,“都过来!”   几人推搡着彼此,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秦征大声问道:“你们几个,躲什么?”   “我们……”一个男生犹犹豫豫地看向贺翔,“我们是贺翔的舍友。”   林瑄禾见贺翔目光躲闪,心知这几人是有话要说,便道:“你们都是听到风声过来的吧?既然知道是命案,就该知道严重性,如果现在隐瞒,将来查出来了……”   几个男生互相看着彼此,似乎都想开口,但又都不愿先开口。   贺翔见状,扯着嗓子喊道:“这事可跟我没关系!”   秦征立刻加重了手下的力气。   贺翔哀嚎声更甚。   几个小男生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吓惨了,磕磕巴巴道:“我们,我们是想来问问,听说武月她……被侵犯了,是吗?”   发现尸体的是附近居民,很多消息都瞒不住。   林瑄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你们想说什么?”   一个小男生站出来,指着贺翔说道:“他经常和我们说,要把武月办了,说她不和他在一起,是看不起他。等办了她,就什么都好说了!” 第150章   此话一出, 秦征几人两眼都放光。   武月平易近人,到现在为止,贺翔是唯一一个有杀人动机的,虽然这动机完全来自于贺翔的私念, 但也的确是动机。   武月案的嫌疑人少,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 大家自然都蠢蠢欲动。   秦征大手一挥,道:“先把他带回去!”   他刚说完又想起什么,看向林瑄禾。   林瑄禾道:“秦队, 要不你带着他先回去,我还想在学校里转转。”   秦征点头, “是得好好查查, 那你转吧, 这小子就交给我,一定让他打开嘴说人话。”   林瑄禾一边应着,一边看了一眼贺翔,光是秦征的语气, 都让他面露恐惧、魂飞魄散了。   不是他。   林瑄禾与严姿继续往食堂走。   沿街有面摊、馄饨摊、手表行,还有一个骑着摩托车载女孩的大哥, 正举着大哥大打电话。   林瑄禾的目光从这些店铺、人身上一一扫过。   除了行人有不确定性外,店铺都是一直在的。   严姿问:“这样能看出什么吗?”   “这条街上中午还算热闹, 如果武月是被强迫离开的,不该没人注意到,武月应该是自己主动跟着凶手离开的,她应该认识凶手, 或者说对凶手是没有戒备心的,”林瑄禾看着旁边的店铺和小摊说, “除了武月的老师和同学,武月最熟悉的应该就是学校附近的商贩们,如果是他们主动和武月交谈,或许能将武月带走。”   听林瑄禾这样说,严姿想起了什么,“武月有没有可能是临时起意想吃其他东西,或者帮别人买什么?我以前经常帮同班同学捎东西。”   谈及去食堂,严姿最普遍的记忆就是:从十点开始和同学讨论中午吃什么、十一点开始准备冲向食堂、帮忙捎饭。   按照严姿的思路,林瑄禾打量附近的铺子来。   周围有固定的铺子也有骑着三轮车或直接背着商品缩在角落里的小贩,武月若去铺子,就不会再带着饭盒,若是帮其他人带饭,大部分人都会选在回程去买,否则就要先带去食堂,不仅会冷,若是买了汤面之类的,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   “如果是这样,小摊的摊主更可疑。”   小摊是流动的,小贩们骑着个三轮车,想停在哪里就停在哪里。   时间上比较自由,位置也自由,不像铺子是固定的。   林瑄禾停顿一秒,又道:“但话说回来,如果武月是进了店里,还有可能把她迷倒藏起来,路边小贩的话,就不可能悄无声息将她带走了,还是那句话,除非她是资源的。”   严姿听得有些头痛,“当天就没人注意到她吗?”   “这里学生最多,如果有人认识武月还好说,如果都不认识她,就难办了。”   偏偏武月又是不太起眼的人,社交圈很窄,平时也不会是主动和小贩们搭话的性格。   严姿说:“如果武月真的去买东西了,肯定是帮她两个舍友买的,我回去问问她们,如果她们瞒着没说,就太过分了!”   林瑄禾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她和严姿兵分两路,严姿回宿舍,林瑄禾继续往食堂走。   林瑄禾将路边所有情况都刻在脑子里,边走边拿着武月的照片询问路人。   几个小摊贩看到照片后都摇了头,他们对武月完全没有印象。   林瑄禾耽搁的时间久了些,到食堂时,严姿已经在等着了。   只看严姿的表情,林瑄禾就知道,事情和严姿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   严姿的语气有些伤感,“真不是她俩,我去的时候,在门口听到她俩在抹眼泪。”   听着她们隐忍的抽泣声,严姿甚至不忍心进去打扰她们。   但又有不得不确认的问题,才敲门走进去,进去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擦干眼泪,强装平静了。   “眼睛都哭红了,可能明面上没那么深厚的感情,但又有感情?我也拿不准,好复杂,明明说她们不怎么来往的。”   林瑄禾想过她们之间的感情不至于杀人,却也没想到她们会在躲起来偷偷地哭。   感情方面的事,确实复杂。   林瑄禾问道:“她们让武月帮忙带饭了吗?”   “没有,不过她们说了一个信息,”严姿说,“刚刚咱们翻垃圾桶,不是有很多包装纸吗?是装肉肠的,她们说最近喜欢吃,但是卖肠的人不经常来,所以她们没让武月帮忙带。”   林瑄禾立刻想到,今天的确看到一个卖肉肠的男人。   中等身材,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其貌不扬。   林瑄禾带着严姿沿路去找男人。   严姿口中的小贩甚至连三轮车都没有,推着一辆自行车就来了。   是前面带横梁的自行车,横梁两边挂着布袋子,后面车座左右两端架着木箱子,箱子上挂着薄木板,上面写着肉肠的字样。   一个男人站在自行车前,手里攥着一把零钱,正在给学生找钱。   林瑄禾上下扫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男人却警觉地看过来,接着就开始收拾东西。   林瑄禾心下一沉。   严姿两步跑上前,将人拦住,“你跑什么?”   男人叫李庄,见严姿过来,第一反应是捂住钱袋子,“抢钱呐?”   林瑄禾瞥了一眼男人木箱子里的肉肠,心中明白几分,她拿出证件,又把武月的照片递给去,“见过她吗?”   李庄看看林瑄禾,又低头看看肉肠,还是有几分忐忑,“你们是来查什么的?”   林瑄禾道:“问什么就答什么,还要讨价还价?”   林瑄禾虽然是个小姑娘,气势却足得很,李庄一时也不敢说什么。   他只能再看一眼照片,然后不情不愿道:“好像有点儿印象,经常过来买。”   “上周五她来了吗?”   李庄挠挠头,“周五?周五我是过来了,她嘛……好像是来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记不清了。”   林瑄禾又看向旁边的几个小贩,“你们一直是这样的位置?”   一人答道:“位置基本都是固定的,不过卖馄饨的那个混蛋总是抢好位置,呸,他才来多久?我都在这里两年了!”   林瑄禾问:“周五那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们有印象吗?”   “周五?没什么事吧?那天我生意挺好的。”   “我也不记得有什么事。”   林瑄禾又问:“李庄一直在这里卖肠?”   “这个我知道,我们都是一个时间走的,学生没了,卖不动了,我们就换地方,李庄确实在这里。他还有车子,怎么也不可能抛下车子走。”   如果武月被强行带走,这种骚动,他们不可能记不住。   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所以武月还是主动跟着凶手走的。   可如果学生、老师、商贩都不是,武月还能跟着谁离开?   一定要是个她能信赖的人。   林瑄禾环视一圈,却得不到答案。   这一路上,她都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人,附近除了卖东西的小贩,就是学校的学生。   林瑄禾又问:“武月买你的东西了吗?”   李庄点头,“她应该看到我就会买吧,我是偶尔过来,她好像听喜欢吃我家的东西。”   武月的遗物里是没看到肉肠的。   “她买完东西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去哪?还能去哪,去食堂呗,”李庄说,“她当时拿着饭盒,要去食堂打饭。”   也就是说,直到这时,武月还没有改变过方向。   再往前……能有什么呢?   就在这时,林瑄禾兜里的脚机响了起来,是晏昀发了消息来。   晏昀说,刚刚接到了新的报案,让林瑄禾过去。   城西的玉米地里,又发现一具女尸。 第151章   现在不是玉米成熟的季节, 玉米地中只有枯杆。   它们保持一定艰巨,整齐排列,每一个都比人还要高。   玉米地北面是座小山包,南边是进城的土路。   土路只能勉强通过两辆车, 不算宽。   刘法医还在验武月的尸体, 秦征拽来了其他法医, 现在痕检和法医在下面做检查,秦征几人蹲在路旁抽烟。   见林瑄禾与严姿过来,秦征掐了烟, 沉沉地叹口气,“贺翔估计和武月的案子没什么关系, 这小子没骨气, 去了就全招了, 说是喜欢武月,但人家武月不乐意搭理他,他生气,觉得武月是嫌他穷, 就在朋友面前胡说八道。”   “嫌他穷?”林瑄禾很疑惑,“他长得不帅, 学习一般,看起来没什么优点, 怎么会只是嫌他穷呢?”   秦征:“……”   秦征深深地看了林瑄禾一眼。   还好这丫头被晏昀收走了,不然队里单身男性都得大受打击。   林瑄禾问:“贺翔都和谁说过类似的话?”   “这就多了,小男生嘴上没把门的,见了谁都得吹几句牛, 听他同学的意思是,他好像一直在编排武月, 说她不和他搞对象,是有其他事。”   林瑄禾听得无语,“他们才多大,就非要搞对象?”   “现在的孩子,可不是我们年轻的时候那会儿,拉个小手都害羞了。”   林瑄禾隐约觉得这话在后世也常听到。   从大学普遍谈恋爱到高中谈到初中谈再到小学谈。   原来现在的人就这么超前了啊。   “总而言之,这贺翔是有贼心没贼胆,干不出杀人的事,我把他教训了一通,就放回去了。”   林瑄禾最初也没把重心放在贺翔身上,理清楚他和武月之间的关系就够了。   她看向玉米地,小李几人正在提取脚印。   前几日下过雨,玉米地的土质还算松软,小李成功提取了两个脚印。   比对后发现,其中一个脚印41码的脚印是玉米地的主人,今天发现尸体的也是他。   另一个脚印就暂时找不到主人了,是凶手脚印的可能性很高。   小李勘察过现场后,林瑄禾与秦征几人才戴好手套走进去。   尸体离马路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如果不走进玉米地,是看不到尸体的。   死者依然是女性。   平躺在玉米地里,和武月一样,穿着正式出门的外出服,也是在路上被劫走的。   林瑄禾只瞥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死者和武月的相似之处。   “两个人的体重相近,属于体脂率稍微高一些的类型,皮肤白,五官端正,而且看衣服的材质,家里条件都还不错,武月穿的衣服差不多也是这个价钱。哦,我记得武月的运动鞋是国外的牌子,挺贵的。”   严姿问:“所以是同一个凶手?”   “先奸后杀,死者生前受过□□,”林瑄禾蹲下身,掀起死者的上衣,“胸部上有牙印,也算是凶手特别的标志了。”   说完,林瑄禾又低头看了一圈周围的脚印。   “脚印杂乱,上一个案发现场附近没看到脚印,我还以为是凶手心思缜密,看来只是和那边的环境有关。这边土质松软,痕迹就盖不住了。”   秦征说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反侦察能力不强?”   林瑄禾看着死者身上的痕迹,道:“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不算特别多,留下脚印就可以知道身高、鞋码,他却完全不在意。而且死者身上也留下了凶手的液体,一旦找到人,比对出来,就是铁证。”   法医说道:“我记得老刘说过,发现武月时她已经死了三天?”   林瑄禾点头。   “这就怪了,”法医说,“这还尸斑都还没有,明显刚死没多久。”   基本上所有人都能看出,眼前的尸体比武月要新鲜得多。   秦征说道:“看来凶手都是死后立刻抛尸,只不过我们找到武月的时间晚了点儿。”   “应该不是,”林瑄禾轻轻抬起死者的胳膊,“死者身上的淤青颜色有深有浅,光看伤痕的数量,也比武月要多,看起来更像是……”   “是什么?”   “像是被关起来虐待了。”法医接过话去,“她的伤势可比武月要严重,得尽快查明身份,验尸解剖。”   秦征道:“身份好办,死者的遗物在哪?”   小李说:“附近我都看了,没看到她的东西。”   “附近都没有?”   小李应道:“一会儿我再去外围找一圈,看看有没有收获。”   林瑄禾听了,心跳速度微微加快。   如果凶手是特意收走了死者的物品,就有隐藏死者身份的嫌疑,如此一来,查出第二名死者的身份就至关重要。   林瑄禾四处看了看,“死因是什么?”   “她身上的伤太多,暂时无法确定,得做尸检后才能知道。”   秦征道:“那就先把尸体拉回去,赶紧给个结果。小林,你怎么看?”   “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会隐瞒身份的特殊职业,身份还好说,就是这凶手……”林瑄禾眉心间带着担忧,“他杀人的频率是不是太快了?”   三天便杀一人,他们在同一日发现了两具尸体,这像是个正处于“狂欢”阶段的犯人。   若他们不能尽快破案,恐怕还会出现其他受害人。   死者的遗物还没找到,法医先将尸体放进裹尸袋中抬回队里,林瑄禾跟着小李几人继续在附近寻找线索。   秦征倒是说到做到,一直没阻碍过林瑄禾,甚至还把自己的队员借给林瑄禾用。   这帮了林瑄禾不少忙。   林瑄禾沿着脚印前进的方向,向玉米地深处走去。   脚印的主人为男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鞋印比林瑄禾深一些,又比小李要浅。   小李个头不算太高,体重偏轻,凶手比小李更瘦,是个瘦高个。   这和林瑄禾最开始对凶手形象的构想不太一样。   林瑄禾边走边试图在附近寻找凶器。   虽然凶器总是不太靠谱,但找到总是比找不到强。   可惜死者的伤势太重,仅靠肉眼根本无法判断,林瑄禾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些什么。   她只能四处看着,想找点儿和玉米地无关的东西。   林瑄禾往前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玉米地的尽头。   穿过玉米地是通向村子的一条小路,在玉米地的边缘,林瑄禾看到连续的线状槽痕迹,这是有人或东西爬行过的痕迹。   从宽度来看,是人。   林瑄禾一惊,迅速走过去,仔细打量起地面的脚印来。   玉米地里脚印杂乱,林瑄禾一开始以为是凶手在附近寻找抛尸点,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在眼前的爬行痕迹前到抛尸点,是有一行清晰的脚印的。   这痕迹……像是死者曾在此处爬行,她似乎想逃到小路上,可是又痕迹又往后退去,她被凶手拽了回去。   在被抛尸时,死者还活着!   想到这一点,林瑄禾快步走到痕迹前。   因为距离抛尸点稍远,方才痕检并没有检查到此处。   严姿追着林瑄禾走过来,看到略显泥泞的土壤,再看看痕迹,道:“这是……”   “看土壤的干涸程度,和抛尸点附近基本一致,是同一时间留下的。”   “可是好奇怪,”严姿怕破坏痕迹,小心翼翼绕到路边蹲下来,“凶手本来是在这里抛尸的吗?为什么要拖到……不对,地上没有拖拽的痕迹,他为什么要把死者扛过去?”   地上虽然有两行一样的脚印,但往另一方向去的脚印的确更深一些。   林瑄禾走到小路上。   小路是玉米地和村庄的分界线,只不过村里的房子离玉米地还有一百米左右,中间的部分都是空地。   在玉米地的尽头,小路与林瑄禾方才过来的大路汇合,玉米地是个直角梯形。   小路的另一端弯弯曲曲扭进林中,不知终点。   就在林瑄禾打算找个当地人问问时,她隐约听到了□□声。   “哎呦,哎呦,好痛……”   林瑄禾好久没去物证科,对这声音都不太熟悉了。   她怔了一下,才低头四处看去。   地上有枯枝、玉米棒,甚至还有一只破了洞的鞋,就是没有看起来像是能做凶器的。   □□声还在继续,“好可怕,人类真的好可怕哦,好痛,好痛痛……”   林瑄禾沉默一瞬,对严姿说道:“能帮我去找一个熟悉路的当地人吗,十分钟后过来就行。”   严姿是不会拒绝林瑄禾的,根本没管奇怪的“十分钟”,听到便去找人了。   林瑄禾这才出声问道:“你在哪里,遇到什么事了?”   水泥大宝宝冒头道:“小禾禾,它一定是遇到坏人啦,我们凶器很可怜的,总是有人想害我们的。”   “对呀对呀,呜呜呜,救救我,真的好痛哦……刚刚有人想谋杀我!”   林瑄禾还没找到凶器的位置,“你说的刚刚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有个人类,用头撞我,头好硬哦,呜呜呜,好痛,她想谋杀我,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林瑄禾的目光锁定在贴着路边的小水坑里,里面放着一个不规则的石块,林瑄禾刚好能拿起来。   石头被丢在水坑里,沾了不少泥土,如果仔细看,隐约还能看到泥水里有被冲淡的深红色痕迹。   林瑄禾立刻看向爬行的痕迹,血迹已经融入进泥土中,不易分辨,但脑中已有构想,再去观察,就能看出一些残余的痕迹。   水泥大宝宝正和新的凶器伙伴惺惺相惜,“是呀是呀,有的人类真的太不友好了,什么都让咱们去做。你说说,人肉多硬呀,我们单薄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呢?我跟你说,不久之前还有人喂给我吃了一个人……呸,我更想把他吃了好不好?”   林瑄禾听得想笑,但眼下的场合又笑不出来。   她转身走回去,取出物证袋,将石块小心翼翼拿起来。   林瑄禾刚一动,石头又惨叫起来,“哎呦喂,痛死我了,那人就是用头撞的我这里,我身上都青了!轻点轻点!”   林瑄禾拿着硬邦邦的石头,一时沉默。   “你放心,你的伤不重,养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我就把你送到物证科。”林瑄禾煞有介事道,“你现在先告诉我,凶手是谁,长什么模样?”   石头抽泣道:“凶手是个女人,头发不是特别长,也不是特别短,长得挺好看的,我一看就喜欢,谁知道她下头这么狠?哎呦,真不该相信女人!”   水泥大宝宝疑惑道:“小禾禾,你不是说凶手和死者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吗,女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呀?”   林瑄禾:“……”   如此禁忌的问题,林瑄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轻咳一声,假装没听懂,纠正道:“我是问,杀害这个女孩子的凶手是谁?”   水泥大宝宝:“啥?不正在说吗?”   不都说是个女人……等等。   水泥大宝宝问:“你刚刚说的,该不会是被你砸的人吧?”   石头嘤嘤了几声,哭泣道:“我才是受害石,我是被砸的。”   水泥大宝宝:“……”   有些同情和凶器交流困难的小禾禾了。   林瑄禾耐心道:“我知道,是有人用你去砸了一个女人的头,对不对?先不说你俩到底谁先动的手,你还记得拿着你的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吗?”   “哦……”石头慢吞吞道,“是个男人,长得……挺好看的样子,但是不太温柔,捏得我好痛,真的希望大家能注意一下,我们身体很娇弱的呀。”   林瑄禾问:“具体的外貌特征,或者当时都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他……手上有一颗痣,长了一根黑黑硬硬的毛。”   “说话了吗?”   “骂人了,骂得可难听,我担心纯洁的心灵会被污染,就把耳朵捂住了。”   “地方话还是普通话?”   “……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呀。”   林瑄禾心中有数了。   石头是在玉米地里的,凶手原本选定的抛尸位置是在这边,不曾想死者没有死透,试图逃走,又被凶手捡起石头砸死。   石头既然一直在玉米地里,最常见的应该是玉米地的主人,当地人说话是有些口音的。   凶手是新市人。   模样还行,但又会说脏话发泄,在发现死者还残有一口气后的措施不太恰当,以至于留下了很多证据,反侦察能力确实不高,学历一般。   正好玉米地的主人被严姿带过来,林瑄禾拎着石头去迎。   石头哭卿卿道:“别晃了别晃了,对柔弱的小石头好一些吧,今天刚被打,又被晃,呜呜呜,石生艰难。”   林瑄禾把石头交给严姿,“帮我拿一会儿,轻点,别使劲碰它,它怕疼。”   严姿“……,?”   水泥大宝宝:……,小禾禾已经听信这些胡言乱语了。   将石头交给严姿后,林瑄禾又请她帮忙把小李几人叫过来勘测现场,自己则带着玉米地的主人走到路上,“请问这边的小路进了林子后就通向山里了吗?”   “这里……不是,不进山,穿过林子是另一条路,往城里去的,离出事的那个中专挺近的。”   林瑄禾一怔,“从这里走,能到城里?”   “可不,就是通不了你们的车,只能骑个小三轮。按照距离算,是这边近,要按照时间嘛,肯定是你们开车快。”   难怪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   说话间,小李几人带着工具走了过来,“嚯,凶手走的够远的,这玉米地这么大,他干嘛千里迢迢搬尸体过去?”   说千里迢迢夸张了些,但两边的距离的确不近,这也是林瑄禾想知道的问题。   凶手既然都不在意是否留下凶器、血迹,为何还要特意把尸体搬过去?   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第152章   趁着小李还在勘察, 林瑄禾借了一辆二八大杠,沿着小路往林子里走。   尸斑通常在死亡2~4小时后出现,死者身上并无尸斑,身体体温并未比普通人低很多, 她的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凶手是在上午抛尸的, 选在白天抛尸, 是个奇怪的举动。   林瑄禾很快找到一辆三轮车的车辙印,有来有返。   来时的印记更深些,且就是在爬行痕迹附近调头的。   林瑄禾沿着车辙印骑了一段, 直到穿过树林,又走了一小段土路后, 就上了水泥路。   印记消失了。   不过林瑄禾已经知道, 这条路能进市里, 而且离武月的学校很近。   等林瑄禾骑着车子回到玉米地,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她偷偷拿出几张测试血型的试纸,想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血迹,但一连试了十几处, 血型都是一致的。   小李招呼道:“走吧,等验尸结果, 还得查明白死者的身份。”   林瑄禾跟着他一起回到车上。   严姿已经在车上等了,小心翼翼地拿着林瑄禾交给她的石头。   正因为太小心, 总是怕不小心掉了石头,所以严姿下意识地攥紧了石头。   林瑄禾看向石头,生怕它又开始念叨着多疼多疼。   这年头的石头,一点儿都不坚强。   石头的声音心花怒放:“姐姐的手好温暖, 好香香,我要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林瑄禾:“……”   原来是没遇到对的人。   已经有一队人先回队里调查死者的身份, 严姿几人是专门留下来等林瑄禾的。   因此他们一回到队里,就来了最新的消息,死者的身份查到了。   “秦队,我们发了通告,家属看到后联系我们了。”   秦征指了指刚进门的林瑄禾。   小警员茫然地看着他。   “笨,”秦征说,“把她叫过来,一起说。”   林瑄禾连忙走过去,“秦队,有新情况?”   “是这样的,”小警员说,“我们把消息发出去后,根据衣服的特征,有家属找过来了,刚刚已经带着家属去辨认过。死者叫方春华,今年二十三岁,刚刚毕业。念过大学,家境优渥,还有一个姐姐,成绩很好,一直在国外念书。”   林瑄禾问:“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个……真不好说,”小警员为难道,“根据方春华的父母交代,他们不知道方春华具体是什么失踪的,他们二位工作都忙,平时不怎么管孩子。方春华挺独立的,基本都不需要他们操心,这不刚刚毕业,说要和朋友一起去其他城市玩儿,我不太明白是玩什么,已经走了七天了,除了刚走的第一天有联系过家里外,其他时间都没联系,方春华没有大哥大之类的联络工具。”   林瑄禾知道这叫做“毕业旅行”。   “她的朋友怎么说?”   “也联系过了,她的朋友原本是要和她一起去,但家里人突然反悔,就没去成。方春华好像是打算自己走了,她朋友就没再多问。”   严姿蹙蹙秀眉,“这也太不负责任了,不仅放了方春华的鸽子,还不打听一下她的安危?竟然失踪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这事不好说,”小警员说,“方春华没有联络的工具,她在外面,只能是她主动去联络家里人,家里人没法联络到她。”   秦征叼着烟叹气,“人家只是出门转转,命就丢了,说到底还是怪我们。”   秦征的话让林瑄禾有些意外。   在后世,大街小巷遍布监控,林瑄禾的触感不多,但现在,她的确感觉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林瑄禾宽慰道:“秦队,现在还是先查查方春华的人际关系,我认为凶手可能就在其中。”   “怎么说?”   “凶手的反侦察意识不强,在现场留下许多线索,甚至包括自己的脚印,但在周围都没找到方春华的包裹,方春华是出门旅行,就算暂时把行李放在招待所里,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就出门。我怀疑方春华的东西都被凶手丢掉了,凶手不想让我们查出方春华的身份。”   秦征若有所思,“武月的书包就在旁边,凶手没在意,他既然在意方春华的身份,就说明他害怕警方查出方春华的人际关系……也说得通。”   小警员听了便道:“秦队,小林,这一点我已经问过了,有关方春华的仇家问题。她的父母和朋友都没能说出什么,方春华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姑娘,能和什么人结仇?”   秦征问:“你刚刚说方春华的父亲是酒厂的厂长,他的人际关系调查过吗?”   “这个还没来得及。”   林瑄禾听着警员调查得来的线索,想到两具尸体上最明显的共同特征——性方面的虐待。   林瑄禾问:“方春华与什么男人有过纠缠吗?”   “她没有固定的对象,她父亲倒是给她介绍过几个相亲对象,但她似乎没有相中的。除了这个……”小警员想了一会儿,才犹豫道,“追她的人算吗?方春华念书时挺受欢迎的,有几个男生给她写过情书……哦对了,还有一个是比较特别的。”   秦征踹了他一脚,“你在这挤牙膏呢?踢一脚说一句?你是不是还得给我们打个哑谜?抓紧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警员躲开秦征的“袭击”,不好意思地憨笑道:“我这不是怕说出来也没用吗?是方春华的一个追求者,好像纠缠方春华很久,而且身份有些特殊,是酒厂的工人。方春华似乎很讨厌他,和朋友说过好几次,不过应该没对方春华造成什么影响。”   林瑄禾道:“既然她已经和朋友吐槽了,说明还是造成困扰了,你有他的信息吗?”   小警员费劲地理解了好半晌“吐槽”二字。   他只听说过猪食槽,吐槽是什么?   “恩……应该是叫宋署,她朋友就提了一句,没具体细说。小林,他很重要吗?”   林瑄禾道:“我想应该可以查到些线索,麻烦你了。”   出了新案子,林瑄禾就没打算准时下班,早早就点了办公室的灯。   林瑄禾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笨重的老式台灯,她正在看刘法医送来的尸检报告。   武月是机械性窒息死,身上的创口、淤青都是生前伤。   至于方春华,她的情况要复杂些,她是旧伤叠新伤,下方已到撕裂的程度。   死因与林瑄禾所推测的一致,是被重物击中颅骨,当场死亡。   刘法医还得出了方春华曾被囚禁、虐待的结论,林瑄禾也看过她的手腕、脚腕,都有束缚伤。   方春华是在还没走出新市前就被绑架,虐待至今天才被抛尸。   虽然还不知凶手为何在白日抛尸,但时间顺序是没错的。   林瑄禾想到了晏漪,还不知道她具体的失踪时间。   她正想和晏昀联系,严姿没精打采地走了过来。   “瑄禾,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晏漪和陈旭晖的失踪挺奇怪的,陈旭晖也是瘦高个,你说他会不会是凶手?”严姿心有余悸,“陈旭晖的爷爷杀了那么多人,还把骨灰做成了瓷器,我之后一直关注这方面的论文,听说这种情况会遗传。”   林瑄禾问:“这话你跟别人说过吗?”   “没呢,不过大家都知道晏漪的事情,她和陈旭晖一起失踪,真的很怪,你说绑匪一次性绑两个人,其中还有男人,图什么?我在想,是不是陈旭晖想走和他爷爷一样的路?借着这个机会,假装自己失踪,实际上是去杀人了。”   林瑄禾想到石头说过的话。   就算没找到石头,林瑄禾现在也无法怀疑陈旭晖,她总觉得陈旭晖犯下的案子是与原主有关的。   林瑄禾说:“那边有晏队呢,咱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手头的案子上,现在没证据表明案子和陈旭晖有关系。等找到宋署以后再说吧。”   严姿忧心道:“我就是挺担心晏漪的,多活泼的小姑娘,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十分钟后,林瑄禾研究完尸检报告,办公室共用的电话响了起来。   严姿接起来听了几句,严肃起来,她挂断电话对林瑄禾说道:“瑄禾,秦队他们已经查明白宋署这个人了,本来是想把他带回来的,但是他好像……”   “怎么了?”   严姿道:“他已经死了。” 第153章   宋署27岁, 未婚,是酒厂的工人,负责装瓶。   他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绝大多数人都能胜任, 因此一直对自己的岗位不满, 多次申请调到其他岗位, 但都被拒绝。   他只读过高中,成绩不怎么样,数学拿过个位数。   不过他模样还不错, 高中时蛮受欢迎的,但一到了年纪要结婚了, 他本性暴露, 家里又穷得快揭不开锅, 就没有姑娘愿意跟他了。   据说早几年宋署还经常去相亲,但他都看不上人家,要么是嫌人家穷,要么是嫌人家丑。最近两年, 连安排相亲的都少了,几乎没有。   爹妈嫌他不结婚丢人, 每次见面都吵架,这几年宋署没怎么回过家。   据厂子里其他工人说, 宋署这人平时挺自大的,喜欢吹牛,兜里连硬币都没几个,还要装大款。   他不允许别人说他的不好, 有一次一个同事随口说了一句他的表便宜,他就跟人家打了起来。   一次偶然, 宋署与来厂子找父亲的方春华相识,方春华五官生得好看,白白嫩嫩,在厂子里是很耀眼的存在。   没过多久,宋署就表露出对方春华的爱慕之情,在同事之间更是夸下海口,说是已经把方春华拿下了。   他觉得自己的外貌和方春华挺配,拿下方春华只是迟早的事情,殊不知方春华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   方春华当众回绝了宋署。   当时方春华人在采购部,除了采购部的人,还有几个工人在门外,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署火冒三丈,竟冲过去掐住方春华的脖子,幸而被人拉开。   之后一段时间,宋署一直在“追求”方春华。   追求的方式有些特殊,听说做过不少夸张的事情,譬如给方春华买了一个金戒指,却被发现是假的。再譬如给方春华送花,结果都是去山里摘的野花。   方春华家里条件好,宋署的这些所作所为,只会让她觉得可笑。   更重要的是,宋署平日里的表现就不算太好,眼高手低。   一边嫌弃着自己的活儿简单,一边又总是出错。   小组长批评过他很多次,可他只觉得是小问题。   从前方春华的父亲没好意思说什么,现在他缠上自己的女儿了,厂长没再忍,把宋署踢出了厂子,宋署一下子成了无业游民。   当时还去厂子里闹了好几天,被门卫轰走了。   “大概半个月前,宋署才放弃继续过来闹,就没人再管过他了。”   “至于他的家里人……他是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住,和家里人很少联系,也没什么朋友。”   林瑄禾已经坐到厂子的组织部。   方厂长得知这一情况后,急火攻心进了医院,现在是负责人事方面工作的主任接待秦征一行人。   主任捏着块灰色手帕,手帕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林瑄禾问:“他离开后,没人再联系过他?”   “他就是我们厂子里的一个祸害,以前是方厂长好心,不忍心把他赶走,结果他反倒祸害人家闺女去了,你说这谁能乐意?”   “意思是,他的人缘很差?”   “何止是差,说句不好听的,他走了以后,我们都松了口气。少一个刺头员工,我们管理起来也更方便对吧?虽说死者为大……”   秦征掐灭烟走进办公室,“他死了你们也都不知道?”   “这……我们都恨不得离他远点,怎么会知道?”   宋署的尸体是在五天前被发现的。   他租住的是平房,五天前发生大火,房屋付之一炬,宋署也在大火中丧生。   宋署的父母来草草敛了尸,据说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林瑄禾疑惑道:“他才刚死五天,就把尸体火化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主任说,“我只能说,他和家里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这几年都没怎么联系。”   秦征说:“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他家里什么流程都没走,得到消息之后直接把人拉去了火葬场,一般都得停上那么几天。”   “做尸检了吗?”   “家属不同意,他留了遗书给父母,字迹一致,”秦征道,“消防那边的意思是点火自焚。”   听到自尽的结论,林瑄禾有些诧异。   从其他人对宋署的描述来看,他不该是会自尽的人,他可能会怨恨全世界,但都不会说自己一句不对。   “如果不是意外起火,就也会有他杀的可能性,当时怎么没再细查?他没有自杀的理由。”   “这个我也问过了,说是家属坚决不同意,”秦征压低声音,“我又查了他的账务,发现他沾赌,欠了很多钱。最近一直被催债,已经有好几拨人找到他家里去了。”   如此说来,就能解释他的家人为何不愿理会他。   但如果是沾了麻烦的人,宋署一死,他们岂不是会去找宋署的家人?   “我知道你的想法,”秦征无奈道,“但从法律上来说,宋署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林瑄禾还是有些怀疑,“但再怎么说,连尸体都直接拉去火化了,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想起什么,看向主任,“请问宋署的手上有痦子吗?”   秦征奇怪道:“问这个干嘛?”   宋署手上有没有痦子,这会影响到案子吗?   而且林瑄禾问的也太仔细了,就好像见过这个人似的。   哪知主任却立刻点头肯定道:“有,上面还长着一根毛,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和石头兄弟说的对上了!   林瑄禾按捺住激动,又问秦征,“死者的面部能看得清楚吗?”   “这……似乎是在身上浇了汽油,脸上烧毁的比较严重,看不出来。”   一切都能对上!   凶手就是宋署无疑,五天前死的,不可能是宋署。   宋家人急着火化尸体,也有让宋署金蝉脱壳的嫌疑!   林瑄禾严肃道:“秦队,我建议继续去查宋署这条线。”   秦征怔了好几秒,“谁,宋署?他已经死了,还查什么?而且他死亡的时间是在方春华遇害之前。”   林瑄禾道:“我怀疑他还活着。”   林瑄禾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恍惚间,他们还没意识到林瑄禾话中的含义,只觉得寒意阵阵。   她竟然说,一个已死之人还活着?   看着大家错愕的目光,林瑄禾却坚持道:“他的尸体是没经过解剖的,还不知死因是否为火灾。而且尸体的脸部烧毁,又没做过任何检测,就更有可能是他金蝉脱壳的计谋了。”   “你的意思是……”秦征猜测道,“他找了一个替死鬼?”   “恐怕是的,”林瑄禾肯定道,“秦队,可以派人去宋家一趟,在暗中观察宋家人的动向,如果宋署的死有问题,一定能看出来。”   宋署的家人急着火化尸体,恐怕是要已和宋署通过消息,怕被看出端倪,才要毁灭证据。   从法律层面来说,只要没人继承宋署的遗产,债务便被一笔勾销。   秦征扶着晕乎乎的头,费力道:“小林啊,你确定吗?这个方向还是很……诡异的。”   “两个人去守着就可以了,不太费事,”林瑄禾看向主任,“您这里有宋署的照片吗,劳烦您给我们一份。”   主任听了林瑄禾的话,手心也出了些冷汗。   宋署原本就是不被他们喜欢的人,听到他的死讯时,他们倒是也叹息过,但现在要说他还活着……这事就有点儿惊恐了。   这位警官怕不是在说梦话。   主任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去给林瑄禾取来了照片。   是厂子里工作的集体照,宋署个头高,站在最后一排。   虽然性格不太讨喜,但他长得还算白净,单眼皮高鼻梁,模样算是俊俏的。   林瑄禾把照片交给秦征,“麻烦秦队了。”   秦征嘴角抽了抽,心中再不理解,还是接了过去。   他倒是不觉得诈死这种事匪夷所思,在他办过的案件里,也有人为了躲避债务逃跑、诈死。   但他不懂林瑄禾为什么可以如此笃定。   宋署只是纠缠过方春华而已,如果每一个纠缠不得的人都要弄死,宋署累都要累死了。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秦征还是按照林瑄禾的话,往宋署家派了人过去。   “你可要想清楚了,宋署去哪里找一个替身?最近接到的失踪报案里,可没有和宋署年纪差不多,身材又差不多的。”   这一点林瑄禾暂时还不知道答案,包括武月为何要跟着凶手离开,都不得而知。   时间已经太晚,主任原本就是被秦征特意叫到厂子里的,问完话后就把人放走了。   林瑄禾本来想在队里对付一晚上,回到队里后却得知赵淑佳打过电话来,说是家里有点儿事,想让她回去一趟。   林清钰最近两天刚出院,林瑄禾还没去家里看过他,想到这一点,林瑄禾应了下来,只不过她赶到林家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   林瑄禾到林家时,林家的等还亮着。   赵淑佳平时休息得早,一般这个时间一楼已经关灯了。   看来是真有什么事。   林瑄禾从口袋里翻出钥匙。   林家的钥匙她原本不想收,但赵淑佳总是黯然伤神的样子,林瑄禾不想关系太僵。   林瑄禾本以为是赵淑佳在等她,进门后却发现林家还挺热闹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一楼。   林清钰脸色不佳,坐在单人沙发上。   赵淑佳和林茵坐在一个女孩两侧,林景一皱眉站在一旁。   林瑄禾仔细看了一眼,才看出被他们围住的女孩是罗露。   她已经有很久没见过罗露了。   “你们这是……”   林景一见林瑄禾也来了,头更痛了,“怎么你也过来了,不是有案子要忙?”   罗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她穿了一件T恤,头发有些乱,衣领也被扯坏了。   林瑄禾蹙了下眉,“发生什么事了?”   赵淑佳起身走过来,“是我叫的瑄禾,景一,这种事不能瞒着。”   林景一沉默一说,没再争辩,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林瑄禾。   他端着另一杯走到罗露面前,看着她憔悴的模样,眸光到底闪动了两下。   “你先冷静冷静,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罗露闻言,瞳孔放大了一瞬,她接过杯子,一言不发。   林茵见状便说道:“罗露家里也没其他人,不如今天在这里住下,楼上还有客房。”   “也好,”林景一似乎才想起来这个方案,忙说,“我去打扫一下,衣服的话就先借茵茵的。”   罗露轻轻咬着下唇,“这样实在太麻烦大家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没关系……”   “这怎么行,”赵淑佳转过身掐了林景一一把,“这事都是我们景一闹出来的,他得负责,景一,人家小罗姑娘挺不错的,你别太过分啊。”   林景一低下头没作声。   林瑄禾听了一会儿才搞明白,原来是林景一最近遇到一些麻烦事,似乎总是有人跟踪他。   不仅如此,他还接到了用报纸拼凑起来的信件,上面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的结论就是要取林景一的性命。   为此,罗露很担心林景一,所以跟在他后面保护他。   她运气却不太好,碰上了流氓,险些被人家非礼,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林瑄禾扫了一眼罗露的衣服。   领口虽然被扯坏了,但是下摆却是完好的,裤子上也没有太多褶皱。   林景一似是于心不忍,蹲在罗露身边轻声道:“对不起啊,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罗露垂着头,柔顺的秀发顺着雪白脖颈滑落,她脖子上红色抓痕清晰可见。   她轻轻摇摇头,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林景一心里更不是滋味。   赵淑佳催促道:“你先带小罗去客房,我去热杯牛奶。”   罗露不好意思道:“这太麻烦您了,不用了。”   “没关系,一会儿我来热,”林景一将罗露的包背起来,“我先送你上楼。”   罗露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她站起身,脚下却不怎么稳当,身子一栽,差点儿摔倒。   林景一忙扶住她,低头一看,才发现罗露是崴了脚,脚背红肿一片。   林景一的心沉了沉,想到这些日子原来罗露为他所做的一切,心里的愧疚感更深。   他在罗露身前蹲下,“我背你。”   罗露一怔,脸颊霎时间绯红如骄阳,她心慌意乱地摆着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林景一不由分说的将她拽了过去,“来。”   罗露僵硬地趴在林景一的背上,红着脸颊不敢动弹。   林瑄禾站在楼梯一侧,看着林景一将罗露背上楼。   赵淑佳爱干净,客房也会定期打扫,原本就很干净。   林景一把罗露放到玫瑰椅上,先给罗露换了新的床单被罩,接着又拿来扫帚、拖把开始打扫。   罗露紧张地看着他,“其实不用打扫的,这里已经很干净了。”   “好久没人住了,有灰,我打扫一遍,你住着也能舒心。”   林景一说完,又继续闷头去干活了。   他平时有洁癖,做起活儿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脸上很快占了灰。   罗露坐在玫瑰椅上,小心翼翼抬头看着他,唇畔露出羞赧的笑意。   十多分钟后,林景一将屋子打扫好,看过去。   罗露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双手撑着身体,似乎有些紧张。   罗露的容貌算不得惊艳,但很耐看。   一双灵动的眼睛宛若含着徐徐春风,林景一望了她一眼,竟无措地偏开头。   对林景一来说,罗露一直只是小师妹,现在……   他不知道。   “你坐着等等,我去找红药水来,给你擦点药,估计还得和瑄禾说一下情况,你放心,我一定找到袭击你的坏人。”   林景一说的很诚恳。   罗露再次摇头,“真的没关系的,是我太多事了,你不怪我就好。”   林景一蹙蹙眉,“这是坏人的错,怎么会怪你?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林景一逃跑似的离开房间。   他也不知自己在逃什么,就是心中隐约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继续留下来,恐怕会发生糟糕的事情。   林景一下楼后就去找药箱,本想尽快去给罗露上药,却被林瑄禾拦住,“你们两个好了?”   “没有,”林景一心脏猛地一坠,急着反驳,“我们很清白,不能说这种话,让别人知道不好。”   林瑄禾一看他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她有些无奈,“我不是提醒过你吗?”   林景一茫然地看着她。   林瑄禾道:“她是故意接近你,你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要接近我?”林景一拧起眉,似乎不太开心,“从我身上,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林茵端着热好的牛奶走过来,交给林景一,“哥,你还是听瑄禾说说吧,她是局外人,看的比你清楚。”   林景一接过牛奶,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瑄禾不会害我,我只是……”   “没事,理解,”林瑄禾耸耸肩,对他的态度很无所谓,“你只是对她产生好感了,所以无法接受而已,没什么,过几天没好感了,就能接受了。”   林景一的心仿佛又被谁拽了一下,心口堵着巨石似的,沉沉的无法开口。   在听到林瑄禾的话后,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这种好感不会减弱,又该怎么办?   林景一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   比起林清钰,他虽然顽皮了些,但这些年来专注学业,对男女之事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赵淑佳不敢劝林清钰,便总让他找个对象,但林景一看到谈对象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实验室的工作,就放弃了。   这么多年封心锁爱,早就忘了这种事了。   林景一沉默片刻,道:“我没这方面的意思。”   “有没有的,你自己调节就好,”林瑄禾问,“只是你真的认为罗露刚刚……”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楼上,把林景一拽到赵淑佳的卧室,关严了门。   林景一疑惑地看着她,“这是做什么?”   “你真的认为罗露被欺负了?”林瑄禾压低声音,“她的衣服下摆是宽松的,也很平整,欺负她的人,是只冲着衣领去的吗?而且就算她是真的被欺负了,她莫名其妙跟在你身后,不可疑?”   林景一听得发懵,“可疑?你的意思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跟踪的?”   “有半个月了,真的挺奇怪的,什么人会想到来跟踪我?还给我写信,我也没得罪过人……不过这几天没有了,这些怪事都是前段时间发生的。”   林瑄禾奇怪道:“这几天?具体是几天了?”   “我有些记不起来了,其实我本来就不太在意,是妈她总是担心。”   林瑄禾问:“这件事罗露是怎么知道的?”   林景一道:“我收到信的事,我们实验室的人都知道,她知道不奇怪。瑄禾,为什么总是怀疑她,她……真的有问题吗?”   “难说,”林瑄禾道,“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你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多留意她,看看她除了想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外,还有没有其他目的。”   听到这话,林景一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林瑄禾叹息地摇摇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林景一红着脸问:“什么不中用了?”   “某些人呗,”林瑄禾说,“动了春心了,从这方面来说,罗露是蛮厉害的。”   盯着林景一,又在几天前放弃的人,林瑄禾能想到一个。   可她不太明白,陈旭晖早已知道原主不在的消息,为何现在突然行动?   或许是林瑄禾猜错了?   林瑄禾知道,罗露应该知道答案。   她想了想,道:“我先去把牛奶送上去,看看她知不知道什么消息,你先控制着点儿,别太冲动。”   林景一干笑两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点儿小心思,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就这么被林瑄禾揭穿了。   他真喜欢罗露?不能吧,都认识这么久了……   林景一晃了晃脑袋,不愿再多想了。   林瑄禾端着牛奶上了楼。   她故意放轻声音,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客房的门开着,透过狭窄的门缝,林瑄禾看到罗露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   她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着脚。   林瑄禾瞥了眼她的脚背,红肿的痕迹是真的,的确扭伤了,但她似乎不太在意。   林瑄禾敲了敲门。   她再推门进去,罗露已经坐得端端正正,“瑄禾,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林瑄禾若无其事道,“林景一他缺根筋,幸好有你留意着,不然他可能出了事还意识不到危险。你好好休息,这边人多,可以帮忙照顾你。”   罗露笑道:“谢谢你,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林瑄禾把牛奶放到罗露跟前,“你今天看到跟踪林景一的人了吗?这件事还是得再查查,我怕他真出什么危险。”   罗露摇摇头,“其实我留意这件事也有几天了,挺奇怪的,这几天都没人再过来,林警官,这个人是放弃害景一了,还是……出事了?” 第154章   林家的客房不比几个主卧差, 当年甚至还特别装饰了一番,譬如头顶的灯就不是普通的灯,而是水晶灯。   光线与白炽灯不太一样,映在罗露的脸上, 似乎透着莹莹光芒。   林瑄禾从她眼中看不出一丝恐惧。   她只是略一思索, 便答道:“这个思路倒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还有其他线索吗?我最近手头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我似乎瞧见过一个看起来很可疑的人在景一身边转悠,但我不是很确定, 我也不认得他,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林瑄禾问:“有什么外貌特征?”   “个头蛮高的, 一米八多, 挺瘦, 是个男人,哦对了,还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清晨的阳光最好, 林瑄禾昨晚忘了拉窗帘,早上是被阳光叫醒的。   她在林家的东西不算多, 本想凑合着穿昨天的衣服,打开衣柜后却发现里面放着好几身新衣服。   包装精致, 都是她的尺码。   衣柜最下面还放着三双新鞋子,运动鞋、小皮鞋都有。   林瑄禾隐约想起来,这些似乎是赵淑佳为她准备的。   她没说什么,选了一套宽松的运动装换上, 小裙子什么的实在不适合她的职业。   罗露几人已经在一楼吃早饭了,林瑄禾匆匆扒拉了两口, 正要走,电话响了起来。   林景一去接,听了两句后便眉开眼笑,把林瑄禾叫了过去,“是晏昀哥。”   林景一拼命地朝她挤眼睛,“蛮厉害的嘛,晏昀哥都能搞定……”   林清钰看了过来。   林景一:“……,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晏昀给队里打过电话,得知林瑄禾回了林家,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他三言两语道:“陈旭晖和晏漪在据说出差的当天出现在火车站附近过,但没有上车,他们二人中途离开了。我询问了车站附近所有接送人的三轮车、面包车,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只能是徒步或者坐私家车离开。但问题是,他们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会直到现在都无法与我们联系?”   林瑄禾压低声音,“林景一最近被跟踪过,陈旭晖失踪以后,就没人再跟踪了,罗露描述的特征和陈旭晖很相似。”   晏昀的声音明显怔了一下,“他想对林家人下手?”   林瑄禾道:“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如果方便的话,搜下陈旭晖的住处,或许会有收获。”   晏昀应了一声,“已经在路上了,有进展的话,再联系你。”   林瑄禾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   林景一忍着笑问她,“你是怎么把晏昀哥搞定的,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会这样了,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的。”   林瑄禾认真地回复道:“应该是他有能耐。”   林景一脑子转了好几个弯儿,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的意思是,林瑄禾能把晏昀搞定,很厉害。   林瑄禾的意思却是,晏昀能搞定她,才厉害。   ……   他们有文化的人都好会夸奖自己。   林景一投降道:“你说的有道理,平时就总看晏昀哥追在你身后。”   赵淑佳闻言,想问些什么,但没敢张嘴。   林瑄禾没与他们多谈此事,在她心里,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只要她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了。   毕竟她的标准可能比赵淑佳都要高很多。   林瑄禾离开后,赵淑佳才忍不住问林清钰,“瑄禾真和小晏在一起了?小晏人挺好的,但是他工作会不会太忙了?以后他们结婚生子,小晏恐怕都没时间回家吧。”   林清钰刚吃好饭,他放下汤匙,淡淡道:“不会有这一天。”   赵淑佳急了,“小晏只是想处对象,没想对瑄禾负责?!”   林清钰道:“我想,是瑄禾没想对晏昀负责。”   赵淑佳:“……”   “你放心,瑄禾不是会吃亏的性格,否则早就被我们家的人气死了。晏昀也不会让她受欺负,从始至终,他都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有他陪着瑄禾,你应该放心。”   赵淑佳听了,心又揪了起来。   晏昀站在林瑄禾那一边,他们这些亲人呢?又是站在哪里?   林瑄禾一早赶回队里,大家伙儿还都愁眉苦脸着。   案子没有任何进展,至今为止,除了已经死亡的宋署,他们还没找到其他嫌疑人。   就连平时风风火火的秦征都有些蔫儿,一盒烟抽了一半,自己都快成小烟人了。   抽过烟回办公室,烟味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林瑄禾着实没忍住,退后了一大步,才问:“秦队,昨晚宋署家有情况吗?”   “没情况,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别人家做什么,他们家就做什么,”秦征说,“不过我现在倒是有点儿认同你的话了。”   严姿问:“什么话?”   秦征说:“他家儿子刚刚去世,还招惹上了一帮不该招惹的人,他们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能和平时一样过日子,这绝不正常。”   林瑄禾接过话来,“越平常就越不寻常,秦队,宋家那边恐怕得继续盯着。”   “我有数,”秦征说,“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宋署是诈死,他人现在在哪里?替他去死的人又是谁?”   不仅如此,武月为何离开学校,也还没琢磨明白。   ……陈旭晖和晏漪为什么没上火车,更让人猜不透。   他俩是成人,还有男性在,更不可能被强迫离开了。   而且宋署杀害方春华尚有动机,他又是如何选择武月的?   林瑄禾看向不远处的刘法医。   刘法医接连高强度工作,正在抱怨凶手没人性,害得他加班见不到孩子。   抱怨……   林瑄禾拽着严姿往外走,“咱们还得再去见见贺翔!”   贺翔虽然口无遮拦,但并没有实质的犯罪事实,问过话后就放他离开了。   学校对此很重视,暂时停了贺翔的课,林瑄禾与严姿赶到男生宿舍时,贺翔正无精打采地收拾行李。   看见林瑄禾与严姿,就好像看到洪水猛兽,一脸戒备,说话都结巴了,“你们又来干什么?!”   “我们经常来找你,还不是你努力的结果?”林瑄禾夺走贺翔的背包,不客气道,“如果不是你心怀不轨,嘴上没把门的,我们能来找你?如果不是你被拒绝了就咒骂人家,我们能来?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咋咋呼呼。”   林瑄禾骂得贺翔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他蔫了吧唧地坐到下铺,“你们还有什么事,那个队长可都说了,他知道我不是凶手,你们不是蓄意报复吧?”   “报复你?”林瑄禾的眉头高高挑起,很有深意地看着贺翔。   贺翔:“……”   明白了,这是说他不配。   贺翔问:“你们过来到底是想问什么?”   “我们需要你来回忆,那些辱骂武月的话,究竟都和谁说过,或者说,谁有可能知道这件事。”   林瑄禾的问题很让贺翔为难。   这要是真回忆起来,那可是多了去了。   “我就和我几个朋友说过……”   “没了?你确定?”   “……,还有学校附近几个认识的人,我家里有几个人也知道这件事,还有就是……”   严姿忍无可忍,“还有?!人家只不过是拒绝了你,你骂了这么久?!”   贺翔心虚得不敢吭声。   林瑄禾制止道:“先让他说完。”   贺翔只得小声说道:“还是在学校说的多。”   林瑄禾取出宋署的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贺翔瞥了一眼,摇摇头,“从来埋在没见过。”   林瑄禾说:“他的手上有一颗痣。”   这一回贺翔的眼睛倒是亮了一下,“如果说起痣的话,好像有点儿印象。”   林瑄禾追问道:“在哪里见过?”   “这我就想不起来了,”贺翔摸摸头,“好像就是最近的事,但真的想不起来了。”   林瑄禾抓住了重点,“最近?以前没见过?”   “好像是吧,”贺翔说,“真想不起来,就是模模糊糊有这个印象。”   林瑄禾看向严姿,“我们去查查学校附近有什么新来的人或者店。”   说着她又随手扯了张纸,草草画了几笔,“你标注一下你常去的地方。”   贺翔的社交圈很窄,基本上只和宿舍里的几个同学来往,再就是平时他们经常去的店。   就连很多同班同学都不算特别熟悉。   这样一来,倒是减少了林瑄禾与严姿的工作量。   她们再次来到宿舍附近的街道,这里也是贺翔最常来的地方,但在这里的店和小摊都已经有些年头。最早的一家从刚开始允许开店时就在了,没有新过来的。   林瑄禾又挨家挨户地询问有没有雇佣新人,倒是有几家店雇了人,只是都没有手上带痣的。   一趟趟跑下来,一无所获。   严姿站在一家书店前唉声叹气。   林瑄禾安慰道:“如果宋署要换身份隐藏起来,多半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一时查不到很正常。”   “可附近还有什么他能藏着的地方?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   林瑄禾向四周看去。   是啊,宋署究竟能躲在什么地方?   还是说,手上有痣的消息误导了她,宋署真的已经离开了?   就在林瑄禾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时,一声“姐姐”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断了胳膊的小男生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有着多处凹陷的铜碗,里面放着几个钢镚。   “姐姐,能给一毛钱么,我想买饭吃。” 第155章   拦住林瑄禾的是一个小乞丐。   近来温度下降, 天气有些冷,他却仍然穿着夏天的T恤。   T恤下摆扯开了两道口子,几乎已经分辨不出颜色。   让人揪心的是他断了个胳膊,走路时残肢还会轻轻晃动。   严姿看看他的残肢, 再看看他另一条完好却瘦成竹竿的胳膊, 有些心疼他。   她从口袋里翻出一些硬币, 凑了凑才只有两毛钱,严姿便又找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   小男孩的脸蛋脏兮兮的,脸蛋上有好几道黑印, 在看到严姿拿出五块钱时,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怯怯地问道:“姐姐, 这个要给我吗?”   “是呀, ”严姿笑道, “你拿着去买点儿东西吃,好吗?”   小男孩犹豫片刻,摇摇头,“姐姐, 给我一毛钱就行。”   小男孩的反应让严姿更是心疼,她正要把钱塞给他, 却被林瑄禾拽住。   严姿茫然地回头看去。   林瑄禾轻轻按了下她的小臂,然后走到男孩面前蹲下, “小朋友,我去那边给你买点儿吃的好不好?这五块钱你也一起拿回去。”   听到有吃的,男孩似乎比看到钱还开心,重重地点着头。   林瑄禾找了个饭馆, 将男孩带进去。   饭馆老板见小乞丐走进来,刚要赶出去, 就被林瑄禾凉凉地看了一眼。   他悻悻地笑笑,“你们坐,你们坐。”   林瑄禾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一碗阳春面。   男孩不再客气,捧起碗大口地吃起面来。   严姿叹口气,“还是你想的周到。”   林瑄禾没说什么,把红烧排骨往男孩面前推了推,“怎么不吃菜?”   男孩一口气喝光了大半碗面。   他放下碗,意犹未尽地舔舔嘴,然后惊奇道:“我可以吃菜吗?”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给你点的,”严姿觉得男孩的说法很奇怪,“哪有不能吃菜的道理?”   林瑄禾心里咯噔一声,她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在附近吗?”   “谁?”   男孩却是听懂了林瑄禾的话,摇了摇头,“今天不在,他们去看姐姐了。”   “你们在说什么?”严姿好奇道,“谁会在附近?”   得知他们不在附近,林瑄禾才放开声音说道:“你看他的胳膊,断口是平整的。”   严姿一怔,轻轻抬起男孩的胳膊看了看,心脏猛地一颤,“是被人……砍断的?”   男孩低着头不吭声。   林瑄禾轻声道:“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是警员,可以帮你的。”   男孩默默地抓起两块排骨,只顾着吃,似乎听不懂林瑄禾的话。   林瑄禾想了想,找借口去了洗手间一趟。   她打开商城,想找些能用的小玩意,没扒翻几下,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追踪器。   正适合现在用。   林瑄禾果断花五积分买了一个追踪器,顺便吐槽下物价。   后世的追踪器都不要这么多钱呢,没办法,物以稀为贵。   林瑄禾把追踪器拿到手后,发现除了小黑圆点以外,还有一个小型的蓝牙耳机。   她简单看了说明,说是蓝牙耳机可以播报追踪器的位置。   没有屏幕的话,找起追踪器来确实不太方便。   林瑄禾回到饭馆,见严姿还在追问,便朝她打了个手势。   严姿犹豫着闭了嘴。   林瑄禾走过去,见男孩吃饱了,便去买了个饭盒,都给他打包好,然后顺便把追踪器贴在男孩衣服内侧。   追踪器自带强力胶,这强力胶听着有些离谱,但林瑄禾试着抠了,几乎纹丝不动。   放好追踪器,林瑄禾把小男孩送走。   两人一起把男孩送出门,目送着他离开。   等他走远了,严姿才说道:“他的胳膊是被人砍断的吗?不把他带走的话,他不会继续受苦吗?”   “有一些人会故意残害孩子,让他们出来乞讨,而且现在应该……有同情心的人还有很多。”林瑄禾说,“他们对孩子不会好的,他不愿意跟我们走,肯定是有顾虑,我们偷偷摸过去。”   林瑄禾曾看过相关的报道,还有人专门以乞讨为生,甚至成了小富翁。   每天换上“职业装”去乞讨,然后光鲜亮丽的回家。   至于故意打伤孩子,更是利用了人们的同情心。   林瑄禾看着男孩离开的方向,又说道:“而且我现在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   “武月为什么会自己跟着凶手离开。”   严姿疑惑地看向她。   林瑄禾说道:“如果是一个弱者向你求助,戒心是不是就少了很多?”   “是……像刚刚的小乞丐?找武月帮忙?”   “不一定,”林瑄禾说道,“或者是个女孩子,看起来柔弱的,主动找武月帮忙,武月性格好,都有可能跟着过去。”   林瑄禾一边说一边四处去看,想看看周围经常走的是什么人。   她无意间扫过一个街角。   此处是个岔路口,中间有一排房子,左右两边是分开的小路,林瑄禾正冲着房子的一侧,上面贴满了各种标语,地上还放着一个铺盖。   林瑄禾拧拧眉,“我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那边有一个乞丐。”   “是吗,我记不清了,”严姿的记性不太好,“学校附近好像是有几个乞丐。”   林瑄禾向卷起的铺盖走去。   铺盖旁是个修车的小摊,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在补轮胎。   见林瑄禾过来,主动招呼道:“这不是昨天过来的警官嘛?那女学生的案子还没破?”   林瑄禾笑笑,“您旁边的这位今天没来吗?”   “他?”男人瞥了一眼脏兮兮的铺盖,略有嫌弃,“这个人性格奇怪的很,你们昨天刚走,他就偷偷摸摸走了,然后就没再来过。”   林瑄禾听了男人的说法,却有些奇怪,“你为何留意到我们一走,他就走了?”   她们来这里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在她们走后离开似乎也不是离奇的事,他却特别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一直盯着你们呐!”男人的神情有些鄙夷,“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可真不要脸。”   严姿激动地拽了拽林瑄禾。   林瑄禾轻轻拍拍严姿的手,接着问道:“你认得他吗?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知道,老孙家的倒霉孩子,脑子有点儿问题,没啥自理能力,跟个傻子似的。平时不搭理人的,谁和他说话都不理,除了要钱、吃饭,就是倒在这里闷头睡觉……你别说,他还真没离开这么久过,如果没人赶他,他就把这里当家了。唉,你瞧瞧,把这里搞得这么脏,我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了,我也不乐意在这地方做生意。”   男人越说越恼火。   林瑄禾问:“你有见他接触过武月吗?”   “这……这我倒是不清楚,我是昨天才被挤过来的,平时没人愿意待在他身边,影响生意。”男人傻笑了两声,“只不过这个人性格不好,我们讨论过几次。”   “他可有经常去的地方?”   “有啊,他把人家的家门给撬开了,经常跑进去睡觉。那户人家搬走了,一直不在,没人管他。”   林瑄禾拿到地址便往乞丐的另一个“家”赶。   途中她偷偷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打算听一下男孩的位置,等晚些再找一队人过去看情况。   耳机刚一戴好,便自动开机了。   紧接着,耳机中蹿出来了清脆跳跃的女声,“哈啰哈啰,终于有人类使用我啦,想知道追踪器的位置吗?接下来我将为您全程播报!目前追踪器已向北方前进八百米,速度很快呦,哎呀,旁边有一家烤鸭店呢!想要追上它要提速了呦,您的速度太慢了呦,距离越来越远啦!加油加油!”   耳机里的声音感情充沛,声音铿锵有力,这么一长串话,也就嘟囔了几秒钟。   林瑄禾听得沉默了。   这种追踪器就该丢到物证科去,让它参与凶器们的狂欢。   林瑄禾现在没打算去找小男孩,自然不能按照耳机的指示走,耳机越喊越急,“呀,人类呀,加快脚步呀,目标就要追丢啦!做人类要努力奋斗,积极向上,不能半途而废!目标在你东南方向三公里处,去追它,去追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追它!”   林瑄禾:“……”   这商城里就没点儿安静的商品吗?!   林瑄禾怕男孩出意外,不敢关了耳机,一路强忍着抓狂的心。   小男孩在追踪器报的方向停留了大概五分钟,接着又开始移动了。   林瑄禾最开始没在意,直到耳机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人类,去接近它!去找它!它近了,它更近了!”   林瑄禾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流浪汉能撬开房门钻进去的地方,人自然不会多,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比较落后的地区。   头顶有交错的电线,马路狭窄,仅容一辆车通过,路两旁有水果摊也有蔬菜摊,还有的只是住户,直接在门口拉了几根线晾衣服。   三公里的距离很远,林瑄禾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究竟是何处,或许只是巧合?   她暂时放下耳机的提醒,找到了乞丐所谓的“新家”,其实就是一间常年没人居住的房子。   乞丐擅自将锁撬开,天气不好时会住在里面,这家主人走了多年,与附近的邻居都不太熟悉,没人想管这个闲事,乞丐在此处住了有三个月,竟没人将他赶出去。   林瑄禾走进院子时,甚至还看到院子角落堆了些乞丐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黑乎乎的,甚至已经辨不出具体是什么物件。   离得很远就能闻到异乎寻常的腐败气息。   尸体见得多了,便能分辨尸臭与其他肉类的腐败气息的差异,林瑄禾大概能知道现在闻到的味道,是乞丐将东西存放的太久了留下的味道。   林瑄禾低声道:“你看那边的东西,是散乱的,像是被扔出来的。”   严姿问:“是他不想要了?”   林瑄禾摇摇头,“应该不是,感觉不太对劲。”   语落,她走到屋门前,拉开房门。   一股刺鼻的鲜血味道扑面而来。 第156章   这户人家的主人在出国之前, 特意用家里多余的布将家具都盖了起来。   都是随意找来的布,花花绿绿地铺满家中,上面落着一层厚厚的灰,鲜艳的绿叶已经暗沉。   只有通往大卧室的方向是被打扫过的, 并无脚印, 小屋和客厅都有较为清晰的脚印, 从鞋印来分辨,应是两个人的。   血腥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林瑄禾拦住就要冲进去的严姿,示意她守在这里, 自己则离开院子,绕到屋后, 找到大卧室的窗子。   这户人家临走前封了窗, 只有大卧室的窗户可以活动, 应该是乞丐后来撬开的。   他还自己扯了一块破布挂上,看起来是起到了窗帘的作用。   林瑄禾先检查了窗户附近有没有可疑的痕迹,再走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中向里看去。   这一看, 就连已经看惯现场的林瑄禾都暗暗吃了一惊。   她沉默好半晌,才回到院子里。   严姿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是有人受伤了,还是……”   林瑄禾摇了摇头, 道:“有人被害了,现场有些……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找个电话亭报案。”   除了固定的电话亭,新市的商店基本上都会配一个电话, 花些小钱就能用。   林瑄禾找了一个商店,给秦征打了电话, 在小李带人赶过来之前,她不敢乱动现场。   打过电话,林瑄禾与严姿戴好手套检查起院子来,严姿有些担心里面的情况,“不需要叫医生过来吗?只是看一眼,能确认他已经死透了?”   林瑄禾想到了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   她是个谨慎的人,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不会因为避免破坏现场痕迹而放弃搭救一条性命。   但是屋内……   血迹四溅,残肉乱飞,地上甚至还有被强行拖拽出的肠子。   在房间的一侧,一个穿着乞丐装的男人倒在地上,腹部已被剖开,还有一截肠子没完全断,就耷在肚子外面。   林瑄禾似乎还看到了被拽出来的肺。   林瑄禾虽见过碎尸,但像这般把五脏六腑都强行剖出的,实在少见。   她很确定,里面的已经是具死尸。   就在林瑄禾苦等小李时,耳机中的声音愈来愈大了。   方才她只顾着看尸体,耳机又一直聒噪,她便自动忽略了它的声音。   耳机正在替林瑄禾庆贺,“恭喜恭喜,马上就要找到追踪器啦,你的努力没有白费,坚持就是胜利!加油!加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坚持住!胜利马上就要来了!”   林瑄禾困惑地抬起头,曾在学校附近出现的小男孩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仅是林瑄禾,严姿也愣住了。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这么巧?   男孩见了林瑄禾二人,眸子里也闪过困顿,不过更多的是开心,“姐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谢谢你们今天请我吃饭,真的很好吃!而且我今天上午一共讨到了十块钱呢,爸爸挺高兴的!”   林瑄禾瞥了眼屋内,快步走到小男孩身边,将他拉了出去,“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爸爸让我来找孙叔叔。”小男孩开心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姐姐,真的太开心啦!”   林瑄禾心中有隐隐不安,她牢牢拽着男孩的袖子,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男孩就溜了进去。等她将男孩拽到了胡同口的小卖部旁,才蹲下来问道:“你和姐姐好好说说,为什么会来这里,好吗?说详细些。”   小男孩似乎不太能理解林瑄禾的问题,但想到中午刚刚饱餐一顿,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姐姐,是爸爸让我来找孙叔叔的,孙叔叔这两天都没给爸爸钱,爸爸不太高兴。”   林瑄禾引导着问道:“你说的爸爸,是带走你的人吗?你每天讨来的钱,都要交给他?”   男孩点点头,垂头伤感道:“如果拿回去的钱少,爸爸是要揍我的……小文今天刚被打了一顿。”   林瑄禾一惊,“除了你,还有其他孩子?”   “是呀,”男孩自豪道,“小文是我的朋友,他挨打的时候,我都会去护着他哦!”   难怪他今天不肯和林瑄禾走。   林瑄禾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很棒,你告诉姐姐,你家里一共有几个人好不好?还有,你怎么会认得孙叔叔呢?”   男孩乖巧道:“家里有很多人的,有爸爸、两个叔叔,还有两个阿姨。小文、小红……还有已经去世的小芳,姐姐,我叫小霖,我还见过几个哥哥,不过那是早几年的事情了,这两年就没见过他们了。平时我和小文、小红出门乞讨,回家以后要把钱给爸爸,最近几天爸爸特别忙,我也是今天才见到爸爸,把钱交给他后,他就让我来找孙叔叔,说是要孙叔叔尽快把钱交给他。”   林瑄禾听得心惊肉跳。   这哪里是一家人,分明是个犯罪团伙。   他们利用人们对孩子的同情心,故意让孩子出门乞讨。   看小霖的断肢创口如此整齐,说不定连他的胳膊都是被直接砍断的。   几个已经消失的哥哥,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简直是丧心病狂。   林瑄禾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小霖呀,你爸爸为什么会要管孙叔叔要钱?”   “这……”小霖似乎也想不通,他挠挠头,道,“爸爸以前就认得孙叔叔的,他说孙叔叔人不好,好像打过他两次。但我觉得孙叔叔挺好的,他没记仇,还把烧饼让给我吃。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管孙叔叔拿钱的。”   林瑄禾心中有了猜测,“是最近才开始要钱的吗?”   “只要过这一次!”小霖说,“这是爸爸第一次让我做这种事,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呢!”   林瑄禾的心中便更加肯定方才的猜测。   她摸了摸小霖的头,道:“小霖,爸爸对你不好,你想不想和小文他们一起去新的地方生活?”   小霖只是孩童,提到“爸爸”时语气中多有恐惧,他是不敢忤逆对方的。   可当林瑄禾提到“新的地方”,小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好似深夜中的明星,也像深林中缓缓流淌而下的一汪清泉。   林瑄禾轻声道:“小霖,姐姐去找人,把你们一起救出来,好不好?”   小霖却犹豫起来,“可是爸爸知道的话,会打死我们的。”   二人正说着,一辆警车在胡同口停了下来,小李几人拎着箱子匆匆走下来。   队里的人大多穿便衣,只有秦征带来的一个小警员是被临时带过来的,穿着制服。   小霖看到警员的制服,眼中的光又重新燃了起来,他怯怯地拽着林瑄禾的衣摆,问:“姐姐,这都是你的朋友吗?”   “是我的同事,”林瑄禾说,“所以你相信我们,好吗?”   对现场的勘察很快有了结果。   现场只留下了两种脚印,二人的鞋码差不多,但鞋印差距很大。   其中一个鞋印上甚至还有窟窿,此鞋印上落了灰尘,时间更久一些。   更新鲜的痕迹属于另一人,鞋印是完好的。   刘法医也对尸体进行了初步的检测,“他的喉咙处插着一把五公分长的匕首,是致命伤,匕首是夹点刀片,这种刀片尖端附近有一部分被削切,更便于掌控。从刀片的形状来看,凶手剖开死者腹部所使用的,也是这把匕首。”   林瑄禾立刻意识到,这证明凶手是将死者的腹部活生生剖开的。   林瑄禾问:“他腹部的伤口有生活反应?”   刘法医神色凝重,“是的,死者生前遭受过殴打,除了被剖开的腹部,身上还有十余处刀伤,他是先被凶手制伏,又被剖开肚子,然后被拽出五脏六腑,此时死者几乎已经毙命,不过还有一息尚存,致命伤仍是喉咙那处。”   林瑄禾点点头,“死者的身份……”   “按照你的意思,我对比过宋署的照片,是他,而且手上也的确有痣。”   顶着乞丐的身份,死在此处的是宋署。   林瑄禾听完结果,正巧秦征拉着小霖的手走进来。   他怕自己留在这里林瑄禾会不自在,便负责起救出小霖的任务。   林瑄禾走到小霖身边,笑着问道:“秦叔叔带你去哪儿了?”   小霖欢喜道:“秦叔叔请我吃了糖果!瑄禾姐姐,糖果是甜的,好好吃哦!”   小霖是第一次吃到糖果。   秦征递给他棒棒糖时,他只觉得新奇,这种东西,他只看别人家的小朋友吃过。   从记事起,小霖就跟在现在的“爸爸”身边。   但他的爸爸,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不太一样。   爸爸很凶,对他几乎没有笑脸,只会催促他去街上乞讨。   他一开始不懂乞讨的意思,也不敢主动拦住行人,总是讨不到多少钱。   看到他空空的碗,爸爸会勃然大怒,然后抽出皮带,将他痛揍一顿。   等小霖学会死皮赖脸的去要钱,要到的钱多了些,才少挨了几顿揍。   在他的记忆里,爸爸和几个叔叔一样,都是没工作的。   他们偶尔会忙,但小霖从不知他们在忙什么,他和其他几个孩子住的房间里,总是有人看守着。   他的生活很简单,每天早早醒过来,要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收拾屋子,然后去做早餐。   早餐还算丰盛,但这些不是他们能吃的,是爸爸和叔叔阿姨们吃的,他们只能带些杂粮馒头去旁边的小方桌,就着水喝。   偶尔爸爸高兴了,会给他们一些小咸菜,拉嗓子的馒头就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他们都要出去乞讨。   必须全力以赴,否则爸爸会不高兴,还会打他们。   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餐是馒头,晚餐是大人们吃剩的菜。   不是当天剩的,基本是都是一两天前,他们吃不下去或是不想再吃的。   菜汤拌米饭,就是小霖吃过最好吃的晚餐了。   棒棒糖对他来说,实在奢侈。   林瑄禾大体能猜到小霖以往过的生活。   她柔声道:“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买的,还有就是……”   林瑄禾问:“你认识的孙叔叔,手上有痣吗?”   闻言,小霖倒是显得很兴奋,“孙叔叔有的!孙叔叔可厉害了,他的痣一下子就变大了!我让他教我,他不肯呢!”   宋署果然伪装成了乞丐。   乞丐头发凌乱,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时又不喜欢与人来往,十分孤僻,宋署若伪装成他,被人发现的概率极低。   从他欠的金额来看,即便他这一辈子都勤勤恳恳,恐怕也无法还上,他是要借一个人的身份逃避这些债务。   只是他为何不以乞丐的身份离开此处,反而真的做起了乞丐,还需要再调查。   而且林瑄禾一直认为宋署是杀害方春华和武月的真凶,如今他倒在了血泊之中,又是为何?   就在林瑄禾思绪混乱时,屋后传来小李激动的声音,“找到了新的脚印!”   小霖的案子交给秦征,林瑄禾与其他警员一起回到队里开会。   案子发展到现在,有些复杂。   林瑄禾将目前出现的全部人物都写在黑板上,然后写明双方的关系。   “现在已知的情况,宋署与方春华之间有恩怨,方春华失踪,武月失踪、发现武月的尸体、发现方春华的尸体。另外,宋署假死,杀害乞丐后伪装成乞丐,一直活跃在学校附近,直到昨日见到我们来学校附近查案后离开,此后遇害。”   “补充一点,贺翔应该曾在宋署面前抱怨过武月,而武月与贺翔的关系,和宋署与方春华之间的关系,是有相似指出的。”   严姿的笔头都快咬烂了,“这么看来,宋署的嫌疑的确很大,可是真的好奇怪,宋署才是凶手啊,他怎么会死的?会不会是有人同时盯上了他和乞丐?”   林瑄禾摇摇头,“我更倾向于认为,还有另一个凶手的存在。” 第157章   凶手在杀害宋署时, 手段残暴,恨意浓,具有明显的报复倾向。   乞丐离世时,被特意烧毁面容, 其目的是掩盖他并非宋署的事实。   而方春华与武月, 则与性有关。   这几起案子不同, 但相互之间又有关联。   林瑄禾解释道:“宋署的死,足以让宋家人开口,他们不会再继续沉默, 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一些事实,起码宋署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一定可以搞清楚。”   小李接过话来, “我们搜查了现场, 找到了属于宋署个人的东西,他藏下了一笔现金,还有一套干净的衣物,以及孙源个人的证件和车票。由此可以看出, 宋署并未打算一直在新市逗留,他打算彻底替代孙源, 去其他城市重新开始。”   严姿问:“他现在还没离开的原因是……”   “恐怕是为了方春华,”小李说, “不过方春华既然被囚禁过,我们就得找到囚禁她的地方,孙源撬开的那户人家里,并没有找到和方春华有关的痕迹。”   林瑄禾听了小李的话, 将方春华的名字圈了起来。   小李接着说道:“另外,我们在屋后窗户前发现了一枚脚印, 就在瑄禾的脚印旁边,可以想见,脚印的主人曾和瑄禾一样,透过窗户观察屋内的情况。我们已经去和附近的居民做对比了,目前还没找到脚印的主人,脚印的主人身高在一米八往上,身材偏瘦,在脚印附近我们还找到了一块碎纸……”   小李说到这里,顿了两秒钟,才把物证袋拿出来,交给林瑄禾,“我们看着像是撕碎的名片,上面的子,能辨认得出的,只有‘报社’二字。瑄禾,我记得晏队现在跟的那个案子,失踪的就是报社的人?”   林瑄禾接过物证袋,瞥了眼里面的卡片。   从卡片的边缘来看,的确是被人撕碎的,而且上面还有折痕。   “附近的居民提供了证词,说是看到了一个瘦高个男人在附近转悠,说是记不得脸,但挺清秀。”小李说,“我还是怀疑,陈旭晖的失踪可能只是他制造出来的……借口。”   小李并不是在无端猜测。   他取出从陈旭晖家送到的东西,目光渐渐深沉,“你们看,这些都是在陈旭晖家中找到的,暴力的录影带、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杀人案件,他甚至还为每个杀人凶手写了一篇剖析其想法的文章。在他家的厨房里,还有一只被拴住脚的麻雀,身上的毛都已经……瑄禾,连环杀人凶手这个概念是你告诉我的,你看看陈旭晖,他不像吗?”   林瑄禾垂眸看向那箱子东西。   充满血腥暴力的影片暂且不提,箱子里甚至还有一把射钉枪。   光看这么一箱东西,谁都无法不怀疑他。   “看到陈旭晖家里的东西后,我就一直怀疑他,所以我特意找了他的名片出来比对,”小李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你看,是一模一样的。瑄禾,我知道你和陈旭晖认得,但真的不能因为认识他,就不怀疑他。”   严姿随手拿起一部影片,看到上面的画面就变了脸色,又默默放下,“好像确实有些夸张了……”   然而林瑄禾思虑再三后,却还是说道:“还是先见宋署的家属,如果陈旭晖有问题,晏队那边应该有所察觉,一会儿我给晏队打个电话,说一下这边的情况。”   林瑄禾刚说完,便有警员跑了进来,“秦队……秦队不在?瑄禾,宋署的家人过来了,听说宋署死了,情绪很激动,老太太哭晕过去了。”   若宋署在他们心目中是已死之人,再闻死讯只会惊诧、恐惧,伤心成分恐怕不多。   就算难过,也该在看到尸体后难过,而不是只听到死讯,便情绪激动。   如林瑄禾所说,宋家人在听说宋署已死后,果然将事情老老实实全都交代了。   他们说,宋署沾染了恶习,欠下一屁股债,那伙儿人心狠手辣,若是还不上债,很有可能连性命都要丢掉。   万般无奈之下,宋署才想到交换身份的主意。   宋署前些日子找到家里,坦言此事,说是遇到了一个流浪汉暴毙街头,被他搬回家去。   到时他们只需要迅速把尸体火化即可。   宋署的父母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人,但也没有做恶事的胆子,最开始不同意宋署的提议。   可他们到底没什么主见,又事关儿子的性命,最后只能答应。   按照宋署的那套说辞,他们几乎就要蒙混过关。   不过他们火速将尸体火化的事情,也引起了怀疑。   如今真正的宋署遇害,死状又如此惨烈,他们自然不敢再隐瞒。   只不过当林瑄禾问起方春华与武月时,老两口表示只听说过方春华。   “方春华这小姑娘我听说过,追过我儿子,但我儿子这个人要求比较高,可能没看上人家,所以人家闹了闹。我们是觉得没啥,现在不是说什么提倡自由恋爱了吗?和人家小姑娘应该没啥关系。”   几乎是同一时刻,秦征那边也有了消息。   在小霖的指认下,秦征成功逮捕一伙犯罪团伙,这些人长年利用孩子出去乞讨,讨来的钱供他们挥霍。   秦征一共逮捕了三人,另有两人不知所踪。   林瑄禾原本只想从他们口中得到宋署有关的消息,可意外的是,在审讯这三人时,这三人竟默契的闭口不言,无论林瑄禾问什么,他们都拒绝回答,好像约定好了似的。   这似乎不太妥。   林瑄禾决定去几人的住处走一趟。   这几人住的地方倒是简陋,连楼房都没舍得买,光看这朴素的房子,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会认为在这里居住的是贫苦人家。   几人的住处已经被警员控制住,一共是三个独立的院子,院子内做了互通的小门。   所有房子,留给小霖几人活动的,只有一个狭窄的屋子,里面放着两张一米二的床,拼在一起,孩子们晚上就睡在这里。   他们春夏秋冬只有一床被子,被芯里的棉花都露出来了,也没人说给补一补。   至于大人们住的房间,却是奢华很多,甚至还有两台电视机。   电视机是比前几年普及了,但能消费得起的,还是少部分人。   林瑄禾一间间屋子查看,越看脸色越差。   这几人是在喝孩子们的血过日子。   想到就连小霖的伤都有可能是他们弄的,林瑄禾就更气愤了。   检查过可以正常居住的房间,林瑄禾又去了院子里的仓库。   仓库是用来堆柴火和杂物的,按理说应该不会住人。   可林瑄禾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化妆用的脂粉味儿。   林瑄禾不太喜欢用化妆品,来到这边后也没怎么买过,但她在百货大楼里见过。   最常见的一种粉饼,是个红色的圆盒,打开盖子后粉质乱飞,味道很刺鼻。   晏漪爱漂亮,经常化妆,住在林瑄禾家时,林瑄禾经常能闻到类似的味道,所以格外敏感。   不过晏漪失踪已有几日,即便真的来过此处,留下粉饼的味道也太过夸张了。   林瑄禾先打开柴房的灯,发现灯泡的瓦数太低,根本看不清什么后,又打开手电筒。   只要一眼,仓房里便能看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在贴墙的角落铺着褥子,还有卷起来的被子。   中间有个木制的方桌,上面丢着两个长了毛的馒头,和小霖他们吃的一样。   小李跟着走进来,问:“小霖他们是住在屋里的,他们团伙一共五个人,他们的房间刚刚应该都已经看过了,这里住的是谁?”   林瑄禾摇了摇头,和小李一起仔细检查起仓房来,连角落都不放过。   在干柴火旁边,散着一小撮抹脸用的粉。   林瑄禾轻轻粘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   小李将粉末全都收进物证袋里,“他们没提到这里还住着人,他们自己人应该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林瑄禾也是这么想的,但看仓房的情况,这里似乎一直是住着人的,而且左右两边都是他们的房子……   二人正讨论,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嘈杂声。   林瑄禾退出仓房向外看去,竟是晏昀带着几人过来了。   看到晏昀,林瑄禾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你该不会是……”   晏昀神色严峻,他点点头,“我们查到晏漪和陈旭晖是跟着一个小乞丐离开的,再深入调查,就查到了这里,我怀疑……”   审讯室内重新开了大灯。   炽热的光线集中在男人身上,他不住的用手遮挡着光线,却没什么用处。   已经被抓捕的犯人共三人,二女一男,早先已经审过两轮,三人什么都不肯说。   当时林瑄禾便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他们想隐瞒的恐怕更多。   林瑄禾负责在一旁记录,晏昀负责提问。   被他们审讯的人叫麻子,在团队里不上不下,既不是领导者,也不是最末尾的。   他一进门就开始耍无赖,“我说你们,一遍又一遍的问烦不烦?我们也是看他们几个孩子可怜才收留他们,这么多孩子,我们又养不起,只能让他们乞讨喽。”   晏昀眸中寒光乍现。   他已经整整两日未曾休息,眼底血红,蹙眉始终拧着,好似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   晏漪出事,心里最急的便是他,不能有所表现的也是他。   如今见麻子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早已到达临界点的情绪更是难以抑制。   他冷冷地看着麻子,问:“按照你的说法,你是为了他们好?”   麻子耸耸肩,“自然。”   林瑄禾听出晏昀声音不对,主动接过话来,“他们身上的伤与你们无关?”   “没关系,绝对没关系,”麻子拍拍大腿,一脸痛心,“哎呦,他们就是因为身体上有残疾,才被家里丢出来的!你说要不是我们收留他们,他们还能活命?我们这也算做了善事吧?”   他微微扬着头,嘴角带着两分笑意,恐怕在他心中,还有得意的成分在。   林瑄禾偷偷按住晏昀的手,他手指冰凉,不似从前般温暖。   接着,她了下桌子大声呵斥道:“你还敢嘴硬?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整齐的,是被人为破坏的!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家人先伤了他们,再把他们丢了?!”   麻子心慌一瞬,却很快冷静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是好心,才遇到他们。”   “如果你坚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林瑄禾放下笔,“我们已经在联系小霖的家人,等他们到了,孩子到底是如何丢的,就一清二楚了。”   麻子缩了缩肩膀,“反正我们是好心。”   “你能扛得住,就是不知道另外二位是否能扛得住了,”林瑄禾淡笑道,“哦对了,你们还跑了两个,对吧?另外两个知道你们三个在受苦,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也没关系,这几年你们赚了不少钱吧?你们三个不在了,他俩也能多分一些。”   麻子忍不住看了林瑄禾一眼,“你少离间我们。”   林瑄禾笑笑,“离间?人心如此,需要我来离间吗?就说你们犯的事吧,残害了多少孩子?曾经与小霖一起生活过的男孩是不是被你们杀了?这些罪名加在一起……我可是真的替你担心。如果能有立功情节,应该还能保住性命吧?不过你既然如此有骨气,应该是不会出卖他们的。”   说完,林瑄禾起身走到门前,严姿等在外面。   林瑄禾说道:“他不愿意招,重点审那两个吧,一有结果就来告诉我。”   麻子的目光死死盯着严姿,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而林瑄禾则气定神闲地关好门,懒洋洋地坐了回去。   麻子紧张地看了林瑄禾片刻,见她竟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反而拿起保温杯喝起了茶,心中警铃大作,“你为什么不再问了?”   林瑄禾道:“你不是忠心吗?既然问不出什么来,我还有什么好问的?成全你的忠心好了,一会儿还要去抓逃跑的二位……附近的邻居说那二位这两天似乎没露过面,看起来应该已经跑远了,想抓他们,难喽。”   晏昀抿抿唇,与林瑄禾一样,收起审讯的架势,“刚刚和小霖他们算了一笔账,别看他们是在乞讨,但几个残疾瘦弱的孩子走来走去,还真会让不少人心生同情,他们可是讨来了不少钱的。”   “可不是,”林瑄禾附和道,“但是搜他们的家时没发现多少,估计还有其他藏钱的地方,咱们得盯紧他们的家,别叫那两个人回来偷走。”   麻子的神情一言难尽,“你们还在抓他们两个?”   若五人都被抓到还好说,可现在被抓住的只有三人,还有两人能拿着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去逍遥。   这一对比,谁能不生出其他想法?   林瑄禾故意凶他,“办案的细节少问,怎么,我的位置你还坐?!”   麻子一肚子的问题都被林瑄禾凶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林瑄禾便与晏昀喝茶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理会麻子了。   就在麻子逐渐坐不住时,严姿敲门走进来。   林瑄禾笑着问道:“她们招了?”   “算是,但也不全是……”   林瑄禾问:“还有其他事?”   严姿叹气道:“其实是……他们回来过了,但是没能抓住,让他们跑了。”   林瑄禾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收起来,她看了一眼麻子,压低声音问道:“真跑了?”   严姿面露难色,“他们太谨慎了,晏队,能不能不要责怪大家……”   不等晏昀说什么,林瑄禾便匆匆起身,“我得过去看看,晏队,这里就先这样吧,反正他也不打算说什么,咱还是先去找那两位,再拖下去,他们真要跑了。”   严姿怯怯道:“我们的人去追他们了,一路追到汽车站,眼睁睁看到他们上了汽车……”   麻子冷不丁发出一声疑问:“已经跑了?!”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还真把严姿吓了一跳。   严姿不悦地看过去,“你高兴了?嘴都合不上了?”   “不是……”麻子自知失态,悻悻地坐了回去,“他们真跑了?坐上汽车了?”   严姿不想搭理他。   林瑄禾说道:“你现在心满意足了?既然他们跑了,我们也不费劲去追了,你们三个足够定罪的。晏队,咱们就继续去找小霖几人的父母,还要查明白失踪的几个孩子的去向,我就不信了,他们做了这么多坏事,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不可能!”   林瑄禾说完,给晏昀递了个眼神。   晏昀脸上一直没什么笑意,但林瑄禾看过来,他还是微微颔首回应,接着站起身,“走,去看看。”   林瑄禾与晏昀一起转身,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1、2、3……   麻子忽然喊道:“等等!别走!”   林瑄禾与严姿会心一笑。   麻子与其他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能共患难也能同富贵,但他身陷囹圄时,却有人拿着他们一起赚的钱逍遥,他不乐意。   在晏昀的诱导下,麻子很快招供。   他们五人的“头头”就是小霖口中的“爸爸”,叫做徐广生,是最年长的。   徐广生常把他们称为一家人。   另外,徐广生也是在逃人员之一。   几人的“业务”涉猎极广,除了逼迫几个孩子出去讨钱外,几人还曾拐卖过孩子。   小霖几人讨来的钱无法满足他们奢侈的生活,他们便动了歪心思。   最开始是想把小霖认识的几个哥哥卖出去,但他们当时已经残疾,没人愿意买残疾的孩子。   在几个孩子生病以后,他们不但没有为他们治病,反而置之不理,出门偷孩子去了。   小哥哥病死后,徐广生几人一边拐卖孩子,一边逼迫小霖几人继续乞讨。   他们已经看不上乞讨得来的“小钱”了,但即便是这种小钱,他们也不愿意放手。   毕竟养小霖几个孩子几乎没什么成本,是“纯收入”。   这些年来,他们五人总共卖出去的孩子,也有十几个了。   有的是抢来的,有的是偷来的,他们不理会孩子的父母是否会难过,也不管这个孩子将来能不能过得好。   他们只知道躺在用无数破碎的家庭换来的钞票上,一遍又一遍数着他们赚来的肮脏的钱,实在可恨。   这些事林瑄禾早已想到,麻子只是确认了而已。   她问:“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想听的,是不知道的而是情。”   麻子茫然地抬起头,“什么事?”   看见麻子的反应,林瑄禾的心抽了一下,他们根本就没把关在仓房的人当回事。   林瑄禾提醒道:“你们的仓房关了人,而且是个女人,她是谁?女人你们也抓?”   麻子这才反应过来,“你们说她啊……”   晏昀“嘭”的一声拍了桌子,“快说!”   麻子一哆嗦,不敢再装腔作势,老实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那两个记者他们没事找事。”   听到“记者”二字,晏昀猛地起身。   麻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知道惊恐的往后躲。   林瑄禾把晏昀拉住,低声道:“我们先听听他怎么说。”   晏昀这才青着脸坐下,坐下后手还在抖。   麻子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事,但明白对面的警官似乎很在意那两个记者,忙坐端正,一五一十说道:“那几个小屁孩太笨了,大哥只是教训教训那个孩子,结果被这俩人看出不对劲,跟了过来。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打晕,先关着。”   “之后呢?”   “之后……大哥本来是想灭口,但是那个男的挺能打,第一次失败了,后来我们就琢磨着,如果真杀了人,性质就不一样了,还不如想办法换点钱。”   晏昀冷眸射去,“你说什么?!”   麻子根本就不敢看晏昀,悻悻道:“山里好多男人娶不着老婆,那小妞模样挺俊俏的,我们想找找门路,把她卖过去。那个男的不好整,不过怎么说都不能放了他们,他俩是记者,放了他们,我们就完了。” 第158章   晏漪与陈旭晖二人不知对方竟是一个团伙, 被暗中偷袭,不慎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们见晏漪模样俊俏,便起了其他心思。   晏昀听到这里,脖颈处青筋暴起, 他狠狠咬了下唇, 才克制着没爆发出来。   他压低声音询问:“女记者人在哪里?已经卖了?”   外人听到晏昀的声音, 或许分辨不出什么,但林瑄禾却分明能听出他的声音在发抖。   林瑄禾没有理会麻子,她偏头看着晏昀, 看着他都不像以往的自己,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不太开心。   麻子生怕招惹到晏昀, 慌张地解释道:“不不不, 还没来得及, 被他们跑了,大哥就是去找她们了才不在。”   林瑄禾心里燃起希望,“怎么跑的?”   “最开始是男的跑了,我们怕他报案, 就想着赶紧把女的卖了,谁知道送货的路上女的也跑了, 跑进山里了。你们说说,他们要是报案了, 我们不都完了?大哥就去追他们了,没想到老大这么不是东西,竟然偷偷回来拿钱,唉, 我算是看错他了。”   林瑄禾想到了宋署的死,“陈旭晖是哪天跑的?”   “哪天?他跑了得有三天了, 女的是两天前。”   得到这个答案,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林瑄禾与晏昀神情凝重地回到办公室,严姿几人已经等待多时。   看了麻子的供词,严姿激动道:“如果陈旭晖早就跑了,那他就完全有时间去杀宋署,一切就都对上了!否则没法解释他逃跑后为何没有来报案。”   “这一点的确说不通,他和晏漪毕竟是同事,他逃出来了,怎么都该说一声,结果他不但没有说,还……”裴远说,“或许名片真的是他落下来的。”   林瑄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光是陈旭晖逃跑后没有报警这一条,就足够可疑了。   但……   林瑄禾看向晏昀,“陈旭晖为什么要杀宋署,他根本不认识宋署。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顶多是陈旭晖被徐广生抓了,徐广生又发现宋署代替了乞丐,威胁他拿钱而已。他的杀人动机总不能是不想让徐广生拿到钱吧?”   案子牵扯到晏漪,晏昀又一直提防陈旭晖,林瑄禾担心他的判断会被影响。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瑄禾确实想不通陈旭晖杀人的理由,但也正如严姿所说,无论如何,陈旭晖没有报案,都是说不通的,除非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行动。   林瑄禾抬眸看向晏昀,晏昀神色不明,叫人看不透。   严姿小声说道:“或者我们还是先去找晏漪,救她的性命比较重要。”   “可是陈旭晖那边也不能放着不管,万一他存心要害晏漪怎么办?”   有人开了口,其余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是啊,陈旭晖真的很恐怖,那些影片我都不怎么敢看的。”   “是啊,他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故意撇下晏漪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应该查查晏漪平时有没有得罪过陈旭晖。”   严姿曾和林瑄禾一起去过几次报社,想到晏漪与陈旭晖相处时的状态,心狠狠揪了起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报复!恶意报复!”   大家越说越激动。   林瑄禾拧拧眉,有些担心晏昀会被影响。   她轻轻拽了拽晏昀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林瑄禾一怔。   他和她相处时一直小心谨慎,就算林瑄禾亲口承认喜欢他,他也很少有越轨的举动,更别是当着大家的面。   林瑄禾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晏昀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松开。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拍拍手,“好了,别争了。”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晏昀声音平静,“晏漪的性命重要,案子也重要,陈旭晖这边,我不建议投放太多警力,不过这次有秦队帮忙,我们人手够用。我带一队人去找晏漪和徐广生,秦队带人继续查宋署的案子。宋署与徐广生几人有联系,他的死没那么简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有新情况,我们随时沟通。”   根据麻子几人提供的线索,晏漪是在新市与香州市的交界处——青龙山上逃走的。翻过几座山,有好几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徐广生联系的“中介”就在此处。   晏漪是趁徐广生几人修整时逃跑的,往山上去只能靠两条腿,晏漪又一直表现得很乖巧,几个大男人的警惕心不够,就被她逃了。   这两天徐广生进了好几次山,一直没找到晏漪。   得到消息后,晏昀立刻命人先将“中介”抓了起来,突击审讯后得知,经他手被卖到山里的女孩已经有十余个,与徐广生认识多年,只不过从前徐广生更热衷于卖孩子。   “中介”声称,徐广生把人弄丢后,他担心出事,就没再和徐广生联系,没想到还是被抓了进来。   突击审问之下,中介而已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麻子证实,当时晏漪的确还没与中介接触过,队里只能先把他扣住,移交给其他队,细查他拐卖妇女的罪行。   至于晏漪,也只能在偌大的青龙山里寻找了。   晏昀很快分配了小组,制定好搜山路线。   根据麻子的指认,以晏漪逃跑的位置四处扩散,从天黑一直找到天亮。   可惜徐广生这几人来来回回走了几日,痕迹破坏严重,林瑄禾几人几乎是跟着徐广生的足迹在找人。   清晨五六点钟,天边才显出微不足道的光亮,夜空的蓝愈来愈浅,太阳徐徐升起,却也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林瑄禾平日里算是注重锻炼的,此刻就连她也走得双脚麻木,像被冻成了冰疙瘩,晏昀却始终健步如飞。   他喜欢在林瑄禾面前说些不动听的话,很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   林瑄禾取来保温杯,里面的水基本上已经凉透了,她又去找刚过来的严姿兑了点儿热水,走到晏昀身边。   晏昀正在看山里的地图,地图是国家允许的猎户手绘的,不怎么精细,但能饮水、躲风雨的地方都有标注。   晏漪失踪这么多天,如果还活着,离不开这些。   林瑄禾拧开杯盖,将地图收走,“好了,你先喝点儿热水,地图给我看。”   晏昀眸中虽有不认同,但见是林瑄禾过来,还是乖乖接了水杯。   林瑄禾垂眸要去看地图,无意间瞥到晏昀的手。   他的手生得很是好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掌心有薄茧,又不失力量感。   现在却是冻得血肉都泛着红色。   林瑄禾拉住他一只手,凉意顺势也席卷了她全身。   她拉着晏昀的手没有松,好声劝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山里什么都有,她头脑很灵活,撑过这几天没问题的。徐广生都没找到她,就说明她现在还是安全的。”   晏昀闻言,却也只有苦笑一声。   他摸摸林瑄禾的头,无奈道:“我知道,但总是忍不住往坏处想……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林瑄禾拉握了下昀的手,“一会儿休息休息,我们就一起去找。从地图上来看……”   林瑄禾重新把地图展开,“晏漪如果逃走,一定会像回市内,她会不会往东边的方向去了?这边也有溪流。”   晏昀却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路痴,分不清东南西北,在这种林子里,身后又有人追赶,恐怕是分不清方向的。”   “如果是这样,就不能着重在东边找了,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林瑄禾将地图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这几天晚上冷,晏漪怎么也要找个能挡风的地方,附近有没有山洞?或许她藏在了山洞里。”   晏昀正要回答,裴远紧张地跑了过来,他脸色发紫,声音都是抖的,“晏、晏队,那边发现了两具尸体……”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一处断崖,已经算是青龙山深处。   尸体躺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身下是被压断的树枝。   林瑄禾听到发现尸体时,心都提了起来,裴远又说发现的是具男尸。   晏昀与林瑄禾赶到现场后,一眼便认出,死去的人应该就是徐广生。   麻子提供了徐广生的照片,徐广生的耳朵后面有一颗拇指大的黑痣,这一特征也是对得上的。   “晏队,徐广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这处断崖有十几米高,地面石头坚硬,人从上面跌落,生还的可能性不太高。断崖上的树枝都被徐广生压断了,我们还没来得及上去看。”   林瑄禾没有急着去看徐广生,而是先观察起四周来。   徐广生跌落的这条小路已经长满杂草,平时不太长有人经过。   从他尸体的状况来看,他起码已经死亡十二小时以上,认真算起来,应该是昨日见过小霖没多久后,就又上山来找晏漪,在天黑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林瑄禾抬起头,冷风拂着崖壁上的树枝,最后一片落叶摇摇欲坠,一片寂寥。   若是天黑了,或许也有失足跌落的可能? 第159章   徐广生是正面朝下摔下来的, 在法医和痕检到之前,林瑄禾不敢随便乱动,只能趴在尸体旁边观察。   她刚一趴下,便听到沉重地叹息声。   这叹息声沉闷绵长, 像是正为晚辈哀叹的老者。   林瑄禾诧异了一秒钟, 然后便意识到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幽幽道:“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这已经是第三个砸到我的人了。”   林瑄禾盯着地面,没作声。   她一时也分不清“凶器”究竟是具体的土壤成分,还是与土壤混合在一起的石块, 总而言之,既然它可以开口说话, 就证明徐广生的死不是意外, 他是被谋杀的。   水泥宝宝已经亲切地和它攀谈起来, “你都杀了三个人啦?我才只杀过一个呢,其实人类挺友好的,不应该杀他。”   “我在此处已有多年,只见过人杀人, 从未杀过人。”   林瑄禾听得有些心虚。   晏昀几人就在旁边,她不能直接开口与凶器对话, 便蹲在一旁继续检查尸体。   水泥大宝宝轻车熟路的将她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你见到凶手了嘛, 杀人的是谁?”   “只见到他一个,是从高出坠落的。”   ……   林瑄禾知道在凶器口中是听不到什么答案了,注意力都放在了尸体上。   徐广生的衣着和小霖的描述一致,他穿着黑色皮衣和牛仔裤, 身材中等,一只手朝前, 手里抓着一块手表。   林瑄禾用手绢隔着,小心的将徐广生的手指掰开,取出手表。   眼下尸体正是僵硬的时候,林瑄禾着实用了些力气。   她取出来的是一款女式石英表,表盘上印着外文。   林瑄禾把手表交给晏昀,“是女式的。”   “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晏昀眸色沉了一瞬,很快便弯起唇,“这样看来,她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裴远却有些紧张,“徐广生已经找到晏漪的手表了,晏漪没有危险吗?”   晏昀的语气轻松了很多,“只看到手表,没看到晏漪的人,这就是最好的消息,起码说明,徐广生大概率和我们一样,也没见到晏漪。”   他刚说完,上面便有人招呼道:“晏队,上来看看吗!”   林瑄禾与晏昀一起走到徐广生坠落的地方。   断崖有些高度,他们又是体力严重透支的状态,爬了好一会儿。   徐广生坠落的位置并不是断崖顶部,而是断崖中间延伸出来的一条小路。小路旁长着些杂草和树木,树木枝条纤细,如今已有枯萎的迹象。   虽然不算茂盛,但也会遮挡部分视线,不过还不至于会让人看不出这里的高度。   林瑄禾一直在思索徐广生是如何摔下去的。   严姿昨晚正常休息,先一步赶到徐广生的坠崖点,“晏队,瑄禾,这里的草木有被压断的痕迹,徐广生应该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而且这条路是土路,脚印比较明显,在我们走上来之前,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刚刚已经和徐广生的鞋印对比过了,这的确就是他的脚印。”   林瑄禾打量起小路来。   小路大概有一米多宽,离往上走的主路有十米左右。   路旁的草树不高,只到林瑄禾的半腰,更不茂盛。   若是存心想躲人,是不会躲在此处的,徐广生为何会绕到小路来?   林瑄禾贴着石壁往前走,绕过徐广生坠落的地方,在一侧蹲下。   “脚印是往下滑的,看起来像是站在了边缘位置,没站稳才掉下去。”林瑄禾说完又走到断崖边,“下面不是平整的,还有一些突出的地方,像是石阶。”   晏昀道:“徐广生坠落的位置,树枝全被拽了下去,应该是他坠崖前想要挣扎,但是树枝太过细小,无法承受他的重量。”   裴远问:“他是不是看到下面有人了,所以跑到路边,结果不小心掉了下去。”   “若是如此,他手里为什么会握着晏漪的手表?”林瑄禾摇着头不赞同,“而且他死亡时,天已经黑了,这里虽然不是崖顶,离下面也有些距离,如果不是特意站在边上往下看,恐怕很难注意到下面的动静。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离开主路,跑到这么一条小路上,是这条小路通向哪里?”   “没有诶,”严姿指着身后说,“我刚刚已经都走过一遍了,两边的路最后会在山上汇合。”   “也就是说,除非徐广生看到了什么,否则他不该走到这条小路上,这条小路无法躲人,晚上的视线虽然有限,但在山里月光还算明亮,这条小路上有没有人,一眼就能看到。”   严姿左右看看,“可是这边没有别人的脚印啊。”   晏昀取出已经被当做物证的手表,“这只表是我送给晏漪的,它是夜光手表,晏漪念叨了很久。”   “难不成……”林瑄禾心里咯噔一声,她低下头没做声。   严姿一时没想太多,顺着林瑄禾的话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晏漪的手表放在这里,徐广生看到了,所以才过来?”   她低头看了看坠落点旁边的树枝,“会不会是挂在了树枝上?徐广生要取手表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晏昀蹙蹙眉,没作声。   林瑄禾看着晏昀的反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挂在树枝上的是晏漪的手表,挂上去的人……是谁?   如果是晏漪,她岂不是就是杀人犯?如果不是晏漪,晏漪为何要将自己的手表交给别人,她现在是否还安全?   想到这些问题,林瑄禾不免头痛。   无论结果是哪一个,对晏昀来说,恐怕都是无法接受的。   这种情况,也很难被判定为正当防卫。   林瑄禾一贯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难得委婉了些,“还不确定,得去找更多的线索才行,首先一点,如果真如我们推测的那般,凶手既然能把手表放在这里,就一定在此处走过,为何这里只有徐广生的脚印,却没有凶手的脚印?还有……”   林瑄禾说话时,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附近的村民经常上山采野菜,也有打猎的,土路压得很实。   方才他们一路走来,就算留下脚印,也是微不可查的。   像这种已经被踩实的路,下雨时留下的脚印会更明显。   林瑄禾心念一动,脚下稍稍踩了两下,虽然留下了脚印,但远不如徐广生的脚印明显。   林瑄禾沿着小路来回走了两遍。   晏昀看着林瑄禾奇怪的举动,目光也落在地面上。   他看看林瑄禾,再看看地面上留下的清晰的鞋印,然后快步走到徐广生坠落的地点。   晏昀蹲下,轻轻摸了摸滑落痕迹明显的土壤,是松软的。   严姿看不懂林瑄禾与晏昀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对地面感兴趣,只能跟在晏昀身后一起观察,盯着看了两三分钟,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瑄禾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了,神情轻松了很多。   见晏昀留意到地面,她便知道,她的想法和晏昀差不多。   只是若这些事都是晏漪做的……   林瑄禾把神情凝重的晏昀拽起来,“晏漪是你的妹妹,她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就算真是她做的,也一定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如果是为自保,没什么好责怪的。”   晏昀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不过脸色到底是缓和了不少。   严姿紧张道:“晏漪是凶手?不会的,她人那么好,不会杀人的。就算杀了……一定是徐广生威胁到她的安全在先。不过瑄禾,你们是怎么看出徐广生的死不是意外的,因为手表的出现太刻意了吗?”   “土壤也有问题。”   “土壤?”   “是啊,你看这里,”林瑄禾取出物证袋,里面装了一小把土壤,“我找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试着往下挖了挖,发现下面的土壤有些潮湿,乍一看不太明显,但和那边的路比起来,就能看出差别了。”   严姿问:“最近下过雨?”   “如果是下雨两边的土质并没有差别,应该都是湿润的才是,而且……徐广生的脚印,我总觉得太刻意了。”   严姿怔了怔,“刻意?”   晏昀接过话来,“这边的土壤被松过,看着是平地,其实是个小斜坡,如果把手表放到树枝上,徐广生想要拿到手表,就一定会走到边缘位置,天黑的话注意不到脚下,就会掉下去了。”   “可是土为什么会是湿润的?”   “湿润的泥土更容易留下脚印,凶手是想做出一个徐广生意外身亡的场面来,至于手表……如果从上面不小心掉下来,挂在树枝上也不奇怪。”   严姿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凶手是故意把地面弄湿的?天,这要泼多少水?”   “这条路不长,稍微泥泞些就可以了,徐广生死亡的而时间又是在傍晚,第二天基本上就会干了。”林瑄禾说,“而且凶手还要确保徐广生会来这里,能注意到手表,他必须引导徐广生,在路上留标记太困难,人在前面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晏漪?”严姿紧张道,“徐广生来山里,不就是找晏漪的吗?”   林瑄禾眉头动了动,看向晏昀。   晏昀留意到林瑄禾的目光,轻轻叹口气,“徐广生要害她,别说是她,我都不会放过他。但是晏漪今年才多大……如果真的是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作为看客,的确会觉得痛快,但作为家人,他更担心晏漪未来的日子。   林瑄禾怕晏昀难过,岔开话题道:“凶手一定来过附近,而且他还需要水源,在附近找找,或许会有线索。”   晏昀扯扯笑,“放心,我心里有数,走吧。”   就如林瑄禾所说,在徐广生死亡的地点附近,果然发现了一些人类活跃的痕迹。   该痕迹一直往南延伸。   林瑄禾看了地图,青龙山的南边有一处溪流。   或许,在这个方向就能找到晏漪。 第160章   林瑄禾带着地图又走了二十多分钟, 途径一段稍微平坦的路,又来到了山坡。   队里所有人都四处散了开,在附近搜寻,很快就有了新的发现。   “前面一百米处有一个山洞, 山洞里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还有血迹, 血迹刚刚干涸没多久。还有……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男尸,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   听到山洞里有血迹, 林瑄禾便知这里很有可能便是晏漪的落脚点。   徐广生和晏漪之中,徐广生是寻找的一方, 没必要躲在山洞里。   那具男尸应该就是徐广生五人团队的最后一人, 他与徐广生一起进山寻找晏漪。   二人都命丧于此, 林瑄禾实在没法欺骗自己,说这一切都只是意外。   警员在前面带路,林瑄禾一行人匆匆赶到山洞。   山洞的入口比较隐蔽,离上山的主路有十米远的距离, 洞前还有树枝遮挡,不仅不易察觉, 即便是被看到,也不会有人多想什么。   像这样的山洞, 在青龙山里多得是。   最先找到的警员已经清理出一条小路来,在前面引着晏昀走过去。   也不知怎的,晏昀锁眉盯着山洞的洞口,心中居然是一片空白的。   他好像一个深处丛林深处的人, 在重重迷雾之中,四面八方皆是黑暗无边的路, 辨不出方向。   晏昀工作多年,从未有一个案子让他像现在这样,既希望能找到线索,尽快抓住真凶,又希望有些事能随之淡去。   知道不对,但总是免不得要这么想。   走进山洞前,晏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湛蓝的天上缀着几缕缥缈的白云,夏季的青龙山郁郁葱葱,秋季也毫不逊色,余光瞥到的每一角都美不胜收。   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未知数,走进去以后,真相便会渐渐清晰。   是与不是,昭然若揭。   晏昀神思游离,走起路来都漫不经心。   就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绪飘到了何处时,手腕被冰凉的手指牵住。   晏昀恍然回过神来,松怔地低下头。   林瑄禾拉着他的手往里走,什么都没说,但目光坚定。   看着林瑄禾的模样,晏昀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不管这件事是否与晏漪有关,只要她好好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其他事情,该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来尽力解决才是。   晏昀的呼吸平稳了些。   山洞内的情况不太乐观。   由于洞口狭窄,又有树枝遮挡,洞内的光线并不算好。   林瑄禾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洞内的陈设,包括那具尸体。   她没有立刻去检查尸体,而是在山洞内检查起来。   山洞内堆着一些干草,地上还有吃剩的果皮,果皮尚未完全干枯,应该是这两日有人留下的。有人在这里居住了两日,才刚离开没多久。   林瑄禾心里有了数,才去看尸体。   晏昀已经在尸体胖蹲下,“是二牛,徐广生的手下,已经死了有些时间了,应该是……昨晚的事,尸体情况比徐广生稍微好一些,死亡时间要比徐广生晚一些。”   “也就是说在徐广生遇害以后,二牛还在继续找晏漪?”林瑄禾在晏昀对面蹲下,“二牛的死因是……”   林瑄禾检查了二牛的瞳孔、舌苔,接着又轻轻抚摸了下二牛脖子上的勒痕,“机械性窒息死,凶器是……”   林瑄禾捡起落在一旁的皮带,“凶器就是这条皮带。”   晏昀蹙蹙眉,“晏漪的力气在女生里也算不得大,她无法独自制伏一个成年男子。”   除非有其他情况。   林瑄禾瞄了一眼二牛的衣服,上半身的领口被扯烂了大半,外套在地上丢着,还被人踩了几脚。裤子上没有腰带,扭扣和拉链都是解开的。   他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睁得溜圆,死不瞑目。   “凶手是在背后袭击二牛,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山洞内躲藏的是晏漪,二牛不该信任晏漪,将背后交给她。除非……”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概率很高。”   严姿见林瑄禾一直留意二牛的衣服,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他该不会是想在这种地方做那事吧……”   林瑄禾道:“暂时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用皮带做凶器,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说着,林瑄禾偷偷敲了敲水泥大宝宝。   水泥大宝宝打了个哈欠,道:“今天的活儿可真多呀,小禾禾,我们昨天晚上听刀哥讲故事,很晚才睡的,你要补偿我一顿大餐哦。”   林瑄禾听着凶器们有滋有味的生活方式,着实羡慕了一翻,顺便在心里想着——总不能让她再找个人塞进水泥里去吧?   水泥大宝宝与林瑄禾配合多次,它抱怨完便开始询问:“皮带呦,谁把你的主人杀了呀?你主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也跟你一起待了一段时间,你就说实话吧,到底是谁杀了他?”   山洞内除了几个警员在讨论案情,没有其他声音。   水泥大宝宝叹口气,“我们做凶器的,向来是行得端做得正,我们可都是问心无愧的,你放心,以后你到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来,我们也不会因为你的主人是坏人就欺负你,我把下次登台唱歌的机会让给你!”   依然没有任何凶器回应它。   水泥大宝宝追问了好几句,累得都在大喘气了,“小禾禾,这根皮带冥顽不灵呀,要不你就把它丢进火堆里烧了吧!”   往常威胁凶器两句,凶器总会有所回应,像皮带这般一声不吭的,还真没见过。   林瑄禾心中生疑,她戴好手套捡起皮带,细细观察。   晏昀问:“有什么问题?”   “的确是有拉扯过的痕迹,真是怪了,”林瑄禾嘀咕了几句,将皮带放下,将手电筒的光线调得没那么刺眼后,直接趴在二牛的脖颈旁看起来,“皮带好像不是凶器?怪了,看他脖子上的勒痕,宽度和皮带的宽度的确是一致的……”   林瑄禾声音一顿,手指轻轻抚摸着二牛冰凉的脖颈。   勒痕清晰可见,甚至连破损的地方都是一致的,而且……   林瑄禾将自己的发现指给晏昀看,“在皮带的痕迹下面,是不是有一道浅浅的勒痕?似乎不是平整的。”   晏昀借着光线仔细看去,的确如林瑄禾所说,在皮带的痕迹之下,似乎还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可皮带是平整的。   凹凸不平的痕迹,绝不是皮带留下的。   林瑄禾说道:“或许皮带只是假象,他可能不是被皮带勒死的。”   晏昀神色一沉,“用皮带是故意让我们往那方面想?但是怪了,晏漪一个人如何制伏得了二牛?还有徐广生,也是要有人引着过去的,这么大的工作量,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晏昀的想法和林瑄禾一样,凶手恐怕并非只有一人。   就在林瑄禾打算先等法医过来检查尸体时,一直带队在外搜寻的裴远兴奋地跑了进来,“晏队!找到晏漪了,她人没事!好好的!”   晏漪是在离山洞两百米之外的河边发现的。   发现晏漪时,她人躲在树后,很警惕地看着裴远几人,没认出他们来。   等裴远走进了,晏漪依然是戒备的姿态,直到裴远报出晏昀的名字,晏漪似乎才想起什么,如释重负。   晏漪明明是认得裴远的。   她虽有一腔热血,但毕竟年纪不大,被徐广生几人关了好几日,又被运送到这深山中,魂魄已经吓丢了一大半。   她的精神始终高度紧张,甚至没认出裴远,可见她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晏漪虽然与裴远相认,但却一直绷着没开口,直到裴远将晏昀带来。   看到晏昀,晏漪眼中的戒备才彻底放下,她红着眼眶走向晏昀,似有千言万语,但抓住晏昀的袖子后,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声来。   她越急,就越难。   晏家和林家不同,晏家从未败落,晏昀的工资虽然够不到大富大贵的层次,但有晏家在,他们的日子就不可能难过。   晏漪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被捧到手心里,两个男孩让着,父母也格外疼爱她。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看到晏漪连话都说不出口,晏昀更是心疼,心头的情绪积攒到一起,无法宣泄。   但在晏漪面前,他只能竭力维持冷静,笑着安抚,“放心,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话,晏漪舒了一口气,接着身体一软,晕在晏昀怀中。   林瑄禾看到这一幕,也很是心疼。   好好的小姑娘,经历这种事情,当真是会被吓怕的。   就在林瑄禾想去帮晏昀把晏漪带走时,裴远忽然又高声喊道:“晏队!这里还有一个!”   虽然林瑄禾早就猜测凶手并非只有一人,但听到有人和晏漪待在一起,她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正要走过去,裴远便将那人身上的草木移开,扶了起来,“晏队,是陈旭晖!”   林瑄禾怔住。   在裴远的搀扶下,狼狈不堪的陈旭晖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的情况比晏漪更加糟糕。   晏漪的衣衫到底是完整的,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侵害,可陈旭晖却和街头的乞丐没什么分别。   白衬衫成了灰衬衫,上面裹满泥浆,西裤的膝盖处都已经磨损出了窟窿,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陈旭晖的眼镜不知丢到了何处,短发凌乱地散在眼前,遮住那双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睛后,倒是多了几分温和感。   陈旭晖逃跑后没有报案,却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林瑄禾无法不多想。   若是陈旭晖在,徐广生和二牛的死似乎就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但……   就在林瑄禾思绪混乱时,陈旭晖忽然发出闷哼一声。   她抬头看去,原来是裴远扶着陈旭晖走过来时,不小心碰到他的腿。   裴远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林瑄禾拧眉看着陈旭晖。   他是单腿跳着走的,左腿一直抬着,不敢落地。   她迟疑地问道:“你这是……”   “不小心摔的,”陈旭晖苦笑道,“刚逃出来时,想回去顺便把晏漪带走,结果被二牛发现了,逃的时候摔了一跤,估计是骨折了。”   林瑄禾眉头一跳。   陈旭晖的腿骨折了,那可就没法杀人了,二牛不可能被一个腿不能落地的人制伏。   林瑄禾不动声色道:“既然骨折了,怎么会跑到山里,为什么不去医院?还有,为什么不报警?”   面对林瑄禾的问题,陈旭晖面不改色,“我没能逃成,是二牛将我带过来的,还把我绑起来藏进山洞里。”   林瑄禾狐疑道:“他把你关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告诉麻子他们?”   “似乎是想找我的家人要些钱,”陈旭晖对答如流,“我也不太清楚他想做什么,他逼问了我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我没办法,只能给了他我表哥的地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瑄禾问:“你还没回过家?”   “没有,一直在山洞里,凑巧晏漪昨晚找到山洞,才把我救出来。”   林瑄禾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裴远实在忍不住,说道:“瑄禾,我们还是先送陈旭晖去医院,我看他伤得挺重的,其他事情慢慢调查。”   陈旭晖的伤不是假的,林瑄禾也只能先给二人让路。   她看着陈旭晖的背影,心中涌起更多的疑虑,陈旭晖这套说辞,实在无法说服林瑄禾。   勘察过现场后,林瑄禾与晏昀一道回队里。   裴远一直跟在陈旭晖和晏漪身边,林瑄禾几人到时,裴远已经给他们二人做过笔录回来了。   “两个人的笔录能对得上,晏漪一直躲在山里,她是昨天下午才发现的山洞,当时陈旭晖就在山洞里,手脚被反绑。”   林瑄禾问:“绳结是什么样的?”   “就是普通的死结,”裴远说,“按照晏漪的描述,我试过了,真的没办法自己绑。”   “绳子在哪?”   “被陈旭晖丢了。”   严姿问:“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不赶紧逃命,还要特意把绳子丢了?”   “恩……”裴远偷偷看着晏昀的脸色,有些为难,“其实晏漪还供出了一些别的事情。”   晏昀倚着桌子,目光极淡,“她说是她杀了二牛?”   裴远诧异道:“晏漪已经和你说过了?”   晏昀闻言,唇角却扬了起来,脸色竟也好转许多。   他的笑容看得裴远心惊胆战,“晏队,你还好吗?你不会是太生气了,所以……”   “正好相反,”林瑄禾也笑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161章   晏昀与林瑄禾一番话, 说得裴远困顿不已。   晏漪承认二牛曾试图对她下手,还说她在反抗的过程中,不慎将其勒死。   凭这一点,晏漪就已经是嫌犯, 具体是否为正当防卫还要再寻证据, 晏昀和林瑄禾怎么反倒松了口气?   “晏队, 我相信晏漪不会真的去想害死一个人,她肯定是迫不得已正当防卫……你们看起来怎么好像还挺高兴的?”   林瑄禾问:“你再重复一下他们昨晚都做了什么。”   “昨晚?晏漪下午发现陈旭晖,陈旭晖受伤没法行走, 山里还有徐广生和二牛在找人,她无法带着陈旭晖离开, 就暂时躲在山洞里。但是他们运气不太好, 晚上二牛找过来了……他们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说是当时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   “不知道确切时间?晏漪不是有手表?”   “这点我特意问了,她说手表已经丢了好几天了,似乎是在徐广生那边就不见了,但到底有没有带出来, 她记不清了。”   晏漪的性子大大咧咧,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戴手表出门也是有可能的。   但手表既然出现在山中, 就说明她要么是在山里丢的,要么是在徐广生家丢的。   无论在哪里, 都只有这么几个人能接触到手表。   现在徐广生团伙三人被捕,两人身亡,凶手究竟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陈旭晖为何要杀这二人?报复?   若说是报复, 倒似乎符合陈旭晖的作风……   林瑄禾一时不知自己思考的方向是否正确。   裴远得不到答案心里着急,“你们先别说这些, 晏漪的事,你们不着急吗?”   “这个啊,”林瑄禾笑笑,“晏漪说凶器是什么?”   “绑陈旭晖用的绳子啊,陈旭晖担心查到晏漪,就给扔了,不过晏漪觉得这种事不能瞒着……陈旭晖的行为会不会也构成犯罪了?”   林瑄禾却说道:“晏漪说凶器是绳子,但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却是皮带,他们两个人有提过皮带吗?”   “对哦,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裴远激动道,“他俩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皮带的事情,说是看见二牛死了,就赶紧逃走了,用皮带杀人的才是真凶!”   林瑄禾没法说皮带兄弟至今都没回应过她这件事,不过既然晏漪离开后现场又发生改变,就说明事情另有隐情。   不管是晏漪说谎,还是真的存在第三人,都需要重新整理思路再去调查。   裴远激动了一小会儿,又泄了气,“其实我一直很怀疑陈旭晖,我以为宋署是他杀的,但是既然他的腿受伤了……唉,一个瘸了腿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三个大男人?”   说到这里,林瑄禾倒是有些好奇,“医生怎么说的,是新伤还是旧伤?”   “医生说没法给出绝对的答案,不过陈旭晖身上还有其他伤,的确都是前几天的伤了。”   晏昀问:“对于晏漪杀害二牛这件事,陈旭晖是怎么说的?”   “他身体状态不太好,我走之前还在治疗,没来得及问他,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医院一趟,会会他。”   目前为止已经发生好几起案件,在市内算是大案要案,医院的戒备格外森严,尤其是陈旭晖所在的楼层。   在见陈旭晖以前,林瑄禾与晏昀先找到在走廊上溜达的秦征。   秦征叼着烟,蔫了吧唧的也不敢点,据说是刚刚被小护士训了好一顿。   看见晏昀过来,秦征才打起精神,得意洋洋走过来,“这回能找到你妹妹,可多亏了我吧?其他的我就不要了,回头你去跟郭局大喊三声不如我,怎么样?”   换做往常,就算是在嘴上,晏昀也不会给秦征让步,非要损回去不可。   今天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说:“喊十声都没问题,陈旭晖怎么样了?”   “刚被护士推回病房,”秦征狠咬了几下烟嘴,一手将已快被咬烂的烟丢到地上,习惯性碾碎,“妈的,这个陈旭晖肯定有问题,说不准就是杀人之后又自残博同情,你和你妹妹好好谈谈,别叫陈旭晖给骗了。”   林瑄禾是不太喜欢乱丢垃圾的,她小声提醒道:“秦队,这里是医院,丢香烟不太好,你不是刚刚被护士教育了?”   “她教育我?别开玩笑了,”秦征下巴高抬,脚下还用力踩了几下,趾高气昂道,“就那小护士,还能压得住我?我是不稀得和她计较,我们男人,抽个烟怎么了,在所难免!”   林瑄禾为难道:“可如果让她看到了……算了,我还是帮你捡起来。”   “不行!”秦征越说越来劲,“我还怕她看到?就放在这里,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林瑄禾在心中腹诽,这秦队也就是爱面子,喜欢在晏昀面前逞能,指不定等他们一离开,自己就屁颠屁颠去收拾了。   林瑄禾觉得自己很好心,没拆穿他。   晏昀哪有心思管什么烟头,只是说道:“我们就是来搞清楚这件事的,他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见他。”   “去吧,我看他精神头可好得很。”   晏昀闻言,朝秦征点了下头,然后示意林瑄禾跟上他。   林瑄禾紧跟在晏昀后面,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声咆哮,“姓秦的!在医院里乱扔垃圾?!你找骂是不是!”   林瑄禾没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秦队手脚慌得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   啧,一辈子爱面子的男人。   按照规章制度,陈旭晖与晏漪的病房被分隔开,确保两人无法私下交流。   晏昀现在的位置也很尴尬,晏漪从受害人一下子变成了嫌疑人,按照制度,晏昀是该回避的。   还是郭局用自己数十年拍马屁的功力四处斡旋,晏昀才能暂时继续工作。   如果一旦发现晏漪犯罪的证据,晏昀就要被撤走。   现在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   在请示过医生,确认陈旭晖的健康状况后,林瑄禾与晏昀一同来到陈旭晖的病房。   他除了腿部受伤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创口十三处,淤青痕迹更是无法统计。   他的额头甚至还有被钝器击打过的痕迹,不过这些伤痕已经有几日,晏漪说,在发现陈旭晖有些身手后,徐广生恼羞成怒,曾带着其他几人一起痛揍过陈旭晖。   若不是他们暂时还没搞些杀人的勾当,陈旭晖肯定是活不成的。   陈旭晖额头上缠着绷带,手背扎着针,正在打点滴。   医院用来药的还是玻璃瓶,输液架子上满是锈迹,看起来摇摇欲坠。   陈旭晖的胳膊上贴着几个棉球和医用胶带,现在还没有留置针,拔了针就只能重新再打。   护士小声解释道:“他身上的淤青太严重了,血管不是很明显,所以多扎了几针。”   林瑄禾见她紧张,便安慰道:“这是伤害他的人的错,不怪你们。”   话虽如此,但林瑄禾已经能想到,陈旭晖被关起来的这几天,时间一定很难捱。   林瑄禾进去时,另一个小护士刚好帮陈旭晖喂了药。   陈旭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主动与林瑄禾打招呼,“总算把你们等来了。”   晏昀从墙边取来两个高的方凳,又找来垫子放好,递给林瑄禾,两人在靠窗户的一侧坐下,“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陈旭晖的唇色仍是惨白的,笑容却很温和,好像刚刚经历这些惨痛事件的并不是他。   他温声细语道:“这次的事情我们是亲历者,应该有资格来写这篇报道?我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写出来,这些人贩子实在可恨,不仅拐卖孩子,甚至还把孩子打残废,就为了能多要点儿钱,这种现象必须揭露。”   晏昀蹙蹙眉,摆手道:“案子结束以后,你当然可以写,但现在还不是好时候。”   “怎么?”   “还有很多疑点没有理清,”晏昀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旭晖,“譬如,二牛究竟是怎么死的。”   晏昀常年和犯人打交道,目光特意练得比普通人凌厉许多。   绝大多数人与晏昀对视时,都会下意识想躲避,就连很多刚进队里的小警员都是如此。   可陈旭晖的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一如既往地维持着温润的笑容,淡声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和晏漪逃走了,你也看到了,我行动不便,晏漪能带着我离开,都是我们的幸运。”   “可晏漪不是这样说的,”晏昀面上没什么表情,“她说是她杀害了二牛。”   陈旭晖的呼吸凝滞住。   晏昀说道:“你负责社会版面的稿子,平时和我们接触很多,应该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如果你想回去安安稳稳写稿子,现在还是说实话得好。”   陈旭晖瞥了眼林瑄禾。   林瑄禾道:“晏漪已经承认了,你没有隐瞒的必要。”   陈旭晖这才卸下笑意,面露愁容,“我就知道她是瞒不住这件事的,她啊,还年轻,心里的正义感是我们比不了的。让她瞒着这种事,实在太难。没错,二牛是我们杀的。” 第162章   陈旭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痕, “你们看看我们这几日遭受了什么,当时二牛想把晏漪带走,我无力帮她,她是走投无路了, 被逼急了才反抗的。我看二牛倒地上不动了, 担心徐广生追来, 也担心晏漪洗不清罪名,就带着她离开了。”   陈旭晖言辞恳切,“我和晏漪是有一些误会, 但毕竟同事一场,她又是个热心肠, 心怀正义,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她从受害人变成杀人凶手。”   他这番措辞听起来是说得通的, 并非每个人都有大义灭亲的心思,但……   晏昀的眸色却是真正的变严厉了。   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呵斥问道:“你不想看到她的凶手,所以决定隐瞒此事?陈旭晖, 你到底是为她好,还是想害了她?你熟悉办案流程, 应该明白她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报案!”   林瑄禾没做声。   陈旭晖的叙述……确实有奇怪的地方。   林瑄禾扯了扯晏昀, 接过来来,“陈旭晖,麻烦你描述一下晏漪杀人的过程,二牛是如何攻击她的、他是准备将晏漪带走, 还是做其他事情,还有最重要的是, 凶器是什么。”   “可以,”陈旭晖看向晏昀,“还希望晏队不要生气,我只是如实说而已。”   “二牛发现我们后,担心他把我藏在这里的事会被徐广生几人知道,最开始是想强行把晏漪带走。后来见晏漪挣扎的厉害,就想杀了她,我估摸着徐广生就在附近,不然二牛不会杀人灭口,他胆子很小,甚至不敢对我下死手。”   “晏漪也是太着急了,正巧二牛绊倒,她就趁机用绳子勒住了他,凶器就是那根绳子,我怕它会给晏漪带来麻烦,就一起拿走扔了。再具体描述的话……当时二牛摔倒,晏漪趁机坐在他背上,然后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这种姿势二牛很难起来,没过多久就不动了,我们担心徐广生会过来,就赶紧走了。”   林瑄禾眉头跳了一下,“你是说,凶器是绳子?而且二牛是想带晏漪走?”   “是的,”陈旭晖理所当然道,“我们都知道徐广生会来找晏漪,二牛不敢做什么。”   “哦?”林瑄禾笑笑,“你说的不敢做什么,指的是?”   陈旭晖眸光微滞。   就是这一刻,林瑄禾的想法被验证了。   她故作疑惑道:“二牛见到晏漪,无非就是要带她走而已,他和徐广生早就和中间人谈好了,只要把人带过去,就再转送到买家手中,就能拿到钱,二牛还能做什么?”   林瑄禾特意留意了陈旭晖的反应。   他看起来是惊讶的,但目光却很沉着。   林瑄禾眉头微扬,接着说道:“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二牛是来害晏漪的,不是想强迫她做男女之事吧?”   陈旭晖稍稍收起眼中的惊讶,坦然道:“这方面我还真没想过,当时情况紧急,他应该不会有这种心思吧?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的同伴,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重色的人。”   “知道了,”林瑄禾站起身,顺便把锁着剑眉的晏昀拽起来,“如果你还能想起其他线索,记得告诉我们,哦对了,作为凶器的绳子我们已经找到了,你丢的不太上心,很容易被发现。”   说完,她朝陈旭晖灿烂一笑,然后拉着晏昀离开。   离开陈旭晖的病房,裴远几人围上来,正巧严姿也从山里赶了回来。   严姿得知晏漪成了杀人凶手,一直很紧张。   与严姿相比,晏漪性格外向,和谁都能处得来,严姿虽然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却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因此严姿一直留在山里,试图找到晏漪是正当防卫的证据。   证据暂时没找到,只找到了疑似凶器的绳子。   林瑄禾看到绳子,眼前一亮。   方才她故意诓陈旭晖说凶器已经找到,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如今真的找到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可以找个借口和凶器单独待一会儿,谈谈心。   就在林瑄禾绞尽脑汁想借口时,严姿兴高采烈地捧着物证袋走到林瑄禾面前,激动道:“瑄禾,给你,你快拿着!”   林瑄禾:“……,给我!”   “对啊!”严姿说,“你不是最喜欢凶器了,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和凶器有心电感应!你快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林瑄禾:“……”   再看其他人,都是深以为然的表情。   得,她的命运算是和物证科的凶器们紧紧绑在一起了,改天有空了,她也得去听听他们到底是怎么开演唱会的。   林瑄禾收下物证袋,道:“你说的没错,每次看到凶器,我就像看到亲人一样,说不准真有什么特殊关系。”   林瑄禾说完便想找个借口溜走,然而话音刚落,便听到手中的绳子哭卿卿道:“妈妈,是妈妈吗?妈妈,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来找我了!”   林瑄禾:“……”   林瑄禾的头很痛,她强忍着头痛,想提醒水泥大宝宝先应付一下新绳子,谁知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就听到了大宝宝难得尖锐的声音,“小禾禾是我的妈妈!是我的!”   林瑄禾:“……”   回头她就把这打水泥和绳子绑在一起丢河里。   林瑄禾暂时没法离开,不能盘问新绳子。   晏昀三言两语将陈旭晖的证词概括完,严姿听得唏嘘,“虽然我知道不该说这种话,但是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晏漪的错,没想到陈旭晖会帮晏漪。”   晏昀没做声。   林瑄禾道:“陈旭晖的说辞有些漏洞,秦队也一直怀疑他。”   “秦队?”严姿左右看看,确认秦征不在,才小声说道,“秦队似乎一直不太满意陈旭晖,会不会是对他有偏见……”   “不能这么说,陈旭晖方才说的话里,有明显的错处。”   严姿回忆了一遍晏昀的转述,“有吗?”   “我们到现场时看到的画面是,二牛衣衫不整,皮带又缠绕在脖子上,性方面的暗示意味很强,所以都认为二牛可能对晏漪有越轨想法。但陈旭晖的说法是,二牛断气后他们就离开了,用的还是普通的绳子做凶器……”   正在和水泥大宝宝争妈妈的新绳子弱弱地反抗道:“我不是普通的绳子。”   水泥大宝宝:“你是用金丝缠上的不成?”   “我,我是一根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绳子!我很厉害!我是从城里来的绳子,我是城绳!”   林瑄禾无视这两个碎嘴,继续说道:“按理说,他们描述的成分里,是没有和性有关的因素的,可陈旭晖却说二牛不会对晏漪做那方面的事情。他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下意识说出这种话。”   “可是陈旭晖和晏漪一直待在一起啊,晏漪没有提过皮带的事,是陈旭晖走了以后又偷偷折回去了?”   “这一点也很奇怪,”林瑄禾说,“陈旭晖说带走凶器是为了帮晏漪脱罪,这个说法实在是站不住脚,二牛的尸体被发现后,他们怎么可能逃得了干系?他给我的感觉是……看起来在帮忙隐瞒晏漪杀人这件事,可实际上,他并不在乎我们是否知道。”   严姿越听越困惑,“他是想害晏漪吗?”   晏昀说:“从晏漪对陈旭晖的态度来看,陈旭晖针对的应该不是晏漪。”   “那他要针对的是谁?等等,我怎么越听越晕了……你们的意思是,陈旭晖知道我们看到的现场会是有皮带的现场,所以即便晏漪认罪,她也能摆脱嫌疑?因为现场还有其他人去过……其他人?!”   林瑄禾应道:“我想,晏漪与陈旭晖应该没机会分开,陈旭晖的腿伤是真的,许多事情他没法独自完成,他可能还有一个同伙。”   至于杀人凶手究竟是谁,又有何动机,就难说了。   林瑄禾一直认为这几起案子看似有关联,实际上又是混乱的。   几起案子的动机似乎并不相同,林瑄禾曾试图将几起案子规整到一起,却没什么头绪。   如今看来,参与到这起案子里的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奸/杀女子、杀害流浪汉的人的确是宋署,至于杀害宋署的凶手是谁,是否与陈旭晖有关,还要再去查。   林瑄禾比较奇怪的是,除了宋署这几人,还有谁会被牵扯进来?   麻子几人什么主见,凡事都听徐广生的,他们几人没有杀害徐广生的理由。   最大的嫌疑人便是晏漪和陈旭晖,尤其是二牛,用绳子勒二牛脖颈的是晏漪,凶器是绳子,凶器被陈旭晖带走,凶器……   林瑄禾拧拧眉,拿起绳子仔细端详起来。   严姿见林瑄禾忽然不说话了,凑过来一起盯着绳子,“瑄禾,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在想……这根绳子究竟是哪里来的,陈旭晖为什么一定要丢了绳子?这完全不能让晏漪摆脱嫌疑。”   话音刚落,找妈妈的绳子又哭卿卿起来,“你也不愿意做我的妈妈,你们都是坏人,我不想理你们了!”   林瑄禾眉头跳了两下,留意到一个关键词——也。 第163章   林瑄禾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死死盯着绳子。   绳子:“……,人类的眼神好可怕,妈妈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你不是我妈妈。”   水泥大宝宝心满意足, “我就说了嘛, 小禾禾是我一个水泥的, 和你没关系!”   绳子不理会大宝宝,接着激动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的爸爸!对吧爸爸!”   水泥大宝宝:“……”   晏昀也发现林瑄禾的异常,他知道林瑄禾对凶器格外重视, 便问道:“绳子有什么问题?”   林瑄禾把物证袋抱在胸前,神情中带着几丝兴奋, “暂时还不知道, 一会儿我要去见一见晏漪, 你先去晏漪的病房里等我!”   说完她便抱着绳子匆匆跑远。   严姿问:“瑄禾要去哪儿?”   晏昀的表情一直没有松快过,远远地见林瑄禾急得都快蹦跶起来了,眼底才露出几分笑意。听到严姿问话,他收回目光, 随意扫了眼走廊外的树木人群,心底里才有了真实感。   晏昀淡道:“去和凶器联络感情。”   “啊?怎么联络?”   “这谁知道, ”晏昀说,“指不定就把真凶联络出来了。”   要想在医院找到人少的地方, 还真有些困难。   林瑄禾抱着绳子穿过两栋楼,才在住院楼后面找到了稍微清净的地方。   绳子被她颠得晕头转向,“吐吐吐吐吐了……”   林瑄禾一点儿安慰它的意思都没有,确定左右无人, 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杀人的究竟是谁,是你的主人?是女人?”   绳子:“啊……”   林瑄禾换了一个问法, “你刚刚说另一个不想做你妈妈的人是谁?”   绳子痛苦地尖叫道:“你果然不想做我妈妈!”   林瑄禾:“……”   现在的凶器还都挺敏感的呢。   林瑄禾保证道:“如果你告诉我,我尽快给你找个爸爸。”   绳子将信将疑,“真的?”   “一定,看到我们队长没,长得还可以,家里有点儿钱,做他的孩子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绳子惊喜地问:“是刚刚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人类吗?!”   “是呀,”林瑄禾说,“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绳子很兴奋,“你可不能食言哦!”   林瑄禾重重点头,“我最遵守诺言了。”   绳子说:“太棒了!我也觉得他拿扫帚的样子帅呆了!”   林瑄禾:“……”   扫帚?   仔细想想,刚刚他们在谈话时,似乎是有个拿着扫帚的大爷路过,是去打扫卫生的。   林瑄禾:“……”   大爷虽然可能年轻时风姿绝代,但岁月催人老,现在……   林瑄禾说:“行,就他了,你先说。”   “好吧,”绳子有模有样道,“我也不是见个人就认妈的。”   林瑄禾:“?,不是吗?”   绳子:“……,你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林瑄禾捂紧嘴巴。   绳子继续说道:“我是被她买走的,其实也没认识几天。但她对我还不错,挺温柔的,和你可不一样呢。”   林瑄禾:“……”   刚刚还哭着喊着求她做妈妈,现在就踩一捧一了。   林瑄禾问:“是她杀了人吗?”   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动手的时候,我也吓到了,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那个男人在地上爬,她就突然让我去找那个男人了,唉,勒的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绳子说这话时还不忘咳了几声,以表明自己有多惨。   “你说的男人,是二牛?是在山洞里?”   “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光线很暗,有些闷,”绳子说,“她可厉害了,三两下就把倒霉蛋搞死了。”   林瑄禾意识到,绳子说的是女人的杀人过程。   地点在山洞,二牛在地上爬……这是在晏漪和陈旭晖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   林瑄禾继续问道:“当时有见过什么人吗?”   “有呀,男人和男人。”   林瑄禾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曾见过两个男人?”   “嗯哼。”   林瑄禾想到些什么,追问道:“你说清楚一些,山洞里的男人,是先见到的吗?”   “是呀是呀,先在那个地方,那个人让我喘不过气来,然后她又带着我出去了,接下来的路有风了,没过一会儿就遇到一个男人,挺年轻的,但是不太帅。”   林瑄禾想到绳子爱慕的类型,觉得第二个男人应该长得不错。   “他们说了些什么?”   “说了……”绳子冥思苦想好一会儿,“说了些谜语,我也听不懂,大概就是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有一腿,但是他抛弃这个女人,去找另一个女人了!”   林瑄禾越听越不对劲,“你的意思是,凶手杀完人后,去找人谈情说爱了?”   绳子信誓旦旦道:“绝对是这样!我看人是不会出错的!”   林瑄禾:“……”   她努力联想了一会儿,问:“来的年轻人,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腿脚不太好?”   绳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一直喘粗气呢!听起来好像很疼,你说说,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劈腿呢!”   林瑄禾又问:“你说的劈腿,是不是他要去找一个叫晏漪的小姑娘?”   “对对对,他们好几次提到这个名字,名字怪好听的,怎么不做好事?”   看来又与凶手见面的人就是陈旭晖,只是晏漪称一直没有和陈旭晖分开,不知是她撒了谎,还是陈旭晖欺骗了她。   林瑄禾思来想去,还是有不通的地方,譬如这凶器的前任主人显然不是二牛那帮人,晏漪勒二牛是不可预料的行为,凶手为何刚好带着绳子上山?   还是要和晏漪谈谈才好。   林瑄禾把物证袋收好,往晏漪的病房赶去。   晏昀对她的突然失踪习以为常,早就来晏漪病房等着,林瑄禾赶到时,他刚刚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怕晏漪吃着不方便,还特意找了叉子。   晏漪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拿晏昀打趣,“现在都会照顾人了?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哦。”   晏昀顺手敲了下她的头,“少喂你食儿了?吃不吃?”   见晏漪还有心思找晏昀的麻烦,林瑄禾知道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晏漪从小到大都有晏昀照着,胆子一直很大,安全了也就缓过来了。   晏昀却有些开心不起来,虽然晏漪人安全了,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晏漪看出他的担忧,故作轻松道:“没关系啦,就算是进监狱,也总比去深山里被关着好吧?我听说那边的人都不拿女人当人,就连女人也是这样。”   林瑄禾走过去,接话道:“你放心,我们一定把案子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   “真的没关系啦,”晏漪的笑容收了收,低头吃了几块苹果,咽下去后才说,“其实我刚开始发现自己杀人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很想逃走,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我想他或许罪不至此……”   她一顿,抬起头认真说道:“可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不仅抓了我们,他们还残害孩子,那几个孩子身上有残疾,都是被他们搞的,我就不觉得愧疚了。这样可能不太好……但真的愧疚不起来,反正去坐牢我也认了!好歹能让那几个孩子好过一些。”   林瑄禾笑道:“你先别急着想这些事,昨晚发生的事情,你再仔细想想。”   晏漪不太明白,“我已经和裴远他们说过了呀。”   林瑄禾问:“你确定和陈旭晖见面后,就一直没分开?几分钟的时间也没有?”   “几分钟?”晏漪犹豫道,“几分钟的时间能做什么?他骨折了,走不了多远的。”   林瑄禾说道:“他没法走太远,但别人可以。”   晏昀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林瑄禾轻轻点头。   晏昀脑中思绪乱了一瞬,又迅速理清,“可陈旭晖为什么这样做?”   晏漪下意识去扒翻病床旁的小柜子。   晏昀奇怪道:“你找什么?”   “笔和本子!”晏漪摩拳擦掌,眼角虽然有细微的伤痕,眼底却是冒着蓝光,“我得记下来,回头写稿子用!我都后悔死了!照相机被他们抢走了,我藏起来就好了!唉!不然能拍到不少珍贵照片!”   晏昀:“……”   林瑄禾被晏漪逗笑,“好了好了,你再说说当时的情况,不查明白案子,你逃不掉的。”   晏漪这才放弃,绞尽脑汁道:“我当时被吓傻了,什么都顾不上,你们这么一说,他好像是离开了几分钟,我叫他的名字,没人理我,我特别害怕。不过他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就在旁边,几分钟的时间能做什么?这几天他对我挺好的,不会害我的。”   晏漪从前一直对陈旭晖有疑虑,甚至暗中偷偷调查他,如今却能为陈旭晖说上几句话,可见陈旭晖这几日待她的确不错。   从陈旭晖的供词中,林瑄禾也的确没发现陈旭晖有诬陷晏漪的意思,相反,他似乎是在替她打掩护。   “你再想想细节,比如你见到陈旭晖的时候,他真的是被绑起来的?确实动弹不得?”   “绑得挺紧的,我差点都没解开,”晏漪说,“后来还是找尖锐的石片磨开的,花了很长时间,自己绑自己达不到这种效果。”   “腿呢,一直是瘸的?”   晏漪再次点头,“是的,看他的样子就很痛苦,说是被二牛用石头砸的。哦对了,我解开绳子没多久,二牛就过来了。”   二牛的死亡时间比徐广生晚一些,但晏漪毕竟是一直活着的,若陈旭晖敢撒和二牛有关的谎,很容易被拆穿,他要么说的是实话,要么……他就没想过让二牛继续活着。   想通这一点,林瑄禾看向晏昀,“我们得仔细查查陈旭晖,看看他最近一段时间都接触过谁,有谁可能会做他的同伴,而且……”   林瑄禾忽然停住。   在陈旭晖失踪之前,他正在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与林景一有关吗?   而与林景一有关的人……   林瑄禾抬起头,说道:“还有一个人这几日的行踪,也要查清楚。”   下午三四点钟,裴远带着一小队人回到队里。   他们一直在山上搜索到现在,以免遗漏其他证据。   裴远直接捧了一个纸箱回来,里面零零碎碎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东西裴远无法确认是否与案子有关,看着还算新,就一并捡回来交给晏昀判断。   林瑄禾第一时间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通。   里面的东西都用物证袋装着,有已经损坏的传呼机,也有女性用的指甲油。   林瑄禾通通略过,没多看一眼。   裴远忙了一整天,抱着箱子进来后便抱着暖壶喝水去了,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水才缓过劲来。他特意从口袋掏出手绢来擦嘴,被小李好一顿调戏,“娶了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这都用上手绢了。”   裴远以前也算是爱干净的,但没有拿手绢的习惯。   这手绢上的图案是冉冬雪自己绣的,她不喜欢做这种活儿,手艺不太好,但裴远很喜欢。   他红着老脸将小李推走,溜到林瑄禾身边,看着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你到底在找什么?这些东西不一定都和案子有关的。”   林瑄禾秀气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声音很小,“就是在找……”   裴远把耳朵递过去了都没听清。   他困惑地看了好半晌,直到林瑄禾惊讶地抬高声音,“真的还有一个。”   裴远低头一看,林瑄禾取出的是装着绳子的物证袋。   绳子上有些褶皱,是被使用过的。   成色还算新,所以裴远就一起拿回来了。   裴远却更疑惑了,“瑄禾,咱们不是已经找到凶器了吗?这根绳子就是我以防万一拿回来的。”   林瑄禾问:“是在山洞附近?”   裴远点头。   “和晏漪躲藏的地方是一个方向吗?”   “是……而且很近。”   林瑄禾没立刻吱声,而是把水泥大宝宝叫出来,让它去和绳子搭话。   大宝宝叫了好几声,绳子始终死气沉沉的,它判断道:“以我见过这么多兄弟的经历,它绝对不是我们的伙伴。”   不是凶器就对了。   林瑄禾把物证袋递给裴远,“麻烦你帮我带着它去医院一趟,让晏漪辨认这是不是她用过的绳子。”   “什么?她用过的?她用过的不是已经……”   林瑄禾微笑道:“这两根绳子说像挺像,说不像也有些差距,你让她好好看看。”   裴远半信半疑地拿着绳子走了。   他前脚走,刘法医和晏昀后脚走了进来,“验尸报告出来了。”   林瑄禾走过去,“刘法医,二牛的验尸报告有异常没?”   “你怎么知道的?”刘法医说,“还真有点不对劲。”   林瑄禾追问道:“是勒痕不对吗?”   “哎呀,你都知道了?”刘法医笑眯眯道,“不愧是我的接班人,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们缺人!”   晏昀睨了他一眼。   刘法医轻咳一声,不想去触晏昀这个大霉头,翻开验尸报告说:“他脖子上的勒痕有重叠的部分。”   晏昀问:“皮带?”   “不是皮带,是绳子,绳子的印痕有重叠的部分。一道浅一些,一道深一些,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凶手中途放下过绳子,再杀人时位置和刚才不一样。要么就是……”   刘法医朝林瑄禾挤挤眼睛。   林瑄禾会意,“要么就是原本就有两根绳子,时间上一道先前一道在后,如果晏漪是前者,二牛就不是因她而死,如果她是后者,她便是目标明确去补刀的。”   凶器告诉她的线索,她没法直接说出来,如今总算是有了些证据。   晏昀虽然一直未开口,唇却是扬了起来。   晏漪不会是去补刀的人,就算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也相信这一点。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陈旭晖都是关键人物,只不过他最近这段时间,去的最多的而是林家。瑄禾,你还是要回去问一问,你们家人和陈旭晖究竟有没有过节。”   林瑄禾没法告诉晏昀,他们最大的过节可能就与“她”有关。   林瑄禾把裴远找到的绳子交给刘法医去比对,自己则给林景一打了电话。   有关罗露,林瑄禾心里一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知道罗露绝不是个会被情情爱爱困住的女孩儿。   至于她对林景一到底有几分真心,林瑄禾也搞不清楚。   林景一不在学校实验室,宿舍也找不到人,他的同学说他请假了。   林瑄禾又给林家打去电话,才得知林景一是去罗露家里陪她了。   听说罗露突发高烧,家里没人能照顾她,林景一便自告奋勇承担了照顾罗露的责任。   林瑄禾心中暗叫不妙,林景一这傻子,看起来是要陷进去了。   这林家怎么盛产恋爱脑呢。   她还不急多想,拽上晏昀就上了车,将罗露家的地址告诉他。   晏昀虽然已经拉起手刹准备启动车子,但其实还不知道林瑄禾想做什么,“这个地址挺熟悉的,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罗露家。”   “记性真好呀,”林瑄禾系好安全带,“一会儿到她家楼下,我得去商店买点儿东西带过去,花生牛奶和水果可以吗?”   晏昀奇怪道:“你要过去送礼?”   “可不,林景一那个笨蛋对人家动心思了,亲戚之间可不得串串门。”   林瑄禾对林景一的感情生活是没什么兴趣的,她也不喜欢棒打鸳鸯,林景一都这么大年纪了,爱找什么样就找什么样的,最差也不会比林茵还差了,毕竟他不会被人用“贞洁”来威胁。   可现在看来,罗露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林瑄禾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送礼的经验,除了牛奶和水果,晏昀还帮着挑了几样点心,用麻纸包起来,再打上绳结。   林瑄禾先一步上楼,晏昀负责提着所有重物。   林瑄禾客气地敲了几下门,来开门的果然是林景一。   看到林瑄禾,林景一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招呼着让他们进去,“你们来……怎么还拿东西来?”   “来看望看望罗露,说不准是我未来的嫂子呢?”林瑄禾挑起眉,“我这哥哥可真够让人操心的。”   林景一听了,脸颊霎时红透,他故意板起脸,说道:“我只是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你别乱说,小心我让晏昀哥教训你!”   晏昀往后退了一大步,颇有和林景一断交的意思。   林景一:“……”   是了,晏昀是不会向着他的。   至于林瑄禾,他也打不过。   怕了怕了。   “真没有,你可别和其他人说,”林景一摇着林瑄禾的胳膊哀求道,“我是看她烧得挺严重的,担心出事。”   林瑄禾这才收起笑脸,“她在房间?”   “恩,刚吃了药。”   林瑄禾问:“我们去看看她?”   林景一将二人引进去。   罗露的卧室依然是家里最小的房间,整个家里也只有她的房间还有一些人情味。   林景一说,她不太喜欢回家,若是迫不得已要回来,便躲在自己柴恩房间里,不愿意离开。   此刻罗露正躺在床上,盖着一床冬天用的厚被子,上面还加盖了棉袄。   额头放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脸色蜡白,看见林瑄禾进来,也只是没什么精神地掀了掀眼皮。   直到晏昀走进来,罗露眼中才出现困惑,她将手从被子下抽出来,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景一连忙走过去制止道:“你好好躺着休息,别乱动。”   罗露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弱,“可是晏队怎么会过来……”   林瑄禾走上前,替罗露掀了一点儿被子,“我们俩一起过来看看你,正好顺路。你如果发烧的话,可以露出手脚来。”   罗露仍有疑惑,“你俩一起……”   “哦,”林瑄禾轻描淡写,“他是我男朋友,正好就一起过来了。”   罗露的神色这才一松,笑道:“以前就看出晏队对你很关照了,恭喜你们。”   林瑄禾跟着笑起来,“怎么会病得这么重,最近似乎没有流感呢。”   “我本来就体弱,”罗露在林景一的帮助下靠着枕头坐下,“小时候就经常感冒发烧,我妈经常说我每个月吃药的钱都能用光我爸的工资。”   林瑄禾瞥了一眼墙上的相框。   相框有四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里面贴满了小照片,大多是黑白的,也有几张彩色的。   最明显的几张是在运动会上,小罗露手举一根白红色的接力棒,正冲过终点线。   林瑄禾微微一笑,“那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第164章   林瑄禾站在五斗橱前, 笑盈盈地看罗露从前的照片。   她指着其中一张对林景一说道:“你看看罗露,人家身体不好,就知道多锻炼。我听说你小时候也经常生病,哥要带着你出去运动, 你还不乐意, 就喜欢窝在房间里看书。后来还是爸走了, 你才开始经常出门的。”   林景一不知罗露或许与命案有关,只觉得被揭了老底不好意思,他很用力地咳了一声, 然后小声嘀咕道:“分明是他们总欺负我,我才懒得出门……晏昀哥也总欺负我。”   他说完, 看向墙上的照片, “不过罗露, 你真的挺厉害,我记得刚上大学那两年被拉去运动会,你还拿过奖,后来好像不怎么参加这种项目了。”   罗露淡笑道:“就是因为身体不好, 所以我爸妈总让我多出去运动,小时候还经常帮家里做事, 不过似乎还是没养好,这两年又经常生病。”   林瑄禾笑着点头, 目光却瞥向相框边角处夹着的几张一寸照片。   她回头看了一眼罗露,刚好林景一端了温水和药进来,药有好几种,林景一只拿来了一次的量, 装在小碟子里。   罗露笑盈盈地看着林景一,眼中全都是他。   若林瑄禾现在没有怀疑罗露, 他们二人倒是真挺相配的,起码从表面来看,罗露是真的喜欢林景一,不会伤害他。   林瑄禾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抽走了一张一寸照片放到兜里。   接着她转过身,说:“看你的气色还是不太好,好好休息吧,给你买了些吃的,现在没胃口的话病好了再吃。”   罗露轻轻点头。   林瑄禾看向林景一。   林景一正端着空水杯往外走,被林瑄禾看得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询问,林瑄禾便瞪了他一眼,又使了个眼神。   林景一虽然搞不懂她想做什么,但还是说道:“等会儿,我送送你们。”   林瑄禾故意拒绝,“不用了吧,挺近的,再说了,你也是客人,不用你送。”   说完,林瑄禾故意看了罗露一眼。   罗露的眉心果真拧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满,“还是送送吧,这边的路你们可能不太熟悉。”   林景一顺势应了下来,将林瑄禾二人送到楼下。   林瑄禾抬头瞥了一眼罗露房间的窗户,确认关紧了,才说道:“你和我去一趟商店,随便买些家里缺的东西,一会儿好有个借口。”   林景一一头雾水,“为什么?你们真不认路?”   “罗露和我们现在办的案子有关,”林瑄禾没与林景一绕圈圈,一边催着他跟着自己走,一边语速极快的向他解释,“我怀疑她就是凶手,或者是与凶手有关。”   林景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没在与我开玩笑吧?”   林瑄禾哭笑不得,“我早就提醒过你,你忘了?刚刚我说你是客人,她便执意要你送我们下楼,她对你有很强的控制欲,你不会真认为她是小白兔吧?”   林景一听得头脑发懵。   林瑄禾的提醒他是记得的,可回想与罗露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实在是无法相信温柔懂事的罗露其实是一个内心阴暗的人。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妈妈,你都要留意这一点。”林瑄禾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劝林景一上,很快又说回到正题,“总而言之,你在她面前不要表现出什么来,也不要忽然冷淡她,像平时一样就好。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她是什么生病的?”   林景一听得头嗡嗡地响,他思路仍然是混乱的,林瑄禾的话没能过他的脑子,他机械性地回答道:“有两天了……她什么时候杀了人?”   林瑄禾说:“今天发现了尸体,死亡时间在昨天。”   “昨天?”林景一的神经紧绷起来,“具体些,什么时间段?”   林瑄禾道:“晚上。”   “那不可能!”林景一情绪激动,“昨晚我和她一直待在一起,她不可能杀人!”   夕阳倾斜而下,暮色渐归深沉。   市局为了几起案子忙得晕头转向,街道上却是繁华如旧。   在外面跑任务的警员陆陆续续回到队里,刚好是平常下班的时间。   所有人都聚在队里,晏昀拉了小黑板出来,将几起案子按照时间顺序写在上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几次案子虽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凶手的目的明显不同,我认为至少存在两名以上凶手。”晏昀在宋署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宋署是关键人物,在宋署以前,凶手在性方面的目的强烈,他将死者当做自己的猎物,发泄对女性的不满,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   “宋署的死,则带着明显的报复痕迹,同样是在宣泄不满,但却缺了性的元素。”   “宋署是有目的接触了街头的流浪汉,他认为自己可以选择一个不被注意到的人,但很不凑巧,徐广生几人一直以要挟孩子乞讨为生,自然能观察到宋署。”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是,宋署的死,和徐广生、二牛的死,究竟有没有关联。”   虽然宋署与徐广生有些过往,但几人一同丧命,还是让人匪夷所思。   凶手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凶手为何要杀害他们?   如果不是,真凶又隐藏在哪里?   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时候,严姿下意识向林瑄禾求救。   可林瑄禾一直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严姿以为她是在梳理线索,凑近一看却发现她只是在胡乱画线。   严姿没敢打扰林瑄禾,林瑄禾也没沉默太久,两分钟后,她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放下手中的笔,郑重起身,“晏队,我建议仔细调查罗露和陈旭晖。”   田琳才听过罗露和林景一之间微妙的关系,见林瑄禾要查罗露,有些不解,“林景一虽然可能和罗露有特殊的关系,但我接触过他几次,我相信他是个有大局观念的人,不会为了给罗露脱罪而做伪证。”   林瑄禾想到在罗露家附近时,林景一说的话。   “凶手不可能是罗露,她昨晚就发高烧了,身体一直不舒服,我在这里照顾了她一整晚……只是照顾,绝对没有越轨举动。”   林瑄禾坦言道:“我也不认为林景一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他还不至于作伪证。”   严姿问:“那为何还要去查罗露。”   “很简单,”林瑄禾说,“我问了昨天的经过,林景一约罗露一起去看电影,罗露拒绝,称自己生病了。林景一因为担心罗露的身体,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过去了,他是下午到的。他到以后,罗露基本上就在房间里休息,林景一看她病得严重,当晚就没有离开。”   “是呀,”严姿说,“这不就能证明,罗露是和林景一待在一起的吗?”   “能也不能,”林瑄禾道,“如果他们两个人是一整晚面对面待在一起,林景一亲眼看到她在家里,当然能证明,但林景一是个守规矩的人,当晚他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提供的罗露一直在房间的证据是,罗露整晚都在咳嗽,因为罗露已经事先说过此时,提醒过他,他就没进房间去看。”   严姿立刻想到了罗露家的一件东西,“录音机?!”   “具体是如何操作的我不清楚,但只要不是亲眼看到人在,我觉得其他的都要再考虑。”   田姿赞同道:“这样说来的确如此,罗露还特意叮嘱林景一不要因为她咳嗽去房间找她,实在可疑。”   “不仅如此,”林瑄禾说,“林景一说罗露昨晚咳嗽的很厉害,几乎没怎么停下来。可我们今天见到罗露时,她却一声都没有咳嗽,虽然咳嗽的情况的确是在晚上更严重些,但从罗露的声音、反应来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咳嗽了一整晚。”   在林瑄禾的心目中,罗露的不在场证明是站不住脚的。   田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罗露的不在场证明不能作数,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去怀疑罗露呢?她是个女孩子,在体力方面恐怕不如几名死者。”   “首先,罗露并不是普通的女生,”林瑄禾纠正道,“在她家有很多她参加各项运动的照片,起码说明她是个体能很好的人。其次,我怀疑她的原因很简单,为什么徐广生几人会死?为什么陈旭晖会和案子扯上关系?”   裴远问:“不是因为陈旭晖本身就有问题?他家里的录像带不就说明了这一点。”   “即便陈旭晖遗传了他爷爷的基因,也不一定会因此去杀人,”林瑄禾说,“事实上,在陈旭晖失踪之前,一直在跟踪林景一。”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陈旭晖为什么要跟踪林景一?”严姿迷迷糊糊地问道,“陈旭晖和林景一不是朋友吗?俩人是邻居,应该算是一起长大的?”   这其中的原因,林瑄禾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她其实是穿过来的,陈旭晖对原主有意,原主生前不被林家人待见,所以陈旭晖一直对林家人抱有敌意,甚至很可能想将林家灭门吧?   林瑄禾含含糊糊地说道:“据我所知,陈旭晖与林家的关系并不算和睦,至于林景一……”   曾经也是让原主难堪的看客之一。   林瑄禾说道:“陈旭晖习惯于隐藏自己,林景一性格大大咧咧,或许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陈旭晖也是有可能的。”   她掏出罗露的一寸照片,交给裴远,“发现宋署的尸体时,附近的人说曾在周围见过陈旭晖,我有些怀疑这一点,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去那边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有没有见过罗露吗?”   裴远虽然还不太能接受罗露有嫌疑这一说法,但还是点头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至于陈旭晖……”林瑄禾看向晏昀,“还要再见吗?”   *   林景一虽然有林茵这么一个妹妹,但因为年纪小,又有哥哥罩着,在家里其实没怎么做过家务。   幸好他平时爱干净,做过一些琐事,照顾起人来虽然不算得心应手,但也够用。   他担心罗露的身体,不敢做些重口的食物,晚餐煮了白粥,配了些爽口小咸菜。   林景一将小菜和白粥一起摆在小桌子上,给罗露端进房间。   一进门,就见罗露坐在床边,盯着窗户愣神。   林景一怕她着凉,忍不住叮嘱道:“离窗户远一些,你房间的窗户有些破旧了,漏风,我不太会修,明天我去找个人过来修一修。”   罗露回头看向林景一,目光空洞无物。   那双眼的空虚感太过深刻,就像浩瀚无边的星空,林景一的心猛地一坠。   他想到林瑄禾对他的叮嘱,也想到了罗露可能与命案有关。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罗露。   罗露眼底的空洞转瞬即逝,一瞬间,她又变成那个性格温顺的小学妹。   罗露笑得很甜,“谢谢你,这两天辛苦你了,家里出事以后,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别这么说,”林景一尽量压下心中的不自在,端着小桌子走过去,“实验室的人都很担心你,老师也问过好几次你的情况,都说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去帮你。”   罗露眸光微动,她看着林景一走过来,将晚餐一一摆好,又将勺子递过来。   她没伸手去接,只是盯着勺子沉默。   林景一奇怪道:“不饿?不饿也要吃一些,不吃饱没有力气抵抗病魔。”   罗露牵牵唇,似笑非笑的让人听不出情绪,“和我妈说的话一样,她总是这样吓唬我。”   林景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罗露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她很快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林景一,问道:“你有时间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当然可以,”林景一想都没想便点了头,“什么时间?”   罗露笑笑,“现在。” 第165章   罗露微微扬着唇角, 目光真挚地看着林景一,期盼他的答案。   林景一木讷地怔了好半晌,才略有忐忑的开口问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有个地方非去不可,”罗露很坚定, “如果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好了。”   林景一蹙起眉, 为难道:“可实验室里还有事情要做,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林景一说完,目光就不自觉地移开了, 不敢与罗露对视。   他的所有细微反应,罗露尽收眼底。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林景一半晌, 忽然敛起笑意, 挑眉看着他。   林景一脑中全是林瑄禾提醒他的话。   罗露被牵扯进杀人案中, 她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林景一实在无法将他认得的罗露和穷凶极恶的罗露联系起来。   同学多年,林景一从前对罗露虽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但在他记忆中,她一直是个温顺的姑娘, 是大家闺秀。   不知是不是被赵淑佳影响,赵淑佳虽然知书达理, 但在外被欺负时,往往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家落难那会儿, 她经常被外人欺负,气得都哆嗦了,却不知该怎么骂回去,只能回家偷偷抹眼泪。   林景一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性格。   倒是现在的林瑄禾, 谁敢欺负她,她张口就能骂回去, 林景一以前不明白,但他似乎更欣赏这种性格的女生。   起码不会让自己和家人受气。   所以对罗露,林景一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   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罗露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罗露的目光更是古怪,“我还没说要去哪里,说不定只是去楼下商店买些东西,你怎么就想到实验室了?”   林景一怔住,“我,我只是……”   “是林瑄禾同你说了什么吧?”罗露淡淡道,“刚刚你说是去楼下买东西,其实是和她偷偷说话去了。”   林景一错愕地看着她。   以前的罗露,是不会说出让人难堪的话的。   她总是恰到好处地留下余地,所有人都认为,与罗露相处时很舒服,就连林景一都能够放松警惕。   可现在,罗露声音淡漠,直截了当地拆穿了他。   罗露接着说道:“她还和你说,我被牵扯到一起案子里,对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真的相信她的话吗?”   林景一的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罗露又接着说道:“我昨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怎么会去杀人?”   林景一迅速瞥了罗露一眼。   他低着头,内心似乎在做激烈的挣扎,“可瑄禾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别人……”   “她一直盯着我,”罗露说,“我知道她盯着我的理由,她认为我隐瞒了太多事情,心思重,不是一个好人,对吗?”   “没、没……”林景一的语气有些紧张,不知是想安抚罗露,还是在替林瑄禾辩解,“她没这么说,你别多想。”   罗露拿掉额头上的毛巾,丢到窗边的书桌上。   自己则慢慢站起身走过去,倚在床旁抱臂看着窗外,“其实她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林景一再次怔住。   他茫然地看着罗露,不知说什么好。   罗露的声音却异常平静,“从小我就在心里发誓,绝对绝对不会任人欺负,以前我年纪小,力气也小,没法反抗,现在我绝对不会再任人摆布。”   林景一更是迷茫,“可是你……”   “可是我家庭幸福,父母对我都很好?”罗露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景一,“我不应该缺乏安全感的,是吗?”   林景一点点头。   罗露的父母都有正经的工作,家里在新市算是富裕的。   虽然后来经历了那种事,但在此之前,父母看起来恩爱,对她也很好。   谁能欺负她?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那会儿我家还不住在这里,我跟着爸妈住在厂子附近的院子里,那边住着很多人,有几个小朋友和我年纪一样大。我们总是一起上学、放学,晚上会约定好去某个人家里做作业。”   “我们中间有个叫小桃的孩子,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家里有电视机的。是小的黑白电视,屏幕不太大,但能看好几个台。”   “我们特别喜欢去她家里做作业,她爸妈人特好,只要我们过去,就会给我们做鸡蛋羹吃,有的时候还会给我蒸小糕点。”   “我那会儿特羡慕她,觉得她每天都能看电视,还有动画片可以看。”   “当时我们家看不上电视,只有外公家有电视,我妈不允许我经常看,小桃的爸爸妈妈就不怎么限制她。”   “我真的很喜欢她,很喜欢和她做朋友,她性格特别好,很迁就我。有一个新年,她爷爷奶奶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从首都拿回来的,这边根本见不到。我特别特别喜欢,可是我家里没人在首都,也没人会特意去给我带一件衣服回来。”   “我实在太喜欢了,就向小桃借来了衣服,结果刚穿上没一会儿,就摔进了雪堆里。那雪已经稍微化了些,和路面的泥混在一起,衣服脏了。我特别害怕,不知道怎么和小桃说,都想过和爸爸妈妈一起逃跑了,不过被妈妈发现后,强行带去了小桃家。”   “我当时都不敢看小桃,她好心借给我穿,却被我搞脏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洗出来,那会儿能买一件新衣服多难得啊……但是小桃和她妈妈都没怪我,不仅当着我妈妈的面没怪我,事后也没说什么。小桃还把衣服又借给我穿了几天,说是脏了就脏了,洗干净就行,她真的对我很好。”   罗露倚着窗框喃喃自语,似乎完全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中。   林景一虽在认真听着,可心里却有几分不解,他不知罗露为何会提到这些。   罗露没有理会林景一,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想过,她会经历那种事。”   “那种事……指的是什么?”   “是小桃的舅舅,”罗露转身看过来,眼中隐隐有泪光一闪而过,“她的舅舅从乡下回来,抛弃了乡下的老婆孩子,没有正式工作,赖在小桃家不走。从那以后,就都变了。”   林景一问:“只是来了一个亲戚而已……”   罗露骤然抬高声音,激动地打断他,“不是亲人,是魔鬼!”   吼完,她猛咳了两声,林景一忙取来杯子递过去,“你还病着,别激动,慢慢说。”   罗露的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但说话时还是咬牙切齿。   “她的舅舅根本就是一个人渣,是个下三滥!他比恶魔还要还要恐怖,自从他来了以后,小桃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们的一切都毁了!”   看着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罗露,林景一心情复杂,他轻声问道:“小桃变成什么样了?”   “整日郁郁寡欢,在学校里不愿意说话,晚上我们想去她家写作业,她也会拒绝。”罗露面露悲伤,她走到林景一面前,落寞地低着头,“她连我都不搭理了,她明明什么话都会和我说的。”   林景一听得莫名,“是她的舅舅对她不好?”   罗露却是冷笑一声,“如果只是不好,那就没什么了,我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小桃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苦。”   林景一拧起眉。   罗露挑着眉,轻描淡写道:“一年吧,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一年。这一年里,我几乎没和小桃说过几句话,我们之间变得无比陌生。她妈妈却还以为我们仍然是朋友,她总是和我说,要多带着小桃一起玩,可她都不知道,是小桃不愿意理我们。”   林景一问:“是因为她的舅舅?”   罗露点点头。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有一次,她爸妈带着她去我家里吃饭……为了让我们能重新在一起玩。”许是想到当年的场景,罗露声音落寞,“在饭桌上她也不乐意说话,我给她夹菜,她还是不理我,我以为她是生我的气了,直到她妈妈说起一些事情……”   罗露抬起头,欲言又止。   她特意压低的声音将林景一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林景一追问道:“是和她舅舅有关吗?”   罗露缓缓点头,神色严峻,“她妈妈说小桃最近一段时间精神不太好,总是怕这怕那,还说她舅舅脱她的衣服。”   林景一没反应过来,“脱衣服?”   “是的,”罗露说,“小桃明明向她爸爸妈妈求救了,可是没人相信她,他们认为,亲戚是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做这种事情。”   听到此,林景一才意识到“脱衣服”的更深层次含义,他顿时毛骨悚然,“怎么会,你们还那么小……”   “我查过,有的人就是对小孩有兴趣,国外管这种情况叫□□。”罗露轻轻叹口气,“我当时根本听不懂小桃的妈妈在说什么,只记得她说小桃这孩子不识趣,她舅舅对她好,她还不愿意跟舅舅接触。她说这话时还在笑,我爸妈也跟着一起笑,然后小桃就突然哭了。”   林景一心里不是滋味。   那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鼓起勇气向最亲近的父母求助,可是父母根本不相信她。   不但不相信,还把这件事当成笑料,当着她的面讲给其他人听。   恐怕他们对小桃造成的伤害,不亚于小桃的舅舅。   “小桃哭的声音越大,小桃的妈妈笑得越厉害,后来见小桃哭得快喘不上气来了,她妈妈才停下。但也没安慰她,相反,还有些生气,可能是觉得小桃在外人面前给他们丢人了,总之他们那天回家后,小桃被打了几下。”罗露愧疚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把小桃的话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爸给我买了新的作业本,封面是彩色的,特别好看,我很想给她一个,就去她家里找她。”   “她爸爸妈妈不在家,正好遇到她舅舅,我看见……”罗露说不下去了。   林景一的心却提了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罗露声音哽咽,“她的舅舅把她关在房间里,趴在她身上,我……”   林景一明白了,“你……怎么做的?”   罗露捂着脸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看小桃很害怕,就冲进去帮她,但我的力气太小了,惹怒了他,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躲在一起偷偷讨论该怎么逃出去,我想和我爸妈说这件事,但小桃不许,她说他们只会笑话她。后来我们就想着,干脆逃跑好了,但是两个孩子,什么证明都没有,走都走不了,我们就只能承认一切,直到……”   林景一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出什么事了?”   罗露的声音无比痛苦,“小桃……死了,尸体在河里找到的,她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不知是不是罗露的声音太有代入感,林景一的心也跟着空了几秒钟。   片刻,他才回过神,问道:“她舅舅呢,怎么处理的?”   “没处理,”罗露摇着头,讥讽道,“没人相信我和小桃的话,他们把小桃的死看作是一场意外,可我知道,就算不是那个男人亲手杀了小桃,小桃的死也跟他脱不开关系。”   林景一没法否认这句话。   一个成年人将毒手伸向小女孩,女孩能如何反抗?   小桃不是没试过自救,她把自己的恐惧告诉了父母,但是没人相信她。   她是在恐惧中离开的。   别说是罗露,就连只是过客的林景一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你认为你没能保护她,所以……”   罗露没承认也没否认,“如果我当时能够更强大一些,她说不定就能活下来,我也不会……”   林景一不敢往深处想了。   罗露看向林景一,“我不觉得我在做什么错事,对我好的人,我也会对他好,比如你。那些坏人,他们自己本身就活该,你不觉得吗?”   林景一没法不赞同。   罗露朝他伸出手,再次说道:“所以,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   青龙山上人烟稀少,很难找到目击证人,但宋署暂住的不同。   虽然人口也不多,但毕竟还有常住的人,裴远几人拿着罗露的照片走了不到两个小时,便传来消息。   的确有人曾在附近见过罗露,而且她当时的穿着偏男性,尤其是鞋子,似乎比寻常人的人更大一些。   裴远仔细盘问下发觉,邻居曾称在案发现场附近见过的“陈旭晖”,极有可能是罗露。   罗露来时是背着照相机的,邻居便下意识认为她是记者。   晏昀则带着林瑄禾几人去了罗露家,徐广生遇害当日,林景一一直留在客厅,罗露无法从正门离开,只能走窗户。   罗露房间的灯还亮着,小李几人偷偷摸摸地贴着墙根走过去,试图在墙壁、水管上发现一些痕迹。   晏昀与林瑄禾则进了罗露家对面的商店,一边观察罗露家的动静,一边等小李。   没过多久,小李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欲言又止,“难说。”   “怎么说?”   “罗露房间外面的墙壁、水管,包括她家的窗台,都没找到有用的痕迹。”   林瑄禾问:“她没有翻窗出来过?”   “也不能这么说,”小李笑了起来,“她家外面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这更不寻常。”   再爱干净的人,也不会特意去打扫楼外,这只能说明罗露心中有鬼。   晏昀叮嘱道:“罗露这边要看的紧一些,我一会儿要去见见陈旭晖。”   “现在可疑的人不是罗露吗?”小李问,“怎么还查陈旭晖?”   晏昀解释道:“我怀疑二牛是不是真的绑架了他,绑架了,还要藏在徐广生押送晏漪的必经之路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倒也是。”   林瑄禾没有参与讨论,她走到门前撩开珠帘,一动不动地盯着罗露房间的窗户。   小李拍了下她的肩膀,“当门神呢?”   林瑄禾侧过身,给小李让出地方,“就是觉得罗露的房间似乎太过安静了,一直亮着灯,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刚刚靠近的时候,好像也没听到声音,”小李琢磨道,“这是不是能说明罗露咳嗽了一整晚的事情是在撒谎?”   林瑄禾蹙蹙眉,“我担心不只是这样。”   “怎么?”   “我在想……”林瑄禾看向晏昀,缓缓开口,“罗露真的还在吗?”   在晏昀的授意下,严姿在楼下拦住正要上楼的罗露的邻居,请她以看病为名义去看望罗露。   不出所料,邻居敲了近十分钟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晏昀强行开锁,带人进入罗露家,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   晏昀凌厉的目光扫向负责监视的两名警员。   二人无措地站在门口,大门一片空白,“我……我们真的没看见罗露和林景一离开。”   林瑄禾问:“前后都没有?”   罗露的家是南北通透的,罗露能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翻出去,也能从其他房间离开。   警员哭丧着脸说道:“真没有,我们一前一后看着,一切正常。”   “如果你们真的没看到人……那就只能是上面或是下面了。”林瑄禾思索道,“一楼下面的确有地下室,但出口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他们要想避开你们的视线离开,只能走上面。”   警员微怔,“你是说他们从楼顶离开的?”   林瑄禾点头,“比如说,每个楼栋里都有一个通往楼上的梯子,乔装打扮后从这边上去,再从其他单元下来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检查过,这边往天台去的门都有上锁,他们就算可以打开这边的锁,下去时又该怎么办呢?”   晏昀道:“上去看看再说。”   罗露家一共有六层楼,在六楼有通往楼顶的铁楼梯和正方形的门。   就如林瑄禾所说,铁门上挂的锁已经被人强行打开了。   警员看到这一幕,懊恼起来,“还真是这样,都怪我不够仔细,应该一起盯着!”   “算了,是我放的人手太少,”晏昀隔着手帕将锁捡起来,“小李,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等小李把锁接过去,晏昀便开始研究梯子和铁门。   只有林瑄禾倚着生锈的栏杆沉默不语。   严姿把林瑄禾拉到安全的地方,“不一起上去看看吗?”   “我是在考虑,如果其他铁门平时都是上锁的,罗露怎么敢肯定现在那边能开着?而且锁是被强行打开的,附近的人应该会留意到才对……”   严姿看了看六楼的几户人家。   他们已经来了这般久,吵闹声不小,但几户人家却都大门紧闭。   换做是严姿,应该是会出来看热闹的。   林瑄禾深吸口气,“算了,与其瞎想,不如直接问问。”   说着她便走过去敲起其中一户人家的门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晏昀看了眼仍然关紧的房门,明白了林瑄禾的意思。   他从楼梯上跳下来,示意小李先检查是否有人留下痕迹,然后走到林瑄禾旁边,压低声音问道:“有可能吗?”   “如果他们根本没有离开这栋楼,就是有可能的,”林瑄禾说,“只怕现在的架势,已经惊动他们了。”   晏昀抬起手,替林瑄禾继续敲门,他淡定道:“那也没办法,明牌好了。”   破旧房门的另一边,是黑暗无光的世界。   门前有弱弱的喘息声,一直没有间断。   月光缓缓移动,从窗户的另一边映进来,将门前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听着愈来愈响的敲门声,倏然露出笑容。 第166章   门内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晏昀附在门上听了片刻, 朝林瑄禾比了个手势,林瑄禾向后退去,与几名警员隐蔽起来。   晏昀轻咳一声,大声说道:“你好, 我是你楼下的邻居。”   屋内终于传来暴躁的怒吼声, “我家没漏水!少找那些借口!”   是个声音粗鲁的女人。   见对方似乎懂些门道, 晏昀便直接说道:“那就麻烦您开门配合我们调查了,事情紧急,如果您不愿意, 我只能自己进去。”   门内没了动静。   严姿见状更怀疑罗露与林景一就藏在屋内,急着想进去, 却被林瑄禾拦住。   严姿虽然着急, 但还是冷静下来, 压低声音说道:“瑄禾,我担心你哥哥他感情用事,他一个大男人,如果他不同意的话, 罗露能强行把他带走吗?”   是了,林景一还在呢。   可正因林景一与罗露待在一起, 林瑄禾才不得不担忧。   林景一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对她来说, 就像一个远方亲戚。   知道有点儿关系,但远远谈不上亲近。   可真遇到这种事,林瑄禾发现,她还是在替林景一担心。   如果林景一真的相信了罗露, 和她走了,那倒还好说, 起码证明他现在还活着,但如果不是呢?   罗露曾出现在宋署的遇害现场,有杀死宋署的嫌疑。   宋署死状悲惨,且他也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凶手既然能将他制伏,那就说明凶手本身就有足够的武力。   林景一虽然长得高,但却是半个书呆子,打架这种事他很不在行,不然也不会被林清钰和晏昀欺负这么多年。   林瑄禾害怕他会遭遇不测。   早就该让他找借口离开的。   林瑄禾自责时,屋内的人终于将屋门打开。   一个女人提着一把菜刀站在门口,她穿着红色圆领毛衣和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半张脸都被头发遮住。   她手里提着一把厨房用的菜刀,阴恻恻地看着晏昀,“你想干什么?!”   晏昀眼皮跳了两下,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女人两秒钟,问:“你是新搬来的?”   调查罗露父亲的案子时,他们走访了整栋楼的人,当时并未见过眼前的女人。   女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举起菜刀吼道:“犯法吗?!”   林瑄禾偏头向屋里看去。   她的目光刚有移动,女人便挡住她的视线,凶巴巴道:“喂!看什么看!”   晏昀脸色微沉,“身为新市居民,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先把手中的武器放下。手持武器,兴致可就不一样了。”   女人瞪着眼睛看向晏昀身后的警员。   心中虽有不满,但碍于对方人多,她只能把菜刀丢到鞋柜上。   晏昀看了眼林瑄禾,林瑄禾掏出笔记本,晏昀接着问道:“方便告知姓名吗?”   女人讥笑反问:“我不告诉你,你就不再问了?”   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惧怕晏昀,对于自己方才持刀对着警员的事也不在意。   同样,晏昀也没与她废话,“不可能,所以你最好配合。”   女人充满敌意地怒视着晏昀,大声答道:“陶雅琳!”   晏昀又问:“搬过来多久了?”   “两个月!”   “为什么要拿着刀?”   陶雅琳冷笑,“你们在我家门口吵吵闹闹,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晏昀没有理会陶雅琳的挑衅,他看向屋内,“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陶雅琳神色微变。   就在她张嘴要说什么时,紧闭的卧室门内忽然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林瑄禾立刻向里走去,“里面有人。”   她大步走到发出动静的卧室门前,在开门之前,看了一眼陶雅琳。   陶雅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林瑄禾觉得有些奇怪。   正要开门,晏昀走过来拦住她,将她推到一旁,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陶雅琳家的条件还不错,一进门的客厅里摆了一些字画,卧室里有个两米长的柜子,上面摆满了花瓶,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念头。   摔在地上碎了的就是最旁边的花瓶,除此之外……   晏昀锁着眉,看着铁床上被捆起来的两个人。   眼前的场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晏昀拧眉看向陶雅琳,“这是什么情况?”   林瑄禾偏头看过去。   卧室内,罗露和林景一被捆成两个粽子扔在床上,嘴上缠了好几圈胶带。   他们面色惊恐地看着林瑄禾,拼命地往前爬,但绳索的另一端被绑在床上,他们没法挪动太多。   林瑄禾看着眼前的两个受害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忘了先去帮他们解开绳子。   陶雅琳仍然是满不在意的样子,“他们太吵,说了也不听,只能先让他们冷静冷静。”   “吵?仅仅只是这样就绑了两个人?”晏昀冷脸道,“既然如此,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陶雅琳却不乐意,“不行,我今天要在家里练字,你们少来打扰我。”   林瑄禾看了眼卧室对面开着门的房间,里面看起来是书房,墙上挂满了字画。   冲着屋门的桌子上也铺满了宣纸,还有一排毛笔架。   晏昀要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家练字,因为他们两个人在门外太吵了,所以把他们抓进来绑了起来?”   陶雅琳哼了一声,“他们活该。”   林瑄禾用小刀将林景一和罗露身上的绳子割断,又小心取下胶带。   罗露抓住林瑄禾的手,泪眼婆娑,“幸好你们来了,她一直举着刀看着我们,我好害怕。”   林景一扶着罗露从床上下来。   林瑄禾扫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两个人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绑住?”   “没想到她会下手,”林景一多少有些尴尬,“说是请我们进来喝茶,谁知道喝了杯水后就晕晕乎乎的……”   林瑄禾道:“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请你们喝茶,而且她刚刚说,你们吵到她了。”   “哦……”林景一偷偷看了罗露一眼,才继续说,“我们想去楼顶吹吹风,就把锁砸开了,应该是那会儿动静太大了。”   罗露低下头,“是我们的问题,这件事还是算了,我们不追究了。”   陶雅琳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喂,少在那里装柔弱,不要脸!”   罗露惶恐地躲到林景一身后。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晏昀狐疑地看着二人,一时没办法下论断,只能将几人都带回局里。   审讯室内,三人被分开盘问。   罗露称,她和林景一是觉得太闷,想去楼顶吹吹风,想着平时没人管,便把锁砸开了。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去,陶雅琳就出来了,假意邀请他们进去喝茶,没想到偷偷下了药。   这一说辞林瑄禾是没法相信的,她问:“你还在生病,我离开的时候,你还不方便行动,却在大晚上的跑去楼上吹风?”   “我想看星星,”罗露不好意思地笑笑,“难得林景一在……我就邀请他一起去了,没想到会招惹到陶雅琳。”   她说着又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她平时就在意音量,我不该吵到她的,所以这件事还是算了,我不想害了她。”   “平时?你们认识?”   “她已经搬过来两个月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我当然认得。”罗露说,“只不过她……不太喜欢和我们接触,所以不算熟悉。”   罗露说得十分委婉。   林瑄禾又问了几个问题,罗露的回答都没有矛盾的地方,只能先去和晏昀、田姿汇合。   晏昀询问的是陶雅琳,田姿则去见林景一。   谈过以后,所有人在会议室碰头。   林景一和罗露的说辞一致,都说要去楼顶看星星。   “他俩肯定瞒着我们什么事,这个时间天上哪有星星?说上去吹冷风还差不多。”   陶雅琳的说辞更让人难以置信。   她声称自己与罗露并不认识,双方也没有仇恨,只是今天写毛笔字时不顺心,罗露又吵得很,就把他们捉进去绑着了。   她还说,她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清净一会儿,打算在写完字后就把他们放了。   虽然举着菜刀,还将二人捆了起来,但她“没有恶意”。   “这几个人说的话都不能信,”田琳把笔录丢在桌子上,无语道,“说什么去看星星,分明是要逃跑。还有陶雅琳,就因为人家声音大了点儿,就把人家骗进去下药绑架?再蠢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   其余人也觉得荒谬,“是啊,这几个人一句实话都没有,说不定是一起瞒着我们什么大事。晏队,我认为陶雅琳也该好好查查。”   “可不,他仨都得查,他仨都不正常!”   ……   林瑄禾无精打采地翻着笔记。   晏昀和郭局在电话里亲切友好地交谈了二十分钟后,才走出小办公室,一眼便看到愁眉苦脸的林瑄禾。   他走到林瑄禾身边坐下,“在担心林景一?”   “我倒是不担心他做坏事,就是……”林瑄禾拉着晏昀的衣袖,紧张兮兮地问道,“你说林家人会不会都长了一个恋爱脑?林景一该不会是要替罗露遮掩吧?”   见林瑄禾是在担心这件事,晏昀忍不住笑道:“或许他只是有一些顾虑,你对他就这么没信心?”   林瑄禾真诚地看着晏昀,“你对他有信心吗?”   晏昀:“……,算了,我们做两套预案。”   严姿见林瑄禾与晏昀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其他人又讨论不出结果,只能向林瑄禾求救,“晏队,瑄禾,咱们现在到底怎么查,我头都大了,你们在讨论什么,能不能带我一个?”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田姿也跟着问道:“陶雅琳这个人很可疑,我怕她还背着其他案子,唉,裴远还在查陶雅琳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怪田姿怀疑陶雅琳,就陶雅琳的行事作风,被吵到就要绑架拿菜刀,难保她从前没遇到过让她生气的事情。   林瑄禾却说道:“我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罗露身上。”   “把陶雅琳的案子交给其他队?”田琳点头道,“也好,咱们还是得顾好手头的事情。”   林瑄禾摇摇头,“我觉得陶雅琳说的是实话。”   “实话?!我都怀疑她的瞎话是闭着眼睛编的!要我相信她,还不如相信罗露呢。”   林瑄禾解释道:“回来之前我看过陶雅琳的家,她家里除了字画古董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没有女人用的首饰、化妆品,衣柜里只有三四套衣服,就连厨房都是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小锅和挂面。她是个偏执的人,尤其是在画画、写字这方面。她已经搬过去两个月,罗露对她或许有些了解。”   “你还是怀疑罗露?可我看着,陶雅琳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队里暂时没能找到陶雅琳的资料,只从他们看到的场面来说,谁都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陶雅琳是一个正常人。   林瑄禾道:“我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偏执的人,但要说她真的害过人的性命,有些太武断了。我还是想不通,罗露怎么确保自己去楼顶后能离开,所以我想,陶雅琳会不会是她故意引出来的?”   田琳犹豫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她招惹陶雅琳能得到什么?她……”   田琳话音未落,裴远便带着两名警员匆匆跑进来。   他手里提着两个物证袋,进来后便直奔晏昀身旁,神情严峻道:“晏队,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   晏昀道:“坐下慢慢说。”   裴远却慢不得,他说话的语速极快,“这个陶雅琳一定有问题,我们走访了附近的邻居,邻居们说陶雅琳是个怪人,脾气很大,刚搬过来两个月,就已经和很多人起过冲突了。她是个很自我的人,平时要求很多,谁要是发出噪音,她能和人家吵个三天三夜。”   “总而言之,她的风评非常不好,好几次都和别人大打出手,大家都说她有暴力倾向。”   “最重要的是,我在她家发现了一把钥匙,是车站储物箱的,我过去看了,在里面发现这东西。”裴远把物证袋交给晏昀,“晏队,是一把匕首和一把菜刀,匕首上面有血迹,而且……上面刻着宋署的名字。” 第167章   裴远在储物柜中搜到的两个凶器, 一个是匕首,一个是菜刀。   匕首上刻着“宋”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像是自己刻的。   最开始裴远以为是有人故意刻的“宋”字陷害陶雅琳, 但他联系了宋署的家人, 他们称, 这的确是宋署的匕首。   上面的字是宋署的小侄子刻的,小侄子贪玩,当时还被宋署骂了一顿。   据宋署的家人说, 这匕首最后是被宋署拿走了,他舍不得丢了。   至于菜刀, 只是普通人家都会有的菜刀, 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匕首的边缘位置有陈旧的血迹, 来之前我去了化验中心,他们已经提取血迹,不过说是最准确的结果要送去首都化验,咱们这边技术有限。”   晏昀问:“菜刀呢?”   “菜刀上倒是没有刻字, 不过卷刃十分严重,肯定是砍了硬物。”裴远说着, 将菜刀拿给晏昀,“你看, 有好几个卷刃的地方。”   林瑄禾扫了一眼,就如裴远所说,这种卷刃的程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分尸。   宋署死状惨烈, 伤痕无数,凶手并非只使用了一种利刃, 菜刀是凶器之一也并不奇怪。   “难道陶雅琳才是杀人凶手?像我们之前办过的几个案子一样,她其实心理有问题,所以一直杀人?不对啊,可是她为什么杀宋署,而且手段最为残忍……”   林瑄禾问:“钥匙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卧室的衣柜下面有两个抽屉,钥匙就在里面。”   “单独放着的?”   “不是,还有一些现金和存折。”裴远说道,“是和贵重物品放在一起的,所以我想,这把要是应该就是陶雅琳的。”   林瑄禾还是有疑虑,“就算是她的,她为什么要单独把两把刀存放起来?”   “想以后再收回来回味回味?”田琳说,“之前那激起案子,有的凶手不是就喜欢穿收藏被害人的东西吗?说不定这也是一种表现形式,都是为了满足心里的变态欲望。”   “哦对,”裴远补充道,“这个陶雅琳还特别讨厌小孩,因为邻居家的小孩太吵,已经起了好几次的冲突了。听拿那邻居说,陶雅琳见了小孩儿就打,似乎和几个小乞丐有过冲突。”   如此一来,似乎就能和徐广生几人连上了。   但是……   林瑄禾没说什么,起身把匕首和菜刀拿起来。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两样东西,立刻响起尖锐的声音,“谁!谁!是谁对柔弱可怜的我图谋不轨!我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我如果不来这里,我就不会……”   台词有点儿耳熟,有抄袭后世电视剧的嫌疑。   林瑄禾想了想,又晃了下匕首,果不其然,哭声更大了,“我如果不来这里,我就不会被人类伤害,留下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痕!”   林瑄禾明白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匕首,没吭声的是菜刀。   林瑄禾没再管匕首,专心致志研究起菜刀了。   她举着菜刀敲敲打打,甚至直接用刀背撞了下暖气。   “叮”的一声,裴远都要心疼暖气片了。   “瑄禾,你在做什么?那是物证,不能损坏。”   林瑄禾把菜刀递给裴远,“这个不是凶器。”   裴远怔住,“啥?”   “它不是凶器,”林瑄禾解释道,“一会儿让刘法医看看就知道了,对比一下宋署身上的创口长度,还有他的骨头上是否有刀痕。”   裴远有些发懵,“这……这如果不是凶器,为什么要和宋署的匕首放在一起?难不成匕首也不是凶器?”   林瑄禾觉得自己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她想了想,问道:“陶雅琳与罗露起过冲突吗?”   “这倒是没听说过,罗露的风评挺好的,大家对她是赞不绝口,她没和陶雅琳起过冲……   林瑄禾想了想,说道:“我想这把刀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判断,我得去见一见林景一和陈旭晖。”   严姿道:“林景一刚刚已经走了,咱们没理由把他扣下,罗露还在,我去把林景一叫回来?”   林瑄禾却是一惊,“他离开了?多久了?”   “十分钟左右。”严姿疑惑道,“很严重吗?我们把他叫回来不就好了。”   林瑄禾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道:“就林景一的性子,他不可能扔下罗露自己离开,现在罗露还在,他却走了,肯定有问题,我得去找他。”   林瑄禾的第一反应是给林家打电话,却得知他没有联系过家里。   至于实验室那边,更是没有林景一的音讯。   林瑄禾实在是坐不住了,抓起外套往外跑。   还走没几步,就被从小办公室里出来的晏昀叫住,“有件事儿,陈旭晖被人接走了,就在刚刚。”   陈旭晖平日里虽然独来独往,但陈家还是有几号厉害人物的。   陈旭晖爷爷的案子被翻出来时,虽然也影响到了他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次陈旭晖再出事,陈家人不会坐视不理,出面将人接走。   从目前来看,陈旭晖仍然是受害者,没有能指证陈旭晖的证据,他们没法扣着人不放。   林瑄禾听到这个消息,心脏便狂跳起来,强烈的不安感在心底里生根发芽。   她眼皮跳得厉害,拉着晏昀低声道:“我得去见见罗露,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林景一?”   晏昀略一思索,点头道:“你放心,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罗露已经被两名警员带到审讯室。   审讯室内独制的大灯照在罗露身上,刺眼的灯光和灼热的温度交汇,换做是其他人,内心早就疲惫不堪,可罗露却处之泰然。   她神色轻松,眼中笑意浅浅,就好像正在海边度假的游客,入眼的是波澜壮阔的浪花和肆意飞翔的海鸥,眼中只有惬意。   林瑄禾推门走进来,坐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着罗露的眼睛,问道:“宋署认识吗?”   罗露微笑着否认,“没听说过,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林瑄禾说,“但你曾女扮男装探望过他。”   罗露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我?女扮男装?认错人了吧。瑄禾,我这几天的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几乎都和林景一待在一起,至于你问好几天前的事情……对不起,我记不清楚,我相信没有谁会特意去记得这些。”   林瑄禾道:“你的所有不在场证明都需要林景一来证明,但你们二人关系亲密,他的证词似乎做不得数。”   罗露挑起眉,眉眼中有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又是忧愁的,“瑄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知道我虽然喜欢师兄,师兄却从来都只是把我当成妹妹……如果他真的和我有什么亲密关系,即便不能为我作证,我也是高兴的。”   面对林瑄禾的问题,罗露游刃有余。   林瑄禾也不着急,反而比刚刚更加气定神闲,她淡淡道:“我要和你谈的,就是林景一。”   罗露挑了下眉。   林瑄禾笑笑,“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是想让他活着,还是希望他死。”   罗露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是希望……”   林瑄禾打断她,“林景一刚刚已经离开了,你知道吗?目前我们还没能联系上他。”   罗露知道林瑄禾还有话没说,便扬眉看着她。   林瑄禾继续说道:“就在刚刚,陈旭晖也被家人带走了。”   罗露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林瑄禾微微弯唇,“在此之前,林景一曾被人跟踪,你说你曾见过那人几次,还和我描绘了他的特征。或许你不想承认认识陈旭晖,但我说的,你一定听得懂,陈旭晖就是跟踪林景一的人。”   “至于陈旭晖为什么要跟踪林景一,你或许不知道,他呢,对曾经的我比较关注,恰好我从前又懦弱了些,林景一对我也不算太好,所以你知道他跟踪林景一,是为了什么吗?”   罗露扬起的嘴角慢慢压了回去。   她稍稍调整了坐姿,再次看向林瑄禾时,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林瑄禾对这效果很满意。   “实不相瞒,你和陈旭晖之间在密谋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林瑄禾说道,“只不过你或许能看得出来,陈旭晖不是普通人,他或许遗传了一些他爷爷的基因,或许对那方面的事情也是情有独钟……现在陈旭晖离开了,林景一也离开了,两个人都联系不上,你说,陈旭晖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罗露轻轻攥起拳,脸上却又挂起笑容,“如果你担心师兄的话,现在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难道不该快些去找他?”   “我是想找,所以才来问你,罗小姐,林景一去了哪里?”   罗露的笑容不太自然,“怎么来问我?”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在此之前与你相处的最久。”林瑄禾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林景一他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如果宋署、徐广生、二牛是罪有应得,林景一在他们之中,可算是最无辜的一位了。”   罗露拧着眉没作声。   林瑄禾接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指望你说什么,坦白告诉你,我们现在还没有你诬陷陶雅琳的直接证据,我相信你在放钥匙的时候不会留下指纹。我今天过来,没指望你能认罪,只希望你告诉我,林景一会去哪里,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罗露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瑄禾,“你认为我能给你什么答案?”   林瑄禾笑笑,“你会告诉我正确答案,毕竟你和陈旭晖有联系,就是因为林景一。我想宋署家附近之所以会出现陈旭晖的东西,就是因为你发现陈旭晖在跟踪林景一,所以故意陷害陈旭晖吧?林景一对你来说很重要。”   罗露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钥匙,更不会去陷害什么陶雅琳,我们素不相识。”   林瑄禾似乎没听到罗露在说什么,坚持着问道:“林景一会去哪儿?”   罗露说:“还有,你刚刚说的陈旭晖我也不认得,他是什么人?记者?再有名气的记者,我也没有一定要认识的必要吧?”   林瑄禾保持着笑容,“林景一在哪?”   罗露:“……”   罗露隐隐动了怒。   她目光凶狠地看了林瑄禾半晌,压着怒意说道:“我不清楚,但他最在乎的就是家里人,或许是去找他们了。”   林瑄禾微微一笑,“谢了。”   夜色愈来愈深,街道上的路灯灭了一大半。   队里的车都开了出去,林瑄禾与严姿只能骑单车往林家赶。   “瑄禾,我还是不太明白,陈旭晖为什么要杀林景一……这些案子和陈旭晖有关系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瑄禾拼命踩着自行车,气喘吁吁道:“罗露喜欢林景一,她发现陈旭晖一直跟踪林景一,所以会对他留意一些,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发现他被绑架了。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就知道徐广生几人所有的事情,有徐广生这条线,关注到宋署也不稀奇。她到底为什么杀人,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她出现在宋署家附近一定不是巧合。”   “在山上,女性凶手在杀害二牛后曾与年轻男人碰面,指的就是罗露和陈旭晖。当然,陈旭晖这几日估计也不是被二牛绑架了,他应该是和罗露发生了什么,两人从敌对方站到了同一阵营,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他们没打算把晏漪牵扯进来,在青龙山上,他们先把晏漪推出来,其实是故意让我们知道还有人在晏漪之后补了刀。”   严姿问:“陶雅琳呢?她是怎么回事?”   林瑄禾认真想了想,说道:“罗露和陶雅琳之间是否有恩怨,我也不是很清楚,从调查结果来看,她们应该是不认识的。不过陶雅琳是个偏执的人,我能感觉到罗露不是很喜欢她……或许她只是想把罪名甩给陶雅琳?宋署的匕首是凶器,那把菜刀却不是,菜刀不是真正的凶器,就更说不通陶雅琳为什么要将它收藏在车站。我们进门时陶雅琳拎着菜刀,我想她从前也有类似举动,罗露多放了一把菜刀恐怕也是为了加深我们的印象。”   “所以她晚上跑去砸锁,分明是故意把陶雅琳引出来,陶雅琳不喜欢噪音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些事情林景一多多少少该知道一些,毕竟罗露还要偷偷放钥匙,他们二人被绑着,任何一个人有动作都太明显,所以我才担心,罗露会不会杀了林景一灭口。”   严姿想到了陈旭晖,“你刚刚说陈旭晖现在和罗露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所以陈旭晖很有可能帮罗露把林景一解决掉?!”   林瑄禾脚蹬踩得更猛了,“我不知道,我觉得……罗露应该不想让林景一死,林景一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但……谁又能真正弄懂他们的心思?   林瑄禾已经联系过林家,林景一还没到家。   林家与市局距离很近,如果林景一真的因为担心家里人而往家里跑,早就该到了。   罗露说的话虽然不知真假,林瑄禾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她只能在林家附近找找看。   很多疑惑,都需要林景一和陈旭晖来解答。   天色已晚,街上没什么行人,一条街只用一眼便可以看到头。   林瑄禾一连走了几条街,在林家附近与晏昀几人相遇。   林瑄禾放下自行车奔过去,“怎么样,找到了吗?”   晏昀“嘘”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刚看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前方是一家商店,商店门口放着一个长木椅,两个人影并排坐在椅子上。   几乎不用细看,林瑄禾便知那二人就是陈旭晖与林景一,两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似乎在谈论什么,但林瑄禾听不清内容。   林瑄禾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没动手?”   陈旭晖都已经找到这里了,竟然只是与林景一交谈?   “不清楚,看样子是没动手,”晏昀说,“前后包过去,确认林景一没危险的话,就动手。”   林瑄禾犹豫片刻,拦住晏昀,“如果确认陈旭晖没想动手,让我过去和他们谈谈。”   晏昀蹙蹙眉,“陈旭晖还是有危险性的。”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罗露是凶手,陈旭晖的证词很重要,”林瑄禾反问,“我们还有其他证据吗?!”   宋署的遇害现场虽然混乱,却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与脚印。   二牛和徐广生死在山中,又是二人合伙作案,更别提会留下什么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证明车站储物箱里的凶器是罗露放进去的,但是现在的监控清晰度十分有限,车站里能有几个探头已经很不错了,根本看不清画面中的人的脸。   就算再努力,也只可能找到人证而已。   晏昀仍然不赞同林瑄禾去冒险,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林瑄禾是不会退步的。   思虑片刻,他也只能点头说道:“好,你放心去,其他事情交给我。”   林瑄禾看着晏昀略有担忧的脸,感激地笑笑。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头,“不用担心,我保证自己绝对是安全的,走吧,从后面的胡同绕过去。”   能遇到晏昀,林瑄禾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她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与她生活的地方不太同步,总有些不适应的地方。   晏昀不仅能包容她的不适应,还会接受她的“与众不同”。   他从不会质疑任何事,他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她,知道她不愿意说,就不会多问一句话。   有晏昀在,林瑄禾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很开心。   林瑄禾拉住要走的晏昀,低声道:“这个案子结束,要休息两天哦。”   晏昀不解地低头看着她。   林瑄禾笑眯眯道:“最近不是上映了一部新电影吗?”   晏昀明白了。   这会儿他没什么心思为了能和林瑄禾去约会而开心,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他摸摸她的头,道:“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从商店两侧的胡同穿过去,便能绕到陈旭晖与林景一身后。   越是靠近二人,林瑄禾的动作就越轻,直到她能清晰地听到陈旭晖和林景一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没那个意识,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顺风顺水,一点儿磨难都没经历过,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这样。我没法否认一开始受到我妈的影响,但如果真说我对她做了什么……我带回去的礼物,一定会准备两份,一份给林茵,一份给瑄禾。我一直觉得这样就够了,觉得自己是个公平的哥哥,但我后来才知道,我对她的态度才是最大的伤害。”   “……从来没想过会有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抱养的,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怎么都该有感情了。我大哥说我是不知人间疾苦,他是忙于工作忽视了家里,他说的挺对的。”   “你喜欢瑄禾?不行哦,晏昀哥对瑄禾可不一样了,我都能看出来他很喜欢瑄禾,而且瑄禾也喜欢他,你可别去搞破坏。”   陈旭晖淡漠地否认,“不是,我喜欢的不是她。”   林瑄禾听得直叹气,他们果然在聊这件事。   挺好的,起码有人能一直记住她。   林瑄禾见陈旭晖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给晏昀打了个手势后,放轻脚步走出去。   林景一看到突然出现的林瑄禾,人便怔住了,陈旭晖却神色如常。   他甚至挑了挑眉,问:“突然冲出来,不怕我杀了他?”   林瑄禾没敢乱动,“你似乎不是很想动手。”   陈旭晖的神情依旧淡漠,“你似乎很了解我,但又不太了解,幸好你不是她。”   林景一越听越糊涂。   从他见到陈旭晖起,陈旭晖便一直询问林瑄禾刚到林家时的情况,他虽然惭愧,但还是如实说了。   林景一以为,陈旭晖在意的是林瑄禾,可他又说,林瑄禾不是她。   林景一搞不懂。   就在他想问清楚时,陈旭晖冷不丁地伸出手,勾住林景一的脖颈。   他的力气稍大了些,林景一有些喘不上气。   他费力地拍打着陈旭晖的手臂,“喂,喂,你……”   林瑄禾紧张起来,“陈旭晖,我自己过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陈旭晖面无表情道,“让他们往后退,你和他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到了那边我就放了他。否则……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林景一的大脑完全是空白的,“你是……什么人?”   陈旭晖弯起唇,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爷爷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给我看他各种各样的作品,看着那些女孩恐惧的样子,我也很害怕。但在害怕的背后,好像又有一种更让我恐惧的情绪在……我似乎和我爷爷一样兴奋。”   “林景一,林清钰说的没错,你们家人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根本没有同理心。你们不明白一个人想要过普通的生活有多困难,也不知道我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他拖入地下室的感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旭晖的手指扼住林景一的喉咙,他一字一句道:“我得让你明白。”   听到陈旭晖的话,林瑄禾恍然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了。   林瑄禾低声问:“你想去林家?”   陈旭晖没有否认,“你多多少少也算帮了她一些,她如果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大概会很开心,我不想让你太为难。”   林景一听得更懵。   他还没从得知陈旭晖参与过骨质瓷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林瑄禾没有犹豫,她径直走到胡同口,朝晏昀打了个手势,接着走向陈旭晖,“他们不会跟来,走吧。”   陈旭晖似乎不太信任她。   林瑄禾说道:“这件事和我也有关系,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让他们跟过去。”   林景一闻言,猛咳了几声。   他拼命地朝林瑄禾挤眼睛,想让她先逃走,可林瑄禾却好像没看到似的,甚至走在前面为陈旭晖引路。   林景一愈发看不懂了。   林瑄禾没有多问,只是一直往前走,陈旭晖也没开口说废话。   林景一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景物竟然越来越熟悉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林家。   此时此刻,林家所有人都聚在客厅。   接连的意外让赵淑佳身心俱疲,几乎每个孩子都让她担心了一次,她现在听到风吹草动都会心悸。   林茵的状态也不太好,家里最惯着她的人就是林景一,虽然她也很喜欢大哥,但在林景一面前,她是最放松的。   唯独林清钰还算冷静,“我记得罗露来家里住过几日,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你们好好想一想……”   话音刚落,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赵淑佳条件反射般的冲出去,虽然还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可她好像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   林清钰担心赵淑佳出事,紧随其后。   林家的大门打开,他们却看到了让人错愕地一幕。   陈旭晖控制着林景一站在门口,后面是林瑄禾。   赵淑佳呆呆地问道:“你们怎么……小陈,你在做什么?”   她只听说罗露可能对林景一不利。   陈旭晖看到赵淑佳,却没什么好脸色,他冷淡道:“阿姨,麻烦进去说话,我想林瑄禾应该不想在外面谈这些事。”   赵淑佳茫然地看向林瑄禾,她已经下意识地一来她了。   见林瑄禾点头,赵淑佳和林清钰给陈旭晖让开路,陈旭晖掐着林景一的脖子走了进去。   屋内很快传来林茵的尖叫声。   赵淑佳趁机拉住林瑄禾,“瑄禾,你赶紧去找晏昀,赶紧去报案,别管我们。”   林瑄禾却摇了摇头,说:“陈旭晖有话和你们说,听听吧。”   说完林瑄禾便跟着走了进去。   赵淑佳一头雾水。   林清钰扶着赵淑佳的胳膊,说道:“瑄禾不是个冒失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们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好。”   赵淑佳这才点了点头,“对对对,瑄禾是最专业,听瑄禾的话……”   林家人难得聚得这般齐,只不过氛围也格外严肃。   赵淑佳紧张地往林景一跟前走,“小陈,你和景一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这是做什么?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旭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我警告你,想让你儿子活命,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   听到这话,赵淑佳的心跳几乎就要停止了。   她扶着林清钰的胳膊,艰难道:“你、你到底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陈旭晖冷笑一声,逐一打量林家所有人,“看你们现在还过得很开心,就是我最不爽的地方,你们已经忘了她吧?”   林茵哆嗦着问道:“你,你在问谁啊,我们忘了谁?”   “忘了那个和你交换身份的人,你的女儿,你们的妹妹。”陈旭晖一字一句道,“那个曾经在你们面前卑微地讨生活,你们却连一点善意都不愿施舍给她的人。”   林清钰几人一起怔住,诧异地看向林瑄禾,“你在说什么,瑄禾她明明……”   “她不是!”陈旭晖手下狠狠用了力,暴躁道,“她早就死了!她一天好日子都没能过上!直到死之前,她还有欺负她的养父母和哥哥,还有嫌弃她的亲妈,还有不理解她的亲哥!”   赵淑佳头脑中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她的喘气声越来越大,虽然还在看着林瑄禾,可却是要晕倒的样子。   林茵连忙走过去扶住赵淑佳,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在说什么?瑄禾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大家都很喜欢她,她在市里也很有名气,她……”   “他没说谎,”林瑄禾打断林茵,“我确实不是她,你们的亲人已经死于意外,我们只是长相相似而已。正因为她走了,我才会来到这里。”   林家骤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林瑄禾从未想过要坦白这件事,虽然她不依靠林家活着,但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传出去,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但当她发现陈旭晖直到现在也执着的想为原主讨一个公道时,林瑄禾便觉得,她如果保持沉默,就太自私了些。   起码要让更多的人记住原主。   林瑄禾的话,就连林清钰也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她已经不在了?”   “对!”陈旭晖吼道,“她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死的!直到死,她都没能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她害怕被亲妈嫌弃,害怕姐妹的光芒,害怕哥哥们对她不满!她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可你们呢,连一点儿耐心都不愿意给她!她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你们有想过吗?!”   林瑄禾看着情绪激动的陈旭晖,心情复杂。   也许这些话,是该由她说出口的。   只是听着陈旭晖的话,赵淑佳便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她捂着胸口颓废地蹲了下去,“你别说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直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林瑄禾刚到家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那时的她,只为了林瑄禾不懂礼数而头痛,却从未想过,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家,怎么会小心翼翼的?   林家对林瑄禾来说,不是一个家,而是另一个牢笼。   “没有人会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林瑄禾说道,“她一直渴望和你们亲近,不会像我一样说狠话,当然,我也没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错的。总而言之,从她写下的日记来看,她很想拥有真正的亲人,但就像陈旭晖说的,她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林瑄禾的话切断了赵淑佳头脑中的最后一根弦。   人似乎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赵淑佳抱着林茵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旭晖见状,手下的力气渐渐松了,林景一却没有挣扎。   他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看向林瑄禾,“你和她的确不太一样……我们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一般人很难想到,”林瑄禾趁机把林景一拉过来,接着对陈旭晖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还要什么?”   陈旭晖夸张地大笑了几声,眉宇间的痛苦未减分毫,“你告诉我,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林瑄禾的眼皮猛跳了几下。   在未来,陈旭晖是通缉犯,犯的还是灭门的大罪。   林瑄禾很确定,陈旭晖灭的就是林家的门,而现在似乎是最好的机会。   她缓了两秒钟,郑重道:“陈旭晖,林家人有错,我不否认,也不想替他们辩解。但是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你看过她的日记,她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林家人,她怪的只有自己,她还写过,她喜欢知书达理的新妈妈,她是最不想看到林家人出事的。那几本日记,我都给你看过。”   陈旭晖神色一滞,接着无奈地笑起来,“难怪你特意挑了那几本,我的想法,真的是瞒不住你……”   林瑄禾见状,接着说道:“我是局外人,或者说,我对她的感情更多,我不想帮着谁,只是如果你一定要动手的话,她可能真的不会开心。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然也不会被欺负得那么惨。”   陈旭晖靠着墙壁,颓然地坐下,“是,她是不会希望看到的。”   林瑄禾轻轻松了口气,接着试探道:“我还想把林景一带到局里,罗露的案子还没结束,可以吗?”   陈旭晖看向林瑄禾,“我刚刚答应过你,你和我来林家,我也得做点儿让你高兴的事。罗露……她过得确实比我自在多了。”   幼年的陈旭晖有一对不太靠谱的父母,他很羡慕别人和睦的家庭。   后来父母出事,他被送到爷爷家,他又期盼着能和爷爷一起相依为命,从此有个家。   可他的爷爷,和别人的爷爷不太一样。   陈旭晖第一次发现爷爷带女孩回来,就没能瞒住爷爷,那天陈旭晖目睹了爷爷杀人制瓷的全过程。   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越陷越深。   后来每一次制瓷,爷爷都会带上他,就连他最好的朋友都没放过。   陈旭晖曾跪着祈求爷爷放过他的朋友,可爷爷却只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要享受这种感觉,生命流逝的感觉。”   陈旭晖发现自己平静了很多。   再次目睹爷爷杀人,也没那般恐惧了,这更让陈旭晖害怕。   爷爷死后,陈旭晖才从这种恐惧中解脱出来,可没有爷爷的压制,陈旭晖过得并不幸福。   他发现自己有很多习惯都和爷爷一样,甚至在看到生命流逝时,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这让陈旭晖很害怕。   他挣扎着不想做和爷爷一样的人,又忍不住去看那些暴力血腥的场面,似乎只有那些才能让他的心有一丝慰藉。   但罗露和他不一样,她从未想过挣扎,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目标向来明确。   “罗露发现我跟踪林景一,对我产生不满,大约是要报复我吧,那几天一直反跟踪我,刚好发现我被徐广生抓起来。其实真要逃跑,是能走的,但我当时还没摸清楚罗露的目的,不敢贸然做什么,索性先留在徐广生那里。那边起码人多,罗露不敢做什么。”   “从徐广生那边逃走后,我本来是想去报警的,但就和我想的一样,罗露一直盯着我,我刚露面,便被她抓住了。我当时和徐广生几人刚打了一架,体力透支,还受了伤,不是她的对手。”   “她将我绑了起来,逼问我为何跟踪林景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打算把杀害宋署的事陷害给我。”   “不过在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她和我是一类人,我相信她也发现了。”   “她骂我是懦夫,居然被徐广生几个人渣欺负成这样,她得知徐广生还打伤了好几个孩子,便要我去杀了徐广生。”   “我不想杀人,真的不想杀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控制自己,就是为了不和爷爷走一样的路。但是罗露不一样,她觉得人渣都该死,比如宋署,比如徐广生。”   “我虽然没告诉她我心里纠结的事情,但我觉得她说的很对,那些人,的确不该继续活着。”   “事实上,我跟踪林景一,也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陈旭晖扫了林家人一圈,停住,“我想,要杀就杀吧,徐广生本来就该死,杀就杀了。”   “我和罗露一起制定了计划,可惜的是,我当时腿已经骨折,没法真的做什么,只能给罗露出谋划策。”   “徐广生是我们杀的,晏漪的手表正好在我这里,罗露做诱饵去将徐广生引过去,我埋伏在暗处,如果徐广生命大没摔下去,我就会去把他推下去。”   “不过计划很顺利,不需要我再脏了手。”   “至于二牛,我和罗露原本打算把二牛困在山洞里烧死,可晏漪的行为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只能改为勒死他。我怕晏漪真的失手杀人,便趁着二牛意识不清把晏漪拉走了,之后又偷偷溜走和罗露见了一面,把事情都捋清楚。”   林瑄禾将陈旭晖所说的话如实记录好,“罗露怎么会刚好带着绳子上山?”   陈旭晖微微一笑,“不是刚好,她身上的武器,只有你想不到的。我听她说,杀宋署的时候是最爽的,应该带了好几把刀吧?”   林瑄禾有些唏嘘。   光看罗露的外表,还真看不出来这些。   “罗露是怎么知道宋署是杀人凶手的?”   “她观察好几天了,”陈旭晖说,“实在巧合,最初她是因为我才留意乞丐,认真说起来,如果我当时没跟踪林景一,或许不会有这些事。”   陈旭晖说完,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吧,我跟你回警局,最好能把我关一辈子,总比我自己控制自己来得容易。”   林瑄禾看着陈旭晖平静的表情,一时竟有些伤感。   基因虽然会遗传,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会走上疯狂杀人的路。   如果陈旭晖的父母能好好抚养他,如果他的爷爷没带着他做那些事……可惜没有如果。   有陈旭晖的配合,案子便好审理得多了。   罗露虽然能销毁一些证据,但有陈旭晖指认,还是能找到一些证据,譬如罗露绑架陈旭晖的地点,以及罗露习惯用的那些武器。   面对陈旭晖的指认,罗露拒不认罪,不管晏昀如何审问她,她的回答都只有三个字:不知情。   不过在证据面前,即便罗露不认罪,她也没法抵赖。   至于陈旭晖,因为有自首情节,又帮助警员找到关键证据,刑期将会减少。   几日后,队里忙得热火朝天,林瑄禾躲在晏昀的小办公室偷懒。   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晏昀整理档案,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比平时帅得多。   水泥大宝宝在林瑄禾的口袋里尖叫着,“小禾禾!菜刀妹妹说它想念晏昀了!你把他带到物证科来嘛!让它们杀一杀,解解馋嘛!”   林瑄禾狠敲了下水泥大宝宝的头,“开你们的演唱会去吧!”   杀一杀不就杀没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厨子……好男朋友,她可舍不得。   晏昀听到声音看过来,“演唱会?什么演唱会?”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林瑄禾假模假样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晏昀勾唇笑着,“如果真想帮忙,直接动手就可以了,特意询问的都是假的。”   林瑄禾夸奖道:“真聪明!”   她还想揶揄晏昀几句,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瑄禾翘着二郎腿看过去,是林清钰和林景一走了进来。   林瑄禾看见林景一就头大,“你又去见罗露了?”   林景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我就是,我……”   “你为什么没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们,这个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林景一傻笑两声,道:“没办法,我已经相信你说的话了,可罗露说如果我乱说话,妈就会有危险,我实在是不敢冒险。”   “我都不想说你什么了,好歹也是高材生,罗露说埋了炸药你就相信?就算有炸药,也要找专业人士拆弹,你就自己回去找?你是想引爆炸弹吧?”   那日,林景一原本想找个机会给林瑄禾报信,但罗露告诉林景一,如果他说错了话,赵淑佳就会死。   她说有人将炸弹埋在林家附近,还说这是她发现林景一被跟踪时看到的。   林景一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够聪明,就相信了罗露的话,还试图自己去把炸弹找出来。   结果在路上遇到陈旭晖。   “幸好陈旭晖没有真杀人的心思,不然你现在还能活着?!”   面对凶巴巴的林瑄禾,林景一哭丧着脸向晏昀求救,“晏昀哥,你女朋友实在太凶了,你能不能管管?”   晏昀头都没抬,继续整理资料,“你离我远点,血别喷我身上。”   林景一:“……”   无情无义!   林清钰弯弯唇,开口缓和氛围,“妈这两天身体有好转,她想叫你俩回去吃饭,今晚有空吗?”   陈旭晖离开林家后,赵淑佳大病一场,在医院住了好几天的院。   那几日她就像是失了智似的,谁都不搭理,只会叫“林瑄禾”的名字。   林瑄禾知道她念叨的是原主。   林瑄禾道:“其实你们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们真正的妹妹了,以后就……”   “同样的错误我们不会做两次,”林清钰道,“和你相处这么久,不把你当妹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你。至于妈……她现在恐怕是把你当做救命稻草了。她觉得太亏欠瑄禾,只能把歉意表达给你,心里才能好受一些。她大病一场,现在身体不如从前了。”   林瑄禾明白林清钰的意思,“好,我知道了,今天过去。”   林清钰这才看向晏昀,“不过这种事让他知道也没关系?”   晏昀哼了一声,“她把地球拆了我都不惊讶,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的?”   林景一:“……”   难怪这俩人能在一起呢。   林瑄禾替自己找补道:“哎呀,其实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们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   林清钰笑着打断她,“如果只是长得像,总该多出一具尸体来,而且你也没必要一直留在林家。有些事情我们可能不太明白,不过这件事我们不会乱说,你放心,妈和林茵也不会说出去。”   林瑄禾只好傻笑着混过去。   “不过陈哥真的蛮惨的,被爷爷逼着做那种事情……”林景一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林瑄禾,见她不反感才继续说道,“其实罗露的童年也不是特别好,她的好朋友小桃被亲人猥亵,还自尽了,她得受到多大的刺激啊。”   林瑄禾一怔,抬头看去,“小桃?罗露的朋友?”   “是啊,”林景一说,“是和罗露一起住在胡同还是大杂院里的朋友,罗露可能也受到伤害了。”   晏昀也看了过来,“你搞错了吧?”   林景一拧拧眉,“搞错什么了?”   “罗露没有叫小桃的朋友,更没有自尽的朋友,”林瑄禾说,“而且她家从前是跟外公外婆一起住的,一直住的楼房,哪里来的胡同?这些我们早就查过了。”   林景一怔怔地看着林瑄禾,明明天气已经转暖,他却觉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林瑄禾摇摇头,没再管林景一。   她起身走到晏昀身边,拽拽他的袖子,“下个星期案子差不多就了结了,能有两天假期吗?”   林瑄禾请假倒还算方便,只要晏昀同意就可以了,但晏昀请假有些费劲,她担心晏昀走不了。   晏昀挑了下眉,“你的要求我敢不应吗?已经和郭局说好了。”   “太好了,”林瑄禾拍手道,“我还想去省城看看,去看看房地产啥的,我们一起去吧?哦对了,去省城的话还可以顺便玩一玩,也可以在那边看电影!”   晏昀忍俊不禁。   别人家的女朋友去省城,先想到的是游玩,他女朋友去省城,先想到的是房地产。   他放下手中的档案,笑着捏了捏林瑄禾的脸,“行啊,以后都听你的。”   林瑄禾挽住晏昀的胳膊,偷偷笑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