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重生之夺位》txt下载(全本)作者:萱草妖花   ☆、第1章 渭河之死   “罪将萧晴,未受诏令私自率兵返京,以下犯上,藐视皇权,赐死。”太尉王林阖上玉轴诏书,睥睨着满身血垢的萧晴,字里行间夹带着嘲讽之意。昔日威风不可一世的镇国女将,落在他的手里,他哪会给萧晴留下活路?   渭水河岸,一场血雨腥风之后,只余了萧晴一人重伤苦撑着;她手下的兵将遭受突袭,被乱箭尽数射杀,血水染红枯竭的芦草,不过片刻功夫,凝成了冰渣,端的是骇人;   萧晴被近箭疾射,铁镞入体,加之三夜未眠,早已没了余力;她的银甲上血渍斑驳,她将剑插入土里,一双粗粝如壮汉的手紧紧攥着剑柄;她黏臭的乱发下,是粗糙瘆人的面皮,一双眼睛满布血丝,黯淡无神,嘴唇更是皱裂如沟壑,没有半分女儿家的白皙精致;   她被陈帝和她那好妹妹算计,随意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将她关押入牢,想剥夺她手上的兵权。   中郎将林蒙爱慕萧晴多年,劫了狱,带着萧晴以及一干亲兵连夜逃出帝城,他们纵马疾驰到渭水河时,渭河木桥被毁,萧晴当机立断弃马渡河,他们方才从马背上跃下,四周的芦苇荡里便射出密集羽箭;   七年前,边塞敌国来犯,萧晴之父东平侯卧病在床,她为帮陈赢守住兵权,女着男儿装,披上战甲,提剑跨马上了战场;萧晴自幼熟读兵法,心思又比一般儿郎缜密,设下计谋仅以五万兵将夺回了失守的蔺谷关,凯旋而归后,陈帝论功行赏,不但恢复了她女儿身,且予她镇国女将的称号;   年少时,她和陈帝杏花月下,她身着彩绣锦裙,头戴金钗珠钏,虽不是倾城国色,却也是碧莹玉润;她同少年陈帝生了情愫,陈帝答应她凯旋之后,便娶她,允她皇后之位;现在一想,却是满肚子的讽刺;   凯旋而归后,陈帝不仅没有兑现承诺,且嫌她没了从前美貌,嫌她现在的她面容糙黑、长发枯黄、一双手粗粝地似能刮下人的皮肉;   昭仪林婉蓉是萧晴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虽不是血肉骨亲,但她对林婉蓉一直如待亲妹子般。不想到头来,林婉蓉却怂恿陈帝杀了她:一来,可以收回她手中的兵权;二来,可以不用娶她这个“丑女”。   思绪拉回,萧梦抬手擦了一把嘴角鲜血,声音铿锵激烈:“想我为他征战沙场数载,为他巩固东齐江山,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她的声音又软了几分:“想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像个女人一般,风风光光、十里红妆,没能穿上那最美的凤冠霞帔……”   萧晴龇牙,缓缓站起来,骨子里的桀骜倔强迸发而出,她抬起三尺长剑,王太尉以为她要拼死一搏,当下挥手放箭,嗖嗖一阵,毒箭刺透了她的胸骨。   冬霜晶莹,萧晴战袍猎猎,嘴角溢出黑血,顷刻便阖上了眼;萧晴借用剑柄撑着腹部,保持身姿不变,至死未倒,颇有大将骨节;   自来无情是帝王,萧晴早该想到;可惜了她多年芳华岁月,竟蹉跎给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十里红妆嫁与他人做妻,也没机会穿那身精致华丽的凤冠霞帔,也没能如一个女人般被所爱的男人好好疼惜;   她最盛放的年华,奉献给了战场厮杀。   ****   元垄七年暮冬,平都城连下三月雪;大雪在空中卷如银浪,湍转风云变色;虻山深处,雪积得膝盖深浅,在雪地里行走极是费力;萧平扛着昨日捕的獐子,踏着厚雪下了山;萧平正值壮年,身穿粗麻布衣,肩上挂着一张弓,腰间别着一把弯刀,生得是方面厚唇,体宽背厚;萧平早年从过军打过仗,有一手好箭术,平日以捕些野味维持生计。   到了山下,他的腿脚已经冻得麻木,萧平躲进茶棚歇了会儿,搪了搪身上的雪,烤暖了手脚,这才又继续赶路;   哪儿知道雪刚停,天气突变又下起了冰雨,萧平在平都生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见这样怪的天;   萧平进了城,蹲在茶肆屋檐下避雨,里处讲书的老先生声音洪亮如钟,讲那女将萧晴在战场上如何英勇,讲萧晴在战场上的风姿毫不属于在座各位须眉。   萧平搓了搓手,将手拢进袖子里,乜斜倦眼,津津有味地听书;萧平嘿了一声,同是姓萧,杂就差别那般大咧?   这寒冬冰雨的天,众人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茶肆老板拢袖坐在里处,看见门口有卖野味的避雨,当下嘴馋,舔唇咧嘴招呼店小二出去询问;   “你这獐子几个钱?”   萧平抬头,眼前是一身粗布短衣打扮的哥儿,他赶忙站起来:“十五文。”   店小二白了他一眼:“这光天白日的,怎乱喊价?”   “这位小爷,我可没乱喊价;大雪从玄月开始下,接连着直到葭月,竟没晴过一日,方近百里别说进山打獐子,怕是连兔子都没有一只呦,若不是拙荆临盆日将近,我也不会冒着这般大的雪进山打獐子。”寒风直往人衣襟里钻,萧平缩了缩脖子又说:“爷,您瞧我踏着泥泞山路好容易走到帝城,您要是诚心要獐子,我少两文,如何?”   店小二摊开手拨了一番手中的铜钱,爽快的给了萧平十三个钱;店小二欲走,萧平却将他拉住:“小爷,这说书的讲的是个女将军?”   店小二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东齐人,竟不知这镇国女将军?若不是她,哪有东齐今日?三月前,萧将军死于渭河边,听说死得冤哪!这不,萧将军一死便下了整三月的大雪,方才转了雨。”   萧平哦了一声:“竟有这种奇事?”   “可不是。”   卖了野獐子,萧平片刻不敢耽搁,挑着扁担回了张家庄;回到家中已经是次日卯时,媳妇儿张氏被他推门声吵醒;屋内光线昏暗,为了省灯油他们能不点灯便不点灯;萧平方才脱了泥靴,便听张氏一阵痛苦吆喝:“必是要生了,快去叫张婆子。”张婆子是张家庄的媒婆,兼任接生活计;   萧平一听说媳妇儿要生了,靴子也顾不得再穿上,赤脚奔出了门;路上寒冰滑脚,萧平连摔几跤,这个时辰张婆子还在瞌睡,萧平撞门进了张婆子家,生生被张婆子家的狗咬了一口;   张家庄近百口人,大部分男人都姓张,只有寥寥可数几人是异姓,那异姓的几个男人百二八/九是入赘来的,萧平也不列外。   再说萧晴,她阖上眼那一瞬,忽觉四肢受挤,意识清晰却睁不开眼,浑身滚烫如同在锅炉之中沸煮;那样混沌难熬的日子过了足有三月,她以为是自己生前杀戮太多,死后遭了报应,下了地狱;哪知这会儿身子忽地缓缓下坠,几番挤压,一张脸憋涨的通红,整个头探出狭窄的“洞口”这才乍见了光明,四周新鲜空气齐齐涌来,让她好一番通透;   “生了生了!”那婆子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跨,惋惜道:“哎哟,是个女娃……”   萧晴看着那鸭蛋脸的婆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获得了新生;萧梦觉着新奇,人死之后不是前尘之事尽数忘却么?为何偏是她将死前那一幕幕记得清楚?   只听砰咚一声,一个年轻汉子跛着腿推门走进来;   张婆子惋惜道:“可惜了,是个女娃。”   萧平从张婆子手中接过女儿,目光落在女儿脸上便难以挪开,女儿小脸圆润,一双眼睛乌黑莹亮,乖觉可喜;萧平粲然笑道:“女娃没什么不好,昨日我进城听人讲书,咱东齐出了名盖世女将军,可见女子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萧晴听自己新爹这样说,很是欣慰;东齐国重男轻女的观念原本很严重,镇国女将军萧晴的出现,这种观念才寡淡了些;   只听萧平又道:“连下了三月的雪,她一出生便晴了,是个瑞兆!叫晴儿好了。”   萧晴忍不住扯嘴笑,这名儿竟和她前世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前世她是将门之后,今生她生于贫困之家;萧梦前世在权利斗争间辛苦的挣扎,想着今生投入贫苦之家,安安稳稳也无不好;她能重新活过,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婴儿萧晴扯嘴浅笑,却无声响,颇有那么几分冷讽之味;张婆子和萧平瞧了,猛吃一惊,只见张婆子一拍大腿道:“这女娃眉宇长得齐整,日后必定是非富即贵。”   有言道,世间听不得的最是媒人那张口,媒人瞧多了男男女女,看面相保准十抓九稳;她说你富贵,日后必定会有万顷之财;她若说你穷困潦倒,日后必定家徒四壁;萧平一听张婆子这样说,心下决定好好待这女娃;   张氏体弱,生了萧晴不过半年就一命呜呜;萧家蓬牖茅椽,穷困的紧,请不起奶娘,她就只能喝牲口血;   家里没个妇人也不像个什么话,萧老爹拿出家里压箱底的碎银子,办了点彩礼,娶了东三坡的秦寡妇续弦;   萧晴几个月大的时候,听见秦氏和几个婆子闹嗑,说是帝城东平侯府因叛国罪名被灭了三族,可怜老迈的东平侯哟,跟着先帝立下赫赫战功,可最后呢?却落得一个被腰斩的下场。   小萧晴窝在襁褓里惊得一颤,她断没想到陈赢竟然如此狠心;杀了她不说,连她父亲也不放过……说到底,东平侯府败落如此,她也有很大的责任;   怪就怪在,她和父亲太过于愚忠。   重活一世,她断不会让自己白活。   ☆、第2章 少年   元垄十一年暮冬,萧晴重生整好四载;   萧晴两岁时便学会行走,时至如今,四岁的萧晴不仅能走能蹦,亦能帮着父亲做些轻活;家有继母一枚,萧晴日子不好过,倒也不难过;   萧平冒着大雪进山,正午才扛着几只野兔回了家;萧平撞开门,屋外的雪如棉絮般,和着寒风飕飕往里卷;   一阵寒风袭来,秦氏冷得直发抖,坐在榻上用棉被捂着腿;秦氏年逾三十,面皮粗糙黑黄,一双眼睛宛如豆粒,扁嘴平鼻,鬓发用巾帕挽着,蓬松微乱,手里捧着竹筐编制的灶火手炉,盘腿坐在榻上;秦氏一味好吃懒做便也罢了,时常出口骂詈年幼的萧晴,毫不知好歹;   萧晴没有东西捂暖,便蹲在角落搓手;秦氏由着她冻,只见她一张蜡黄的小脸愣是被冻得紫红;萧晴气沉丹田,屏息凝神,想提气运功,可这幅身子骨实在没什么武功底子,纵她脑中有口诀心法,武功路数,仅仅凭借着她这幅小身子骨,却是白用功夫。   比起前世,这点小冻倒也不算什么,前世萧晴在军中没少受罪;行军在外,时常来不及扎营,寒冬腊月的天和兵将们坐在冰冷膈人的石头上,围着篝火打盹;夜里的冷风刮骨,冷得人恨不得跳进火堆子里。   萧平瞧着缩成一团的女儿,眉目一皱,心尖儿上涌起一抹酸楚;他觑了秦氏一眼,忙把门给阖严实,掸去了身上的雪沫子,弯腰将女儿捞起来,抱在怀里;   萧平用自己粗粝的手掌搓着女儿冰凉的小手,不时哈着气给她取暖;他斜睨了眼秦氏,骂道:“你这恶婆娘,将我晴儿冻坏了,仔细你的皮骨。”   秦氏冷哼了声,嗓门尖锐的紧:“哟,你女儿冻坏了要紧,我冻坏了就不要紧?姓萧的,你当我是人不是?”   萧晴心里唉了一声,最毒妇人心这话点儿都不假,可怜了她这老爹,天天得受着刁蛮秦氏的气;   萧晴坐在萧平膝上,一双慧黠的眸子灵动转悠着,她抬手搂住萧平的脖子,道:“阿爹莫生气,晴儿不怕冷;倒是阿爹,外头天地冰寒,阿爹莫要冻坏才好。”   萧平扯了扯褶皱的袖子,欣慰道:“还是我晴儿乖巧,知道心疼阿爹了。”   秦氏只管拨弄着炉中的灶灰,头也不抬,扯嘴轻讽道:“女娃再懂事,日后终归要出嫁。瞧她现在长的也算水灵,趁着现在没病没痛的,卖去给人家当个丫鬟,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萧平一听秦氏说这话,拿眼刀狠刮了她一样:“你个恶婆娘,再说这样的话,休要怪我不客气。”   那秦氏见萧平话语狠戾,竟扑簌簌掉下泪来:“我这不是为家里着想么,你既不愿,好生说了便是,这般语气,是要打我不成?”   秦氏平日耍泼卖泪,萧平早已习惯,懒得再去理会她;他将萧晴放下,替萧晴扯齐整了衣服道:“阿爹今个儿打了两只黑兔子,还活着咧,晴儿跟阿爹去瞧否?”   萧晴对黑兔子没甚兴趣,只能瞧又不能吃;虽然萧平是个猎户,但一家人一年到头也不过吃一两顿肉,平日便吃些豆羹藿饭;   萧晴帮着老爹搓草绳,看着那两只肥硕的黑兔,馋得直舔嘴;她年幼身小,身子又营养不良,体弱多病,若再不练习体魄,怕用不了两三载便会病死;萧晴记忆虽在,但这幅身子骨却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新生,想如同前世那般提剑,必先将自己这幅身子骨练结实;   萧晴放下手中的草绳,搓了搓红彤彤的小手,拉了拉萧平的袖子,道:“阿爹,您教我射箭好不好?”幼儿的声音甜嫩脆耳,如银铃山泉般;   萧平正擦他那柄弯刀,低头看了眼清瘦的女儿,见女儿两只大眼睛黑如稠墨,似要滴出水来;他心尖儿一柔,伸手摸了摸萧晴的小脑袋,笑问道:“晴儿学箭作甚?想当大将军不成?”   前世惨剧历历在目,这一辈子定不能做一个缩头乌龟;现在年幼她做不了什么,唯一就是先安安稳稳过个童年,勤加习武,日后找准机会为自己那一大家子复仇。   萧晴瞧过萧平射箭,箭术娴熟,发矢少有落空,时而射几发连珠箭;萧晴感叹高手在民间,她前世怎么就没遇见箭术精湛的萧老爹?不说别的,单说萧老爹这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在军中呆个几载,混个中郎将断是没问题的,何以入赘了这乡下地方?   萧晴惜才,软缠着老爹教她箭术,她抿着小嘴,可怜巴巴望着老爹:“晴儿也想同阿爹一般,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   萧平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之色:“百步穿杨?晴儿这话同谁学的?”   萧晴两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屠狗的王大叔说的!大叔说阿爹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术,说是就连乡里的捉盗贼的游缴都没爹爹厉害!”   萧平爽朗一笑,放下弯刀,将女儿捞进怀中:“鬼精灵,你这小胳膊小腿,怕是连弓弦都撑不开,还学射箭咧!”   萧晴扑闪着弯翘浓黑的睫毛,颇为认真地看着萧平:“若晴儿能撑开弓弦,阿爹便教晴儿箭术么?”   萧平捏了捏她那被冻得通红的鼻尖,道:“你若是能撑开弓弦,阿爹便教你射箭。”   父女两嘻嘻笑笑,萧晴乖巧地取过父亲手中的弯刀,踮着脚尖往墙上挂好;因着外头雪大,吃过夕食,便洗了脚手钻进了被窝。萧晴躺在榻上,只听外头悉悉索索有些脚步声,想是是老鼠,也不甚在意;她阖上眼养了会瞌睡,却听那声响越发的大,她屏息凝神听了会儿,心道莫不是进了贼?   萧晴想起白日父亲打得那两只黑兔,难不成是兔子遭了贼人惦记?   再世为人,她虽是一副小女娃身子,却依旧改不了谨慎小心的脾性;她睡在耳房,萧平同秦氏睡在正房,两间卧房间隔了一个堂屋;她心里思付,若父亲听见了外头响动,早便提了弯刀出去吓走贼人,断不会按捺半晌不动。   她掀开被子,趿拉着鞋,摸了床头的棍子,蹑手蹑脚趴在了窗户上;她用手指戳开轻薄的窗户纸,偷偷瞄着外头;月光清冷,依稀见着院中有一只玄影,正踏着积雪朝她房间走来;乡下地方自来夜不闭户,她独居一室后也无闩门习惯;她屏住呼吸,捏紧了手中棍棒,只听吱呀一声,那人推开门,“轰隆”一声栽进了她屋内;   萧晴捏着棍棒正想锤上去,那人却痛苦地闷哼一声;她纳闷,用脚踹了踹来人,谨慎地喂了一声,地上的人却由着她,也不反抗,似乎没力气反抗。   萧晴身上穿的本就不多,寒风嗖嗖直往她衣襟里钻,她一双小脚更是被冻得麻木;她攥紧手中的棍子,愣是动也不敢动,生怕地上的人跳起来,将她生生捏死;   萧晴现在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她这细脖子,还及不上人家腿粗;她见地上的人没反应,张嘴就想喊爹,那人却知道她想什么似得,躺在地上喘着气儿道:“小丫头莫要叫嚷,我非恶人。”   萧晴打量着地上的人,欲张的小嘴又紧紧闭上;   躺在地上的男子觑了她一眼,声音清冷:“扶我起来。”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刺耳,萧晴思付,八成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处于变声期;   她鼻子灵敏,嗅到一股血腥味;小眉头一蹙,借着稀薄的月光,蹲下身摸到了那人腹部,手上顿时黏稠温热;果然如她所想,腹部受伤。   少年闷哼一声,警惕地抓住了她的小手:“放肆。”   放什么肆,都成这样了还摆着架子;萧晴暗讽,一把将他给甩开。   萧晴点了烛火,房间立时亮了起来;只见地上的少年神眼高鼻,剑眉薄唇,容貌异常清俊,虽着一身玄黑竖褐,却难掩盖周身贵气;分明是膏粱之家的白嫩小公子,却着一身平民装束,半夜负着重伤闯进民宅,定是逃避着什么人。   萧晴放下烛火,对少年道:“我去唤阿爹,你稍等着。”   少年疲累失血,浑身力气愣是被抽干了似得,躺在地上再不能动弹半分;   萧晴踩着院中积雪,匆忙冲进了父亲和秦氏的房间;父亲睡得沉,她便将小手伸进老爹的被窝,冰着老爹的胳膊;   萧平被冰醒,揉着眼拉住榻前的女儿,只听女儿慌慌忙忙道:“阿爹不好了,有个死人躺在我房间。”   女儿这话彻底让他从梦中惊醒,他赶忙穿了鞋子,披上衣服,拉着女儿往外走;秦氏一听死人,赶忙也披上衣服穿上鞋,跟着过来看热闹。   三人穿过堂屋,走进了院子,到了萧晴的卧室;   萧平见少年流了一滩血,赶忙将少年抱起放在榻上;他眼尖,见少年腰间系了一块莹润玉坠,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他片刻不敢耽搁,赶紧取过剪子剪开少年腹部的衣料,露出指长腥红的伤口,紧了眉,吩咐秦氏:“去打盆热水。”   秦氏大抵吓坏了,跌跌撞撞跑去掇热水;   萧晴望着少年那道伤口,暗啧一声,好深的刀口。   榻上冰冷寒凉,少年额头却冒着细密汗珠;中途萧平回自己房间取药,萧晴便取了自己小手帕,塞进少年嘴里,声音端的是软糯:“咬住,别咬了舌头。”   少年咬住萧晴的手帕,觑着眼前的小丫头;他莽撞闯进屋内,若是换了其它丫头早便哇哇大哭起来,这小丫头倒是好,一声不吭,且准确地摸了他的伤口,手上沾了血也不见其脸上有半分惧色;   这丫头,平静地竟让人觉着阴森。   萧平从房中取了特制药来,替少年清血上药,包扎完毕,方才问他:“你可是子陵王的家人?”   少年正想坐起身子,却被萧平摁住:“无需起身,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少年道:“家父正是子陵王陈麟。”   萧晴坐在塌边的矮凳上,仰着脑袋望着两人,心中颇有思绪;   子陵王是齐景帝陈赢的亲伯父,早年傅太后想扶亲子上位,逼陈赢退位,是子陵王陈麟力挺陈赢,陈赢这才得以保全帝位;现在陈赢政权已稳,子陵王也算是投准了靠山,谁还敢动他们一家?   撇开子陵王一家暂且不说,且说萧晴她爹,小小猎户,何时同子陵王搭上了关系?那子陵王是什么人?先帝的亲哥哥,齐景帝陈赢的亲伯父,一方诸侯,身世显赫;   ☆、第3章 世子陈泽   屋外扑扑簌簌又卷起了雪沫子,屋内一股冰寒袭体,冻得小萧晴直打哆嗦。   萧平替少年包扎好伤口已是亥时,萧晴的木榻被少年“霸占”,她拢袖坐在角落,靠墙乜斜倦眼,打了哈欠,阖眼装睡。   听了大概三个时辰,萧晴这才理出个头绪;   原那少年是子陵王府的世子陈泽;众人皆知,子陵王陈麟当年调兵遣将前往帝城,誓死护着当朝帝王陈赢;按着理来,陈赢帝权巩固之后应当报答他这位伯父才是,不想陈赢听信谗言,担忧子陵王有朝一日拥兵自重,以下犯上,夺取帝位。   子陵王颇受子陵百姓爱戴,贤德远扬,更有各国奇人投至他的名下;陈麟来者不拒,皆作上宾招待;哪知此事传至陈帝耳中,竟变了味儿,当下龙颜大怒;陈帝如当时赐死萧晴一般,随意捏造了个“子陵王阴结叛党,造事叛国”的罪名,派兵潜入子陵捉拿陈麟;子陵王见陈帝于他起了杀心,自知躲不过,便连夜派亲兵送走世子陈泽,以保全子陵王府最后一条血脉。   陈泽一路被追杀至淮平,为掩人耳目,陈泽换上庶人服饰,只身纵马来了帝城脚下的张家庄;一来,无人会料想他躲在帝城脚下;二来,萧平乃子陵王唯一一位不会被朝廷盯上的旧部;哪知到了张家庄外,陈泽又遭遇劫匪,与劫匪搏斗间腹部被利刃所伤;   一路坎坷,到了张家庄;他在庄口遇见打更的老人,几番询问,才找到萧平住处。   萧平曾是子陵王手下军将,因当年误杀朝中来使,迫不得已更名改姓,在张家庄娶妻苟活。于萧平来说,子陵王不仅是他的伯乐,于他亦有救命的恩情;如今子陵王嫡子遇难,断是他豁上全家的性命,也要护着子临王府唯一血脉。   大致经过如此,萧晴理了理思绪,小小身板儿一个颤栗,心道一声,坏了。   萧平见女儿忽的从梦中惊喜,将女儿捞在怀里哄了哄:“晴儿今晚同爹娘一起睡,可好?”   萧晴当下哪儿有心思睡觉,怕是不消一会儿张庄主便带上人过来了;   萧晴见自己爹没反应过来,扯了扯萧平的衣襟,声音软脆:“爹爹,方才大哥哥说在庄子遇到打更的张老头,那张老头见着大哥哥满身的血啊,会不会将大哥哥当成怪物啊?”   萧晴的话如当头棒喝,萧平望了陈泽一眼,暗叫一声糟糕:“你这副模样被人瞧见,那张庄主怕是会带人过来找我的茬儿。”   陈泽皱眉,哎一声:“是我鲁莽,不应这般模样问路;他们若是将我当做歹人,送去见官……那可是麻烦了。”   陈泽表面上做的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一岁少年,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般灾难?   萧晴窝在老爹怀里暗自哼了声,娇生惯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这点儿常识都没;论是谁半夜见了血人,都会心生疑惑,遑论一个打更的张老头。   那张家庄的庄主可不是个好惹的人,他瞧萧平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会儿陈泽浑身沾血朝着萧宅跑来,张庄主必定会小题大做一番。   萧晴搂着她爹的脖子道:“阿爹怕他作甚,他胆子那般小。”萧晴嬉笑,用那双软乎乎的小手半掩着小嘴道:“我昨天去找王大虎玩耍,和王大虎看见张庄主在废宅里抱寡妇呢!王大虎嗷呜一声,吓得他提了裤子就跑!他胆子可小了,我光屁股都不怕呢,他那般高的人,还怕人吓!”   萧晴这话一出,陈泽将头埋下,一张脸立马烧得滚红;他今年已经一十一岁,大抵也知道写男女交.媾之情。   萧平轻轻一巴掌拍在女儿脸上,喝她:“小丫头没写教养,尽乱说!以后这话不准说给别人听,也不准跟着王大虎去耍。”   萧晴埋头,憋着嘴哦了一声,像只可怜小猫儿似得;   闺女教育归教育,若不是闺女这条及时信息,萧平今夜怕是真的会栽在张庄主手里头;那张庄主家里有个恶婆娘,人狠手段辣;那恶婆娘若是知道张庄主在外头惹寡妇,还不得剥了那张大一层皮儿?   食顷,院中果然火光大作,一阵细琐嘈杂,红彤彤的火把照亮了整个院子;   萧晴裹上衣服,趿拉着灰色靸鞋拉着她爹粗粝的手出了屋子;   银白窄小的庭院内,熙熙攘攘站了十来个举着火把的庄稼汉子;为首的是个张家庄的庄主,唤名张大;那张大长得是面阔口方,浓眉豆眼,圆鼻方腮,一身夹棉短褐,一双手拢进袖子里,愣怕冻着不敢露出来;   张大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早看着萧平不顺心,寻着方法想整顿他;今儿打更的张老头奔去告知他,有一浑身带血的未冠少年朝着萧家寻去了。   张大当下拍了大腿,啐了口唾沫:“姓萧的,看我这回整死你不!”   院中冷冽寒风一吹,雪沫子一飘,十几只火把烧的噼里啪啦;   张大缩着脖子,阴笑盈盈打量着萧平:“萧平啊,别说我张家庄子容不下以这个外人,方才张老头来报,你私藏贼匪,是也不是?甭管你认不认,有人是瞧见了!你平日不老实种地,给庄子做贡献也就罢了,射什么猎?还招惹了匪徒!诚心不让我们庄子里的人好过是不?”   萧平剑眉之下那双鹰眼,冷勾勾瞧着张大:“庄主,来我这儿的并不是什么匪徒,只是我的亲侄儿;亲侄儿大老远来看我,在庄子外遇到了匪徒,被匪徒刺了一刀;至于庄主说的贡献,我萧某每射两只野味,必定缴纳一半与你,莫非庄主非要我缴纳了所有口粮,让我妻女饿死才甘心?”   张大料想萧平会这般开脱,道:“你怎么证明他不是匪徒?萧平,若你拿不出证明,定逃脱不了窝藏匪徒的干系!”张大是个奸诈性子,极能蛊动人心,他冲着乡亲们道:“乡亲们,你们给给理。”   乡亲们也纷纷点头,将手中的火把子举了举,齐声声道:“庄主说的极是,你若拿不出证明,明个儿就将你绑去县里,交予县令大人治罪!”   萧平低头笑了笑,道:“我可以证明,但我只能告知张庄主一人。”   张大一听这话,更是好笑,他倒是要瞧瞧,那萧平耍什么花招。他侧耳过去,萧平俯在他耳边,将他在废宅勾搭寡妇的事儿给道了出来。   张大的脸当下一阵青,一阵白,吓得再不敢说话;这冰雪交加的天儿,乡亲们都等得急,纷纷擎着火把在原地跺脚揉耳朵,其中一人问道:“庄主,他说得证据,行得通吗?”   张大连忙点头:“行得通,行得通。”   张大听了萧平的话,片刻不敢再留下,轰了众人往回里走;他回了家,躺在榻上如针毡似得,心里疙瘩难平,生怕萧平哪日不高兴将他和寡妇的事儿抖了出来;他暗暗下了心,定要将萧平赶出庄子。   轰走了张庄主一干人,躲在屋里的秦氏这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秦氏捋袖子便对着萧平骂詈:“你赶紧把那个扫把星撵走,他这浑身血洒了我整个院子不说,大半夜的招来这些人。”   秦氏声音颇大,耳房的陈泽听得清楚,心里自有些过意不去。   萧晴坐在他榻前,瞧出陈泽在想什么;   说起来,萧晴同这陈泽倒有些同病相怜;前世的萧晴同陈泽父亲一般,为陈帝洒尽一腔热血,到头却逃不了被斩杀的宿命;   萧晴心头涌起一阵温热,伸出手放在陈泽胳膊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大哥哥不必理会我娘,她口无遮拦,阿爹很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大哥哥受了伤,好好养伤,论她怎么说,你当作空气就是。”   陈泽看着小女孩那只稚软的小手,手节处还有几个肉窝窝,可爱的紧;这小女孩看着年龄不大,面容蜡黄枯瘦,却与其它同龄孩子不大一样;   俄顷,萧平将秦氏赶回了房,进了耳房,将门阖严实,遂上前伏地叩首:“萧平拜见世子。”萧平拽住萧晴的细胳膊,拉着她一起跪下。   陈泽重伤在身,不好下床,赶忙道:“萧叔快些起来,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世子,子陵王府已经不复存在,日后我将如何,也没个打算。”   萧平道:“世子莫要担忧,我这条是子陵王给的,便是豁了我全家的性命,我也定护世子周全;萧家家境如此,不能予世子丫鬟服侍,亦不能另起烟鬓,只能委屈世子暂住我家;为了掩人耳目,世子便与我父子相称,如何?”   陈泽坐在榻上,对萧平作了个揖:“多谢萧叔收留,等过些日子,待我伤好,我便随着萧叔找些活计做,补给家用。”   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倒也好听;堂堂子陵王府嫡子,平日丫鬟仆人服饰得妥妥帖帖,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群匪徒都能将其伤着,谈什么补给家用啊?   萧平拉了一把萧晴,对她柔声道:“晴儿,日后他便是你哥哥。”   萧晴听老爹的意思,这位世子打算长住咯?对于家里这位新成员,萧晴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她重生农家,没有什么屏障,如过她就这么死了,这一世活得岂不是太亏?凭空冒出个劳什子落魄世子,朝廷追缉的重犯;这若是给人发现,便会祸及他们全家性命,她能平安长大么?   她还没能替东平侯府上下报仇,还没杀了负情郎陈赢,断然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要好好活着。   ☆、第4章 兄妹   翌日一大早,秦氏便将萧晴从榻上给踹醒,撺掇萧晴去给她烧洗脸的水;   萧晴迅速跳下塌,穿上靸鞋去了灶房;灶房在耳房隔壁,每每烧火做饭,便熏陶着那间耳房,日而久之耳房四壁便黑黢黢的;陈泽坐在榻上,打量着灰黑的四壁,委实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就连他腿上盖的被子,都是硬棒棒的,丝毫不暖棉舒服;   冬日化雪是极冷的,陈泽重伤在身无法下榻,只能干坐着;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只小脑袋鬼搜搜地探了进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溜溜转着,冲着陈泽做了一个嬉皮的鬼脸;陈泽坐在榻上对她招手,声音破喉般嘶哑:“过来。”   萧晴端着盆热水,小身板儿一滑,挤了进去;萧晴捧着木盆极是费力,呼哧呼哧将一小盆子热水放在了榻前的矮凳上;末了,将脸帕用热水浸湿,攒劲儿拧干,递给陈泽,声音脆如清水山涧:“大哥哥给,擦擦脸。”   陈泽打量着萧晴,萧晴虽生得清瘦,皮肤又因先天营养不良有些蜡黄,五官却生的极端正;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水灵灵的;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陈泽看了眼萧晴手中破洞不堪的脸帕,敛了眉头,未曾伸手去接;   萧晴就是要让陈泽知道,她家是多么贫困;萧父养她一个闺女已是不易了,再养一个儿郎,可真是吃不消了;萧父虽能干,可打了猎物须得上缴给庄子,余下的口粮不多;   萧晴心道,这位世子自小生在侯府,娇生惯养哪儿受得了这窘困生活?她便刻意取了一条破旧脸帕给他,让陈泽知道萧家现在过的多苦,呐,连这擦脸的帕子都破着几只洞咧!   僵持了好一会儿,秦氏砰咚一声踹们进来,端的是泼辣性子;   秦氏撺掇萧晴去烧热水,哪儿知道这丫头竟将热水端来了陈泽的屋子;秦氏气儿大,性泼,一把夺过萧晴手中的脸帕,骂骂咧咧道:“你这死丫头,端着洗脸水到这里来做什么?”秦氏瞥了一眼榻上病怏怏的陈泽,道:“某些个人,来我家蹭吃蹭喝便也罢了,还拿我家丫头当丫鬟使?要脸不要?”   萧晴借秦氏那张利嘴让陈泽难堪,热水是她故意端来的,她料想到秦氏会过来撒泼。   陈泽脸色并不好,蹙着眉头一阵沉默;   萧晴想,这位世子应当受不了她家的环境,加上有个恶婆娘在,伤好一定不会留下罢?   ****   萧平为了给世子买伤药,去镇上当了自己的弯刀;那把弯刀刀鞘虽普通,可刀刃却是一等一等的精铁炼制,打磨的相当锋利;他将当刀的钱同家里积蓄混在一起,买足了陈泽的伤药;之后,萧家餐桌上的吃食便愈发清澈,就连平日里吃的豆饭藿羹都变得极其寡淡,寥寥几片藿叶,同喝清水无甚区别;然而萧平给陈泽送去的吃食,却是一家子难得吃到的肉脯;   萧晴也嘴馋哪,她都快不记得肉的味道了。   秦氏吃了几顿寡淡的藿羹,便撒起泼来,赖在榻上吆喝自己命苦:“姓萧的!你老实说!那个杂碎是不是你私生子?这几日又是买药,又是肉脯供着他,皇帝都没他享福!”   别说是秦氏了,就连萧晴这幅小身子骨也有些受不住;这一天两日的清淡藿羮她还能扛得住,可日子久了身体再壮也受不了这样折腾啊?   萧晴也扯了扯萧平的衣袖,眼巴巴望着自己老爹:“阿爹,晴儿饿……”自打重生后,她就没有一日吃好过,想着上辈子行军打仗条件虽然艰苦,但好歹时常有肉吃,再不济糇粮总是有的;   糇粮便是将粮食炒熟制成的干粮,行军打仗,出门在外必备食品;味道口感虽然不佳,却能果腹,营养也较比藿羮要充足。   萧平看着妻子撒泼,女儿拉着他眼巴巴喊饿,他更是心烦;饿?他也饿,可是有什么办法?每餐保证世子吃好,家里人就得挨着饿;   陈泽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他吃过饭菜,下地散步;却在院中听见秦氏撒泼,他手扶在堂屋门框上,咳了两声,他道:“萧叔,大可不必为我苦了家里人;日后你们吃什么,我便跟着吃什么。”   萧平连忙起身去扶他,将他扶在堂屋上席坐下:“哪里的话,您怎能和我们这些糙民吃同等的伙食?您这不是折煞我么?”   秦氏不知陈泽身份,只蔑了陈泽一眼,阴阳怪气道:“哟,还真将他当皇帝供着啊?”   萧平撇过头对秦氏喝道:“妇道人家插什么嘴?屋里头去!”   秦氏黑着一张脸,也不敢反驳萧平,起身跌了跌脚,鼓着气回了屋子;   萧晴则一言不发,继续埋头喝着自己那碗藿羮。   陈泽道:“我既与你父子相称,日后便从你姓;你也不必拿我当子陵世子来待,免得让周遭人起了疑心。”   萧平要伏地叩首,却被陈泽手快拦下:“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父亲,我应当拜你才是。”说着,陈泽对着萧平伏地叩首;萧平可是慌了,颤颤巍巍去扶陈泽:“使不得使不得,世子是在折煞我啊。”   陈泽拽着萧平结实的小臂,双目坚定:“父亲,从今日起,我定当好生照顾妹子,好好孝敬您。”   萧晴喝了口清汤,瞪圆眼睛瞧着陈泽,由此她总结:此人皮厚;他堂堂世子在这种地方隐忍,要么是为了勘探时机大展抱负;要么,苟且偷生。   ****   陈泽改名为萧泽,认萧平为父、秦氏为母。   家里多添了一张嘴吃饭,家里伙食有些撑不开,好在萧泽逃命时身上带着些贵重物品;萧泽将身上的玉佩交予萧平拿去镇上的当铺换了些钱,换的那些钱财正好够一家人一年的粗淡饮食;   萧平平日教陈泽射箭,偶尔也会带着陈泽上山打猎;萧泽不过十一岁,身子也未曾发育完全,力气却是大得惊人;一张弓成人拉开都吃力,萧泽却能轻松拉个满月;   萧晴知道父亲打定注意留下萧泽,便断了赶走萧泽的念头;萧泽练习射箭时,她也会在一旁瞧着;萧泽根骨虽好,武功技巧却是一般;萧父箭术百步穿杨,那是有先天根骨在的,经她观察,萧泽右臂有力且灵活,倒是很适合提剑。   平日萧父教萧泽箭术技巧时,萧晴也会旁听,听后她便默默记在心里;她生怕忘记,编了一个朗朗上口的口诀,时不时拿在嘴边念叨;   萧晴五岁时,萧父才给她重新腾了一间卧房出来;那卧房本是养豕的圈子,萧父找来木板粗简将四周钉了钉,再将打磨光滑的石头放置在屋内,搭上木板,铺上干草、被褥便成了她的床榻;她往上面坐了坐,干草被压地咯吱作响;卧房虽简陋了些,她却十分满意,这可比和秦氏、父亲挤一张床好受多了。   二月仲阳某日,一家子吃过夕食各自回了房,中宵时分萧晴穿上鞋、裹好衣服偷偷从卧房跑出,蹑手蹑脚取了挂在堂屋的那把弓箭;那把弓比她人还高,她将弓扛在肩上却是说不出的滑稽;   她摸着月色,扛着弓箭上了山;夜空明月朗朗,星光寥寥,时不时从庄子里传来几声犬吠;她扛着弓箭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几跤,却哼也不哼,咬着嘴唇爬了起来。   山坡顶上四周空旷,中央有颗百余年的梧桐树;萧晴用铁镞在梧桐树上刻了一道,以此作为箭靶;她一手握弓,一手提箭,正弓挟矢,用了劲去扯弦,奈何她力气实在太小,使出奶劲儿,才将将弓弦扯了个半月;正欣喜间,手上却一滑,箭嗖一声飞了出去,羽箭落地之处,却是离着那“箭靶子”还差个十来米。   仅仅是这一番折腾,便将她累个半死;她的性子急躁,一泄气,丢了弓,瘫坐在了地上;夜深露重,沾的她浑身是露水;   她一阖上眼,脑中全是前世父亲被腰斩时的惨痛模样;她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浑身又打足了气。   自打萧晴能行走开始,她便尽量做些重活,锻炼体力,再配上心法吞纳吐气,到了现在,理应将弓弦拉个满月不成问题;可她现在,连拉半月都是极费力。   梧桐树上的人正倚在粗壮树干上打盹,忽的被拉弓射箭的呼啸声吵醒;   那人唤名刘讯芳,是个四处游历的江湖侠客,他趁着月色往下瞧了一眼,嘴角拉扯起一抹弯弧,权当自己是在做梦;他瞧见了什么?他瞧见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女孩,正气鼓鼓拉着弓弦,鼓着腮帮子,硬生生扯开了那张弓。   听着那羽箭飞驰的落地声,却是真真切切的,哪里有这般真切的梦?   刘讯芳低头看着树下,瞧那小女孩泄气之后又将弓箭拾了起来;这一回,小女孩没有用箭,只将箭咬在嘴里,空手去拉弦,直到将弓弦来回撑了几个满月,她才松气;   萧晴来回练了几次拉弦,小胳膊酸疼不已,她正甩着酸疲的胳膊,忽的从树上跳下一个玄衣长衫的男人;这深更半夜,萧晴不免被吓了一跳,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   长衫男人怀中抱剑,身材挺拔,正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刘汛芳特意轻声问她:“你想学射箭?”   萧晴估摸着眼前这人是个江湖侠客,栖息在梧桐树上,又听他那口气,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萧晴慧黠的眸子里流光微转,冲着他点了点头。   刘汛芳看了眼她手中的弓,吩咐她:“再拉一个,给我瞧瞧。”   萧晴抿着嘴,果真照他的吩咐拉了弓弦;奈何她体力消耗实在大,这会儿连拉半月的力气都没了;   刘汛芳捏了一把她的手臂,觉着这小姑娘体质挺好,加之她敢深更半夜上山练箭,天生胆识必是不凡,小小年纪有此造诣着实让人惊叹。   萧晴这几年练习吐纳,个头较比同龄姑娘要高;刘汛芳问她:“必是7岁有余了吧?”   她摇头,声音清脆,如同珠玉落盘:“整好五岁。”   刘汛芳连道:“奇了奇了!”顿了顿道:“你若想学射箭,光是知道些技巧是不成的,还得有些力道和功夫底子,从今儿起,我做你师傅可好?”   萧晴上一世的功夫在东齐过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有无师傅,她若勤加练习,定能如同上世一般;而今有人认她做徒弟,她自是愿意;拜师之后,她便可同萧泽一样,名正言顺在家练功,也不用这般藏着掖着。   她低头想了一会,抬头问刘汛芳:“您能再多收一个徒弟吗?我哥哥射箭很厉害!力气特别特别大!”说着,萧晴的胳膊在空中比划了一般;   萧泽既成了她萧晴的哥哥,自然不能比她差;好歹萧泽是子陵王世子,依着他的身份,指不定以后还能招些兵将旧部;打着这个算盘,她也要对萧泽好些。   ☆、第5章 拜师   东齐在齐景帝陈赢之前,并无女将先例,萧晴是东齐史书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一笔;刘汛芳的遗憾,没能一睹女将萧晴的风采,她便英年早逝,葬于帝城外虻山深处;刘汛芳想去虻山拜祭那位传奇女英雄,经过虻山途径张家庄时,连赶了几日的路不曾休息,他栖在梧桐树上打盹,不想,却遇见了小萧晴这么个骨骼清奇,聪颖非常的小女娃;   刘汛芳蹲下身子,弯下腰,问萧晴:“你叫什么名字?”   萧晴将弓箭扛在自己肩上,咧开樱桃小嘴,笑说:“我叫萧晴,阿爹叫我晴儿。”她的声音稚嫩清脆,和着微凉夜色更像是清涧雨露;   刘汛芳讶然:“萧晴?可是晴天的晴?”   萧晴点头,抿着嘴抬头望着刘汛芳。   半晌,刘汛芳一双粗粝宽厚的手箍住她窄小单薄的双肩,惊喜之色挂了满脸:“好,这名儿甚好!倒是和东齐国那位镇国女将的姓名一模一样!晴儿,明个儿一早我便亲自去你家,拜访你父,收你为徒!”   萧晴认真点头:“师傅别忘了哦,明天我在家里等师傅哦!”她告知了刘汛芳住址,便扛着弓箭溜溜跑回了家;下山时脚下露水重,不免又摔了好几跤,她觉得自己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感叹自己有这般奇遇,深更半夜拜了师傅。   刘汛芳看着萧晴跌跌撞撞下了山,她横抗在肩上的那把弓,却是比她都还长,看上去甚是滑稽;由此也见她年龄虽小,脾性却坚韧的紧,同龄的娃娃还窝在父母怀中哭鼻子咧!刘汛芳踩住脚下石头,纵身一跃,衣袂一阵翻飞,跳上了粗壮的梧桐树躯干;他怀抱着剑,背脊靠在树干上,和着月色阖上眼,入了眠。   萧晴扛着弓回了家,方才推开院门,却被人叫住;   “深更半夜,带着弓去了何处?”萧泽听见院里有细碎的脚步声,神经紧绷,捏着匕首翻身下了塌;透过窗户缝隙瞧出去,竟是萧晴那小丫头,横扛着他的弓,气吁吁地朝堂屋走。   听见萧泽的声音,她赶忙转身,对萧泽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蹑手蹑脚将弓挂回了堂屋,拉着萧泽进了卧房,俯在萧泽耳边说了自个儿晚上的遭遇;她说自己也想学射箭,想有朝一日成为爹爹那样的射箭高手;她言语间满满都是憧憬,末了,露出一口小虎牙清脆笑着,一双清澈的清亮的小圆眼裹满了期待。   卧房里燃了微微弱弱的烛火,一大一小并肩坐在榻上,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萧泽捏了捏下巴,哦了一声,对她道:“如此说来,你也算有一番奇遇;那位师傅长的是如何模样?功夫如何?比起父亲又怎样?”   萧晴抿着嘴唇摇头:“光线太暗,看不大清楚;功夫的话……他从树上飞下来,可厉害了!”萧父虽有一手好箭术,却没什么内功底子,那位侠客从梧桐树上飘然而下,显然是有些内功底子的,比萧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泽蹙着眉点头:“他可有说让你在何时、何地找他?”   萧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揉了揉自己冻得冰凉的耳朵,点头:“说了,他说明儿一早来家里。”   萧泽伸出手勾住她的小脑袋,蹙眉看着她:“瞧你一身,都被露水湿透了,赶紧去换干净衣裳,别冻着了。”   被萧泽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发颤;萧泽特意去厨房捡了些灶里烧剩的炭火,重新引燃,捡进泥盆里,火星涌起,烤得人暖烘烘的;萧泽将泥盆端进她的小屋子,蹲在榻前,招手让她过来烤火;   萧晴趿拉着靸鞋,在烤火盆前蹲下,将一双冻得红彤彤的小手移到火盆上烤,一双手立马被烘烤的暖融融地;   萧泽拉过萧晴的手,将她一双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搓,道:“女娃的手可别冻坏了,生了脓疮可不好收拾,疼痒得很。”别看这萧晴瘦弱,一双手却是肉呼呼、软绵绵地,指节指骨处还有几个讨喜的小肉窝窝;萧泽仔细将她的手揉捏了一番,确定没有血液淤塞才放开;末了,他又蹙着眉嘱咐道:“你既想学射箭,便好好保护你这双手,没事儿就揉揉捏捏,莫要让血液淤塞,生了冻疮才好。”   萧晴的脸被灶火烤的暖红,她瞧着萧泽,他不过也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说话却跟一个小大人似得;萧晴四岁的躯壳里住着二十四岁的灵魂,却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当着孩子宠溺着;虽然觉着怪异,心里却是一片暖洋洋;   萧晴思绪飘摇到上一世,那时她为侯门将女,富贵荣华,文武皆通,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让帝城那些王侯子孙好一番垂涎;她谁也看不上,唯独喜欢那位同她青梅竹马的皇子陈赢;她时常随着陈赢外出打猎,有时手冻得狠了,陈赢便将她的手捂在自己衣服里捂,捂得暖和了才将她给松开;彼时,她一十四岁,对陈赢一片痴心。   ****   次日清早起来,可喜这日天气晴朗无云;萧晴洗漱完毕出来,见父亲和哥哥在院子里削箭杆,秦氏正拿着扫帚扫落叶;没一会儿,一位身着玄衣长衫的男人前来扣动柴门;   萧父闻声望去,却见柴门外立了一位英姿飒爽的长衫男子,男子怀中抱剑,纵是隔了这般远的距离,依旧给人凛然威慑之感;   萧父不敢怠慢,起身拍了身上的木屑,连忙奔去开门;   刘汛芳说明来意之后,萧父颇觉欣喜,将刘汛芳引进堂屋坐下,吩咐秦氏去煮了水来招待;萧父对着刘汛芳拱手作揖,道:“实不相瞒,萧某家境实在贫寒,小女虽有天赋,却交付不起先生的束修。”   家里养着一个哥儿家里已经不堪重负,更何况送女儿去拜师学艺,拜师学艺的学费可是一大问题啊!   刘汛芳一眼觑着门里,瞧着萧晴探出的那只小脑袋,借着日光他才真真看清那小丫头,她身形尚小,两腮如新荔,俊眼修眉,一双小杏眼水汪汪的,使人见之生怜;刘汛芳爽朗一笑,对萧平挥了挥手手道:“我游走天下,难得遇见这么个讨喜的女娃;既是缘分,又谈什么束修?”说着,刘汛芳从自己衣袂里摸出一枚玉扳指递给萧平:“这枚扳指于我来说无甚用处,便赠于萧兄,作为见面礼。”   扳指是射箭之人时常戴在手指的物什,戴在右手拇指上用以钩开箭弦,可护手指;然刘汛芳手中的那枚扳指是玉制,颜色通透的紧,想来价值不菲。   萧平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我没给你束修,你倒是这般大方送我扳指,这般贵重的物品我收不得,收不得。”   刘汛芳将扳指托在掌心,笑道:“这哪儿是送你的?这是送我那小徒弟的。”刘汛芳冲着门里的萧晴招手:“来,晴儿,过来。”   萧晴暗道老爹傻,有人送东西还不肯收;她赶忙出去,缓步走到了两个男人跟前;学着大人的模样敛衽作揖:“徒儿拜见师傅。”   刘汛芳的外貌不属于粗犷型,身材颀长,虽常年在外奔走,皮肤却是白净,不似一般走江湖汉子那般粗糙;鼻挺眼深,剑眉薄唇,倒是给人一种清俊之感;萧晴估摸着他不过也才二十出头,一身的凌然正气,却是洒脱;   瞧着萧晴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笑了起来。刘汛芳将扳指递给萧晴,萧晴将扳指托在白嫩干净的小掌心,只见扳指内路绿纹相缠,却又极其通透,莹润如酥;   这根本就是男人用的玩意儿嘛!   萧晴转身出了堂屋,拿着扳指奔到萧泽跟前,拽起他的手,将扳指套进了他的大拇指。替哥哥戴好,她这才自顾自的点头:“日后哥哥射箭,就不怕伤着手指了!”   萧泽看着妹妹,心里暖意洋洋,说不出的感动;   之后几天,刘汛芳在东村村尾租了间宅院,请了负责看门、伙食的婆子,暂时落脚扎户;每日一早,萧泽便带着妹妹翻一座山,过一座桥,到东村刘汛芳住处,学习武艺;接触了几天,萧晴发现刘汛芳同一般侠客不大一样,虽行走在外,吃食确实极为讲究;   萧泽和萧晴的朝食皆在刘汛芳家里吃,刘汛芳在堂屋设立三条食案,上位为刘汛芳之座,右侧为萧晴之座,左侧为萧泽之座;因体谅两个孩子处在长身体时期,朝食刘汛芳会让婆子准备肉羹和蒸饼;   甭提肉羹,光是蒸饼萧晴就已经很满足了;她家一月到头吃的都是素羮,偶尔尝到肉羹中的鲜肉味儿,馋得她跟几辈子没吃过肉似得,小手攥着蒸饼,捧着碗呼哧呼哧喝;刘汛芳见萧晴这般饿怂,知晓她是许久没尝过肉味儿了,倒也理解;再看萧泽,正襟跪坐在食案前,用羮勺缓慢地在碗里搅了搅,颇为斯文的将肉羹送入嘴里;缓慢吞咽,一行一动,却像是个公子哥儿,没有半分农家子的粗鄙。   刘汛芳对新收的两位小徒弟很是满意,女娃聪明伶俐,男娃谦卑有礼;   头几日刘汛芳并不急着交予他们内功心法,而是款慢地教他们习字念书;教了几日,刘汛芳才发现萧晴认字识书的能力也颇为厉害;萧泽显然是有些文学功底的,诗词歌赋、兵法战策一一知晓些,一手字更是写得刚劲端正,停笔必有刀锋;   刘汛芳高兴极了,心道自己是走了什么鸿运,竟收了这样两个好徒儿;   过了大概半月有余,萧晴正捣鼓刘汛芳给她做的一把小弓,却听门外响起隆隆马蹄声;萧晴拿着弓箭门,瞧见门外是一阵的尘土翻飞,漫天扬起的沙尘呛得人睁不开眼;尘落之后,十几匹枣马簇着一辆红漆平顶马车停在刘汛芳家门前。为首的一名青衫大胡子双腿夹着马肚在门前停下;   青衫大胡子擎着缰绳在萧晴跟前停下,大胡子糙声糙气的问她:“小姑娘,知道虻山走哪条路么?”   萧晴不知,一颗小脑袋木木地摇着。   马车里的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抬手拢开红绸绣花车帘,清俊的男子露出半张脸,对着大胡子道:“去问问屋子里的大人。”男人的声音清冽,嗓音低沉;萧晴看着男人的那半张脸,脑子里轰隆隆地,手一松,短弓落地,腿软跌在了地上。   陈赢!   就算萧晴再重活三世,她也不会忘记陈赢那张脸。   ☆、第6章 上山(修改版)   车舆里的人拢开红绸绣花车帘,微露出半张脸;那人皮肤白净如玉,脸侧轮廓明朗如刀刻,剑眉深眼,鼻梁高挺,鼻尾恰似鹰钩,端的是俊俏风流;   萧晴腿一软,跌倒在地,她断没想到会再见陈赢,还是在这样的穷村僻壤;   大胡子以为是自己太凶恶,吓着了小姑娘,连忙翻身下马,将她从门槛上抱了起来;大胡子轻着声音问她:“家里可有大人在?”   萧泽正在屋内听刘汛芳讲《军谶》,却听外头一阵马蹄子响;他与刘汛芳面面相觑,放下手中兵书,提裳起身,出了书房;他跨出门槛,瞧见门前停了十几匹高头大马,并兼一辆平顶绸帘的红漆马车;刘汛芳挡在他身前,他赶忙拉着妹妹退到门后,敛声屏气听着门外的动静。   刘汛芳对着大胡子作揖,以示礼节;大胡子拱手对他回礼,糙声糙气的问他:“先生可知上虻山是哪条路?我同我家公子绕着村子转了两圈,迷了路,望先生指一条明路。”   刘汛芳看了一伙这些人,瞧着骏马之中簇着的那辆红漆平顶马车,又端详了那些并无多疲惫的马,暗自思付:这些人个个目光如炬,马匹又精良,必是从帝城来的什么贵族;他们去虻山,必定是去祭拜镇国女将的。   刘汛芳指着村尾那座平板桥,道:“沿着那座平板桥一直往上走,便是虻山;只是你们这些马和车,怕是上不了山。”   大胡子低头凝思半晌,走到马车前,隔着车帘问里边的人:“公子,马车不能上山,是否……回城?”   马车里的人声音清冷低沉,如软玉侵肤,他道:“不必,带上东西,步行上山罢。”驾车的随从赶忙下马,双膝跪在泥地上,背脊朝上;   车内的人掀开车帘,弯腰出了马车,扶着大胡子的手,踩在马夫背上下了车;   萧晴将一只眼睛贴着门缝,望着此时高高大大的陈赢;他再不是从前那偏弱的皇子,经过时间打磨,如今的他已经变得心狠手辣,早没了从前那份赤子之心;他目光如炬,眉宇间压着丝帝王的肃杀冷冽,他身高七尺有余,头戴缨冠,身着天青莲青直裾深衣,腰系杏子黄云纹绅带,往那儿一站,端的是潇洒风流。   大胡子上前一步,问刘汛芳:“先生可愿为我们带个路?我家公子久仰镇国女将英名,想去虻山祭拜,如若先生愿意,必有重金答谢。”   刘汛芳看了眼门后两个徒儿,心道自己来这里最初目的也是祭拜女将,却因两个徒儿将此事给耽搁了下来;如今有人同行,又有酬报,何乐而不为呢?他可用酬金给两个小徒儿买些果脯,甚好甚好;如此想着,他便应了下来;   萧晴见师父应了陈赢一干人等,从门后跑了出来,抱住师父大腿,叫嚷道:“师傅师傅,晴儿也要去祭拜那位女将军!”萧晴倒是今个儿才知道,自己陵寝竟在虻山;   萧晴暗自思付,陈赢早已将他们从前的情分给断了,如今上山,表面儿上虽是祭拜,暗地里却不知要打什么主意;陈赢带来这些侍从,个个持着刀剑,就算师傅不答应带路,他们怕也会用些强硬手段;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陈赢此番低调出行,必是上山做什么秘密之事,既是秘密,师傅此行带路,凶多吉少。   她上一世对陈赢好歹是知些根底,加之师傅为人和善,指不定就着了陈赢那阴险小人的道;她不放心,索性撒娇耍赖跟着去。   刘汛芳将她抱了起来,哄她道:“虻山山路难走,你就在家好生习书,待为师下山归来,给你买果脯吃,可好?”   萧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声音清脆:“不好不好,晴儿就是要去!我若不去祭拜她,日后不受神灵保佑,定无所成。”她搂着师父的脖子,撒娇道:“晴儿保证不给师父添麻烦,晴儿可以帮师父背剑!”   大胡子有些不耐烦,拱手对他道:“先生,事不宜迟,赶紧带路上山吧。”   刘汛芳收拾了水囊,拉着萧晴在前方带路;虻山底下溪水清澈,乳白梨花簇拥而开,芬芳馥郁;众人沿着农夫砍柴小道上了山,一路上的四季林木茏葱,三月嫩草清香扑鼻,到了半山,树木山石之间更是夹带着葱蔚洇润之气,使人心旷神怡;   刘汛芳拉着萧晴,一大一小是健步如飞,小萧晴更是活泼,时刻跑在前头开路;陈赢大概没走过这般崎岖的山路,被侍从护在中间,颇小心地走,生怕林木树枝刮了衣服;陈赢是私访出行,跋山涉水只为祭拜故人,消除噩梦。   自打赐死萧晴后,陈赢几乎每个日夜都被噩梦缠绕,梦里萧晴身着银甲,身披麒麟绣战袍,手提长剑朝他刺来;一片氤氲之后,那把剑停在了他的喉部,萧晴满脸血垢,似从修罗地狱里走来,她的声音极为粗粝嘶哑,刺耳难耐:“陈赢你今生负我,必当下世偿还!”   之后他请来侍诏龟卜吉凶,侍诏龟卜之后乃大凶先兆;   侍诏对他说:“萧晴虽故,但民间百姓却仍对她爱戴崇拜;且在那帝城外的虻山深处为她造了衣冠冢,隔三差五有百姓前去祭拜,为她提供烟火;烟火旺盛,她的怨气便盛,自然而然有余力化作鬼魂痴缠陛下;陛下若想断了噩梦,须得亲自前去毁了她的衣冠冢,日后她便不能再缠着陛下。”   如此,他便带着羽林军着了便衣,低调前往虻山;不想车马不能上山,徒步跋涉在这山林水涧,颇为恼人。   快到正午时分,众人才行至中山处,找了块空旷地方休息。   萧晴去打了些山涧泉水给师傅,泉水清凉甘冽;刘汛芳喝着山泉水,摸着她的后脑勺,直夸她乖巧。   陈赢吩咐侍从给他取水,不想水囊里的水早在上山时喝尽;萧晴见状,拿着自己的水囊递到了陈赢跟前,一脸的天真浪漫:“哥哥,给,喝。”   陈赢没有伸手去接,倒是大胡子伸手夺过萧晴手中的水囊,从她手中扯水囊时用了些力道,让她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光溜溜的石头上;她皱着眉头愣是哼也没哼一声,仰着头;   大胡子试了水,确认无毒后才递给陈赢。   陈赢喉咙如火焚烧似得干,接过水囊仰头便喝;   萧晴见他喝了水,嘴角拉起一抹弧度;   萧晴方才去山涧打水时,在草丛里发现了结香花,这结香花是一味可消炎止痛的药材,前世她行军打仗受了伤,遇到药材极其困乏时,便摘结香花来缓解伤口;结香花于常人倒是没什么,但陈赢自小便患有结香花癣;沾了结香花便起红疹,又疼又痒,发起病来苦不堪言。   她摘了几朵结香花,将花心粉末抖在掌心,灌入水囊之中;   歇息片刻之后,陈赢要求继续往深山走;   刘汛芳怕自己的小晴儿累着,将其背上;甩开那些人好些距离,他才问肩上的小晴儿:“小晴儿,刚才跌在地上疼不疼?那群人凶巴巴的,莫要去惹;当下贵族公子,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主?”   萧晴搂着刘汛芳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骨上,柔着声音哦了一声;萧晴有些担忧,师傅还不知道那是当朝齐景帝!更不知他是在与老虎打交道;   “师傅,那个大胡子力气真大,像个大将军呢!那个大哥哥能使动大将军一般厉害的人物,真是不简单。”萧晴隐晦提醒师傅;   刘汛芳爽朗笑道:“山上葬着的那位,才是真将军!”   萧晴有些泄气儿,她总不能告诉师傅:师傅啊,那是当朝皇帝啊!手段狠辣,恐要杀我们灭口啊!   萧晴恹恹趴在师傅肩上,只得继续静观其变;   俄顷,身后那群人忽的停下,大声叫嚷;刘汛芳闻声背着小晴儿过去,却见那位华服公子哥儿起了满脸的红疹,密密麻麻,甚是骇人;   陈赢捋开自己衣袖,两条胳膊上也皆布满红疹,他慌乱大叫:“萧晴!萧晴!你莫要纠缠于我!我……我不怕你!”他颇为惶恐地拽住身边儿的大胡子,似在寻求庇佑。   萧晴暗自发笑,这陈赢不仅变得杀戮成狂,连其胆魄也变得这般小。   在场的侍从们也慌了神,跟随圣上多年,头一次见圣上这般惊惶无措;偏他们这么多人中,没一个会医术的,一时跟没了头的蛇一般,乱摆尾;   刘汛芳将小晴儿放下,蹲下身扣住陈赢的手腕,把脉之后,他对大胡子道:“你家主子这是花粉癣,许是碰了什么花,才起了浑身疹子;暂时无甚大碍,待下了山,熬副药草喝了,便没事了;”   大胡子惊得一诈:“我家主人患有结香花癣,这一路走来我们并未曾看见结香花。”   刘汛芳道:“想是一路行来没有注意,不碍事,不碍事,下山喝副药就好了;”   陈赢瞳孔一缩:“是萧晴!是她的怨灵在阻止我进山!”   刘汛芳觉着这位公子衣着鲜明,脑子却似有些问题,这光天化日,哪儿有什么怨灵?   他将小萧晴捞起来,抱在怀里,对陈赢一行人道:“继续赶路吧,不远了。”   待刘汛芳带着小晴儿行出一段距离后,大胡子才劝陈赢下山,可陈赢执意要进山,一双眸子更加坚定:“进山毁墓。”   大胡子低声问道:“那男人和那小女孩,是否留下活口?”   陈赢忍着满身疼痒的红疹,眸子一沉:“杀。”他进山毁墓,断不能让旁人知晓,那带路之人是万万不能留下活口的;   大胡子微微颔首,低头应了一声是,又问:“方才我们在村里时,那宅子里还有一名少年,看见了我等样貌,要不要……”   陈赢点头,眸子一凉,道:“包括今日跟来的侍从,回城之后,一个不留。”   大胡子打了一个寒颤,颤颤巍巍应了声:“是。”   ☆、第7章 逃生   虻山深处终年雾气弥漫,葱郁绿树之间有湍急白瀑从主峰倾泻而下,泉水簌簌,钟灵毓秀;深山泉湖之上,有一座简陋凉亭,名曰“将军亭”,深山野林荒凉,亭内四角结了蜘网,是个潦倒败亭;因阳春三月刚化了雪,也正是农忙季节,上山祭拜之人寥寥无几;女将萧晴墓前,拜祭的果子已经萎了霉,墓碑上也皆布满青苔,挡了碑文。   昔日镇国女将,死后却在这荒山野岭立了个衣冠冢。萧晴被乱箭射杀于渭河后,陈赢下令不留全尸,焚化成灰烬;   她重生一世,成人魂魄寄于孩童体中,福忧参半;福的是,她无须为生活担忧;祸的是,遇到危险她无法自保,得依靠他人;唯一能靠的,是自己这幅成人脑子;   萧晴思付,陈赢此番低调前往虻山,必然是上山做什么秘密之事,既是秘密,师傅给陈赢带路,便如同虎为盟,结果怕是凶多极少;   刘汛芳行至萧晴墓前,以水代酒祭拜;小萧晴自己也装模作样对着衣冠冢拜了一拜,起身时她用余光瞥了一眼陈赢等人,只见他们的人手攥紧剑柄,目露凶光,蓄势待发,似在等主人一声令下;她又看了眼师傅,师傅正弯腰拨弄坟前枯草;萧晴思付,若师傅真和陈赢的人打起来,必是占不了上风的;独勇不敌众勇,且陈赢带来的皆是训练有素的羽林军;   一道利刃寒光落在小萧晴侧脸,她机警朝后退了几步,拉住了刘汛芳的衣袂,一双圆眼怒瞪着对方;   刘汛芳将小萧晴拉至身后护住,他眉目一拧,甩了衣袖,声音洪亮而烈:“你们这是做甚?”   刘汛芳自来为人和蔼,待人更是诚心;他看着眼前这些对他冷兵相见的人,暗自思付:难不成这些人是不想给带路酬金,所以杀人灭口   陈赢抬手挠了挠自己浑身红疹,嘴里冷冷吐出一个清冷的“杀”字。羽林军便朝刘汛芳和小萧晴围了过去,两翼包抄,十分有战术策略;   刘汛芳心下道了声不好,对方训练有素,俨然不是寻常随从;他将萧晴抱起来,脚尖点地,纵身一跃,衣袂韦带一阵翩飞,抱着萧晴跃出几丈开外;他行走江湖多载,轻身的功夫尤其纯青,虽跳出重围,可身后却是深不见底的冰潭;   眼看那群恶人将要逼近,小萧晴却是临危不乱脆声笑了起来,女孩朗朗笑声却在这丛林之中显得颇为诡异;羽林军们面面相觑,恰巧这时又刮来一阵阴风,冷簌簌地,直袭人背脊,那些人握剑的手莫名颤了颤,心里直发虚。   小萧晴笑过之后,冲着陈赢吼道:“大哥哥!你中了我师傅的花毒!若是一刻之后再不服用解药,便会全身溃烂,疼痒而死!”   陈赢在帝位上坐久了,贪倦荣华,极是怕死;一见那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笑得如此粲然,心里便虚了几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汛芳见陈赢神色有些慌,隐忍不笑,连忙来补刀:“花毒无色亦无味,用银针是试不出的。”刘汛芳摸出一枚药丹:“让出一条路,放我们走,否则我便让这唯一的解药沉入那冰潭之中!”   大胡子回头看了眼陈赢,却见主子脸色铁黑;   俄顷,陈赢拂袖:“放行!”   羽林军们让开一条道,刘汛芳将那颗药丸扔了出去,借着那干人捡药丸的功夫,抱着小萧晴纵身一跃,身子恰似飞燕一般轻盈,脚尖踩着草木纵出几丈,韦带衣袍翻飞,整个儿人如同轻巧飞蝶一般,片刻功夫,便消失在了林野灌木之中;   大胡子从地上拾取了药丸,毕恭毕敬递给陈赢,只见他神色如同鬼魅,阴人的紧;大胡子额头微微冒汗,轻颤颤地唤道:“陛下,请用药。”   陈赢眸子一沉,从大胡子手中接过药丸,抿入嘴中,甘草苦涩化开,满嘴的药腥味儿;他服完“解药”,愤然下令:“毁墓!烧亭”   底下的人是片刻不敢耽搁,砸了墓碑,挖了坟墓,顺手烧了将军亭。将军亭的火殃及了周遭林木,火苗蔓延开去,虻山那一片儿燃了两天两夜的火,直到第二天夜里下了场春雨,火势才灭了;   *****   京城王宫,宫阁峥嵘轩峻,殿宇楼阁巍峨威严;   大胡子关布身着灰鼠色锦缎直裾,腰配宝剑,绕过九曲回廊,一路小跑至文德宫;宫中太监宫女们退在回廊下,陈赢身着绀蓝直裾袍,外披宽袖大氅正立在回廊上喂锦鲤;   关布轻着步伐走过去,屏退太监宫女,撒开衣摆,对着陈赢行了个叩首礼。   陈赢肌肤之上的红疹已经结了疤,坑坑凹凹却是没了往日风采;他这幅模样,愣是连后妃寝宫都不敢去;从虻山回来后,经太医检查才知,他那并不是中什么花毒,包括他吃得那枚丹药,也只是普通甘草捏制而成的药丸;想他堂堂东齐帝王,竟被一个小娃娃给耍了,心中郁结之深。   “陛下,那东村村尾的一户人家已经人走房空,连张桌椅都没留下。”关布跪在地上,埋着头。   陈赢冷哼一声,将衣袖一拂,手中鱼食撒了出去:“饭桶!养你们这些饭桶何用!子陵王府的小世子呢?找到了吗?”   关布在坚硬的泥地上磕了一磕:“那小世子流落在外,只怕早已冻死路边,成了一堆枯骨。”   “枯骨?好了好了,这件事儿交给平西侯去处理,务必不能让子陵王府留下嫡亲血脉!”陈赢又开始发晕,颇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遂拂袖去了丹房,取了几颗“仙丹”服下,侧身躺在榻上,昏昏睡了过去。   关布踉跄站起来,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现在的陈帝已经变得毫无人性,连自己亲伯父一家都杀了干净,真是造孽啊!造孽!关布连叹了几声,只望那小世子还活着,才不枉他当年冒着杀头之罪放走了他啊!   从文德殿出来,关布便瞧见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修凤銮舆缓缓行来;他跪在一旁叩首,舆上的人微微扫了他一眼,喊了声停;然那舆上端坐的,便是齐景帝陈赢的皇后,林皇后鬓发高盘,梳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牡丹头,鬓发间用薄缥色蝴蝶流苏点缀,身着薄墨灰缎绣彩凤对襟曲裾,外披了件儿同色大氅;林皇后未嫁齐景帝前,是帝城出了名儿的绝色美女;白皙如玉的鸭蛋脸儿配上一双泉眼般的水动眸子,外兼削肩细腰,端的是楚楚动人;   林皇后虽人美声甜,却是出了名儿的手段狠辣,否则也不会让颓败的平西侯府一朝崛起;   “几日前,你同陛下去了虻山?”林皇后柔着声音问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却是万种风情流露。   关布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埋着头愣是不敢作声;   林皇后见他不作声,语气又娇媚了几分:“本宫如果记得没错,关郎官家中有一子,天生便有将相之才,若去从军,将来必成我朝一员猛将。”   关布惊得一身汗,他就这么一个独子,十四岁,还是个天性未泯的孩子,哪儿有什么将相才能;他连连磕头:“禀皇后,我是同陛下去了虻山。”   “去做何事?”林皇后追问。   “毁那女将墓。”   “哦?”林皇后嘴角微翘,心里莫名添了几分畅快。   萧晴啊萧晴,你为他戎马征战又如何?为他保住江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我做了嫁衣?你瞧瞧,他如今连个衣冠冢都不给你留下。   林皇后曾是平西侯独女,比萧晴小五岁有馀;萧晴待林婉蓉真真如同亲妹子一般,两人同是侯门之女,一个脾性如钢,一个脾性却似柔水;之后萧晴结识陈赢,并同陈赢生了情愫,可偏偏妹妹林婉蓉也对陈赢芳心暗许;男人天性酒色,偏陈赢又是帝王,对林婉蓉这样的绝色美人没有丝毫抵抗力;萧晴理解他为帝王,心胸倒也大度,且陈赢也承诺她后位,许诺只要她击退外敌,便娶她为后。   萧晴在战场上熬了一年又一年,总算将匈奴人赶出了漠南地区,可回朝后面对的一切,却远比战场上要来得凶猛狠戾;   她因常年在战场厮杀,她早已不是当年面容隽秀的闺阁小姐,而是肌肤粗粝、皮肤黝黑、长发枯黄、手掌宛若糙汉的丑女;陈帝十分厌恶面貌变丑后的萧晴,更是不愿意娶她。之后陈帝听了林婉蓉的计谋:杀之,一来可收回萧晴手上兵权,二来可不用兑现承诺娶她。   之后便有了萧晴被诬陷入牢,而后再逃至渭河被乱箭射杀的事;   萧晴被杀,其家人也因叛国罪名诛了三族;可怜萧晴之父追随先帝戎马一生,到头来却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萧晴死后,陈赢立林婉蓉为后,平西王府更是因女而贵;   陈赢迷信丹药,极少理会国事,加之没有子嗣,大多时候是林皇后垂帘听政;林家掌握朝中重权,颇有当年薄太后外戚干政的风范;朝中大臣虽有不服的,碍于林家势力却也不敢支声儿。   ☆、第8章 筹谋   齐景帝沉迷丹药,朝政大权由林皇后一手操持;子陵王一家被斩杀之后,各个诸侯国开始躁动不安;边塞小城更有人揭竿起义,奈何没多久就被朝廷摁了下去。   虻山之事后,刘汛芳怕那伙人寻仇,同萧平说想搬来张家庄,看看他能不能帮忙找个住处;萧平思量之后,干脆让刘汛芳搬来了自己家,省了这些娃娃翻山的时间;起初秦氏极不愿意,之后刘汛芳出手阔绰,她不仅没给刘汛芳脸色看,更是将刘汛芳当爷一样供着。以前家里一年到头不过两顿肉,刘汛芳来了后,她家每月都有肉吃;这样的好事儿,她倒是求之不得。   伙食开得好,萧晴平日练功打坐也能静下心来,力气也大了许多;因她还年幼,刘汛芳并不急着教她舞刀弄剑,而是教她习书认字;而萧泽,几乎是几夕之间就窜了个儿,出落的越发英俊帅气。   刘汛芳总觉得萧泽不是普通的农家子,平日里他一言一行颇有气度,倒像是个公子哥儿;萧泽同义父萧平几番商量,觉着刘汛芳可靠,因而将身世托盘而出。   刘汛芳听了之后颇为愤怒:“这个昏庸无道的陈赢,不仅斩杀忠将!连自己亲伯父也不放过,现在各个诸侯国蠢蠢欲动,他没了子陵王帮衬,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萧泽敛着浓眉,一双眸子露出几分狠辣:“必有一天,我会让陈赢为昔日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刘汛芳看了眼不过十二岁的萧泽,这孩子聪颖敏锐,颇能隐忍,且又顾全大局,若是能有个人辅佐,将来必成大器;他沉着气息问萧泽:“你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萧泽眉目微动,紧攥着下裳,抿着嘴嗯了一声;他又看了眼萧父,说:“我父旧部分别潜藏于林南、云阳一代,我同义父商量,以世子名义,重聚旧部;师傅,您不计酬报栽培我兄妹二人,我知您侠义坦然;您腹中饱含用兵之道,又走遍天下结交各国友人,我想请您助我推翻陈帝;”   刘汛芳蔑了他一眼:“你想造反?”   萧泽道:“陈赢无道,如今人人皆知妖后掌政;若我东齐江山落入他姓之手,我当真是愧对陈氏高祖。”   刘汛芳轻笑一声:“当真是个小娃娃,你义父忠肝义胆为你,不怕牺牲;你可有想过,年幼的小晴儿?你怕是还没找到你父旧部,就已经被陈赢的人抓起来凌迟处死了!你自己死了倒好,可别连累了他人。”   萧泽目前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人,被刘汛芳戳中心思,却是静默埋下了头,而萧平就是一个武夫,更没有什么计谋。   偏偏这时候,门被撞开,萧晴握着把木头剑闯了进来;她冲进刘汛芳怀中,一双水眸直直看着他:“师傅!小晴儿也不怕死!阿泽哥哥胸有抱负,师傅为何不助他一把?难道师傅也是贪生怕死不成?师傅!您满腹兵法,又身怀绝技,您难道真的甘心当一个碌碌无为的侠客吗?您若是帮了阿泽哥哥,若是成了,您便是东齐的大功臣!名垂青史!若是败了,凭师傅一身功夫,想保全性命还难吗?”   小萧晴语气铿锵,一番“豪言壮语”竟是直直戳中了刘汛芳的心事;他愿意留下来教萧晴和萧泽,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人日后做出一番成就?好让他这个师傅沾沾光么?他刘汛芳之所以会抛下一切游历天下,只因家族败落,自己一人又光复门楣么;如今这个大好机会,他犹豫什么?   造反?这可不是小孩子一张嘴说的那般简单,古今前后,造反有几人能成事的?他不过是多读了些兵书,有一身硬功夫;若真是行军打仗,他还差得远咧!   屋内的烛火燃得噼里啪啦,一屋子人都屏声敛气,等着有人说话。   萧泽也对自己这个小妹妹另眼相看,年龄不大,肚子里的词儿倒是不少。   刘汛芳低头看了眼小萧晴,心平气和地说道:“所谓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面前最大的问题,你们有钱财去召集兵将么?仅仅凭借一个世子的名头,谁愿意跟着你拼命?”   萧泽沉了口气,好在师傅松了口,他道:“这个师父不用担心,当年薄太后干政,我父恐怕薄太后发动政变;便在王府下埋藏了大量金银,以做不时之需;当时虽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却是有了大用处!”   刘汛芳点了点头,看了萧泽一眼:“当下还不时候,按照这局势,过不了多久便会有诸侯国起乱,等那个时候,你陈世子便借势而起!当然,也要趁着这段时间召集子陵王旧部,揽马招兵;”   萧平觉着刘汛芳说得有理,他一介武夫空有蛮力,不能给他们出谋划策,倒是能做些跑腿的事儿;他思量半晌之后,道:“我曾受大王重用,大王手下忠心旧部几乎都与我是旧识;召集旧部之事,可让我去办,世子便留在张家庄好生修习兵法、剑术,韬光养晦;”   刘汛芳也觉着可行,点头道:“这几日我们先好生筹划,随后去挑一匹精良好马;我这里还有些许银子,你可拿去在路上做贿通之用。至于你妻和小晴儿,我会帮你照看。”   如此,大家分工合作,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萧平才松了口气,望了一眼萧晴,他最舍不得的,是这个乖巧的小女儿;   萧泽对着刘汛芳作揖,道:“多谢师父慷慨,徒儿日后必当十倍奉还。”刘汛芳的出现,无疑成为了萧泽的及时雨,他也感叹自己福命不绝,该有一番作为!   刘汛芳:“不用谢我,帮你,亦有我自己的私心。”   小萧晴坐在刘汛芳膝上,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软糯糯的:“师傅,晴儿想看阿泽哥哥的兵书;”   萧泽越看小萧晴越欢喜,如果没有她童言直讳,刘汛芳不一定会答应的这般爽快;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小晴儿日后想帮哥哥打仗不成?”   萧晴挺直了身板儿:“对!保护亲人!”说到亲人,她鼻尖儿酸涩;   她不仅要保护亲人,亦要了了上一世的仇怨。   ****   五日后,萧平带着信物以及盘缠,着一身耐脏的灰衫,带着毡笠,腰间配了一把短剑,身上背一把精良长弓,腿边绑了二十枝箭矢,匆匆上了路。   对于丈夫的离开,秦氏没少抱怨,念叨久了没人理她,她也就不念了;刘汛芳将积蓄分了一半给萧平做盘缠,他们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刘汛芳决定在帝城开个私塾,教那些纨绔公子哥儿习剑和兵法,以此来赚点儿束修补贴家用,吃老本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帝陈人多嘴杂,消息传得也快,在那儿呆着,可比这小庄子听到的信息多。   对于这个决定,萧晴倒是很期待;在张家庄同坐井观天无甚区别,可帝城不同,那里消息传得灵通,能人异士也多。   其实说到底,刘汛芳肯帮萧泽,也不过是因为萧泽世子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换了其它人,就算是再有本事,刘汛芳也不会冒这个险。   刘汛芳人缘颇广,在帝城也有不少肝胆相照的阔气友人,在他那些旧友的帮助下,私塾办得很顺利;加之当下东齐刮起了一阵习武风,是个男儿都想日后能当大将军;由此,不过十日,私塾名额便满了,报名的皆是写公子哥儿,大多也是图着好玩来的;   刘汛芳一日给他们讲解兵法,一日教他们练习射箭、剑术、枪法;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那些公子哥儿们对于兵法兴趣不大,倒是对舞刀弄棒很感兴趣。   萧晴也和那些公子哥儿们一起坐在屋内听师傅讲兵法,她也是学堂里最小的一个;穿着男儿服,课上擒着毛笔,小小嫩手掌着竹简,颇认真地听师傅讲书,那认真的小摸样,甭提多可人;只消那么一瞧,便会有人疑惑:哪儿有这般白嫩的小公子?   萧泽平日里便躲在后院看兵法,研究军阵;   私塾的那些公子哥儿里,不乏有家里是当官的,譬如坐在萧晴后边儿的那位胖哥儿,唤名黎子盛,是黎廷尉家的庶长子;萧晴想不明白,他爹是廷尉,秩俸中二千石,银印青绶;虽是庶子,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受待见,送来这里习武罢?黎子盛长得耳厚鼻圆,生得颇壮实,虽是一副老实样儿,却极少与同门说话、孤僻的紧。   正巧那日刘汛芳出门买墨,只让学生们将《六韬》中的虎韬背下,又令萧泽来管理;那些纨绔公子哥儿们见老师走了,可不就翻了天,彼此想要比试;为首闹腾的是帝城富贾林家的嫡子,仗着家里有些钱财,平日威风惯了;闹嚷嚷地怂恿学生们去院中比试刀剑,且要用真刀真剑!   那黎子盛平日可是好学,见有人在私塾里这般嚷嚷,当下一掌击碎身前的几案,冲着那林姓小哥吼道:“若是无心学习,休要玷污这学堂!”   萧泽见状便要出去劝架,萧晴则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对他说:“哥哥莫急,我们且再看看;你瞧那黎子盛,平日低调,不想发起火来力气如此之大;阿泽哥哥也算有力,你能一掌拍碎几案吗?”   经妹妹这么一说,萧泽还真有些惭愧,他自以为自己臂力算大,却不能保证一掌劈开几案;他着妹妹年龄虽小,不是一般的鬼灵精怪。   萧晴的意思他明白,关键时刻出去帮黎子盛一把,收个“哥们儿”;再者,那黎子盛父亲是廷尉,从他口中指不定还能知道些朝廷的信息。   ☆、第9章 结党   黎子盛被林姓小霸王及其它学生扰的心神不宁,根本没法静下心来背《六韬》,心上一烦,抬手就将书案劈断;学堂里先是一阵子鸦雀无声,而后只听豁朗一声,林姓小霸王抬手就将书箧子砸了过去,黎子盛胳膊一挥,将其挡开。   其它学生也跟着起哄,皆站在林姓小霸王那头,跟着纷纷捡起砚台朝着黎子盛砸了过去;顿时间,书堂书简、笔、砚台飞的四处皆是,萧泽也上去奋力规劝,哪儿只被那群学生挤了出来。   书简碰碎了书案上的茶碗,一时间碗碎茶流,清脆的响声让黎子盛彻底发作。   黎子盛轮起胳膊就推了小霸王一把,小霸王跌倒在地,呲牙咧嘴,遂冲进院子取了真枪,直直朝着黎子盛戳了过去!这回萧泽可不能袖手旁观了,眼看那一枪要戳中黎子盛肩骨,萧泽踩着几张书案纵身一跃,用手抓住了锋利枪头,一时间血液流溅,他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这时小萧晴抱着书简大吼:“师父回来了!”那些个小公子果然老实下来,各归各位,淡然端坐;   刘汛芳一踏进院子,便听见书堂传来嘈杂的响声,进了书堂,心上不知是什么滋味儿,里处一片混乱,书简、笔墨、砚台飞的四处都是;他紧皱着眉头,冷声问:“发生了何事?”   学堂里却是没一人敢说话,刘汛芳看了一眼被刺伤的萧泽,望向他:“泽儿,你说。”   黎子盛埋着头,偷偷觑了一眼萧泽,心中十分愧疚;   小萧晴取了纱布给萧泽包扎,上了膏药,小心翼翼用纱布缠着伤口;   萧泽看了一眼黎子盛,遂颔首道:“回师傅,是徒儿理事不当,请师傅惩罚。”   既有人出来担责任,小霸王那一伙人倒是安静,皆埋着头不说话,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刘汛芳觑了萧泽一眼,深沉了一口气,拿起戒尺在书案上击了一下,呵道:“去打盆水,跪在烈日之下!水什么时候没了,再起来!”   就算是徂署那样的月份,一盆水晾上几日也未必能干的了;刘汛芳分明是故意刁难,萧泽却不为自己辩解,甘愿领了责罚;   下学之后,小萧晴正在收拾书简,却被黎子盛叫住,问道:“小弟弟,你哥哥在何地受罚?”   小丫头鼓了鼓腮帮子,心中松了口气,等了一下午,这小胖子可算来问了。她勾了勾手指,声音微微弱弱:“跟我来。”小萧晴引着黎子盛通过窄道,绕过满院幽闭翠竹,穿过竹篱花编织的月洞门,俄顷见四周白垣环绕,幽翠青竹;只见萧泽跪在翠竹荫下,顶着一个木盆,里边儿装满了水。   黎子盛见了,愤得直跺脚:“这里没个日光,怕是跪个十天半月里边儿的水也不会干;祸是我闯的,这罚应当我来受。”说罢,他便大步走了过去,要去夺萧泽头上那盆水;   萧泽不依,两人一番轮抢,木盆落地,一盆水喷洒而出;   黎子盛心里更为愧疚,不仅没替他受了罚,还将这盆水洒了一地,若是待会被老师瞧见,他必定会受更重的惩罚;黎子盛当下也不磨叽了,拽了萧泽胳膊往外走;萧泽有些莫名其妙,顿在原地:“黎兄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   “去我家!我是黎家长子,虽是庶出在府中也有些地位;你且与我同吃同住,老师定不敢再责罚与你!”黎子盛虽长在大院之中,秉性却是醇厚;   “这……师傅虽责罚我,却也是我有错在先。”萧泽对着他作揖,道:“多谢黎兄好意,我心领了。”   黎子盛听他这般说,却是急了,拂袖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   小萧晴蹲在木盆边儿,将木盆抱至两人跟前,声音清脆悦耳:“两位哥哥,你们瞧,这盆中的水,不是没了么?”   两个少年低头瞧着她,只见她挽着两只广袖,露出一双洁白的小臂,抿着小嘴儿,抱着半大的木盆,说不出的可爱;师傅只说水没了便可起来,可没说不能将水洒掉;师傅故意留个歧义在里头,定是要看萧泽能不能绕过这个弯儿来;   黎子盛同萧泽四目相觑,脑中豁然开朗;黎子盛锤了一拳在空气中,嘿了一声:“老师只说‘水什么时候没了’才起来,可没说不能将水洒掉,水盆虽然掉地,可水已经没了!你也算是受了罚!”   萧泽也跟着点头,看了小萧晴一眼:“投机取巧,只要用对地方,关键时刻击破敌人也未不可;”   黎子盛对着萧泽作揖:“说的是,说的是,正如我们平时所学之兵法奇阵;用兵之法亦要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有时候投机取巧未必就是坏事。”   小萧晴也跟着掺合:“说的是,说的是,投机取巧未必是坏事;可是待会师傅发了火,你们可别连累我啊!”   两个少年被小萧晴的嬉皮给逗笑,黎子盛感叹:“这萧小弟,长得比我妹子还白嫩,莫不是个女娃娃罢?”   萧泽笑道:“她呀,女儿身,儿郎心!脑子里尽是些鬼灵精怪的东西,有时候说话跟小大人似得!”   黎子盛哈哈笑道,他虽也才十二岁,可笑声却爽朗浩然:“萧妹子可是比我小妹聪明好学多了!我那小妹,比萧妹子小一岁,大字儿还不曾认识几个,莫提读兵书了!”他敛了笑容,对萧泽道:“今日之事我感激不尽,我平日无甚好友,愿结交萧兄;改日萧兄可愿去我府上坐坐?我好用茶水招待你们,不枉你今日替我挡的那一枪,萧妹子可愿去否?”   萧晴瘪嘴,原来她只是个附带啊?   两兄妹自是愿意,廷尉府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黎子盛虽是庶长子,在黎家却颇有地位,且又懂事儿能干,颇讨其父欢心;再加上嫡长子尚年幼,黎子盛还是能当半点家的。   *   日夕月升,清凉月光皎如白盘。   刘汛芳燃了书房的烛火,叫了两个徒儿来;他冷着一张脸,觑了一眼萧泽,问他:“今日学堂之事,你可知错?”   萧泽颔首:“泽儿知错。”   刘汛芳挑了挑眉头“错在哪儿了”   “一错,无能管制学堂学生;二错,不应投机取巧打翻盆中水。”萧泽将头埋低。   刘汛芳一掌拍在面前的书案上:“你今日最不应该犯的,是众怒!”   萧泽抬眸,却是疑惑:“这是为何?我与黎子盛交好,是百益而无一害。他父是廷尉,同他交好,日后必能打听到些朝廷状况。那一干纨绔子弟,我也不怕他们。”   刘汛芳摇头,道:“他们人多势众,如若今日当真动起手来,你错手伤了人,他们若将你提去送官,后果有多糟糕,其中厉害必不用我多说。结交友人固然重要,但万万不可因此而得罪了其他人,得不偿失。”   萧泽低头:“师傅说的是。”   萧晴也颔首,说了声是,但若是那人有价值,犯众怒也无不好;黎子盛人猛聪睿,家世又好,搭上了这根线,不仅能打听些朝廷诸事,亦能有个相对安全的靠山;   军谶有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勘探清朝廷的状况,才知日后如何下手,从何下手。   萧父走了也有大半年了,期间捎了一回信,说是已经找到林南一员忠将;那名忠将本是子陵王手下左将军方起,当日子陵王府遭难,他便带着小公主潜逃至林南老家;萧父来信中明确说道,方起愿意追随世子,并且能调动原先隐退埋名的一干手下,约莫有四五百人,四五百兵虽不多,个个却是精良。   这封信无疑是开了一个好头,萧泽半年来悬着的心也沉了下来;更让他欣喜的是,他还有个妹妹!还有个亲妹妹活着!   回房之后,萧晴闩上门,趴在书案上研墨;她铺开书简,将前世记忆中的内功心法统统笔写下来,再将前世胜仗的经历记下,收记成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重生之后平日有了太多的琐碎事,生怕自己将前世攒下的东西给忘记;   写完前世琐碎,萧晴便盘腿坐在了榻上,静下心来,摒退杂念开始打坐;一个时辰下来,周身血液似乎滚烫流通了全身,浑身热烘烘地,身子也轻盈了不少;她重生之后比前世更加努力的钻研兵法、强身练体,因为年幼,她现在还没开始学剑术,平日里练得较多的是射击;她的射击功夫虽还及不上萧泽,但比起一般学生却是好许多。   来了帝城之后,各类书籍供应倒是源源不断;她从刘汛芳那里要了好几本军阵奇法,没事儿便窝在房里研究,擒着毛笔在书简上画画军阵,推演一些军阵的劣势和优势。   有时候她觉着不妥当的地方,也会去找刘汛芳或者萧泽来瞧;刘汛芳对于军阵也只是纸上谈兵,并没有什么精妙的方法来破解,反倒是萧泽,对列阵方面天赋极高,时常能分析出兵书上军阵的不足,并且拿来比拟当下的局势,列出优劣,取长避短,在原有的军阵上研究出更为新奇的阵法。   可惜,他也只能在书简上画画,却不能实践操作。   对于这点,萧晴倒是有办法,她向刘汛芳提议,可再多加一门课程,军阵演练;   学生们可分为两组,各方人数均匀,各有一个领头人“大将军”,左右将军各一名,兵将若干;地点便定在郊外林子坡,那儿宽敞人烟又少,是个课外作业的好场所;彼时双方各有堡垒,哪方堡垒被攻陷,哪方便作输。   这个课外作业,学生们很喜欢;尤其是林霸王,扬言要打败黎子盛,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第10章 结拜   郊外林子坡,学生们分别分成两队,各占据一方堡垒;   萧泽同黎子盛一组,带了九个较弱的学生,暂名义气军;相比林霸王带得刺头军,他们这一方的实力相当弱;林子坡高木林立,荒郊野外之地极容易分散队伍;萧泽让每人带一只埙,遇敌吹一次,集合连吹三次;   “战斗”开始时,大家各留一人守住堡垒,其余人则去攻克敌方;到了林中,黎子盛成了对方攻克的目标;萧泽早料到林霸王沉不住气,会率人前来“报复”,果不其然;   黎子盛在林中被林霸王带人围住,他紧攥着拳头利着眸子瞧着他们;   林霸王得意洋洋,颇自信地看了扫了他一眼,言语之间端的是刺味儿:“黎子盛,前几日有萧泽救你,今个儿看谁还救你!”林霸王对小伙伴们使了个眼色,他们手中纷纷拾起棍棒,朝黎子盛砸了过去。   萧晴一直躲在远处,趴在草丛里瞧着,真是一群小孩子;她还以为林霸王多志气,不想是个感情用事儿的主,这般轻易便中了他们的套子。   她吹响了手中的埙,连吹三次,四面八方的义气军照着这里涌了过来,将刺头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林霸王见势头不对,赶紧招呼撤离,分散法,朝四方跑,让义气军无法集中围堵他们。   萧晴嘿了一声,这林霸王倒也不笨,知道分散逃跑;不过这招人少尚且能应对,若是真打了仗,面对千军万马若是这么个跑法,战场上都得乱成一锅粥。   她又吹响埙,只听萧泽在林中一声大喝:“放!”   布在四方的兽网陷阱被齐刷刷拉起,刺头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困在了兽王之中;原本跟着萧泽和黎子盛的几个少年以为他们是输定了,可眼见着刺头军一步步踏入他们设好的陷阱之中,消沉的士气立马膨胀,个个儿挺直胸板,敛声屏气,等着捕大鱼,真真是片刻不敢耽搁。   黎子盛带人将林霸王一干人在绑于树上,捆了个结实;末了,为了不浪费“兵力”,塞给了小萧晴几颗枇杷,让她在原地好好看着林霸王一干人。   她挨着一旁的石头坐下,剥了枇杷塞进嘴里;这季节的枇杷甘甜可口,她想起上一世行军打仗,难得吃一回新鲜果子;她握着手中的枇杷瞧了瞧,若是能将枇杷甘甜的汁水如酒一般封存在酒瓮之内,不就能携带上路?   上一世,先帝曾赏赐东平侯府一瓮西域进贡的葡萄酒,那酒名贵,入口不似一般酒那般辛辣,反而入口香甜,酒水刮过唇舌,恍若葡萄汁儿水裹着味蕾似得;那葡萄酒虽甘甜,酒劲儿却也不比东齐的烈酒小,几杯入腹,腹中滚辣,直教人头晕眼花。   萧泽造反,不仅需要人,且需大量钱财,那这钱财从何而来?除了抢,还能赚;如今的东齐,西域果酒极少,且名贵;就连葡萄,怕是诸侯各国大王想吃上一粒,怕也是极为奢侈的;葡萄酒虽不能做,但他们有枇杷啊,村上这个月份枇杷极多,烂在田埂上都没人去摘;她想如果将枇杷做成甘甜果酒,再卖与朝廷军队,必能赚不少银子。   她如果记得没错,林霸王家是卖酒的,专为朝廷供酒;她有意同林霸王修好,多一友,总比多以敌人要好;她蹭到林霸王跟前,戳了戳他的腰部,抬着头问他:“小霸王,我放你走好不好?”   可别瞧林霸王平日嚣张跋扈,却是个有骨气的种,他鼻子一扬,道:“纵为俘虏,誓死不屈!滚开,别和我说话。”   萧晴抿着嘴忍住不笑,剥了枇杷递至他嘴边儿,声音端的是糯软:“我放你走,但是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儿!”   林霸王蔑了她一眼,切一声:“你放我走,你那哥哥不得打死你?还有,我不叫小霸王,我叫林铭聪!”   萧晴解开林铭聪身上的绳子,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她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期待望着他:“我放你走,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林铭聪抖落身上的绳子,蔑了她一眼:“我不喜欠人人情,你且说来听听,能帮我一定帮。”   她拿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能不能带我去你家造酒的地方去瞧瞧?”   林子从瞥了她一眼,轻蔑道:“这算什么事儿!允了!看你挺识趣儿的,认我当大哥,我认你做小弟如何?”   萧晴背着手,仰望着高高瘦瘦的林铭聪;他长相白净,猴腮挺鼻,圆眼剑眉,眉宇之间总带着点儿桀骜之气;林霸王处事虽霸道,但为人颇讲义气,萧晴放了他,他自然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   只听他脆生生拍了一个巴掌,哎呀一声:“糟糕!堡垒!”   林铭聪带着刺头军奔回跑垒时,萧泽同黎子盛已将堡垒夺了下来;   萧晴见他恨得咬牙切齿,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其实子盛哥哥早猜到你会报复他,所以才利用你好强好胜的心理,给你埋了圈套。”   若是他有点慧根,大概就能明白萧晴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想要赢,就一定不能意气用事!这是兵家大忌啊!   林铭聪这回可是输的心服口服,他本以为萧泽和黎子胜要嘲弄他一番,不想他们不仅没嘲讽自己,反倒将胜仗归功于运气;   萧泽道:“我方若不是占据着地理优势,怕也赢不了林兄。”   萧泽刻意给了林铭聪一个台阶下,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谦卑有礼些,免得得罪了人;见他这般谦卑,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林铭聪了。   林铭聪挠了挠后脑勺:“既然我输了,就请你们吃顿酒如何?”   黎子盛同萧泽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他想作甚,难不成又想给他们下套?林铭聪见他们犹豫,猜到他们心中所想,道:“我不是小气之人,若你们诚心拿我做友,我自然不会薄待你们!”   他将话说的真挚铿锵,黎子盛同萧泽四目一勾,料定他是真打算和解,这才放下心来;   林家是帝城首富,是一比一的大户;林铭聪在家里设了晚宴,招待同学;林府大门前蹲着两头大石狮子,甚是威严,门前立了几个布衣小厮,门匾上两个烫金的大字“林府”。   小萧晴拉着萧泽的手,跟着众人一蹦一跳进入林府;进入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正对面儿是一座木栏桥,桥下是锦鲤鱼塘;过桥后便是穿堂,堂子中放着紫檀木雕花屏风,转过屏风便是正房大院,也是林府正房所住的内宅;林铭聪一早便差书童回了家,让庖厨们备了伙食。   进了屋子,大伙感叹林家豪气奢华;堂屋之上挂着檀木牌匾,写着“清风堂”几个苍劲有力的鎏金大字;正面设一章紫檀木几案,背后是金丝缎布背景,上边儿有金丝线勾勒的富贵花开,富贵繁荣;左右角落各摆放一尊半人高的青铜膏油架子,上边儿燃着数十只膏油烛,将堂屋照得橙黄明亮。   接着两溜各整齐摆放七张食案,每张食案前各铺两张坐垫;食案上摆放着几只食盒,里边儿有豚耳、牛胙,还有些当季的新鲜果子,以及晶透的糯米糕,看着就馋人。   萧泽、黎子盛吃食颇讲礼节,并不像其它公子那般囫囵吞入,而是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颇为尔雅;   小萧晴也舔唇咧嘴,拿了几块糕点,塞进嘴里;糕点入嘴即化,糯米的清香在她唇齿间徘徊荡漾,却是美味极了;   堂上的少年皆是十三、四岁茂盛年龄,心中热血澎湃之盛;几番酒下来,少年们上了头,林铭聪很喜欢萧泽侠肝义胆的脾性,酒意上头,他也不管什么面子了,拉了萧泽和黎子盛就要结拜。   三人虽然性格不同,但胸中都有报复;   萧泽为没落贵族,时刻想要复仇;黎子盛家世虽好,却从小贪恋兵书,想带兵打仗,当一名实至名归的大将;林铭聪虽生活无忧,可也不是个做商人的主儿,天生毛躁,就想自己带着兵闯一番自己的天地;   东齐国规定,但凡满14岁儿郎,皆可报名从军,三人打定注意,等过了14岁,便去从军,闯自己的一番天地;黎子盛为大哥、林铭聪为二哥、萧泽为三弟;   于是小萧晴一夕之间,有了三位哥哥。   萧泽虽小,但其余二人在心中一直将他当大哥奉着,出了事儿总会让他出主意。   小萧晴已经八岁,出落地比以前更为标致,一张脸跟白玉似得;她心里还打着做枇杷酒的算盘,借了林铭聪家最小的一个小酒坊,自个儿研究做枇杷酒。   经她研究,好容易做出了一小瓮枇杷酒,却是甜了些,由于时间关系也没怎么发酵好;她打算重新做,这一回她打算做大的!   她拉了三个哥哥去乡里头摘枇杷,将枇杷搬回酒坊之后,她指挥三个哥哥帮她剥了枇杷皮儿,切开去籽儿放入大酒缸之中,她捡了根大的杵子将枇杷在酒钢中捣成了汁儿;   萧泽跪着帮她捣碎曲块,黎子盛则帮她加柴煮枇杷汁儿,林铭聪则满嘴抱怨地帮她劈柴;   林铭聪道:“你这小丫头,竟指使你哥哥劈柴!日后你哥哥我若是做了大将军,非抽你这丫头的皮!”   黎子盛用火钳戳了戳林铭聪的背脊:“让你劈你就劈,没看见晴妹满头汗么?不比你我辛苦!若是这果子酒真的做成了,享嘴福的还不是你林大少爷!”   林铭聪闭了嘴,翻了个白眼,哀嚎道:“得,为了享嘴福,我也忍了!”   萧晴在甑旁将枇杷汁儿拨弄好,再协助萧泽将曲汁儿过滤到枇杷汁中去,再用杵子将发酵醪拌匀,将枇杷酒封存在大酒钢中,用厚重的被子、石头死死将酒缸封住,等待发酵。   萧晴拍了拍手,双手叉腰,仰着头望着几位高大的哥哥,笑脸盈盈道:“谢谢几位哥哥帮助!这酒成了!定让哥哥们喝个痛快!”   倒是林铭聪话不对题的说了句:“瞧我们晴儿妹妹,不过八岁,这个头窜的和十岁似得!出落的这样标致,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晴妹子,你这么聪敏能干,以后嫁给聪哥哥做妻好不好?”   黎子盛一巴掌拍在林铭聪脑门儿上,呵斥他:“晴妹子才多大!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剥了你的皮!”   林铭聪抱着头投降:“嘿,我说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这三弟都没说话呢,你急个什么劲儿!”   ☆、第11章 枇杷酒   萧晴知道林铭聪嘴馋,取出先前做的样酒给他尝了尝;   林铭聪喝过不少美酒,尝了一口她的枇杷酒,却是满面的惊讶,拍着大腿叫道:“美哉!美哉!这酒既有枇杷的果甜,也不少酒之辛辣!”只一口,便是满嘴的果酒芬芳,他仰头将杯中美酒喝了干净;他还想要第二杯时,萧晴却将小酒瓮收了回来,又给萧泽、黎子盛各添了一杯。   二人一杯下腹,皆赞叹这酒酒香醇绵,口感清鲜。   萧泽颇有所思地看了眼杯中枇杷酒,敛眉问她:“你是如何知道这酒制作之法的?”   萧晴早知道他们会问,抱着酒瓮,柔着声音说:“书中自有奇异妙方,前些日子我从书中得知有一种唤名‘葡萄美酒’的东西,几番查阅才知,那是一种从西域传来的果酒;我便突发奇想,葡萄能做酒,枇杷想必也能成,索性就摘了些来试了试,当真是做成了;”她顿了顿,望着众人,举了举手中的小酒瓮:“喏,这便是最初做的一小罐。”   林铭聪到底是林家少东家,赚钱的脑子动得比萧晴还要快,他道:“若将这些酒卖给王公贵族,这稀罕玩意儿能赚一大笔钱哪!”   萧晴自然是有这个想法的,若真要将酒卖给朝廷,那就得通过林家这条线;若这酒当真受到了重视,得益的是林家,赚钱的是萧晴。   若真要卖这酒,问题便接踵而来;林铭聪又说:“不过……我现在只是少东家,当家做主的还是我爹;林家给朝廷供了几十年的‘琳琅酒’,若要供新酒,须得经过郎官层层审核,然其过程颇为繁杂,非我等想象那般简单;”   一直沉默不言的黎子盛插话道:“宫中郎官大多贪婪之人,给他们点好处,必定能省去些琐碎之事;”   林铭聪抿嘴思付一番,半晌才点头道:“成,等晴妹子那大瓮酒发酵好了,我便同父亲说说,让他推荐这枇杷酒!若真成了,依我爹的那脾性,必定会从中抽利;”   萧晴声音清脆悦耳,一双晶亮的杏子眼巴巴望着林铭聪:“林大哥,若真得了钱,那我们就四六分利,你六我四;因这枇杷也是分季节的,量少而稀,故这价格得往高里翻;我看那书中写道,一小壶西域葡萄酒可值千金,咱们这枇杷酒,怎么也少不了一金一升罢?”   所幸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也都知晓萧晴聪颖,饱读诗书,腹中大胆的点子多的很;这若是换了其它人,听了萧晴这话,定拿她当做疯子;   萧泽看着她,断没想到她竟打起了朝廷的主意,碍于林铭聪、黎子盛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   回到家中,萧泽将萧晴唤进了书房;两人席地而坐,四目相对;   萧晴知道他要问什么,抢先对他道:“阿泽哥哥,我做这枇杷酒,若是卖于百姓,定然赚不了什么钱;我若是卖于朝廷,价钱一定是往高里翻。   阿爹从离开到现在,已三年有馀;依着阿爹上回来信的内容来看,不出半年,便能齐聚旧部;然那时,阿泽哥哥和师傅必定会离开帝城;晴儿继母苛刻你也知晓,若我能有足够的钱财傍身,继母待我自不会差。”   萧泽豁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这是什么话?我若要走,定会带你一起走!岂会将你留在帝城?”   萧晴双膝跪在书案前,道:“阿泽哥哥,我若跟着你们上路,必会拖累你们!若我呆在帝城,还有林大哥、黎大哥照应,亦不会成为你们的包袱。”   纵她脑子再好使,这幅身子骨也不过才八岁;这要是跟着一群男人四处奔波,指不定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她好容易搭上了黎子盛和林铭聪这两个靠山,对自己的下一步自然是有了打算。   “晴儿说得在理。”刘汛芳在外头听了半晌,这才推门而入;他闩上门,在书案前坐下,对萧泽说道:“今日我收到你义父来信,信中说道,他同你亲旧部统共集结了三万兵马,现在朔阳,等着你我过去;我已将日子算好,等将小晴儿同她继母安顿好,我们便出发去朔阳。”   萧父几年奔波,总算聚齐了子陵王旧部,统共三万兵将,他们挂着陈世子的名号在朔阳占了一席之地;朔阳是靠着边塞的小城,那里离朝廷较远,周遭又有天险相护,且是西域通往东齐各国的必经之路,物资颇丰,是个养兵练将的好地方。   萧晴虽早知这一天会来,却不想来得这般快。她估摸着怎么也还有半年吧?现在却是只剩下了几日;   她心里莫名生了几分伤感,刘汛芳和萧泽一走,往后的日子必然只能靠自己了。   ****   正是晚枇杷结果儿的时候,农家小户人口少,每年的枇杷烂透了也没人去摘;   刘汛芳带着萧晴回张家庄接秦氏,他们去的时候,秦氏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端的是悠闲自在;自打他们搬去帝城后,刘汛芳也想过将秦氏接去,哪儿知道秦氏死活不依;刘汛芳这才每月定了日子来看望她,给她送些钱财,供她平日花销。   萧晴回到张家庄,对继母一番嘘寒问暖后,便是奔去了自家田里;望着那田埂上那满满一排的枇杷树,橙黄的小果儿挂满枝头,甭提多馋人。   她身穿松石绿绣花褙子,荔枝色齐腰襦裙,头上盘着双螺髻,樱桃小嘴紧紧抿着,身手矫健轻盈,恍若一只顽皮的小猴儿,麻溜地爬上了枇杷树,她双脚踩在树干上,伸手摘了颗枇杷,剥了皮儿放进嘴里咂了咂,一口的甘甜果香;   尝了到了甘甜的枇杷,她便像只轻盈的小鸟儿似得,从树上一跃而下,裙摆飞扬,稳稳落地;   远远瞧去,那抹浅碧的身影真真像是从天而降的小仙女儿。   刘汛芳过来寻她时,见她在树上,正要叫她小心,却见她轻身一纵,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小萧晴身姿翩翩,轻身的功夫倒是又上了一个阶层。   他这个年龄时,可没这般的武术造诣;他连连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初果真没有看错这个女娃。   萧晴望着满满一排的枇杷树,暗自估量,这些果子大概可以做四石枇杷酒;普通的酒一升是50文,但她的枇杷酒稀有味醇,卖一锭金子的价钱绝对不高;加之林家常年给朝廷贡酒,这价格还得成倍得往上翻。   她手里捧着几颗枇杷,一转身,便见刘汛芳一袭灰色长袍,长身玉立,立于田埂之上端的是翩翩风流;比起刚认识他时,他更为刚毅沉稳了许多,完全敛去了昔日侠客的桀骜风流,如今的他,倒更像是是个私塾老师了;   刘汛芳二十六岁仍未娶妻,他绝对算得上才德兼备且容貌俊秀之人,可这些年萧晴却没见他对哪家的姑娘示过好。   回帝城之后,她又向林铭聪二人借了几名家丁,去张家庄摘了枇杷,再将枇杷成车运去了林家小酒坊,又做了整整四石的枇杷酒。   这些枇杷酒成本低微,枇杷完全是自家的,只费了些酒坊的曲块儿和柴火;萧晴承诺,若枇杷酒卖了钱,她必定将辅料的钱还给林家。   刘汛芳将帝城的宅子留给了萧晴和秦氏,且给了她们留了些钱财,足够二人两年的开销;并承诺那边稳定之后,便来接二人;秦氏不知道他们在搞写什么动作,她只知道自己丈夫几年没回家了!这些年她吃得好,喝的好,对那个丈夫早已是可有可无的心态;她得了宅子又拿了钱,甭提多开心,承诺必定会好生照顾萧晴;   刘汛芳嘱咐秦氏:“我给小晴儿请了个教书先生,你且每月给他拿一次束修;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衣服也不能穿得太寒掺。”   秦氏满嘴的应好,一张脸都快笑开了花。   萧泽十分舍不得妹妹,扯开衣襟,从里面中衣上取出一块儿晶莹的玉;他将玉石取下,放置萧晴手中,却见玉石大如雀卵,莹润如酥,玉石背面纂刻了一个“陈”字。   “这玉留给你做个念想,我已经和大哥、二哥打了招呼,你若遇到困难,便去找他们;”萧泽叹了口气又说:“等我回来。”   萧泽同黎、林二人为结拜兄弟,托他二人照顾萧晴,却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帝城暮色四合,晚霞映红天空;   萧泽同刘汛芳收拾好包袱,轻装简落骑上马,缓辔出了城。   ☆、第12章 变故   萧泽同刘汛芳去了朔阳,紧接着那一年秦氏对萧晴倒也算是照顾,给她好吃好穿,粗活重活从不让她碰;她当那秦氏当真是良心未泯,真拿她当了女儿看待;   黎家囤积了许多古书兵法,萧晴时常扮成男装,去黎家看书;黎子盛也是好学之人,时常会和萧晴讨论兵书,更多时候萧晴表现较为谦虚,会向黎子盛请教;她一口一个黎大哥,叫得人心尖儿绵软;   两人在亭中看书,林铭聪便在院中舞剑,一院子的落叶被他挑得哗哗作响;稍作歇息,他便嘲弄二人:“读书有何用处,不过是纸上谈兵;要学便学敌万人的功夫,学这些细枝末梢有何用处?”   黎子盛阖上手中的兵书,皱着眉头道:“二弟,话不是这么说,若没有细枝末梢,哪儿能将一棵树衬得繁茂?你瞧瞧晴妹,她一个女娃都能静下心来学习,你又如何不能?”   一拿他和萧晴比较,他便满脸的不高兴:“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人,怎么能和一个女娃比较!”   萧晴瞪着圆圆的杏子眼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嫌弃我是个女娃喽?”   林铭聪放下手中的剑,双脚点地,飞跃到萧晴跟前:“哪儿敢啊,日后我还得娶你当媳妇儿呢。”   对他的口无遮拦,萧晴倒也习惯了,从不拿他的话当真,倒是黎子盛总端着一副大哥的架子,训斥林铭聪;每每那个时候,萧晴便会咯咯笑个开怀,笑声就跟银铃儿似得,嘴角还压着两酒窝,端的是可爱讨喜。   林铭聪为萧晴也算是尽心尽力,为了让林父推荐枇杷酒,愣是答应了同方家小姐的那门亲事;方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貌丑,寻常人避而不及,他倒是为了枇杷酒豁出去了;   枇杷酒一送进宫,果然得到林皇后好评,当下以每升百金的价格收了萧晴所有的枇杷酒;除去林家在中间赚得的利润,她竟赚得了两千金;这两千金可不是小数目,可够寻常人家一辈子的生活了;宫里来人问这枇杷酒来处,林父只说是林家的新酒;   除了黎子盛跟林铭聪,没人知道这酒出自萧晴之手;依着她的话来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是个没甚家底的女娃,可经不起风催。   两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她让林铭聪在帝城另置了一间宅子;宅子宽敞,她又另让林铭聪替她请了老仆、婆子打理,且买了几匹西域骏马,养在宅中;萧晴特意嘱咐林铭聪,不可让秦氏知晓;她道:“这宅院是给师傅和阿泽哥哥的惊喜。”   在林铭聪的帮助下,诸事被打理地井井有条,萧晴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   时至盛夏,萧晴正坐在茂盛繁密的梧桐树下看书,黎子盛带着林铭聪风风火火撞开了她家门,闯进了院子;彼时秦氏正打扫门后的落叶,却听砰地一声,门板嗑在了她脑门儿上;   秦氏正要发作,一瞧是黎家少爷和林家少爷,立马笑容挂脸,声音端的是亲和:“哟,我瞅是谁呢,黎少爷和林少爷啊?找我家阿晴么?”   两人径直走到梧桐树下,一把将萧晴给拽起来;黎子盛满脸焦虑,因顾忌秦氏在,他刻意将声音压低:“晴妹,出事了。”   萧晴放下兵书,觑了眼秦氏,低声道:“后院说话。”她带着两人进了后院,见秦氏没跟来,她才问:“何事?”   黎子盛蹙眉说:“如果我记得没错,三弟是同老师去朔阳拜访高人?”   萧泽走时对黎、林二人谎称同师傅去朔阳寻访高人,这一去,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便拜托林、黎二人照顾萧晴;纵萧泽不说,黎子盛仍旧会照顾萧晴,毕竟这丫头聪明伶俐,招人喜欢的紧;   萧晴点头,眉间蹙了丝疑惑:“阿泽哥哥是同师傅去了朔阳,黎大哥满脸焦虑,可是朔阳那边有什么动荡?”   民间谣言四起,皆言妖后乱政,加之近年来赋税严重,导致民怨连天,先前便有农民举事;如今起义大军当属朔阳陈世子的军队最为庞大,各地义军皆前往投靠陈世子;朔阳又是西域各国通往东齐各国的必经之路,过路的富商极多,朔阳揽的油水自也不少。   黎子盛沉了口气,说道:“如今边塞三关已被陈世子一干反军占领,我担心三弟和老师在那边会有个什么好歹;”   萧晴笑说:“黎大哥务须担忧,师傅为人正直精明,若朔阳当真危险,他定有办法应对;”   她讲话老练,黎、林二人早已习惯;林铭聪只当她读多了书,因而比同龄姑娘聪敏。   黎子盛点了点头,又说:“昨日我听父亲说,近些日子诸侯国也纷纷躁动,朝廷内部更是腐朽;当今圣上沉迷丹药,在大殿之上都能阖眼而睡,成日没个什么精神;父亲下朝后同几位同僚去问了太医,你猜太医怎么说?”   萧晴蹙眉看着他:“怎么说?”   黎子盛朝着周围打量了一圈儿,轻着声音道:“太医说,当今圣上怕是时日无多了;圣上并无子嗣,朝中大臣绝无可能让林家夺政;若当今圣上当真薨了,那朔阳的陈世子便成了皇家唯一血脉;”   林铭聪也道:“现在朝廷的势力确有颓败之势,近日我父正踌躇一家迁移回代国老家,投靠代王陈祁;若我父决意要迁,我便去朔阳投靠陈世子,做个反军!”   这年头,当朝皇后乱政,各地叛军四起,有点儿热血的少年都以当反军为荣;   萧晴看了一眼黎子盛,问道:“黎大哥,你父亲是朝中廷尉,他可有什么想法?”   黎子盛紧抿着嘴唇道:“昨夜我听父亲同几位伯父在书房说道,若圣上当真薨了,他便同几位朝中大臣力挺陈世子,迎陈世子继位为新帝;”   萧晴皱眉,陈赢后宫嫔妃何止百千,陈赢无后,怕也是林皇后做出来的动作;陈赢若是真薨了,林婉蓉怕会以各种手段捏紧手中的政权;若黎父当真力挺陈世子,其悲凉后果可想而知,怕是还没挺呢,就已经命丧西天。   萧晴倒是提议:“黎大哥,如果黎伯父当真力挺陈世子,何不去朔阳?箭射出头鸟,黎伯父替陈世子说话,必是凶多吉少;”   林婉蓉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狠辣的手段自不用萧晴多说;林家手掌兵权,就算陈赢当真有一天魂归九泉,林婉蓉若想扶林家男子称帝,朝中大臣几个敢站出来说不?外戚干政,林婉蓉这个皇后真真是做到了绝处;步步为营到今日,先是害了萧晴一家,再慢慢儿地摧毁陈赢,呵,这盘棋,果真是下得大!   萧晴见黎子盛犹豫不决,又说:“黎大哥,黎伯父忠肝义胆,一心为陈氏江山着想,但不可愚忠;如今陈世子声势渐大,他又是陈氏一族的嫡亲血脉,这陈氏江山不靠他还能靠谁?诸侯各国的大王虽也姓陈,可哪个抵得上世子陈泽亲?”   她的语气铿锵激烈,惹得林铭聪好一番刮目:“晴妹子,你看着年龄不大,不仅熟读兵书,竟连朝廷上的事儿也知晓这般多?当真是让哥哥刮目相看啊!”   萧晴瞥了他一眼,慎怪道:“让你平时不好好读书,书中的知识可远比你想象得要多。”   林铭聪道:“妹子说的是,其实我和大哥来之前,便有打算去朔阳投靠陈世子;只是我二人一来顾忌家中,二来顾忌你;我家里倒是没什么,只是大哥父亲在朝为官,若他去投靠陈世子,必定会牵连家里人。”   黎子盛心里是十分纠结的,他人虽在帝城,可陈世子的贤明他有所耳闻,各地能人异士皆前往朔阳投靠了陈世子;他若真想有个好前程,须得找个好靠山;当下局势纷乱,东齐妖后乱政,他断然不会给妖后卖命。   林铭聪想法就更简单了,找个有口碑的好君主,老老实实干一场!将来做个大将军!   至于萧晴,既来之则安之;她有个心愿未了,暂时不会离开帝城,她得亲手刮了陈赢。   黎家的变故发生在半月之后,黎子盛劝说父亲去朔阳投靠陈世子,可黎父却是愚蠢,不仅没听儿子善劝,且在朝堂之上直言进谏,惹怒了陈赢和林皇后;陈赢当即下令将黎父押往东市腰斩,然黎家女眷被充为官妓,黎家男丁被发配往边塞充军。   在黎子盛被押往边塞路上,萧晴和林铭聪各取了些金子,买通了差役,将黎子盛救了出来;萧晴将黎子盛安排在先前置的宅子里,那边儿有老仆、婆子打理,倒也能照顾他;头半月黎子盛的状态还不大好,想着自己惨死的父亲,想着自己那些弟妹、母亲,却也无可奈何。   然此时,富甲一方的林家举家迁往了代国;林铭聪跟着家人出了城,便给父亲留了信,悄悄折回了帝城,同黎子盛在萧晴的私宅会和;   萧晴知道二人决心去朔阳了,迟早也会知道萧泽即是陈世子的事实;便将萧泽的身份告知了他二人,二人听后自是大喜,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萧泽是他二人的结拜兄弟,手足之情焉能抛弃?然让林铭聪洋洋自得的是,他三弟是陈世子啊!去了朔阳,看谁敢给他脸色瞧!   黎子盛倒是沉稳,一心只想有朝一日能亲手刮了妖后和陈帝。   然于萧晴来说,萧泽,哦,现在应该称他为陈泽了;陈泽身边虽有不少老将,可那些皆是子陵王的旧部;其中不乏想借陈世子之名招贤纳士,将陈泽作为傀儡摆布的;   陈泽若当真想独立执掌军队,须得有可靠之人协助;黎子盛、林铭聪是陈泽的结拜手足,前者睿智,后者勇猛,皆是大将之才;   送走了黎子盛和林铭聪后,接踵而来的是萧晴的麻烦;那秦氏见黎家败落、林家迁走,知道萧晴没了靠山,当下同西街年逾四十莫员外签了卖身契,将萧晴卖给了莫员外做妾。   头几日秦氏耐着性子不提,只一味的对萧晴好,餐餐给她吃肉;   萧晴自也发现了苗头不对,当晚躲在秦氏房顶偷窥她的动静;等到子夜时分,那秦氏果然露了狐狸尾巴,招了男人进屋;   秦氏与那男人纷纷脱了衣服,吹了蜡烛上了床;屋内传来秦氏嗔喘,那男人更是宝贝儿、心肝儿的叫嚷着,听得萧晴恨不得跳下去将二人刺死在床;   她正要离开时,却听秦氏对那男人道:“日后咱就不用那般偷偷摸摸了,我将那丫头卖给了莫员外做妾,明个儿我便将她绑了去。”   她才九岁啊!   咯噔一声脆响,萧晴愤地踢落了屋顶一片青瓦;   “谁!”秦氏听见响声连忙攥紧衣襟从榻上翻身起来,萧晴轻身一跃,落进后院,轻步回了房。   “别大惊小怪的,必是哪家的夜猫儿。”   ☆、第13章 小日子   翌日清晨,天空清澈,碧蓝无云。   秦氏特意起了个早,做了碗热腾腾的肉羹,端去了萧晴的房间;她嘴角撇了一抹笑容,单手扣了扣门环,轻着声音道:“晴儿,娘炖了碗肉羹,特意给你端来。”   屋内哪儿还有萧晴的声音?她丑时便裹着包袱,从后门儿走了;临走时,她摸进秦氏卧房,带走了房契;   林铭聪给她置的宅院在陵东街街尾,其位置处于帝城平都最边缘处,倒是个清闲幽静之地;宅内的老仆、婆子皆是孤寡之人,因先前林铭聪给了他们一笔钱财,且看宅子也不愁吃喝,对林铭聪是甚是感恩戴德,他们对宅内骏马、一花一草皆是不敢怠慢;   小萧晴背着包袱过来时,王妈妈正打扫宅院,一件门外站着的是小萧晴,片刻不敢怠慢的迎了进来;先前林铭聪便对二老说过,见了小萧晴,必也要拿主子看待,不可怠慢。   王妈妈替萧晴掸了身上的灰尘,疑惑道:“小姐怎的这般狼狈?林少爷也有些日子没来了,近日可是去忙了什么事儿?”   因萧晴年龄不大,故而先前这宅子一直是挂着林铭聪的名字,这宅内的二老都拿林铭聪当主人;   小萧晴弯了弯浓眉,道:“他走前没有告知你们二老吗?”   方老仆给萧晴到了杯茶水,声音嘶哑:“上次你同林少爷和黎少爷牵了两匹骏马走,两位少爷便再也没来过;我倒是听市集上的张老头说,黎家出了大事儿,林家也搬走了,是也不是?”   萧晴嗯了一声,一抹烟眉微蹙,扑簌簌掉下泪来:“黎大哥父亲被奸人所害,林大哥一家搬回了代国老家;我那继母对我也是百般苛刻,竟要将我卖去给莫员外做小妾,我自是不依,一大清早便跑了出来;”她抓住王婆子的手,一脸的可怜无助;   王婆子跺了跺脚,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她道:“你那继母真真是个歹毒心肠,你这才不过十岁,怎能将你卖去当小妾?林少爷先前便说了,让我二人拿你也当主子看待;你既是主子,这里自然也是你的家;你那继母可恶,咱们不理她便是,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   方老仆也迎合道:“小姐便在这里安心住下,宅子里也添个热闹。”   两位老人皆是孤寡,膝下无儿无女,这小萧晴乖巧可人,二老一早便喜欢的紧;前些日子黎子盛在宅子里住着时,小萧晴便经常同林铭聪过来,三人在宅子里看书、练剑,甭提多融洽;小萧晴更是时常帮二老做些活儿,还教二老如何养马、喂马;   小萧晴聪明敏锐,长得也水灵,两位老人是打心眼里喜欢;现在小萧晴失了依靠,二老巴不得让她住进宅子,让宅子里不那么冷清。   可林少爷吩咐下的规矩可不能乱,他二人还得尊小萧晴为主子;只是这林铭聪走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后院还养着几匹马、连着宅子里的花花草草,几人的伙食费用又从何而来呢?   王婆子说道:“林少爷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几日我便做些绣品,拿去买些小钱,别让家里断了伙食才好。”   先前萧晴卖枇杷酒的那些金子,还剩许多;存放在这宅子下的地窖之中,除了她和林铭聪,没人知晓;还真别说,林铭聪对她可是仁至义尽,待她比亲生妹子还要好。有那些金子在,家里的开销自是不用紧张了,她便道:“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林大哥走前留了不少一笔钱财,可够我们一年的开销;”   她又将从秦氏那里偷出的房契交给王妈妈:“王妈妈,这是我师傅走前留下的宅子,我那继母想将我卖掉之后,将其霸占;这房契你且帮我拿着,找个合适的买家;”   王妈妈敛衽作揖,颔首应了下来,她心道:这小丫头看着不大,说话做事倒也老成;也怪不得林少爷同黎家少爷成日围着她转悠;   王妈妈去撺掇方老仆去收拾了间卧房,且给萧晴添置了几件新衣服;林少爷每月给他们安宅的钱财可不少,他们可不能怠慢了眼前这位小主子。   过了几日,王妈妈将秦氏居住的那间宅子给卖了出去,她担忧秦氏耍泼,特意花了几个小钱去请了几个壮汉;去时,那秦氏果然赖着不走,嘴里还不时地骂骂咧咧,听得直教人心烦;王妈妈让几个壮汉将秦氏扔了出去,总算将宅子交给了新东家。   平都城是东齐帝都,人烟繁华,城郭巍峨;来往商贾何繁多,这些日子因为朝政动荡,一些财势较大的皇商纷纷去投靠了各个诸侯国,剩下的,便是一些外来商人;那些外来商人想要长期在平都城扎根,就须得在这里置宅;   萧晴看准时机,圈了平都城几个较为繁华铺子,取了些金子,叫来了王妈妈;   王妈妈一看几案上摆着的那些金子,却也没问是何来处;早年在林府当差时,便学会了多做,少问;王妈妈暗自思付,必是林少爷在平都城安排了其它人,在暗中帮衬着萧晴;林铭聪在时,他时常“小媳妇、小媳妇”的喊萧晴,嘴上丝毫没个遮拦,现下看来,再过个几年,待小萧晴过了及笄之年,指不定就成了林家少奶奶。   这样一想,王妈妈待小萧晴是更好了,只要主子过得好,她的生活又能差到哪儿去?   只是小萧晴圈的那些铺子,皆是些无人问津的,买了又有何用?萧晴只说:“近日平都城一些皇商迁徙,便有外地商人想过来继续叼着这块儿肥肉;现在我们买下那些冷清的铺子,过不了多久,便有外地商人相继而来,彼时,我们再将铺子租赁出去,定能租个好价钱。”   王妈妈没大听懂小萧晴说的话,便也只能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她将小萧晴圈的那些铺面纷纷花低价买了下来,过了不到半月,果有外地人花高价将铺子给租了去;王妈妈这掰指头一算,他们买铺面的本钱,过不了半年便能赚回来。   王妈妈不由钦佩起小萧晴来,小小年纪便有此经商头脑,可不愧是林少爷看重的小媳妇儿;   再说林少爷,他此时还在朔阳军营里当小卒呢;成日是吃不饱,睡不好;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糇粮,睡的是干草铺成的小塌。   日暮黄昏,一干新兵操练过后,他和黎子盛便捧着一块儿糇粮围着一团篝火坐下;   他咬了口硬邦邦的糇粮,便一口给啐了出去:“这般难以下咽的东西,也敢拿给本少爷吃!本少爷是来当将军的!不是来这里当小卒的!”   新兵们操练了一天,本就疲累烦躁,一听林铭聪耍什么少爷脾气,便几人成群,朝着林铭聪围了过来,当下踢灭了林铭聪面前的篝火。   为首的新兵看了林铭聪一眼:“呦,哪家的小少爷,不在家享福,跑这儿来受苦?想当大将军啊?”   黎子盛向来沉稳,站起来将林铭聪护在身后,对几位道:“我这弟弟娇生惯养,说话没个轻重,几位小爷别跟他计较。”   那群新兵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新兵是军中一个小校的亲弟弟,仗着哥哥是个小校,便作威作福,气质昂扬地指着林铭聪道:“小少爷?呵,在这里,我才是大爷!趁着爷还没发脾气,赶紧跪下来叫两声爷爷,爷以后便罩着你们。”   这要求未免有些过了,莫说是林铭聪,就连黎子盛心中也是不快,冷着一张脸,道:“这位兄弟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小爷我还就欺……”为首的新兵话还没说完,便被林铭聪一脚给踢出了老远。   林铭聪将手中的糇粮一扔,指着那群人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三弟是谁!我三弟是……”   黎子盛将他拉住,低声对他道:“二弟,不可招摇。”   他两人来了朔阳后,想着三弟既是陈世子,直接去找他,可不就有攀高枝儿之嫌?两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打算从底层做起,可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去;二人满腔的热血,无论是才学或是身手,皆是这军中的佼佼者;   黎子盛天生力气便大,亦有楚霸王力举千斤鼎的能力;林铭聪脾气虽直冲,剑术却是一等一的好,自小便拜过不少剑术名师;   他二人打听道,他们的老师刘汛芳,现今已是陈军的军师,颇受陈军上下拥戴;   这几年,陈军势力之盛,逐渐占领边塞三关,前些日子又拿下了襄城,可谓是实力之盛。   这里不得不提萧晴她老爹了,萧平靠着一手矢无虚发的好箭术屡次射杀东齐几员大将,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陈军数一数二的大将了;   陈军连连胜仗,势力也逐渐壮盛;   萧平如今在朔阳已有了一间像样的将军府,府内姬妾若干,更有不少丫鬟婆子侍奉;萧平在请示了陈泽之后,便派人前往帝城平都,去接妻女来朔阳;   派去平都城的人按着军师刘汛芳的地址去了之后,才知道那家宅子早就易了主,萧将军的妻女亦不知去了何处。萧平派去的士兵打听道,那秦氏将女儿卖给了莫员外,哪儿知道女儿却跑了;秦氏收了银子,又交不了人,便被莫员外派人生生给打死了。   萧平听说自己妻子被人打死,女儿不知所踪,颓靡了好半月;   陈泽和刘汛芳听了这消息,也是满面的不可置信;他们断没想到,秦氏竟如此心狠,想要将小萧晴卖掉;小萧晴虽逃了,可她无依无靠的,又在何处呢?会来朔阳寻他们么?   陈泽懊恼:“只怪我,若我当日执意带晴妹走,她便不会下落不明。”陈泽也是没有估算到之后的事儿,黎家被抄家,林家举家迁徙;他那大哥、二哥,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此刻萧晴在平都城,甭提多逍遥自在,她如今也算是个小财主了。   ☆、第14章 镇军大将军   萧晴在小宅里住着一晃便是四年,近些年东齐国虽逐有颓败之势,可帝城却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她得知,西边儿陈世子一干叛军势力逐渐旺盛,一连收了两个诸侯国,好不嚣张;王妈妈对这以后的日子亦逐渐担忧起来:“小姐,您说这哪天儿叛军攻进了帝城……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春风三月,正午暖风如酥,头顶的枇杷树叶被吹得扑簌簌直作响,却是脆耳的紧;萧晴在院中的枇杷树下搭了张书案,颇有闲心的吹着暖风看书,一听王妈妈这样说,不由笑道:“陈世子先今势力虽大,可想一朝攻破帝城,可能么?最近东齐不是出了一员镇军大将军?听说陈世子那边儿连连碰钉子,那位镇军大将军才打了胜仗不是?”   豆蔻年华的姑娘正是娇嫩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年她倒是张开了不少;不仅个头窜了几窜,就连五官长得也比几年前颇有不同了;从前的巴掌小圆脸逐渐收紧,如今已蜕变成了标准美人的瓜子脸;一双杏子眼皎洁莹润,炯炯有神,总含着丝丝慧黠;粉嫩的樱唇小嘴儿,一对似蹙非蹙的烟眉,静时当真如娇花照水;   王妈妈盯着此时的小姐,竟有片刻痴神;心道小姐可不是一朵娇花儿,小姐舞剑、射箭时分明便是那英姿勃发的“俊俏郎”;王妈妈以前见过自家少爷舞剑,若说林铭聪舞剑是刚毅肃杀,那萧晴舞剑便是柔中带着丝韧劲儿;王妈妈暗自思付,小姐不仅聪慧,一身功夫也是不俗,连着气质长相,样样叫她感叹佩服。   萧晴这么一说,王妈妈倒是想起来了,微微颔首,摆弄着手中的绣品,温和笑道:“小姐少有出门,对外面儿的事倒是知道不少;小姐您极是聪明,日后嫁了我家少爷,定当能扶持他让家业更盛。”   萧晴忍不住发笑,瞧着王妈妈道:“林大哥这都几年没回过平都城了,您怎么还记挂着他呢?您老当真以为他会回来不成?”这些年和王妈妈、方老仆相依为命,早就将他们当成了亲人,嘴里也无甚遮拦,顿了顿又道:“您二老还当真以为我是她圈养的小媳妇儿啊?”   方老仆正在一旁修剪花草,听萧晴这样说,不由笑道:“小姐如今这般能干,我倒是觉得少爷配不上您。”方老仆这话可是摸着良心的,且不说林铭聪没再来派人送过钱财,单说这几年萧晴一个女娃,在帝城的一番作为,就能让林大少爷自叹不如;她这两年靠着给外来商人租商铺,赚了不少钱财,不仅如此,她现在又出落的这般娇嫩,文武皆通,哪儿是林铭聪那个纨绔少爷配的上的呢?方老仆都替萧晴不值。   萧晴抬手拂去书案上的枇杷叶,摇头直笑;这二老在林家做事多年,后来被林铭聪安排来这里替她守宅子,无非是看在二人实诚;当年萧晴手中有财,却未曾如实告诉他二老,只说是林铭聪送来的;人林大少爷为啥老往这边送银子呀?也难怪二老将她当成了林铭聪圈养的小媳妇儿。   王妈妈和方老仆年岁大了,想去灵音寺拜菩萨求平安,他们的小姐也快过及笄了,顺道给小姐求个姻缘。萧晴起身,一袭金松绿齐胸襦裙,衬得身段颇为玲珑曼妙,乌黑长发挽成双平髻,双边各戴两支蔷薇珠钗,端的一副小家碧玉;她抬头拢了拢黄橙橙的枇杷果儿,轻着声音道:“你们去罢,我留在家里摘几颗枇杷,今儿晚做一坛枇杷酒。”   每年春天她都会做一坛枇杷酒,当年她的枇杷酒在皇宫掀起一阵热潮,宫中后来没了枇杷酒喝,便教人研究了枇杷酒酿制的原理;后来宫中不缺枇杷酒了,枇杷酒的酿制方法也逐渐散落于民间,家家户户开始酿枇杷酒,如此,现在的枇杷酒,已经不值钱了。   这些年她也十分想念哥哥陈泽、和纨绔嬉皮的林铭聪以及稳重如泰山的黎子盛;不知,他们最近过得如何?父亲萧平的样貌她都快不记得了,萧平离开时,她也才五六岁,有些年了;师傅刘汛芳,当真是他们所有人的一把命运之匙;   若当初没有遇见刘汛芳,陈泽便就不可能得到他的帮助,萧父也没有盘缠上路去寻找子陵王旧部……更没有日后在帝城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亦然不会结识黎子盛和小霸王林铭聪。   近些年陈泽大军逐渐强盛,她自是为他们高兴的,也想去找他们,可她更想留在帝城,等待时机复仇;机会来临之时是在三日后,王妈妈同方老仆上香回来,嘴里多有絮叨,说是方才上完香,还未曾来得及去求签看愿,便被一群羽林军赶了出来。   那些人凶巴巴好不温柔,硬将王妈妈给弄伤了;   萧晴一边给王妈妈上药,一边听她讲:“听说是当朝皇后诞下子嗣,皇帝要带朝臣去祈福;这不,提前将那里戒严了。”   说起皇帝陈赢,近些年身体是一日不日,前些年差点儿都快不行了,硬是被一神医给救了回来;皇后林婉蓉尚且不提,给陈赢扣了顶绿帽子,怀了“龙种”;   ****   喧嚣的大街上,行人簇拥再街道两旁,纷纷让出一条大道来,个个翘首以盼,似乎在等着什么;   随即是一阵的敲锣打鼓,持剑的兵将在前开道,纷纷推搡着围观的百姓,随即又扯着嗓门儿喊道“回避——跪下!”两旁的百姓纷纷跪下,埋着脑袋;   也有好奇之人抬头打量的,总而言之街上是十分的热闹。   萧晴换了身被洗得发白的短褐,头发高高挽了个发髻,用灰帻裹着;她打扮虽寒掺,脸却白而干净,端的一副白俊少年郎的打扮;她躲靠在巷头墙后,打量着道上的举动;道路两旁跪着百姓,路中逐渐有队列整齐、身着银色甲胄的兵踏着铿锵步伐走了过来;后边有一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麒麟甲胄,头戴银麟头盔的大将军,只消看这么一眼,便让萧晴讶然。   这麒麟纹的战甲自东齐开朝以来只有两人穿过,一个是前世的她,一个便是眼前这位年轻将军;因离得颇远,除了能看出对方十分年轻外,她还真看不清个什么;那位年轻将军的身份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军大将军了,东齐最高之将;对于这位年轻的镇军大将军,萧晴早有听闻;听说他少年封侯,勇破敌军阵法,夺回了岐杨城;之后更是连连胜仗,让陈泽大军止步不前;   萧晴不知陈泽他们用的是什么样的战术,想来也不弱,可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将军给绊住了,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陈赢的仪仗浩浩荡荡,御撵更是由八匹宝马牵引着,端的是气派非常。眼看仪仗消失在了街尾,她才晃过神来,抄着小道去了灵音寺;   她到时,寺庙周遭的红墙皆被持剑小兵围了起来;她一早便打听好了周遭环境,当下也不踌躇,从后山的枯井进了寺院。   她摸了摸腰间的短刃,双耳竟有些嗡嗡发聋;是心中摁耐不住的激动,她这些年她勤加习武,可不就是等得能有一天手刮陈赢?   她从后院枯井旁拿了水桶,正了神色往厨房走;果如她所料,进了内院,没走几步便被官兵叫住;她悻幸转身,冲着来人甜腻腻一笑,颇有那么几分纯粹和憨傻,微微弯腰:“大哥好。”   那官兵正色看着她:“你是什么人。”   她道:“我是山下村子的,我爹经常上山给老庙子里送菜,我也时常来帮小师傅们做点活路。”   少年官兵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她手中的水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干你的活儿去,不许去东厢。”   她连连弯腰说是,东厢?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陈赢莫不是就在东厢?她转身去了厨房,去时一个小师傅正熬药,满屋子的药臭;她假装熟络的凑过去,问小师傅:“小师傅,这是什么药啊?”   药炉子散开一阵子氤氲,小师傅脱口便说:“送给东厢那位主子的。”话一说完,便觉不对,偏头看了眼萧晴,愣是被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小施主给吓得一颤,小师傅颤颤巍巍瞪着她:“小施主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萧晴眨了眨眼睛,咧嘴一笑:“小师傅您忘了?你们寺里的菜全是我爹给送的,我还经常帮你们厨房做事儿呢。”   小师傅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呆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拍了拍脑袋,哎呀一声,最近脑袋瓜子当真是不好使了。   萧晴拉着小师傅在灶前的矮凳上坐下,殷勤地给小师傅锤了锤肩膀:“小师傅辛苦了,这药我帮您送去吧。”   小师傅木讷的紧,正想拒绝,却见小施主已经端着药碗跑了;他心叹一声,现在的小施主,当真是心善呐。   萧晴端着药,手中的药碗如同开路令牌似得,纷纷给她让了道;到了东厢房,她道自己是来里头那位送药的,守门的士兵立马给她开了门。   薛辰逸褪去了甲胄,换了身常服,持着剑来东厢巡看;他总是一副冷肃模样,往门口一站,守门的士兵纷纷低头:“将军。”当真是他训出的兵,站如挺拔之松,声如洪泉之铿锵。   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询问:“可有什么异常?”   守门兵将双拳交握:“回将军,一切如常,方才有位小兄弟进去给皇上送了药。”   “小兄弟?”薛辰逸将这个词在嘴里嚼了一遍。   “回将军,是一位模样白净的小兄弟。”   “这庙里都是些光头和尚,哪儿来什么小兄弟!”薛辰逸蔑了他们一眼,随即对着里处大声道:“陛下可还安好?”   里头半晌不出声,外头的人也恰觉不妙;薛辰逸心里发紧,带人闯了进去……   ☆、第15章 初见   萧晴没那般蠢笨,皇帝死了也断不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她来送药,也不过是为了探一探前路;才好计划着下一步,毕竟陈赢还是个皇帝。   她端着药绕过楠木素雅绣花屏风,却见屏风后一阵子乌烟瘴气,陈赢懒洋洋躺在榻上,一双眸子涣散无神,面黄肌瘦,模样已不如从前,已然是皮包骨头;   昔日容光焕发的陈赢,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想来也是报应;他这几年惯着林婉蓉杀害了多少忠臣良将?   她将药碗递给陈赢,榻上的人却是半点反应也不曾有;她尝试着将手在陈赢眼前晃了晃,榻上的人恍若空壳,眸也不眨;情形怪异,她伸手扒了陈赢的眼皮儿,心里思付,这症状倒是像极了食用五石散之后;   外头传闻陈赢沉迷丹药,如此看来,却是不假。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过了这么些年,心底掩藏的仇恨在这一刻迸发;萧晴以为自己能控制的住,可面对这样的好时机,她却忍不住拔了藏于衣中的短刃;冰凉的刀刃贴在陈赢脸上,贴着他的皮肤轻轻下滑,榻上的男人仍是没有半点反应,像是被抽了魂魄的壳子;   萧晴越看,心中那抹怒火便烈烈燃烧,越燃越旺;上一世,她为了这个男人抛弃大好芳华征战沙场,为他巩固帝位,他不愿娶她也罢,竟连条活路也不曾给她;这个男人,上一世她爱的刻骨铭心,甚至是倾尽了所有,却换来他一声令下,家族覆灭……   她在这具身体里忍辱负重这般多年,刻意压制着自己的仇恨……等的,不就是能有机会复仇?这一刻有了机会,她在犹豫,是先剜去他的双眼好呢,还是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切开的好……无论是哪一种,都抵不了他手上的血仇。   萧晴有些手抖,到底是过了十来年的安稳生活,握着利刃的手,竟有些颤抖;   ****   薛辰逸觉着不对劲儿,带人进入,绕过屏风方才见萧晴正给陈赢喂药,大伙儿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萧晴放下药碗,低头退至一旁;   薛辰逸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冽:“你是什么人?老方丈怎么派你来送药?”   萧晴抿着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粗一些:“我是帮小师傅来送药的。”她微微抬眸,打量了一眼薛辰逸,他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容英俊,皮肤微微偏褐,鼻梁高挺,上下唇轻薄微抿,一双眼睛狭长锐利,加上身材颀长,浑身透着股威严之劲,气场强盛,倒是让她真有几分紧张了;   薛辰逸吩咐人去叫了太医,随行的太医调和了几幅药给陈赢服下,他的魂魄这才回了窍;陈赢状态不大好,整个人阴霾的紧,成日窝在厢房不出门,也不出声,寺里的老方丈会每日清晨进去给他念经祈福;   萧晴看着年龄不大,又瘦弱的紧,薛辰逸也没拿她当回事儿,索性将她给关了起来;   萧晴被禁了足,薛辰逸的意思明朗,她触犯圣颜,没治她死罪已算是仁慈,在陈帝没离开灵音寺之前,她也不能离开;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薛将军倒是机警,她还没什么动作便已经被禁了足;陈赢出宫的机会不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又不知要等什么时候;   丑时,寺院里黑黢黢一片,门外的灯笼也尽数灭了,萧晴没什么睡意,却听窗户被人敲的嘚嘚作响;她轻着步子走过去,一手摁住衣中的断刃,一手轻巧推开了窗格;   她扫了眼外头,一只光溜溜的脑袋猛然窜进她的视线,惊得她一颤;借着微弱的烛光瞧去,这才看清对方是白日里在厨房煎药的小师傅;   小师傅手里捧着一个馒头,塞给她,声音细小:“小施主,今个儿真是对不住了,我如不偷懒,你便不会替我去送药,你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萧晴揉了揉肚皮,她当真是饿了;   她接过白馒头,看了小师傅一眼,心想这里的和尚当真没个心眼儿,被人利用了还浑然不知;   萧晴啃了一口馒头,抬眸问小师傅:“今个儿到底是怎么了?我不就送了药,怎么就被他们关了起来?”   小师傅的脑袋耷拉在窗格上,掩着嘴说:“我听师傅说,皇帝得了一种病;今儿下午宫里头又派了人来,明日起,寺里的菜便不让你爹送了;”   萧晴哦了一声,又问:“怎么皇上不是来祈福的?”   小师傅又说:“祈什么福呀,听师傅说,是来治病的。小施主,真是对不住了,改明儿我给你带两个大馒头来,当是赔礼道歉了。”   萧晴心里沉了一沉,如今的陈赢同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别?今日她将刀子抵在了他皮肉上,他竟无半分知觉,正如……正如一副失了灵魂的空壳。   她冲着窗外的小师傅笑了笑:“小师傅,你赶紧回吧,若是等门外看守的醒了,你免不了一顿板子。”   小师傅颇为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小施主,那我走了,明个儿再给你送馒头来。”   萧晴点头,心下道这小光头是个呆子,竟将她那些谎话当了真。   她望着窗外的清缴明月,心里竟生了几分落寞,就算她现在刮了陈赢又如何?就他现在那副颓废之像,怕是清醒时也是生不如死;这样一想,她心里竟生了几分痛快;   陈赢不是喜欢这江山?为了江山,杀了那般多的忠臣良将;为了他的江山,连他们曾经的情谊也可不顾;那她便助陈泽夺了这天下,如今造反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倒真想瞧瞧,日后陈赢失了这江山,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萧晴心里突然就豁然了,想让陈赢好好活着,让陈赢亲眼看着着他的江山覆灭;若现在让陈赢就这样死了,得益的是林皇后一家;当年萧晴一家惨遭灭族,和林婉蓉有着不小的关系,现陈赢变成这副模样,大抵也源自于林婉蓉的塑造;   与其成人之美,不如留着陈赢这条贱命。   萧晴断了杀陈赢的想法,她便也没必要呆在帝城了;前些年她留在帝城,一是不想奔波,想在帝城丰满自己羽翼;二是瞧着有无机会再接近陈赢,复仇;如今她羽翼已丰,陈赢那条狗命她暂时也不取了,便打定了主意离开帝城,去找陈泽;   如今陈泽在安都韬光养晦,因在黔谷关吃了薛辰逸的败仗,不敢再轻举妄动。   萧晴趁着天未亮,翻窗而出,她借着月光往后院的枯井走;后院点着灯笼,亮如晨曦;到了枯井边,她回头扫了眼院子,嘴里喃喃道:“陈赢,留你一条狗命,日后有你生不如死之时。”   陈赢现况虽生,却同死人傀儡无甚分别;萧晴猜的没错,现在的陈赢不过是林皇后一家的傀儡;   林婉蓉常年给陈赢灌服药物,陈赢没药便同死人一般,躺在那里无声无息,骇人的紧;林婉蓉安排陈赢来灵音寺为她亲子祈福,无非是想无声昭告天下,她的皇子便是未来的皇帝;   萧晴往枯井下一跳,双脚还未曾落地,肩膀一紧,被人提了起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来人带了上来;   萧晴正以一种颇为奇怪的姿势对着来人,她的耳朵紧贴着那人的胸膛,尴尬的气氛让她好半晌喘不上气;她心里一沉,手中聚力推开来人,下意识捂了捂自己胸口,头一遭被男人给占了便宜,脸上一阵的滚烫。   “大丈夫能屈能伸,寻死作甚!”薛辰逸对萧晴存着怀疑,见萧晴翻窗准备出逃,以为她是有什么动作,不想她竟来跳井。   薛辰逸不免有些自责,当真是冤枉了好人,差点儿害死一条人命。   萧晴反倒是愣了,看着来人不知说什么好,竟觉有几分可笑;她道:“你们仗着人多,欺凌弱小,我不过是个送药的,你们却将我囚禁于此;与其让你们给杀了,倒不如自个儿跳井自杀了去。”   她振振有词,几句话里皆是委屈和无奈;   薛辰逸眼神一凌,觑了她一眼:“我手下的兵,从不滥杀无辜!我又几时说过要杀你?”   萧晴看了他一眼,白日觉着这个男人粗鲁无情的紧,这会儿倒觉得他还有那么几分英明,至少,不会滥杀无辜;若陈泽大军真是因为他的原因止步不前,这位薛将军,便是陈泽的一块儿绊脚石,等同而言,亦是她的绊脚石。   萧晴觑了他一眼:“你不杀我,便放我走。”   “三日之后,自然会放你走;这几日,不准任何人进出灵音寺,你好生待着。”薛辰逸看了她一眼,又说:“怎么一个爷们,一副模样跟女人似得!把你这幅可怜眼神给我收起来!”   哦,原这薛大将军见不得别人可怜?   薛辰逸心里一横,伸手过来抓住她的胸襟,拽着她朝前院走;   这一拽,不得了,怎的小兄弟胸前软绵绵的?   他还未曾反应过来,一个巴掌脆生生落在了他的脸上。   ☆、第16章 将军纳妾   寅时,一阵凉风刮过,吹得后院儿的几盏灯笼四下摇摆;一旁儿的树叶子吹得簌簌作响,萧晴冷不丁甩了薛辰逸一个巴掌,攥着自己衣襟朝后退了几步;   薛辰逸攥剑的手紧了紧,双眉紧蹙;平日里威严不乱的薛将军,这会儿心里却是扑腾腾地,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他瞧了眼萧晴,声音没由来也柔和几分:“你是女人?”   萧晴上一世虽和男人打交道,但从来都是刻意疏远距离;她咬牙瞪着薛辰逸,嘴里清清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耻。”   灯笼灭了,院子里黑黢黢一片,薛辰逸脸颊滚烫,转过身去对身后的萧晴道:“姑娘,回去歇息吧,三日后,我自会放你走。”薛辰逸十四岁跟着平西侯上战场,十五岁拜将,十六岁封侯,这些年为东齐巩固边陲、平定叛乱,立下赫赫战功;现今整好二十岁,却未曾娶妻、纳妾,林皇后曾给他指了门亲事,也被他给推了;依他的说法,有了家便多了份牵挂,上战杀敌,则须心无旁骛。   薛辰逸没碰过女人,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小心冒犯了萧晴,心里跟着几跳。   萧晴往厨房走,薛辰逸担心她再次“寻短见”,便远远跟着她;见她在厨房里晃了一圈儿,便乖乖回了房;许是出于愧疚,二日一早,薛辰逸派人送了朝食给她;食物算是丰盛,一碗红稻米粥,一个拳头的大的白馒头,另有一小碟清淡小菜;   她毫不客气的将饭菜吃了个干净,末了,往外头瞧了一眼,昨日看守她的两名士兵撤了;门外虽没了守兵,可院中时不时便有士兵巡逻而过,若不是这庙子里简陋,她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在皇宫嘞!这里不比自家,没人过来伺候,她在院中转悠了半晌,才找到一只木盆,端着木盆约莫又绕了几圈儿才找着一口有水的井;   不过是洗漱,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她打好水,见着四下无人,便一把扯了自己裹发的灰帻,一头乌发垂泄而下;   薛辰逸从后山练剑回来,路过偏院,便瞧见这样一幅景象;   只见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打了水,立于水井旁,葱葱十指捋着自己直垂而下的乌发;洗净了的脸白皙如玉,眉如远黛,虽着一身短褐,却也娉娉婷婷,温文雅静;清晨光熙打在她的身上,映衬着她的轮廓,竟有几分仙气儿。   见那女子利落得将头发挽上,系上灰帻,愣是从曼妙女子转变成了白净柔弱的“儿郎”。昨个儿白日薛辰逸没仔细瞧她,只道她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子,昨夜不慎冒犯她,碍于光线昏暗却也没看清楚模样;这会儿看过去,又是那样不经意间的一瞥,竟让他呆了片刻。   萧晴虽才十四岁,可打从九岁起便让王妈妈给她炖滋养补品来吃,一副身子养的是曼妙玲珑,丝毫不比十七、八岁的姑娘逊色。   萧晴回头瞥见了薛辰逸,不客气的蔑了他一眼:“将军喜欢偷窥女子洗漱?”索性对方也知道她是女儿身了,这会儿她倒也淡然。   折腾了半晌,她倒真觉得委屈的是自己;好容易来一趟,见着陈赢成了这副模样,便变了主意暂不杀那狗皇帝;本想走,却被薛辰逸扣在了这里,她当真是……时运不济?   看来着薛辰逸不仅仅是陈泽的克星,也是她的克星。   她泼了木盆中的水,扭头回了房;半路上却遇见了小师傅,那小师傅手里攥着两馒头,看见她先是一愣,而后憨傻一笑,将两馒头递给了她:“小施主,给你馒头,这可是我从师兄手里抢来的,趁热,赶紧吃。”   萧晴接过馒头,拉着小师傅在廊道上坐下,粲然笑道:“小师傅,你可真好,还真惦记着给我馒头吃呢。”   小师傅羞怯怯地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毕竟是我害得你不能回家……小施主,这几日你有什么需要,便告诉我。”   萧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须要的,就是看着满院子巡逻的士兵,有些瘆的慌;”   小师傅偷偷觑了她一眼,悠悠道:“小施主你长得可真好看,比女娃娃长得还要白嫩。”   萧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今生的这幅身子,不算是天生丽质,小时候皮肤有些黄,后来吃得好了皮肤才白嫩了起来;前世的她长得也不难看,可后来因为常年打仗、奔波,导致皮肤粗黄如男人,从而被陈赢嫌弃;重生之后,她尤其注意平日的饮食保养,时常让王妈妈给她炖燕窝粥;平日练了剑,晒伤了皮肤,她也会想法子来补救,久而久之,便养了这白嫩的好皮肤。   别个儿练剑,手上都会生些茧子,偏她是很注重,握剑时掌心必然会裹层布;一来可以减少掌心与剑柄的摩擦,二来剑也可握得更为持久。   正午巡逻时,薛辰逸有些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在井边盘发的情景;若让他用两个字来形容萧晴,便是极美;糙爷们儿不会用什么文绉绉的词语,当时他脑袋里真真就蹦出了这个词儿;   相比于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萧晴的姿色毫不逊色半分,且她的身上又褪了分官家小姐的娇柔做作;别看薛辰逸平日处事儿老成,到底还是个二十来岁的铁血青年,对个漂亮姑娘动了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当下打定主意要纳萧晴为妾。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呢。   莫副将跟了薛辰逸两年,到底是知道些他脾性的;他见将军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私下问他:“将军整日心不在焉,可有什么心事儿?”   薛辰逸动了动手指,想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顿了半晌,才说:“给那位姑娘拿几件新衣裳去,吃食便以我的标准来。”   莫副将倒是疑惑:“姑娘?这和尚庙里,除了侍女,哪儿来的什么姑娘?”   薛辰逸懒懒瞥了他一眼:“昨日那位送药的小兄弟。”   莫副将一拍大腿,哎呦一声:“是个姑娘啊?我还纳闷儿,哪儿有男人生得那般白净的;将军莫不是……”   薛辰逸冷刮了他一眼:“做事。”   莫副将被将军的眼神刮得打了个寒颤,赶紧握剑抱拳,说了声是,退下了。   萧晴关上房门,正准备静心打坐,却有人来敲了门;她叹了口气,真是片刻都不让人清净;她抬手开了门,一群丫头手捧食盒鱼贯而入,后又有侍女捧着衣服走了进来;   丫头们进进出出,将浴桶搬进了她的房间,继而又拎了一桶桶的热水进来,将浴桶添了个满。   她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丫头们将大红油漆盒一一摆放在了食案上,有序打开,立时甜腻飘香,惹得人唾液直流;   食盒里的松瓤鹅油卷香甜酥脆,卷形蓬松;枣泥糯米糕热气腾腾,糯米皮儿被蒸的晶透发亮;再是几盘当季的水果,已被去了皮等人去吃。   看着那些精致的食盒,萧晴当真以为自己是要上断头台了;   为首的丫头对着她敛衽作揖,低声道:“奴婢们来伺候姑娘梳洗,更换新衣。”   “……”   萧晴一头的雾水,薛大将军就是这样招待“阶下囚”的?   为首的丫头见她发愣,将她拽去了屏风后;   屏风后热气氤氲,那丫头伸手就要脱她的衣服,她觉着莫名其妙,抬手将那丫头推开,眼神一凌:“怎么回事儿?”   那丫头脾气倒是好,低头道:“奴婢们只是按照将军吩咐做事儿,其余一概不知。”   萧晴心里一沉,思付:这将军多半有病。   她攥紧了自己衣服,绕出屏风,丢了一群丫头要往屋外走。屋子外头站着的,便是莫副将一干人;莫副将对她拱了拱手:“姑娘。”   她蹙了眉,心里慌乱,这些人是想做什么突然之间对她礼遇,莫不是知道她是萧平之女?如今萧平在陈泽手下也算是一员大将,一手好箭术也是赫赫有名的;萧平又是叛军之首陈泽的义父,名望早已远播千里。   她心里定了一会儿,想想又觉着不可能。这会儿她可真是乱了分寸,这群人做事儿不按常理出棋,愣是没个阵法,她怎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莫副将见她满脸的疑惑,对她道:“将军倾心姑娘,想纳姑娘为妾;等回了将军府,将军便去姑娘家提亲;”   萧晴:“……”果真有病。   且不说薛辰逸要纳妾的对象是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但还没经过人姑娘同意呢,便单方面做了主?果真是个武将性子,武断自负。   萧晴刮了莫副将一眼:“有病,不嫁。”   这会儿不仅是莫副将,连着一屋子的丫头,和周遭的士兵们皆异常惊讶;   莫副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嫁?这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进将军府,你却不嫁?”   别说是个妾,便是正妻她也不嫁;她统不过才看薛辰逸几眼,便潦草嫁了?她有病还是薛大将军有病?   若她真是个农家女,倒也乐意给薛辰逸做个妾,可她偏偏不是。   薛辰逸带着士兵又在寺庙周遭巡逻了一圈儿,加上近日未曾好生歇息,回来时已是精疲力竭;可听了莫副将的口述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气得。   “有病?不嫁?”薛辰逸将萧晴那句话细细嚼了一遍,砰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他好容易看一个姑娘顺了眼,那姑娘却说不嫁?   不嫁也得嫁!   薛辰逸的倔劲儿上来了,他还就不信了,他堂堂镇军大将军,纳个妾还黄了不成?   “由不得她,绑也给我绑进将军府!”   坐在薛辰逸这个高位的,抢了人家的闺女儿,谁敢说个不字儿?只是……莫副将也是个老实人,低低说了声:“将军您不是经常说,一不准抢百姓钱粮,二不准强抢民女么?”   薛辰逸一拍桌子,蔑了他一眼:“这叫强抢民女么?我是纳她做妾!”   莫副将心中碎碎念:那不还是强么……   ☆、第17章 风波   陈泽起事后,将国都暂定在子陵,自封为陵王;师傅刘汛芳担任军师,义父萧平为大将军,结拜兄弟林铭聪、黎子盛分别为骠骑将军、车骑将军。   西边子陵,骠骑将军府张灯结彩,喜乐鸣耳;正堂外贴着大红喜联、窗格上贴着双喜剪纸,因着天色渐暗,院中同各个廊道上挂满了红色灯笼,一眼望去,却如繁星点点。   骠骑大将军林铭聪正是弱冠之年,风华正盛,此番他纳的是陵王陈泽的妹妹,隆西公主陈七巧;   当年黎、林二人为陈泽冲锋陷阵,仅凭二人之力便斩杀了原西王,拿下原西国,立下大功;林铭聪封将之后,猜想萧晴是在老宅同王妈妈、方老仆一起生活,他便派人去平都老宅寻萧晴;可两年前因东齐朝廷要扩建皇宫,那老宅早已被拆,萧晴也搬了家;找不着萧晴,他也一直未娶。   陈七巧原本是子陵王庶出小女,子陵王府遭难后,她有幸被救;之后陈泽起事,自立为王,便封这个庶出妹妹为隆西公主。陈七巧这些年被惯纵的泼辣,又时常跟着一群爷们儿出入军中,身上沾染了不少顽皮烈性;她对玩世不恭的林少爷一见倾心,可林铭聪却不愿娶她为妻;   在林铭聪心中,没哪个女孩能抵得上萧晴;他没佩服过谁,唯一佩服的便是小萧晴;小小年纪,聪慧玲珑,处事不惊。他曾说过当了大将军便娶萧晴,他可不是说的玩笑话。   陈七巧平日也经常听哥哥、军师念叨萧晴,大抵知道对方是个小神童;林铭聪不愿娶她为妻,她便甘愿做妾;她心下思付,那位传说中的“神童”萧晴,虽然聪慧,当年也不过九岁;只怕早早便被人拐了去,亦或者饿死路边儿了吧?反正骠骑大将军府上就她一个妾,名头罢了,只要能进将军府的门,她便也知足;   公主不介意,陵王不反对,林铭聪又愿娶,亲事便也就这么成了;许是林铭聪从小家庭熏陶缘故,他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此番娶了公主做妾,心中更是洋洋自得。   喜宴上,林铭聪身穿大红喜袍,风发意气;如今的他面容硬朗了不少,个头也窜了两窜,身高八尺有余,剑眉星眼,两片儿薄唇似有似无朝上勾着,威严硬朗之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桀骜不恭;   他端着酒杯去给席间诸位敬酒,坐在上位的是陵王陈泽;时隔多年,陈泽的容貌也变化不少,一对儿浓墨般的拱形眉,双眸柔和,鼻梁高挺,白面如玉,浑身虽散着温润儒雅的气场,可骨子里却敛着刚劲之力,可谓刚柔并济;   左右两溜儿大红漆雕花食案,右手边第一位,便是而立之年的刘汛芳;他穿着一身薄墨灰大曲,颇显隆重;刘汛芳容貌变化不大,便是上唇添了两撇胡须,倒也显得他老成稳重。   左手边第一位便是萧平,年逾四十的萧平如今已是威名远望的大将军,常年奔波劳累,苍老之色尽显;   再下来,便是黎子盛,如今他已是车骑将军;这些年他的体态倒是变了不少,从前有些虚胖,现在却是收紧了浑身的肉,变得十分壮实;身高八尺有余,一双臂膀极是有力,力举千斤鼎,掌能劈开实心巨石,端的是铁骨铮铮;   余下的,便是跟着陈泽一路走来的功臣良将;   席上林铭聪喝多了酒,嘴里念念叨叨皆是萧晴,他举着酒杯,言道:嫡妻之位,非萧晴莫属。在场的下官窃窃私语,道他不仅娶了公主做妾,与公主大婚之日竟还念着其它女人,当真是不将陵王放在眼里;   可大伙儿也都是私下念念,林将军不仅手握重权,还是陵王的结拜兄弟,他们又敢说些什么话?发发牢骚也就过了。   提起萧晴,在座的几人莫不是惋叹的;刘汛芳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个聪慧的好徒儿,却因自己一时的决策失误,将小萧晴给弄“丢”了,了无音讯这般多年,不知……还在否?   萧平端起一大碗酒往喉咙里灌,他那苦命的女儿……哎,只望老天保佑她还好好活着。   想起小萧晴的音容笑貌、伶俐聪敏,黎子盛也不免伤感起来。   最之感伤的却是陈泽,他同萧晴兄妹相称,同处屋檐下三载有余,感情甚笃,便是同他有血缘关系的隆西公主,在他心中,也抵不上小萧晴分分毫毫。   ****   子陵是一片喜气洋洋,然相隔千里之外的东齐国都,平都城灵音寺内,却没那么喜庆了;寺门紧闭,沉沉一片;   寺内,萧晴坐在食案前,看着一屋子的侍婢,却是头疼的紧;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姐姐们出去罢,我有需要再喊你们,可好?”   侍婢们立在一旁,紧抿着嘴;为首的侍婢对着她微微一笑,道:“我等伺候姑娘进食,不敢怠慢。”   萧晴多少年没受过这般礼待了,当真是有些不习惯;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埋头吃着点心;红豆糯米糕蒸得正是火候,表皮儿晶莹透亮,里处叠了薄薄一层红豆泥,庖丁将糯米糕切成卷块儿状,看着十分馋人,这可比白馒头好得多;   吃饱喝足,任由着那群丫头伺候她沐浴,她挑了件抹茶色齐腰襦裙,相对于齐胸襦裙,这件儿行动起来要方便许多;   等到暮色四合,丫头们都退下吃夕食去了,她将短刃绑于小臂,隐于袖中,蹑手蹑脚出了厢房;她从小师傅口中打听到,这个时候东边院墙外的看守会有片刻空档;   等到了东边院墙下,她仰头望着高高院墙,吸了口气;这一遭太磨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脚尖儿点石,借着石头的高度跃上高墙,赶巧守兵刚刚离开。   她沉了口气,正准备跃下去,小腿一麻,冷不丁地从墙上摔了下来;好在她反映灵敏,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了地上;一道玄影窜过来,伸手便要抓她的脖子,她蹙了眉头,抽出袖中短刃朝着来人刺过去;   来人要抓她手臂,夺她短刃,她力气不敌便用一股巧劲儿弹中对方手肘麻筋,对方显然是愣了片刻,她借着机会用手肘之力撞击在了对方胸口,重力十足;对方被推开一阵距离,她也不放过丝毫机会,一刀划过去,将对方小臂隔开一条长口。   薛辰逸手臂被划伤,当下眼神一凌,抬腿踢在她手腕处;她手腕一麻,短刃铿锵落地;   萧晴神经紧绷,哪儿还敢耽搁,赶紧再次跳墙,撒腿便跑;寺庙后山林木葱郁,窜进去茫茫一片葱绿之色,哪儿还有萧晴的影子?   薛辰逸愣在原地半晌,手臂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小女子看似柔弱,身手却极为敏捷,招招狠戾致命;   莫副将带人赶来时,见着薛辰逸手臂上的伤口,吓得一颤:“将军……你的胳膊?”   薛辰逸一双眸子冷得如千年寒冰,他撇头,冷着声音问:“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那姑娘来路可疑,我去周遭的村子问过,没有哪家少了闺女儿的;属下也去了给寺里送菜的王老汉家问过,他家并没有女儿,儿子早年从军一直未归。”莫副将偷偷觑了将军一眼,低声问:“要不要,把那姑娘关起来,拷问一番?将军纳妾可是大事儿,断不能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回家。”   薛辰逸从没吃过这种鳖,声音凛冽:“她已经跑了。”   “跑了?”莫副将看了眼将军手臂上的伤,颤颤问道:“这……可是她伤的?”   薛辰逸冷冷刮了他一眼,道:“这几日城里戒严,不准年轻女子出城!务必将她给我抓回来!”   “是!”   薛辰逸包扎完伤口,将萧晴留下的那把短刃握在手中细细打量;这是一把工艺精良的玄铁短剑,剑柄祥云瑞兽,嵌着一颗幽蓝宝石;剑刃锋利非常,削铁如泥,若不是他当时离萧晴较远,怕整只胳膊都已经被萧晴给切了下来;薛辰逸想着,背脊竟有些冒汗,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姑娘,手段却狠戾非常;   帝城能做出这柄短剑的地方并不多,薛辰逸命画师拟了画像,让人去各个铸剑坊去问。   萧晴回到家时,已是饥肠辘辘;她几日未曾回家,王妈妈和方老仆担心极了,见她回来了,王妈妈是老泪纵横。萧晴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嘱咐王妈妈将她名下的铺子全部卖掉;王妈妈猜想是出了事儿,但也不敢多问;   这几年外来的些许商人早盯上了萧晴的那些铺子,听闻铺子要卖,外商们纷纷赶来找了王妈妈;   王妈妈自是挑着价格高的来,不消三日,十几家商铺全卖了出去,王妈妈将收了的钱财一分不少交给了萧晴。   萧晴早些年便有不少金子,这几年买了些商铺靠着租金更是财滚财,她盘算了一下,她的这些钱财养一千个士兵半年,是毫无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她要离开平都,这些钱财应当如何带走?   萧晴取了五百金给王妈妈和方老仆二老,保证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将剩下的钱财皆藏于宅下的密室中,若以后有所需,她便回来取着用。   她打点好一切,嘱咐二老安心养老;   王妈妈满鬓银白,抹着眼泪儿拽着萧晴的手:“小姐一个姑娘家上路,老奴实在放心不下啊。”   方老仆也叹了一声,问道:“小姐你当真是要去寻少爷?”   萧晴摇头,道:“寻他作甚?我是去寻我父亲,我父亲在子陵;等我寻到了父亲,在那边安定下来,一定接你二老过去。”   王妈妈、方老仆相互看了一眼,心生伤感,萧晴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回来。   城中这几日贴满了萧晴的画像,她换了身男装,脸上贴了一块儿猪皮制成的假疤,牵着骏马,拿着剑,装模作样到了城门前。   薛辰逸早知她会扮成男装,下令,但凡出城的男子,必先脱衣验身。   萧晴牵着马,杵在城门前皱紧了眉头,好一个薛大将军哈!   ☆、第18章 白眼狼   萧晴面沉如水,攥紧了手中剑,牵了马往回走;城中已经戒严,她在回老宅的路上,被王妈妈拉进了深巷;   王妈妈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敛声屏气,只听王妈妈说:“小姐别回去了,现在城中戒严,四处都在抓你呢;你刚走没多,便有官兵来了家里,他们见搜不到人便在宅子周围守着,小姐若是回去,定是羊入虎口;”   王妈妈不知萧晴做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自家小姐一定不会做坏事;小姐聪慧心善,生财有道,经常拿出米粮救济城中乞丐;她知道自家小姐心有报复,不似一般闺阁小姐那般只求嫁个好人家。   知道老人家关心她,萧晴心里一沉,安慰王妈妈:“您二老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出城;那些人,可有对你们怎样?”   “我们不过是个下人,能对我们如何?那些人虽然霸道,倒也没有伤我们;小姐您安心走,不用担忧我们。”王妈妈眼珠子一转,机警道:“今个儿东城在招收士兵,小姐功夫好,又是这身儿郎打扮,不如便混去军队,之后出了城,再设法出逃,可好?”   王妈妈年纪虽大,可到底是个精明的,这些年萧晴的生意哪个不是王妈妈着手去打理的?手段和头脑自是不会差的;今儿早她听街头的的小贩说道,今日薛将军招兵,晚上会带着新兵出城;   王妈妈塞给萧晴一只红色木牌,嘱咐她:“招兵的小校是我侄子,你拿着这块儿木牌去,再给他些好处,他定不会为难你。”   招了薛辰逸这个祸头子,当真让萧晴有些后悔,她怎知那薛将军如此难缠,出城还得验明?现下看来,王妈妈这个办法倒是极好的;军队没那般严格,届时她拿银子在底下通融通融,定能全身而退;   依依不舍告别了王妈妈,到了东城招兵处;   最底层的新兵军队不会供粮,亦不会提供兵器,大多都是自己带来的;招兵的小校见萧晴虽其貌不扬,却背着包袱、手中握着一把剑,且身后牵了一匹骏马,倒像是有些来头;   “名字。”小校抬头瞧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晴。”改姓不改名,免得自己都不习惯。   她将信物和着一些碎银子偷偷塞给了小校,那小校见了信物,又见有银子拿,当下笑呵呵带着她进去了;小校是王妈妈侄子,叫李绅,看着年龄不大,十八、九岁,早些年替老父从了军,混了两年,在军中当了个小校;   李绅问她:“你和姑姑,是什么关系?”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猪皮疤痕褶皱成了一团,碍眼的紧:“主仆。”   小伙子眼睛咕噜一转,心想这丑兄弟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脸上虽有道疤,可脖颈以及其它的肌肤却是白净,手背更是白润如银,看着都觉得滑溜溜的;   萧晴见他眼神不大对,咳了一声,问他:“什么时候出城?”   李绅回过神儿,哦了一声:“入夜之后,莫副将会来清点新兵,之后便统一出城去青坡;接下来半月,你会同其它新兵会在那里操练。别说我收了银子不办事儿,你去了之后可得长个心眼,好东西别私藏着;少说,多做,旧人欺负新人不是新鲜事儿了,长点颜色,尽量别强出头,惹人嫌。”   军中自来多恶霸,混出头的大多都像李绅这种油头;那些老实且没什么本事的,在军中混个五年、六年,也不过是个给人欺负的;   天色渐暗,萧晴正坐在地上听一些新兵唠嗑,他们之中大多都是到了年龄来服役的;她坐在一旁,鲜少有人理她,大多嫌弃她样貌丑,面容可怖;待到入夜,头顶爬上一轮圆月,远处这才传来阵阵铿锵马蹄、铠甲撞击之声,远处的火光渐渐逼近,却见莫副将骑着枣红大马缓辔而来;   萧晴杵在队列中间,埋着脑袋听莫副将慷慨说辞;新兵们没受过体能训练,听莫副将说了会儿,便是一片的哈欠连天,大家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见着这些新兵的素质,莫副将叹了声气,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带他们去青坡。”说罢,他便翻身上马,临走时往新兵中扫了眼,在火把灼光的映衬下,瞟见了萧晴那张脸;这大半夜的,这么一副烂脸,当真是骇人。近些年招的新兵,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他心里一个不畅快,吩咐下去:“挑些新兵去狼谷。”   狼谷恶狼出没,这大半夜的进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了;   薛辰逸正带人在狼谷外围剿乱匪,想要攻进乱匪老巢,必先得进入狼谷;谷中是白眼狼的天下,除了狼,也不知里边还有什么埋伏;他们想让*引恶狼出谷,等斩杀了狼王,再让大军进谷剿匪;薛辰逸原本让莫副将去挑几个身手矫健且有经验的老兵,但莫副将却阳奉阴违挑了几个新兵;   十个新兵抵一个老兵,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莫副将便打定注意让新兵去送死。   他们在新兵中挑了十人,皆是些看起来瘦弱无用的,偏巧萧晴的样貌被嫌弃,也被挑在了其中;他们每人手中分配了一把剑,一把匕首;   萧晴同一干新兵被大车拉到了狼谷外,大伙一听要让他们进狼谷,有胆小的新兵吓得腿软,扔了手中的剑想跑,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剑刺死。   守兵纷纷拔剑指着他们,带头的偏将军将沾血的剑朝空中一指,道:“退,死路!”   退便必死,进谷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萧晴身旁的一位青年男子,丢了剑哭喊起来:“我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家中老母、妻儿幼子可怎么办?”   那名青年男子叫齐阿牛,方才在来的路上给萧晴掰了一半馒头;   偏将军冷冷刮了齐阿牛一眼:“进了军队,要么浴血往上爬,要么自己抹了脖子!狼谷亦是你们的战场!逃者,杀无赦!”   萧晴弯腰将齐阿牛扶了起来,觑了一眼偏将军:“你们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过是刚来的新兵,没受过训练,此番一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偏将军冷冷看了眼萧晴,道:“这谷中的狼已经被将军的精锐部队清理干净了,余下了两匹;让你们去,是考验你们的能力!若你们连畜生都敌不过,还谈什么上战场杀敌?”   “让我们进去也成,把你们身上火折子给我们。”纵然只有两匹狼,她也不能大意;毕竟狼是畜生不是人,凶狠起来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偏将军摸出摸出火折子,扔给了他们:“你们九个人杀两匹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等你们好消息。”   新兵们一听只有两匹狼,便松了口气;他们手上有剑,九个大男人还拼不过两头畜生么?他们看了眼方才因逃跑而被刺死的那名新兵,心中惋叹:死得真憋屈。   进谷前,萧晴将让每人捡了一把干柴,打算将两匹恶狼引出之后,便用火困住它们;   谷中黑黢黢一片儿,明月被岩壁遮住,伸手不见五指;萧晴为了不让大家走散,便将大家绑在一根绳上,相互牵制;为了更快引出那两匹狼,她用剑割开了自己手,将手中鲜血朝着空中一洒;   狼是食肉动物,对血腥气息极为敏感。   谷中荡开一阵狼嚎,紧接着响彻山谷的狼嚎声相互呼应,越来越响;食顷,前方无数只银亮的眼睛缓缓逼近,谷中偶尔刮来一阵阴风,所有人屏住呼吸,却是动也不敢动。   见着狼群逼近,萧晴心里一跳:“糟糕!大家赶紧将手中的柴火点燃!别让狼群逼近!”   大伙儿估计都懵了,不是说两匹狼么?这么多只狼眼睛,怎么数也不止两匹啊?   “点火!”萧晴沉声一吼,端的是威严。   很显然,他们被骗了;两匹狼尚且难对付,何况是一群白眼狼;听着方才的嚎叫声,指不定还有狼王;这些畜牲向来嗜血如狂,不会放过任何活口。   大伙儿赶紧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柴火,谷中立马燃起一片火光;众人往前方一瞧,几十只白眼狼呲着牙,纷纷杵在柴火对面,眼巴巴瞪着他们。   “愣着干什么!跑!朝出口跑!”他们带进来的柴火坚持不了多久,萧晴当机立断砍断绳子,带着大家往出口跑;   齐阿牛因为害怕,双腿不听使唤,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他急的嚎啕大哭,爬起来又跌了下去;一群白眼狼朝他扑了过去,他大叫一声,伸手挡住自己的脸,面前寒光一闪,扑哧一声,滚烫的白眼狼血溅在了他的身上。   萧晴握着剑,英姿飒爽立在他面前,他跪在地上痴了片刻,萧晴振着肺一吼:“爬起来!跑!”她见不得死人,尤其见不得好人死。   这世上,当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她立在狼谷口,头顶是皎皎明月;一阵冷风簌簌刮过,数匹狼朝她扑了过来;她举着剑朝空中一挥、一砍,犹如劈砍纷纷落叶,噗嗤几声,一股股热血喷洒在了她身上;她轻矫的身姿伴随着剑刃寒光子啊空中凌迟,剑起剑落,招招砍中白眼狼的要害;她连杀了十匹狼,体力有些跟不上,恰恰这时白眼狼王朝着她扑了上来,白眼狼猛挥前爪,打掉她手中的剑;   白眼狼王将她扑倒在地,一爪抓开她肩部的皮肉,疼的她嘶了一声;眼见狼王张口要咬烂她的脑袋,她咬着牙,抡起拳头击在狼王胸前,再一脚上去将其踹开;见狼王受辱,其余的狼也纷纷朝她扑了过来;   萧晴眼神一凌,抓了一把石子儿噗噗几声打了出去,将一群恶狼击开一阵距离;她借着白眼狼们往后退的空档,踩着脚下的狼尸,足下一点,飞般的纵出几米;她捡起长剑,蹙着眉朝着狼王砍去,借着皎白月光,一剑刺进了狼王头部,顿时嗷呜一声,响彻山谷。   狼王一死,其余的狼心里也怯了,冲着她嗷呜几声,转身跑进了狼谷。   这般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的活动量;她胸口剧烈起伏,低头一瞧,浑身的血,肩部的皮肉被狼王抓开,涌出的血同狼血混在了一起,腥臭难闻。她撂开衣服碎布一瞧,肩部劈开肉债,白肉外翻,当真是恐怖。   她坐在白眼狼王的尸体上,将剑插在跟前,扯了衣服,粗略地包扎着肩部;包扎完伤口,她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狼血,连带着脸上的猪皮一起抹了下来;不一会儿,她脑袋犯起晕来;   累极了,她整个人躺了下去,将那白眼狼王的尸体当枕头,死死睡了过去。   薛辰逸带精兵赶到时,见狼谷外堆满了狼尸;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年躺在白眼狼王的尸体上,姿势极为安逸,却像是在家中睡觉一般。   “将军,白眼狼王已经被杀,剩下的狼想来也是些不成气候的;这回,看狼寨的那群叛匪还怎么嚣张!”莫副将昂首对薛辰逸道。   薛辰逸没什么心思听莫副将念叨,他倒是对躺在狼王身上睡觉的少年很感兴趣;   ☆、第19章 初芒   白眼狼王被斩杀,薛辰逸下令让副将莫帆带兵进入狼谷剿杀叛匪;他留下一队人马守在谷外,以防叛匪出逃;   火把光芒立刻让谷外一片明亮,薛辰逸翻身下马,踢开一具具狼尸走到萧晴跟前;这会儿,不光是他,连他的一队精兵也对在狼王尸体上熟睡的“少年”感兴趣。   “将军,这……这里的狼,难道是他一人所杀?”旁侧的偏将十分好奇,若真是……那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这少年身姿看似单薄,却以一人之力斩杀了狼王,这样的力量不容小觑;   夜色微凉,薛辰逸下令生起火堆;随行的军医检查了萧晴的伤势,探着她飘浮的脉搏,蹙眉嘶了一声,讶然道:“将军!是个女人!”   薛辰逸看了眼浑身是血的萧晴,他道:“拿水来,把她的脸洗净。”   军医取出干净的巾帕,沾了水将她的脸清洗干净;褪去血污,少女白皙的脸蛋显露而出;薛辰逸拳头一紧,一颗星定定一沉,竟是她?   大抵是没想到单挑狼王的是名女子,一旁的精兵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在场的虽都是七尺儿郎,可除了大将军薛辰逸,谁敢只身同狼王搏斗?一个不当心,便会被狼王抓成肉沫子;少女躺在狼王尸体上昏迷不醒,却让在场的男人默然起敬。   晨晓时分,狼寨叛匪被尽数剿杀,这一仗几乎没有损失;滚滚马蹄卷起阵阵尘土,灰尘从萧晴的鼻腔进入肺部,呛得她猛咳起来;她被人撂在马背上,马鞍搁的她腹部阵阵发疼,加上一路颠簸,肩上的皮肉似被人再次扯开,她真是要难受死了。   白眼狼生性凶残,她能从狼口下逃脱一命,实属不易;她被马蹄激起的灰尘呛得喘不过气儿,想翻身从马背上跳下去,却被骑马的人地狠狠一摁,那人力气颇大,摁在了她的伤口处,疼得她直发颤。她侧头一瞧,男人一双眸子极为狠戾,刮了她一眼,便继续驾马。   这十几年萧晴过得是顺风顺水,可自打遇见了薛辰逸,她怎么就觉得事事就不顺心了呢?   到了青坡大营,薛辰逸拽住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扔在了地上;地上细碎的小石子儿搁的她肌肤生疼,似乎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了,她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口血。   众人不知将军为何生气,那杀狼小英雄虽勇猛,可到底是个女娃,将军下手这般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   莫副将穿过人群,上前仔细一瞧,那杀狼小英雄,可不就是在寺庙被将军看中的那位姑娘么?这几日城中戒严,便是为了寻她,这下倒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在狼谷外把她给捡了回来。瞧萧晴浑身是伤,一张脸惨白骇人,莫副将倒也对她生了几分怜悯之心;   薛辰逸用剑鞘抬起萧晴的下巴,冷声问她:“说,你到底是谁?”   “谁也不是。”萧晴只觉胸腔一热,脑中轰隆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个女人而已,他是不是下手太狠了?薛辰逸看着晕倒的萧晴,吩咐人将她带进了军帐,又让人去将军府里接来了一个侍婢,过来照顾萧晴的生活起居。萧晴昏迷的那几日,他心里颇不畅快;打心眼儿里说,若萧晴是个男人,他会很欣赏;可对方偏偏是个漂亮且身手厉害的女人,他没怕过谁,可就是对那姑娘有几分忌惮;   他将自己军帐给了萧晴,自个儿坐在帐外喝了口闷酒;他抬手锤了锤胸口,总觉得那心口闷得紧,不畅快!极不畅快!   大将军这样的情况极少见,莫副将在他跟前坐下:“将军可是为了那姑娘烦心?”   见将军不回答,莫副将心里明朗几分,他是娶了几房姬妾的过来人,怎不知大将军心中的想法呢?他虽是薛辰逸的下属,可实际上要比薛辰逸大五岁,他在薛大将军这个年龄时,已为人父。   莫副将对他道:“我查了新兵资料,那姑娘叫顾晴,来时乔装打扮,混进了新兵里;我猜她是想借着新兵的队伍出城,没想到半路被我调去了狼谷。将军,容我说一句,那姑娘虽然身份不明,但我瞧着她不是坏人;同去狼谷的新兵说,她本有机会跑,却为了救人折回,冒着生命危险与狼群搏斗,这姑娘心不错;”   薛辰逸随手扔了手中酒囊,偏头问莫副将:“比起你,你觉得她身手如何?”   没想到大将军会问这个,莫副将顿了顿,实实在在的说:“斩杀敌人我不怕,可单挑狼群,我却是没那胆量。将军,那日她在寺中逃跑,只怕是不甘愿做妾,不如你娶了她做将军夫人?她也算是个有胆识的姑娘,且又长得水灵,配得上将军。”   见他不说话,莫副将便知他有那想法;男人嘛,他们大将军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想娶媳妇儿也不是什么害臊的事;就算那姑娘真有什么歹心,凭着将军的手段,还收服不了她么?   萧晴醒来时已经是四日之后,肩上的伤口被包扎得结结实实,身上的血污也被清洗了干净;她打量了眼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军帐之中;   军帐中布置简洁,榻前是一尊楠木屏风,上边儿绣着万马奔腾;绕过屏风,旁侧是兵器架,上边摆着几把宝剑,其中一把是她当日落在寺庙的精致短剑;门幔右侧的角落,摆着树枝形状的青铜烛台,数十支膏油烛纷纷燃着,将军帐中照的亮亮堂堂;军帐之上挂着一把镶金大弓,箭房中新矢十余枝;军帐正中摆着一张大红漆书案,上边放了一张军阵图,已被人修改涂抹了多次;   在军中能住这样宽敞帐子的人不多,她咳了一声,厚重的门幔被人掀开,她顺手从兵器架上取了短剑,迅捷拔剑出鞘,指着来人。   来的是个同她差不多年龄的丫头,手中端着一碗药,杵在门口怔了怔;   片刻惊讶之后,那丫头回了神,道:“姑娘别怕,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毒药?”萧晴脸色惨白,刮了那丫头一眼。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将军特意吩咐我来照顾你,又怎会给你送毒药?”那丫头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委屈。   “把药放下,出去。”萧晴这会心中郁闷,拿剑指着丫头,语气冰冷。   不是她不识好歹,是她想不通薛辰逸想做什么,谨慎为上;那丫头将药碗放在书案上,生怕萧晴发起狂来伤了她,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薛辰逸撩开门幔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是以,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少女坐在书案前,长发蓬松,随意垂在背后,恍若倾泻而下的黑瀑;见了他,便蹙着一对儿烟眉,手中握着一把短剑,眼神清澈寡淡,翩翩英姿,神态嫣然;   她轻轻抬了抬眸,将手中的剑攥紧了几分,声音冷清,却又让人觉着娇柔:“薛大将军,你到底想玩哪出?”   薛辰逸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水,与前几日将她从马上拽下的狠戾将军判若两人;薛辰逸的声音也是清清淡淡地,柔和的让人有些不习惯:“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她咳了一声,声音轻柔:“我无父无母,从小跟着师傅闯荡江湖,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显赫身份;倒是薛将军您,为何一直追问我是谁?我一没杀人,二没抢劫,将军又是为何要拿我当犯人,满城追捕?我本想借着新兵队伍出城,哪知将军拿人命当草芥,让新兵做饵去诱狼出谷;如不是我身上有些防身的功夫,怕已经丧了命”   薛辰逸沉声:“在灵音寺时,你跑什么?”   “不跑难道做你小妾么?”萧晴冷哼一声。   果真是嫌弃做妾么?看来莫副将说的对,这女人当真是不甘做妾,所以才跑的。   这样说来,倒是他理亏了,人家姑娘非但没做违法乱纪之事,且帮他杀了狼王,为他们剿匪清除了障碍;这样的胆魄及身手极为难得,他将目光定在对方白皙的脸蛋儿上,见她满脸委屈,一憋嘴甚惹人怜;他心绪一乱,刻意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这几日你就在我帐中好好养伤。”   萧晴觑了眼面前铁骨铮铮的男人,却见一抹红晕在男人脸上停留了片刻;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一瞧,却见男人那双眼睛闪烁飘忽。   脸红?   她想起在灵音寺,跟前这男人想纳她做妾;她一双眼珠子咕噜一转,难道真是看上了她?男人当真是食色动物,若她貌如东施,怕是眼前这位大将军瞧也不会瞧她一眼。   隔了好半晌,薛辰逸又说:“这些日委屈你了,你既无父无母,便跟了我;如你不愿做妾,便做将军府的女主人;”   萧晴:“……”   ☆、第20章 蹴鞠   对于薛大将军的印象,在萧晴脑中有两个,一是自以为是、孤傲自赏,二是脑子有病;说娶,她就得嫁?这要是换了其它胆儿小的姑娘,还不得吓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对这样的男人,是万万不能温柔,索性她将手中的剑往檀木书案上一劈,一声脆响,书案断裂成两半;她的虎口被震的阵阵发麻,眼神凌厉一横:“薛将军,我若是不嫁呢?”   太粗暴了;   横上了?这才是她本来的脾性罢?薛辰逸铁骨铮铮,偏就是喜欢眼前这个刚柔并济的女人;有样貌、有身手,他不否认起初是图了她的美色;眼前这个女人是块打磨过的宝玉,外里莹润如酥,内里藏力无穷;单单是凭她单挑狼群,便不比他军中任何一位男子差。   年迈的母亲曾教育他,娶妻要娶贤,这也是为何他不娶名门小姐的缘故;那些个名门小姐,表面儿上是知书达理,实则娇生惯养,他可不愿娶个娇娘娘回家,没甚意思;面前的女子他倒是满意,可人姑娘却不愿意嫁。先前做妾许是嫌弃,可这将军夫人她都不愿,这却是为何?   真是恼人。   多少女子挤破了头想进将军府,他难得主动说要娶个夫人,对方却不愿意,将军的脸皮儿好生薄啊!   “这又是为何?晴姑娘是看不起本将军?”薛辰逸叱咤战场这般多年,连那重权在握的林皇后亦给他几分薄面,这姑娘倒是好,就这么给他回绝了!真是气煞他也!   见他一脸冷色,萧晴轻咳一声,说道:“将军为一国之将,阿晴出生卑微不敢高攀;再者,我与将军不过寥寥几面罢了,您方才知晓我的姓名,却说要娶我做夫人,这说出去定会被人笑话;古有牛郎织女情投意合,我与将军连友人之情都不曾有,又怎能结为夫妻?”   薛逸尘糙汉子一个,言简意赅:“我欣赏你。”   若是萧晴嘴里包着一口水,定会毫不客气的喷他脸上:“欣赏?因欣赏我,便要娶我?不知阿晴身上,哪一点是将军欣赏的?”   薛辰逸眉目一弯,打量着她,满眼皆是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清澈如深潭般的勾人目;尤是她撇嘴时,嘴角生出的两靥,十分惹人怜喜;那日偶遇她在井旁梳洗,恍若天外仙子,又如娇花照水;在寺庙和她动手时,她行动矫捷的如只灵妙雀儿,力气虽不大,却招招以巧劲儿发力,精致短剑在她手中流转迂回,却是英姿飒飒;   往白里说,他就是欣赏她貌美如娇花;   大丈夫这点儿他还是敢承认的,薛大将军憋足了一口气,健康的肤色上有撇淡红,几乎是吼了出来:“欣赏你长得俊!”说完却是心跳加速,有些发闷,恨不能起身大步走出军帐,找几瓮酒来喝!   “……”无话可说,若是喜欢她身上某处优点她可以改,可这男人赤.裸.裸地说“欣赏”她的容貌,她难不成用刀刮了自己脸?   她觑了薛辰逸一眼,这男人八尺有余,不像一般大将那般壮硕魁梧,却也不瘦弱,劲瘦精炼;他常年战于沙场,肤色虽偏褐,却细腻紧致,加上五官深邃,端的是英俊逼人;长得英俊,又是镇军大将军,样样皆是夫婿的不二人选,可惜,他是陈赢的将。   看似相貌堂堂,心里指不定是怎样的阴狠;这世上,除了陈泽和父亲、师傅,她是谁都不愿相信;就连结拜兄弟林铭聪、黎子盛,她也不敢百分百的信任;   挫败,薛辰逸竟在一个女人处吃了口败仗,心中落寞;他坐在营地后的操练场上,十分郁闷地喝着酒;手里的兵书是一点儿也看不进去,索性一扔,噌一声抽了剑,当下练起剑来。剑刃划过沙地,一阵剑气激起阵阵黄沙翻滚、乱石腾空,纵身间几起几落,沙地之上刻下了一个晴字。   心烦意乱,瞧着那个“晴”子,他当真觉得自己魔怔了;人家姑娘说得有理,两人见了不过寥寥数次,便结为夫妻,当真是不妥了;可这会儿,为何满脑子都是她?   魔怔了。   莫副将带着手下的小兵在另一边蹴鞠,一偏头见将军在练剑,剑法却不似平日的稳;这几日将军不正常,连底下的人都觉察出了;都说将军对杀狼女英雄生了情愫,思之念之,想娶其为妻;下边的人纷纷道,那女英雄单挑狼群、斩杀白眼狼王,是个厉害角色,且听军医说,生得也是一副美人模样,配将军,倒是配得上。   自古是美女配英雄,到了大将军这里,倒是变成英雄配“英雄”了?当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见大将军心里淤塞,莫副将走过来给他递了个酒囊:“将军,你这又是怎么了?”   薛辰逸回头看了眼莫副将,拍了拍他的肩膀,沉沉叹了口气:“她不愿嫁,说是要两情相悦。”   莫副将看了眼沙地上用剑刻出的“晴”字,隐忍不笑,他道:“将军征战沙场数载,胜仗无数,还怕一个丫头不成?将军若真是喜欢,强娶了便是,将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别扭不!两情相悦?等有了夫妻之实,还谈什么两情相悦?女人天生来便是伺候男人的,哪儿有她们选择的余地?”   军令有一条,不得强抢民女,薛辰逸看了眼莫副将:“军令是我自个儿定的,自己还先违反了不成?”   莫副将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将军这不是强抢,是娶夫人;多少人巴不得做将军夫人,常人求也求不到的福分,给了她,叫什么强抢?这叫强允。”   这话听着耳熟,薛辰逸侧目看了副将一眼,颇有所思。   想着好歹薛辰逸也是救了她,萧晴出了军帐,远远看见他在训练场上;东齐大军的营点当真是大,一眼望去,满满的帐篷,望不见尾;军中的士兵更是训练有素,个个精神抖擞。她去时,却听见莫副将说了这样的一番话,让她气愤之极。   “谁说女人生来便是伺候男人的?女人也有生存的权利,你们男人能上战场打仗,难道女人就不行么?我朝十几年前出的那位女将军,叱咤沙场,哪一个敢说她的不是?莫副将这样瞧不起女人,可是忘了,前些日子让一个女人去狼谷做饵?”心想真是够了,这些人脑中装得是浆糊么?   一只鞠溜溜滚至了她的脚边,她将鞠往脚上一勾、一踢,伸手一接,鞠便落在了她的手中;在东齐国,蹴鞠这项活动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十分喜爱;在军中,将士们亦是热衷,他们拿蹴鞠比喻战场胜负;可以说蹴鞠场,便是他们战场的缩影。   萧晴看了眼莫副将,说:“莫将军觉得女人无能,可愿同我比试一场?若莫将军赢了,我便嫁给薛大将军;若莫将军你输了,便叫我一声师傅,且放我走,如何?”   莫副将黑了脸,这女人虽只身杀了狼王,但也犯不着这般张狂放肆罢!简直目中无人!他偏头看了眼大将军,不想大将军却点了头,道:“输了,便嫁我?”   听起来是个好条件,输了便心甘情愿嫁给他,甚好,甚好;   萧晴点头,她可是蹴鞠的常胜将军;   薛辰逸也点头,道:“我亲自会你。”小女子身手不赖,竟然夸得下口,便是胸有成足;莫副将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如此,他亲自上场,也有些把握。   见他亲自上场,萧晴倒是没甚把握了;但想薛辰逸今日那张脸红了数次,想也是个心软的;想着自己耍耍手段,必也能占个上风;堵这一场,赢了能正大光明的走人,输了且再说吧;若是不比,指不定对方还会想什么烂招娶她,若对方当真用强的,她一个人也敌不过这千军万马;薛辰逸看似一根筋,也是挺难缠的。   莫副将看了眼将军,将军为了娶媳妇儿,当真是是蛮拼的。   萧晴蹙眉看了薛辰逸一眼:“为了公平,你我二人上场便可;免得你的兵,拉了我后腿;”   这女人,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围观的士兵们心中不平,纷纷坐在蹴鞠场边围观,为将军加油助威!灭灭这女人的威风!   萧晴换了身蹴鞠的劲装,用发帻裹住长发,英姿飒飒,十分干练;   蹴鞠场上设立单鞠门,三局两胜,谁进的次数多谁便赢。场中,男人高了女人整整一个头,那女人柔弱的身子似乎只有半个将军那么大,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子骨,众人哪儿还记得什么杀狼女英雄,此时脑中只是她偏弱如风的身影,恨不得伸手将她推进将军伟岸的胸膛中。   一声令下,脚下圆鞠被对方踢开,萧晴伸腿绊住对方,轻巧一纵从对方脚下抢过鞠;眼看就要踢进鞠门,却被对方拦下,对方似乎刻意让她,脚下异常迟钝;她脚下一勾,却被对方的反勾住脚踝,一个踉跄跌进对方怀里,围观的都是些男人,见这幅场景都跟着起哄;萧晴脸一烫,一掌击在薛辰逸胸口,趁着男人被推开一阵距离,她双脚夹住鞠,抬脚将鞠腾空,再一脚,一阵风啸声之后,将鞠踢进了鞠门之中。   萧晴胜了一局,蔑了眼薛辰逸,端的是洋洋自得。   两人正准备第二场,却来了急报,报告的士兵打断比赛,单腿跪在地上,对薛逸尘道:“将军,林皇后和国舅突然前来阅兵,已在数里之外。”   薛辰逸也没心思想媳妇儿、蹴鞠了,林皇后和国舅这番招呼也没打,便急急忙忙来了营地,莫不是有何大事?   林皇后,林婉蓉么?   当年皎皎如玉的小妹子,十几年未见,可曾人老珠黄?萧晴眼神一利,心中五味翻杂,东齐国的皇帝已经成了摆设,阅兵的都变成女人了,说起来,可真是报应不爽。   ☆、第21章 人老珠黄   东齐国前有薄太后野心勃勃,想篡位当女帝;后有林皇后垂幕听政,干扰朝政,她此番带着林国舅来阅兵,无非是想来宣示主权;   八匹枣马牵动着御撵进入大营,军中四品以上的军衔皆须迎接皇后、国舅大驾;萧晴鬼灵精怪,薛辰逸特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全军下跪,任由薛辰逸如何拉扯,她偏硬着骨气不跪。   趁着林婉蓉还没下御撵,她低声对着薛辰逸道:“将军,我可跪乞丐,跪您,甚至是跪任何人,却是不跪林皇后;请将军慈悲,让我去军帐避一避;”   听了萧晴这话,一旁的莫副将倒有些纳闷,他问:“晴姑娘不跪皇后?却是为何?”   她总不能说林婉蓉是她前世仇人罢?萧晴吞咽了一口唾沫,抬眸定定看着薛辰逸:“将军。”   薛辰逸瞧萧晴那副模样,当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打断她:“你先进军帐避一避,事后再告诉我理由;你也别想趁这个空档跑了,论你功夫再高,也走不出我这大营,青坡数十里内皆有我的眼线。”   他挥了手,身后一队兵让开一条道,萧晴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了军帐;   在没有和陈泽会和之前,她根本没有能力同林婉蓉斗;昔日林婉蓉能排除她这个情敌,又从后宫之中佼佼而出,成为今日只手遮天的林皇后,必然有着不可小觑的心机和手段;后宫权位争夺,往往比战场血腥来得更为凶猛;   萧晴躲进军帐,将门幔撩开一条缝隙,打量着外边儿的一举一动;她松了口气,好在薛辰逸够“体贴”,没逼着她给林婉蓉下跪,若当真跪了林婉蓉,上一世的仇恨随着屈辱感迸发而出,她也不敢确定,能做出如何冲动的事来。   皇后御撵在营地正中停下,林皇后也是一身军装,腰间配剑,一头乌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立于军中倒也有那么几分男人气概;昔日帝都第一美人,多年岁月蹉跎,如今不过也是一个三十有余的妇人罢了;林婉蓉脸上多了几丝岁月褶皱,眼窝神了几分,一双眸子也不如当年莹莹发亮;言而总之,是老了。   半老徐娘的林皇后本就手握重权,如今大龄产下太子,在朝中的作为更是猖狂;此番她借着阅兵的目的来军营,不过是想告诉众将士,如今东齐国真正能当家的,是她仁庄皇后;女人的野心一旦膨胀,比男人更为恐怖;这些年她步步为营,为了控制朝中主权,不惜唬丈夫吃丹药,让丈夫变成了一具“走肉形尸”;   如今的陈赢不过是行尸走肉,早没了自己的思想;林婉蓉坏事做尽,许也是报应,一直未能生个一儿半女;后宫之中但凡有了身孕的,不出三日便也消失无踪了;眼看陈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她扶自己弟弟做皇帝,朝中必然一片大乱,彼时血雨腥风极难收拾;她同武官苟合,怀胎十月产下一女,为了自己的大谋划,她抱了亲侄儿来替换女儿,将亲侄儿养在膝下,立为太子。   有了太子这枚棋子,她便能稳坐权位,谁敢逆她?   军帐外轰隆隆一片,铿锵列队的声音不绝于耳;萧晴在帐中擦拭着短剑,将剑刃擦的噌亮;她的仇人有两个,一是陈赢,二是林婉蓉,她不能忘,也不敢忘;老天给她这次重生的机会,似乎就是为了复仇;从前她以为,林婉蓉心肠再毒辣,也不过是陈赢的帮凶;现在想想,怕是从头至尾,她和陈赢皆只是她一枚棋子罢?   她沉了口气,如今也只能仰仗陈泽的力量来复仇;夺了陈赢坐着的江山,取了林婉蓉手中的权位,让这对儿夫妻到头去,什么也不剩下!   只是不知几时,才能上路去子陵,同陈泽他们重逢。   到了入夜时分,外头才消停下来,莫副将亲自过来给她送了夕食;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莫副将送来的燕窝粥,她抬头瞧了他一眼:“军营之中,还有这般滋补的东西?”   莫副将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这是将军特意让人拿来的。”   见他一副憨笑,萧晴哦了一声,拿起羮勺在燕窝粥里搅了搅,随后颇觉不自在的瞧了莫副将一眼:“你瞧着我做什么?”   莫副将又是憨笑两声,怯生生道:“姑娘,我白日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其实咱将军是个实在人,没纳过妾,连着姑娘的手都未曾碰过;将军欢喜你,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他也不是什么风流之人;若姑娘嫁了将军,他一定对你百倍的好,不会亏待你半分。”   硬的行不通,这是来软的了么?萧晴瞥了一眼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粥,道:“和将军的比赛,第一场我赢了;莫不是你家将军怕输,让你当说客来了?”   “不不,姑娘的嘴真是伶俐,我一个老粗人也说不过;我真是打心眼儿里羡慕姑娘,能得到将军的青睐。”莫副将觑了萧晴一眼,顿了顿又说:“姑娘再考虑考虑。”   她这会儿心情差,提不起什么精神;见莫副将要走,她便张口叫住,问道:“莫副将,林皇后走了吗?”   莫副将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摇头说:“圣上龙体抱恙,皇后替圣上来检阅军队,会多停留几日。”   知道莫副将心中所想,她解释说:“我不跪皇后,是因我师傅的嘱咐;我师傅之父本在朝中为官,却被林皇后下令斩杀,因有血仇,师傅告诫我:任何人都能跪,断是不能跪皇帝、皇后。”   几年前朝中有批忠臣联名上奏,皆反对林皇后干政,之后那一批忠臣因各种原因被抄了家;莫副将想是那将事儿,心里对萧晴的疑惑也就消了。   回到将军的帐篷,莫副将萧晴不跪皇后的理由复述了一遍;薛大将军连连感叹他的阿晴生活坎坷,惋叹一声,仰头喝了口酒,抓住莫副将的胳膊问:“莫帆,你家中有妻有妾,你且给我说说,如何讨女人欢心?”   莫副将隐忍不笑,在战场上睿智勇猛、叱咤沙场的薛大将军,竟为一个女人伤透脑筋?难得看到将军这样柔情的一面,他说:“我同妻子的婚事是家中父母指的,家中那几房姬妾,不过也是我拿钱买来的;没有一个如晴姑娘一样棘手的,不然……将军试试送她发簪?女人都喜欢首饰。”   首饰,薛辰逸压着太阳穴想了想,挥手让莫副将退下了;他从自己的包袱中翻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拿在手中拆开,剥粽子似得剥了一层又一层,好半晌才露出一只剔透莹润的玉镯;这镯子是薛母给的,薛母一直图着大儿子成亲,想着早日抱上孙子,让大儿子日后将这镯子送给媳妇;想着萧晴会用剑,偏这镯子又脆弱,他便吩咐属下拿了一圈金丝线过来;   他将镯子放在书案上,用金丝线缠了四截,既不影响美观,也能护着玉镯;缠线的功夫是个技术活儿,他坐在书案前足足缠了两个时辰。   讨个媳妇儿咋就这般不容易?   萧晴身上依旧穿着蹴鞠的短打扮,她在军帐里头闷得慌,索性取剑出了帐;帐外夜色已深,唯有几处通宵的篝火还烈烈燃烧着,月色飞彩凝辉,寥寥几颗星星微微挂着,稍有些掉情绪;她一回身,便见薛辰逸派的两个士兵还跟着她,生怕她跑了似得。   她拔了剑,在篝火前舞起剑来,火星子烧得噼里啪啦,衣袂被夜风灌得鼓鼓的,持剑一纵一落,剑声呼啸,恍若劈开巨石,气势凌然;剑风扫过火堆,原本微弱的火苗子猛然一窜,又烈烈烧了起来,映得她脸发烫。   一旁年逾三十的妇人看得怔怔出神,心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白面如凝脂,身段极好,又舞得一手好剑,当真是极秒的一个人儿。   小太监轻着嗓音叫了她一声:“主子,夜深了,早些歇着吧。”见皇后愣愣出了神,小太监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瞧火堆前有个细皮嫩肉,窄肩细腰的少年在舞剑,剑舞得好不好暂且不说,单单说那样貌以及那身子板儿,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小太监当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闺中寂寞,需一枚硬体解解荤。病怏怏的陈帝,早些年便满足不了主子了;别说,主子养了这般多的面首,都不及舞剑的那个白嫩。   萧晴收了剑,取出手帕擦了把汗,吸了口夜晚清冷的空气,回了军帐;军营中的气氛显然勾起了萧晴前世的一些记忆,前世在军营中她也喜欢这个时辰练剑;放在练剑痴了神,她当真有种自己还是女将的错觉;收了剑,那种错觉才烟消云散,明明心中澎湃汹涌,却又得刻意收敛,这好比让一个武将弃武从文。   回到军帐时,薛辰逸派来看守她的两名士兵不知去哪儿了,她以为薛大将军想开了,要给她一个自由轻松的环境;她掀开门幔还没走进去,两柄刀刃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萧晴瞟了眼两名士兵,蹙眉:“你们做什么?”   “跟我们走。”其中一名士兵对她道。   刀刃架在喉咙处,稍不注意便有被割断喉咙的危险。她被压着朝着新搭的军帐去了,一路上的人被清了个干净,她被压至到一处小帐篷前,住在眼前这小军帐的人,地位一定不高,也一定不会低,八成是宦官。   萧晴被那两名士兵推进了小帐篷,军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里边儿有楠木绣花屏风,有雕花书案,树枝壮的烛台上燃着数十只蜡烛,将整个军帐照得亮亮堂堂。   她好奇地绕过屏风,视线落在了屏风后的床榻上;这一瞧,吓得不轻,眼前的画面当真让她是心惊肉跳的;榻上侧躺着一个半露香肩的半老徐娘,衣不附体,用白净的小臂趁着下巴,鬓发蓬松微垂,媚态横身。   听见她进来了,榻上的人轻启薄唇,一双酥手软软拍了拍榻上的空位:“过来。”   萧晴杵在原地不动,定定看着眼前这个骚及妩媚的女人,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副打扮,当真是不害臊么?   见对方丝毫不动,林婉蓉微微抬了抬眼,嘴角噙着丝媚笑:“小哥哥,过来。”   “……”萧晴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么个离奇的过程;感情这林婉蓉当她是个俊俏郎,想拿她当面首么?   另一边,薛辰逸终于将镯子用金丝线缠好了,一时兴奋地睡不着觉,想给萧晴送去;这个时辰也不知她睡了没,索性过去晃了晃,见萧晴的军帐还亮着灯火,攥紧了手中的镯子,抿着唇,兴冲冲的过去了。   ☆、第22章 劫难   薛辰逸久经沙场,极少接触女人;此番对萧晴也算得上一见钟情,他心里莫名有些惧怕这姑娘;具体的,他也说不大上来,半日不见,又思念的紧。   他拿着镯子去找萧晴,见军帐被烛火照得亮堂,有烛光射将出来,明堂堂一片;走近了些才发觉不对,原本在帐子外站哨的士兵不见了踪影,这不是个好兆头;那两名士兵是他新提拔的精粹,擅离职守的可能不大;他小心翼翼将镯子塞进衣襟中,末了还用手拍了怕,以防镯子掉出;   大帐里半晌没个声音,烛火映出里处摆件的轮廓,可偏偏没个人影;薛辰逸在外头杵了半晌,直到偏将军带着士兵巡逻路过,他才越发觉得不对;他对着军帐里头叫了两声“晴姑娘”,可哪里还会有声音?   薛辰逸蹙眉叫住偏将军,正准备让军中戒严,守萧晴军帐的两名士兵却从西边帐子回来了;满身的酒气,刺鼻的紧。   那两名士兵见着将军,连忙埋头跪下;   薛辰逸拿目光刮了他二人两眼,问道:“晴姑娘去哪儿了?”   两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因方才喝了皇后赏赐的御酒,三分酒意上头:“被皇后娘娘接去了。”   薛辰逸心口一跳,莫不是晴丫头得罪了皇后?林皇后手段狠辣,眼里揉不得丁点儿的啥,薛逸尘心里发紧,想起今儿白日晴丫头不跪林皇后之事,他心间猛地一跳,连忙吩咐左将军去叫了莫副将来。   薛辰逸让莫副将挑了几名精兵,换好夜行服、备好快马,时刻准备劫人出营。薛辰逸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萧晴有危险,他便让属下将人劫走!   莫副将颇为担忧的看了将军一眼:“将军,为了一个女子同皇后作对,却是不妥啊!”   他蔑了莫副将一眼,道:“只是先做个打算,情况似乎没那么糟糕;我去找皇后,你带人在外头候着,若是有什么异常,便带她走。”   若她当真得罪了皇后,有了什么意外,薛辰逸心里自不会好受;他自作主张将她扣在这里,应当好生护着她才是;她若在他的地盘儿出了什么意外,他薛辰逸便当真是枉为男人,枉为堂堂东齐国镇军大将军!   萧晴所在的军帐里,精致小巧的青铜香炉里,焚着氤氲渺渺香;榻上躺着的是衣不附体的林皇后,那魅惑的神态,当真让萧晴觉着头皮发麻;见她不丝毫不动,榻上人的眼神更是迷离,似蕴藏着万种风情,眸子微微一抬,将肩上的衣服扯至前胸,双双莹乳展现而出;林皇后脸上虽已有了皱纹,身材却还是极曼妙的;   香炉里异香扑鼻,萧晴浑身竟有些燥热,但凡有经验的人便知,这炉子里焚的香是宫廷御香,专为增添男女交.媾之情趣;这会儿红晕浸染了她的双颊,身体也有了些许反应;林婉蓉的衣裳是越来越往下滑,眼看便要看见两粒葡萄,萧晴连忙转身,丢下一句“我内急”转身便走;   她还未曾绕出屏风,榻上的人便冷冷道:“出门之时,便也是你命丧之时;小哥哥,可要想好了;过来,你便能拥有常人没有的荣华富贵;出去,你面对的便是一柄冰冷刀刃;是生是死,自己掂量。”   萧晴这时腿发软,她不是怕林婉蓉,怕的是这女人干出事儿……前世的情敌,竟将她当男人勾引,当真让人啼笑皆非。身后的老妖婆偏偏在她怔住之时缠了过来,从身后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儿,下巴搁在了她肩上,对着她耳朵吹了口热气,樱桃薄唇擦过她的耳廓,让她浑身打了个颤栗,她的脑袋轰隆一声,胳膊肘狠狠撞击在了老妖婆胸口,扭身掐住了老妖婆纤细的脖颈。   心中的怨恨在此刻迸发,一切掩盖了理智;这么多年的隐忍似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她指尖发力越来越狠,林婉蓉一双白眼翻了又翻,慌乱之间拔了发间的金钗划在了她手背上;   萧晴手中一抖,将她松开,哪儿知眼前的妇人丝毫不顾自己衣不附体,扯了嗓门便吼:“有刺客!”   萧晴眼神一凌,从地上将林婉蓉给拽了起来,迅捷扣住她的手腕,夺了发钗,将锋利的钗尾抵在了她的喉部;皇后带来的羽林军冲了进来,见萧晴挟持皇后,当下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萧晴瞧着这一堆人,心道自己当真是气糊涂了;怎么就犯了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东齐军营!   若她了结了林婉蓉的性命,不出片刻,自个儿便会被这群羽林军乱箭射杀!若她挟持林婉蓉出军营,别人好说,怕是薛辰逸没那么好对付;她同薛大将军交过手,对方定然不是个好惹的主,否则陈泽大军也不会被他制住。   她正在思量万全之策,薛辰逸带人已经冲了进来;见林皇后衣衫不整,他们刻意避开视线,将目光落在了萧晴脸上;   见萧晴挟持着皇后,薛辰逸只道她蠢!这样蠢的事儿也做得出来,那个精灵鬼怪的阿晴哪儿去了?薛辰逸叹了声气,喝令羽林军退开,为萧晴让开一条道;   羽林军受命于皇帝,此番林皇后代替皇帝来阅兵,自是行使着皇权;羽林军也只听林皇后下令,根本不理会薛辰逸的命令;这会儿林皇后已经吓得浑身冒汗,尖锐的钗尾顶着她的喉咙,让她觉得火辣生疼;真怕萧晴稍不留神,就刺穿了她的喉咙;别说下令,她现在连唾沫都不敢吞一口,喉咙都不敢滚一下。   见羽林军不让路,薛辰逸噌一声拔了腰间宝剑,眸中狠戾非常:“护皇后要紧!给我退!若皇后有半分闪失,你们可负的起责任?”薛辰逸又扭头看着萧晴,道:“我们放你走!别伤皇后。”   萧晴心中一定,她断没想到薛辰逸会帮她;颇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沉了声音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等出了青坡,我自会放了她!”   马匹薛辰逸早让莫副将备好,他挥手让部下退开,给她让出一条宽敞大道;萧晴掐住林婉蓉的脖颈,几乎是将这老妖婆拖出大营的;   大营外黑黢黢一片,恰巧这会儿起了雾,她翻身上马,借着此时光线昏暗,找准机会将金钗刺进了林婉蓉肩颈处,她也不来不及看到底刺得有多深,双腿夹了马肚,连加两鞭,身下骏马抬起前蹄,对天一阵嘶鸣,抬蹄冲下了青坡。   青坡颇陡,萧晴差点儿被抖下了马背,她攥紧缰绳用力勒住马,烈马的性子才稳了些。马跑得快了,她却越发的困,方才林婉蓉军帐里不知焚的什么香,后劲儿十分大,现在她浑身发酥,软软靠在了马背上;不知行了多久,青坡下的乱林丛生,茂盛的树叶遮蔽了星月,周遭黑黢黢一片,时不时有几声虫鸣传来;   萧晴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打起盹儿来,不小心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她整个人躺在地上,扯开自己衣襟散了散体内的热气;两眼皮儿困的紧,不一会儿便枕着树叶困顿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隆隆地马蹄声将她吵醒;她身子一震,从梦中惊喜,想起身,浑身却异常发软,爬不起来。   羽林军快马加鞭追赶而上,这些羽林军训练有素,堪比薛辰逸军中的一只精锐骑兵;马蹄声逐渐逼近,地面如同地震一般,火把光芒如同猛兽一般涌了过来;食顷,萧晴便被那些火把光芒照得睁不开眼,她躺在地上跟瘫化的冰块一般。   一群羽林军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拔了腰间利剑,吼道:“斩杀刺客,每人赏银百两!”   大伙儿一听杀刺客有银子拿,纷纷拔了剑跳下马,数十把利刃朝着萧晴戳了过去;冰冷的剑气袭来,萧晴卯足力气借地一滚,躲开利刃。   这个节骨眼儿使不上力,好若拳头打在木棉上,焦人的紧;   羽林军们倒像是将她当玩物似得捉弄,齐刷刷举剑,又朝着她刺了过来,她一咬牙,正准备滚下陡峭山壁险求一生,忽的一道黑影扑了过来,抱着她滚至一旁,又一把将她从捞进了怀里。   来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看不清面孔,一双眸子在火光下映得莹莹发亮;蒙面男人搂着萧晴,胸膛甚为伟岸,刹那间让她便成了小鸟依人。   蒙面男人带来十几名救兵,和对方的羽林军扭打起来;趁着双方恶斗,蒙面男人一把揽住萧晴的腰,搂着她身子一跃,跳上了一匹青骢马。他将软绵绵的萧晴搭在马背上,捏紧了缰绳,一声“驾”!狠狠对着马屁股抽了几鞭,飞也似的朝着林中奔去。   见有人要逃,带队的羽林郎取了弓箭对着黑衣人一射;那一箭穿透了薛辰逸的右肩;虽然疼,但他仍旧咬牙忍着,双腿夹了马肚子,又是几鞭子下去,纵马骑了好远;带着萧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薛辰逸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个女人。依着莫副将的话来说,他是魔怔了。   ☆、第23章 将军情窦初开   卯时,天色渐亮,天际交接处隐约露出几分晨白;薛辰逸带着昏睡的萧晴驾着马,后面情况不知如何,他忍着剧痛,抬手在马背上狠抽两鞭;青骢马拔了马蹄子便跑,厚重的马蹄声恍若重锤的战鼓,震得人心口又闷又疼;薛辰逸肩部被箭镞穿透,血液啪嗒啪嗒往下流淌,滴在萧晴脸上,骇人的紧;   旭日东升,天际墨蓝之色将两人一马以及苍茫山林包裹在其中,四周草木之露浸透了两人的衣衫;   马蹄溅起的泥沙碎石,打在萧晴脸上,灼痛感将她从混沌之中拉回;她体内的香毒被汗水排出,力气逐渐恢复;她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背脊上的衣衫黏湿一片,血腥混着草木泥腥不断充斥着鼻腔;她侧头一瞧,却见骑马的男人肩部中箭,玄色衣衫湿润一片,不知是露水还是血液;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手的血红,端的是触目惊心。   薛辰逸见萧晴醒了,脸色苍白无血色,低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纵马前行;这会子她脑袋发懵,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声音软绵嘶哑:“你……中箭了,停下,得赶紧清理伤口。”   男人剑眉微蹙,英俊严肃,声音一沉,龇牙说道:“羽林军向来训练有素,堪比军队精锐骑兵;我这匹青骢马虽能日行千里,驮着两人却是有些不堪重负,若他们再追上来,我不能保证可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虽还铿锵,可一张脸却已苍白地不像话;萧晴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喝道:“若是伤势再拖,纵使你的血不干涸,伤口也会溃烂发臭!你将马靠边停下,我帮你清理伤口。”   萧晴实在不懂这个男人为何这般拼命,他甚至连她真名都不曾知晓,便这般掏心掏肺对她?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大抵是感动。   身下的青骢马似通人性,靠着一条小溪停了下来;这山涧深处,数百米之外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必然能听个清楚,尤其是烈烈马蹄之声。萧晴扶着薛辰逸小心翼翼下了马,将他扶靠在树旁坐下;   萧晴拔了薛辰逸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割开他肩部的衣料,铁镞翻出皮肉,脓血泊泊地往外涌,她冰凉的手指摁在薛辰逸光裸的肩部,拿捏尺寸点了他的穴位:“你忍着点儿,我去找些止血的草药。”   薛将军流了这般多血,论他身体是铁打的也受不住这样折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见萧晴走进了林中,这才动了动身子,摸出玉镯子,紧紧攥在了手中。   一定要将镯子赠予晴姑娘,否则便对不起他这一身的伤;萧辰逸觉着是小伤,没有刺透内脏,铁镞只带着红漆箭杆穿过了琵琶骨,将箭拔出,养上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他咬住嘴唇,一狠心,脆生生将箭镞掰断,蹙眉闷哼一声,迅捷将箭杆子拔了出来。   肩部的伤口似牵扯了他的心肺,疼得他直冒冷汗;见萧晴采了草药回来,他咬了咬牙,忍住不再发出痛苦之声;   在心仪的女人面前,自然要摆好姿态。   萧晴看着地上的断箭,觑了他一眼,嗔怪道:“怎么不等我回来?被你这么一动,伤口又扯开了几分。”她替薛辰逸的伤口清了血垢,将蒲黄拿在手中揉搓成粘黏状,敷在了伤口处,且用撕下的衣料给他包扎紧实。   许多年没有包扎伤口了,手却是有些生了。   见萧晴颇为谨慎的打了个结,又担心他伤口受凉,将他的外衣往上提了提,蹙眉道:“伤口受不得风。”   娇小女子脱了大氅,小心翼翼给薛辰逸盖在了身上;这一举动却是让薛大将军心头一暖,这世上除了母亲还没有哪个女人给他披过衣服;情窦初开的男人怔怔打量着女子,分明生得柔美娇俏,性格却若儿郎般刚毅;   不知觉,薛辰逸看萧晴已是看得痴了,见她鬓发之上粘黏着他的血,凝结成块,原本那张白皙的脸,也被鲜血染得艳红,倒是辱了女子身上清淡如兰的温润气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取些溪水净净脸上的血垢。”   萧晴抬手摸了摸脸颊,淡淡然嗯了一声;起身顺便取了马鞍上的水囊,捋了捋袖子,提起下裳蹲了下去;她看着水中倒映的影子,水中之人的面容几近成熟,不像是个一十四岁的少女,倒像是个十六岁的;不提这茬儿她倒还是真的忘了,身体中的灵魂已有三十余岁;   若说林婉蓉是个老妖婆,那她又是什么?   老妖怪?   解开束发的灰帻,长发散在肩上;她用手沾了冰凉的溪水,颇为小心地拢了起来,和着清水将面上的血垢洗了个干净;不多时,又是白白净净一张面孔,嫩如莹玉,似能掐出水来。   她散着长发扭头,回眸那一刹,当真像是生了百种媚态,看得薛大将军心尖儿一颤;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镀在女子身上,恍若给她的轮廓笼了一层软而轻薄的金边,晨风一吹,薛大将军还真担心她腾云而去。薛辰逸不好女色,此番却似中了蛊毒一般,迷上了萧晴之色。   他猛咳了一阵,萧晴打了水给他喝下,且轻拍着他的背脊问:“身上是否有发热迹象?在这呆着怕是不妥,我送你回军营,让军医给你整治。”   薛辰逸猛地拽住她的手腕,蹙着眉,声音冷沉:“不急,等羽林军彻底从营中撤回,再回也不迟。”   萧晴颇为愧疚地看着他:“你救了我,那老妖婆是否会降罪于你?”   “老妖婆?敢挟持皇后,又敢这般称呼皇后的,怕是只有你一人;”薛辰逸吞了口唾沫,胸腔似要裂开,极不舒服;他道:“无碍,我蒙着面,羽林军不至于会想到是我;昨夜皇后被你刺伤,今日一早便回了宫;昨哥儿我当真被你吓得心惊肉跳,你怎能做这样的蠢事?若是换了其它将军,昨夜你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看着这样的薛将军,萧晴莫名几分感慨;从前世到今生,这样不顾生命护她的,似乎只有薛辰逸;上一世刚毅如她,倾尽所有只为护着陈赢,从未有过男人站在她跟前护过她;这一生,生命之中突然闯进一个薛辰逸,不过短暂相识,便甘愿替她挡箭;   她心里莫名软了下来,鼻尖有些发酸:身前有个男人护着,倒是挺好;   这样美好之感,却若海市蜃楼一般,随时便可烟消云撒,颇让人觉得不踏实。她正思绪万千,薛辰逸却拽住了她的手腕,掰开她的手掌,将镯子塞给了她。   萧晴怔怔挽着薛辰逸,茫然:“这是……”掌中的玉镯碧润剔透,虽用金丝线缠了四截,却也不影响玉镯的美观。   “送你的镯子。”薛辰逸原本苍白的脸莫名憋上了一层红晕,眸子垂在地上,不敢抬眸看萧晴:“这是我母亲让我送……未来媳妇儿的。”   萧晴心头恍若被锤子微微一敲,柔着声音问他:“你我相识不久,你就这般相信我?不怕我是来害你的么?”   薛辰逸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颇显憨厚:“无妨,要害方才就拿剑将我刺死了,又何必替我清洗伤口?若你真要我这条命,随时取了便是,只要你高兴;我是个糙人,不懂说什么好听的话;我想娶你,或是欣赏你长的俊,又或是我们本就有缘,此番,我是铁了心要娶你。”   萧晴挑挑眉毛,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嫁给你?”   薛辰逸猛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伤口上狠狠一捶:“凭我为你留的血,大丈夫,能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亦能为妻献肝胆。”   日头越来越烈,照得底下的人火辣辣地,萧晴闭了闭眼,说道:“将军常年行军打仗,极少接触女人;若有机会,你当真应该瞧瞧其它女人,环肥燕瘦样样皆有;将军想娶我,不过是因着我是个女人,还会些功夫,同将军接触的闺阁小姐颇为不同,因此才会生了兴趣;将军身在局中,不免迷失方向,将军日后若是见了其它有趣女子,必会淡忘当初对我的感情;”   一见倾心的感情最不长久,她所求的爱情,从不是什么轰轰烈烈,只愿细水长流;可偏是这样一个简单愿望,老天都不曾替她实现过。   薛辰逸未曾反驳,只对她道:“我们入夜再回营,免得与羽林军碰了头。”   萧晴颇为担忧地看了眼他的伤口:“可是你的伤……”   “无碍,你陪我聊聊天,我也就挨过去了。”薛辰逸捂着肩部的伤,又咳了几声。   “入夜之后我送你到青坡,我便不去大营了。”萧晴看了眼他,埋了埋头,说:“谢了将军的舍身相救,女子在军中本就不便,阿晴实在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薛辰逸一双剑眉紧蹙,他为她受了伤,怎的这时候说要走?这丫头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怎的就是捂不热呢?他不惜同皇后作对,救她出来,想听得难道就是她辞别么?   许是听了萧晴的话他有些激动,嘴角溢了血,吓得萧晴心口一跳,怎么嘴角流了血?难不成是伤了内脏?   此时萧晴只恨自个儿不懂医术,心里越发愧疚;   “若要走,也得将我照顾好了才是;我军中皆是些大老爷们儿,伺候起人来手脚没个轻重。”薛辰逸十分柔情地看着她:“再者说了,你除了我的军营还能去哪儿?外面怕是早就贴满了缉拿你的告示;刺杀皇后,可是个不小的罪名。”   萧晴沉了口气:“也好,你是因我受伤,我应当负责照顾你。”   留住了萧晴,薛辰逸这才松了口气;   他咂了咂嘴,内唇肉咬破了一大块儿,嘶……真是疼得钻心。   ☆、第24章 风花雪月   午后的阳光融融穿透树叶,斑驳树影映在两人身上;英俊伟岸的男人靠在树上,十分认真地用匕首削着树枝,将一头削尖,杆子刮得光溜溜得,成了一支简洁的簪子;   薛将军将簪子托在掌中瞧了瞧,倒也有那么几分模样;   萧晴正蹲在一旁生火,长发蓬松垂下来,颇为碍事儿;正烦恼间,薛辰逸将那支木头簪子递给了她;   萧晴愣了愣,随即抿嘴接过簪子,抬手利落地挽了一个发髻,露出洁白的额头,整个人立马变得精神奕奕;见火堆噼里啪啦燃了起来,她拔了将军的宝剑,捋了袖子、脱了鞋子下了水;一双小细眉紧紧蹙着,目不转睛盯着水中,一条鱼摆着尾巴欢快的游过去,她握着剑利落朝着水中一刺,快速捕了一条鱼;她担心薛辰逸吃不饱,特意又多捕了几条肥硕大鱼;   上岸后,她也不顾什么女子形象了,破开鱼腹,刮了鱼鳞,取了几片宽大的树叶将鱼肉严实的包裹,萧晴颇有经验的搓了几根草绳,将包裹鱼的叶子扎紧,扔进火里烘烤起来。俄顷,鱼之鲜美溢出,馋得人口水直流。萧晴用剑将鱼从火堆里挑了出来,小心翼翼剥开,滚烫的鱼肉将她手指烫得发红,她嘶了一声,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摸了摸饱满莹润的耳垂;   植物的清香浸透进鲜嫩的鱼肉中,别有一番滋味,却是薛辰逸未曾尝过的美味;这样的烤法不仅能保持鱼之鲜美,又不至于寡淡无味;见薛将军只能抬起一只胳膊吃鱼,萧晴心一软放下手中的物什,夺过将军手中的食物,用手剥了鱼肉一口一口喂他,一番动作让薛将军脸一红,好生暧昧。   心尖上的人伺候他进食,将军甭提多高兴,脑袋一热,问她:“怪不得皇后能看上你,你男装打扮当真是英姿勃勃,我要是个女娃,见着你这小白脸也是喜欢得紧。”   萧晴严肃地觑了他一眼,问他:“调侃我?若我真是个儿郎,你还想断袖不成?”   皇后养面首,这倒是出乎薛辰逸意料之外;这不是明摆着给圣上戴绿帽子么?可人皇帝都不介意结发妻子养面首,他管什么闲?毕竟那是皇帝的家事,外人却是不好掺合。   萧晴冷冷哼了一声:“堂堂一国之后,如此不知廉耻;幸而我是个女人,若我是个男人指不定就被那老妖婆给迷了去。将军,您雄才滔天,何以委身在这等*的朝廷?西边陈世子自立为王,势力不小,且贤德远扬;东边独立的代国,更是繁华富庶,君王有道;哪儿像当今圣上,不理朝政,妖后乱政,整个东齐国上下被那老妖婆搅得一团糟。”   若是薛将军肯归于陈泽麾下,陈泽大军必然实力大增!过关斩将,必定势如破竹!这男人甘愿为她挡箭,她索性口无遮拦起来;指不定将军真有这意向呢?   薛将军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布阵用兵更是奇异,总让人捉摸不透;陈泽麾下几员大将都同他交过手,黎子盛虽号称单手能举千斤鼎,可同薛辰逸交手,好几番差点儿丢了性命。   要说薛辰逸有什么软肋,从前没有,现下定是萧晴无疑。   薛辰逸吐了嘴里的鱼骨头,听了萧晴的话脸色一沉:“不得胡说!我忠于朝廷,又怎能有二心?当年若不是平西侯提拔我,哪儿有我的今日?”   平西侯?萧晴眉头一紧,平西侯可不就是林婉蓉的爹嘛,前世她老是缠着那位平西侯,总是老头老头的叫他;那位也是个工于心计的,偏是萧晴他们这一家子,都太没心眼;   好嘛,原来将军是平西侯提拔的,怪不得林皇后养面首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也怪不得林婉蓉敢在军营中放荡,原薛将军是他们的人!   刚刚对薛将军有的好感,刹那间又降了下去。   鱼肉将薛辰逸的馋虫勾了起来,他边说边张嘴,等待萧晴给他喂鱼肉;萧晴却冷哼一声,拿着鱼肉侧过身去,自顾自的吃起来,不再理薛辰逸。   薛将军这会儿肚子空空,饿得心慌,好容易吃了几口鱼肉,这丫头却不知耍什么小脾气!这是在生什么气?他道:“我知道你和皇后有过节,可我忠的是朝廷;我薛某人保家卫国,护一方子民平安;那些个起事的头目,不过是打着为百姓的幌子觊觎那皇位罢了。若是他们步步破关,大军所过之处,倒霉的还不是百姓?”   萧晴扭头瞪着他,一双眼睛圆鼓鼓地:“若君主不明智,底下贪官横行,无法无天;到头来,倒霉受苦的还不是百姓?陈世子本就是陈氏皇族血脉,当年皇帝杀了自己亲伯父,已是犯下大错,却连亲堂弟也不放过;如此禽兽之人,又怎能担当大任?现如今皇帝更是不理朝政,任由妖后乱政,将朝廷搞得一团乌烟瘴气,也就你这一直在外奔波的大将军才觉得现在的朝廷还是一派美好景象。”   薛辰逸倒是好奇了:“朝廷上的事儿,你怎又知道。”   她哼了一声:“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帝都向来人多口杂,往茶楼一坐,想要的什么信息听不到?我还听说,当年林皇后想将小侄女儿许配给薛大将军,可将军却是将花朵儿一般的姑娘给拒之门外。”   薛辰逸呵了声:“你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感兴趣;我说,你倒是给我点儿鱼肉,本将军要成饿死将军了!”   萧晴哼了一声,瘪嘴自个儿低头吃:“不给!”   不给就不给吧,小丫头发起倔来当真是十头牛拉不回;他靠在树上阖了眼,一对剑眉紧蹙,双手紧握,似乎是睡着了。萧晴也不打扰他,轻着脚步走到溪水边坐下;   她拿出镯子,试戴一番,玉镯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大小正好合适,镯子中似有碧波之潭,日光一照,玲珑中又流转着彩光;她将手腕上抖了抖了手腕,越发爱不释手;到底是个女儿家,免不了对这些东西的喜爱,且这东西是将军送的,怎么都觉得欢喜呢。   直到日落月升,林中虫鸣蛙叫之时,萧晴同薛辰逸同骑一匹马回了青坡大营;莫副将带人在正营恭候多时,见将军受伤,却是片可不敢耽搁。   军医替将军重新打理了伤口,好在伤口处理的妥当,否则这样闷热的天,伤口极容易烂成臭肉;伤筋动骨一百日,萧晴盘算着怎么也要在军营里留个百儿八十天,将薛大将军给伺候规整,她才能动身去子陵。   将军是个好人,她自当是报了恩情再离开。   ****   转眼便是中秋,俗谓团圆之节;是夜,天空月色如银,万里一碧;薛将军下令犒赏三军,宰了百头牛羊庆祝;大伙儿围着篝火笙歌进酒,众将士卸了平日沉重的担子,轻松喝酒吃肉。   尽兴之处,薛辰逸带着大伙儿唱起气势雄雄的军歌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出平都兮,逐叛逆。?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军人高歌虽找不着调,气势却是磅礴浑然,却有一烛龙掀浪、大鹏震翅的雄浑之感;一瞬间,天地山川似被歌声震动;将士们一个个瘦硬如松,声音却如滔天巨浪般冲上云霄,气势磅礴如同一把劈天盖世的宝剑。几万人的歌声从青坡军营中荡开,纷纷敲击着手中的兵器,铿锵兵刃之声伴着将士们的一腔一字恍若滔滔大浪翻滚,百万战鼓齐鸣;   军营中的旗帜被夜风卷得猎猎作响,萧晴坐在薛辰逸身侧,望着天空那轮圆盘之月,却是思念起家人来;憨厚老实的父亲、胸怀大略的陈泽,以及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傅刘讯芳。   一别多年未见,他们可还安好?   薛辰逸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又是饮酒,又是振肺高歌,让人好一番担忧;莫副将提议让将军吹萧,给将士们寻个乐子;薛辰逸让下属取了萧来,试了试音色,回头看了眼埋头吃肉的萧晴,嘴角一勾,说道:“你在军中也算是个人物,单挑狼群,却是英勇;我吹箫,你便和着萧乐舞剑,可好?”   大伙儿将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萧晴身上,她抬手抹了一把鼻尖的油星,颇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这怎么好?我剑舞得不好,登不了台面。”   萧晴挟持皇后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军中大多军士颇佩服萧晴;他们虽未亲眼瞧见萧晴斩杀白眼狼王,可其中凶险可想而知;将军受伤,大多时候也是她在照顾,似乎她已是认定的将军夫人了;   薛辰逸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她手上还拿着鸡腿儿,一个踉跄撞进了男人结实的胸膛里,白皙的脸蛋儿噌得红了起来。薛辰逸拔了自己的宝剑,塞进她手中:“这一群糙爷们儿不会欣赏,你随意便是。”说罢推了将萧晴推了出去。   萧晴憋红了脸,颇为恼火地瞪了眼薛辰逸,却见他已经拿起萧吹了起来;萧声婉转低沉,如珠玉跳跃,此起披伏短促悠扬;月光笼在将军身上,似连着他的玉萧都镀上了一层银辉,这样的将军,却是多了几分温润的气息。   她用薛辰逸送的木簪随意挽了个发髻,一身素雅襦裙,眉间凝着丝英气;抬腕扬剑,在空中一划,翩跹身影借着剑锋一偏一翻,裙裾翻飞如腾空素蝶,长剑破空,却如狼狮呼啸一般;她一剑刺向空中,刚毅之中又带着丝丝柔媚婉转,倒是将舞剑一词发挥到了极致,舞的是剑,挥斥而出的却是伤人的招式;   宝剑对着篝火挽了个剑花,带着火蛇朝上一收,广袖滑下,手腕上玉镯露了出来。   这边厢,薛将军的萧音一抖,嘴角微微一勾,最终还是戴了镯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_(:з」∠)_女人再要强,有个好男人对她好,心里也是会软软哒~~   三更在晚上,十一点后。   谢谢订阅的小伙伴,今天25字留言送红包啦啦~~~红包是大草儿卖肾换来的哟~   下一章陈泽出场;   不留言的统统跟大草儿去给老薛洗脚!!   ☆、第25章 信都相聚   萧晴一身打扮颇为素雅,远远瞧去却像是浴火重生的仙子,衣袂翩飞如浪,又像是滔滔烈火中开出的一朵雅淡白荷;众将士皆是些常年见不着女子的男人,见着这幅景象却是痴了、呆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萧晴,不时地吞着口水,若恶狼觊觎食物一般。   最先发现不对的薛辰逸,他心里一怔,只顾着图乐了,却是望了底下的人皆是些“恶狼”;比起狼谷的白眼狼王,他们虽不凶猛,可他们的眼睛却像要将萧晴一层层剥开似得。   萧晴也觉着不自在,着女装来舞剑,不仅碍事儿且碍人眼;前世的萧晴,自打从军之后,便再没穿过女装;她在军着战甲,回朝着男装,这样一想倒也怪不得陈赢变心;哪个男人愿娶一个男子般的女人?萧晴依稀记得,前世的老师傅曾给她算了一卦:说她八字颇硬,姻缘曲折;相守白头非比她强硬之人不可;   这会儿薛将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白白让心仪的女人给其它男人看了去!他猝然停了萧声,走到篝火前一把拽住萧晴的胳膊;   萧晴有些猝不及防,舞剑之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进将军怀里,这会儿又在众目灼灼之下被将军一把给拽走,甭提多暧昧。   怕是全军的人都误会了她和薛辰逸的关系;军中从未有过带着家属入营的先列,但将军既留了“家属”在军中,谁又敢说个什么?大家也都知道萧晴是个狠角儿,单挑白眼狼王,能弱到哪儿去?   军中士兵皆是年轻力壮的庄稼人,因到了年龄前来服役;他们有的只是一身蛮力,别说是单挑狼王,便是对着普通灰毛狼都能吓得腿软;萧晴单挑狼王的事迹始终也耳朵听来的,军中大部分将士未曾亲眼见过萧晴浴血躺在狼尸上,也未曾瞧过那遍地狼尸的骇人之景;只道她是留军伺候将军的姬妾,颇看不起她。   萧晴被薛辰逸拉至后营,军士们都在中军营喝酒吃肉,中秋佳节的气氛到了极致;两人则在无甚人影的后营你觑着我,我觑着你,让萧晴好一番尴尬。   她抬眸看着将军:“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薛辰逸欲言又止,憋了好半晌才说:“罢了,以后你别穿女装,换身男装,免得在军中碍眼;今晚是我想得不周到,委屈你了。”   将军当真后知后觉,萧晴跟着点点头道:“我就怕惹了人口舌,若是林皇后知道我还在你营中,定不会轻饶你。”   薛辰逸颇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我们也留不了几日;信都被匈奴入侵,镇守连谷关的秦将军被匈奴大将取了头颅,边城失守;三日后我便带兵前往信都,务必夺回连谷关。”   东齐国自高祖建国来,采用分封制,分别有七个诸侯国;子陵国、原西国已经被陈泽占领,偏这两个诸侯国又十分富庶;彭国、汝阳国封地小,封底较小;代国封地是七个诸侯国中最广的,兵力较强,前些年陈泽起事之后,代国也跟着独立了;最富庶的莫过于鲁国,鲁王手中几百处铜山,铸钱大任在鲁王手中,铜水一倒,可不就是一串串的铜钱么?东齐国流通的铜钱一半是鲁王供的;   最不济的便是原北国,紧挨着匈奴,那边三天两头来闹事儿,农民种不好庄稼,商人也做不好生意;百姓穷困,则拉低了原北国整体,便也就成了七个诸侯国中最为穷困的。   唇亡齿寒的道理众所周知,此番边城信都失守,关卡层层被破;若是整个原北都落入了匈奴人手中,其它七国遭受迫害亦是早晚之事;   如今东齐过内部七个诸侯国已经乱成一团糟,外敌入侵,却给东齐朝廷带来了不小压力;国丈不愧是早年叱咤一方的平西侯,替女儿林婉蓉出谋策,让她以皇帝之名义派遣使者去代国、和子陵国,请求向代王和陵王暂时息了内战,齐心对抗外敌。   这边厢,陵王陈泽在接见了东齐帝都派来的使者后,什么话也没说,拔剑将来使刺死;林皇后和父亲见去子陵的使者迟迟未归,大抵猜到了个一二,人家陵王不愿意合作;林婉蓉接二连三又派了人过去,甚至打了亲情牌,说陵王同当今圣上同流着陈氏皇家血液,又是堂兄堂弟,何必骨肉相残?   可陈泽偏偏不吃这一套,反而变本加厉,直接砍了来使头颅,派人送去了东齐帝都;陈泽的立场清楚,当年置他于死地,如今外敌入侵,东齐兵马不够了,却是想起他来了?亏得你脸皮厚,还三番两次派遣使者过来。   陈泽的军师刘汛芳提议道:“主上不愿和他们同一阵线,必得先东齐一步入主信都;原北国紧挨着原西,若原北被夺,陵王管辖疆域必然会受到威胁;您入主原西不仅可扩大疆土,招揽贤才,贤德之名亦会超越东齐,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仗,是必然的。”   陈泽坐在书案前,蹙眉凝思,半晌才问刘汛芳:“军师认为,此番东齐会派哪位将军去?”   刘汛芳端正坐着,一双眸子微微流转:“薛辰逸无疑,这一仗对东齐国颇为重要;若失了原北,便等于失去了天下人的信任。因此,这一仗,主上只能胜,不能败!此番一战,却是我军一大转折。”   另一旁的林铭聪拍拍了桌子,道:“这次若何薛辰逸对上!我非取了他项上人头不可!”   刘汛芳道:“林将军莫要急躁,薛辰逸可不是好对付,我们尽量别跟他们起冲突。”   信都这块肥肉,却是被众人虎视眈眈,没哪个是不觊觎它的。   ****   三日之后,薛辰逸带领六万兵将前往信都,自然也带走了萧晴。   此番征战凶险,薛将军本打算让萧晴去他的将军府住上一阵,可萧晴一听他要去原西信都,便也跟着去了;一路上没有马车,风餐露宿十分辛苦;为了缩短行程时间,他们基本不扎营,天朗只是便以天为被、地为席,晚上围在火堆前边也睡了。   这几日萧晴担心自己的脸被晒伤,将自己给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双晶亮的杏子眼;前世她因极不注意养护皮肤,终而成了皮肤黝黑粗糙的丑女,被人讽刺、被心爱之人嫌弃,这一世她断不能重蹈覆辙,女为悦己者容,有了容貌才有悦己者。   况且身边儿还有个优秀的追求者呢。   晚上萧晴打盹儿时,薛辰逸总会牵着马朝她靠近些,晚上也睡得十分浅,生怕萧晴给人占了便宜;倒也难为了薛将军,白日赶路,晚上还得照顾着萧晴,不过,看着小媳妇儿睡觉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虽然现在还不是他媳妇儿,可这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暮秋的日头烈,薛辰逸知道萧晴是爱美,特意采了些薄荷,磨成水浆,沾在指间给她涂在晒伤的皮肤上;萧晴颇不习惯地往后躲了躲,从薛辰逸手中夺过水浆,自己靠着感觉涂抹,清清凉凉,颇为舒服。   萧晴心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大军行了近半月,才到达原北国;大军在信都十里外停下,却听偏偏将军来报:陵王大军在五里之外扎营,两军之间只隔了一条河;薛辰逸可犯了难,如此一来,扎营成了一大问题。   倒是萧晴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五里之外便是陈泽大营?陈泽、父亲、师傅,是否都在呢?   薛辰逸在高处勘察了地势,吩咐将右军营安扎在河边;隔水相望,河对岸依稀能看见白色对方灰色的军帐;   确立中军位置,正中便是薛大将军驻地,帐前立旌旗、鼓角、六纛、五方旗、门旗;因怕陈泽大军偷袭,薛辰逸特意在河边多设了一层哨兵;此番陈泽、薛辰逸的目标皆是占领信都的匈奴人,双方自然也心照不宣,隔水相望,不合作,却也不同对方为敌。若他们两军这会儿乱了起来,得溢的还不是匈奴人?   连日的奔波军士们也都累了,有些士兵坐在干草上倒头便睡;薛辰逸挥手让手下几位将军下去休息,自个儿留在军帐中研究信都周遭的地形;   陈泽同薛辰逸不谋而合,同时发现一条对他们极为有利的天然之路;   信都之外有一条大湖,环绕着信都盘了一圈,又淌入信都城内;然他们军营旁边的那条河,水流便是流入主城的;   信都外有湖水作为天险屏障,强攻必然损失惨重;然偏偏又是这条天然屏障,给陈泽、薛辰逸两方大军造就了便捷之利;   想到了攻城之法,却是有一大问题同时困惑了双方主将;   双方主将不愿合作,谁都不愿将这块儿肥硕的荣誉分给对方一半;若他们同时攻入城中,下边儿的兵将打起来可怎么办?势必会造成大乱。   萧晴撂开军帐前的门幔,将头探了进去,对着臭美紧锁的将军道:“将军,若你当真烦恼,便矮□子去对面提出合作;哪方先杀了匈奴主将,哪方便拥有信都的掌控权。”   薛辰逸正懊恼,却听门幔出传来萧晴轻细的声音;他抬了抬乌黑的眸子,颇惊讶地看着她:“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萧晴噗嗤一笑,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当务之急是得挑个人去对面儿提出合作。”   他看了那丫头一眼,却道:“你想去?”   萧晴走进军帐,甩甩手在他书案前坐下:“除了我?还有更合适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有点晚,晚上下班回来自行车链条断了~~(一定是将军在诅咒我!   于是我让将军给大家洗脚!!今天留言的同意送红包。么么哒呦~~我爱你们~~   ☆、第26章 男扮女装   对岸陵王大军,全然不似齐军大营这般沉闷;两军隔着一条百丈宽的湍急河流,陵军那边几万将士的歌声如同沉闷雷声似得飘过了河;   齐军哨兵瞧着对面炊烟袅袅,有热食吃,然他们却只能吃石头般冷硬的糇粮;陵王大军一片欢腾,哪儿像他们这般警惕?大将军当真太过小心,可苦了他们这些哨兵!   底下的人生了诸多埋怨,萧晴端着茶水去将军大帐时,听几名守河的士兵发牢骚,不由摇头:陈泽竟玩这种把戏;   她将茶水端进大帐,里边坐着几位将军正商讨攻城对策。   萧晴替几位斟满茶水,偷偷觑了眼薛将军在地形图上做的记号,轻声道:“将军,能否听阿晴说几句?”   声音轻细如针,满帐的男人纷纷觑着她;这女子虽是将军姬妾,却丝毫不懂规矩!男人说话,哪儿有女子说话的份儿?   他们一行人跟着大将军征南闯北多载,对大将军服气的很,将军说一便是一;碍于大将军在,却谁也不敢说什么;   薛辰逸没有侧目,只是冷冷道:“你不是我军军人,且是个女子;断不能替我军去跟陵王交涉,你虽有单战狼群的功夫,可你能抵挡的过千军万马么?一介女流,豪不知天高地厚;”   这番话说得却有些严厉了,可他还不是为了她的安危么?敌方军营凶险未知,她一介女流过去,定是不妥的;纵阿晴儿有只身敌狼的功夫,可始终不过是个女子,若是个男人倒也罢,受些皮肉之苦,大抵不过为国捐躯;可女子……后果他不敢想;   在场的诸位见大将军这般说,惊讶之后纷纷点头迎合:“女流之辈,还想做什么英雄不成?陵王大军可不是区区几匹畜牲能比的。”   莫副将到底是大将军亲信,对将军脾性摸得十分透彻,对阿晴说起话来相对比较和气:“晴姑娘的心意我们大伙儿心领了,我军有胆识之人颇多,万不能让你一个女儿家去犯险;先前皇后派去的几位使者,皆被陵王残忍杀害,可见陵王手段之歹毒。”   阿晴嘴角噙了丝笑意,颇有意味;她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将军,问道:“诸位将军可曾定下,让哪位勇士前去陵军交涉了么?”   将军们面面相觑,隔了好一会儿,偏将军才对薛辰逸拱了拱手,道:“将军,属下愿意前往。”   阿晴摇了摇头,打断道:“将军,信都四周虽有河流作为屏障,可子溪暗河底下交错复杂,条条相通;将军常年在西部征战,对水战可有了解?”   这一问倒是戳了薛大将军的软处,一对浓眉微微一蹙,沉默不言。   薛辰逸侧目看着她,声音低沉:“说说你的看法。”阿晴是个有胆识的女子,这点他不否认;   阿晴往薛辰逸身旁挪了挪,手指在地形图上某处点了一点:“将军且看这里,这条地下暗河通往后城,若从这里游进信都城,必会减少不小风险;将军的兵常年在陆地作战,熟通水性之人怕是不多;熟水性且功夫又好的士兵定是极少罢?若从右营那条河潜入信都,虽能缩短在水下的时间,极大可能会同陵王的人碰上;将军,当务之急是要同陵王达成协议,同时攻入信都,哪方先夺了主将头颅,那方便获得信都的掌控权;   两军中间只隔了一条河,戒备之严自不必我多说;交涉之人是女人最好不过,方才诸位将军如此瞧不起女流之辈,想必陵军也同样看不起女流;若让偏将军前去,怕是还未靠近陵军大营,便被乱箭射杀了罢?哪儿还有机会和对方交谈?”   阿晴面面俱到,一番说辞竟让诸位将军无言以对。   她见薛辰逸若有所思,又说:“我是女人,又会些防身功夫;陵王以贤德远扬天下,为了自己名誉也断不屑对一个女子动手;若要传达将军之意,却是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如若我不为将军做点儿事,又如何对得起将军舍身救我的恩情?”   薛辰逸哪儿舍得让她冒险,可她说得实也有些道理;陵王贤德之名是四方皆知的,不至于伤一个女流之辈;他摇头,又道:“正因你是女流之辈,才不能替我军前去交涉;”   说了这么半天,到底还是嫌弃她是个女人么?将军啊将军,做这一切,可还不是为了你么?子陵国有陵江环绕,水兵骁勇那是天下皆知的事儿;同陵军合作,那是如虎添翼!共同驱逐外地,有什么不好?   上一世,萧晴曾率兵来过信都,驱逐过野性的匈奴人,对信都周遭的环境颇为熟悉;她也能另辟捷径带兵进城,但她却尽量撮合薛辰逸同陈泽合作。   或许薛将军同陈泽合作之后,便对陈泽印象有所改观呢?毕竟陈泽比那陈赢、妖后要英明太多!   见将军不说话,阿晴打了个哈欠:“罢了,将军若是觉得坚持有理,我便不多说什么;折兵损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诸位将军听了她一番说辞后,却觉派她去最好不过;反正是个女人,又不是要害人物,死了也不足可惜;且能为将军、为东齐,死也是她的荣幸!   薛将军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沉了声气,道:“阿晴想法极好。”但他哪儿放心她一个人去?顿了顿又说:“我陪她一起去。”   军帐中顿时一片沸腾,诸将纷纷拱手道:“将军三思!万万不能前去犯险!”   将军为了个女人,当真是不顾全军!不顾东齐国了么?哪儿有让大将军去敌军犯险交涉之理?莫副将劝道:“将军留下,我同阿晴姑娘一起!若陵王真敢做什么,属下豁了命也要保护阿晴姑娘!”   薛辰逸主意已定,摆了摆手道:“无妨,本将军自有主张。”阿晴此去凶险,派谁保护他都不放心,索性自己出马;   说服了诸位将军,他又命莫副将带一支精兵在河源上头接应;薛辰逸要陪同萧晴一起前往陵军,他一个三五老粗的大老爷们儿,唯有……   委屈将军,男扮女装……   阿晴备了几套宽松的衣裳,让将军来选;薛将军阖目,抬手指了一件珍珠蓝青柠的曲裾;阿晴替将军换上衣服,一番打量却是隐忍不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道:“衣裳合身,将军坐下,阿晴替将军梳个发髻;”   薛辰逸跪坐在梳妆镜前,瞧了眼铜镜之中模糊的影子,一手将铜镜挥开;阖上眼睛,任由阿晴倒腾他那一头乌发。   他虽是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汉子,可一头乌发却是漂亮;他那乌黑莹亮的长发在阿晴指尖几番缠绕,用发簪收紧,便成了一个倭堕髻,蓬松鬓发间冒出白玉螭龙发簪,若不看脸,倒也还过得去。好在将军没有胡渣子,一张脸除了肤色暗一些,却还看得过去;就是……身材高了些,远远一瞧倒像是个做惯了粗活的农家妇;   阿晴又给他抹了些胭脂水粉,远远一瞧倒是极好的。   等到翌日晨曦,薛辰逸同萧晴乘船过河,众将士目送二人上了船;底下的将士瞧着那两名“女子”,纷纷疑惑,青衣裳的是将军的姬妾,可那蓝衣裳的女子又是谁?丑如悍妇。   河流湍急,风势甚大,偏薛辰逸不会划船,可苦了阿晴只身辛苦撑船过河;这河水是地下暗河同江水混合的凝聚点,风势虽猛,好在萧晴有撑船的经验,船只生根的牢;偏偏天公不做美,船游到中间时天空轰隆隆一声响起一道晴天霹雳,风声呼啸,忽地一阵浪潮拍打而来,前方不远处便有个小漩涡;   薛辰逸见那漩涡,当下脸色一沉;偏河面上风生得大,船不好调头,被小漩涡卷了过去;忽听豁朗一声,河中浮石连着水浪拍打而来,将船头砸的粉碎;一断浮木砰地席卷而来,眼看就要打在阿晴身上,薛辰逸手快将她拉开;河水乱滚而来,船只已承受不住,船沉木浮,两人纷纷跳船;河中水浪更大,疯狂拍卷着二人,偏薛辰逸死拽着阿晴不放。   方才一段浮木打在他胳膊上,手臂一阵发麻,却将阿晴拽得更紧。   两人被冲击到岸边,阿晴将薛辰逸捞上岸时,他俨然没了平日那威风今儿;他往腹中喝了不少水,整个人晕晕沉沉;   阿晴攥紧拳头,狠劲儿落在将军腹部,他这才吐了几口浑浊的河水出来。   唔,原来将军不识水性啊……   正午的日头正烈,空气中湿热发闷;阿晴捋了捋袖子,将薛辰逸拖至阴凉树下,掐了掐他的人中;   将军着实犯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将军脸上的胭脂被水冲花,连着他的脸上也都红彤彤一片,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浓霜偏打无根草,薛辰逸这才缓过神儿来,忽地从林中冲出一队士兵,手中纷纷拿着红缨长枪,将他二人围了起来。   匕首已从袖中滑至薛辰逸掌心,他眼神一凌,拉紧了阿晴。   士兵们纷纷朝着两边散开,一个身着铠甲的女子握着长鞭缓缓靠近,玩味儿似得打量着他们;却见一个小姑娘面目清秀,一个却丑如悍妇;   年轻女子握着长鞭,叉腰看着二人,将目光落在萧晴身上,突发奇想地问下属:“你们说,我同她,谁更漂亮?”   有士兵拍马屁道:“自然是公主漂亮。”   陈七巧颇满意地点了点头,盘问萧晴:“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匈奴派来的细作?”   这女人是……公主?萧晴打量了一眼女人的五官,和陈泽倒有那么几分相似,这莫不就是陈泽当年幸存下来的亲妹子?   唔,女子浓眉大眼,皮肤白皙,长得倒也漂亮;只是这性子,啧,不怎的好;和陈泽那好脾性,当真是差得远。   阿晴暗下拍了拍薛辰逸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道:“我们是薛将军派来的,带来薛将军书函一封,向陵王传达合作之意;公主可否带我们去见陵王?”   哪儿知陈七巧眉头一挑,手中长鞭一扬,凌空一抽:“王兄是你们想见便能见的么?姓薛的派你过来,莫不是想用美人计罢?姓薛的倒也好笑,送来这种货色!”长鞭如同棍棒一般,落在一旁巨石之上,滚滚白烟之后,硬石上立马现出一道半指深的沟壑。   好厉害的鞭子。   陈七巧觑了萧晴一眼,漫不经心地道:“瞧你有些姿色,想见我皇兄是么?”她拔出腰间短刃,递给一旁的小将:“去,将她脸上画几道。”   隆西公主自来手段狠辣,小将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好歹对方是个如花美貌的姑娘,将那张白嫩的脸用匕首画烂,不免有些缺德;他攥紧了匕首,颤颤巍巍地提议:“她们既是齐军派来传达合作之意的,便引着她们去见陵王;或者……见林将军也成。”   陈七巧一个巴掌落在小将头上,骂詈道:“没用的东西。”随即抽了鞭子便要朝着萧晴抽去,那一鞭落下来,定是皮开肉绽。   薛辰逸攥紧手中匕首,眸子又狠戾几分;这女子心肠当真歹毒,怕是那陵王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阿晴儿分明比这女子漂亮百倍!想着便是一肚子恼气,真想让这女人尝尝苦头。   陈七巧手中的长鞭还未曾挥起来,被远处飞来的水囊砸得手腕一麻,长鞭掉落在地;众人随着水囊飞来的方向纷纷侧头,却见身着将军铠甲的男子骑着一匹枣红马铿锵而来,他紧了手中的马缰,在河边停下;下马后,男子扫了眼陈七巧,呵斥她:“又在这里欺负百姓?”   陈七巧连忙低头,抿嘴瓮声道:“她们可不是普通百姓,是替那姓薛的过来传信儿的。”见男子脸色不好,她话锋一转,楼主了男子的胳膊:“相公,我方才打了几只野兔儿,今儿晚又能吃到美味了。”   “传信?传什么信?”男人颇为寡淡地扫了眼萧晴和薛辰逸,目光定定落在萧晴身上,嘶一声,好眼熟的姑娘;   看着眼前的男人,萧晴一怔,听陈七巧叫男子相公,她心头更是一怔;好你个林大少爷!竟娶了陈泽的妹子!当真是风流倜傥捡到宝呀!   林铭聪又瞧了几眼萧晴,问道:“我们可曾在哪儿见过?”   女大十八变,如今萧晴已出落的娉娉婷婷,五官容貌变化甚大,林铭聪认不出,也属正常;林铭聪面廓硬朗不少,眸若朗星,身材颀长,一身将军打扮端然是潇洒英俊,可大少爷骨子里的那份桀骜却未曾改变一分;   萧晴摇头:“不曾见过。”   林铭聪颇为纳闷儿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吩咐道:“带她们去见陵王,好生招待!”随后一阵嘀咕:“这薛辰逸当真是个孬种,派两个女人来递信儿。”   薛辰逸耳尖,不免黑了脸。   ****   天空碧蓝如洗,阳光如烈火般烘烤大地;陵王军营内,远远瞧见纛旗在空中猎猎翻腾,上下有齿牙边,分红黄绿白黑五色,纛旗上绣黄龙腾飞图案,正中则绣着朱红色“陵”字。   将士们正在操练,兵刃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后营空地,是陵王临时设下的蹴鞠场,陈泽一身劲装,正同几位将军蹴鞠,一回合下来畅汗淋漓,颇为放松;   中场歇息,陈泽啜了口水,随即侧目问刘汛芳:“薛辰逸迟迟未派使者来,我们是不是太高估他了?”   刘汛芳风淡云轻,微微一笑:“主公莫急,薛辰逸不是个无脑的武将;为了大局,他必定会派人前来,我们且再耐心等等。”   陈泽一早便猜到薛辰逸会派人前来商议合作,他敬佩薛辰逸是个英雄人物;同刘汛芳商量之后,想着若能招他如麾下,攻入东齐帝城,指日可待。   陵军大营外,骠骑大将军林铭聪,带着一干人从外回来;林将军骑着一匹枣红马,第一个策马奔进军营;随后便是隆西公主陈七巧,驾着一匹青骢马,紧跟着进了军营;隔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见其余人押着两个姑娘缓缓进了军营;   这一路上,薛辰逸听得最多的话便是:   “那个子高的女人长得极丑;啧,大伙儿说,那丑的是不是哑巴?一路上没见她说什么话。”   “一副悍妇模样,怕是方才被公主吓傻了。”   薛辰逸那双眉头是蹙了又蹙,恨不能抬手割断这些人的喉咙;萧晴隐忍不笑,用胳膊肘撞了撞薛辰逸的腹部,低声道:“将军莫气,这些人没什么眼光;将军这幅打扮,我看着好,挺有味儿的。”   薛辰逸脸一黑,只得忍气吞声;   阿晴偷偷觑了他一眼,心里一定:可真是委屈他了。   进了营,上边儿的人吩咐将二人带去洗漱、换身行头;陵王道,他们既是代表齐军来的,必要尊为上宾款待;二人被送进军帐,里处摆放着两只浴桶,中间隔了一扇长河月圆的屏风;浴桶内热气氤氲,旁侧各站了两名侍女,手中捧着绸缎制的新衣裳。   薛辰逸扯了扯嘴,不屑道:“这陵王耍什么把戏?”话一出口,却觉自己声音有些粗,引得两名侍女侧目;他赶忙尖了嗓音,佯装同萧晴讲话:“这陵王招待客人的方式当真是特别。”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刻意几分妖媚,萧晴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薛辰逸拒绝梳洗,宁愿蓬头垢面;他拉着萧晴,亦不让她梳洗;   萧晴努了努嘴,颇觉无奈;她满脑子想着,该如何撮合将军和陈泽,又如何才能让将军对陵王有好感呢?   陵王帐内,陈泽听闻薛辰逸派来交涉的竟是两个女人,却是觉得不可思议;一番思索,撇头望向刘汛芳:“他派两个女人来,又是什么意思?”   刘汛芳抬手捋了捋自己那两撇八字胡,迷了眯眼睛道:“或许是担心主公再杀使者?”   陈泽粲然一笑:“无胆匪类,派两个女人来,我就不敢杀了么?”   黎子盛也跟着冷哼一声:“派两个女人来,分明是在挑衅主上!依我看,他根本没那诚心想同我们合作!”   一向咋呼的林将军今个儿却是莫名的安静,蹙眉坐在一旁,颇有些心思;陈泽问他:“二哥见过那名女子,觉得如何?”   “奇怪。”林铭聪先是一顿,后又道:“奇怪的紧,一个美貌,一个丑陋,却是不知陵王搞什么名头,莫不是派来勘探我军的?”其实他想说的是,那美貌女子他似在哪儿见过,颇觉亲切;碍于陈七巧在身旁坐着,他倒是将心中想法吞了回去;这位公主妒忌心极重,但凡他多看两眼的女子,都没什么好下场;他想,若是有朝一日能找到小晴儿,一定要好生护着她!免得被这悍妇欺负!   林铭聪一心想着要找到小晴儿,又一心想要娶她,可阿晴儿近在咫尺,他却认不出;   萧晴饿得发慌,陵王派人送了吃食过来;伺候的丫鬟捧着金漆红木食盒进了帐,取出一盘盘瓜果、另有两盘点心,藕粉桂花糖糕、松瓤鹅油卷,香喷喷地,看着都诱人;她伸手便要拿糕点来吃,薛辰逸却板着一张脸,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一声脆响,倒是将送食的丫鬟们给吓着了;   丫鬟送完吃食便退了出去,她舔嘴裂唇,揉了揉肚子:“民以食为天,这般好看的点心却不让我吃,这是要阿晴的命么?”   薛辰逸板着一张脸,正襟端坐:“怕是那陵王心生诡计,想迫害你我,万一有毒呢?”   萧晴只能耸了耸肩,放弃吃食;这会,她心中已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到了陵王大营,便也是到“家”了;她那阿泽哥哥,多年未见,是否又长英俊了?父亲、师傅,可还安好?   当她重生成婴儿时,是萧父将她拉扯到大,那会儿家贫如洗,父亲却捧她若掌上明珠;总是抱她入怀,小晴儿、小晴儿的叫她;   想起父亲她鼻尖竟有些发酸,眼圈儿也莫名红了;薛辰逸就怕她这幅模样,心里一软,从怀中摸出被水泡得发软的肉干儿,递给她:“饿了,便吃这个。”   萧晴从他手中接过肉干,看着都难下咽,吞了唾沫,又给推他了回去,摇头:“我不饿。”   哪儿能不饿啊?薛辰逸道:“再忍忍。”   她揉着空空如也的腹部,又吞了两口唾沫;她侧目问薛辰逸:“将军,你有没有想过,陵王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造反、自立为王?如果,陵王要招你入他的麾下,你会答应么?”   “除非我死,否则没可能。”   “……”   萧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黯然;   将军,阿晴不想同你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合为一章,等会还有更新,等不及的朋友就先去睡吧;昨天晚上家里停水停电,十点多才来电……   今天就多更点儿;   昨天实在抱歉,因为没有存稿,一碰到这种情况就没办法了……   于是今天继续送红包,当是补偿大家吧。么么哒。   ============   下面是基友的新文,萌萌的古言,喜欢可以试看呦~   ☆、第27章 洗脚   送食的丫鬟从萧晴他们所在的帐篷出来,被陈七巧一把拽住;   丫鬟敛衽作揖,对她颔首道:“见过长公主。”这丫头本就是伺候陈七巧的,主仆间的熟络自不必多说。   陈七巧攥紧手中的鞭子,问丫鬟:“送去的东西,他们可吃了?”   丫鬟声音轻细,回道:“回长公主,那较丑的女子十分谨慎;奴婢出来时,她们连水也未曾喝一口。”   食盒中的吃食被陈七巧下了药,吃下去虽无性命之忧,却会使人皮肤泛红,冒出如蛤、蟆皮似得疙瘩;陈七巧冷哼一声,方才林铭聪瞧那女子的眼神不大对,心道:那狐媚子当真是厉害,勾引起她的驸马来了?   “七巧。”林铭聪见陈七巧鬼鬼祟祟,便也跟了过来;却听见主仆两人在讨论那两名女子;心下思付,这陈七巧想是又要使坏了!他怎么就纳了这样一个善妒的女人?半分没有长公主的模样!   陈七巧唯一能耐的,便是能上战场,一身功夫不输于军中一些武将,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偏偏就是这性子,太过于骄纵善妒。   带着陈七巧回了军帐,林铭聪才说:“你这脾性,到底何时能改?”   陈七巧扔了手中长鞭,往榻上一坐:“我是什么脾性?我堂堂长公主,嫁给你做妾,你还要我怎么着?我知道,你想娶的是那个小神童萧晴,那些年头不甚太平,她哪儿还能活到今日?”她哼了哼,又道:“再者,当年你们分离之时,她不过也才八、九岁,哪儿懂你的心思?就算没死,怕也嫁了人。”   嘶……听陈七巧这么一提,林铭聪心中豁然一下明朗起来;方才那位姑娘,长得真像小萧晴;尤其是那双黑溜溜地杏子眼,连着那精致的五官!像!当真是像!   林铭聪大步流星走出军帐,陈七巧气得哼哼一声,咬了咬嘴皮,腾身而起,取了鞭子跟着冲出军帐;陈七巧这会儿当真是窝了一肚子火气,恨不能将这男人打残了带回去!她一鞭子朝林铭聪抽去,好在林铭聪反应敏捷,否则这一鞭子落在身上,定是皮开肉绽。   他的身子在空中一腾,伸手握住陈七巧的长鞭,喝道:“陈七巧!你疯了么?”   陈七巧用力将长鞭一扯,收回手中:“对!我是疯了!今天我就抽死你这负心汉!”   军营之中顿时乱了起来,将士们纷纷凑过来围观长公主同林将军打斗;长公主那一鞭子抽在军帐上,支撑军帐的木头便豁朗一声碎裂;   薛辰逸和萧晴正被士兵带往陵王处,行至半路却是瞧见这么一副景象;陈七巧的长鞭如腾龙火舌一般朝林铭聪袭去,每一鞭都要命似得狠戾。   林铭聪看见萧晴,心中颇为激动,陈七巧见自己相公瞧萧晴那眼神儿,颇为不快,鞭子方向一转,朝着萧晴腾去;   薛辰逸眉头一蹙,拉着萧晴朝后退开,心道他们两夫妻吵架,怎么就将鞭子朝着他的阿晴挥了过来?那一鞭落在石头上,腾起一阵白灰,空气中立时窜起一股火药味儿;   萧晴被薛辰逸紧搂在怀中,她的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却是道不尽的安全;她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将军莫要露出马脚。”   又是一鞭挥斥而来,这一鞭却是被一位身着白袍的持剑男子挡开;白袍男子凌空挽了个剑花儿,陈七巧的鞭子便断成了碎末;等那男子稳住了身子,看热闹的兵将纷纷跪地,齐声道:“参见陵王!”   陈泽收了剑,对着妹妹喝道:“堂堂长公主,挥斥长鞭胡乱伤人!成何体统?”   陈七巧最是怕这个哥哥,受了哥哥教育,她咬住嘴皮儿,低头不语;   陈泽持剑身,对着两位“姑娘”道:“二位姑娘受惊了,是本王招待不周。”   声音润如玉,面容清俊、身材颀长,一对儿浓墨般的拱形眉,看起来温润儒雅,可骨子里却敛着刚劲之力;   多年不见,她的阿泽哥哥当真是英俊了,剑法也越发纯青了。   陈泽瞧着萧晴那双漆黑的眸子,恰如沉入一潭清凉池水之中;这双眸子,当真是有些像小晴儿;若她还活着,也同眼前这女子差不多高了吧?   陈泽设宴款待两位来使,入席的有刘汛芳、萧平、黎子盛,林铭聪未曾入席,被陈泽罚去了面壁思过;   碍于薛辰逸在身侧,萧晴也不好贸贸然同他们相认,让她颇为伤感的是,竟没有一个认出她来么?   师傅啊,你连小晴儿都认不出了么?   萧晴对着上位的陈泽道:“如今两军的共同的敌人是霸占信都的匈奴人,薛将军此番遣我前来表达合作之意,两军一同攻入信都;入信都后,哪方先斩杀匈奴大将,信都的控制权便归谁,陵王意下如何。”   陈泽粲然一笑:“本王也正有此意。”陈泽欣赏薛辰逸,一心想拉他归入自己麾下,这一遭可是个好机会;入主信都后,两军必然会挣个你死我活;届时,陈泽便派遣精锐水军再潜入信都,将薛辰逸困在里处,逼迫薛辰逸归降;   若姓薛的不降,便不留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打着这个主意,他们也要对待使者好一些;即使,薛辰逸派来的使者是两个女人。   期间,萧晴偷偷觑了几眼父亲;许是久年沙场,磨就了萧父一身浩然,他鬓染银霜,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席间萧父并未出声,只是无声坐在一侧;乍眼一看,当真是老了许多。   刘汛芳面容未改,只是多了两撇八字胡;比起儿时,现在的师傅倒是更加沉稳;萧晴又打量了一眼黎子盛,当年的黎家胖少爷已然荡然无存,现在的黎将军生得十分魁梧,似乎两根手指都能将她给拎起来。   同陵王交涉的过程十分顺畅,几乎没什么阻碍;薛辰逸对陵王的印象也有了些许改观,这陵王浑身透着股读书人的儒雅,方才挥剑之时,却又如大漠雄鹰一般;   刘汛芳一直打量着齐军派来的两位女使者,貌美的看着亲切,倒没什么可疑之处;却是那貌丑的,从开席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他也实在猜不出薛大将军这是搞的什么幺蛾子,却觉莫名其妙;   黎子盛曾与薛辰逸打过近战,记得薛辰逸的面容;他一向话少,只坐在一旁听旁人说;他偷偷觑了一眼薛辰逸,眼熟,当真是眼熟,可是在哪儿见过?   隔了好一会儿,黎子盛才摇头,他见过的女人不多,别说那貌丑无盐的女子了。   薛辰逸方才同黎子盛对了一眼,觉对方眼神有些利,赶紧埋下头;   萧晴端起酒杯,敬了陈泽一杯:“陵王贤名,小女子早有耳闻,今能代齐军前来,见陵王一面,是我之荣幸;这杯,敬您。”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端的是豪迈;一杯枇杷酒下肚,只觉腹中有火灼烧般,却是滚烫;   陈泽瞧着这姑娘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面上看不见一丝的畏惧之色,他道:“姑娘来我军中,难道不怕么?”   萧晴摇头:“怕什么?陵王贤德,亲民如子;总不至于同一个平民女子计较罢?”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陈泽很受用;倒是薛辰逸心里有些不太自在,早知他的阿晴儿能言善辩,这会儿子却拍气人马屁来了?他打量了一眼陈泽,见他一身的白,却是像个书生,眸中生了几分不屑。   恰恰他那不屑的眼神落入陈泽眼中,便直接将话锋转落在了他的身上,声音轻和:“这位姑娘从头至尾没说过话,可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   薛辰逸抹了胭脂的红唇微微一勾,端的是万种风情,声音偏偏又刻意妩媚:“陵王多虑,小女子是担心说错了话。”   他这一开口,让帐内的男人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貌丑无盐,声音又是这样……   直到宴席结束,也没人认出萧晴来;入夜后,陈泽给了二人一顶帐篷;   薛大将军男扮女装,当真是个麻烦的;洗漱过后,萧晴坐在帐中的书案前,觑了一眼他:“将军,您可有什么兄弟姐妹?”   同薛辰逸相识这般久,却是没听过他提过家里的事儿;她觉得应当问问,将军平日从不提家事,听他寥寥提过母亲,却也是一带而过;   薛辰逸不知萧晴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点头道:“有个不争气的弟弟。”   “将军的弟弟,定当是个威风凛然的小将军罢?”她用手撑着脑袋,瞧着正在铺被褥的薛将军;好一会儿,将军才停下手中活计,对她道:“今晚就委屈你同我睡一张床,你睡里边。”   与男人同塌而眠,万万不可,她摆手道:“将军躯体尊贵,您睡榻,我睡地上便可。”说着便抱了被褥,在牛皮地毯上铺开;薛辰逸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将她摁坐在了榻上,语气强硬:“你是未来的薛夫人,与我同塌而眠是迟早的事儿,害什么臊?”   唔,将军手劲儿不小,当真是弄疼她了。   薛辰逸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榻前;他蹲□,用宽厚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脚跟,轻巧地替她脱了绣花鞋;隔着一层布料,他轻柔的捏着她的脚;   萧晴是受宠若惊,将军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真是难消化。   薛辰逸抬头问她:“脚疼么?”   萧晴愣愣点头,今个儿行了这么久的路,当真是疼了:“疼。”   见她脚上磨出了泡,薛辰逸好一阵心疼,当即将她那双玉足摁进热水中,用手指给她揉捏着;   到底是个武将,劲道大,穴位也拿捏的十分准确;萧晴低头看着将军,问他:“给女人洗脚,将军不觉得有损颜面么?”   薛辰逸将她一双玉足从水里捞出来,正经道:“若是夫妻,就不必在意这些;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懂吗?”   萧晴嗤笑一声,真是个不要脸皮儿的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QAQ。。。大家晚安。   ☆、第28章 真假萧晴   薛辰逸让她平躺在榻上,一双粗粝的手猛然握住阿晴儿的大腿;萧晴脑袋轰隆隆地,有些发懵,浑身颤栗,将军……将军想作甚   将军心思干净,给她捏了捏大腿,想当年他为母亲,亦是这样揉捏的。   见将军一本正经的为她捏腿,萧晴这才吁了口气,却是她想多了……她打量着将军的侧脸,将军梳着女儿家的发髻,脸上沾着胭脂水粉,纵是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也盖不住他温柔之下的英武;这男人当真是会照顾人,上一辈子她爱错了人,从始至终皆是为那人付出;这辈子,有个傻呼呼的薛将军为她付出,倒像是将她心头的寒冰融化了。   她要的从来不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将军对她好,她样样刻在心头。   “将军,其实,我不姓顾。”她望着将军认真的模样,却是忍不住对他说了实话:“我姓萧,单名一个晴。”   本以为将军会猜到写端倪,将军却是粲然一笑:“萧晴,好名字。十几年前,我朝出了一名女将,与你同名同姓;可惜,女将萧晴英年早逝,那会儿我还年幼,不曾见过这位女英雄的真容。她虽叛国,我倒也挺佩服她。”将军轻声地讲着故事,哄小孩儿似得。   萧晴唔了一声,道:“你不生气么?”   薛辰逸替她盖上锦被,仔细替她捏紧了被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儿晚你睡床,我睡塌下;早点歇息,明儿一早我们便回营。”   榻上的萧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盘腿在榻前坐下将军;帐内青铜烛架上,燃着十几支膏油烛,照得帐内恍若白昼;她没什么睡意,问他:“若我长得特别丑陋,你还愿意娶我么?”   没想到阿晴儿会这样问,薛辰逸思虑一会儿,道:“若你变丑,我也愿娶你。”毕竟她是很漂亮的,他不否认,当初是欢喜她的一颦一笑,然现在,却是欢喜她骨髓里的气节及周身所有;   萧晴从被窝里将手伸出,拽住他的胳膊:“等打完信都这一仗,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若那时你还愿娶我,我便嫁给你。”   薛辰逸意味儿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塞进被窝里,无奈道:“睡吧。”这丫头,到底是个有心眼儿的,想来也瞒了他不少的事儿;也罢,不强迫,若她不愿说,便也随她。   许是萧晴太累,闭眼便睡了去;一张白瓷儿似得脸恬静美好,薛辰逸看得愣了会儿神,粗粝的手指触碰着她干净的额头,轻轻地,却是不敢用上劲儿,生怕将她给吵醒。   帐外,有个黑黢黢的影子踉跄跑开了,小丫鬟提着裙摆,跑去了长公主受罚的军帐;随是名义上的受罚,可她撩开门幔进去时,却见长公主着一件轻薄的襦裙,正对镜摆弄着发髻,有模有样地瞄着眉,却同平日凶悍的长公主不大一样。   小丫鬟轻手轻脚走过去,叫了声:“长公主。”   陈七巧头也没回,只对着镜中映出的模糊身影淡淡嗯了一声:“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丫鬟吞了口唾沫,有些慌神,道:“今天不是来了两位姑娘么?齐军派来的使者。方才我在他们帐外听见了一些了不得的事儿!这便直接来告诉公主您了。”   放下手中描眉的石黛,轻声问:“何事?”   “那较丑的女子!竟是个男人!”丫鬟顿了顿又说:“那位较为貌美的,名字却同将军平日念叨的那小神童萧晴,一模一样!公主,您说……那貌美的,是否便是将军口中的萧晴?若当真是,也怪不得将军今日看她的眼神如此暧昧不清。”   豁朗一声,陈七巧将手中簪子往案台上一拍,眉目一紧:“当真?”   “奴婢亲耳听见的,要不要……去禀告陵王?”丫鬟试探着问道;   陈七巧蔑了她一眼,阴气沉沉:“若她当真是萧晴,此番回来却是想认亲的;若她当真以萧大将军之女的身份归来,地位明面儿上虽不如我,可实际呢?她曾同王兄共患难,又是军师嫡传亲徒,也是驸马心心念叨的小神童,若当真让她认了亲,我堂堂长公主的地位又往哪儿搁?”   虽不知萧晴为什么没与他们相认,亦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陈七巧倒是庆幸,这也就给了她一个机会……   陈七巧挥手让丫环俯耳过来,让那丫鬟连夜出营去办了些事儿。   子夜时分,帐内的膏油烛火微微摇曳;陈泽俯在书案上研究军阵兵法,抬手打了个哈欠,望着帐内烛火映衬的屏风倒影,又想起了他的小晴儿;在他心中,小晴儿永远是精灵可爱,小小身体中似蕴藏着无穷力量;他相信,小晴儿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凭她那个机灵的小脑袋,倒不至于如陈七巧说的那般,会饿死路边,亦或被人拐卖……   想着小晴儿嬉皮可爱面容,陈泽竟俯在书案上睡着了;二日一早,他是被底下的军士叫醒的;他底下的人是懂规矩的,如此不顾礼节来扰他的原因怕是只有一个:军中出了什么变故。   他理了理鬓发,正襟坐在书案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来报的军士道:“回禀陵王,军营外来了名女子,声称是萧大将军之女,萧晴;这会子在外头,吵嚷着要见你。”   莫不是苍天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么?陈泽身子一颤,起身,满脸惊喜瞧着军士,他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哎哟一声,不是梦!   军士偷偷觑了一眼欢喜雀跃的陵王,却是从没见过陵王如此失态;平日的陵王总给人一种翩翩儒雅、道德贤义之感;隔了好一会儿,陵王吩咐他道:“快请!请进来!”   小晴儿最终还是找到他了!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陈泽颇有些紧张,紧紧盯着门幔处,好一会儿才见一个身着黑衣,面戴黑纱的女子撩开门幔走了进来;那女子见着他,显然也是有些紧张的,好半晌,女子才哑哑喊了声:“阿泽哥哥。”   是了!是了!这世上管他叫阿泽哥哥的,却是只有小晴儿一人!他的小晴儿,总算是找到“家”了!陈泽掩不住的激动,抓住女子的胳膊,双手却是一个劲儿的颤抖;断是他当年攻下子陵国时,也没这般激动过。他看着女子那双乌黑的眼睛,问道:“你是……小晴儿?”   女子点头,面容被黑纱遮住,却是见不着面容。女子愣了半晌,这才说道:“我寻了你们好些年,总算是……”   陈泽一把将女子拉住,拽着她朝训练场走;这会子,几位将军皆在带兵操练,也包括小晴儿的父亲、师傅;他拉着小晴儿的胳膊,一路地快走,说道:“如今义父已是一军之将,三军将士皆是服他;小晴儿这些年定在外头受了不少苦罢?我这便带你去见义父。”   路过后军时,底下的士兵皆在讨论那黑衣女子是谁,陵王怎如此暧昧的拉着她?因找不着答案,大伙儿也只能胡乱推敲、猜测;正好,萧晴伸了个懒腰从军帐中走了出来,却是看见这样一幅场景:一身白衣装扮的陵王陈泽,拉着名黑衣女子笑呵呵地朝训练场走去;一黑一白,当真是扎眼。   隔了好半晌,又听士兵们讨论道,道是那黑衣女子是萧平大将军的独女,军师刘汛芳的嫡传女徒,同陵王陈泽更是共患难的兄妹,失散多年,这姑娘可算是找回来了。   萧晴听得是一头雾水,怎的还有人冒充她了?是何居心?   昨日双方协商,今儿一早萧晴二人便回齐军大营;这会子,陵王派人来送他们归营,且备了船只,面面俱到;薛辰逸收拾了东西出帐,见着萧晴发呆,推了她一把,问:“怎的发起愣了?”   她也想早点儿同亲人们相认,可碍于将军十二时辰盯着她,却将认亲的事儿给搁置下来;薛将军生怕她被陵军迫害,连她晚上出恭,薛将军也得紧跟着她。   这下倒好,平白无故冒出个“自己”来,挺瘆人的。   薛辰逸催促她离开,她却是脑袋懵的不知怎么打算。送他们回营的小将军催促她:“这位姑娘,您到底是走或不走?”   不知那黑衣女子是什么情况,有何意图,萧晴莫名替陈泽担忧;对方敢冒充,必是有备而来,她怕那黑衣女人借他之名,意图不轨;   薛辰逸见她愣着不走,拉扯了她一把;她却心有所思似得,抬头对着送他们离开的小将军道:“能否,让我单独见见你们陵王?”   小将军扫了她一眼:“可是齐军薛将军交代你的事儿,遗漏了什么?”   萧晴点头,嗯了一声:“却有遗漏,请小将军再带我去见见陵王。”   小将军还没来得及答应,长公主的声音便飘了过来;陈七巧蔑了她一眼,言语间甚是轻佻:“姑娘若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告诉我便是;我王兄正忙着招待贵客,没甚工夫伺候你们。若是急事,便一一告诉了我,我帮你们转达。”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明天早点更新,不对……是今天,现在凌晨了。以后日更。   ☆、第29章 阿晴是老虎   长公主咄咄相逼,萧晴却偏不吃她这一套;不过是一个公主,竟在军中堂而皇之欺辱“使者”?毕竟齐军同陵军是暂时的合作关系,这位公主如此行事,是否有些不妥?   纵薛辰逸在身侧,她也顾不得那般多了;若今个儿见不到陈赢,那假“萧晴”若是借机作恶可怎么好?她定定打量着陈七巧,声音一沉,喝道:“我知你对我不满,但你堂堂长公主,又岂能如此不识大体?小妇人之心,亏你还带兵上过战场!一个女人若想留在军营中,万万不可有妇人的心思!届时惹下大祸你担当的起么?说好听些,你是长公主;可说难听些,陵王一朝落败,你不过也是个蛮横泼妇?拿什么去骄纵傲慢!”   萧晴一吸气,冲着陈七巧好一阵教育,气势凛然,底气十足,连着薛辰逸也微微震撼了几分;薛辰逸拉了她一把,示意她:毕竟这是在敌军军营,莫要节外生枝才好!   乌云当空,狂风卷起一阵沙尘,吹得陵军旗帜猎猎作响;陈七巧握紧了手中长鞭,咬着嘴皮正想说话,却被萧晴打断:“陈泽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任着你在军营之中作威!你当真以为没人敢反着你?人人皆顺着你么?陈泽惯着你,林铭聪惯着你,但我不会忍着你!”   萧晴的声音不卑不亢,激昂铿锵,字字如鞭打在人的心口,刺得陈七巧十分难受;她一口一个陈泽,一口一口林铭聪,似不将这些人物放在眼里;听得在场的士兵皆是目瞪口呆,士兵们皆等着一声令下,将这狂妄女子拿下,好好惩戒。   陈七巧被她这些话戳得心口疼,手中鞭子凌空一抽,啪得一声朝萧晴甩去;萧晴本可去接那一鞭,哪儿知薛辰逸那个呆子,将她抱在怀里,用脊背替她挡了那一鞭;   当真是个呆子!我若连这一鞭都接不了!当真是没脸见师父、父亲了!   她从薛辰逸怀里挣开,打量了眼薛呆子的背脊,只见后胸处被鞭出一条血淋淋的长口,血液混着皮肉翻开,细细一瞧,端的是骇人。萧晴心里一紧,拽着薛辰逸的胳膊,巴巴问他:“怎么样?”问完这句话,她却又觉得自己是废话,她这不是废话么?   薛辰逸咬着唇,摇了摇头,嗓音低沉:“无碍,不要节外生枝,早日回营。”   望着男人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萧晴觉得心疼,随即一双眸子如利刃似得定在了陈七巧身上;她眼神一凌,推开薛辰逸,纵身一跃,轻巧从一名士兵腰间夺过一把三尺长剑,剑刃如寒,映出她黑眸之中的肃杀之气。   薛辰逸被推开一段距离,立定之后,他打量着前方手中握剑、一身肃杀之气的萧晴;此时,他的阿晴却似变了一个人,没了平日的嬉皮、收敛了平日的女子娇气,狂风猎猎,扬起她微乱的长发;   剑刃破空而出,带着丝疾驰之风,她的声音又比方才清冷了几分:“我这便替陈泽,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妹子!”   言下之意是:你长公主欺负谁不好!偏要欺负我男人!还将我男人抽得皮开肉绽!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这臭丫头!替林大哥、阿泽哥哥好好管教管教你!   士兵们正要一涌而上,萧晴嘴角一勾,讥笑道:“怎么?长公主想找人帮忙不成?”   激将法倒也管用,陈七巧举鞭喝道:“谁都不准动!我要好好教训她!”长辫如长蛇一般朝萧晴咬去,她脚尖轻点,踏着鞭子朝空中一跃,将剑刃朝着陈七巧刺去,招式雷霆迅猛,隐隐中透着丝杀气;剑气如虹,凌空挽了个花儿,长鞭便在空中断成了碎末,如雨点般,哗啦拉从空中坠下。   寥寥一招,陈七巧甚至没来得及收了那一鞭。   萧晴稳稳落地,剑尖顶住了陈七巧喉咙,稍稍一用力,便会割破她细嫩的皮肉;陈七巧惊了一身的汗,这女人……剑法太快!怕是王兄那迅捷的剑法也比不上她的剑速。   这是薛辰逸头一次见萧晴完整使剑对人,剑法莫名熟悉,似在哪儿见过?他回忆半晌,这剑招,不正是陵王昨日阻拦长公主,而使得那一套么?   陵王同阿晴的剑法如出一辙,且她又敢如此直呼陈泽名讳,莫不是阿晴同陈泽有某种渊源?   他的阿晴,当真是只猛虎。   萧晴本就有意向薛辰逸坦白身世,再三思量,本打算等信都攻下之后;可却半路杀出一个假冒的她,且又遇上了这刁蛮公主,她的计划真真就被这位长公主给破坏了。   当真让人懊恼!   她侧过头,看了眼薛辰逸,对着他微微一笑;可薛辰逸似在想什么似得,一张脸阴阴沉沉,不似平日的憨和。   陈七巧手一挥,沉声下令:“将他们给我抓起来!!”   长公主被人打得失了分寸,底下的人却还留着有几分明白。纷纷想着,那两位再怎么不济,也是代表齐军过来交涉的,若是伤了使者一根毫毛,出了大事,谁能担当的起?   失了武器的陈七巧,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   使者同长公主打斗起来,陈泽派遣黎子盛从训练场赶了过来;他在军中不似林铭聪那般,总端着大少爷脾性,反之为人低调、处事稳重;此番奉命过来处理事务,却见萧晴剑舞空中,恍若猛禽扑食、勇猛之中带着几分犀利;那剑招同陵王同出一辙,舞剑之时,当真让人觉得是陵王;   普天之下,除了晴妹子,还有谁能将这套剑法用的如此之灵巧?   仔细看了去,女子眉目间浮出丝丝英气,同昨日席上那伶牙俐齿的小女子颇为不同;黎子盛眉目微微舒展而开,脑中浮出一副多年不散的画面:枇杷树叶翠绿繁茂,枝头挂满青涩的枇杷果儿;树荫下搭了张书案,他坐在案前看兵书,二弟林铭聪同机灵活泼的晴妹便在树下舞剑;晴妹身量虽小,舞起剑来力道颇狠,气势全然不输二弟林铭聪。   小萧晴舞剑的场景在他脑中刻画了许多年,以至他见着了已过及笄之年的萧晴,却是认不出了;看了她的剑法,才认出她来。黎子盛不免摇头感叹,定定打量着持剑的晴妹,如今的她,生得是娉娉婷婷、似一朵绽放的娇花,又似睥睨众生的女将。   黎子盛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当年若不是晴妹出了鬼点子,他怕已死在了遥遥充军路上;如今她不仅剑法更上一层,且生得这样水灵,他心里不免一番感叹。   定了好半晌,倒是萧晴先熟络的叫了他一声“黎大哥”。   这会子,薛辰逸愣愣然,哦,折腾了半晌,感情小媳妇儿同敌军大将认识?瞧那男人瞧小媳妇儿那眼神,分明是觊觎小媳妇英姿美貌;若他记得没错,这将军姓黎,曾在战场上同他交过手,是个不值一提的莽夫!   林铭聪却又不知从哪儿冒出,如风似得窜过来,将萧晴搂进怀中,嘴里碎碎念道:“晴妹!果真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这套剑法?”   当真是越来越诡异,这不是昨日被长公主拿着鞭子抽、四处逃窜的驸马么?士可忍孰不可忍,薛辰逸沉着脸,将萧晴从林铭聪怀中拽了出来,拉至自己身后好生护着,颇有敌意地盯着林铭聪;   难不成,小媳妇儿昨夜说要告诉他的秘密,便是这个?   别说是薛辰逸,便是萧晴心中也有些不滋味儿;虽说她一直拿林铭聪当哥哥看待,可凶悍的长公主在一旁瞧着,林铭聪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当?自己媳妇儿的性子,他还不清楚么?再者说了,昨日她和林铭聪相处如此之近,又两番接触,林铭聪都没能认出她来,今个儿黎大哥认出她了,林大少爷便上来凑热闹!   林大少爷的脾性当真如多年之前,皮厚之极。   林大少爷盯着面前的“丑女”,莫名觉着心堵,见是个女人,他也不好多做计较。   “坏了。”黎子盛惊呼一声:“方才有位自称是晴妹的女人,正同陵王在一起!莫非是匈奴派来的细作?”   萧晴侧目,目光落在陈七巧身上:“方才我瞧见阿泽哥哥带着那女子从这里经过,本想见他说清楚,恰这时候被长公主挡住了去路;怕那假冒之事,同长公主脱不了什么干系罢?”看陈七巧那反应,八成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定是昨夜她同薛辰逸的谈话,被人听了去,这才有了今早之事;   见陈七巧默认,萧晴不免摇头感叹,这种造假的手段未免太过于卑劣,经不起什么考究,亏陈七巧想得出这等烂招!   林铭聪回头看了眼陈七巧,厉声询问:“七巧,此事当真与你有关?”   受了委屈的陈七巧,咬了嘴皮儿,跌了跌脚,转身跑开了;如此任性,却是到了黎子盛的忍耐极限,他本就不就喜欢这位公主,刁蛮任性,真当这军营之中是儿戏之所么?方才见萧晴对陈七巧的那一番训斥,却是大快人心,亦是黎子盛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黎子盛瞥了一眼林铭聪,道:“二弟,你当真是该管管她了!如此任性,迟早会坏了大事!”   可不是?今个儿这么一闹,可不就坏了萧晴的大事?本打算攻下信都之后,再告诉薛辰逸身世,这下倒好,不得不点破了;   萧晴拽住薛辰逸的胳膊,抬眼望着他,老老实实道:“将军,我是陵军大将军萧平之女,同陵王陈泽更有兄妹之情;我本打算等攻下信都之后再告诉你,可眼下变化,使我不得已坦白。同将军初识,本就是个戏剧开端,也不知如何同将军说这些事;”   林铭聪同黎子盛面面相觑,晴妹对着一个“丑女”叫将军?   薛辰逸沉着一张脸,短暂沉默之后,他道:“昨夜你问我,知道一切之后,还会不会娶你;我会,我能在战场上压制的住敌人,自问亦可压制住你这身份不凡的娘子;你愿嫁,我愿娶,我这里没什么门第隔阂,磨磨唧唧哪里像个男人?”   压制一词,却是表明了薛辰逸的态度:就算是娶了她,也不会归于陵王麾下;   听着“丑女”的声音,黎子盛这才恍若梦醒,拔剑直指薛辰逸:“你是薛辰逸!”谁又会想到,叱刹风云的薛大将军,会男扮女装呢?   萧晴从黎子盛手中夺过剑,声音清脆:“黎大哥,将军是我未来夫婿;再者,他现在同你们合作攻敌,暂时是你们的盟友,非敌人。”她这一番话,倒是给薛辰逸吃了颗定心丸,总算是答应嫁他了?   可惜,他的阿晴儿有这么一个身份,当真恼人;日后见着岳父大人,到底是刀剑相向,还是磕头拜过?   作者有话要说:准时更新~~阿晴是老虎啦啦啦~~   ☆、第30章 信都之战(1)   未来的岳父大人是陵军大将军,箭无虚发的神箭手,泱泱东齐,有此箭术的怕只有萧平一人;薛辰逸早便听过萧平大名,甚为膜拜这等厉害的忠将;薛辰逸不介意萧晴的身份,心里还打着这样一个心思:我都将萧平的女儿给娶了,日后战场相见,就不信老丈人当真狠的下心为难女婿;指不定老丈人心一软,便归降了我呢?如此,甚好!甚好!   薛大将军的心思甭提多美好,只觉娶个媳妇儿如同赚了宝;他不知,萧晴心中思付的恰恰同他相反;萧晴心中早有盘算:想娶我行啊,归顺陵王,我便嫁你!若不归顺,那就甭提娶我的事!我爹我师傅皆在这里,你让我放弃亲人?可能么?我先用婚约绑住你!待打完信都这一仗,我们便坐下来好好谈谈,若你薛大将军执意为陈赢、为老妖婆做事,那咱们成亲的事儿,便甭提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是没错,可我不过是小女子;说出去的话,当如泼出去的水,你虽对我好,可我也不能为了你,让师傅、父亲失望不是?我筹谋了这般多年,等得不就是助陈泽夺下东齐么?   她自作主张应下这门亲事,是喜欢薛辰逸不假,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想以婚约绑住他。   林铭聪一听面前这男扮女装的薛将军同小晴儿订了婚,心中甭提多恼火;他一把将萧晴拽住,厉声道:“他是齐军之首将,你怎能嫁他?况且,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当由你父亲做主!”   “林大哥,现在齐军同陵军合作对敌,你这时说出这种话,岂会不妥?”萧晴这会自是替薛辰逸说话,当下是先稳住薛辰逸,这才好为日后打基础。   萧晴大抵知晓些薛辰逸的脾性,造反这事,对于他来说却有些困难;怂恿将军反水,应当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不是没有道理的。首先:得让薛辰逸慢慢地知道陈泽的好,再让他知晓陈赢的劣处,如此自会在他脑中形成一个对比,孰好孰坏,他也能自我判断个一二。   这个过程不大好掌握,若稍不留神,便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萧晴自也猜着了几分薛辰逸的想法,知晓他是想借她之力,笼络父亲;这一点,但凡懂点用兵之道的人,皆会加以运用,要知道,着世上将士虽多,良将却是少之又少。这几年萧晴呆在帝都也听了不少关于萧平的事迹,每一件都被传得神乎其神,萧平更被世人定为:箭神。   林铭聪心中自是不服,念了这般多年的晴妹,就这样便宜给了敌将?说是两军合作,陵王那点儿心思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道么 表面上是同齐军合作,待信都攻破之时,必是陵王下令围杀薛辰逸之时;   这些年他心里看得清楚,他的好三弟陈泽,如今贵为陵王,表面儿上一副温润无害,可心底的花花肠子却是比谁都多;单拿陈泽将妹子给他做妾一事来讲,明面上是他陵王损了颜面,可吃亏还不是他林铭聪么?   想到这个,他心里便不痛快;他本没打算娶陈七巧,可这位长公主偏偏要嫁,更甘愿做小;陈七巧是庶女出生,母亲是子陵王府的一个婢女;说起尊贵,也不过是体内流了子陵王的血;在诸多兄弟姊妹当中,陈七巧也不过是个不甚起眼的庶女;当年子陵王府遭难,上下百口却只剩了陈七巧和陈泽,陈泽念着陈七巧是唯一幸存的妹妹,对她是白般的好。   许是从小受了太多白眼,陈七巧性格要强;可女子终归是女子,在陈泽眼中,陈七巧更多的用处,是用婚姻束缚林铭聪这个人才。   另说陈泽带着带着假萧晴去了训练场,见了刘汛芳与萧平;   那假萧晴却是个不知死活的,厚着脸皮儿同刘汛芳、萧平打了招呼;到底是个父亲,认不出真的,假的倒能一眼识出;假萧晴一张口叫“父亲”,便被萧平识破;   萧平拔了腰间弯刀,拿刀刃抵着假萧晴喉咙,声音清冷:“胆敢冒充小女,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假萧晴是被陈七巧临时找来的,只花了几个时辰给她灌输萧晴的事;然关于萧晴的诸多过往,陈七巧也是从陈泽等人口中断断续续听来的。   到底不是什么死士,只被萧平那般一逼,她便老师招了;陈泽得知真相后,大发雷霆,下令严处陈七巧。   这事一出,陈泽对这个妹妹失望之极,丝毫不识大体!起初允许陈七巧随军,一来是因七巧长鞭凶悍,也曾带兵立过战功;二来是想培养她和林铭聪的感情,若七巧能为林铭聪生下个一儿半女,林将军必定更为忠心;陈泽虽同林铭聪、黎子盛结拜,可林大少爷性格甚傲,却是不好掌控;亲兄弟尚且反目,何况是结拜兄弟,陈泽便相处了联姻这一招;   可惜,林铭聪不愿娶七巧为妻,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妾。陈泽起初注意打的很简单,待两人感情升温之后,便同林铭聪提提,好歹给陈七巧一个妻子名分   哪知这一遭,不仅没能撮合了两人的感情,倒是让二人打起了冷仗;陈七巧更是毫不知个分寸,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长鞭抽打林铭聪,要知林大少爷脾性也骄纵的紧,若他上了脾气,将陈七巧赶出家门,便是陈泽也不好插手。   论起来,弃了陈七巧,林铭聪却是连休书也省了。   陈泽没想到,此番不仅没能让七巧升为妻,倒是给她留下来一个不良名讳,如今军中上上下下,皆知晓了她鞭打丈夫的事。   ****   假萧晴这事一出,陈泽连连摇头,叹自己过于思念小晴儿,差点儿认了假冒的;刘汛芳从一旁的兵架上取了一把长剑,道:“莫说是你,怕是是我,我也会轻易相信;毕竟,知晓晴儿儿时之事的人不多。不过,我倒是疑惑,长公主为何会找人假冒晴儿?”   萧平也跟着叹息一声:“我离家之时,晴儿也不过几岁;就算她立在我跟前,我也是认不出的;可那假的晴儿,一开口便唤我‘父亲’,我的小晴儿可不会那般的叫我;她要么唤我阿爹,要么唤我爹爹。”   “阿爹。”萧晴跟着黎子盛到了训练场,朝着父亲走进了些,她才冲着萧平的背景唤了声“阿爹”。   萧平以为是幻觉,顿了片刻,却听清脆如银铃的女孩声又飘了过来;   众人回头,目光落在了身后那名绿衫女子身上,陈泽同刘汛芳微微惊愕,这可不就是齐军派来的那位姑娘么?怎么突然叫萧将军为“阿爹”?这玩笑可不是乱开的,惹怒了萧将军,后果无法设想。   萧平打量着齐军派来的这位姑娘,心中莫名便生了几分疼惜,又许是父女连心,愣然了一会儿,便问道:“姑娘可是在叫我?”   不等萧晴说是,黎子盛已是迫不及待介绍:“这便是你们多年念想的晴妹,如假包换。”   大抵信息来得猛烈,三人完全愣在了原地;因方才送走了假萧晴,陈泽有些拿不准,偏头看了眼刘汛芳;   刘汛芳对着陈泽微微颔首,便问萧晴:“你说你是真晴儿,可有什么证据?”   萧晴嗤笑一声:“师傅,当年晴儿头一遭遇见你,是深更半夜,晴儿在梧桐树下练箭,你便从梧桐树上飘了下来!不知,师傅还记不记得?”说起那年她和刘汛芳的初遇,怕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若是没有遇见刘汛芳这个贵人,陈泽和父亲也不可能有今日地位。   她又偏头看向陈泽:“阿泽哥哥,你是否还记得头一遭遇见你,也是入夜后;你跌跌撞撞闯进了我的屋,浑身是血,骇人的紧。是我叫了阿爹来救你,是也不是?”   刘汛芳双眸含笑,忽的爽朗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多年不见,竟出落的这般齐整!连为师,都认不出来了!还同齐军搭上了关系?为师当年果真没看错你!这些年,你过的可还好?”   方才那假萧晴的事儿,折腾的陈泽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昨日他还愣愣地想,这丫头长得像小晴儿,缺也只是想想罢了,没想到……还真是!   最为感叹、激动的是萧父,女儿不过五岁他便离了家,如今十年已过,女儿如今出落的这样水灵,他当真是认不出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陵王陈泽为萧晴接风,以此设宴犒劳三军;席上,薛辰逸换回了男装,坐在萧晴身边是一声不吭。昨夜陈泽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军帐,那他们一男一女,是如何睡的?   这话当然是作为父亲的萧平问的,他问:“晴儿,这位是……”   萧晴手上拿着鸡腿,啃了一口,指着正襟端坐的薛辰逸道:“薛辰逸,你未来女婿。”   在座的各位,包括陈泽,都差点儿没喷出一口酒;薛辰逸?萧大将军的未来女婿?   ☆、第31章 信都之战(2)   席上几位旧人皆是面面相觑,惊讶之极;两军暂时结盟,按理来说两军大将坐在一起也无不可;可薛辰逸这厮,却以这样奇特方式进入陵军大营,让人觉得颇为膈应;又听小晴儿说,同薛辰逸私定了终身,众人又是片刻惊讶。陈泽当下被一口酒呛住,猛咳一声,失了态。   萧平同刘汛芳四目相勾,心下虽不赞同,却也将那股子不快压制下去;萧平当下端了一杯酒,冲着薛辰逸爽朗一笑:“早闻薛将军英勇,今日一见,当真是年少有为!这一杯,萧某敬你!”萧平一句话倒是客气,将双方关系撇的清楚;他不承认这未来女婿,这时候也不好明着反驳,只相对客套;   一杯辣酒下腹,他的目光仍落在薛辰逸身上,不挪开:陵王早有拉拢薛辰逸之意,这位薛将军年少有为,倒也是个人才;若能为陵王所用,将晴儿嫁给他也无不可;可这小将军脾气甚倔,是否反倒打着娶晴儿的名义,想来拉拢我?同晴儿十几年未见,我们父女情分定然生疏了许多,就是不知晴儿是何想法。   薛辰逸端起酒杯,同未来老丈人豪气一饮,却见未来老丈人不再抬眸看他,只埋头吃食;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他觑了一眼萧晴,见她也只顾埋头吃,隔了一会儿,萧晴才抬起头来一脸嬉皮望着他,冲着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她的鼻尖上沾着油星,一双杏子眼水光流转,模样甭提多天真可爱。   他也跟着一笑,将自己食盒中的鸡腿递给了她,两人眉来眼去,颇有些“夫唱妇随”之感,让旁人好一番羡慕。   林铭聪已是气得直咬牙,闷头喝了一口酒,冷冷哼了一声。   旁侧少言的刘汛芳觑了一眼陈泽,眼快地从陈泽眼中捕捉到一丝憎恶;他从小看着陈泽长大,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先前陈泽想招薛辰逸入他麾下,可现在,却想杀之而后快;待成功攻入信都,薛辰逸,必死。   这酒宴吃得颇沉,皆各怀心思;酒宴散后,薛辰逸回营,萧晴则留下;走之前,薛辰逸对萧晴亦是百般不舍,等攻下信都,两军便会恢复敌对关系,届时依着两军恶劣的关系,他还能娶到阿晴么?   于此,萧晴早已想好,拉着他的手道:“将军莫担忧,待你攻下信都之时,便是我们成亲之日。”说得好听,她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待攻下信都,我们便好好谈谈,你若是能为了我放弃东齐,我便这辈子都认定你这个男人;刀山火海,无怨无悔。若是你觉得效忠东齐比我重要,那么,我们便相忘于江湖。   萧晴表面上看起来对这段感情不甚上心,可心里却是十分在乎的;将军为她做的,她皆看在眼里,嫁这样的男人,当真是无怨无悔。若将军最终不能娶她,也只望他日战场想见,不要兵刃相见。   许是想到了这一层,她莫名生了几分感伤;上辈子糊涂爱错了人,这辈子有了合适的对象,却又是这样的状况,老天,你是在玩我罢?   送将军行至上游河岸边,莫副将早已带人在那里等候多时;看着一行人上了船,以至船飘了老远,她还在原地愣愣出神。   “晴儿当真喜欢薛将军?”刘汛芳早已站在她身后观察了多时。   萧晴回过身瞧了眼师傅,见他容貌未曾有什么变化,只是唇上添了两撇胡子;刘汛芳早年游历天下,性子潇洒坦然,说话也直接了当。   二人多年未见,之间的感情却未曾淡化;师徒二人上了山顶,在一颗树下盘腿坐下;山顶风声猎猎,朝着山下一眼望去,却能看见陵军布满山野的军帐,当真是壮观之极,看得人心胸坦然;短短不过几年,陵军变有了这般规模,陈泽实力不容小觑。   最先是刘汛芳开口,问她:“你私自同薛将军定下婚约,是想拉拢他?你可否想过,薛辰逸不大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如今名利,也不大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东齐!他娶你,只怕是打着拉拢萧将军的主意罢?”   萧晴望着师傅,笑着说:“师傅,晴儿有分寸;若他不愿意归顺阿泽哥哥,晴儿不嫁便是,断不会让父亲为难。”   刘汛芳点了点头,侧目问她:“这些年,你过的可还好?当年为师将你留在平都城,之后派人去寻过你,却没有你半点消息。这些年为师也是自责,只怕下半生再也见不着你。”师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犹如在帝城当老师时。   萧晴不得不承认,刘汛芳却有些能耐;教出来的学生,不乏优秀的,如陈泽、黎子盛、林铭聪;陈泽尚且不说了,是刘汛芳一手打造;黎子盛、林铭聪也受了些他的教育,尊称他一声老师。   他这人有一点好,性子直爽,什么话不会憋在心里;但陈泽便不同了,他心中更能藏得住事,这些年的成长,将他磨练成了另一个人;现在的陈泽表面虽温润儒雅,可心里的注意颇多,就连刘汛芳也觉得他深不可测,否则,又怎能挑起这样一支泱泱大军?   山顶风势渐大,乌云重重却一直不见落雨;明日便是攻城之时,届时陵军主力从水下潜入信都,齐军主力便正面攻击城门,两军合作,上演调虎离山计;自然,齐军也会派遣几队精英潜入主城,同陵筠一起争夺匈奴主将的首级!   两军合作,哪方砍了匈奴主将的首级,哪方便获得信都的掌控权。   萧晴抬头看了眼久而不散的乌云,道:“明日必有大雨,风起云涌之时,水中涛浪更盛;从水中潜入信都虽凶险,却是个好时机!匈奴人定会放松戒备!”   刘汛芳瞧着自己这个女徒弟,摇头叹道:“好晴儿,当真没辜负你这名字!假以时日,你定当成为女将第二人!”   师傅估摸着也三十出头了,却是不知这些年可否娶妻生子?她问:“师傅这些年,可有娶妻生子?”   刘汛芳笑道:“你师娘是子陵人,我同你师娘育有一女,唤名子佩;离开子陵之时,她已经会叫声爹爹了。”   见师父一脸的幸福,萧晴也替他高兴;隔了半晌,刘汛芳又道:“主上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薛辰逸,你多多注意些;等会你同你父亲好好叙叙旧,毕竟这般多年未见,父女感情想必都生疏了。”   萧晴抿嘴,这般多年师傅也无甚变化,心态依旧豁达。下山之后,她去见了萧平,父女两到底是许多年没见了,当真是生疏了许多;从前萧晴仗着自己年幼,总是勾住萧平的脖子,亲昵的唤他:“爹爹。”甭提多讨喜,可现在她已成人,确实不能同从前那般了。   她同父亲讲了这些年的遭遇,自然是挑着好的捡;她没说自己如何在帝都发财,只说了宅中的妈妈、老仆待她如亲女儿一般;自然,她也向萧平告了状,说秦氏想将她买给一个老头做妾,自己不依,便离家出走。   萧平握着她的手,长叹一声:“过去的便也过去了,你继母也算是食了恶果,听说她饿死在了街头。这些年爹又娶了几房,只可惜,她们不争气,没能给爹生个一二半女。”   萧晴心里一叹,老爹果然是发家致富了,娶妻纳小妾,这生活端的是快活自在。从老爹帐中出来,陈泽已在外头等候她多时;见她撩开门幔出来,陈泽对着她微微一笑:“阿晴妹妹,多年不见,过得可还好?”   这话问得过于客套,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冲着他粲然一笑,回道:“我像是会亏待自己的么?怕苦的是阿泽哥哥,这些年东奔西走,攻下原西国、子陵国,在东齐各国颇有些名望。”   她同陈泽聊了许多趣事,却也觉得陈泽变了许多;现在的陈泽野心勃勃,志向颇远;不过,她就是欣赏陈泽这吞天的志向!若能早日攻下东齐帝城,早日看见陈赢、林婉蓉失败的姿态,她倒也是了了一桩心愿。   说起来,陈泽看她的眼神颇有些不同寻常,具体地,她却又说不出个一二;   次日卯时,大军出动;林铭聪带几路水兵潜入信都,萧平带兵同薛辰逸大军在城外会和;让萧晴纳闷的是,陈泽带着林铭聪不知去了何处。   萧晴同一些老弱残兵驻守大营,几番琢磨,却是觉得不对;几番打听才知,陈泽带着林铭聪从另一条水道潜入信都偏城;这分明是不在计划之内的区域,陈泽如何这般大费周章,带着林铭聪一起去了?   她进入陈泽帐中,偷了他的行军规划图,仔细研究一番后,看得她背脊直发凉!她原本以为此番陈泽会以君子之行,坦然同薛辰逸合作,却不想他竟来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泽竟打算在攻破信都之后,带兵困死薛辰逸!不给他留下一丝的活路!   这一招,实为阴险!   她不知薛辰逸是如何布置攻城的,怕就怕薛呆子过于相信她!连带着对陈泽也不留个心眼!   萧晴越想越心惊胆颤,陈泽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良将难求,若能让薛将军归顺,陵军必定如虎添翼!可看着陈泽的规划,分明是要逼死将军啊!   她抬手擦了把汗,再顾不得其它,换了身劲装,取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背着一把弓,纵马冲向信都。半路狂风阵阵,雨点如同冰雹般砸在她的脸上,马蹄子溅起的稀泥沾了她一身;不想马的蹄子陷入泥沙中,随即长啸一声,滑下山坡,萧晴反应敏捷从马背上一纵而下。   这一路行的极为困难,马匹跌落山坡,她攥紧了剑,咬紧嘴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踩着雨中的稀泥乱石,在暴雨中轻身狂奔。   一身赤红劲装的萧晴,背着一把长弓,手中握着宝剑,在雨中如同一抹赤红的火焰,尤为扎眼。此刻她心心念道:只愿将军长个心眼儿!不要掉入陈泽陷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谢谢支持正版的各位亲们,我不会放弃的!大草儿与你们同在!你们不抛弃大草儿,大草儿就不会放弃写下去!   下个周一开始,晚上七点更新,这几天还是十一点左右更新~么么哒,我爱你们!   ☆、第32章 沦陷   信都地势特殊,地下暗河聚成条条宽河,将城周围绕,形成了一道特殊的天然屏障;信都近日正值暴雨时节,常年生活在大草原的匈奴人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晌午乌云凝聚,狂风大作,秋风吹得人有些发冷,狂风之后,大雨倾盆而下;驻城的匈奴人断没想到,这样恶劣的天气竟有人来攻城。   哨兵发现齐、陵两军靠近时,也并不见得有多慌张;自持有天险庇佑,刺客又是如此大雨,便散散漫漫、丝毫不将两军放在眼里;驻守城门的匈奴将军十分猖狂,偏偏都这个紧要关头了,还立在城头喝酒吃肉,他一手拿着酒瓮,一手握着肥腻的猪蹄胖,颇为不屑对着城下两军啐了口唾沫。   雨声风声重叠交加,两军同城门距离又相距甚远,城头上那些哨兵在薛辰逸等人眼中,不过是抹模糊的影子。   城下暗河翻滚如浪,通往城内的吊桥被匈奴人收了上去,根本无路进城;两军将士皆在城外淋着大雨,静心等待城内的消息。   薛辰逸偏头看了眼萧平,对他道:“萧将军,能同您并肩作战,是我之幸;听闻将军的箭术出神入化,有机会,还真想见识一番。”   雨点渐大,幸而将士们都戴了蓑衣,否则,不定会被淋成和何模样;薛辰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起来,多亏了他的阿晴,告诉他近日必有大雨,否则,他也不会让将士们准备蓑衣;他常年在南方征战,这是头一遭来北方,对信都气候更是一无所知;这边天气阴晴不定,说变天便变天,当真是让他难以猜测。   倒是他的阿晴儿,竟懂得观测天气,让他好生佩服。   他偏头看着萧平,当真觉得这未来的老丈人是滴水不漏、惜字如金,不愿多和他说一句话;态度冷漠之极,一句话也不回他。   两军的精锐之兵已经先后潜入信都城,齐军由莫副将领头,陵军由黎子盛领头进入;他们的目的是从内部攻破城门,放下木桥,好让大军入城;   趁着大雨,黎子盛带人从水中冲出,将鹰抓钩抛上城墙,攀爬而上;驻守城门的士兵哪儿有什么精神气儿?守了几日的城门,是又困又冷,站在城头淋着雨,当真是活受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等到雨过天晴,便被人扭断了脖子。   莫副将从另一方攀爬上城墙,上来时瞧着那匈奴将军喝得宁酊大醉;莫副将带着属下齐刷刷抽出腰间锋利短刃,凌速不过食顷,便将城门上的兵将纷纷捅死,扔下了城墙。   雨点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惊雷阵阵,震得人耳朵发麻;萧平显然也是年龄大了,淋了雨甚有些不适,咳了几声;薛辰逸从自己身上取了蓑衣,递给萧平:“萧将军,穿上我的蓑衣,往衣服里淌的雨水便会少一些!”   萧平又咳了几声,却是不去接薛辰逸手中的蓑衣:接了你的蓑衣,岂不就欠了你小子的情?不干不干,我虽是把老骨头了,可身子骨还硬朗!用不着你这个小辈照顾!用不着讨好我!想让我把闺女嫁给你?做梦!   见萧平坚持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他便将蓑衣又披在了自己铠甲上;他回头看了眼黑压压一片儿的军阵,见士兵们个个昂首挺胸、胸有成竹,自己心中的信心便有多了几分。   城门木桥被放下,薛辰逸一声令下:“三军将士听令!随我攻入信都!杀尽匈奴狗!”雨声太大,他扯喉震肺,雨声雷声颇大,他的声音便比雨声雷声更为震耳;将士们本被这雨淋得气势渐退,听薛辰逸这般一吼,顿时来了精神,纷纷举着自己手中的兵刃跟着大喊:“杀尽匈奴狗!杀尽匈奴狗!”   一瞬间,陵军将士也被这气势滔天的口号给感染,亦跟着大喊“杀尽匈奴狗!”。十万士兵纷纷举起兵刃齐声呐喊,声如苍龙卷浪、又若大鹏展翅凌霄而下,掠起滔天巨响;战鼓鸣鸣,号声滔天,只听薛辰逸一声:“杀!”将士们便随之冲入信都!   前方骑军金戈铁马,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方刚血气,撒开蹄子飞奔过了木桥;匈奴大军大抵没有想到,敌军会在这等恶劣天气攻城,当真是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匈奴人奋死反抗,由弓箭手驻成最后一道屏障;薛辰逸下令让神盾营驻守前方掩护,神箭营在神盾营后方射箭,将前方一干骑兵护得滴水不漏。   薛辰逸下令放箭,弓箭便像惊雷一般,震耳离弦;匈奴大军用的皆是羽箭,这般风大雨大的天气却易让羽箭走偏;然薛辰逸早知今日会下大雨,听了萧晴的建议,改用无羽箭;因这种箭无羽翎,不易被风偏走,再加上用箭之人的技巧与臂力,自能占个上风。   匈奴守将见情况不妙,调转马头便跑;薛辰逸眼疾手快,取了一张弓,一箭射中匈奴守将的马匹;马儿腿部受伤,连带着马背上的人滚翻在地;威风不可一世的匈奴大将甭提多狼狈,摔得是头晕眼花;待到薛辰逸用剑抵住了他的喉咙,这才反应过来跪地求饶。   萧平纵马过来,觑了匈奴人一眼,嗤笑一声:“我当你们匈奴人是多有气魄,怎的?吃了败仗就没骨气了? ”   薛辰逸当下也不磨叽,嘴角一勾,手起剑落,砍下了匈奴狗的头;他砍下了匈奴首将的头颅,照着结盟的规则来讲,信都的掌控权归了他。   这遭攻城,萧平倒是对薛辰逸这小子有了几分新看法,想着薛辰逸若能归于陵王麾下,便是再好不过了。   信都城内的百姓颇受匈奴人摧残,那些匈奴人作恶多端,奸.淫。妇女、强抢百姓钱财,但凡禽兽之事他们几乎都有照做。匈奴人嫌弃乞丐太脏,便将城中乞丐尽数杀害,数百具尸体投入暗河,城中城外一片的瘴气。薛辰逸同莫副将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城中的最大的一条暗河;河内满满飘浮的发胀的尸体,臭气熏天,放眼望去少说也有百具尸体;这骇人心惊的场景看的人头皮阵阵发麻,纷纷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匈奴人千刀万剐,做出这般事,当真是禽兽不如!   陈泽、林铭聪带人潜伏在暗河四周,将薛辰逸一干人围了个严实;果不出陈泽所料,薛辰逸进城之后,当真放松了警惕;   雨过天晴,天地万物如同被清洗过一般,不染尘埃,草木新鲜,泥土芳香;萧晴赶到信都时,城门外一片狼藉;入城之后零零星星有几队士兵巡逻;城中萧条一片,老弱病残苟延残喘,信都西城处有齐军的人开放施粥,她在城中绕了半晌也没见薛辰逸的身影。几番打听才知,将军带人去了暗河;萧晴借了匹快马,纵去了暗河;   暗河边,数十只弩箭劲射而出,将薛辰逸带来的人射伤尽半;却听林铭聪震肺一吼,埋伏在两旁的精兵纷纷跃出,如狂蜂一般朝着薛辰逸袭击而去。   薛辰逸没想到陈泽如此阴险,竟出尔反尔摆他一道!兵家胜败,鲜少有像陈泽这般弃盟约不顾的!他拔剑吼道:“陈泽!你胆敢弃盟约而不顾!”弃盟约不顾,日后哪国敢同他结盟?失去了军盟信誉,同时也失了在百姓之中的声誉!贤德的陵王竟如此阴险,今日敢对盟军如此,日后难保不会对百姓如此。   陈泽眸子一狠,拔剑冲进厮杀中,握着宝剑朝薛辰逸刺去;两人纠缠在一起,一个剑招如雷霆迅猛,一个却如雄鹰挥翅,却又夹杂着几分柔韧。宝剑对宝剑,英雄对君主,恍若一条腾天巨龙同麒麟交斗,狠劲之中却是不留半点的余地的给对方。   薛将军眸中含着冷光,招招狠戾,一剑劈下去却如雷霆万钧!陈泽灵巧接过剑招,朝后避开剑风,两人交战正烈,林铭聪却从后偷袭,一刀砍在他背上。   他咬牙怒吼一声,一双眸子血红,浑身一用劲,一剑将陈泽震开老远;一个迅猛转身,恍若猛龙过江一般,弹跳飞踢,一脚踢在林铭聪脸部,将其踢开一段距离。这一用劲,脊背上伤口裂开;昨日那一处被陈七巧用鞭子给抽开一道,如今又被那样一刀砍下来,他这脊背当真是受尽了折磨!   莫副将为薛辰逸杀开一条血路,大喝:“将军快走!”陈泽哪儿会让薛辰逸给逃了?薛辰逸大军就在主城,若让他逃回主城,等同放虎归山;薛辰逸若是率兵来“讨债”,后果不堪设想。   薛辰逸眸子一红,道:“你去搬救兵!我还能顶一会儿!”   陈泽取了弓箭,对准薛辰逸的眉心,拉开弓弦,羽箭嗤一声朝薛辰逸飞去。   萧晴赶来时,正巧看见陈泽拉弓,她紧急勒马,骏马前蹄一抬,对天长啸一声;她取下弓箭,双腿夹住马背立着身子,刹那间飒飒英姿尽显而出,她射出一发箭,将陈泽那支箭半路给拦了下来。   她驾马冲进厮杀中,拔剑跃下,一剑砍下去,替将军清除障碍,一把扶住了将军的胳膊;这一扶,却是沾染了她一手的腥红,端的是触目惊心。   萧晴看着将军背脊上的伤痕,心疼的如同虫噬;几剑几落,溅起血花,一瞬间杀红了眼;她扶着冲破层层障碍,剑如飞驰一般,抵住了林铭聪的喉咙,大喝一声:“全都给我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萧晴镜头少~下章上将军阿晴互动~   ~谢谢家里有只雾的地雷~~谢谢天太热裸奔正好的地雷~~谢谢不吃的地雷~~~谢谢你们卖肾给我投雷,感动哭了。   ☆、第33章 将军我在   “全都给我住手!”萧晴用剑尖抵着林铭聪的喉咙,声音铿锵如雷;且她在两军之间皆有些关系,双方士兵得到各自主子的示意,纷纷停了手。   萧晴虽不认同陈泽的做法,却也十分佩服他如此的不择手段,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念及他们之间的兄妹情分;为除异己,不择手段,眼前这位断不再是年少志气的阿泽哥哥,已然蜕变成统领两个诸侯国的陵王;妇人之仁,终究难成大事;往白了说,前世的她同薛辰逸一般,性子坦然、过于愚忠,没点儿为自己打算的心思,终而落了个惨死下场。   陈泽如今这性格,她虽不喜欢,却也不厌;成大事,不拘小节,陈泽做得挺对;可她这位哥哥明知薛辰逸是她的未婚夫,却依旧想置他于死地,当真是不将她这妹子放在眼里么?   萧晴心道:好你个陈泽,竟这般不顾及你我之间的兄妹情分!这也罢,你非愚人,应当知道薛辰逸的用处;得良将,便有如天助,这点道理林铭聪不懂,你难道也不懂么?   薛辰逸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背脊上被砍了那样深的一道,手中却仍握着宝剑,挺直胸板站着,丝毫不输气势;他呲牙质问陈泽:“陵王!亏我薛某如此信你,你却不遵守盟约!日后我齐军断不会再同你结盟!”   这会儿,彻底玩崩了。薛将军放话,同陈泽势不两立,论是之后萧晴再劝将军归顺也是无用功;陈泽这一遭,全然打乱了她的计划,现下连同将军协商的机会都没了,难道她当真要同将军相忘于江湖?   萧晴心绪万千,手一抖,锋利剑刃刺破了林铭聪的喉咙,疼得林大少爷哎呦一声:“晴妹!你这样拿剑指着我,倒是真下得去手啊!快将剑放下!”林铭聪断没想到,自己心心念了这么多年的晴妹,竟为了一个男人拿剑指着他!说是伤心,倒不如说是讽刺。   一场雨后,烈阳当头,烤得空气中湿闷,暗河中的尸体越发腐臭,十分刺鼻,弥漫在空气中让人胸口发闷,头晕目眩。   萧晴看了眼林铭聪,收了剑,十分抱歉道:“林大哥,委屈了。”   不仅委屈,亦心酸至极;林铭聪抬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液,抱怨道:“晴妹,我和陵王才是你的亲人,这薛辰逸是敌军首将,你如此护着他,这是何道理?”   萧晴紧紧拽住薛将军的手腕,握着手中的剑道:“将军曾救过我,又待我好;现在,他亦是我未婚夫,我自是要护着他!难不成眼睁睁看你们将他刺死在这暗河边么?将军虽为陈帝做事,却是非分明,凡所到之处善待百姓;陵王也疼惜百姓,难道,就不能替百姓留下这样一个好将军么?”   她字里行间都在提醒陈泽:你陈泽打着为百姓谋福利的名头,然薛将军也同你一样;若你杀了薛将军,百姓会怎么议论你?自古以来,得民心者者得天下,这已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陵王已经背弃盟约,若再杀了薛将军,影响多恶劣,可想而知。   陈泽倒也圆润,亦十分懂得为自己圆场,他道:“如今陈赢荒淫无道,妖后当政,百姓民不聊生;薛将军不分是非替陈赢做事,让百姓于苦海之中徘徊;本王失去信誉不打紧,若百姓过得好,本王自也问心无愧!”   好一张利嘴,薛辰逸沉着一张脸,一双漆黑的眸子颇为狠戾,浑身散着杀戮气息,似要将陈泽那身皮肉隔空撕开;陈泽的意思很清楚,他这是替天行道。   局势发展已走出萧晴的料想范围,薛辰逸伤势不宜再拖,她为两方打和:“陵王,你既同薛将军定下盟约,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将军下此毒手;信都之权当由将军掌控,请陵王即刻带兵出城。”   陈泽心头一震,叫了声:“晴儿……”   萧晴决绝:“请陵王即刻带兵出城!遵守盟约!”   小晴儿这回显然是生了气,陈泽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他刚同小晴儿相聚,怎的他的小晴儿偏偏就想着外人?张口闭口薛将军,当真是不将他们这帮亲人放在心上!   见他们没有走的意思,萧晴又道:“方才我来时已经通知了齐军,若你们不想以东齐叛军名义成为阶下囚,赶紧出城!”萧晴声音又厉了几分,紧蹙着双眉,全不似平日温和。薛辰逸低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定定一沉,这丫头,他到底是没看透。   陈泽蹙眉望着她:“晴儿,随我们一起走。我们重逢不过两日,难道你打算留下么?你对薛辰逸有情,对义父、师傅便无情可讲了么?”   萧晴腹中一股子气,不想再理会陈泽,这事儿发展到这般难以收拾的田地,同陈泽脱不了关系;她得先宽慰好薛将军,别瞧这位将军对她千依百顺,可发起倔来,绝不会放过陈泽;现在陵军羽翼未丰,若双方真打起仗来,将军胜算自然是要高一些;为了师傅、父亲着想,她也要留下来。   陈泽的烂摊子,她来收拾,谁让她从一开始便将灭东齐的希望压在了他身上?   ****   信都恍若一座死城,大街上遍地狼藉,城中暗河里飘浮着上百具腐烂尸体,便是几里地外的主城也能闻见那股子尸臭味儿;信都四周的河流条条相通,许是连绵暴雨加上空气湿热,尸体腐臭流至城中各个支流河。城中百姓连带着驻守的军将,吃了那水,纷纷上吐下泻,甚至有疫情前兆。   不过三日,疫情果真小范围爆发,所幸萧晴发现得早,早早将那群人隔离去了偏城;城中瘴气亦越来越重,偏陈泽大军驻守在城外久久未曾离去;若陈泽知晓城中疫情爆发,萧晴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攻城。   城内的水源大多受了腐尸污染,清澈之水皆是百姓之家存用的;薛将军前几日因喝了那脏水,伤势愈发严重,以致伤口溃烂。萧晴心疼不已,又嫌弃军医手重,每日换药皆由着她亲自来。   薛辰逸脸色不见得好,却依旧问一旁杵着的莫副将:“城中这几日可有什么情况?”   萧晴一边替薛将军抹上药,一边冲着莫副将使了个眼色;   莫副将意会,为了让将军安心养伤,他道:“陵王大军已退出城,近几日我正带人清理城中那条堆满腐尸的暗河;将军无需担忧,有晴姑娘帮忙,一切安好。”这几日将军受伤,莫副将对萧晴刮目相看。起初晴姑娘说恐有疫情出现,军中诸位将军都道她是一介女流,危言耸听;可短短不过三日,当真有疫情发现;幸而先前晴姑娘有先见之明,缠着军医要了几张预防疫病的方子,抓了药给百姓喝。   虽防范的早,先早那一批出现疫症百姓却药石无效,被隔离在偏城。萧晴这几日跟着军医在药房中钻研治疫症的药,却半点没有头绪。   替将军换好药,薛辰逸便坐在书案前看兵书;整整一个下午,萧晴都没再出现;直到戌时,有丫鬟来伺候他就寝,他才问道:“怎么不见晴姑娘?”   那丫鬟唤名朵儿,原本是伺候信都郡守的,匈奴人入城后,杀了郡守,便也只留下了她们这些模样俊俏、又懂伺候人的机灵丫鬟。朵儿对着薛辰逸敛衽作揖,轻声道:“晴姑娘必是同军医去了偏城,给那些患有疫症的人送药去了。”   “疫症?”薛辰逸放下手中书简,质问丫鬟:“城中有疫症?”怪不得这几日阿晴来见她,身上总是带着股子药味儿;   这般大的事儿,竟瞒着他!莫副将当真是长了是个脑袋么!   待到亥时,萧晴见将军房里烛光未灭,便推门走了进去;见将军正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看兵书,不由轻着步子走过去,从将军手中夺过书简,挨着他身侧坐下,娇嗔道:“将军,您身体还弱着,怎能如此劳累?应当早些歇息,养好身体才是。”   薛辰逸脸上不见一分的轻松,伸手捏住她的肩膀,语气甚为严厉:“出了这般大的事儿,为何瞒着我?你不过是一介女流,当真以为自己百毒不侵了么?”   将军的手劲儿越发的紧,捏得她肩部发疼;见将军对她发脾气,她心里一阵不快,鼻尖也莫名的酸涩;萧晴也不知怎的,每每对着将军,身上那层坚硬的皮囊便卸下了;被将军这样一“欺负”,她真真觉得委屈。   薛辰逸见阿晴眼圈有些泛红,即刻松了手,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大抵是没正儿八经搂过女人,他用手扣住萧晴的脸,让她的脸十为不自然的贴在了胸下,紧挨着小腹的位置。   萧晴被这姿势别扭了半晌,随即从他怀中挣出,用手搂住他的脖颈,一用劲儿将他往下一拽,两人双双躺下;   薛辰逸压着萧晴,鼻尖的距离仅仅离萧晴半指之遥,女子的温香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平日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将军,嗖地一下,红了脸。   将军脸红不是头一遭,萧晴被将军这副模样逗扑哧一笑。偏那薛呆子不懂风情,挣扎起了身,正襟端坐在书案前,不敢再偏头看她一眼。   萧晴来了劲儿,当真是想逗逗他;她轻咳一声,薛辰逸撇头看了她一眼,偏瞧见女子发鬓微乱、衣衫不整的模样,烛火微微掠动,带出女子平日没有的几分懒散柔情。薛辰逸脑袋轰隆一响,端起茶杯往嘴里送,哪儿知那茶水是萧晴刚刚添的,滚烫的紧,差点儿烫掉了他的舌头!   薛辰逸这会儿心里慌乱,想对阿晴说话,可是话绕在舌头上,坑吧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好一会儿才将舌头捋直,正想说话,萧晴又凑了过来,一口气呵在了他的脖颈。   将军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将茶杯打翻在地,出了一头的汗。   他不是柳下惠,断然做不到坐怀不乱啊!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加油!!!!明天开始,下午七点准时更新,其它时间都是抓虫。。。么么哒。都出来吧,大草儿要谢谢支持正版的你们!!!出来留言,我送红包。   ☆、第34章 天地为媒   平日里觉着薛辰逸挺男人,却也总在这般事儿上像个女人;这样一个大男人脸红,倒让人莫名觉着几分憨厚、几分可爱。   萧晴也不打算再捉弄将军了,捧过他的脸,认认真真说道:“我不让莫副将告诉您疫症的事儿,是知晓您这雷厉风行的脾性;您若知道疫情出现,定会带着伤去接触那些百姓;您这身子骨本就弱,若是感染上疫症,您手下的几万兵将又当如何?疫情已经控制,等明个儿莫副将将剩下的尸体捞出,再来一场大雨将污垢之水带走,城中饮水便能恢复正常。”   薛辰逸看着萧晴,当真不知怎样说她才好;说重些,又心疼;若说得轻了,她便将自己当个男人使,丝毫不注意照顾自己。他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道:“你如此帮我,不怕你父为难你么?”   萧晴望着他,问:“将军想听我说实话么?”   “你说。”薛辰逸放下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却听她道:“此番我为的不仅仅是将军,也是为这城中百姓;若从将军归属来说,阿晴当真不希望将军为陈赢做事;他荒淫无道,妖后当政,导致民怨四起;林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将军应当清楚。生活极不检点,当朝太子是否为陈氏皇族之后,亦是谜。将军为这样的朝廷办事,到底为的什么?为百姓?为名利?”   噔地一声,薛辰逸放下茶杯,闷声对她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休要再说!当今皇帝治国无道?那陈泽便是个好君主么?陈泽是只笑面虎,不遵守盟约也罢,竟想要我的命!当今皇帝治国的方法是差了许多,可若他日陈泽称帝,他难免不会成为一个残暴君主。阿晴,我知你父在陵军,但陈泽不过是反叛之王,跟着他,注定没什么好下场。若你父能为东齐效力……”   对陈赢愚忠的下场是什么?别人不清楚,萧晴还不清楚么?她摁住薛辰逸的手腕,蹙眉道:“将军,如今三分天下,子陵有陵王、代国有代王,若您觉得陈泽不好,择代王为主,也无不可,如何要愚忠陈赢?当年他不顾亲情杀死亲伯父,这才造就了如今的陵王;他手上沾的鲜血还少么?女将之家,东平侯府上下三十几口,哪个不是人命?”   说到这个,她心中自是激动;原本她以为可暂且将这仇恨搁置,可一当提及,满目回忆皆是血腥;东平侯府上下三十几口,连带着随她逃出城的亲兵,还有那对她忠肝义胆的中郎将林蒙……无一不是,惨剧收场。她至今仍记得,那万箭穿心的滋味儿。   见她脸色难看,浑身有些发抖,薛辰逸握住她的手:“阿晴,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还有什么话没同我讲?为何提及东平侯府的血案,你便这般模样……你叫萧晴,那女将也唤萧晴,莫不是你同她有什么关系?”   她吞了口唾沫,浑身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全然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同那日冲进厮杀中的飒爽女子全然不同,又或说,那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萧晴眼圈有些泛红,将额头靠在将军的肩上,她道:“将军,若您两位君主都不喜欢,便学陵王,自立为王。以将军的号召力,绝不比陵王差;何苦要委屈自己,为一个昏庸无道之帝效力?您起事之路虽苦,但可保护想保护的人、以及您念着的百姓,如今信都是个契机,您可借此……”   薛辰逸打断她:“休得再说。”这会儿他的声音倒是柔和了几分,不似方才那般严厉。   见自己肩上湿了半块儿,他知晓阿晴是哭了;阿晴总在外人面前韧如利剑,在他面前却总如一只小白兔似得;时不时地对他“撒娇”,时不时地在他跟前委屈,让他无所招架。   默了半晌,萧晴瓮瓮地声音又传进入他的耳中:“将军,您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还在犹豫什么?您瞧瞧,当年一心为陈赢的子陵王、女将萧晴、东平侯,他们到头来是什么下场?难道,将军想同我做一对儿地下鸳鸯么?”   萧晴将脸埋在薛辰逸的肩上,他看不见她的脸。听了这番话,他竟有几分犹豫,又带着几分疑惑:“你父亲在陵王营中做事,你却跟了我?难不成你同你父许多年未见,已没了父女情分?”   哪里会没了父女情分?这世上她就剩了这么一个亲人,她念父亲、念师傅,本也有几分念着陈泽的;可陈泽的行为,却让她失望之极;于前几日暗河刺杀的事来说,便已看出陈泽对她没了什么情分,否则又怎么会对将军下狠手?他们分明知晓将军同她的关系,不但不拉拢,且做出那样的事来……   这几日她也为自己,为将军打算过,若将军起事,依着父亲的脾性,极有可能为了女儿舍弃旧主;毕竟这般多年,父亲为陈泽的付出,远远超出了她这个亲生女儿;父亲对她有愧,敏睿的她又怎会不知?若将军能接管原北国,如代王一样与东齐国划开界限、各不相犯,做一方之王,不效忠任何帝王,这样也无不可。   薛辰逸见她半晌不说话,哄她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你便在我房间睡罢。”   她真是乏了,这几日照顾将军、照顾城中百姓,几乎没阖过眼;今日好容易同军医研出一副药,疫症百姓喝下也有了些成效,她这才早早回来了。   好困,重活一世,打定的计划一再被翻乱,又得重新来规划;当着是累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将军。   上天让她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若陈赢一朝落败,她当真有复仇之快感么?她不知,只知这些年时常梦见东平侯府上下惨死的画面,也时常梦见前世渭水河边,冷风刺骨,万箭穿心。上一世,她如同一个男人般,威风了一世,得到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相比上一世,这一世倒是随心多了。打定主意跟着将军是随心,怂恿将军自立为王亦是随心。她当真不知,若有朝一日将军造反,遇上陈泽大军,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一瞬间,她竟有背叛亲人之感。她不知这抉择是对是错,只知此生将军疼她,她亦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走了她的老路。   真是乏了,这些个难题困扰得她头疼。这样的生活,真是累极了,若能一世无忧该有多好?   ****   信都城外,陵军大营。   陈泽伏案挑灯,毫无睡意;这几日他脑中不断徘徊小晴儿那番话,他是真的做错了么?小晴儿看他的眼神,分明有厌恶,那样的眼神当真如同剑刺心中,让他觉着有生疼。   夜色微凉如水,陈七巧同丈夫吵嘴,跑了出来;见哥哥营帐中烛火未灭,便撩开门幔走了进去。   陈泽抬眼,见是七巧,眸子一沉:“你来作甚?”   哥哥最近同丈夫一样,心情皆是不佳,七巧大抵也猜着一二,道:“哥哥近日心情欠佳,可是为了萧晴?”   陈泽不语,却是懒得搭话。   七巧嘴角微挑,道:“哥哥同萧晴曾共患难,你二人间的情谊怕是比我这亲妹子要多罢?哥哥对我,是亲兄妹之情,可哥哥对萧晴,也是亲兄妹之情么?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亦不可能一辈子都如同往日那般好,除非——”   “除非什么?”陈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问道。   “除非哥哥娶萧晴为妻。”若是萧晴成了她大嫂,林铭聪还敢不敢念着萧晴?“她如今对敌军之将情有独钟,若是那姓薛的死了?念着她师傅、父亲在我们营中,定会归来。”   陈泽摇头,道:“杀薛辰逸,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陈七巧果真开始出了馊主意:“姓薛的相信萧晴,你说萧晴最信谁?自是信她亲父和师傅。那姓薛的,总会爱屋及乌。”   他抬眸看了七巧一眼,此招甚好。   薛辰逸信小晴儿,小晴儿又信萧平,若让萧平去一趟信都,薛辰逸定会对萧平爱屋及乌。随后萧平进入信都,出其不意刺杀薛辰逸,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小晴儿,莫怪阿泽哥哥心狠;怪便怪你年龄甚小,被人迷惑了心窍;若我当年不将你弃于帝城,你也不会结识薛辰逸。小晴儿,你儿时便对我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有了薛辰逸这块儿绊脚石,无论如何,我都要除的。   翌日清晨,萧晴从噩梦中惊喜;她掀开锦被,将手搭在额头上,有些发烫;听见门外剑声啸啸,她整理了衣衫,眼睛半睁半阖推门走了出去。见将军着一袭玄色衣衫,在院中练剑;莫副将便端着茶水在旁侧站着;   见萧晴从将军房间出来,却有些惊讶,莫副将却是有些惊讶;心道:两人已经同塌而眠,怕是离将军婚期也不远了。   莫副将没佩服过女人,萧晴是他佩服的第一个女人。在他心中,除了萧晴,却没女人再配得上将军。   将军有练剑的习惯是众人皆知的事,这几日他卧伤在床,没下过地,这会儿挥剑上了瘾,畅汗淋漓,却是不想停下。   萧晴揉了揉眼睛,见一名士兵急匆匆奔来,对着将军通报,说是陵军萧平大将军求见。脑袋胀痛的萧晴瞬时清醒,一双水汪汪的杏子眼定定望着将军。   薛辰逸也收了剑,回头见她鬓发微散,脸色苍白,将剑扔给莫副将,蹙眉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伸手扶住萧晴的肩膀,低声问她:“可是身体不舒服?”   薛呆子十分纳闷儿,昨夜为了让阿晴睡得舒服,自己睡在塌下;怕阿晴受凉,半夜起来又给她加了一张锦被。可今早,却见她一张脸苍白的紧,连着她露出的手也甚为冰凉。   萧晴咬着嘴皮儿摇头:“无碍。”昨日来了葵水,身子本就弱,还奔波劳累了一日;等到晚上入睡时,腹部疼的钻骨,怕吵醒将军,她咬着嘴皮,一夜也不敢翻身。   “此番父亲来,定不是来看我的;他虽是我父亲,将军也要小心些。”萧晴顿了顿,又说:“将军,在去见父亲前,你能不能先下聘礼?将你我大婚之日,定好。我担心见着父亲后,我二人婚约有变。索性现在便将日子定死,谁也不许违背婚约。”   薛辰逸不知她担忧什么:“下聘礼也得等到见着你父亲才好,不然他老人家说我这个女婿,不懂规矩。”   萧晴拽着将军的胳膊,坚决道:“从父亲五岁离家开始,什么事儿皆是由我自己做主。将军,若您真愿娶我,天地为媒。”她从莫副将手中夺过将军的宝剑,又道:“以宝剑为聘。”   作者有话要说:阿晴儿这是恨嫁的节奏,为了保护将军!阿晴也是拼了。。   ☆、第35章 婚前   “将军,您若真愿娶我,天地为媒,宝剑为聘。”萧晴定定瞧着薛辰逸,脑子已成了一团浆糊,   她心道:父亲来信都,绝不仅仅是为了来看我;定然是想取将军的命罢?我这便同将军定下婚期,我偏不信,阿爹会忍心害我夫君?   晌午薛辰逸设宴,招待萧父;此番萧平一人前来,一身布衣,也没带什么兵刃。   薛辰逸以宝剑为聘,定下两人在七日后完婚;依着萧晴现在的身份,应当是坐在将军身侧的。席上她毕恭毕敬的替薛辰逸斟酒,萧平见女儿如此殷勤地伺候薛辰逸,心中既不满又心疼;他萧平的女儿,不该如此卑微,亦不该伺候人!   薛辰逸拱手对萧平道:“萧老将军,晚辈有一事相告。”   萧平脸色不见得好,道:“洗耳恭听。”   放下手中纹饰华丽的青铜酒樽,薛辰逸微微挑眉:“我同阿晴已定下婚约,七日后大婚;伯父这遭来得也正好,可为我们证婚。如今兵荒马乱,我二人情况又相对特殊,婚礼便一切从简。待回了东齐,再给阿晴补一场盛礼。”   萧平握着酒樽的手紧了又紧,粗糙黝黑的手背青筋暴起,腮帮子紧紧鼓着,却似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心里当真是又痛又闷:小晴儿,你还在怨阿爹么?这些年阿爹对不住你,将你留在东齐帝城,让你孤零零得漂泊这般多年。阿爹能补偿你的,一定会竭尽全力。   席上萧晴脸色痛苦,薛辰逸看在眼里,几番劝她回去休息;萧平也见小晴儿脸色不大好,当是薛辰逸欺负了她,怒道:“薛将军便是这样照顾我女儿的么?”   萧晴不打算在席上开口,想让父亲觉得自己对他有怨,以此引起父亲心中愧疚之感;父亲的愧疚感越深,对薛辰逸这个女婿自然会更好。   从开席,她便对父亲冷冷淡淡的,偏父亲也“中计”,见着小晴儿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甭提多急。   直到宴席结束,萧晴也未曾开口对父亲说一句话。萧平心里发苦,偷偷觑了眼闺女,到喉咙口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下席后,莫副将带着萧平去厢房歇息,因萧平是陵军大将军,底下的人将萧平盯的格外严,生怕他出什么幺蛾子;去厢房路上,萧平越想心中越不舒坦,拽着莫副将便问:“小女可是身体不适?哪里不适?可有大碍?”   “许是阿晴姑娘近日照顾将军,过于劳累。”莫副将也是这几日才从将军口中得知,原阿晴姑娘是萧平之女;两人成亲,两人身份却为不妥,两军对垒,若日后将军同萧平战场相见,岂不乱了套?除非,萧平愿归于将军麾下,父女两皆为齐军效力。   “小将军,可否让我去看看女儿?”萧平声音亲和,尤其是唤那声女儿时,父亲柔情尽显而出。   莫副将替他推开厢房门,微微颔首,恭敬道:“将军吩咐,您奔波至此,定然疲累,让您老好好休息。”   这不明摆着不想让他见女儿么?萧平进屋,坐在案前饮了一盏茶,浇了浇心中火气。陵王此次吩咐他来,是取薛辰逸命的,可现下女儿就要嫁给薛辰逸了,他又当如何处理这事儿?   陵王之命不可违,亦不能伤了女儿的心,这真真是个难题!他此番前来,虽被薛辰逸奉为上宾,门外却守着军卫,使他行动颇为不便;连着出门散散步,也有人跟着。   ***   萧平在屋子里闷了整整两日,实在沉不住气了,便在后院随意走了几步;这两日他想见女儿,却一一被拒,他叹了口气,暗暗摇头:这回陵王可是小看这位薛将军了,他不仅没对我爱屋及乌,且拿我当犯人守着;都来这两日了,小晴儿都没来看过我!难道小晴儿是在生我的气?五日后小晴儿同薛辰逸成亲,届时,我这父亲又当如何自处?当真烦恼!烦恼!莫不是要我急白了头发,小晴儿才肯来见我?   萧晴身上葵水未退,腹部也愈发疼痛;薛辰逸吩咐军医熬了糖水给她喝,可疼痛感依然不减;   起初见阿晴手脚冰凉,疼得那般要死要活,他只当阿晴是中了什么毒,急的他差点儿没一剑砍了军医;偏萧晴自个儿也不好意思说,军医常年随军,替男人治病,见晴姑娘来了葵水,一时竟不知怎么告诉将军;偏偏薛辰逸闹着要弄清楚,用刀架着军医的脖子质问。   军医在将军“淫威”之下屈服,一五一十交代了;军医一口文绉绉的解释,薛辰逸哪里听得懂?这才去求助莫副将,问道:“副将可知,葵水是何物?”   莫副将觑了将军一眼,神色颇怪,顿了好半晌才一一给他解释;莫副将见将军还是似懂非懂,想着将军几日后便要大婚了,索性讲得通透了些,听得薛辰逸脸上一阵阵滚烫。临走时,他又塞给将军一本小册子,用粗布严实包裹着,且再三嘱咐将军:“不可给他人看见。”   可薛将军偏偏是个正直过头、缺了心眼儿的,全然没将那册子放在眼里;回房后,也就随意扔在了书案上,只顾着照顾他的阿晴去了。   这两日萧晴不见父亲,却是想吊着父亲,让他愧疚。掐指算着也差不多了,喝过糖水,她才对薛辰逸说:“将军,过会儿我去见父亲。”   薛辰逸放下汤碗,替她擦了擦嘴,瞧着榻上柔声细语的阿晴他便心疼;自从阿晴得了这“病”,便柔弱如浮尘,手脚冰凉、脸色苍白,着实让他惊心;听军医说,阿晴每月都会有这么一次,他心里紧得慌,恨不得替阿晴遭这罪。   这几日薛辰逸伤势见好,便开始打理城中事物。他去看了那条暗河,尸体已被清理的差不多,原本一派萧条的大街小巷也干净了不少;街上也有了些开始摆摊卖货的百姓,他路过一家卖素包子的小摊,摊主便叫住他:“这位小哥,可是齐军之人?”   他顿了步子,回身看着摊主,只见对方是个面黄清瘦的少年;他点头,清淡回道:“是,小兄弟可有什么事?”   摊主赶紧包了几个素包子,塞进他怀里:“劳烦小哥将这包子送给萧姑娘。”   薛辰逸想来不喜拿百姓的东西,推辞道:“无功不受禄,你还得靠着包子卖钱,我们是断断不能收的。”   那摊主一跺脚也是急了:“你这人,不过让你帮个忙!这包子也不是送给你的!萧姑娘救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若不是她,我们一家怕是被人扔去了偏城!同那些有疫症的人关去了一起!怕不仅仅是我,便是城中百姓皆要感谢萧姑娘!”   薛辰逸蹙眉问道:“此话怎讲?”   摊主叹了一声,道:“前些日子,你们东齐大军入城,赶走了匈奴人;全城上下自是一片欢腾,可过了两日,便有个姑娘挨家挨户的给我们送药;这药谁敢乱喝啊?她道城中恐有疫症传播,那药是用来预防的。齐军都没出面,谁敢信她?于是她便跪在街口一日一夜,让大伙儿相信她。哎,我到现在便还记得,那晚下了一夜的雨,她便跪了一夜。   大伙儿的心也不是石头,也都找大夫看过那药,见不是什么毒药,便也就纷纷喝了。哪儿知隔了两日,果真有人得了疫症,一时间人心惶惶,好在薛将军派人将疫症之人隔离在偏城。这几日我打听到,原那萧姑娘是薛将军的未婚妻。”   怪不得这几日阿晴这般虚弱,想是淋了那场雨所带的后遗症。薛辰逸蹙了眉,他卧伤在榻,却没个人照顾他的阿晴!他捧着包子回了郡守府,一把将莫副将摁在墙上,目光凶狠:“本将军卧伤在榻,你便是这样照顾阿晴的?她在雨中跪了一夜,这事儿你为何不告诉我?”   莫副将正带着手下的兵操练,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将军一把拎过,狠劲儿摔在了墙上。瞧着将军那双凶狠的眸子,当真骇人,他吞了口唾沫道:“连军医都看不出的事儿,怎料晴姑娘会知晓?各营将军不信她,也在情理之中;我也是之后,才知晴姑娘在大雨中……”   薛辰逸松开莫副将,心里一定。阿晴儿此番行为,确实让他又惊又怒,当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边厢,萧晴同父亲相对而坐。父女两寒掺了半晌,萧平才问闺女:“你是当真要嫁姓薛的?你这般,怎对的起你师父教导?”   萧晴看了眼父亲,微微颔首,语气平和轻细:“阿爹,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师父曾教我,为人得正直,受恩当涌泉相报。且将军又待我极好,我如何不能嫁他?难道,只因他是东齐之将么?乱世无常,日后的事谁又拿得清楚?”   见父亲神色凝重,她又道:“阿爹,你早年离家,这些年晴儿受苦受难,也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这一次,便也让晴儿自己做主,好不好?”   她的意思很清楚:你多年不曾管我,这一次便也不要管了。如果你真想补偿我这个女儿,便多多支持我和将军。乱世之中,变化无常,我家将军日后自立为王也不一定呢!   萧平因对女儿有愧,亦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女儿发脾气不认他这个爹爹了。前几日,从陵王口中知晓女儿执意跟着薛辰逸,自己是一宿未曾阖眼,生怕女儿从此和他断了关系!   此番陵王派他来杀薛辰逸,他也是拿不定注意;总之,先探探闺女的口风。   父女两聊了几个时辰,萧晴将态度摆得很清楚:我此生非酱君不嫁!你敢动将军,我死给你看!   从父亲的厢房回去,萧晴腹部又开始发疼;她坐在书案前,倒了杯热茶喝,一眼便瞧见了莫副将送将军的东西。   见那东西用粗布裹着,越发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小心翼翼打开,却见里边儿是本小册子。   她好奇打开,看中里边儿画面却也是呆了。画面活色生香、男女衣不附体,相互搂着,姿势甚为奇怪。再仔细一琢磨,双颊嗖地红了,滚烫之极。   萧晴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捧着小册子却也呆了。恰巧这时将军推门而入,她惊得一颤,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她反应过于激动,将小册子扔出好远;薛辰逸下意识伸手去接,恰好翻开一页,低头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压箱底的东西,看了有益圣体健康~~_(:з」∠)_话说大家是都不喜欢下午七点准时更新吗?感觉看的人反而少了……   ☆、第36章 大婚丧礼   薛辰逸将萧晴抛来的册子接住,其中恰好一页翻开;他定眼一看,上面画着男女交.媾的套数,这一副恰巧便是纵蝶寻芳之势,女子两足分开,男手探入其中,左右掏摸女子两腿之中;女子眉眼微闭,脸上一派的羞涩模样。   这样细细一看,却让大将军烧红了脸。这莫不是……压箱底儿的“宝贝”?   萧晴满脑皆是画中姿势,这莫不是将军专程留给她看的?她抬眸同薛辰逸一对视,却是发现将军的脸也羞得通红。   见薛辰逸顿了顿,不知所措的将小册子捏在手中,尴尬藏至身后,在萧晴身侧坐下,又胡乱的将小册用粗布包裹起来,他有些尴尬问道:“上面……你可看了?”   耳中一阵轰鸣,素来胆大的萧晴双颊又开始滚烫起来,红晕染了白色双颊,却是道不出柔媚;几分娇俏神情竟同画册上的女人有几分相似。   薛辰逸常年同一堆男人一起行军打仗,荤段子自是耳闻能详,可当真是看到了着传说中的“闺阁”宝贝,却觉它像是个烫手的山芋。   将军铁骨铮铮,竟大胆说道:“几日后你我大婚,这闺阁之势你我总归要了解些。莫要害怕,夫妻间迟早会走这一步。”   他顿了顿又解释说:“我平日不看这个,这是今儿莫副将硬塞给我的;既我二人已看,也没什么可羞的。”   本是件很羞的事,可为何到了将军嘴里,便成了如此正经的事儿?萧晴端起案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赶紧岔开话题:“我同父亲聊过了,看他神情,应是有些松动的。只是将军,您日后有何打算?既不归顺陵王,难不成想一辈子替陈赢卖命?”   阿晴那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薛辰逸这段时日思虑了许多,百般复杂思索后,无奈摇了摇头,只道:“日后我是你的亲人,这些话你对着我说,我尚且能纵着你。若你对他人说,传到圣上耳中,落了个大逆不道之罪名,届时,你我当真要做一双地府鸳鸯了。”   他言中之意是:这些话以后少说,若是传到当今圣上耳中,随意判个罪名下来,你我怕是什么事儿也没来得及做,便被压制了!且容我再考虑考虑……   见将军的语气已不及前几次那般抵触,她也暂时放宽心。妻子有造反之心,做丈夫的态度闪烁不定,且又不反对妻子着心理;这说明什么?这便说明,丈夫心底深处,亦是赞同妻子这做法的。   萧晴总觉将军是在担忧什么,偶尔听他提过“弟弟”,莫不是将军担心弟弟,因此才有所顾虑?她打定心思,得搞清楚将军到底怕什么。   正神游,薛辰逸打断她的思绪,质问她:“方才我去城中,听说你为了让百姓喝药?不惜自个儿身体,在雨中跪了一夜?你这几日这般模样,想是风寒入体所致,下次若遇这等事,断不可单独行事,我虽卧伤在榻,可思维还是清楚的!”   侧目觑着将军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嗤笑一声:“将军当真也信?跪一夜,谁受得住?城中百姓入夜之后,便纷纷回了屋,是匈奴人在时便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我只需在入夜那会儿做做样子,二日早起,日升之前再过去,如此百姓便以为我跪了一夜。凡事皆要讲究技巧,投契取巧,能用则用。”   薛辰逸紧绷了半晌的神经跟着一松,这丫头!做事方法当真是奇奇怪怪的,不过,他喜欢!看着阿晴一脸嬉笑,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小女子白乎乎的脸,软软绵绵,跟软糯的米糕似得。   ****   两人大婚那日,萧平那双眉头是蹙了又蹙;想给陵王递个信儿,可城中封锁严实,什么消息也递不出去。萧平又焦又急,却想不出丁点儿办法;也只能换了身喜庆的新衣裳,以萧晴之父的名义,受邀去了喜堂;他端端正正坐在高堂,等着新人来拜堂递茶。   若女婿不是薛辰逸,他这会儿定然开心的合不拢嘴;这会子,萧平心里百般滋味儿交缠;一边想着闺女开心便好,一边却道,女婿若换个人多好?那林铭聪小将军,等了晴儿许多年,一直留着嫡妻位置给晴儿,却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林小将军不好,陵王也是不错的,两人一同生活那般多年,情谊总算有几分吧?   可现在,偏是连选也不选,就这般择了薛辰逸;薛辰逸同他的晴儿私定了终身,这不,今个儿就是大婚了!   合卺之夕,却没什么亲朋好友来观礼;喜宴上三三两两坐着的,皆是军中将士。各营将军、城中大户人家皆受了邀请。引礼、赞礼这事便落在了莫副将头上,一来他于一对儿新人较为亲切,二来他端重大方、声音响亮。   垂下步摇挡住半张脸,头上凤冠微沉,压得萧晴脖子酸疼,她吸了口气:成亲比打仗还累!彩舆腾空,杂乐和鸣,隆重的仪仗引着在内城一圈,萧晴坐在里处有些发闷,撩开轿帘往外头觑了一眼,道路两旁满是围观的百姓,城中有许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看到这阵仗,萧晴不由叫了声娘;将军说的一切从简,便是这样么?不知将军嘴里的隆重,那得是多么的盛大啊!乐队簇拥着一路兵卫去了信都郡守府,那里是薛辰逸的暂住之所,亦是他们成婚之地。   晌午时仪仗在郡守府前停下,郡守府大门前挂着两只红灯笼,喜庆的紧。薛辰逸着一身丹色大曲,精神奕奕立在门前迎接萧晴。彩舆压下,着一身丹色锦缎九重衣,金丝线滚着边,配上发鬓上的步摇凤冠,端然大气美丽;她上了些妆容,唇部一抹胭脂红,却如樱桃娇艳欲滴。   薛将军可是激动,在诸位将士的怂恿下,拽着阿晴白皙的手进了府。   府内一片笑语欢声,宾客满堂。两人在莫副将的赞礼声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烦躁的礼节完毕。萧晴在薛辰逸的搀扶下起了身,夫妻二人又给纷纷给萧平敬了茶。萧平笑脸盈盈接过茶,似乎对这一场婚礼没什么抵触。   父女两四目相对,万千情谊皆融于心。父亲便是父亲,总能骄纵着女儿。见父亲这般豁达,萧晴自个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倒也难为了他!   萧平用茶盖撇了撇茶面儿的碎末,嘴角微微挑着,喝了茶。   总算能入洞房了么!在城里转悠了半日,可是饿死她了。萧晴扶着薛辰逸的手,同她日后的相公相视一笑。他们二人便是夫妻了!以后有难同当,谁也别想撇开谁!   萧晴正准备进洞房,坐在堂上的父亲闷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他捂着胸口双目圆瞪,额头上顿时浸了汗珠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目光转瞬见涣散开去,食顷,他老人家的身子便如同软弱无故一般,栽倒在地。   大抵是这一幕来得太快,当堂上的人反应过来时,萧平已经没了气儿。莫副将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无奈摇头道:“断气儿了……”   萧晴的脑袋顷刻间炸开,恍若晴天霹雳,万箭穿心。双腿一软,倒在了薛辰逸怀中。瞪着眼睛看了父亲好半晌,才颤颤巍巍伸手去摸父亲的脉搏,果真是……   喜事变丧事,这时候萧晴慌了神,薛辰逸脑中却是清醒。当即下令将府中戒严,便是一条狗也不许出府!堂外宾客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嚷嚷,私下议论;莫副将见煮茶之人、端茶之人纷纷带至堂上,几番盘问后,却是没什么结果。   将萧平的尸体抬了下去,几番勘察之后,才将宾客一一散了去,唯将几个嫌疑之人关进了狱中。这夜无眠,萧晴换了素衣,跪在萧平尸体前,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今儿分明是个大喜平和之日,这先一刻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便没了?偏偏父亲前一刻还饮茶对她微笑,后一刻便没了命,这样短暂的功夫,她和父亲便天人永隔了。   萧平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死而瞑目,颇为宁静祥和。可到底父亲惹了谁?谁在茶中下了毒?萧晴心里虽难过,适应了一会儿便也豁达了。毕竟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世事无常,生或死,没有那么绝对的好坏。可怜父亲终未能死在战场上,却在她大婚的喜堂上断了性命。   她觉得颇为讽刺,笑声苍凉,让薛辰逸背脊一阵发亮。直到子时,薛辰逸才搀着妻子回了房。丫鬟们替两人洗漱完毕,关上房门,两人双双坐在榻上,相对无言。好一会儿,萧晴才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   父亲在她喜堂之上意外身亡,是否代表着……她和将军,不得善终?想到这个,心中悲痛同压抑交缠在一起,顿时使她泪如泉涌,哭了一会儿之后,眼圈是又肿又红。   因这事儿,底下的军将也道萧晴红颜祸水,克死了自己父亲。   这事儿在半月后传回东齐帝都,林皇后别得没听进去,偏偏是停了个重点:薛辰逸娶了敌军之将的女儿。   她即刻下令召回薛辰逸,薛将军可是她东齐的镇军大将,若是让他被敌军勾搭了去,那怎使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知道为啥一直在网审。。因为这章是有存稿的,要等网审过了才能替换。。。所以等啊等。。。等到了现在。。。真的也是醉了。。   ☆、第37章 美人如玉   大抵是将军结亲,为信都城冲了喜,许久不见热闹的集市缓缓地热闹起来。各个大小茶楼的生意也渐好,城里的百姓不能出城,便也只能在茶楼听听书,凑个乐子。闲来无话,茶楼里不知是谁说了句:“听说薛将军大婚那日,死了个人!好像是……将军夫人的父亲?啧啧,也不知个真假,但凡那日去参宴的,皆被警告封了嘴。”   “哦?还有这等事?这些个事儿,咱还是莫要提的好!免得惹了薛将军不自在!自打这薛将军来了信都,咱们安居乐业的。可等朝廷将新的郡守遣来了,不知,咱们还能不能这样?”茶楼二层,靠着楼梯口那一桌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理会旁人存在。   临窗位置,坐着两位年轻公子。一个,白面如玉,生得是儒雅风流。另一个,生得颇为黑壮,往那儿一坐,气势凌人。白面公子哥端着白瓷儿杯啜了口茶水,连着呼吸也是温和的;壮的那位,腰间别着一把精致弯刀,有那么股异域之味儿,觑了眼白面公子,低声问道:“三弟,萧将军难道被姓薛的……”   陈泽眸子清亮,放下茶盏,表情颇为寡淡。   见他不说话,黎子盛低沉叹了口气,道:“小晴儿嫁给姓薛的,当真是糊涂极了!三弟你出生尊贵,且又智勇双全,哪一点儿比不上姓薛的?小晴儿当真是傻了!”   陈泽嘴角一挑,问道:“信给小晴儿送去了么?”   黎子盛点头:“已派细作送去,三弟,我们会不会太冒险?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薛夫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缠着你我叫哥哥的小晴儿了!”   “她会来的。”陈泽抬了抬手,道:“你知道她最想杀的人,是谁么?”   “谁?”黎子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是不知。   陈泽两片儿薄唇轻启,道:“陈赢,东齐皇帝,我的亲堂哥。”   这会儿黎子盛是更为纳闷儿了,难道小晴儿因为天下百姓而讨厌陈赢?可,他也看不出小晴儿有多么关心天下苍生啊?   陈泽也没解释,只抿着嘴笑。他不信神佛鬼神,亦不信前世今生,可偏偏小晴儿,捅破了他的观点。女将萧晴,小晴儿,她们之间必是有什么联系的;他想了许多年都未想破,直到,他偶尔在小晴儿的房间发现了一些军阵之法。   那时小晴儿也不过几岁,他起初也以为小晴儿是神童,可日子久了便发现越来越不对。小晴儿不仅能破解古书军阵,且能用笔绘出更为磅礴阵法。这般奇才,一个小小女童又如何能知?直到他同刘汛芳离开平都,在子陵偶尔发现一卷《奇兵》书简,上边儿是女将萧晴在世时,亲自写下的兵法之道以及军阵之法。   那些个军阵排法的思路,却同小晴儿一模一样!那时他便异想天开,莫不是女将萧晴投身转世,变成了如今的小晴儿?   这个想法,陈泽至今没有证实。但他猜测,多半如此。若小晴儿真是萧晴转世,又记得前世记忆!那便太好不过!得女将者,必得天下!   他好歹同小晴儿有些情谊,他偏不信,小晴儿收到信后,会不见他!   ****   郡守府清冷的紧,府中之人皆是素衣白裳,连带着说话声音也颇小。萧晴一身素衣,发鬓只插了根素雅的木头簪子;她跪在灵堂前,一句话也不说,只默然地磕了几个头。   她别得不愿,但愿父亲一路走好。管事儿的丫鬟在外头守着,朝着灵堂觑了一眼,却见这位将军夫人一脸的寡淡,无甚表情;父亲在喜堂上暴毙,她却是眼泪也不曾掉一滴,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啊!薛将军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没心肝儿的女人?   萧晴从灵堂出来,驻足问门口的丫鬟:“将军呢?”声音清冷,无甚情绪。   “将军出去了,不曾交待去哪儿。”丫鬟微微颔首,将一封上了火漆的信递给她:“这是一位百姓让我交给夫人的,专程嘱咐,夫人一定要打开来看看。”   接过无名信,她在院中凉亭坐下,坐得端端正正,这才将信展开来看,却见信上写着,酉时木桥边见,署名是:阿泽哥哥。   萧晴蹙眉,他是怎么进的城?莫非是知道了父亲忽然暴毙,因而才冒险进了信都?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所幸酉时将军还未回府;   那丫鬟在亭外偷偷觑了一眼萧晴,见她神色闪烁,却有些好奇。这几日,莫副将吩咐她盯着夫人,若夫人有何异样,一定要私下告诉他   快到酉时时,小丫鬟见萧晴刻意支开她,从后门出了府,她便也鬼祟跟了过去。小丫鬟步子轻巧,且萧晴心情不佳,也不太注意后边儿跟了条尾巴。偏这小丫头运气不佳,躲在树后刚见着夫人同一个陌生男子见面,想原路折回告诉莫副将!哪儿知一转身,喉咙一凉,连思虑的机会都不曾有,喉咙便被割断。   黎子盛收了剑,眉头一蹙:算你命薄。   平静的暗河边儿,水流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澈;这道口平日没什么人,是个秘密商事的好场所。多日不见,小晴儿倒是又长个子了;一身打扮颇为素雅,双颊白里透着娇嫩,挽了个倾髻,两耳垂着发丝,随性柔美;一双眸子更是秋水潋滟,美丽动人。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人?表皮如画如仙,内里渊博识广;一身武艺不输儿郎,一腔雄心壮志不输战场杀将。明明生得这样一幅温柔似水,执剑在手却如刀刃冰凉,一身杀气随身而放!时而似柔水般,时而又霸气非常!当真是个尤物!哪个男人能不喜欢?   “晴儿,义父的事,我已知晓。”陈泽一脸悲悯,顿了顿又说:“义父一生肝胆侠义,却死于贼人毒酒之下!晴儿,义父在天之灵,见你嫁给薛辰逸,定不会瞑目!你且随我一起将义父遗体运回子陵,届时,我以皇室宗亲之礼将义父下葬。”   萧晴摇头,说道:“查了这些日,竟不知凶手是谁、是何目的!父亲遗体不便长途运送,在信都葬了便是!阿泽哥哥,我现已是薛夫人,也不会再随你回陵军。我同你见面,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陈泽问。   “日后你攻入东齐,帮我将陈赢千刀万剐,让林皇后堕落为乞,尝尽世间百态!”她吸了口气,又说:“我答应你,让东齐失去薛将军这员大将!届时,你便可直驱而入,攻入东齐帝城。”   小晴儿如此恨陈赢,难不成……当真是女将萧晴转世?他们没办法杀薛辰逸,若能让薛辰逸同东齐国断绝关系,未尝不是个好事儿。   陈泽点头:“好,我答应你。”   萧晴又补充说:“阿泽哥哥,你赶紧出城罢;近日城中戒备森严,你可别被人识破身份才好。你回去之后,帮我问候师傅。若不是他,也没有我今日。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否则也不配叫你声阿泽哥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出城,我早些回府。”   陈泽道:“若害死义父的是薛辰逸,你还会留在他身边么?”   萧晴摇头:“将军若真要杀父亲,亦不会选择在我们大婚之日,也用不着下毒;将军坦坦荡荡,我信他。”   他还想开口,却听把风的黎子盛催促道:“三弟,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我们得赶在戌时前出城!”   陈泽不紧不慢的又看了萧晴一眼,眼中颇有意味儿,他道:“你当真不跟我走?可是想清楚了?”   萧晴已同薛辰逸成亲,已是将军夫人,她怎会离开自己相公?此行陈泽得到了一分答案,他心里愈发怀疑,眼前的小晴儿,便是转世的女将。这想法虽荒谬,可和着往事那些琐碎细节细细一想,可能性却是极大的。   萧晴回府时,薛辰逸正坐在书案前擦拭宝剑。手中宝剑巧夺天工,削铁如泥,是他送给阿晴儿的聘礼,也是两人的定情之物;阿晴儿剑术了得,却少了一把像样的宝剑;如今这宝剑配美女,却别有一番风姿。   军中大事他已经安排妥当,碍着岳父大人的后事,他刻意将大军回朝之日押后;如今不能再往后拖了,是时候启程回东齐了。   待回到帝城,他要带着阿晴儿去拜见母亲,带她看看繁盛的将军府!那是她日后的家,她亦是将军府未来的主母。许是思虑的有些多了,心头不免涌上几分忧郁;若是能给阿晴住更大的府邸,那该多好?若是能让阿晴享受到皇后般的待遇,给她万人之上的生活,那该多好?   他的阿晴配这样的生活,那般辉煌的生活,才该属于阿晴这样的女人。   见将军坐在房中专心致志得擦剑,她凑过去打断道:“这把宝剑已是一尘不染,怎的将军擦个不停?将军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   薛辰逸将宝剑递给她,粲然一笑:“来,娘子,瞧瞧我的宝剑,你用着顺不顺手。”   这把宝剑跟着薛辰逸征战沙场几载,其中感情自是深厚。虽说当日用这把宝剑当了聘礼,却也是走个形式,萧晴也不是真要这把剑;她推搡道:“不可,这把剑将军用了多年,我怎能夺将军心爱之物?”   薛辰逸:“娘子莫要推辞,这宝剑,娘子当之无愧。”   没有人比他的阿晴,更配用着把宝剑!他的阿晴,当有世上最好的剑,当有最为尊贵的荣誉。阿晴既嫁了他,他便不会让她失望。总有一天,会给他的娘子一个最为尊贵的荣誉。   作者有话要说:给跪了。。老是审核。。以后大家九点、十点左右来看更新吧。。。我七点下班回来修改,审核完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我回头看看,是不是我标题有啥敏感词。QAQ   ☆、第38章 温存温存   萧晴从薛辰逸手中接过宝剑时,觉着他眼神颇为微妙;近些日子将军的眼神越发凌厉,行事起来却越发有手段;对她是百般的好,父亲死在婚堂上,下边儿说她红颜祸水的疯言疯语,被将军处理的十分妥当。   这世上最难之事恰是堵住悠悠之口,婚宴当日几百人,可参宴之人出府后,无一人敢拿这件事儿来说。当然,免不了还是有些流言碎语传出去。   她将剑握在手中一挥,剑刃破空之声异常刺耳;试剑之后,她一个利落将剑刃插。进剑鞘之中,吁了口气,在将军面前蹲下,道:“将军不问我,方才做什么去了么?”   近日全城戒严,生怕娘子出个什么意外,薛辰逸派遣暗卫十二时辰护着她,他的夫人去了哪儿,他又怎会不知道?他将剑平放在书案上,似有似无轻笑一声:陈泽真当我的地盘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萧晴觑了眼将军的面容,心里一沉,道:“我方才去见陈泽了,他毕竟于我有兄长之情;没有告诉将军,望将军见谅。”   你拿他当兄长!他拿你当过妹子么?薛辰逸拽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扯;萧晴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怀中;大抵没想到将军这么突然,她白瓷儿般的脸唰一下红了;将军似乎刚刚才沐浴完毕,只穿了件极薄的中衣,方才被她手快一扯,薛辰逸结实的胸膛袒露而出,萧晴的耳被贴在他炙热的胸口,心跳加速。   今日将军有些不对头呢,将自己圈在怀里,却是松也不松;将军的手似也有些不对呢,正解着她的腰带。   他们礼虽成了,可还没洞房呢;此番将军解她的腰带,她却不知怎么办才好;脑中也闪过些不纯洁的画面,不知怎的,竟想起了那本小册子。男女姿势甚多,露处极羞人脸。萧晴前世今生也都是个雏儿,没经历过那事儿,这一刻真的来了,却有些不知所措。   将军宽厚的手中猛地捏住她的腰,将她一提,抱在了自个儿腿上。两人目光交汇,百般流离,薛辰逸道:“阿晴,信我,我会给你想要的,只是需要时间。”   这般姿势,萧晴却有些紧张的喘不过气儿,她哪儿有心思听薛辰逸江湖,只搂着他的脖颈,颔首道:“我信你。”   薛辰逸亦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捧住阿晴的脑勺,唇齿猛地磕了上去。尝到了双方温柔的甜蜜,萧晴也不拘谨了,索性合起拍来。她的腰带被薛辰逸松开,上襦猝然敞开,下裙滑下;因她坐在薛辰逸膝上,下群只滑至在薛辰逸的膝上;萧晴一身衣服松松垮垮,襦裙也不整,看的薛辰逸有些热血膨胀。   武将别的脾性没有,便是有股子冲动劲、粗鲁劲,愣是个没碰过姑娘的和尚,见着媳妇儿如此柔情投在自己怀抱,激动之余克制不住,越发用力去扒媳妇儿的上襦;因是初冬,薛辰逸跟剥粽子似得,剥到了最后一层,眼见能看见里处的白皙了,门却是被敲地咚咚作响。   萧晴也是吓了一跳,两人皆是头一次,遇到这般状况颇为尴尬的停了。只听门外莫副将敲门道:“将军!朝廷派人来了!”   这下裙都褪了,怎的来了这样一遭?   扫兴!扫兴!着实扫兴!   薛辰逸替萧晴提上下裙,替她系好腰带,将她从自己腿上抱了下去;整理好了衣衫,这才对着萧晴说道:“夫人,同我一起去否?”   别的不说,将军这一点儿是极好的;信她,总是以她为先;若是换了其它武将,指不定怎样的小看女人,甭提带女人去见贵客了!   她杵在原地理了理衣服,将军在她跟前停了停,方才握住她的手,出了房间。   莫副将敲门的手举在半空未曾落下,雕花木门便豁朗一声开了,见将军颇为暧昧地牵着夫人的手,又见夫人鬓发蓬松,脸带羞红,他里暗暗一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呢?   今儿一整个下午,莫副将都同将军在一起,他口头传授将军一些男女之事。他经验颇丰,府中年轻姬妾数十人,每每凯旋回府,便日日沉沦在府中,研究那男女之事。   将军新婚多日,却未曾同夫人同房,如此下去可是要不得的!躺在身边儿的白肉,哪儿有不吃的道理?   半日的闺房教育却是没有白费!将军总算是开了窍。   萧晴觑了眼莫副将那眼神,颇觉微妙,想着将军今日变化,心中却是明朗大半:将军方才那样……定是莫副将教唆的。   郡守府堪比得上帝都一座侯爷府了,三人穿过曲折的回廊,经过小巧别致的厢房、花园;东边花园树木山石样样不少,轩峻壮丽,却有些皇帝别院的风范;薛辰逸也总是感叹:这小小郡守府,堪比得上他的将军府了!   因这几日萧晴父亲仰毒,府中一望而去皆是素白。太尉王林带着皇后口谕前来,见着府中一片素白,脸一沉,心里却是不自在;这些年王太尉颇受器重,丝毫不将薛辰逸放在眼里;见薛辰逸牵着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缓缓而来,嘴脸更是摆得难看。   待薛辰逸走近了些,他不但不行礼问好,且一脸的嫌弃,语气颇为冷漠:“薛将军,您不喜欢卑职,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迎接吧?卑职虽身份低微,却是代替皇后来的,您这般排场,是对皇后不敬,你是想学陈泽,造反么?”   薛辰逸从来不喜欢这些口舌伶俐的文官,他忽地感觉到了阿晴的紧张,捏着她的手,涔涔汗液如水一般。萧晴手劲儿越发的大,甚至捏的他有些疼。他嘶一声:夫人手劲儿真是大呢。   见将军不说话,气氛颇为尴尬;为了不得罪朝廷派来的使者,莫副将赶紧打圆场,道:“王大人莫要误会,是我家夫人生父过世,所以府中才一片素白。王大人连日赶路却是辛苦了,我带您下去休息,如何?”   王林觑了眼薛辰逸身旁的姑娘,眸中闪过一丝微妙;嘶,莫说,这薛辰逸艳福当真不浅!小娘子羞答答地,许是见不得生人,脸色有些发白,可偏偏是这般模样,却是我见犹怜哪!端的想将她搂在怀里,揉一揉,啧啧……   敏感如薛辰逸,瞬间便将王太尉那猥琐眼神收入眸中;他将阿晴往怀里搂了搂,狠狠刮了眼王太尉,冷声道:“皇后又如何?本将军岳父刚刚过世,难不成还得将府中弄得红红火火来迎接你不成!当真是痴人做梦!王太尉此番代替皇后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说?”   被薛辰逸这般语气一呵斥,王林心里颇为不顺,隐忍咬牙:好你个薛辰逸!待我回了东齐!定要在皇后面前好好告你一状!别当皇后远在东齐,便什么也不知了!你的小娘子,不就是叛将之女么?   王太尉心里虽不舒服,可语气颇为和气:“皇后让我来催促薛将军回朝,信都新任郡守我也带过来了。将军可安心回朝。”   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薛辰逸面儿上便表现的很不耐烦,几句话将王太尉给打发了,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瞧。王太尉气鼓鼓地,嘴上却也不敢说什么。不给他好脸色倒也算好,薛辰逸没给他几脚,当真也算仁慈。打断他和阿晴亲热不说,还那般嚣张!   薛辰逸低头看了眼阿晴,分明从她眸中看到了杀气;他从没见过阿晴这般模样,咬牙切齿,却似要一口吞掉王太尉似得。   说起来,王林太尉同萧晴是宿仇呢。渭水河边的血案,萧晴当不敢忘;同她陪葬的数十亲兵、以及效忠她多年的中郎将林蒙,哪个不是忠肝义胆的?最终却被这么个奸臣,射杀在渭水河边。   萧晴始终不能忘记那些为她而死的亲兵,他们围成一圈,替她挡了箭;那些皆是同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不是王林这奸臣的狡猾,指不定,当日他们不会死得那般凄惨!   对于奸臣,萧晴从来是嫉恶如仇,恨不能将王林寸寸皮肉割下来;若说萧晴恨林皇后和陈赢,那么她对太尉王林便是深恶痛绝。   天色渐暗,一直到进夕食时,萧晴还有些魂不守舍。薛辰逸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想问她,却又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夫人。他不由暗暗感叹:这做丈夫的,当真是难,?那晚上……他们还能否继续温存?   薛辰逸入夜后,有看兵书的习惯;用过夕食,他吩咐了几个丫头伺候萧晴,自个儿负手去了书房。走出屋子没几步,他又不放心地退了回来,觑了眼咬着羹勺发呆的萧晴,叹了口气,摇头离开了;   将军刚走,她便将羹勺放下,漱了口,去院子里散了散步。原本见着太尉王林心情便不大好,她立在假山前平复心情;可偏那老奸臣不长眼色,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她的身后,从身后将她紧紧搂住,拖进了假山阴暗处。   萧晴被眼前年过半百的王太尉捂住口鼻,却见那老不死的色眯眯瞧着她,轻蔑道:“薛辰逸当真艳福不浅,不许叫,当今皇后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叛军之将的女儿。你觉得皇后会留你性命么?别以为薛辰逸能保得住你!能保你的,只有我,本官可是皇后身边儿的红人,替你美言几句,方能救你性命。你且从了我……”   这厮笑得颇为猥琐,萧晴眼神一凌,反扣住他的手腕,疼得他嗷嗷直叫!她阴阴沉沉道:“王太尉,你可还记得我?当年渭水河边,被你射杀的女将萧晴?”   萧晴脸上颇为阴沉,偏这时候天色已黑,只有微微弱弱一点儿月光;池塘波光粼粼的影子倒映在她脸上,一张凄白的脸形如鬼魅。   听她这样一提,王林的脸也霎时间白了起来,这口气,当真像极了十几年前死在渭水河边的女将萧晴!!活见鬼了不成?做多了亏心事,他吓得腿一软,靠在假山石壁上,喘着气儿,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萧晴眉目一挑,嘴角阴沉沉一勾,取下自己发鬓上的木簪:“我是东平侯独女,萧晴!你记住我的名字,好死个痛快!”   差点儿被这声音蛊惑!眼前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怎会是女将萧晴!他正了正神色:“你不是萧晴!你是什么人!怎会知道十几年前渭水河边的事儿!”   “王太尉,您当真是老糊涂了!去黄泉路上,好生思量你的一声吧!”萧晴紧紧攥住木簪,抬手,借了股巧力,将木头簪子较为尖锐的一端,狠狠戳进了王林的太阳穴中!却是不给他任何思虑、求饶、承诺改过的机会!   这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杀人。   看着王林那缓缓下滑的身子,心底的郁结之气好了许多。恰巧这时薛辰逸归房,听见假山后边儿有动静,踩着栏杆纵身跃到了假山后;却是看见这样一幕:阿晴墨发如瀑垂洒在后背,手中紧攥着木簪,鲜血刺目。然她长裙之下,却躺了一具肥硕的尸体。   薛辰逸再定睛一瞧,那尸体……可不是就太尉王林;他心里一咯噔,夫人杀了朝廷的使者,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烦躁不想码字。。。姨妈痛苦。   ☆、第39章 将军在上   一庭月辉,池塘水面儿似洒了一层银辉;粼粼波光映在萧晴冰霜一般的脸上,却让薛辰逸有些道不出的寒冷;夫妻二人对视片刻,四目交接,觑了眼地面儿上的尸体;食顷,萧晴眸中似有秋水涌涌流动,她吸了吸鼻子,丢了手上血淋淋的发簪,扑簌簌掉下泪来。   见娘子这般可怜模样,薛辰逸心头一软,也不问什么缘由了,连忙过去将其搂在怀里,安慰道:“娘子莫怕,莫怕,为夫将他尸首扔进河里便是。”他一面用手抚着萧晴的后脑勺,一面温声安慰道。   萧晴用丝绸袖子擦了擦泪,委屈地告起状来:“这厮趁着我一人在花园中,竟想占我便宜!我自是不依,情急之时出手杀了他。相公……他是当朝太尉,又是林皇后派来的人,只怕……”   薛辰逸无奈,他这个小娘子哦,明明杀了人,还这么委屈。他真是骂也骂不得,索性哄了起来。   平日里阿晴也只是叫他将军,此番这般柔魅地唤他相公,心坎儿里如同有摊雪水划开。他道:“无碍,后日我们照常回帝城,我便说没见过他,只当他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事儿。跟他一同前来的侍卫……我便让莫副将随意打发了,让他们回不了帝城。”   萧晴望着薛辰逸,心中一定,却是有些微妙。将军这几日变化颇大,这一次替她瞒天过海这决定,从前的将军定是做不出来的。薛辰逸搂着娇妻回了房,吩咐莫副将去处理这件事儿;   莫副将对此事颇为不解,如此对待朝廷派来的官员,却是大逆不道,若被皇后知晓,定逃不了一死。但大将军于他有救命之恩,将军吩咐他做的事,他定赴汤蹈火去完成。这些日子将军的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将军野心越发蓬勃,也不知受了谁的影响,难不成是夫人么?   杀了王太尉,难不成将军是对前途另有打算?   近日天气寒冷,这几日信都恐有大雪。想着媳妇儿体寒,不大能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薛辰逸早早便命人抬了樽半人高的青铜炉进来,十二时辰燃着炭火。房间里被烤得暖烘烘地,纵身上只穿了件中衣,也不觉得冷。   薛辰逸坐在榻上看兵书,萧晴则在一旁替他擦拭宝剑;室内灯火通明,萧晴将剑端正摆放在兵架上,又颇为贤惠地替将军将明日要穿的军服叠得整整齐齐;期间她偷偷觑了眼将军,见他如此认真,也不好打扰他。   她杀了王太尉,将军没有多说一句话,她觉着奇怪,却也不好开口去问,毕竟做“错”了事儿,将军能为她做到如此境地,她已经很知足了。叠好军服,萧晴却是有些乏了,手刃了奸臣,心里甭提多畅快、舒服;若能有一天,能亲眼看着陈赢、林婉蓉步步走向毁灭,那时,她不定会兴奋成什么样。   快到亥时时,室内的膏油烛越发微弱;青铜器内炭火旺盛,屋内有些闷热,半睡状态的萧晴觉着浑身有些发热,出了些汗,身上极不舒服,阖着眼翻了个身。恰巧薛辰逸放下手中兵书,侧目便瞧见这样一幅景象:萧晴侧卧,中衣松松垮垮袒露出一片春。色,香肩半露,却让他心口跳动难安;   薛辰逸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许是力度太大,将她从睡梦中吵醒;萧晴一双黑溜溜的眸子颇为柔情得望着相公,逗得面前的男人心中好一阵动荡。   也是这样一瞧,让薛辰逸下面一阵火热,偏这时候小鸟依人的萧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双唇贴在了他脸颊上,勾得他是急火攻心,一伸手,十分粗鲁地扯了萧晴的中衣。   到底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在这种事儿上一味的横冲直撞,半分不曾温柔。薛辰逸头一次没什么经验,便照着那册子上的姿势折腾萧晴。   一番风雨下来,萧晴双腿被薛辰逸掐得阵阵青紫,那处更是酸疼不已;她虽挨过刀剑,但薛辰逸破她体时,却疼得她尖叫一声,声音中带着点儿娇柔;   薛辰逸到底是个武将,体格健硕,体力又是极好,在这种事儿上大男人性格表现得淋淋尽致;他低头见娘子一脸愉悦,便继续行事;夫妻二人皆是头一次尝这番甜蜜,也都有些功夫底子,体力自不会差,愣是折腾到寅时。   经过这一遭,萧晴算是拿准了将军的性格;将军近日虽对她温柔体贴,可骨子里却极为霸道!在榻上*之时,将军那股子狠劲儿,分明是从骨子里带出的。她总想着去控制将军,可依着将军这种性子,她当真能控制的了么?   翌日日上三竿,萧晴醒来时将军已经去了营中;她浑身酸疼不已,撩开锦被一瞧,浑身的淤紫;下榻洗漱更衣,命丫鬟进来收拾,见丫鬟们替她收拾榻上那沾了血的绸缎,脸上却有些发烫。   这日心情大好,她特意挑了件藕荷色襦裙,又让丫鬟替她梳了一个堕马髻,挑了几支银白流苏及镀金边的珍珠簪子戴上,再配上一副珍珠耳坠,素雅的打扮却使她如同夏日翠荷;萧晴的皮肤本就白皙,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丫鬟瞧了,也不免叹道:“夫人只需稍稍一打扮,便能压住群芳。”   萧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也不说话,只冲着丫鬟莞尔一笑。   明日便要出发回帝城了,萧晴有些不大舍得信都,毕竟,父亲葬在这里。回想自己来信都这一遭,却有些戏剧。本是为了寻求家人而来,却不想一切计划被打乱,不仅没有撮合将军和陈泽,反倒让两人反目;这一遭虽见着了父亲,然父亲却暴毙而死,连凶手是谁,也不得而知。   现而嫁给了将军,自然便拿将军当成了亲人;然陈泽、刘汛芳,一个是她兄长,一个是她恩师,她不希望他们之中任何人出事;现下让将军投奔陈泽,已是不可能的事儿了;两全之策,也只能盼着来日方长,慢慢地想。   陈泽大军已经撤回子陵,这一遭失了一员老将,于陈泽本人来说,却并未有什么损失;萧平毕竟年龄大了,上战场却有些吃力,连着他的箭术也使得越发不灵光了;若说损失,唯一的损失便是,萧平的死,没能阻挡萧晴同薛辰逸的婚事。   萧晴满腹兵法,又有一身好功夫;若说萧平的箭术天下第一,那么萧晴必是第二,他陈泽也仅仅居于第三罢了。至于小晴儿是否是女将萧晴的转世,陈泽还未曾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得萧晴相助,攻入东齐帝都,指日可待。   可惜,小晴儿嫁了薛辰逸,陈泽心中莫提多么失望、心痛;到底在一起过了那般久的苦日子,兄妹之情、欣赏之意融合在一起,早早便脱离了世俗中的男女之情。他于萧晴的感情,夹在了太多,有欣赏、有喜欢,还有些兄妹亲情。   跟着陈泽这般多年,刘汛芳头一次见他如此烦心;刘汛芳心里也好不到哪儿去,萧将军在信都暴毙,小晴儿嫁了一个他半点不曾了解的男人,却让他有些伤感;思及当初,小晴儿小小一坨时,他便爱护的紧,想着日后小晴儿成亲,他这个做师傅的,定要好好把把关;可如今,似乎什么都变了,一切不如当年的纯粹。   *****   信都,薛辰逸在军中点好各营兵将,下令让士兵们拔营,明日回朝;他忙完军中事物回到府中,恰赶上夕食,踏进堂屋,却见娘子端正坐在食案前,等他进食;见萧晴一身打扮虽然素雅,却又不失端庄雅致,让他眼前一亮;他是许久许久,都不曾见阿晴如此细致打扮过了,当真是美极了!   进食间,他一双眼睛就未曾在萧晴脸上挪开过;好半晌,他才含含糊糊地问:“昨夜让娘子受累了,今日身体可还好?”   当真大丈夫!吃饭时说这个作甚?羞死人了!萧晴埋着头,微微道:“无大碍。”   薛辰逸又道:“无事便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帝都;娘子切记,回去之后勿要再提那些叛逆之事,免得隔墙有耳,让人听去不好。”   萧晴将将军这话听进耳中,觉着颇有歧义,却又拿捏不住重点,几番思付,终是将喉咙口的话给生生吞了回去。   回一趟帝城也好,她正好可去老宅探望两位年迈的老人。当日她被将军逼出城,此番却以将军夫人的名义跟随大军回城,却是微妙啊。   路上颠簸,薛辰逸专门替萧晴备了一辆精致的车舆,里头铺着厚实的棉被,小青铜器中燃着炭火,纵使外头大雪纷飞,里头也极暖和;比起来时骑马、风餐露宿,现在萧晴当真满足极了!总觉得自己一夕之间,变成了贵夫人。   大军行了半月才行至帝都,陈赢带着皇后以及一干大臣在渭水河边迎接凯旋大军;因着将军的关系,她未曾下车舆拜见陈帝,也算是将军使了个特权,由此可见陈赢对薛辰逸的重视度。   萧晴撩开车帘,偷偷觑了眼远处的陈赢,因隔得颇远,她也只能看到些陈赢的大致动作;上回在寺庙里见陈赢那般模样,心道,有林婉蓉在,陈赢迟早会被那蛇蝎心肠的女人整死;这样一想,心中莫名添了几分畅快,这便是陈赢自食恶果罢?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对儿男女落败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此番薛辰逸回帝都,自也是有了长远的打算;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在薛辰逸的身上,便成了:他不为妻,地灭天诛!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将军也要奋起拉~   ☆、第40章 将军府   渭水河边亦如当年模样,一切皆无变化。不一样的是,她变了身份,陈赢、林婉蓉容颜已老。由将军骑马领头,大军随着几辆车舆缓缓入了城。城中两旁皆是看热闹的百姓,萧晴撩开车帘,觑着帝都繁华大街,又瞧了眼前方银甲着身,骑着枣红骏马的将军,如此风光,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过。   百姓爱戴,女将荣誉灌注一身,那般感觉却让人有些飘飘然;偏是这般荣誉之感,让她丢了戒备之心,觉着满朝文武的恭维是真的,觉着陈赢、林婉蓉的赞叹是发自肺腑的,事实上,他们哪个心中不是另一个声音?   前世的她因久战沙场,皮肤粗黑碍眼,一头枯发更是让人懒得多看一眼;形如悍妇、面若无盐,便是指的前世的她罢。   凯旋而归将军们纷纷回了府,薛辰逸担忧娘子数日奔波身子有些吃不消,便那些俗套的恭迎仪式,径直回了大将军府。军卫队绕过几条繁华大街,越往西街行,耳畔繁杂之声越是小;萧晴往外头瞧了瞧,已能看见一堵白面大墙,里边冒出的翠竹碧绿,带出几分幽静之感。   大抵又行了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将军府正大门;红漆大门前齐整地立了几个持剑的小兵,个个神色威严,不容冒犯;正门之上有一楠木红漆大匾,“镇军大将军府”几个字端正刚毅,又若金漆,阳光一照,煜煜生辉,十分气派;   大门恰逢时候的打开,几个身着华服的妇人鱼贯而出,紧接着,一个身着绀蓝大氅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在一群妇人簇拥中显得格外亮眼。   薛辰逸翻身下马,同那男子说了几句,因着距离关系萧晴听不清将军在说什么,瞧着那动作便知,将军很生气。待车舆在门前停下,薛辰逸这才转身扶着萧晴下了车舆;   待萧晴站稳了身子,这才提着裙摆同将军一起缓步上了台阶;她还没搞清是个什么状况,一名打扮端正的华服女子上前一步,冲着薛辰逸敛衽作揖,声音轻柔:“妾,见过将军。”女子肌肤莹白,骨骼纤细,不像是帝都之人,听着口音倒像是汝阳国的口音。   颠簸了半月,萧晴当真有些疲累,这些日子竟没有一日好好洗过身子;这都道大门了,怎的这般磨蹭不进去?萧晴见众人愣着,没有进府的意思,又见将军无理会小姑娘的意思,却觉将军有些不大礼貌;索性替将军道:“姑娘不必拘礼,将军常年在外,不大注重这些虚礼。”   女子抬眸打量了萧晴一眼,眸中却有些不知所措,稍愣片刻,回头觑了眼年轻男人;那年轻男人嬉笑打破尴尬,问薛辰逸:“大哥,这位姑娘是?”   薛辰逸面上无甚表情,只伸手搂住萧晴的肩膀,沉声道:“你嫂子。”   年轻男子尴尬一笑:“哥哥莫要耍弄弟弟,皇后已赐下婚事,母亲也是认定了固清公主,就等着大哥回来将亲事办了。”   唔,原这娇柔女子便是汝阳国最小的那位公主,陈渝。十几年前,这位公主出生时,萧晴曾替父亲前往汝阳国送过礼;那是的汝阳莫提多繁华,自打那场洪灾后,汝阳便越发凋零;萧晴还记得,她曾抱过这小公主,转眼十余年,她已不再是女将萧晴,汝阳小公主已过了及笄。   耽搁了半晌,萧晴才理清;原林皇后自作主张接来了这位小公主,又同将军的母亲谈下了这门亲事;这事儿全帝都的人都知晓了,偏薛辰逸自个儿回来了才知道。   萧晴也不恼,这个林婉蓉啊,前世今生都给她使绊;怎的?前辈子抢了她男人,这辈子还想拆散她和将军不成?当真是白日做梦。她扯着脸皮儿,打笑道:“这位便是小叔吧?唔,在信都之时,将军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的娶我过门,亦有各营将军观礼,这事岂会有假?”   她仔细扫了眼这位小叔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是像将军的,生得一副白面小生模样。见着众人不说话,也不等将军一一介绍这些个亲戚,便抬手揉捏着太阳穴,困乏道:“随着将军奔波数日,困乏不已。”   薛辰逸连忙伸手扶住她,附和道:“我带娘子下去歇着。”说罢,夫妻二人撂下一群家眷,进了府。   跟着薛钴一起在门外迎接他大哥的,除了固清公主,其余十来个女人呢全是他的妻妾;对着他这群姬妾,薛辰逸当真是又气又恼,上回走时,薛钴只有一妻三妾,这才多久?   这个弟弟当真是被娇惯坏了,纨绔不已。   面对林皇后赐来的这位小公主,萧晴颇不上心,她堵将军正眼也不给那小公主一个;她这不是自负,是对将军有足够信心;凭着将军的身份,想娶这样的贵族小姐,不必等到现在;那林皇后早不赐婚,偏偏赶在了这个节骨眼儿,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王太尉临死前说了句话,道那林皇后知晓了她乃叛将之女;林婉蓉心思缜密,碍于将军,不敢明着来,这才遣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公主进了将军府;可惜,这招来得太巧,也不是个时候,怕是反倒让将军反感罢?   萧晴扶着薛辰逸的手进入三层仪门,见正房厢庑游廊小巧别致,院中四处皆有树木山石,花坛小池;儿子带着媳妇儿回来,定然是先去见母亲的,这是规矩。夫妻二人走过穿廊月洞门,踏过竹木小巧,忽地又见一处院落来,那里的月洞门是竹篱花障编就的,四周粉墙环护,青竹幽翠,曲径小路深处,露出一座竹木小屋,里处传出嘚嘚嘚的木鱼声。   还未进去,只听里边儿的老太太道:“可是辰逸回来了?”   薛辰逸颔首道:“娘,正是辰逸。”   里处的木鱼声微微停顿,隔了好半晌,那苍老的声音又才悠悠传出:“可还带了什么人来?”   分明隔着一道门,将军却冲着里处拱手弯腰道:“是您的儿媳妇,阿晴。”   老太太没了声响,萧晴也是捏了一把汗:这婆婆是怎的了?儿子凯旋而归,不出门迎接也罢,这会子儿子都道门前了,也不见出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老太太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阿晴,好名字;可惜了……”老太太的木鱼声又嘚嘚嘚响了起来,十分有节奏,听的人心里颇为舒服,只听老太太又道:“执着嗔念,是为业障。该去的不去,该留的不留……”   本是来拜见老太太的,却连老太太的面儿也不曾见上;头一天便觉得将军府违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将军不愿在信都起事,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大家子的人;将军甚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中之事,这点她却是没有替将军打算过。   回房之时,府里的丫鬟已经为她备好了浴桶。沐浴更衣,让丫鬟只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鬓,插了一根木簪子在乌发之间,几分端庄婉柔。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理了一番将军今日的变化;若说将军以前是愚忠,现在却像是开了窍;待到夕食,府中家眷将一齐在正堂用餐。将军府人丁单薄,将军这边儿也只有萧晴一房;薛钴那边一十二个小妾,无资格上堂吃饭。   上堂的便只有薛钴和其妻,薛辰逸同萧晴,因着老太太吃斋念佛的关系,未曾来正堂吃饭;终而汝阳这位小公主落了单,单坐一张食案,又不知以何等身份自处,却是尴尬的紧。小公主无甚心情吃饭,抬眸看了眼萧晴,愤愤龇牙,心里暗道:好你个薛大将军!竟如此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待本公主见着了皇后,定有你好果子吃!   夕食过后,薛辰逸带着萧晴在将军府中四处走了走,顺带消食;两人坐在廊檐下,萧晴这才问道:“将军,她好歹是汝阳公主,我等如此待她,可有不妥之处?”   薛辰逸细细瞧着她,挑眉笑道:“难道娘子想做小的不成?”   却是讨厌呢,她才没这意思!   见萧晴一张脸憋的微红,薛辰逸爽朗一笑:“不急,我们且再看看,皇后打得什么主意。”   见着四下无人,萧晴伸手勾住薛辰逸的脖颈,眼神柔情好不暧昧,她将气息呵在薛辰逸脸上,柔声道:“将军,您此番回来,可是有什么打算?可否说来听听?”这些日子薛辰逸分明在私底下有动作,他虽藏得好,却瞒不过萧晴的眼睛。   薛辰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无甚打算,娘子想多了。”   是么?她才不信!萧晴一双眸子清澈,樱红小嘴儿微微一噘,道:“明日将军要去军中么?带我一起去。”   薛辰逸摇头,干脆拒绝:“不可,这是帝城,可不是信都;女子入营,恐召非议。”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没去过。”她嬉皮吐了吐舌头,一口咬住将军的耳朵,又道:“想我着一身男装,可比将军俊俏多了!”   躲在长廊拐角的小公主,瞧着夫妻二人卿卿我我,心中好一阵儿的郁结。由着他二人亲近,召来贴身的丫头出了将军府。小公主的轿舆在国舅府侧门停下,也不由人引荐,便熟络地进了国舅府,必然也是常客了。   这国舅乃是林皇后的亲弟弟,林皇后遣汝阳国公主进了将军府,自然不能老往宫中跑;便让这位小公主有难事便去找国舅商量,这不,小公主将今个儿自己受得委屈一一给国舅交代了个遍。十句话中,便有八句话夹带着哭腔,甭提多怜人。   末了,小公主陈渝抬手擦了擦眼角委屈泪水,哑着声音道:“方才我出来时,听那贱女说,明日要扮成男装去军营。”怪不得她在背地里使坏,她大老远的从汝阳国跑过来,可不就是为嫁这位大将军?如今倒好,冒出一个贱女;若薛大将军不愿娶她,她回到汝阳国,还不被姐姐们笑死么?   在这里她也没什么亲人,也只能靠着皇后和国舅了;毕竟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给指的。   国舅爷曾遭过薛辰逸的“欺辱”,他一双剑眉微蹙,心中打起了个注意,呵一声:正愁找不着你的麻烦,这回,瞧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做个铺垫,下章高能预警。QAQ   ☆、第41章 女将   将军府的气氛颇为诡异,家中分明有个老太太在,成日却只顾吃斋念佛,不问府中事务;将军的亲弟弟薛钴便也只有昨日见了一面,今儿早便不见了人,朝食时也只有薛钴的妻子陪着他们一起进食,甭提多冷清。   朝食之后,萧晴换了身男装;因将军更换军服甲胄颇为繁琐,不如她手脚利落,她便早早出了房间,在外头等着;等得实在无聊,便拉着弟媳在廊檐前坐下,以大嫂的身份同她聊了几句,弟媳阿细性子温婉,语气慢而轻柔,身材骨骼又生得纤细,颇具南方女子的特性;   萧晴心想,这弟媳定是哪国的千金小姐,一番打听才知,原阿细并不是什么贵侯家的小姐,只是个平民之女;父亲是个教书先生,阿细的性格也随父亲,颇为随和。   萧晴自然而然地聊到了薛钴三妻四妾的问题,阿细也只撇嘴笑笑:“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夫君娶我过门已是我半生修来的福分,哪里还敢奢求他独守我一人?”   萧晴斥她:“阿细,你这是什么想法? 夫妻二人应当互相尊重;莫说是我,便是将军,也不希望薛钴三妻四妾、成日没个正经!他游手好闲也罢,总要好好和你过日子不是?花天酒地的,怎的看都是个膏粱子弟!”   说起这个,萧晴便直冒火;昨个儿她听见薛钴教唆将军纳妾呢!这个弟弟,自己没个正经也罢,怎的还去教唆将军!当着是个坏痞子!   思绪还未落下,便听阿细反问道:“大哥没没给嫂嫂讲过,夫君从前的事儿吗?”   萧晴木讷摇头,将军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事,更别提这纨绔弟弟从前之事了;她想再问什么,换好铠甲的薛辰逸却老远唤了她一声;她便告别了弟媳,直奔薛辰逸而去。   她一身劲装,没了繁杂的头饰却是一身的轻巧,往薛辰逸旁侧一站,尤其惹人注目;翩翩风流,一双杏子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英姿勃发,细细一打量,却是少了什么。   薛辰逸将她好一番打量,命人将宝剑取了来,放至萧晴手中,沉声道:“这把剑既送了你,出门在外便不可离身;宝剑好若你的左右臂膀,关键时刻却能救你性命。”   萧晴接过宝剑,对着他嬉皮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应了声是。   ****   凯旋大军驻扎在青坡,因打了信都那场胜仗,朝廷宰杀了千只牛羊犒赏三军。营中氛围远不及往日紧实,颇为轻松;各营将军划了几块空余场地做休闲之用,蹴鞠、赛马、摔跤、比箭……皆是些男人喜爱的活动。   萧晴跟着将军在营中视察了一圈,将军连做饭的火头营也不放过;火头营的士兵们正忙着准备晚宴的食材,忙得不可开交,瞧着大将军来了,皆是愣在原地发懵:大将军怎么来火头营了?   不到晌午,将军视察火头营的事儿便传开了;军中上下对薛辰逸又多了几分崇拜之心,私下皆赞叹他爱兵如子,是个好将军。   晌午十分,萧晴又跟着薛辰逸去了伤兵营,一番豪言壮语,让伤兵心中燃起了希望!一个个儿的双眼放光,似看到了跟着大将军的希望!连着萧晴也被薛辰逸那番话洗了脑,觉着跟着将军!定能混出个名堂,成为将军更是指日可待!   跟着薛辰逸走了几个大营,萧晴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将军这是在招揽人心?   回到主营,莫副将给薛辰逸送来几份名册,萧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却听两人谈及到征将之事。   原来这几日将军忙碌,是因招揽将之事;招将这提议是薛辰逸主动向朝廷提出的,这事儿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萧晴在一旁听了大概,将军是想培养信得过的人。她可以理解为,将军是在为自己铺后路么?难不成将军是开窍了,听了她的话,想学陈泽自立为王不成?   将军心里打着小算盘,却不告诉她!这是个什么道理?都是夫妻了,还不信她么?   薛辰逸同莫副出帐商议在主营搭建“封将台”的事儿,她在军帐里,心里越发不舒坦,索性气势汹汹追出军帐,拽住薛辰逸的衣襟问:“将军,您到底和莫副将在打什么主意?索性告诉我,别这般吊着我胃口,怪挠人的!”   周遭没什么人,萧晴也不忌讳了,毫不客气的拽住了薛辰逸的衣襟,十分霸道。莫副将看了,也只摇头,心中感叹:将军这哪儿是娶了个媳妇儿回家?分明是娶了只母老虎嘛!   薛辰逸见娘子气冲冲地,却是觉得可爱,刻意装傻:“娘子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我夫妻,我怎会有事瞒着你。”   这薛呆子!最近不仅仅学聪明了!还学会戏耍她了!好你个薛辰逸,硬得不行,我便用软的来!萧晴身子一软,伸手勾住薛辰逸的脖颈,柔声细语地道:“将军说的是,你我夫妻,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见将军没有要老实交代的意思,她娇羞羞地说:“相公,造反吧!”   莫副将猛咳一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见周遭没人,一颗心才放下。   薛辰逸脸一沉,冷声道:“荒唐!”他当着莫副将的面儿,一把揽住萧晴的腰,将她扛进了军帐!   将军太粗暴!纵是她说错话,也不必这样粗鲁罢?扛大米似得,将她扛进了军帐。   薛辰逸将她在放在榻上,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我曾说过,不可在这里说一些要命的字眼!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萧晴撅嘴,一双黑眸氤氲着水雾,可怜巴巴地望着薛辰逸:“这么凶作甚?你不信我,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也罢,还这样凶我!是不是见我死了父亲,无依无靠,想欺负我不成?”   她佯装生气,薛辰逸心头一软,赶紧搂着她哄道:“娘子莫生气,为夫这也是为你着想。那林皇后已知晓了你的身份,想借着你来威胁于我。我怕她日后拿了什么借口害你,因此我便早些做了打算,给你我留条后路。”   薛辰逸沉了口气,脸上尽是忧色:“若不到绝路,为夫绝不会做叛逆之事。若皇后当真因你的身份要治你的罪,我便带着你远离东齐!这个将军,我不做也罢!”   天涯海角你跑得掉么?萧晴摇头:“将军最近做了这般多事,皆在为我打算?可将军实在天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纵使你投奔其它独立诸侯名下,到头去,不也是落一个叛将之名么?”   与其打算来打算去,不如干脆点儿!反了!   萧晴算是看出来,这将军啊,就是没个定力!明明心中有那个心思,却畏手畏脚不去做!嘴上将国家、将忠义这两字看得比生命都重,可心里头,还不是摇晃不定,不信任当朝君主么?   “将军既已不信君主了,又何必替他们守着这江山?有何意义?”萧晴摇了摇头,又道:“将军别怪啊晴话多,您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为何在这件事儿上如此摇摆不定?”   薛辰逸喝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只想给娘子最为安稳的生活罢了……名利在他眼中,不过飘渺云烟。愚忠,是因平西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愚忠,是因他觉着朝廷给他的东西,能使他的家人安逸稳定的生活。   若给不了娘子安稳无忧,他便要好好思虑日后的日子了。   造反于他,却是件天大的事;他曾如此痛恨那些打着仁义之旗造反的诸侯,如他真的造了反,那他又是什么?   夫妻二人正僵持着,却听帐外传来莫副将的通报:“将军、夫人,国舅爷来了!”   薛辰逸半阖着眼睛,眉头一蹙:这个老东西来作甚?   夫妻二人整理了着装,去正营迎接国舅,只见国舅穿一身软烟色大氅立于营中,生得一副奸人相,方脸小眼,面儿上挂着副颇为虚假的笑容,萧晴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厌恶起来。   偏那国舅爷是专程来找麻烦的,同薛辰逸相互见了礼,他才道:“薛将军可否知道,青坡大营是不能有女眷出入的。”   薛辰逸猜着了几分他此来的目的,不想便知,那汝阳国的小公主昨夜出了府,定是去找靠山去了!国舅爷此番前来,定是知道他带着妻子来营中的消息,当真是个卑鄙的主儿!   他拱手对国舅道:“本将自然知晓。”   国舅爷当着各营将军的面儿道:“各位将军可是听见大将军的话了?大将军竟然知道这条军规,为何还带着夫人来军营之中!这是藐视我东齐军法不成?”国舅抬手一指萧晴,道:“身为将军府女眷,女扮男装,擅闯军营,照着军规,应打一百军棍!大将军?不知,我军例记错否?”   萧晴立在将军身侧,觑了一眼国舅,暗暗啐了他一口唾沫,心道:能一眼将她认出来,可不是故意来找茬儿的么?   莫副将连忙解围,说道:“将军同夫人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人之常情,国舅爷别那般计较了。”   国舅将头一扬,傲慢道:“我不计较?这军例是先皇定下的!怎可违抗?当日大将军将我逐出军营时,怕是没想过‘人之常情’罢?”国舅爷眼中那丝狠戾,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在场的诸位将军,跟着薛辰逸从信都回到帝城,一路上将他疼媳妇儿的行为看在眼里;虽然军营中有条例,老将们也睁只眼、闭只眼,大将军待他们犹如亲人,他们是巴不得大将军早日结亲。若真要打一百军棍,还不是大将军替夫人挨么?夫人一介女流,哪儿能挨得住军棍?   这国舅也是,同大将军闹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大伙儿纷纷摇头,看来今个儿这军棍,大将军是免不了了。   众人正僵持着,萧晴却挺直胸脯冲着国舅爷道:“国舅,女眷不许入营,那报名从军的,可以入营么?”   国舅看了她一眼,料想她耍不出什么花招,道:“自然。”   萧晴道:“听闻大将军招募良将,我此番来,便是来参加良将选拔的。”   国舅被逗得一笑:“将军夫人这个借口,当真是烂!却不说你是女人,单说参选良将选拔,得经过一番测试,夫人,您这幅身子骨,怕是连剑也拿不动吧!”   萧晴粲然一笑:“女人又如何?军中有规定不收女人么?再者说,国舅大人,又怎知我拿不动剑?”   林国舅嘴角一扯,颇不将萧晴放在眼里:“若你能驯服霹雳,我便让你参加良将选拔!再不阻拦!”   一听霹雳这名字,薛辰逸心里便是一颤;霹雳是养在青坡马棚中的一匹战马!脾性之烈,几年来无人能驯服!   说到马匹,萧晴可是行家。她骑马,从来只挑马头高昂雄俊、面部瘦削肉少的;这样的马,在她心中才是好马!   萧晴一听是驯服一匹烈马,便来了兴致;也不顾薛辰逸阻拦,便将这事儿应了下来;若是不应,将军便下不了台,指不定就得替她挨军棍!为了将军不受皮肉之苦,再烈的马!她也得驯服了!   各营将军也跟着看热闹,同去了马棚;青坡大营的马棚极为宽敞,养了上百匹战马!皆是精良,霹雳被单独隔在一间,远远看去体格较小,近了看一身筋肉却紧实发达;再看霹雳那鲜明润泽的口色,却是匹优等的战马!   萧晴走进马棚将霹雳牵了出来,颇为满意地替它捋了鬓毛,霹雳有些不大高兴,摆头挣了挣缰绳,甩了甩后蹄儿,仰头长嘶一声。   国舅抱着胳膊立在一旁,打量这位的将军夫人,便是等着看薛辰逸挨军棍。他暗暗道:姓薛的!你便看着你家小娘子活生生从马背上摔下来罢!   娘子不知这霹雳的厉害,薛辰逸心中可是清楚;这头霹雳无人能驯,这国舅爷分明是来找茬儿的,不就是一百军棍么!他领了便是!若娘子有个什么好歹!他非剥了这国舅爷的皮不可!   薛辰逸夺过萧晴手中的缰绳,蹙眉道:“娘子不可逞一时口头之快,一百军棍,为夫替你领了便是!”   萧晴又从他手中将缰绳夺过,用手拍了怕霹雳的马背,嬉笑道:“相公这般不相信我么?这国舅摆明儿是来找茬儿的,一百军棍!打伤了将军可怎么统领三军?祸头子是我惹的,便由我来承担。”   话不多说,萧晴握住缰绳,身子轻巧如燕,一个利落翻身上马,恰这马儿反抗愈发烈,抬起前蹄长啸一声,不等薛辰逸去拉住缰绳,霹雳便绝尘而出!薛辰逸心里一紧,取了绳子去套马儿的头,却被萧晴喝住:“将军勿要伤害马儿!我能制得住它!”   若能制服了这马儿,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参军!这国舅爷表面儿上看着没甚实权,可实际手头权利大着咧!如今朝中皇后当权,国舅爷之权能小到哪儿去?   女人的征服欲并不在男人之下,萧晴紧攥着缰绳,身下烈马发狂似得在马场狂奔!她较小的身子在马背上掠动,犹如轻巧的纸鸢,被甩得七荤八素,却也不丢章法!众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愣是不见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各营将军见夫人身手如此矫捷,却是惊了!这头“霹雳”性子狂烈、速如闪电霹雳!大将军都不敢轻易驯的马儿,夫人有胆量上马背暂且不说,单说夫人这身手!着实妙啊!   早些时候,营中各位将军便听闻夫人曾单挑白眼狼群,皆是不信;如今见夫人驯马的身手和胆量,却是心服口服了!前些年,有个小侯爷想征服这匹“霹雳”,却被霹雳甩下马背,生生给摔死了。   国舅见萧晴身手如此矫捷,知晓她有些底子,心哼一声:薛辰逸,你娶了个会驯马的夫人又如何?良将选拔的关卡道道严谨,稍不留意便有性命之忧……姓薛的,刀剑无眼,你便看着你的小娘子被砍伤罢!   霹雳带着萧晴奔出马场,进入林中。薛辰逸实在放心不下,便吩咐人牵来马儿,准备去寻萧晴。哪儿知他刚上马,便见着远处一抹红影飘飘而来,牵着马缰,长发掠动,一袭赤色衣袍在空中烈烈翻动,飒飒英姿,驾马而来。   薛辰逸有些痴神,他的阿晴,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在他眼中更如仙子,无所不能。纵阿晴穿得是一身男装,身上惊艳却不减反添。   莫副将虽然知晓夫人本事,可头一次见着夫人这般惊艳!不仅仅是他,连着其它将军,也觉得此刻的大将军夫人惊艳无比,那惊艳中包含了佩服、和对萧晴飒飒气质的欣赏。   霹雳踏着滚滚烟尘,隆隆而来,只听马背上的女子“吁”一声,马儿便乖巧的在众人跟前停下。萧晴翻身下马,捋了捋霹雳奔乱的毛发,这才转身对相公豪爽拱手道:“夫君!妾,幸不辱命。”   薛辰逸手中已是捏了一把汗,拽住娘子的手腕,吁了一口气,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他的这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夫妻二人还未松和,只听国舅又道:“大将军夫人驯服了霹雳马,可以参加良将选拔了!唔,皇后娘娘将选拔良将的任务交给了大将军,望大将军在审核过程中,莫要偏袒才好。”   选拔良将,可接受民间能人异士,也可从军队最基层开始过滤选拔;最终选出十人,这十人相互比试,最后只剩下的三名能封将,分别为:玄武将军、朱雀将军、白虎将军,皆为三品将军。   今早薛辰逸已同莫副将选好十名士兵,萧晴一来便打破了常规,多了一位。然那十名士兵皆是民间、军中选拔.出来的厉害人物,岂是萧晴能比得过的?   薛辰逸不是瞧不起自己媳妇儿,只是心中担忧,一介女流和一群男人怎么斗?这要是突围而出也罢,若是被砍伤了手脚,那可怎使得?阿晴儿浑身白皙,哪一处不是娇养的皮肉?怎经得住刀剑无眼?   不可不可,薛辰逸当真是越想心中越是恐惧,倒是萧晴一味坚持:“夫君,妾定不辱使命,替夫君解忧排难!”   国舅仰头哈哈一笑:“大将军果真有眼光,娶了这么个争气的小娘子!小娘子,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让大将军替你领了一百军棍便是!何必自个儿硬着头皮坚持呢!”   萧晴偏头刮了一眼国舅爷,这是林婉蓉的亲弟弟,当真是同胞姐弟,嘴脸皆是一般!上一世,她颇不喜欢林婉蓉这弟弟,这一世,更甭提多讨厌了!   见将军无话,萧晴又道:“夫君,相信妾。”   薛辰逸倒是了解萧晴,一身的倔强、叛逆,国舅爷都欺负道他的头上了,萧晴定不会骨头软;   “夫君,记得妾在寺庙从你手下逃走的情景么?夫君如此身手,最终,还不是让妾给跑了?”萧晴抬手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又道:“妾心中的胜,从来不是只靠蛮力,而是靠这里。”   薛辰逸望着萧晴坚定的眼神,心中也跟着一定,喉咙里缓缓迸出两个字:“小心。”   ****   青坡校场,风声猎猎,一十一名参加选拔的士兵皆背着一把长弓,每一人皆对着一只箭靶。   第一场比试,较为温和,谁射中不了红心,便淘汰谁。   萧晴身旁的士兵俨然有些紧张,握箭的手不停发颤,她一面用巾帕擦拭箭镞,一面对身旁的士兵道:“你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定是优秀的,紧张什么?射箭最忌心中发颤、手颤,位置稍有偏离,你便会被淘汰。”   她将巾帕扔给身旁的士兵,道:“我没参加任何选拔,是国舅爷直接提来的!这巾帕上有国舅爷花重金买来的药物,你且涂抹在箭镞上,定能射中红心。”   那名士兵借过巾帕,心中大喜:“谢谢兄弟。”语罢赶紧用那巾帕擦了箭镞,压制住心中激动,将箭射了出去,果真射中了正中红心。   萧晴跟着也拉开弓弦,轻松射穿红心,过了第一场比试。   参加第二场比试的,只有六人;这一场,余下的六人在木桩上比剑,掉下来的人,便被淘汰。   头顶太阳烈烈,萧晴取了剑,同余下五人一齐跃上木桩;毒辣的阳光烤得她皮肤发烫,还没反应过来,几把剑锋便齐齐朝她奔驰而来,她弯腰躲,手中剑锋一扫,将来人给逼开。   攻击她的那几个男人,见她体格瘦弱,想着好对付,哪儿知她那一剑扫过来,剑风强盛,劈开了脚下木桩,其中有两人没站稳,摔下了木桩。   木桩上,余下了四人;   萧晴站定之后,看了眼刚在在射箭场上颇为紧张的士兵,那名士兵对她是处处留情,招招让她;她干脆对那名士兵使了个眼色,结成盟友,一起攻击另外两人!两人剑势招招强盛,逼得那两人毫无阻挡之力,较弱的那位,被逼下了木桩。   剩下三人,便不用比试了,胜负已出。   落地之后,萧晴同那位士兵互相觑了一眼;小兵特意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小兄弟,可是谢谢你的巾帕了!否则我连射箭那一关都过不了!”   萧晴嘿嘿一笑,说道:“那只是普通的巾帕罢了,并没有什么神奇药物。你很有潜力,只是太紧张罢了。”   小兵立马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对她道:“我叫阿丙,小兄弟怎么称呼?你我都过了比试,日后便能一起上战场杀敌!威慑四方!”   萧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说:“叫我阿晴便是。”   见大将军、国舅及各营将军朝着比试场走来,阿丙立马端正打直身板儿,偏头对萧晴悄声说:“阿晴,瞧见了么?那位穿麒麟铠甲的!便是薛大将军!我最崇拜的人!”   萧晴冲着他笑了笑:“马上你便能封将了,可高兴?”   阿丙抓了抓后脑勺,憨憨一笑,肚皮一挺,道:“自然高兴!”   薛辰逸率先走到萧晴跟前,一把将其搂着,捧住她的脸蛋儿好一番打量,见她脸脖颈上有道伤痕,斥她:“怎的这般不小心?身上他处可有受伤?”   萧晴摇头:“无碍,夫君无须担忧。”   一旁的阿丙有些没反应过来:夫君?这阿晴小兄弟虽长得秀气,但毕竟是个男人!怎的唤将军夫君?难不成大将军有断袖之癖?从前没听过啊!   莫副将以及其它将军见萧晴从十名精兵中脱颖而出,打心眼的佩服!大将军夫人果不一般!箭术了得!功夫了得!便是连一身胆量也是了得!纷纷来恭喜萧晴:“恭喜夫人,夺得三将名额!”   萧晴瞧着国舅,谦卑道:“妾已在比试中胜出,国舅爷可还满意?”   国舅脸都青了,拂袖道:“大将军当真有眼光,娶了这么一个能干夫人!”   薛辰逸心中这会儿也是飘飘然,沉声道:“萧晴、李丙、宋武听封!”   三人跪地听封,薛辰逸声音响亮:“你三人拔得头筹,实属将才!本将便封你们为朱雀将军、玄武将军、白虎将军!萧晴为朱雀、李丙为玄武、宋武为白虎!”   萧晴?将军夫人的名字,竟同曾经显赫的女将一样;众人心中感叹,当年东齐失去一个萧晴,今日又得一个萧晴,造化当真弄人!   国舅爷一听萧晴这名儿,心中惊骇!他们林家,对姓萧的尤其忌讳;如今这位武功非凡的大将军夫人,不仅同女将萧晴同名同姓,且拿下了朱雀将军的封号,这若是日后借着薛辰逸的光,硬了翅膀,那还得了?国舅当下便起了杀心。   萧晴将国舅的神色收于心中,心道:我这条命放在这里,等你来取。   封将仪式定在三日后,三位将军其中朱雀为女;玄武将军阿丙不可置信地瞧着萧晴,实在不相信,有那等气魄和身手的,竟是女子!   回府之后,薛辰逸心中算是松了口气;一边给萧晴的伤口上药,一边斥她:“女子为将,成何体统?三日后的封将仪式你便不要去了。”   萧晴淡淡哦了一声:“我若不去,日后将军造反,又怎能帮将军?”   薛辰逸觑了她一眼:“说过多次,此事不可再提!”   萧晴又是淡淡哦了一声:“将军,今日我做了一件事儿,可能会改变将军的想法。”   薛辰逸:“何事?”   萧晴:“记得李丙么?您刚封的玄武将军!他今日在营中,听见国舅想要我的命;那李丙看在将军份上,偷偷将这事儿告知于我。将军是知道的,杀害我父的真凶未曾找出,我不能就这般死了。索性,先下手为强,将国舅喉咙割断,扔下了青坡崖。”   薛辰逸:“……”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妾,只是萧晴的对自己的谦称,不是小妾的意思。古代女子,在正式的场合,都称呼自己为妾,自称代词。   将军无语了~~~_(:з」∠)_看过陈宝国版的汉武大帝都知道,里面的妃子在大臣面前,也是称呼自己为妾的。   ******   昨天前天停网,爪机数据线又丢了,淘宝买了一根用不了,真的也是醉了。   今天更新一万。这是二合一的章节,七千左右。晚上还有一更。   ☆、第42章 反呗   萧晴从精兵之中脱颖而出,夺得朱雀将军之位。同道被封的玄武将军阿丙得知萧晴是女子后,佩服万分。阿丙拿下玄武将军的封号,甭提多高兴,想去步兵营告诉兄弟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去的路上恰巧碰见鬼祟的国舅,躲于暗处一听,才知那国舅想设计谋害萧晴。   阿丙冒着危险告知萧晴这个消息,却不是为了报答萧晴鼓励之恩,而是因为萧晴的名字,同女将姓名一模一样,因而心生好感,给她递了信儿,让她好有个防备。哪儿知道,这位将军夫人是个狠戾角色!竟将国舅喉咙割断,扔下了青坡崖。   萧晴动手时,阿丙也在;他目睹了这萧晴的手段,那狠戾的眼神犹如从千军万马中浴血而出,不似修罗,却比修更为利落果断,似乎……是在复仇?   阿丙从军目的很单纯,复仇。   他希望有朝一日,手刃在渭水河边围死女将和那些士兵的王太尉,以及手刃陈赢,替女将萧晴报仇。阿丙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本不是阿丙,又或是说,他的灵魂,不是阿丙。   他便是当年救出女将萧晴的中郎将,林蒙;他为人忠厚,敬佩且爱慕萧晴,可惜,逃至渭水河边,他们便中了埋伏;他为萧晴挡了一箭,那一箭正中心口,他却是连同萧晴话别的机会都没了。   阿丙怎诧异,大将军夫人竟同女将萧晴一般脾性,且同名同姓,世界之大,惊奇之事当真多不胜数;中郎将林蒙虽重生为阿丙,可却没萧晴那般好运,没有师傅相助、更没有什么亲戚;尚在襁褓之中的阿丙,被父母弃之,被老乞丐捡了回去,便也是到了能独立生活的年龄,方才渐渐脱离苦楚。   之后参军、进入良将选拔,想来也是天运,竟让他拔得头筹,成为玄武将军。   但他却不知,如今的萧晴,依旧是当年渭水河边的萧晴。   阿丙盘算了一番,萧晴乃大将军夫人,他目睹她将国舅爷推下青坡崖,也算是同大将军在同一阵线了;今而东齐国是林皇后的天下,大将军夫人杀了国舅,岂不是摆明了态度同林皇后作对?莫不是……想反?   军帐内烛火通明,阿丙轻松一叹:若薛大将军真愿起事!我定鼎力支持!好为上辈子枉死的兄弟和萧将军报仇雪恨!   ****   月辉如银,大将军府正门上门灯朗挂,两边各挂一盏红色灯笼,将门前照得亮亮堂堂,恍若白昼;门前摆着两只沉而肃重的石狮,极为威严。   萧晴被罚跪在门前,膝盖疼得发酸,趁着没人看守,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恰是寒冬的天儿,夜间比白日更冷,寒风阵阵极为刺骨;她将手拢进袖子里,盘腿打坐,静心冥神。   这回,将军当真是气得不轻;听伺候将军起居的丫鬟阿馨道,将军握着剑,将院中几盆稀罕花草砍的狼藉一片;连着不问府中事务的老夫人,也亲自去安慰了他,将军火气仍旧未减。   一阵寒风刮过,萧晴冷得直打颤,缩了脖子,哈欠道:“人已经杀了,难不成还拿我的命抵?让我跪在府外,这是要冻死我么?”她心中愤愤,这会子却是来了瞌睡。   也罢也罢,困死她了!索性眯一会儿,好生休息休息,待休息好了,再老实跪着,让将军看到她认错的诚意。萧晴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边闭了眼,躲于暗处的士兵相互觑了一眼:“莫不是夫人体力不支,晕了罢?这天寒地冻的天儿,将军怎舍得让这花儿似得夫人在外跪着呢?”   萧晴晕倒这等大事儿,他们是片刻不敢耽搁,速速进府如实相报。彼时,薛辰逸正在院中舞剑,剑声嚯嚯,势如雷霆,剑尖狠戾非常。在旁伺候的丫鬟、侍卫,见着将军如此心躁,没一个敢上前通报的;但若夫人在外跪得有个好歹,到头来,将军不一样会拿他们开刀么?当真是进退两难。   薛辰逸收了剑,瞥了一眼廊灯下的几名士兵,眉头一蹙,率先问道:“何事?”   领头的士兵上前一步,对着薛辰逸拱手道:“夫人体力不支,晕了……”   哐当一声,薛辰逸扔了手中剑,额头青筋凸起,吼道:“你们这群废物!夫人身体不适,怎的不扶进府中!找大夫!”   那领头的士兵低低应了声是,还未曾转身,却见将军已经先他一步跨出花园,朝着大门走去。薛辰跨出大门,一阵寒风刮肤而来,却是寒冷至极;见娘子阖眼趴在潮湿地青石板上,心中歉意的紧;带着懊恼、悔恨,将萧晴从地上捞了起来。   萧晴被薛辰逸的动作惊醒,睁眼望着这个男人,却是心头一暖:薛辰逸,瞧你,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要将我罚跪一夜么?怎么?这便来抱我回府了?   她贴着薛辰逸的胸口痴痴一笑,娇嗔道:“将军白日不是说,让我好好长长记性,让我跪至天亮么?”   薛辰逸将萧晴横抱在怀中,冷不丁哼了一声:“当真是玩心未泯,你闯的祸还小么?”   他将萧晴抱进房中,吩咐丫鬟去打了盆热水;见娘子的手脚冰凉,他当真是心疼的紧,命人将室内炭火加旺,且将娘子一双白嫩小手包裹在自己的粗粝的大手中,呵护着、揉搓着。   待丫鬟打来了热水,薛辰逸便蹲□去,脱了萧晴的绣花鞋,将她的脚放进热水中烫了烫,替她揉搓着脚掌上的每一处穴位,习武之人对穴道拿捏十分之准,加之他是个武将,手上力度也运用的十分得当;不一会儿,便捏得萧晴出了汗。   薛辰逸低叹一声:“你闯下大祸,可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萧晴嘟嘴道:“反了便是,将军的号召力,定然不比那老妖婆差!怕甚?将军还想端着忠义二字么?今日我若不先下手,被隔断喉咙、扔下青坡的,便不是国舅,而是我了!当今皇帝如何,用得着我多说么?若他江山治理的好,代国如何会独立?陈泽如何又会叛乱?将军,我为你舍弃的东西,还少么?我同陵王陈泽,虽无血缘关系,但情同亲兄妹;陵军军师更是我恩师,他们两员大将亦是我旧人;我放弃他们,执意嫁给将军,难道将军就不能为了我,放弃你那所谓的‘忠义’么?”   这般算起来,阿晴为了嫁他,当真是受了大委屈!他还这般对待她,当真是禽兽不如。薛辰逸蹙眉,替萧晴将脚上的水渍擦干,轻声道:“早些休息,今日之事,为夫会处理。后日你去军中报道,以祝我一臂之力。”   萧晴心中一动,暧昧地勾住他的脖颈,大喜:“将军可是答应阿晴……”   薛辰逸打断她:“为夫不敢说是为百姓谋福,当是为你罢!趁着这段时日无人发现国舅已死,我好生将母亲、弟弟、弟媳安顿好,再做其它打算。”   房中青铜鼎中的炭火燃得噼里啪啦,烤得人脸颊发烫,萧晴点头道:“这是必然。”   薛辰逸替萧晴捋了捋锦被,又道:“我曾救过建安国大王,建安福林沿海一带繁华富庶,是众多诸侯国中最为富庶的国都;建安王虽臣服着东齐,却早有异心。此番我拖他照顾家人,他定乐意帮我这个忙。”   “如此,甚好。”萧晴又问:“将军日后,当如何打算?”   薛辰逸眸子微阖:“事已至此,当夺帝城,找着机会,挟天子,令诸侯。”   看起来,将军倒也不笨嘛;只是陈泽也觊觎着东齐国都,日后两人打起来,她帮着丈夫打哥哥和师傅么?这事儿一想起来,当真让人头疼。杀害父亲真凶未曾找出,萧晴心中一番思绪,最不希望她和将军成婚的,是陈泽,难不成是陈泽害了父亲?   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父亲枉死,对陈泽没有半点好处,他又何苦精心策划去谋害父亲?   薛辰逸知晓她想法甚多,便问她:“知道你古灵精怪,可有什么想法?”   她摇头:“暂时没有,我乏了,早些休息罢。”   膏油烛火微微晃动,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楠木双秀屏风上。薛辰逸伸手将她搂过,覆身而上,沉沉压住了她。身下的人儿温香如玉,气质淡如兰草,眉目间时而英姿飒飒,时而又娇小柔情,百般变化,让他招架不住。他瞧着阿晴儿那嫩如樱桃般的嘴唇,情迷意乱,吻了上去。   萧晴有些猝不及防,近日将军总爱拿她尝试,也总是有意无意让她瞧见那本画册;她已经历人事,瞧着画册上的一番*,不仅是害羞那般单纯了,而是喉咙干燥如火焚身,却是难耐的紧。此番将军一挑,解开她的腰带,粗粝的手掌沿着她籍肤游刃而上,却将她脑中那些关于画册的记忆一一涌现而出。   她竟有意无意地,迎合了将军,无意间两人姿势蜕变成蜂酿蜜之势。   阿晴仰卧锦褥之上,两手着实,两/股悬空,以迎合玉/尘,使将军识得关键花/心所在,不至于投了空。此时阿晴神色进于饥.渴,将军面目似乎张惶……   一番浪潮之后,两人皆跌进了狂风暴雨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要给将军生猴子。。。QAQ、   ☆、第43章 宫宴   这夫妻二人,感情自是不必多说,便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薛辰逸都能替媳妇儿扛下;这边厢,萧晴还不知,子陵那边出了事儿。   刘汛芳之妻在子陵同人起了争执,错手杀了人;当日陈泽率领大军进入子陵时,便定下条例,随军家属若犯了错,当受到比百姓更为严厉的惩罚;刘汛芳替妻子顶罪,加之早年跟着陈泽之父的那些老将军们煽风点火、添油加醋,陈泽迫于压力,要将刘汛芳三月后腰斩。   这等大事,不消半月在各国传的沸沸扬扬;传至萧晴耳中时,封将大典刚结束。   青坡马厩,萧晴着一身朱雀铠甲、赤红战袍,金冠束发,腰间狮蛮宝带,挂一把精致宝剑,威风凛凛,英姿飒飒。   一旁身着玄武铠甲的阿丙见她给霹雳梳洗毛鬓,笑她:“堂堂朱雀将军,怎的还亲自来给马儿梳洗毛鬓?”阿丙越瞧,越觉着她举手投足皆像极了女将萧晴。阿丙重生之前,为中郎将林蒙;他对前世的萧将军,那是一等一的忠心,萧将军身为女子,在营中起居生活颇有不便,生活琐碎皆是由他来打理。   前世,萧将军总对他说,战马好如另外一柄宝剑,需要呵护。宝剑认主、宝马认主,它们皆有一分灵性在,好好待它们,必然会得到回报。   哪儿知道耳旁的朱雀将军也对他道:“战马就好似我腰间这把宝剑,需精心呵护方能保持锋利。宝剑、宝马之所以称之为宝,是因可遇而不可求,它们皆有一分灵性在,若好好待它们,必然会得到相等的回报。”   阿丙听得一愣:“你是……萧将军?”   萧将军?阿丙真是抬举她了,她有许多年,没听人叫过她萧将军了。她对着阿丙拱了拱手:“阿丙将军太客气,你我品阶一般,直呼姓名便是。”   阿丙沉了口气,怎可能呢?萧将军死于渭水河边,已成一堆枯骨。他撇嘴一笑,道:“您是大将军夫人,又是名副其实的朱雀将军,品阶应是在我之上的。”   萧晴拍了拍霹雳的马背,道:“哪儿来那般多虚礼?阿丙,你应同我差不多大罢?”   阿丙道:“我乃元隆七年葭月生。”   萧晴咦了一声:“你我竟是同年同月!你是那一日?”   阿丙大喜,赶紧道:“头日。”   “唔……”萧晴笑道:“我比你晚了几日,当真有缘呢。”   阿丙憨傻一笑,伸手抓了抓后脑勺,道:“是啊,有缘。”   这关系熟络了,萧晴便问他:“青坡崖之事,你可有对谁说过?”   “我知晓分寸。”阿丙道。   萧晴拍了拍霹雳的背脊,霹雳抬蹄儿一啸,她将声音压低:“国舅罪大恶极,阿丙将军保守这个秘密是为大将军、亦是为了百姓苍生。”   阿丙微愣,一个国舅罢了,如何能牵扯的上百姓苍生?朱雀将军这话中有话,难道他猜想不虚,薛大将军真打算……造反?他打量着跟前波澜不惊的女人,总将她同前世的萧将军混为一谈,似乎除了样貌,其它,皆是一个模子刻画而出的,便是连着说话的语气,也如出一辙。   他晃了晃脑袋,却觉自己有些魔怔了;萧将军早已死于渭水河,如今这位,不过是同名同姓的大将军夫人罢了……   萧晴心中颇为烦躁,师傅有难,她当如何?她骑着霹雳到了校场,薛辰逸正同几位老将在校场练箭;见娘子一身朱雀铠甲、骑着霹雳而来,当真被娘子这幅模样迷得七荤八素,薛辰逸越瞧,越觉着自己着媳妇儿是一等一的漂亮。   在诸位老将军的打笑下,他唤人牵来自己宝马,扔了弓箭,跨上马背,同萧晴一起骑着宝马绝尘而出,如霹雳惊雷一般,齐齐驾马驶出校场。   待到空旷无人处,萧晴勒马,对着薛辰逸道:“夫君,师傅有难。”   薛辰逸料想她会说这个,可现下局势未定,断然不能让她离开,若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薛辰逸是分。身乏术,无法前去营救。碍于大局考虑,薛辰逸道:“我命莫副将带着几名暗卫前去营救你恩师,如何?”   萧晴一番犹豫,又问:“只怕其中有所阴谋,从前的陈泽我倒是知道几分,可如今的陈泽,时隔多载,只怕他因身处高位而生了帝王的冷酷脾性,宁愿舍弃师傅性命,也不会让师傅被莫副将带走!毕竟,师傅才略颇广。”   “你说的在理,我让莫副将暗中行事便是。”薛辰逸觑了一眼忧心忡忡的萧晴,又道:“子陵有为夫的细作,娘子务须太担忧。”   这话不仅给萧晴吃了一颗定心丸,也让她对将军刮目相看。将军背地里的手脚,倒是不少,在她跟前看似粗鲁、是个呆子,心中却比谁都精明。   陈泽要刘汛芳的命,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早年跟着其父的一些老将军,倚老卖老,唯恐刘汛芳仗着陈泽的庇护,势力越发蓬勃,让他们这些老人无所地位;其二,陈泽故意将腰斩刘汛芳的消息放出,让东齐放松戒备心,让外人觉着陵军内讧,然,陵军暗地里便调兵遣将,蓄势待发。   将军派遣莫副将暗中前去,结合细作定能探得真相,若师傅当真面临危险,莫副将还能救师傅一命。一颗心总算放下,父亲的死因她至今无甚头绪,她断不可再失去了师傅。   晌午时分,萧晴同将军正于营帐之中歇息,宫中却突然遣了人来,宣他们夫妻二人参加宫宴。今日是冬至日,宫中备腊酒,行大傩,皇族贵戚、朝中重臣纷纷收到了宴帖。薛辰逸倒是无甚问题,可皇后说明了,将军夫人也要一同前往。   萧晴同将军四目一勾,心里却是打起了鼓;去信都之前,萧晴女扮男装曾得罪过林皇后,纵她今日女装前去参宴,林皇后未必认不出。几番思量,薛辰逸找了些朱砂,点在她脸上,乍一看,却像是毁了容貌,原先美貌亦被掩藏在点点朱砂之下。   ****   宫中灯火繁华,阁楼巍峨、层楼高起,座座精致玲珑宫殿相互环抱,宫墙经历风雨沧桑数百年,在宫等辉映下,却显格外静谧。蓬莱殿中亦是灯火通明,恍若白昼,宫女们端着红漆楠木食盒进出不息,正殿之中朝中官臣、皇亲国戚皆是两人一张食案,按着官阶排位,端正坐着。   上位是面黄如蜡、无甚精神的陈赢,以及掌控实权的老皇后。   萧晴同将军的位置,离他们极近,因她脸上朱砂点点,不免有些引人注目,林皇后觑了一眼萧晴,心中却是讥笑:本宫当你薛大将军娶了个什么天仙回家,不想取了这样一个貌丑无盐的女子。   当然,林皇后关注的不是萧晴容貌,而是这样一个娇小女子,竟能从选拔中脱颖而出,担当朱雀将军之位,实在诧异;老天果然是,给了这位薛夫人将才,收了她的容貌么?林皇后摇头一笑,却裹着丝丝讥讽之意。   大傩仪式开始,中黄门子弟十岁以上,皆头戴赤帻,身穿黑衣,敲击腰间红鼓,声势浩大,驱逐十二兽,寓意驱逐病疫。   仪式过后,宫宴正式开始;宴上陈赢未说一句话,似没甚精神,哈欠连连;林皇后给薛辰逸敬酒,一番话说得比唱的好听,却是些客套之词,没有他意;林皇后将目光落在萧晴身上,瞧着她那双眼睛,却觉有些熟悉,她道:“大将军夫人从十名精兵之中脱颖而出,夺得朱雀将军封号,当真是巾帼英雄,是我东齐之荣幸。”   萧晴轻咳一声,颔首道:“皇后谬赞,妾,不过是个粗人,得将军青睐,才有此机会。”   林皇后和颜悦色看着她,又问:“听闻夫人的名字,同我朝一名女将同名同姓?”   萧晴笑答:“家父早年听闻女将事迹,颇为仰慕;又因我出生那日,连下一月的大雪骤停,因此取名为晴。”   这不提倒好,一提林皇后便是想起,这位朱雀将军之父,是陵军叛将。她只笑了笑,示意诸位莫要拘礼。待到晚宴吃到一半时,她见弟弟还没来,便吩咐宫女去国舅府催促;哪知,国舅府大夫人哭哭啼啼进了宫,道是国舅爷几日不曾回去了,却是连个音讯也没有,唯恐出了什么意外。。   林婉蓉心中惊骇,她这个弟弟做事从来有分寸,断不会杳无音讯几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怪不得她这几日眼皮儿老跳,心神不宁地,她在晚宴上如坐针毡,当下吩咐羽林军去寻国舅爷。   晚宴结束,萧晴同将军出宫,却瞧见羽林军列队往宫外走。她看了眼将军,低声道:“终于发现了么?”   薛辰逸点头:“必然是的,青坡崖下连着狼谷,只怕他们找不着尸首。”   夫妻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国舅爷失踪,林婉蓉又找不着尸首,她必会胡乱揣测,乱了阵脚;如此,他们便更好谋事。   回将军府的路上,萧晴问薛辰逸:“将军,瞧陈赢那副模样,莫不是吃多了丹药罢?”   薛辰逸点头:“前些年太医便说活不长了,却硬挨到了现在。圣上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连我是谁,都不大能记住了。”   “也怪不得那老妖婆那般嚣张,只手遮天。索性现在陈赢还有口气,若他当真断了气儿,皇后指不定会出什么大动作。”萧晴道。   薛辰逸低头看了眼她,将她圈进怀中,摸了摸她的小腹,道:“待成事之后,你便给我生一堆小晴儿,可好?”   萧晴脸一红,娇嗔着推了他一把:“生一堆?你当我是母猪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我想要猴子。QAQ   萧晴:事业不稳定你还想要猴子!(ー`′ー)   ********   大傩(da nuo):秦汉时,于腊日前一日,民间击鼓驱除疫鬼,称为“逐除”。宫禁之中,则集童子百余人为伥子,以中黄门装扮方相及十二兽,张大声势以驱除之,称为“大傩”。又称“逐疫”。   ☆、第44章 借势   薛辰逸定了主意起事,萧晴自是要助他!就目前来说,薛辰逸没有足够的钱财去买兵马,若他当真起事,却又穷得叮当响,俸禄又少的紧,谁有愿意跟着他呢?当然,若真的拿下帝城,还缺钱财么?现在薛辰逸需要的,是收买人心的钱财。   萧晴用卖枇杷酒的钱财在帝城做过生意,那些金子虽不及一个贪官家中金子多,但解薛辰逸一时之忧,却是足够。   几辆马车从将军府一路缓缓行至老宅,王妈妈正如往常一样,打扫着小姐卧房,替小姐擦拭短剑;方老仆则在外打扫庭院,两位老人正忙绿着,却听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子响,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方老仆生怕是什么歹人,畏手畏脚贴在门缝里觑,却瞧见小姐从车舆里出来,款款而来;方老仆是片刻不敢耽搁,取了门栓,打开门迎接小姐;见着小姐,却是老泪纵横,他以为小姐不会回来了,剩下的日子便也只有他们两个老的相依一生。   如今小姐不但是回来了,竟这般大的排场,再看那一辆辆精致车舆……小姐,小姐这是发大财了吗!   王妈妈听见院中有响动,赶紧冲了出来,只见小姐带着一群着装整洁的男人立在院中,气氛严肃。王妈妈也顾不得其它,抓住萧晴的手,便热泪盈眶、哽咽一声:“小……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萧晴点头,温和一笑:“回来有些时日了。”   松开小姐,王妈妈这才好生看着她,这一别几月,小姐一身打扮却不似闺阁小姐,竟像是出了嫁的女子;本就有些迟疑,再打量了一番一院子的男人,个个精干,她将小姐拉至一旁,问道:“小姐,这些是什么人?”   萧晴笑说:“大将军府的侍卫。”   那王妈妈一听是将军府的人,脸色一变:“小姐你这是又惹着大将军了么?你莫不是被他抓回来的罢?”   萧晴挑眉:“大将军是我夫君。”   前些日子,方老仆便听街坊说,此次大将军凯旋而归,从信都带回一个媳妇儿;大将军这一娶妻,帝城那些小姐可是没了期盼,王妈妈也听说,大将军夫人是个巾帼英雄,参加良将选拔,竟脱颖而出,夺得朱雀将军的名号,难不成百姓们口中的大将军夫人……便是,他们的小姐?   一别几月,两位老人却不曾想到,他们的小姐竟这样能干!不仅找了好夫婿,且当上了女将军!   萧晴握着王妈妈的手道:“这次我回来,是安排你二老去建安的。”   二老相互觑了一眼,才问:“小姐去么?”   她摇头:“待到安定之后,我便接你二老回来,可好?”   小姐从小聪慧,有自己的打算,既决定了,他们也不多说什么;再者说了,建安国沿海一带气候宜人,是几个诸侯国中最为富庶的国家,若是能在那里颐养天年,总好过在这里的好;东齐近些年不甚太平,指不定哪一日叛军便攻进帝都。   萧晴一面吩咐人去帮二老收拾行李,一面带人去了她藏金子的地窖;后院柴房之下,有一个构建精巧的地窖,钱财皆用木箱尘封;她也不急着打开,只命人将一只只木箱抬上了车舆;折腾了半日,总算回了将军府,待她将木箱一只只打开,给薛辰逸看时,却让自己夫君万分惊讶。   薛辰逸质问她:“这些钱财,你是如何得来的?”   她嬉皮一笑,仰着脸问薛辰逸:“夫君可知,几年前帝城第一富商给皇宫进贡枇杷酒之事?”   薛辰逸点头:“自然记得,正是因为那枇杷酒,在帝城掀起一阵热潮;此后每年,皆有百姓酿制枇杷酒;起初,这枇杷酒是用金子衡量,之后全城风靡,便也就不值钱了。”   萧晴笑着说:“这便是我卖枇杷酒的那些金子,之后我靠着金子在帝城经商,又赚了不少的钱财。我所有家产,皆在此;将军可用这些钱财去招揽将士,购买战马,打造上等兵刃。”   有妻如此,当真有如神助;薛辰逸将萧晴揽入怀中:“娘子慷慨,为夫日后定当双倍报答。”   薛辰逸断没想到,妻子不仅一身功夫,竟还有经商的头脑。这批金子倒是解了他第一个难题。有了这笔金子,他购买一批战马,是无甚大问题了。   “都是夫妻,计较这些作甚?”萧晴嗔怪道。   ****   莫副将带人前往子陵,没了莫副将帮衬,薛辰逸便如同丢掉一条臂膀;所幸,他身边有萧晴在。   女子为将,本是一条漫长之路,男人骨子里对女人的轻蔑是与生俱来的;因萧晴箭术了得,便担当重任组建神箭营,神箭营校尉荆明是蛮横惯了的公子哥儿,不愿被一个女人统领着。   荆校尉上过战场,然这位朱雀将军连战场都未曾上过,更无军功,凭什么担任将军一职?他打心眼儿里不服气,偏偏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索性带着神箭营的士兵丢了弓箭,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倒要看看,这位女将军有什么本事。   因着萧晴是女子,薛辰逸放心不下,便吩咐玄武将军阿丙前来协助;阿丙同萧晴一样,不受这些人待见,在这些士兵眼中,他们不过是靠着运气,飞上枝头罢了;若真上了战场,指不定被千军万马吓得屁滚尿流咧!   阿丙提议:“他们谁敢不听军令,便罚三十军棍!”   萧晴看了一眼神箭营中懒散的士兵,嘴角一勾,声音刻意大了几分:“这些士兵,懒散一片不成规矩,怕是火头营的士兵都比他们强!他们既不服我,纷纷遣送去火头营,我便重新从各营之中选拔便是。”   见无人吭声,她顿了顿又道:“荆校尉不服从本将命令,且蛊惑人心,触犯军中大忌!理应,斩!”她将“斩”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发音清脆铿锵,底气十足,十分具有威慑力;众人微愣,皆知荆校尉是丞相荆霖亲侄儿,便是连大将军,也给丞相几分薄面。   这朱雀将军一介女流,一来便要斩荆校尉,若得罪了丞相,荆丞相再到皇后面前去告上一状,纵她有大将军护着,到头去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荆校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这位女将军镇住了几分;晃了会神,他挺直胸板儿道:“要斩我?看谁听你的!”   萧晴一双眉头一蹙,下令:“来人!将荆校尉斩首示众!”   果真是没一人听她的,得罪丞相和得罪一个无甚实力的女将军,大伙儿自然选择后者;荆校尉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那得意的纨绔模样看得阿丙心中异常愤怒,真想替萧晴出这口恶气;可萧晴却神色泰然,隔了好一会儿,取了一把弓箭,拿在手中玩弄着。   众人见萧晴摆弄着弓箭,想来她是因尴尬,可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萧晴将箭架于弓弦之上,用手指扣住箭杆,猝然转身,将箭对准荆校尉眉心,转身之瞬,战袍翻飞;她嘴角朝上一勾,嘲讽之意正盛,手臂微微一弯,将弓拉了个满月,弓在弦上,蓄势待发,她道:“我乃大将军亲封的朱雀将军,日后神箭营便由我率领!不服从命令者,杀—无—赦—”   这一句话,说得甚是铿锵激烈,话尾刚落,嗖得一声,羽箭如雷霆一般啸空而出,朝着荆校尉飞奔而出;   荆校尉吓得一颤,到底是个校尉,身手不见得差,吓得连地一滚,堪堪避过羽箭;那支箭却像被人用丝线牵引着,竟腾空拐了个弯儿,咻一声,射中荆校尉左肩;   地上的男人疼得嗷嗷直叫,在场的士兵皆是惊诧不已;神箭营中所有士兵,皆是从各营之中选拔而出的射箭高手,论他们箭术多么高超,却是没见过萧晴这种射箭之法。众人皆想,方才是在做梦,他们瞧见了什么?羽箭竟……在空中转了弯?   萧晴将弓扔至一旁士兵手中,一身气势却是凌人,脸上没了笑容,冷酷如霜,走至荆校尉跟前,俯瞰他:“本将念荆校尉是初犯,便不予追究,这一箭,当做惩罚,以儆效尤!若我神箭营中,再有看不起本将军者,腰斩,无赦!”   神箭营士兵被萧晴激昂的话语激得心里发颤,皆齐刷刷跪下,臣服于她;萧晴沉了口气,握紧腰间宝剑,抬手吩咐人将荆校尉送去了军医处。   萧晴威慑神箭营的事儿不过半日,便在军营之中传开;其它营不明状况,皆言神箭营是一群孬种,竟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会严重影响神箭营士兵的信心,亦会影响平日操练。   前世她凭借侯门将、且帝城枪法第一的名声,入军后没费多大力气,便让底下将士心服口服;这一次,情况却不大一样;底下的将士皆以为,她是靠着将军的关系才走到拿到朱雀将军之位;   萧晴在军中不顺,薛辰逸早有预料;他道:“要当女将军,可不是那般容易的。女子天生不如男子,体格上亦存在着诸多差异。今日你压制住荆校尉,可各营将士是如何看你的?又是如何看神箭营的?”   她嗯了一声,随即抬眸问将军:“东齐国每年开年,都会举办一场打擂比赛;参赛皆是些贵侯子弟,当年女将萧晴之所以能让军中上下信服,同她枪法第一的名头定脱不了干系。如此,将军也在军中办一场开年打擂,夺得第一的赏赐百两黄金。若我能拔得头筹,将军中男将压制下去,看他们谁敢不服我!”   此法可行,可阿晴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对付荆校尉还成,若是对付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们,夺得头筹,可能么?   见将军忧郁,萧晴撅嘴撒娇:“将军且允了我吧,若不能让军中上下信服,日后我又如何帮将军?”   薛辰逸叹了声:“你胜的可能性极小,你的身手我略知一二,你是我心爱之人,我从未对你下过狠手。军中将军可不一样,他们常年征战沙场,手下血腥极重,动起手来也没个轻重,若是伤了你……”   说到底,将军还是不信她么?萧晴使出杀手锏,抽了将军腰间短刃,往自己脖子上架:“你若不同意,我便死给你看!”   知晓她是苦肉计,薛辰逸又道:“胡闹,将匕首放下。”   萧晴将利刃朝喉咙又贴紧了几分,却是一阵寒凉:“刀刃无眼,若是我一不小心割破了皮肉,你别后悔!”   薛辰逸终究妥协了,声音一软:“好好好,我应了你便是,你且将匕首放下。”   放下匕首,萧晴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咬了一口他的脸,媳妇儿嘴唇微凉,像块儿滑嫩的凉糕似得;甜蜜将他心中水潭搅动地波涛汹涌,飘飘之感,却像是醉了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哎,无论有没有人看,我都还是老实更新吧。单机也要刷完。_   ☆、第45章 仁德   开年下了一场大雪,翻飞的雪沫子覆盖了整座帝城;去年临近帝都一些庄子洪灾、旱灾泛滥,许多庄子皆是颗粒无收;庄里的人交了粮食收成给帝城的王公贵侯,自个儿却不剩多少粮食了,几乎每户都揭不开锅,一时间帝城涌来了许多难民,乞丐遍地皆是。   官府出头镇压,那些难民便如野草似得,烧不尽,春风一吹又是一波一波的;这日萧晴从青坡大营回城,帮着老夫人等家眷收拾东西,隔日启程去建安;待她骑马到了府前,却见管家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推倒在地;她赶紧下马将大爷扶了起来,低声问老人家:“您没事儿吧?”   管家一见是夫人,赶忙颔首道:“夫人。”   萧晴将老人家扶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回头瞥了一眼管家:“将军平日没教你们如何尊敬长辈么?朗朗乾坤之下对一个老人下这般狠的手,实在过分!”   管家满腹委屈,解释道:“夫人误会了,他是秦家庄的庄头,因今年干旱,收成不好;眼瞧着便要过年了,他们今年又交不上粮食;说是让我拿他的命抵庄子里欠下的粮食,夫人,您说说,我怎可要了他的命?纵使要了他的命,不也没有粮食么?”   萧晴疑惑:“将军名下有多少庄子?”   管家回道:“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庄子,却有一半来报了洪涝、旱灾,若对他们大发慈悲,将军府的人又吃什么?”   这么大个将军府,还缺粮食吃么?萧晴思量一会儿,吩咐道:“吩咐下去,但凡上报洪涝、旱灾的庄子,皆免了上缴粮食,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另外,你去粮仓取几百斤米,几百斤面,熬粥蒸馒头,救济街头有难的百姓。”   夫人出手实在大方,粮仓恰好只剩了几百斤米面,这要是给了百姓,将军府上下又吃什么?萧晴道:“先让百姓吃饱了肚子,将军府上下老小平日吃的油水还少么?饿个一两顿,也不打紧。”   她将开仓施粥的事儿交给了管家,自个儿边忙着去帮老夫人、薛钴夫妇、王妈妈、方老仆收拾东西;明日便送他们去建安国,说个实在话,这些日子甚少在家,同老夫人并不是很熟络。她只觉舍不得王妈妈和方老仆,二老同她一起吃住多年,这才刚见面没几日,便又要分开了。   萧晴正和王妈妈坐在亭子里闹嗑家常,摆她和将军那些羞人事儿;管家却匆匆忙忙奔了进来,对她道:“夫人,将军府外涌来一大批的难民,可我们的粮食,不够了。”   她道:“不够便去买,府中钱财不够么?”   管家道:“不是不够,而是城中粮商将价钱涨了近十倍,摆明儿了是和咱们大将军府过不去。”   一旁的王妈妈听了,却是觉着奇怪,她道:“小姐可还记得,曾经城中一半儿的商铺是你的?那会儿皆是我在帮着打理,城中的粮商同我亦有些交情,待我去说说,不信他们不给我面子!”   萧晴倒是不缓不慢,只问:“城中的粮商,同朝廷可有干系?”   王妈妈一双眉目蹙在一起,疑问道:“小姐何出此言哪?”   “那些粮商得罪大将军有什么好处?怕是有人撑腰,才敢如此。”萧晴随手端了一盏茶喝,大将军已从营中回来,进了院子。   薛辰逸一回将军府,被自家府前的难民吓得心里一颤;只得从后门进府,绕过竹林,却见夫人和王妈妈坐在一起,管家在一旁愁眉不展;见着媳妇脸上挂了丝忧色,不由上前去问:“娘子可有什么为难之事?何以门前多了那般多的难民?”   王妈妈离座对着将军盈盈一礼,萧晴则垂首敛眸,唤了声夫君。这几日军中事物颇为繁杂,夫妻二人虽同在军中,却不同营;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儿,加之薛辰逸三日未曾回府,便也是说,她三日未曾见着薛辰逸了。因着她要操持家里,又要打理军中诸事,不比薛辰逸好到哪儿去,操碎了心。   开仓放粮救济难民,却是为了将军日后做打算;食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薛辰逸心中应当比她清楚;她向薛辰逸说了烦心缘由,又将百姓说得无比可怜,将怀疑有人在背后教唆的事一并说了。   薛辰逸一听,慢慢说道:“帝城除了荆丞相有这等本事,还有谁?你前几日在营中让荆校尉丢了面子,他们叔侄从来亲切,这回逮着机会,定不会让我们顺心。”   原来是那个混小子!萧晴定了定心,对薛辰逸道:“无妨,我同王妈妈去几家大商铺走一遭,让他们以原价将粮食卖于我们。否则将军府、和门外那些难民,都得饿肚子。”   这不是小事,既同荆丞相搭上了关系,薛辰逸自然不能让萧晴一人去担,他沉声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由着王妈妈带路,萧晴同薛辰逸到了帝城最大的米铺,老板笑呵呵地来迎接客人,对他们道:“三位不好意思,今个儿我们不卖米。”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随即王妈妈问道:“你们开门做生意,怎的又不卖?”   掌柜笑吟呤道:“今个儿我们迎接贵人。”   王妈妈心思明锐,连忙问:“张老板,你我相熟,你便老实告诉我,可是大将府?我瞧他们今个儿在施粥,那难民都排到西大街去了。”   掌柜默认,笑着道:“劝你们今个儿也别米了,明日再来。一日不食米,也当不得什么事儿。”   哪儿知掌柜的话刚落,喉咙便是一紧;被萧晴掐住脖子,拖进里处,摁在了米袋上;萧晴眉目间满是狠戾之色,眸子一冷:“将米价抬高,可是荆丞相让你们做的?”   这女子开口便是荆丞相,想必也是知道些内情,又或是朝廷的人;掌柜不敢得罪,只道:“姑娘好生说话,好生说话,确实是荆丞相吩咐我们这般做的,丞相大人谁敢得罪?”   薛辰逸冷冷刮了掌柜一眼:“大将军府,你便敢得罪了么?”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大将军为人没得说,怎会为难我等草民?”   听了这话,薛辰逸是哭笑不得,感情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么?萧晴狠掐了一把掌柜的喉咙,又猝然松开,冷冷道:“大将军人好,可大将军夫人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待本夫人用匕首掏开你的心,瞧瞧是黑是白!大将军对百姓好,难道就应该被你们这些奸商欺负么?”   萧晴是越想越气,掏出利刃在掌柜的胸口一阵比划;人性便是如此,大将军在百姓面前从来是宽厚仁义,想硬掰成严厉形象是不大可能了;便让她这个夫人,扮成反面形象罢。   大概是被萧晴吓得不轻,掌柜的猛咳几声,浑身打颤,几乎是要哭了:“您是……您是大将军夫人?”   “你们这些奸商,知晓我们放粮给难民,便趁火打劫,连大将军都敢欺负,还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奸商!把你家财统统给难民!让你九泉之下不得瞑目!”萧晴语气愤怒,说得更真的似得。   掌柜的浑身湿透,泪水、汗水一涌而出;他哭着央求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也是被丞相大人给逼的!小的还有妻儿,我若死了,他们可怎么办?我将米原价卖给你们便是……”   萧晴的匕首贴着掌柜的脸颊比划了一番,眼神狠戾,那掌柜□竟湿乎乎一片,哭着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救济难民……我……我张某也应当出一份力……”   松开掌柜,萧晴回头望了一眼薛辰逸和王妈妈,两人一脸的惊讶;薛辰逸心道:夫人近日手段是越发厉害了,佩服,佩服……   王妈妈也心中思付:小姐行事虽乖张,心地却是极善的,断不会真的杀人。   刚回到府中,张掌柜便送来近两百斤粮,这消息很快在帝城传开;其它粮商只当那张掌柜不讲诚信,想独自揽下将军府的生意,心中不甘,纷纷运了米粮送来了将军府,皆是想争将军府这口肥肉;若是丞相大人怪罪,也是拿张掌柜问事。   粮食的问题迎刃而解,萧晴拉着薛辰逸去了府外施粥;大将军为人木讷,对着百姓也是冷着一张脸;不过,大将军愿意亲自给百姓施粥,在诸多难民、乞丐心中,他宽厚仁义的形象,又多了几分。   乞丐千万,将大将军的恩德仁义散播开去,如此一来,便会有更多的百姓崇拜于大将军。打着这个心思,纵是让将军府上下少吃几顿,萧晴也要救济这些难民。   大概她的意思便是:我给你们这些人吃喝,你们一定要帮着宣扬我夫君的品德呦!   春节将近,薛辰逸为了媳妇儿,在军中举办开年打擂。夺擂者,得百两黄金。军中校尉以上军衔纷纷报名,大伙儿皆不是冲着赏金来的,而是冲着擂主去的!若能夺擂,高升的机会指日可待;   告示在营中一贴出,萧晴便报了名。打擂的规则一向严谨,报名之人的姓名皆在会在告示上贴出;本来军中一些校尉对这种比赛无甚兴趣,心想着打不过那些将军,何苦去当人家的垫脚石?可他们见着报名告示上有萧晴的名字,纷纷踊跃报了名。   大将军夫人,没了将军罩着,在擂台上怕什么也不是!若他们能打赢朱雀将军,可不就证明了比这位女将军强么?   他们报名的目的很简单:打赢朱雀将军萧晴,让军中上下知道,女人没资格上战场。   同萧晴一起,靠着选拔封将的玄武将军、白虎将军,见萧晴报名,二人便放弃了打擂的机会;阿丙心中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萧晴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谢谢大家支持,。o(*^@^*)o   ☆、第46章 夺旗   正月十五上元节,帝城满街灯火,炮仗烟花缭人双眼;恰趁这万家团圆之际,萧晴送走了将军府家眷,和照料自己的两位老人;老夫人性子寡淡,从不过问薛辰逸之事,临走时只是嘱咐儿子万事小心;   此去建安,为了路途方便,薛钴遣散了小妾,唯独留妻子一人;萧晴不知薛钴有怎样过往,只隐隐觉得这个弟弟极是聪睿,心中藏着些许不想说、或是说不得事;丈夫不提,她也不问,生怕触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过了两日,薛辰逸才告诉她,薛钴曾是他手下的副将;曾经同他一起击退过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可他脾性犹如霹雳烈马,桀骜难驯,一次同人比马,从马背上摔下,折了右臂,从此不能提剑。   离薛辰逸计划举事的日子不远了,他在军中举办的夺旗打擂,林婉蓉很是看重;大抵是林皇后在后宫之中乏味太久,想在军营之中找找乐子,由此,那日她会带着皇帝、朝中重臣一同前往军营观擂。于薛辰逸来说,这是个万年难得的好机会,在那日造反,却是一个绝佳良机。   有什么比在军营中埋伏更佳的?   因萧晴是女眷,薛辰逸不大方便带她参与谋反事宜中;担忧因为她,使共同谋事的那些将军有负面不满情绪;毕竟在营中,他的阿晴已经引起军中上下不满。是以,萧晴对薛辰逸的计划一概不知,只听他说:“这一次夺旗打擂声势浩大,皇帝、皇后以及朝中重臣皆会到场;选在那日造反,天时地利人和;将帝后困在军营中,让二人无处可逃;实施一招:瓮中捉鳖。”   萧晴努嘴,颇有些不满:“感情夫君不相信我能夺旗么?”她哼了一声,不带这样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好你个薛辰逸,届时我让你瞧瞧,女将之威!   薛辰逸刻意岔开话题,说道:“娘子近日掌管神箭营,不甚如意,消瘦了不少;为夫让庖厨给你准备了养生汤。”   哼!薛辰逸!你还跟我卖起关子了?萧晴心如堵塞,俨然有些不爽,她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如此不信我,待到困难之时,便各自飞好了!”   不过是赌气的话,薛辰逸却叹道:“也好,若我有难,你无须管我,只管保住你自己的命。”   萧晴当真被他这番话给气得不轻,索性侧过身去不再理会他。因为薛辰逸的一句话,她几乎一夜未眠,心里忐忑不安。若不是他心中没有绝对把握,怕是不会说出这番话。萧晴本想借陈泽之手毁灭陈赢、林婉蓉,奈何诸多变化,今生丈夫同前世所爱之人相敌对,思及此处,却觉甚是微妙。   萧晴不知薛辰逸是如何布置当日造反事宜的,如今她也只能随机应变;林婉蓉是个极精明的人,国舅无端失踪,加之将军府近日动作稍大,她定会察觉一会,有所防备。将军这一招棋,走得极是危险,稍不留意,便有可能被林婉蓉摆一道。   ****   四日之后,青坡大营中,只听擂鼓隆隆、三千军将围着擂台呐喊助威;夺旗打擂是开年一大盛事,皇帝、皇后以及朝中重臣纷纷到场观擂;陈赢依旧打不起什么精神,甚至情况比以前更为糟糕;从前在朝上还能说几句话,如今却是连话也懒得说,动动中指,便让皇后帮着说。   如此,他却同行尸走肉无甚两样。   参加夺旗打擂的诸位将军、校尉,若想上擂台,得过三关;第一关,上“刀山”,顾名思义,打擂之人需在木桩上夺旗,第一关备有十二面旗帜,便也就是说,一百人中,却只有十二人能闯入第二关;木桩之下是布满刀刃,若是落地不慎,极有可能丧命。   这一关,是林婉蓉临时加的,她笑道:“军中男儿向来铁骨铮铮,你们若是怕了那刀山,便直接退下罢。”   众人不是肉包子,皆是上过战场的铁血男儿;军中有了女将暂且不提,便是连朝廷的当家人都成了女人;在场的男人,哪一个是真服气的?林往后执掌政权,如今却又变着法儿来灭他们这些军将威风,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没有他们这些男人征战沙场,她能有如今的富贵荣华么?   其中不乏要同薛辰逸一起造反的将军,他们见林皇后如此嚣张,更是坚定了心,断不能让这妖后掌权!对林皇后和朝廷的不满,诸位将军是早便有了;只是碍于形式,憋在心里不说罢了,此番大将军提出推翻妖后,又觉着大将军名誉极好,便有了造反的意思。   这些人大多心中都抱着一个心思:若是将军能飞黄腾达,我等跟着出生入死,事成之后,定少不了加官进爵。大多也都是为自己着想,天下苍生,暂且搁置吧。   待到鼓声响至第三声,萧晴同其它人一同飞奔至兵器架前,哄抢兵器;一百余人,却只备了一半人数的兵刃;木桩上难以近身攻击,萧晴思量了一番,选择了一把无人问津的银枪;她将银枪在腾空划出几个花样,连忙将枪头撑地,让枪杆在弯成半月,她整个人弹入空中,双脚稳稳当当落在木桩之上。   薛辰逸在远处瞧着萧晴,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他见萧晴选择了一把银枪,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银枪在木桩上极占据优势;忧的是那银枪少说也有几十斤,她那细胳膊细腿能挥得动么?   阿丙也在一旁观察萧晴,却见众人纷纷将她围住,萧晴拽住手中银枪,横着一个旋风扫,打伤众人腿部;眼见众人要落于刀刃之上,萧晴忙用手中银枪挑开木桩下的刀刃,让众人好生落地。   一群人在萧晴这里吃了瘪,其它人见萧晴手中挥斥着长枪,一时也不敢招惹她;她很轻快的夺了一旗,进了第二关。   同她一起进入第二关的,统共只有十人。着第二关是比臂力,每人面前一只鼎,谁先将千斤重鼎推翻,谁便能早一步进入第二关。   这一关无疑是对萧晴的刁难,她的臂力怎么也不可能不得上这些久征沙场的男人;萧晴望着千斤鼎,思虑了一会儿,如何能让千斤重鼎翻倒在地呢?   鼎是三角,立在地面十分稳当;萧晴觑了一眼其它人,却见他们正捋了袖子去推鼎,奈何鼎有千斤重,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推翻的?她围着鼎绕了两圈儿,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她去一旁取了水,浇灌在四周土地上,待到土地湿润,她便用枪头去挖土壤;众人皆不知萧晴在做什么,只道她是急傻了,病急乱投医。   一旁薛辰逸、阿丙见了,瞬间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这个方法当真是稀奇!怕只有萧晴这中脑子,才想得出如此鬼怪的方法来取胜。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萧晴便将其中两只鼎脚下抛开一个坑;随着两个坑越来越大,她再用枪头一翘,借力使力,千斤鼎便轰隆一声倾斜大半,见这半倒不倒的模样,她掌间凝力,一掌打在鼎腰上,却听咚一声,千斤鼎倾倒在地。   萧晴率先进入第三关,踏上擂台夺道旗帜的那一霎,挥动手中旗帜,参加叛乱的兵卫纷纷拔出腰间配剑,将陈帝、林皇后,以及诸位大臣纷纷围住。萧晴见这状况生怕出变故,见擂台立着帝后之座不远,她扬起手中旗帜,挥动手中银枪,直奔林皇后而去,脚尖点地,在空中一腾一翻,她稳稳当当落在了林婉蓉跟前;她烟眉紧蹙,将手中长枪在空中一旋,卷起一阵利刃之风,唰一声割断了林皇后乌发,锐利的枪头直指着老妖后的眉心,   一切都在薛辰逸计划之中,却唯独萧晴这一茬在他计划之外;见势,他拔出手中宝剑,立于高台之上,声音铿锵激烈:“诸将士!你们跟着我薛某征战沙场数载,应当知晓我的脾性;如今东齐国被妖后搞得民不聊生,忠义之臣先后被杀。近日城中难民数以千计,可朝廷却没有半点救济百姓的意思!这等朝廷,我们要来做甚?今而我薛某替百姓出气,除掉妖后斩昏君!好力捧贤德之人为信任君主!”   薛辰逸一番措辞铿锵激烈,却是说得极为谦虚。他的意思很简洁,大概就是:我造反不为自己,而是为了黎明百姓;我杀君主不是自己想篡位,而是要扶贤德之人上位;这位贤德之人自然可指他,前些阵子大将军府救济灾民,他已经在百姓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结实百姓推崇的贤德之人,定然是他无疑。   因为他着一番话,军中许多不明前尾的将士算是明朗了;将军造反了!将军要自立为王了!军中将士自然崇将军胜过崇皇帝,在他们眼中,更多时候,大将军才是主子;将军既然都造反了,他们还帮着东齐作甚?纷纷归于大将军麾下,一时间,军中上下齐道:“杀妖后!斩昏君!立贤德!”   声音隆隆席卷了整个大营,萧晴枪下的林皇后笑道:“你们以为,自己还活得长么?你们喝的那些酒水中,皆有我找人配置的毒药!但凡今日喝了酒水之人,若没有解药,皆会全身溃烂而死;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有精兵,我没有么?”   萧晴手中的枪凌厉一转,她呵笑一声道:“皇后娘娘,我真是抱歉的很;不小心,将你派去投毒的人给扔进了狼谷,大抵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还有你口中所谓的精兵,统统被我杀了个干净。”   林婉蓉脸都白了,咬着嘴皮儿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萧晴侧目看了眼林婉蓉,又道:“皇后娘娘别着急,我待会儿便送你去见你的精兵。”   作者有话要说:_(:з」∠)_更新,下一章开始开辟新天地。   ☆、第47章 称帝   上辈子被林婉蓉摆了一道,这一世,萧晴断不会再让她称心如意。薛辰逸不告诉她计划,她便自己去查。大将军府家眷迁徙、行施布善,四处笼络人心,林婉蓉那般精明的人怎会察觉不到其中怪异?   近几日,萧晴将手下的神箭营却管理的极好。神箭营的士兵服她,是因为她的箭术堪称世上无双,百无虚发;这般精湛的箭术,少说也要一二十年的功底。前日萧晴去火头营找羊奶洗面,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往酒水里投毒;凭她的身手,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贼人拿下,一番威逼利诱,贼人老实招来,只道是林皇后的意思,其它一概不知。   投毒之事便足证明,林婉蓉已经有了排除将军的心思;但碍于将军兵权重握,因而只能暗地里做些手脚。萧晴思付,这妖后和荆丞相是一个鼻孔出气儿,想来荆丞相知道不少事儿;由此,她以将军夫人的身份约了丞相府夫人去游船品茶,却是打听道荆丞相经常去东寺烧香祈福。   萧晴早荆丞相一个时辰到寺庙,她躲在佛像后,果见荆丞相同一位公公碰面;只听荆丞相对着那位公公道:“你且回去禀告皇后,三千精兵已经准备妥当,届时,按照计划行事便可。这几日我便不去后宫了,免得让薛辰逸生了疑心。”   常公公道:“等夺回薛辰逸手中的兵权,日后朝廷便是丞相大人您一家独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的在这里先恭喜丞相大人了。”   荆丞相心中得意:“届时,自也少不了公公你的好处;你是皇后娘娘的贴心奴才,她日后必定会加倍的赏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憧憬甚是美好,不想却是百密一疏,佛像后躲了一个萧晴。她监视了荆丞相三日,在城外荒谷发现了丞相口中的三千精兵。瞧着谷中驻扎的精兵,个个铁甲精良;萧晴派阿丙监视着谷中那些精兵的一举一动,待到打擂台的前一日,她趁着夜色带着神箭营数百余名士兵,悄悄潜入谷中。将箭镞上绑上火药,射在对方的营帐上,一时间火光漫天,厮杀声在整个山谷荡开。   神箭营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仅仅以一百人,将对方三千精兵堵死在了山谷;待到火光一灭,萧晴提剑大喝一声“杀”!带人冲了进去,杀了个天昏地暗。这一仗,赢得漂亮!断是连神箭营那些士兵也没想到,他们一百人,竟能将对方三千人杀得措手不及。   是以,士气大作;众人对萧晴的佩服又是深了几分,前几日还有人不大愿意叫她一声将军,然这一仗之后,纷纷改口,称她一声“萧将军”。萧晴也觉得很受用,也很喜欢“萧将军”这个称呼;   林婉蓉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是一败涂地;被一个女将军用枪顶着额头,知道自己的计划全盘被毁,她浑身一软,面色苍白如雪。   萧晴握着手中银枪,轻轻刺破林婉蓉额间的皮肉,她道:“林婉蓉,你知道我是谁么?”   林婉蓉已是心如死灰,看了她一眼,好半晌,不可置信的张嘴:“你是……你是那个少年?”是她上此来营中看上的那个少年?本想养着她当面首,却反被她挟持。   想着前世曾拿这个女人当亲妹子,萧晴便觉讽刺,手上力度又重了几分;血液顺着林婉蓉的额头滑下,满脸腥红,煞是骇人。一旁作者坐着的陈赢见这状况,也是吓得不轻,可惜,他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一句话。萧晴声音很低,低得只有林婉蓉能听见:“婉蓉妹妹,你当真是把我给忘记了。我是你的阿晴姐姐,你,还记得吗?”   再没什么和见鬼一样让人恐惧的了,林婉蓉这辈子亏心事儿做的不少;被萧晴的话吓得心上一颤,一个不小心,咬断了自己舌头;薛辰逸见萧晴下手越来越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连忙夺过萧晴手中的银枪,劝道:“这两人暂时收押,明日昭告天下,将他们拿去东市斩首。”   斩皇帝、皇后倒也是挺长脸的;若他们就这样死了,岂不是过于便宜了?萧晴处理完军中后续事务,薛辰逸也跟着重新封将;将这次立有大功者,皆封为了一品大将军。薛辰逸虽然还未称帝,众人心里却已认他为王。   此战能胜,全靠萧晴;若不是她将有毒的酒水换掉、将驻扎在荒谷中的精兵给围死,今日怕是没这般顺利;掐算着日子,薛辰逸同萧晴有足半月未曾通过房了;如今一胜,大快人心,他恨不得将夫人搂在坏中,好生疼疼。   哪知道萧晴去了神箭营,只留他一人在帐中坐着。他得想个什么法子,让萧晴调到他身边儿来办事,一个妇道人家老呆在神箭营,实在不是个事儿;让萧晴进入自己的队伍,待在自己身边,总归要放心些;莫副将去了子陵,还未归来,也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缺了莫副将这支手臂,他当真有些不习惯;索性,就将萧晴调来,顶替莫副将的位置?   此次萧晴夺得擂旗,又坏了林皇后同荆丞相的阴谋,立下大功;是以,被提升为一品将军,同五位老将同等阶级;军中上下无人再敢轻看萧晴,从以前的“将军夫人”为了“萧将军”;玄武将军阿丙倒是和阿晴的关系极好,薛辰逸见那阿丙倒是个好苗子,干脆将阿丙从三品将军,提升为二品,接掌神箭营,也方便萧晴调到他跟前做事。   薛辰逸那点儿私心,萧晴哪儿会不知?从神箭营交接回来,已是亥时,卸了甲胄,萧晴已是疲惫不堪;偏偏这时候薛辰逸从身后将她搂住,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根上,让她好一阵心燥。多日不曾和将军同房,萧晴当真也是有些想那事儿了,随即迎合着薛辰逸上了军塌。   夫妻两连着在做事儿的时候,都在争论军中事宜;   萧晴气喘吁吁,脸颊微红,鬓发松乱,她扶着薛辰逸的胳膊道:“夫君,下一步你怎的打算?何时称帝?”   薛辰逸捧住她的盈盈细腰,道:“稳定民心之后,方可称帝。”   ****   翌日临近午时,陈赢薨了;据军医诊断,他是被吓死的;陈赢的身体本就不好,加之沦为阶下囚,受了不小刺激,终而瞪着双眼一命呜呼了。得到陈赢暴毙的消息,萧晴只微微抬了抬眼,她曾想过用许多种方法报复陈赢,最终却觉得没有比眼下这一种报复方式更为猖狂的了!   至于林婉蓉,萧晴在薛辰逸枕头旁吹了一阵风,是以留下了她的性命;萧晴拔了她的舌头,挑了她的经脉,打断她的双腿,将她扔在集市中乞讨。城中百姓没一个不是对这位林皇后恨之入骨的,纷纷拿鸡蛋、蔬菜砸扔她;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皇后,却一朝落魄成了残废乞丐。   陈赢已死,林婉蓉受到惩罚,前世大仇得报;压在萧晴心中的那块儿石头,总算也是被挪开了。如今没了帝后,将军又迟迟不称帝,朝中却似无主,乱成了一锅粥。城中百姓在宫外请示,纷纷推举薛大将军做皇帝,建立新朝。   百姓声势浩大,薛辰逸自然而然应接了帝位;登基大典盛大隆重,宫中礼乐飘飘,薛辰逸头戴旒冕,身着冕服,玄黑上裳、朱色下裳,章纹杂而明晰;萧晴从没见过他将一件衣服穿得这样气势好看!这皇帝冕服,似乎本就是为薛辰逸量身定做的。   新帝登基,宣读圣旨,改东齐为齐,帝都平都,改为华都,改第一年号为成庆。萧晴并未封后,倒不是薛辰逸不给封,而是她不愿意当这个皇后,是以,封为德妃;薛辰逸的后宫,成了从古至今最为清冷的后宫;前朝皇帝皆是三千佳丽,偏偏他的后宫只有萧晴一人。   薛辰逸同萧晴是结发夫妻,些许困难皆是一同面对过来的;若是因为自己当了皇帝,便娶诸多妃子,莫说萧晴不同意,他自己也觉着不习惯;只有萧晴一个,他便操碎了心;若是再多纳几个妃子,还不得让他的脑袋发疼?   经过洪涝旱灾,华都却没了从前那样繁华了,加之政变,许多外来商客皆搬走了。薛辰逸称帝,他手下的兵将和百姓答应,可各个诸侯国却是不干了;从前臣服于东齐国,是因念及祖宗情谊;如今陈氏王朝改了姓,易了主,哪个诸侯会甘心对一个谋朝篡位的造反贼子臣服?   各个诸侯皆是看中了当下局势,他们有财有势,还不趁着这机会独立?   便是连同薛辰逸交好的建安王,也表示要独立建安国。薛辰逸登基,本打算接回远在建安的家眷,哪儿知,老夫人、薛钴夫妻还未出建安城门,便又被建安王请了回去。   薛辰逸不过登基几日,麻烦事儿便接踵而来;他看着那些堆积的奏折,脑袋都大了;各地上来的奏折,比他的兵书还要难看!   萧晴见他烦闷,便替他理折子;可皇帝哪儿有那么好当的?这不,建安王不仅扣了他的家眷,还要送个公主过来和亲。薛辰逸当真是脑袋疼,这和亲到底是谁提出的?怎样的朽木脑袋才能提出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建议呦。   生怕建安王派人送来的和亲书函被萧晴看见,薛辰逸小心翼翼塞进袖子里;哪儿知在同萧晴讨论兵法时,一挥手掉了出来;萧晴看完建安王的书函,脸上笑容清浅温柔,看不出丁点儿的不满,薛辰逸这才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送完,萧晴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薛辰逸!你长胆儿了?这般大事竟不同我商议?难不成你想偷偷摸摸娶了建安国的公主?”   薛辰逸哎呦一声,央求道:“娘子饶命,娘子饶命,为夫断不敢有那个意思!娘子……哎呦,轻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用四川话形容将军,是:耙耳朵。   ☆、第48章 建安   薛辰逸称帝,他杀帝篡位的做法引起其它诸侯国不满;此番建安王送来书函,有意和亲,字里行间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和亲是保障相互的利益,若能联手,灭了其它几国,届时两分天下,他们再签订盟约,两不相犯。   他看着奏折及建安的书函,脑袋都大了;他对建安王有恩,放心将家人送去建安,哪知建安王竟忘恩负义,倒打他一耙,挟了他的家人要挟他。   他打仗行,可治理国事却没那么顺利了;成天到晚头疼的紧,萧晴看见她心烦,劝慰他:“夫君,你若真想娶了建安公主,我也不拦你。”两人身份虽不同了,可相互的称呼依旧未曾更改过来。   薛辰逸抬眸看了她一眼:“夫人……你?”   见他两眼放光,萧晴瞥了他一眼:“我说玩笑话呢,我小气的很,倘若和其它女子共侍一夫,我定是千万个不愿!那建安王不认得我,我倒可以带人潜入建安,救出他们。”   “莫副将尚在子陵未归,我怎可让你去冒险?若任你去,倒不如我自个儿率兵前去将建安王打个屁滚尿流!”薛辰逸似乎忘了自己已然为王,说得颇为慷慨激昂。   萧晴往他身旁一坐,斥他道:“你为一国之王,怎可再去返险?再者说,我为女子,潜入建安好办事些。”   若不是为了能护着夫人,薛辰逸才懒得做这个皇帝!为帝又如何?执掌政权又如何?还不是诸多烦恼?他当真不明,世间为何会有那般多的人觊觎帝位,这个位置,当真是不好坐啊!   萧晴心里有打算,刘汛芳在子陵处处受人排挤,若将他带来帝城,让他辅佐薛辰逸执政,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这个师傅她是了解的,无所谓跟着谁,只要能保住性命,光耀门楣便可;若接他来齐国,给他一个丞相之位,定能全心全意帮助薛辰逸。   她的算盘打得好,可他们却不知,莫副将已被陈泽捉住,关入地牢,不见天日;实则,刘汛芳无性命之忧,萧晴等人接收的信息皆是陈泽散播出去的虚假消息;目的,是要引萧晴前往子陵。   可让陈泽没想到的是,萧晴不仅没来,且助薛辰逸夺得帝位。迫不得已,临时变动计划,趁着帝城更朝换代,人心未曾统一,率领大军攻破鉨谷关,一路南下,连破两关,占领了两座城池。   陈泽攻下沁阳城,再往南下、过两关,便是齐国帝都;薛辰逸收到消息,连派手下两员大将前往前线,均是失败而归,连连折兵损将,让齐国陷入危机。薛辰逸急的想亲自披甲跨马,提着他那柄宝剑上战场,将陈泽大军击退出沁阳城。   可朝中文武百官皆出面阻拦,皆道他为帝王,不可轻易下战场。薛辰逸头昏脑涨,这段时日忙着批奏折,连剑也未曾握了,使得他浑身不通畅,手痒痒。   偏偏建安又送来书函,依旧是提和亲之事,他脑袋都大了。萧晴若是男人,指不定就被建安王的诚意所打动,对方是多想薛辰逸做他女婿啊?萧晴觉着建安王是真的欣赏薛辰逸,而不是有其他什么心思,她道:“夫君,你干脆就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薛辰逸揉捏着太阳穴挥手,道:“不可不可,我一直拿阿霖当亲妹子看待,若是娶了她,岂不是乱了纲常?”   听了这话,萧晴死一头雾水,掐着他的胳膊逼问道:“阿霖是谁?”   “阿霖便是建安王的小公主,当年建安国遭遇叛乱,是我救了他们;那阿霖嬉皮的紧,甚是可爱,可我拿她一直当亲妹子看待,断然没有非分之想。当年建安王有意让我做他女婿,我给回绝了,带兵回了平都,哪儿知道他如今旧事重提,还这样紧追不舍。”薛辰逸叹了口气,将头埋进萧晴的怀里,像个孩子似得向萧晴诉苦。   萧晴两眼骨碌一转,道:“我记得建安王只有一女,一直拿女儿当掌上明珠看待;他如此爱女,又想将女儿嫁给你,摆明也是想将自己的基业交予你。不如这样,将计就计,允了这门婚事,迎那位阿霖公主来咱们平都。届时,反悔将她软禁在宫中,以她来换取母亲、弟弟、弟媳,以及我那两位老仆的自由,夫君觉得此计如何?”   薛辰逸摆了摆手:“不可不可,我拿阿霖当亲妹子看待,怎可利用她?”   夫君这脾性,当真是牛劲儿!几头牛都难掰回来!萧晴气结:“夫君,你得搞清状况!如今是建安王恩将仇报在先,你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待他们放了我们的家人,我们再放了他们的公主,有何不可啊?”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萧晴声明道:“届时,你可别和你的阿霖眉来眼去啊!我心眼小,受不了。”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前线战事连连告急,莫副将带去子陵的人一个未曾回来,仔细一想,便知是出了意外。加之陵军连破两关,势如破竹,薛辰逸才断定,当初子陵传出要斩刘汛芳的消息,是假的;且自己安排在子陵的细作,显然是被端。   薛辰逸自己不能上战场,底下的将军又没几个能上台面的;然陈泽那边,有号称鬼头的林铭聪,又有号称能举千斤鼎的黎子盛,陵王陈泽也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一来,齐军显得单薄了;陵军连攻两关,损耗也不小,不敢一鼓作气再攻下去,便在沁阳养精蓄锐,稍作调整。   陵军同齐军对阵,其它几国按兵不动,等待时机。陈泽既要留下实力以防其它几国的突袭,又想拿下齐,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萧晴看着近日的战况,让她不得不承认,薛辰逸同陈泽来相比,战场上陈泽不比自己丈夫,可论起处理国事、为人国君,薛辰逸却远远比不上陈泽。   她重生之后,自小便有意助陈泽夺位,不曾想遇上薛辰逸,计划不得不发生变化;毕竟对于竹马和丈夫,她会在心里将两人的位置平衡,然薛辰逸在她心中的位置,自然是高于陈泽的。萧晴虽重生一次,但始终是个普通人,对自己丈夫有私心实属正常。   她实在不知,助薛辰逸上位,是对是错。似乎于薛辰逸本人来说,也未做好当皇帝的准备。   萧晴打算亲自带兵前往沁阳,毕竟她和陈泽有些情谊在,若能达成互不侵犯的盟约,便是极好;若谈不成,便打!她偏不信,林铭聪、黎子盛在战场上对她下得去手?毕竟年少的情谊在,当年如不是她,黎子盛早被发配边疆,哪儿能当上大将军?   她将心中所想一一盘点给薛辰逸,想得到他的肯定,带兵前往沁阳,自然,薛辰逸张口便回绝了;哪儿有让女人去打仗,自己却在帝城享福的道理?他依旧是那句话:要去一起去,自古以来,帝王亲临战场的不在少数,倒是后宫妃子去打仗的,古今皆未曾有过先列。   不过半日,萧晴要上战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平都城,奇怪的是,文武百官竟没有一个不同意的;百姓们也纷纷叫好,都想瞧瞧这位德妃娘娘的飒爽英姿。是以,萧晴要出征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不让她出兵,便是剥了百姓的面子。   薛辰逸很是头疼,他这个媳妇儿呦,总是一意孤行,让他犯难。他竭力的护着她,她倒好,不领情,一个女人,非要往战场上钻!   十日后,建安公主十里红妆,进入平都城,那阵仗,让平都未出阁的女子羡慕的紧;怕是连着曾经的大将军夫人,如今的德妃萧晴,也不曾有过这般盛大的排场。建安公主此次前来和亲,光是送亲的队伍便从东大街排到了西大街街头,围观的人亦是久久未曾散去,跟着送亲的队伍到了皇宫外,才渐渐散去。   皆知建安公主来和亲了,却不知要嫁何人;有人说是和亲来当皇后的,又有人说这位建安公主是要嫁一位小侯爷的;只有建安公主自己知道,她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到平都,是为了嫁她思慕已久的大将军,唔,现在应称之他为圣上了。   阿霖下了车舆,被送往后宫林水阁,那里环境幽雅、四面环水,阁楼伫立于池水中央,却又像是个牢笼;阿霖不大喜欢这个阁楼,四周环着水,她最怕的,便是水了。   此次,她是穿着三重嫁衣、头戴凤冠来的;阿霖当自己进了这林水阁,便是薛辰逸的人了,她坐在房中,听见有人进来,便正襟危坐;哪儿知推门进来的,并不是她思慕已久的薛辰逸,而是一个白若白玉、英姿中带着几分娇柔,手持十二股折扇的小公子。阿霖赶忙低下头,质问来人:“你……你是何人?辰逸哥哥呢?”   辰逸哥哥?叫得可真是亲切啊!小公子用折扇抬起阿霖的下巴,当真是个可人儿,肤如凝脂、眸若秋水般娇柔可怜,纵她一个女子瞧了,也不由生了几分怜惜之意,也怪不得薛辰逸舍不得利用这阿霖公主了。   萧晴来了兴致,挨着阿霖坐下,捏了一把对方的腰,吓得人家娇喊一声,往床角缩了去;她被阿霖这幅猫儿般的可怜模样逗得一笑,伸手便要搂住了她:“小娘子莫要害怕,我不会伤了你。”   见这位白面公子哥儿如此轻浮,阿霖大喊救命,可门外的侍卫、丫鬟皆不知去了哪儿,一个都没有回应的。萧晴憋着笑容,伸手去摸这位小公主白皙的脸蛋儿,轻佻道:“小娘子莫怕,让我替夫……圣上好好疼疼你。”   ☆、第49章 算计   阿霖往里处缩了缩,紧攥着衣襟,抿着嘴唇,颇有誓死为薛辰逸守护贞操的意思;见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萧晴笑她:“堂堂建安公主,竟是手无缚鸡之力么?”   建安王年轻时,一身武艺也是威慑一方的;他膝下就这么一朵花儿,怎的也要学一些防身的功夫罢?萧晴叹了一声,对她道:“你的辰逸哥哥不会来了,难道你不知他已有夫人么?”   阿霖一双翦水秋瞳甚惹人怜爱,偏偏声音也是柔得要酥了人骨头;浓密的睫毛微微扑闪着,她抬眸觑了一眼萧晴,这才微声道:“我知道,你是辰逸哥哥派来试探我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再者,他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也不为过。 ”   萧晴粲然一笑:“公主竟是这样无私么?也不介意和其它女人瓜分一夫?”   “我虽介意,可又能如何?若能嫁他,替他生个一儿半女,也是知足了。”阿霖眼神坚定,倒是让萧晴异常头疼,这位公主当真对薛辰逸情深。   她开门见山道:“你愿意同其它女人共侍一夫,我却不愿;此次你虽是以和亲为名,接你进齐国,然真正目的是将你囚于深宫,拿你去同你父交换我们的家人;你也别觉得着对你不公平,你贵为公主,应当有所牺牲;你父亲恩将仇报,我们学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阿霖望着萧晴,眸中水光流转,她讶然道:“你是……你便是萧晴?”   这名字如雷贯耳,同十几年前在渭水河边逝去的那一位同名同姓,且同样是威名远扬的女将军;阿霖自是很佩服她的,本以为她会是皮肤粗劣的、且壮如男子的女人,却不想本人生得这样的俊俏;肌肤如白玉凝脂,两颊一抹红晕,一双杏子眼尤其吸人;   只是她眉宇间的那丝英气,让人望而生畏。阿霖咬牙,低头沉默,好半晌才道:“如此,也好;能为辰逸哥哥做些什么,我也知足。”   美人一番大度,让萧晴很是惊讶,不免为阿霖的痴情几分动容;待她从林水阁回到自己寝宫,薛辰逸恰好处理完国事,过来了;见薛辰逸踏进门槛,她抽出宝剑刺了过去,剑光流转、利刃啸啸,薛辰逸朝后一退,被逼出门外。   萧晴衣袂一翻,坐在门槛上,将剑握在手中,说什么也不让他进来。薛辰逸站定身子,颇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阿晴,疑惑:“我的好阿晴,为夫可是做错了什么?”   她目光坚定,道:“没,我只是想嘱咐你,待我前往沁阳后,不可对那位阿霖公主有非分之想!若无重要之事,不许去林水阁!”薛辰逸坐在这等高位,心性难免会有变化;正如陈泽,当年是何等明朗之心,如今不也为了权势诸多算计么?他们可算青梅竹马,到头来,竟连她也要算计了。   权势熏心,她也不敢保证薛辰逸心性不会发生变化。她目若朗星一般,璀璨生辉,语气颇狠:“若你敢负我,我定会刮了你的皮骨!”   薛辰逸颇为委屈的一撇嘴:“为夫一言,当如磐石一般,不可轻易摧毁。”   林水阁的那位阿霖公主,断不同寻常女人;生得是如花似月,心性又十分豁达,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喜欢呢?当年薛辰逸不喜欢这位公主,只怕是因小公主未曾长开;如今几年过去,小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人皮骨好若毒药,当能让男人中毒。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当年陈赢对她不也是甜言蜜语么?而后,却什么也变了。无论重生几次,她的性子不会变;更不会因为陈赢负她,而去恨全世界的男人。这份豁达也是她在军队之中参透的,人人皆不同,她实在犯不着将怨恨扩散。   率大军去沁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萧晴此行目的不为胜,只为能让双方结成盟约;如今各国都觊觎着齐国这枚肥肉,若陈泽能同他们合作,利必大于弊;若能同陈泽结盟,齐国也能安生整顿。她以将军身份出征,薛辰逸不舍、也不愿。   自己拿在手心呵护的小媳妇儿,要为了这江山稳固率兵去战场,他是又忧又怕;那战场如同修罗地狱,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清楚;遥想当年头一次上战场,他当夜吓得腿软,为战场无情的厮杀而恐惧,为战场堆积成山的尸体而恐惧。   那份恐惧是对千万条亡灵的惧怕,薛辰逸也时常会想,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死后定会下阿罗地狱,受尽苦难。   萧晴率领大军出征那日,薛辰逸特意穿上了自己久违的麒麟战甲,骑马将妻子送至渭水河边。夫妻二人自是依依不舍,可国不定,家难安,他们亦不能安稳的长相厮守;萧晴一向看得远,她想和将军长相厮守,就得先平定战乱。   她逼着薛辰逸上了位,定不能让他一人承担这天下的担子,应当替他分担。齐国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消失在路的尽头,薛辰逸也不知在河边站了多久,一旁的宫人催促他回宫,他才回过神。   皇帝御用车舆虽坐着安稳,可他转念一想,阿晴骑马要走那般长一段路,他这点路又算得了什么?当下跨身上马,扔下一干大臣,骑着宝马绝尘而去。   萧晴骑马,率领铁骑营走在最前。隆隆马蹄,踏起尘烟滚滚,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颇让她久违。时隔多年,她终能再次回到军队,望着天边落下去的夕阳,她很是感叹;此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玄武将军阿丙此次作为她手下副将,一路上对她颇为照顾。萧晴到底是个女儿家,如今又是帝妃的身份,纵使大军不扎营,阿丙也会为她搭一个简易的军帐;   并且明着下令:轻视大将军为女人者,斩!当着大将军面,衣衫凌乱者,斩!亵渎大将军者,当斩!   对于如今的萧晴,三军之中鲜少有人不敬畏的;当日她夺得擂旗,提枪挟持前朝皇后,且率领神箭营将前朝三千精兵杀尽,这般能力,无人敢小觑。自然老老实实地,但凡萧大将军在的地方,他们不敢衣衫不整。   每晚扎营进帐篷时,萧晴会命阿丙取火头营取些马奶来,给自己洗面、沐浴之用;前世因上战场,日晒雨淋变得极丑,重生一世她定不能被军中一群汉子同化,得好好爱惜这张脸才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脸受到日晒,她特意让阿丙给她做了一张面具。   手上又缠上软布,一来防止剑柄摩擦,二来防止掌心出汗,用时滑了剑。每每需沐浴时,她会趁着夜色,让人守在一里之外。言而总之,在带兵出征的同时,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也不敢忘。   十日后,大军抵达沁阳;扎营在数十里之外,等待攻城。出于比较心理,萧晴想看看,到底是师傅、陈泽厉害,还是自个儿厉害。她在军帐中同几位将军研究了沁阳周遭的地势,大山盘绕,都城正好在山谷之中。有群山天险护着,想来陈泽他们躲在沁阳城里必定发送戒备,夜夜笙歌也不无可能。   然在沁阳郡守府中暂住的陈泽,听闻统领齐国大军的是个姓萧的女将军;他嘴角一咧,收了书案上的东西,总算是来了么?   他本以为,利用刘汛芳能引她过来,不想来的却是薛辰逸手下的一个小将军;陈泽也断没想到,小晴儿竟同薛辰逸联手夺位,当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给他们先一步夺了帝城平都。   自打萧晴嫁给薛辰逸后,林铭聪果然收了心,对陈七巧也好了许多,亦让七巧成了正妻;没娶萧晴,是他的遗憾,不过转念一想,人生有缺憾才完美嘛。此番听说萧晴驻扎在郊外,只微微抬了抬眸,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心道:来就来吧,反正也不是我媳妇儿。   陈七巧听了萧晴带兵前来的消息,免不得有些心慌,试探道:“哥哥,此番她同我们为敌对关系;若她真的攻城了,你会手下留情吗?”   陈泽未开口,一旁的黎子盛便抢先回答道:“她绝不会率先攻城。”   果然还是黎子盛懂他的心思,陈泽道:“齐国如今根基未稳,她不会贸然进攻;此番带兵前来的目的,是想以沁阳作为礼物,让我同齐国合作。若我不答应,她才会攻城。”   陈七巧道:“我们怎会同他们合作!看来,萧晴早晚都会攻城的。”   陈泽自顾一笑,抬手道:“不,我会答应合作。”   见哥哥脸上笑意连连,陈七巧不免有些担心,难道哥哥对这个萧晴还是念念不忘么?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齐国这块大肥肉?   显然她的想法错了,陈泽不仅想要齐国,也想要萧晴。若能得萧晴之力,统一诸侯国,岂不指日可待?   萧晴看了整夜的地形图,以及前世攻城的一些手札,有了些眉目;大概到了夜半子时,她脑中思路明朗,脸上笑容散开。   此番,她要送陈泽一份大礼!   ☆、第50章 大礼   沁阳城四面环山,故此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   阿丙前来给萧晴送茶水时,神色颇有些复杂:“将军可有了什么打算?”这里的地形她也瞧过,群山防护滴水不漏,更甭谈大军攻入沁阳主城。怕是还未曾进城,便被沁阳士兵拿羽箭射成了刺猬。   萧晴身穿甲胄,长发高挽,挺直脊背端坐在几案前,英姿骨气不语而露。她伸手断起茶杯,眼尾得意向上一翘,纤长如葱的十指用劲儿在地形图上敲了敲;发出“噔噔”地声响,敲击声铿锵有力,如同她此时的心情,慷慨激昂。   “物极必反。”她的声音十分干脆,食指在地形图上戳了戳:“沁阳城虽四周环山,天险相互,却也另他们陷入死局。他料定我们进不去沁阳,那我们便送他一个大礼!”想说服陈泽,让他同薛辰逸结盟,不是件简单事。反之,困难之极。   若她攻其不备,先进城将他擒住,届时再威胁之,凭借二人从前的兄妹情谊,陈泽定会同她合作。阿丙云里雾里:“将军的意思,是要潜入沁阳?可沁阳城四面屏障,我们如何进得去?”   “调虎离山。”萧晴眼角笑意很浅,对于此次计划势在必得;她抬手将茶杯搁置在沁阳城边城地带,说道:“据我所知,这里是沁阳最大的养马场,鲜少有人居住。我曾经勘探过沁阳的地势,对这里的地形十分有把握。从沁阳后山山顶投掷火石,刚好滚落于这里。火石滚至马厩,届时里处千百匹马躁动而出,沁阳城内,必乱,我们便趁乱潜入沁阳。”   阿丙健硕身躯一震,对萧晴的计划将信将疑。待他召集来各营将军,听了萧晴的计谋颇为反对;皆认为,萧晴不过是纸上谈兵,沁阳城地势哪里有她说得那般简单?不可置否,她的确有当年女将之风,委实也有大将之才;若真的策谋布阵,还不得靠着他们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将?怕是如今帝主薛辰逸亲临,也不敢草率攻城。   萧晴嘴角一扬,擦拭着手中宝剑:“此番出征,我为主将;此番沁阳之战,目的不是要去同陵王争个高低;而是要同他达成协议,一齐对抗其它诸侯国!若能结盟,双方便是共赢。”   在座各位被萧晴绕的云里雾里,既打算结盟,如何又要去偷袭沁阳?萧晴解释道:“陈泽与我有段兄妹情谊,亦是同门。昨日我差人送去书信,他并未回信,大抵是想瞧瞧我用什么法子去打动他。对方既打算与我来一番较量,我何不顺着他的意思去?”   在座诸位又是一阵云雾,却只有阿丙能理解萧晴。此番不打算调遣多少兵力,分别从军营中挑选出十名善于制作火药武器的士兵、十名水性较佳的士兵同行。各分成两路,一队由阿丙带去山顶制作火石,投掷城中;一队则由她带队,等城中火光一起,她便带人由地下暗河潜入城中。   沁阳城下地下暗河直通沁阳郡守府,恰那也是陈泽等人的暂时居所。暗河之下异常寒冷,漆黑无光,且到郡守府的距离不进反远;于常人来说,想要从地下暗河潜入沁阳郡守府,实在不大可能。   然萧晴自有她的法子,给每名士兵分发一支无节竹竿,含着嘴中;当他们潜入水下时,便将竹竿顶端的孔留于睡眠之外,一次补充空气。水下不能燃火,为防止士兵中途掉队,她则用麻绳将十名士兵同自己绑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游。   逮到亥时,沁阳城中忽的火光漫天,城中即可调遣兵力前往,导致守城士兵松懈;借着这个空挡,她带领士兵跳入水中,朝城内游去。水中寒冷刺骨,偏他们为节约体力,皆是简装下水;男人皮糙肉厚倒不要紧,倒是萧晴一个女子,在水下受冰水刺骨之苦,委实让同行的士兵心酸,也不免对这位女将军佩服起来。   为了能早日让国家安宁,为了早日能平息战事同薛辰逸厮守,这些付出当真是值得的。游了一段距离,头顶的光线微微亮了起来,恰在此时有人腿脚抽筋,无法再继续前行。十名士兵包括萧晴在内,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时若是贸贸然上岸,定会被人发现;若不上岸,便只有将受伤的士兵弃下。   众人皆是在战场上打过滚儿的,踏过死尸,也知这其中残酷。然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萧晴竟对在水中的诸位做了一个手势,决绝下令:带上他,一起走。   受伤士兵眼中燃起希望,燃其余士兵皆因在水下耗费了太多体力,皆不愿带着伤者;在水下,萧晴也不好下令,亦不为难他人,取出备用井绳,将自己的腰痛伤兵的腰绑在一起,吃力地拖着他走。   跟着她的兵,只能死在敌人的刀下。   萧晴神色凌利,其余士兵皆是军营中挑出的水下精兵,在萧晴面前,他们才意识到,堂堂七尺男儿,竟敌不过一个女人;也变相明白,这女将军,不仅是曾经战神、如今齐帝结发之妻,自身更是有过硬的本领和才智。   比起薛辰逸,当真半点不差。   待萧晴带兵游至郡守府时,已是精疲力竭;她率先探出头,将周遭环境一收入眼,四周树木山石环绕,假山之后隐约显出一条抄手游廊;廊道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灯笼,瞧这番景象,应当是后院无疑。借着山石遮挡,萧晴带人跳上陆地,将伤兵安置在假山石后,将自身携带的短兵递给他,嘱咐道:“你有伤在身,不便同我等前往,你且在这里躲好。”   伤兵颇为感激地道谢:“谢将军搭救。”   萧晴不敢耽搁,冲着伤兵微微颔首,便率领余下士兵轻巧跃过假山,劫持住几名巡逻的侍卫,将其服饰脱下,穿在各自身上,大摇大摆去了前院。越往前走,巡逻侍卫便越为频繁,这便也说明陈泽就在前院。   因城中马厩大火,陈泽同刘汛芳料想萧晴会有所动作,却未想到,她已经带人潜入了郡守府。萧晴一干人实在惹人瞩目,她侧身吩咐道:“我等这般过于招摇,且分散于前院各处,以哨声为号,三声哨响则是在方才出水的地方回合,两声哨响则是支援,你们可明白?”   众士兵拱手道:“卑职明白。”说罢,便各自如黑夜魅影般,消失在了幽深僻静的宅院中。她朝前院最大的意见房靠近,碍于门前有三层守卫,她委实不敢靠近,索性躲在树后等待时机。   大抵一炷香的时间,门外士兵换岗;萧晴掐准时机,飞身跃于围墙之上,足下轻巧,轻缓地停留在了屋顶。她趴在屋顶上,小心翼翼揭开一片明瓦,只见房中灯火通明,里处坐了一十几人;坐于上位的,是陈泽;紧接着便是刘汛芳、林铭聪、黎子盛,以及身着戎装的陈七巧。   陈泽身着一袭银色甲胄,长身玉立在地形图前,指着地形图分析当下局势。   “敌方从后山投掷火石,目的昭然若揭,是想造成城中慌乱,以此掩人耳目潜入沁阳。”倒也分析的对,可这会儿分析出来又如何,是否已经晚了?   陈七巧不屑道:“我不信她一介女流带兵,还敢硬闯我沁阳城?现在还无动静,想来是想进沁阳,却不得其门,回营去了。”   “非也。”刘汛芳蹙眉,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十样锦锦袍大氅,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鸟纹宽腰带,一头乌发中隐约有了几根青丝,一双深沉睿智的眸子有着异于常人的稳重;刘汛芳也不过而立,却已头染青丝,岁月苦乐可想而知。“小晴儿丢了招,定不会白白浪费这么个机会。想必,她已经带兵入了城。”   陈七巧不愿相信,嗔怪他:“军师,萧晴虽是你得意弟子,你大可不必如此高看她。若她进了城,哪里还有活路,只怕刚进城,便已被我军射成了刺猬。”   关于这点,陈泽赞同师傅的话:“凭借她的实力,怕是已经到了郡守府。”   萧晴一抿嘴角,取出特质*香,点燃,丢了进去。这种*香药效极大,吸食之人必定四肢发软,混身无力。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陈泽惊呼道:“有毒!”   刘汛芳、林铭聪、黎子盛反应极为敏捷,迅捷掩住自己口鼻;其它人却没那般幸运,连带着陈七巧在内的要将,纷纷双腿发软,瘫软在地。陈泽几人因及时止住呼吸,情况倒没那般糟糕,勉强支撑了一会儿,便软在了原地。   陈泽气息微微一沉,说道:“小晴儿既来了,便现身吧,这场仗,我认输。”   萧晴跃下屋顶,从窗格进入,一袭简装打扮十分利落,恰如一道薄烟,轻飘飘地落于众人跟前。刘汛芳一见是他的小晴儿,喜忧参半;陈泽表面而像是吃了闷亏,心里头却清明的很。   指不定谁笑到最后,小晴儿能螳螂捕蝉,他偏要来一招黄雀在后。   ☆、第51章 突袭   近日来,薛辰逸心不静,神不宁。连夜的噩梦更使得他大汗淋漓,他招手唤来殿内总管,已打定主意带精兵前往沁阳。   至于帝城之内,也只能先让管事儿的公公瞒着。这公公唤名安德路,前朝之时不过是个掌灯的,因犯了点儿小事要被乱棍打死。恰巧,被在冷宫外练剑的萧晴瞧见,将之救下,且提拔至如今此等高位。   救命之恩安德路不敢忘,甘愿为薛、萧夫妻两肝脑涂地。皇帝私自出宫的例子前朝不是没有,见陛下态度坚决,他提议道:“不如对外宣称,陛下正研写新国法,故此需要闭关一些时日。”   薛辰逸理了理自己的麒麟铠甲,拿起宝剑时,手上竟有些微颤。若能同阿晴一起驰骋沙场,那是何等豪迈?不同于雪月风花下的温柔,想起当日阿晴夺擂旗、挟皇后,那等飒飒英姿依是盘在他脑中,磨灭不去。   他委实觉得自己是娶了一个前古未有的奇女子,提剑跨马上战场,她是千军万马中一朵嗜血之花;身着丝罗锦绣衣,她是万千娇花中最为艳丽不争的一朵。此生有这一妻,足矣。   “吩咐下去,加紧人手看住建安公主。”他的家人皆在建安,然建安公主在他手中,两者持平,倒也不担心什么。建安王那老家伙,极爱这一闺女,凭借那老家伙的脾性,定会好好待他的家人。“对外便宣称,寡人两月后同建安公主大婚。”   这消息自然是传去给建安王听的,他虽不是个治国之才,却也晓得将后事安排妥当;   安排好朝中事物,薛辰逸连夜赶往青坡大营,趁夜色率领千余铁骑兵奔赴沁阳;一路换马不换人,知道的人只道是薛辰逸舍不得在前线的妻子,连夜派遣了千余铁骑兵前往沁阳,却不知带头的将军,正是他本人。   连日奔波薛辰逸并不觉辛苦,只是他这眼皮儿是越靠近沁阳,跳动地就越发厉害,不知吉凶。他向来不信预兆之事,只道是自个儿没休息好。   过最后一道鼏谷关时,驻关的守将曾是薛辰逸手下的兵,唤名李青。这人在薛辰逸手底下也算勇猛,鼏谷关乃一大关,薛辰逸欣赏这人能力,一年前便提拔了他来守鼏谷关。李青听闻薛辰逸称帝,下面诏令下来时,他还有些错愕。如今见陛下亲临,不胜惊喜,忙去城下迎接;率领守关将士,行跪拜帝王之礼。   薛辰逸几乎是毫无征兆地突然称帝,底下的人虽不反对,却也一时难以改口。还是一如既往将军、将军的叫唤。过了鼏谷关便是沁阳城,打听到前线并无异常,萧晴并未发兵攻城,薛辰逸倒也送了一口气。这才在鼏谷关稍作歇息,在关内摆肉宴犒劳诸位铁骑兵。   连日来,这是他们吃得最为温饱的一顿,烈酒过喉的炽热感,使得人浑身畅快!李青烈酒上头,本市性子豪爽之人,酒一过肚,便实诚地说起话来:“将军,我李某别的不敢说!单说忠心,谁有我对将军忠心?当年将军如此提携莫福将,可他却视将军如敝履,如今他背叛将军,总有一日!我会替将军,杀了他!”   薛辰逸惊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莫福将受吾命前往沁阳救人,被陈泽抓住,如今生死未卜,何谈叛变一说?”   这会儿子,李青满脸诧异,怒道:“大将军竟不知莫福将叛变之事?前几日,莫福将从沁阳赶来我鼏谷关,好说大家曾兄弟一场,我自是好酒好肉的招待!哪知,那畜牲竟是陈泽派来说服一同叛变的走狗!”   莫副将跟了他许多年,于他亦师亦友。叛变?这是薛辰逸万没想到的结局,亦有些不大相信。   若莫副将叛变为实,又是何时起投靠的陈泽?   薛辰逸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想起萧父在婚宴上暴毙之事。也怪不得查了许久没有线索,若那件事乃莫副将所为,一切便顺理成章了。他眸子一垂,紧抿着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么多年相处,莫副将竟有这种能耐,当真让人心寒。   莫副将是从何时起开始叛变?又是为何要背叛他?这些细节薛辰逸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他。薛辰逸直觉脊梁骨一寒,身边亲信叛变,于他来说无疑不是一个打击;此时思绪乱翻,此刻他只担忧萧晴,若她和自己一样信任莫副将。   后果,不堪设想。   ****   沁阳城外,齐军大营;这会儿已是卯时,天边微亮,营中已燃起炊烟缕缕,兵士们开始燃烟做朝食。阿丙带人从山上归来,一队人骑马回到大营,马蹄子卷起的灰尘落尽正在搭灶煮饭的锅中。   阿丙这回已是饥饿交加,翻身下马,冲着底下士兵问道:“将军的人,可有回来?”   手下士兵替他牵过马,回道:“不曾,只怕没那么快。”   这会儿军中那些老将军们,坐在一个营帐里用食。进食间,拿萧晴只带十人进城当笑话。直道她是妇人之见,他们也做好了将她尸骨送回帝都的准备。杨老将军在薛辰逸手底下敬忠职守,他此生只佩服薛大将军一人,如今薛辰逸称帝,他也洋洋自得,毕竟薛曾虚心请教过他,一直以来拿他当老师看待。   此一战,萧晴不听他劝阻,非得一人前往沁阳;他心中怒意难平,更多的想法是:小小女子,毫不知个天高地厚。待城中传来你战亡消息,我便以主将之名带兵冲入城中,将那些个宵小之辈杀个措手不及!   其它营的将军也十分尊重杨老将军,毕竟被一个女人管制着,脸上无光;若是主将换成杨老将军,那便皆大欢喜了。   阿丙坐在灶头前猛灌了几口水喝,只见有士兵急匆匆去了那些老将军用食的营帐。他放下手中的器皿,眉目一紧,莫不是萧将军在城中出了什么岔子?他忙跟了过去,进入帐中时,正挺那名士兵在给杨老将军通报:“莫副将此时正在门外,身上多处受伤,体力已有不支;我等本想接莫副将进营医治,可萧将军临走时,曾下军令,她不在期间,不许任何人进营,当今帝王也不成。”   杨老将军白花花地眉毛一扬,一拍食案道:“那莫副将定是从沁阳逃出来的!怎能将之挡在营外?快快迎进来!”   那士兵犹豫:“这……萧将军下令在先。”   这时候提萧晴,杨老将军心里自是不舒服,眸子一沉,道:“迂腐!莫副将乃王上身边副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快快迎进来!”   萧晴既下令不让任何人进营,必然是有她的理由。军营中鲜少有人拜访,她下这种命令岂不显得多此一举?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阿丙深知萧晴是个全面具到的人,既然下了这种命令,定然是有所考虑。他忙上千跨了一步,拱手对杨老将军道:“萧将军聪明睿智,面面俱到,她定不会白白顾虑这些。莫副将重伤,我们便派军医在营外给他医治,待将军归来,自有断夺。”   杨老将军脾性极倔,她还有命回来么?这件事,他说来算!“放莫副将进营!”   阿丙拱手跪地:“老将军,不可!若当真除了什么岔子,我等如何同萧将军交代?”这些个老家伙,当真是顽固不化的一群老废物!萧将军在城中拿命拼,他们却在这里吃吃喝喝,违背军令!   毕竟他实权不够,比不上这些老将军德高望重。只好妥协,放莫副将进了营。哪儿知还未到中午,粮仓大火,火势迅猛连烧三营。庆幸的是,萧晴对火灾早有顾虑,是按地形、风势布营。粮仓同重要器械营,皆在军营尾巴上,又因风势向东,只烧了三个营,火便自个儿灭了。   然粮仓之中的粮食也不多,萧晴为防有人有偷袭烧粮仓,扎营那日便将一月的粮食分发给了士兵,由着士兵自个儿保管。当时此举颇受那些老将军反对,先下看来倒是捏了几把汗,不由对萧晴心生几分佩服。   粮仓火势刚灭,营中士兵还未曾反映过来。边听大营外千余骑兵浩荡而来,一时间羽箭漫天,让人措手不及。这时,萧晴在大营边缘留下的精兵便起了抵挡作用,不至于让我方士兵溃不成军,给了他人准备的机会。   一场大火虽损失不大,却让军中人心惶惶,加之突袭,当真是让那些老将军们措手不及。最气愤地莫过于阿丙,早先便竭力阻止杨老将军放虎归营,却不想那几个老东西自以为是的很。   现在倒好,对方果是叛将!   行军打仗,最怕同猪一般的战友共事;好在先前萧晴考虑地面面俱到,不至于让大军崩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这篇文波折太多,索性开了另一篇文缓解。   盗文、丢存稿、丢大纲,让我心灰意冷。。。。还是慢慢填完吧,更新时间不能保证,主更新文。   ☆、第52章 困境   萧晴在军营中早有部署,陵军此番偷袭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陵军几千铁骑在靠近齐军大营时掉入她一早便设立的陷阱中,但凡营中有异常,戍营外的兵将便会拉动控制木桩陷阱的草绳。   陵军冲刺在前的骑兵连马带人纷纷滚下低坡,齐军便趁势而起,乱箭攻之。   此番偷袭,使得两方元气大伤。萧晴为自己的留下的后招,让齐军的那些老将军们倒吸口了凉气。若不是萧晴早布下防范,怕是齐军大营不保。   阿丙带人清理了被烧的粮仓,清点了一下军中受伤的士兵;见军营中一片狼狈,他不由沉了口气,一双眼睛锐利如刀,手握长剑步入营帐中,怒目圆睁瞪着那些还沉溺在恐慌中的老家伙,声音中夹带着几分讽刺:“诸位老将军,这回可是服了萧将军了?若不是萧将军早有部署,后果如何自不必我多说。”   半日前还意气风发、居功自傲的杨老将军,这会儿却是没了声音;之听他低叹一声,脸上褶皱干如沟壑,一时竟无话可说。   又等了半日,萧晴仍旧未曾回营;阿丙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遵从军令守在营中;他坐在营门前镇擦拭兵刃打发时间,却听营外马蹄隆隆,卷起漫天灰尘。   阿丙拔了剑,浑身肌肉紧绷:莫不是陵军再次来袭?   他忙吩咐营中士兵准备迎战,然守在一里开外的兵卫骑马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马,单膝跪地,嗓音极为尖锐报道:“王上率领铁骑亲临,请诸位将军速来迎驾!”   听见营外有动静,杨老将军再也按捺不住,忙整装待发提剑冲除了营帐;一听是王上亲临,忙招呼手下将士要出营迎接;   阿丙却竭力制止:“老将军这么快便忘记了火烧粮仓之事?萧将军曾吩咐,就算是王上亲临,也不可让他入营!您老才放了一个叛将进营,犯下大错,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   那些老将们纷纷没了言语,杨老将军也不再说话,只静等薛辰逸进入营区。   半柱香后,薛辰逸率领千余精锐铁骑抵达营地,却被人拦在营外;他知道昨日军营被袭,好在无甚较大损失。   隔着几层防卫,阿丙对他拱手解释道:“萧将军有令,她不在期间,纵是王上亲临,也不可进营。故此,得委屈王上在营外一里之外扎营。”   薛辰逸眉目一挑,他的阿晴竟有这等气魄?   铁骑将军倒咽不下这口气,他们随王上千里迢迢赶来,竟被一个女人下令阻挡在外?冲着阿丙发怒道:“放肆!这天下是王上得天下,何时轮到她下令阻挡王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萧将军手持虎符,我等听她军令理所应当。”阿丙眼神坚定,对薛辰逸很恭敬:“望王上理解,军令如山,我等不敢违背。不过,将军临走前给我留下一道密令,若她十一个时辰仍未归营,领将便由杨老将军暂时担任。现下已过去八个时辰,王上可再等等。”   杨老将军也赶来迎驾,对着防界限外的薛辰逸道:“如若三个时辰后萧将军仍旧未归,末将便恭迎王上入营。”   话已至此,薛辰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定定然道:“那我就在营外等三个时辰!”   触犯王威的恰是他心爱之人,他也不好责怪什么,他只盼六个时辰后,萧晴能平安归来。   ***   沁阳城内,萧晴得知军营被偷袭,眉目一蹙,额前碎发下压了几分阴沉。   以陈泽为首的几员大将,包括刘讯芳在内皆中了她的毒,如无解药,后果可想而知。两军交战,纵她和这一屋子的人有些交情,也不能轻易给他们解药,这是她成事的唯一筹码。   陈泽等人被萧晴困于房中,门外的士兵不敢入内,只是按时派人进来送些食水;得知此次偷袭,陵军未曾讨到什么大便宜,萧晴则松了口气。   她坐在书案上,望着陈泽:“阿泽哥哥,这次你我打个平手;你我签下契约,联手同齐国对付各个诸侯国,届时天下两分,互不侵犯。”   “呸!卑鄙!用这种手段威胁我王兄签订契约!亏得我王兄拿你当亲人!”陈七巧瞪了她一眼。   这位公主性子泼辣,萧晴一早便见识过。这会子任由她泼辣,拔了短剑朝她走过来,将冰凉的剑刃抵在她脸上,声音清冷:“公主若想保住这张美丽的脸,最好不要多说话。”   “萧晴!你伤了我,定出不了沁阳城!”陈七巧情绪起伏极大,只恨中了萧晴的毒浑身无力,否则她非得用长鞭抽开萧晴的皮肉不可!   “小晴儿的提议可以考虑。”刘讯芳踌躇了一会,对陈泽说道。   “军师!难不成你也帮着这女人不成!”陈七巧气得浑身发颤,都这个时候了,他们的军师还向着这个女徒弟不成?   刘讯芳不去理会陈七巧,接着说:“陵王起事之因,是想为子陵王报仇;如今小晴儿也算是替子陵王报了仇,东齐国也已改朝换代,咱们倒不如同小晴儿联手。相比其他诸侯国,陵王兵力最弱,一路取胜不过靠的是谋略和运势。若我们能同齐国联手,剿灭其它诸侯国,届时两家分利享天下,如何不能?”   是这个理儿,萧晴也道:“阿泽哥哥,你我如同亲兄妹,你要权利,我跟夫君只要安乐。其中利弊,你可自己权衡。”   陈七巧见陈泽不语,任性道:“王兄!我才是你亲妹子!体内同流的是父亲的血液,你对待这女人如亲兄妹,你将我置于何地?”   “闭嘴。”陈泽眉头舒展开去,抬头对上萧晴那双慧黠的眸子,点头道:“好,我军愿意跟薛辰逸合作。”   萧晴笑了笑,收了短剑,盘腿在他跟前坐下:“合作之前,你得再应我一件事。”   “何事?”陈泽看着她,   “杀了莫副将。”萧晴豁然起身,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我离开大营之前,已经下过军令,部署严密。你们竟能偷袭成功,必然是有人帮衬着你们。能有此能耐的,怕是只有莫副将了吧?他明面儿上是我夫君亲信,实际上是你的细作。”   陈泽笑而不语,只望着她。   她顿了顿又道:“我父亲,必是他杀的。”   “义父之死的内情我丝毫不知,是莫副将擅作主张。”陈泽望着她,眼神坚定。   莫副将年轻时,命是子陵王所救;在子陵王府落败之时,他便存了复仇的心思。之后联络上陈泽,成为陈泽的细作。   至于萧父之死,也确实是莫副将所为。   “我信你。”她同他也算有青梅竹马情谊,萧平于他有恩,他倒不至于对萧平下杀手。   见所有人都偏向萧晴,陈七巧愤然不服。可在这里,她除了仗着自己是陈泽亲妹外,并没有其它权势。   同他们达成协议后,萧晴给他们服下解药;陈泽下令开城门,迎接齐军。   陈泽设宴款待萧晴,宴席结束后,她带人驾马回营;回营路上会经过沁阳城外最高的山,因她太过于相信陈泽,在山上遭到了陵军偷袭,身下的马忽的嘶鸣一声,翻到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萧晴取了剑从马背上跃下;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士兵,皆掉下马背,卷入飞扬的尘土之中。   因为脚下不稳,她险些滚下山崖,好在她将剑刺进峭壁中,借力而上,稳稳落在了地上。   山顶风大,吹得萧晴长发翻飞,下裳猎猎作响;她扔了手中剑壳,定定然瞧着眼前将她围住一圈人。   少顷,一道长鞭腾空而来,她灵敏躲过;那条长鞭将她身后的巨石劈开,让她心生余悸;   好险。   不用看便知,这般恶毒不留情的长鞭,是陈七巧。   陈七巧穿一袭战袍,手中握着条长鞭,缓缓走出,她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对着萧晴揶揄道:“怎么?没想到是我?”   “陵军之中,除了你想杀我,还会有谁?”萧晴冷冷看了她一眼。   陈七巧傲慢哼了一声:“萧晴,你迷惑我夫君也罢,现在竟迷惑了我王兄、军师!今日我便杀了你这个祸害!”   说着,她手中的长鞭如火舌般朝萧晴袭去。于此同时,萧晴的人同陈七巧的人厮杀在一起,霎时间,刀光剑影,嘶杀声起。   萧晴侧身躲开,手背一翻,长剑在她手中转了几个花样,她用剑刃缠住陈七巧的长鞭,手腕一震,将长鞭隔得粉碎。   陈七巧咬牙朝她踢来,萧晴抬腿将她踢开一丈距离,使她狠狠落在了巨石上,内脏受力压迫,胸腔一热呕出一口鲜血来。   对方人多势众,萧晴回身之时,自己手下已被尽数绞杀。   她咬牙切齿,双重握住剑柄,双眸血红,纵身一跃,朝陈七巧刺去;她从上落下,将雪亮剑刃直直插入陈七巧心脏。   也正是趁着她杀陈七巧的空挡,余下士兵朝她杀来;她避之不及,右脸被刀刃割了一条长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何况是身为女子的萧晴。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结尾中。 重生之夺位 第53章 变数   萧晴一剑挥斥而出,踏石而起,借着剑气将围攻者逼开一段距离。陈七巧被刺了一剑,还有些气息,这会子心里满是愤怒,从地上翻腾起来。恰巧萧晴手腕一翻,用力将剑朝空中一掷,宝剑在空中打了个璇儿,利落地割破了陈七巧的脖颈。   这会儿子,陈七巧是彻底地,没气儿了。   萧晴觉着自己脸颊火辣辣地疼,抬手,用微微卷起的手指探了探,满手的血液。   她有片刻失神,纵她满腔自信来这一趟,却算漏了陈七巧这一茬。围攻的陵军,不知她是何人,只知道她是陈七巧要杀的人,且也是杀了陈七巧的人。   陈七巧死了,他们不好回去交差,唯有杀了眼前的女人,替陈七巧报仇。   “你们可知,我是谁!”萧晴握紧手中的剑,小心翼翼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渍。   除了心疼自己脸,她这会儿也气极了。   “我是齐国,萧晴!”她不给围攻的一十几人任何反应的机会,抓起陈七巧的尸体朝着他们掷去;围攻的陵军立马慌了神,一时不知是去接陈七巧的尸体,还是继续围剿眼前这个自称“萧晴”的女人。   若对方真是齐国女将,那他们岂不是……犯下大罪?   在这之前,陵王已经同齐国签订盟约。   也正因他们片刻的愣神,萧晴拾了自己马背上的弓箭,拔出六只箭,纵身跳在巨石之上,一弓六箭,飕飕腾入空中;六只箭在空中如灵蛇一般,穿过六名士兵身体,打了个弯,尽数没入其它士兵身体之中。   不过几刹,围剿者被萧晴尽数射杀。   无一幸免。   射完这几箭,双萧晴双腿一软,瘫软在石头上,抬起手背挨了挨脸颊上,冷风一吹,疼痛感更为强烈。她并非铁人,一夜未眠,加之她方才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她拍拍战马,摔倒的马长啸一声,立马站了起来;她十分艰难地翻身上马,整个人靠在马背上,已然无力。   身后传来隆隆马蹄声,尘烟过后,马队稍稍近了些,她才看清,是林铭聪。   一个时辰前,沁阳城设宴款待萧晴,庆贺两军结下盟约。陈七巧负气,并未参加宴席,身为夫君的林铭聪也劝她不住,任由她回了将军府。   萧晴带手下离开沁阳后,林铭从也带人回了将军府;回去他才知晓,陈七巧擅作主张带了支精兵去劫杀萧晴。   林铭聪少年时喜欢萧晴,此后许多年更是以娶萧晴为目标;萧晴虽嫁了薛辰逸,他断也不会无情,不顾她生死;他也来不及上报,带了将军府的兵便朝山上赶。   哪儿知道,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望着一地的尸体,血液染红了黄沙,血腥一片;林铭聪勒住马,翻身下马,踏过尸体,直径走到陈七巧的尸体前。   心中情绪复杂,他抱着妻子的的尸体半晌说不出话,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说无感情,怎可能?   少顷,他蹙眉望了眼马上无甚力气的萧晴,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将陈七巧缓缓放下,埋下头,手握着腰间的刀柄,不住地发颤。   身后的副将拔了剑要朝萧晴砍去,被他挥手止住。   副将疑惑不解望着他,压抑着怒气,喊了声将军:“将军!纵平时公主刁蛮任性,可她始终是你妻!公主已有两月身孕,你就忍心看着她惨死他人手中,而无动于衷?”   这件事,副将不提,林铭从也是知晓的。可经这一提,就像是刀子似得,捅进林铭聪心里。他终于还是对萧晴拔了剑,眸中包含着怯懦、不忍……   他道:“萧晴,你杀我妻,我可当她是咎由自取;可你屠我子,我断不能纵容你。”   萧晴也是一惊,她没想到陈七巧有了身孕。   她握着剑从马背上溜下来,将剑插进沙土中,问他:“你想报仇?”   她没想过,曾经拿她当妹子的林铭聪,有一天会对她刀剑相向。人的情绪当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分别那般多年,往日的兄妹情分就这般被岁月蹉跎走了?   萧晴又觉着讽刺,她本就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可重活一世,仍旧逃脱不了被这些所谓的“情”束缚。   “我并不知她有身孕,她想杀我。”萧晴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林铭聪双眼血红,手中依旧颤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她杀的,毕竟是他妻子,跟他的骨肉。   “林大哥,现天下几分,陵、齐两军达成盟约。陈七巧违背盟约,当诛!”萧晴蹙眉望着他,声音有气无力:“你驰骋沙场这般多年,这点道理,不懂?”   林铭聪的意思他明白,他丢了手中宝刀,测过身去,声音很低:“你走吧。”   萧晴沉了口气,若这个时候跟他动起手来,她胜算极低。她转身牵马,咬牙翻上马背,方才松了口气,右肩猛地一紧,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她整个人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这一箭让她措手不及,她想翻身起来,却没了什么力气。背后被人猛地一踢,整个人滚下了山坡。   一切来得太突然,跌下山崖时,她望见林铭聪那双血红的眸子,失望地阖上了双眸。   女人和男人的区别,便由这场战役体现的淋漓尽致。   萧晴不怪林铭聪无情,只怪自己重生再为女人。   若说再死一次,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便是表面看似刚毅,实则憨傻的薛辰逸。   薛辰逸为了娶她,牺牲了忠义之名。   她的身子不停的往下坠,耳畔风声刺耳凛冽,割得她脸颊赤辣辣的疼,眸子被风吹得也不大能睁开;恰然见,她靠着意志,拔出了藏在腰部的短刃,用尽力气,胡乱插入陡峭崖缝之中。   刀光火石剑,她往下坠的速度缓了些,好半晌才能睁开眼睛。   在刀刃断裂之时,她手快抓住崖壁上的树根,免了继续下坠的危险。手臂受力,肩部伤口受力撕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今天才知道妇人之仁,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往下抬头望着崖上,又低头望了眼崖下,皆是一片白雾茫茫,看不见天,亦看不见底;她将双脚缠绕在树根之间,倒挂在崖壁上,腾出手,抽了自己结实的腰带;她将短刀刀鞘绑在腰带上,栓了个结实。   萧晴长吁了口气,又将自己衣服撕下一块,咬牙掰断肩部的箭镞,狠劲儿抽出箭杆,点了几个穴道止血,继而十分艰难绑住伤口。   疼,那种钻心的疼似让她回到了重生之前那场绞杀战役中。   因死过一次,她对活的渴望超于常人,不论下面还有多少丈,她也要活着,活着回去见薛辰逸。   休息了会儿,她猝然睁开眼,挥动手中的腰带朝着下甩去,刀鞘卡在了下方的崖缝间;她用力拽了拽,见卡得很紧,便纵身跳了下去。   坠了不一会儿,她便被卡在崖见的腰带给拉住,吊在山崖间。   她一手拽着腰带,一手抓住峭壁见凸出的岩石,手臂用力朝外一震,刀鞘从崖缝间飞出;她如法炮制,反复使用此招,待到天黑,她总算是到了崖底。   到达目的地,萧晴松了口气,这一松气,整个身体一齐跟着松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当萧晴再次醒来,已身处于沁阳城附近的一家农舍中。   上山砍柴的农夫将她救下,刚睁开眼,刺眼的光芒使得她很不适应。   听见里屋有动静,农舍大嫂忙进屋来瞧她;见她一脸的茫然,赶忙过去扶住她。   萧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见自己还活着,倒也算松了口气。她痴顿了一会儿,清亮的眸子一抬,问大嫂:“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午时。”农家大嫂转身给她倒了碗热水,地给她。   萧晴微微点头,离她出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现在营中应该由杨老将军主持大局吧?   思及至此,她又问:“沁阳城内陵军,同齐军无甚大事罢?”   回来路上她遭受伏击,杀了陈七巧,被林铭聪偷袭。照理说,林铭聪会将她推下山崖之事隐瞒住,暂时不会告诉陈泽;然杨老将军那头,应当刚刚接手大权,纵然她没将同陵军结盟的消息带回去,杨老将军也不可能这么快攻打沁阳,应该在准备之中。   因此她推测,双方暂时应该无事,她得赶紧回营才好。   “姑娘,你是从沁阳出来的?”农家大嫂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十日前,两军战火猛烈;听说是齐国那位叱咤战场的薛大将军,哦不,应称之为当今王上,他亲临战场,将陵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陵军已退出沁阳,齐王也回了帝都。哎,好在我们这深山老林,未曾受战火影响。”   萧晴听得目瞪口呆,她低头望了眼自己肩部的伤口,已然结痂,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愈合的伤口啊。   她忙问:“大嫂,我睡了……多久?”   农家大嫂觑了她一眼:“半月吧,这半月我只能喂你些豆羹喝,你也清瘦了不少。”   萧晴痴然,又问:“齐王亲临沁阳,他可有……找什么人?”   “可不?据说是齐王的结发妻子被陵王所杀,他想要回妻子的尸体,可陵王却不依。”农家大嫂讲得津津有味儿,添了不少油盐,末了,还说:“男人嘛,结发妻子死了,总有新欢。这不,才不过半月,就听闻帝都有喜事儿了,齐王要娶邻国的一位公主。”   萧晴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可是建安小公主?”萧晴试探着问。   大嫂应了声是,继而对她道:“姑娘,我见你身上衣服料子好,这才收留了你。你看……我照顾你这般久,又给你治了伤,是不是……”   萧晴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衣服……该死……   “我身上的东西呢?”她身上有块玉牌,价值不菲。   “我照顾你这般久,你以为我拿什么给你买药?”   萧晴眸子冷冽,她方才的感激之情,彻底荡然无存。   她从翻身下榻,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地,凉凉对农家大嫂道:“给我一套你的衣裳。”   农家大嫂见从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自是不大愿意了。萧晴伸手掐住她的喉咙,声音又冷了几分:“不想要命?”   农家大嫂怕了,忙进自己屋拿了套衣服出来;她虽贪钱,却也怕死。   萧晴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自觉浑身通畅。只是耳朵里不断回荡着农家大嫂那句话。   薛辰逸要娶建安公主?   她蹙眉,眸中升腾起几分阴郁;   她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完结倒计时。 重生之夺位 第54章 大结局   陵军退兵沁阳,带兵退回子陵。   那日陈泽同萧晴签订盟约,打开城门,他还沉浸在如何同齐国合作吞并其它几国的计划中,忽见守城将军来报:薛辰逸率兵亲临,已到城下。   他还不知陈七巧那一茬,也浑然不知萧晴失踪之事;薛辰逸率兵前来向他要人,他倒是震惊的紧,同事心中也免不了对萧晴的担心。   之后阿丙在山顶找到了萧晴受伤的战马,和她的宝剑;山顶一二十人的尸体近半数是被萧晴射杀,由此阿丙笃定,是陈泽派人半路劫杀萧晴。   陈泽收到消息也十分惊骇,萧晴失踪之事亦让他乱了阵脚;这些年他虽不同萧晴在一起,可到底他喜欢着她,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小小一团,出落成曼妙少女。他也是见证了她天生才华,甚至怀疑她是前朝那位巾帼女将转世。   他于萧晴的情感,不比薛辰逸对她的夫妻之情薄弱,得知她失踪,他心中不比薛辰逸轻松;林铭聪心思复杂,一方面是失去妻子之痛,一方面内疚自己杀了萧晴。   山顶之变,他瞒着陈泽,并未坦白,当了那般多年的兄弟,自是知道陈泽的脾性,他为一军之首,且喜欢萧晴多过陈七巧;在这件事上,陈泽必然是帮着萧晴,毕竟是陈七巧违背盟约在先,按照军令也是当诛。   接下来几日,林铭聪日思夜寐,皆是在想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当日随他一起前往山顶的副将及手下劝他自立门户,跟随陵王多年,手上自有不少兵将;况且,陵军大本营并不在沁阳,他带手下兵将自立门户逃出沁阳,也不是什么困难事。   没过几日,他见陈七巧的事再瞒不住,索性趁着薛辰逸攻城,率兵连夜逃出了沁阳城。陵军一夜之间损失一员大将,几千精兵,实力大损。   薛辰逸为了夫人来势颇猛,刘讯芳见招架不住,只得跟陈泽商议连夜退出沁阳。   夫人没要着,薛辰逸自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带上自己的铁骑精兵,连夜驾马追了他们十几里路。   莫副将见薛辰逸来势凶猛,打算牺牲自己救陈泽;他带了百余名骑兵,成功引开薛辰逸的追兵,直到被薛辰逸追得无路可走,他这才弃械投降。   薛辰逸一直以来都拿莫副将当亲人,于他来说,莫副将亦师亦友;他当真是没料到,两人会有刀刃相向的一日。   万里星空之下,薛辰逸率领精兵将他们围了个严实,士兵们手中的火把燃得噼里啪啦;他坐在马背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似藏了锋利冰刃;   他收了手中宝剑,翻身下马,每走一步麒麟铠甲便发出铿锵撞击之声;他走到莫副将跟前,伸手抓住他衣领,语气颇凶横:“说,我夫人在哪儿?”   人之将死其言无需作假,莫副将断没有再对他撒谎的意思,实诚道:“将军,萧晴当真不在陵王手上,她失踪,陵王亦是焦急。”   薛辰逸用利刃割开他的皮肉,蹙眉冷声道:“我信了你这么多年,这一次,我真不知该不该信你!”   莫副将在他跟前跪下,中肯道:“将军,卑职的命是子陵王所救,卑职效忠少主是为报恩;但卑职对将军的钦佩之意,从无虚假。卑职今夜所言,无一虚假,但请将军相信卑职最后一次。”他口中的少主,自是陈泽。   话语刚落,莫副将便趁着薛辰逸片刻失神,拔剑自刎。   他率兵亲临战场之事,很快在朝廷炸锅;朝中的议论之声,随着他凯旋而归被压制住;他出帝都之前,特意给建安放了风声,说要迎娶建安公主阿霖,这消息散播出去,一方面稳住了建安,一方面让其它诸侯国也有所忌惮,一时不敢打齐国的主意。   毕竟齐国有不败战神薛辰逸统领,若他跟建安结盟,必然所向披靡。   可实际上,阿霖却被他囚禁在深宫内。   朝廷事务繁多,加之朝着那些老臣催得紧,他不可能留在沁阳找萧晴,无可奈何之下留了一队兵马在沁阳;另一头,他也派遣细作去了子陵,寻萧晴下落。   半月过去,萧晴仍无半点消息;这半月薛辰逸坐卧不安,对待任何事都没了脾性;偏偏建安那头,也在这时来威胁他,建安王大致意思是:你再不娶我闺女,我就杀了你家人!   早年他跟建安王交情匪浅,最近因为萧晴之事,他脾气越发大了起来,受到威胁他第一反应竟是以暴制暴。当下下令将建安小公主绑于帝都城门之上,扬言建安王若不安然将他家人送回,便将这位小公主当着百姓的面儿“挫骨扬灰”。   大抵是没想到薛辰逸会如此绝情,建安王就这么一个闺女,怎舍得?忙遣人将薛辰逸家人送回了齐国;自然,此事最受伤的莫过于阿霖,她暗自喜欢了薛辰逸那般多年,本以为萧晴失踪他会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却不想,他却似变了个人,脾气越发暴劣。阿霖一颗心宛如被打碎的夜明珠,再难愈合;薛辰逸逐渐接受自己帝王身份,他深知此时放阿霖回建安,建安王无所忌惮,必然会率兵前来攻打齐国。   他索性将阿霖扣押在深宫,欲以此去磨建安王的耐性;   当日建安王肯放心送女儿来齐国,不过是看在往日薛辰逸那实诚的性格上;断没想到,如今的薛辰逸,再不是当年那个老实耿直的大将军。   现在的薛辰逸,只想维护住自己手中的权利,以此来保护他心爱之人。   萧晴失踪太久,薛辰逸甚至怀疑她是故意躲避起来,不想见他。莫不是听闻他要娶亲,生他的气罢?   薛辰逸百思不得其解,对萧晴日夜思念,几乎夜夜不能寐。   另一头,萧晴历经半月时间回到齐国帝都;亲眼目睹薛辰逸将阿霖绑于城门之上暴晒,以此威胁建安王。   她算是松了口气,至少薛辰逸没娶阿霖。   之后她又听闻,薛辰逸为了找她,动用了不少兵力。   薛辰逸越是待她好,她越是没脸回去见他;她现在不比从前,脸颊上一道刀疤,正如一条干巴巴的虫子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难看之极。   自己这副摸样,她连洗脸也不敢看水中,遑论回去见薛辰逸?   上辈子她是如何被陈赢那个负心人嫌弃,至今历历在目;若薛辰逸见到她如此摸样,可还会一心一意对她?   萧晴不敢想,她断不想使悲剧重演;只好暂时栖身帝都内,观察动静。   萧晴失踪,薛辰逸倒是稳重了不少,也逐渐对国事上起心来;他可不想等阿晴归来,看到这一堆烂摊子;他可不想待阿晴归来,便没日没夜替他批阅奏折。   国家大事薛辰逸做的极好,萧晴也不闲着,不断拜访名医医治脸上伤疤;   转眼便是仲春,萧晴脸上的疤痕虽浅了不少,但经不得细看,那条疤同她白皙的肌肤形成极鲜明的对比,细看极为碍眼。   夫妻二人分开足三月有余,薛辰逸几乎已经绝望,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日,他陪着母亲去寺庙烧香,乍然瞧见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姑娘,其五官竟同萧晴有三分相似。   那姑娘一头乌发垂于背后,穿一袭素衣,立于梨花树下娉娉婷婷,极是好看。几番打听才知,那姑娘是王廷尉的之女,因从小身子弱,被寄养在寺庙中。   薛辰逸以为是萧晴同她耍的把戏,便让羽林军将寺庙严密守住,跟着将那姑娘拦在了后院儿。   彼时,王姑娘正在后院浇花,并未发现身后多了位气宇轩昂的公子;   她一回身,差点撞进薛辰逸怀中;   薛辰逸也有些发痴,此情此景竟让他想起同萧晴初遇;那时候,他当真以为阿晴儿是什么农家女,不过是性子泼辣了些……   想起同阿晴儿的初遇,他便不由扯嘴笑了起来;也是这一笑,使得王姑娘好一番发痴;他打量着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素衣着身的姑娘,越看越像萧晴;   许是太思念萧晴,他心里竟升腾起一丝异样情绪,脑子一热,将王姑娘带回了宫。   仅仅几月,萧晴在帝都便建立起不小人脉;她得知薛辰逸带着位小姑娘回了宫,当时便发气掰断了一把剑,眸子阴森恐怖的紧;她也顾不得自己脸上尚有疤痕,打算进宫找薛辰逸讨个理!   恰逢薛母寿辰,宫里张罗摆宴;萧晴跟着一班唱戏的,混进了宫。   一进宫,萧晴率先跑去王姑娘住处;她躲在窗外偷看那位王姑娘,待她戳破了窗户纸,往里边一瞄,竟发现薛辰逸也在。   且不说她没死,这会儿看见薛辰逸大半夜在人姑娘闺房中,一时气血上涌,恨不能冲进去拎着他耳朵狠骂一通。犹豫半晌,还是将情绪压制下来,继续“偷窥”。   薛辰逸还算知理,只是听那位王姑娘抚琴;她本以为王姑娘是个知书达理、温文雅静的好姑娘,却不想竟主动投怀送抱,往薛辰逸怀里钻!   薛辰逸也是个热血男儿,面对于一个跟夫人长相相似的姑娘,一时昏了头,未曾拒绝;   萧晴在窗外看得火气直窜,捡了石头朝房间弹去;薛辰逸手快,将“暗器”接住,继而以迅雷之速追出;萧晴转身便跑,奈何方才被气昏了头,此时反应较慢,被薛辰逸逮住。   因她用布遮着脸,薛辰逸一时也没认出她,便同她动起手来;萧晴也不甘示弱,同他的拳脚纠结在一起;做夫妻那般久,她深知对方软肋,专攻薛辰逸弱势之处。   薛辰逸吃亏,却也惊喜若狂,忙惊呼出声:“夫人!”   被他认出,萧晴也不再避讳,冷哼一声:“我这正室还好端端活着,你却在宫里养起了狐媚子!薛辰逸,你是想休妻?”   薛辰逸平日的威严在这一刻消磨殆尽,一双眸里流动的满是温情,他语气柔了些:“夫人是哪里的话?为夫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家。”   此时此景,萧晴如何不会心软?只是想起自己的脸,她稍有些心涩,索性摊开来说:“薛辰逸,若我毁容,你还会要我这妻子么?”   说着,她伸手摘下遮脸的素布。   她本以为薛辰逸会惊恐,却不想他眼中又多了几分柔情,缓慢走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深沉,情意绵绵:“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没能护好你。”   千语万言,皆抵不过这一拥抱;   薛辰逸松开她,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嗤笑说:“你就因为这个,而躲了我三个月?”   萧晴没有回答他,默认。   他道:“我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疤痕没见过?你是我薛辰逸的妻子,纵你有这道疤,也是我的妻子;夫人,你若觉得这疤丑,为夫陪你一起!”   他抽出腰间利刃,眸子一沉要往脸上割,却被萧晴手快抓住。   她定定然看着他:“你不介意就好,勿要伤了自己。”   夜风一吹,白色的梨花花瓣四处翻飞;加上头顶那轮皎洁白月,梨花明月白如无暇之月,让人美难自收;萧晴依偎在薛辰逸怀中,似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日。   梵音寺庙中,她怀揣着一颗复仇之心,却巧遇这样一个“死缠烂打”的倔脾气将军。   世人眼中,君临天下能拥有至尊权利、财富,帝王的位置能满足人所有的*;然薛辰逸君临天下的目的,是为一个女人。   他愿自己用至尊权利,去撑开自己的羽翼,以此,来保护他心爱的夫人。   他愿舍弃忠义,为心爱的夫人举兵起事,自立为王。   薛辰逸望着天空那轮皎皎明月月,他觉得,大概这辈子都得为夫人而活了。   他逐鹿天下,半身戎马,到头来却为护一个女人,去争夺天下。   *   大齐成庆三年,萧晴在战场上诞下一子,取名薛谶。   次年薛谶满月之际,薛、萧夫妻二人联手率兵南下,顺利攻下建安、原东、汝阳三大诸侯国,所及之处所向披靡,无人敢犯。   是以,齐后萧晴名噪天下,被百姓称之为女将战神,再无人敢质疑女子为将;国母提剑上战场很快影响各*队,断断三年时间,各*营中便出了不少女将军。   成庆四年,陈泽退兵至子陵,同齐国签下十年“互不相犯”的和平盟约。为了表明和平盟约的诚意,他将年仅一岁的幼女陈纭送至齐国王宫,欲将女儿送给齐太子薛谶当太子妃。   对于陈泽将幼女送来齐国和亲的做法,薛辰逸满腹鄙夷,将小娃娃当做政治产物算什么?陈泽真不爷们!   萧晴的情绪恰恰同他相反,极喜爱陈纭这个“小儿媳妇”。   年仅三岁的薛谶见了粉嫩的陈纭,似乎也挺喜欢,时常趁着母后不注意,去牵小媳妇儿的手。   小媳妇的手好软哦,白白软软像大朵的白木棉。   小薛谶用小白牙咬了咬小媳妇儿的手,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道:“纭纭……等谶哥哥娶你当媳妇儿……”   陈纭那双黑如绸墨的眸子里,水光流转,满脸的天真无邪;好一会儿,她才在萧晴的怀里扭了扭身体,奶奶地嗷了一声。   似乎在说:谶哥哥,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谢谢还在的亲~~感谢你们不离不弃。   这篇文完结太挫折,丢大纲丢存稿、盗文猖獗,最终能以圆满结束,也算是了却了草儿一桩心事。   在此鞠躬~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