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为何极品如此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嫡女重生之一品世子妃》 作者:君残心   本书标签:重生种田嫡女复仇古代爽文      ☆、第一章含恨而终      茂密的榕树下,苏慕锦眉目温软。   含笑看着怀中熟睡的小人儿,小小的睿儿睡着之后更加可爱,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呼吸均匀,一张稚嫩的小脸满满的都是纯净。   这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   是拼了她性命也要保护的孩子!   “小姐,您这样自作主张把小少爷留在这里,世子爷知道了恐怕要生气的。”   笙箫原本在不远处瞧着母子两个嬉戏笑闹没有上前打扰,如今瞧着睿儿睡着之后忍不住的有些担忧,瞧着小小的宁睿熟睡的小脸几乎与小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她眸子微微一酸。   旁人家的孩子日日夜夜与娘亲腻在一起,可落到小姐这边却是这般艰难,连见上一面都是困难。   “今日苏云锦生产,他定然是守在那里等着孩子出世的,哪儿会在意这边的动静。”   苏慕锦不以为意的笑笑,眸子里皆是冷意。   一垂首,眸子落在小小的宁睿身上,目光顿时温柔慈爱了起来。   这辈子,她有她的睿儿便别无所求了。   轻轻在孩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尽是温柔。   阵阵秋风吹来,萧瑟的院子枯叶飘落,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清冷孤寂的凉。   苏慕锦收拢了手臂,怕孩子受凉,便打算将他抱回屋子里。   院中忽然狂风大作,方才还晴朗大好的天儿忽然之间就变了颜色,乌云一层层的压了下来,狂风吹落的叶子落在皮肤上,宛若刀割一般的疼。   伴随着狂风的到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中响了起来。   苏慕锦转头的瞬间,身子陡然僵硬了下来。   院子的圆形拱门处,男子一身贵气流潋紫绣山水风景图的锦袍,腰间玉带缠绕,面色冰冷无情,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瞧见她的那一刻,一双无情的眸子里有微微的光芒闪过,却瞧不清他所思所想。   浑身紧绷的如同一张拉成满月的弦,蓄势待发。   两人隔着狂乱飘舞的树叶在院子的两端相互凝视。   一片残叶在两人的眼前如同一道锐利的刀子滑下,劈下一道难以跨越的横沟。如同咒语解除一般,两人均收回了视线。   苏慕锦抱紧了怀中沉睡的宁睿,淡淡的移开视线。   “院子太小容不下大佛,世子爷若无事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宁煜脚步踏前一步,浑身带着凌厉的气势十分迫人。他没有理会苏慕锦的话,目光落在苏慕锦怀中沉睡着的孩子身上,一双犀利的眸子几经转变,复杂难言。   见此,苏慕锦警惕的收紧了手臂,后退一步,背脊却挺得笔直,氤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宁煜,冷冷道。   “宁煜,我不过想和睿儿相处一夜,你至于丢下你心爱的苏云锦专门来带走睿儿吗?!”   一句话,她说的咬牙切齿,眼睛盯着宁煜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刀捅死这个害的她母子不能相守的男人!   不知道她哪句话激怒了他,他眸子里顿时深深的沉了下去,像深海里的漩涡,有种未知的危险,眯着的眼睛落在小小的睿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睿儿长得像她,可宁煜毕竟是父亲,总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可是苏慕锦再怎么分辨也看不出他看睿儿的眼神是慈爱,她警惕的抱紧了孩子。   “苏慕锦。”   他抬头,从进院子之后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声音低的像此时天空压得极低的乌云。   苏慕锦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   他忽然缓步向她走来,像是终于做了某种决定,身上的气息越发的冷凝锐利。   离得近了,苏慕锦却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凝神向宁煜看去,忽然瞳孔微微一缩。   他穿着的紫衣上带着星星点点血迹,一点点绽在他浅紫的锦袍上,乍一眼看过去看不出来,可仔细一分辨才瞧清楚他一身的锦袍竟然被染得到处都是。   苏慕锦的心一紧,咬了咬唇却什么都没说,强装漠然的别过头去。   受伤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他的事情早已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苏慕锦,云儿她产下一子!”他沉沉的说道。   苏慕锦的心猛的一颤,眨去眸子里凝结的雾气,冷冷道,“与我何干!”   “孩子先天不足,患有心疾!”   “那又如何?!”她冷漠的皱眉。   他难不成还想她流几滴泪水表示遗憾?!可笑至极!   宁煜紧抿着唇步步紧逼,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的落在小小的睿儿身上。   “张太医看过了,有法可医!”   苏慕锦眸光冷然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苏慕锦,论苏家的关系,云儿是你的嫡亲妹妹,你是她孩子的嫡亲姨母。论宁家的关系你们亦是姐妹相称,你怎么就能表现出这样的漠不关心来?!”他的声音已然带了两分沉冷。   “宁煜,不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你若是想给她一个正妻的地位无需藉口,直接将我贬妻为妾便罢了,何必说这些虚伪的令人不耻的话来。”   他不理会她,冷着眸子继续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张太医开了方子,需要与孩子骨肉至亲的兄弟姐妹之心头血做药引,否则孩子必死无疑!”   苏慕锦脸色顿时惨白。   除了睿儿宁王府再没有旁的孩子!   她收紧手臂踉跄的退后几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宁煜。   “所以你就为了苏云锦的孩子来要我睿儿的性命?!”苏慕锦像是头一天才认识宁煜,瞪大的凤眸中凝结的雾气终于不堪重负的坠落下来,她胸口沉痛,像钝刀在一点点凌迟心脏,疼的不能自抑。   宁煜紧紧的抿着唇,冷冷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冷着眼神对视半晌,周身的空气都冷凝成了冰。   半晌,宁煜才冷冷的道。   “既然软的不成,那便只能来硬的了”他声音彻底的沉冷了下去,一挥手,身后已经闪身而出几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他退后一步,冷然的命令道,“把宁睿夺过来!”   “宁煜!”苏慕锦望着步步紧逼的婆子们紧紧的抱住孩子大吼一声,“睿儿是你的亲生儿子!”   宁煜眸子微微一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小的孩子被从沉睡中惊醒,一睁眼就瞧见苏慕锦满脸的冰凉泪水。   “娘……”   沉沉的乌云压着头顶,终于在一声闷雷中破裂开来,冰凉的雨点瓢泼似的砸下来,生疼生疼。   婆子们听从宁煜的吩咐,一寸寸的围堵上来,苏慕锦本是弱质女流,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孩子死死的推搡着婆子们。抓,挠,咬,踢……泼妇一般能用上的动作都用了上去,可她终究寡不敌众,当看着睿儿被硬生生的从怀中夺去,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她心头一阵阵的空。   她知道,如果这次睿儿走出她的视线,她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心头血……   苏慕锦生生打个寒颤。   “睿儿!”   苏慕锦一步步踉跄着追上去,却被几个婆子生生拉住,她在绝望的哭喊中抓住宁煜的长袖。瓢泼的大雨将她的发髻大落,一缕缕长发黏在脸上,她看上去分外狼狈。   屈下膝盖,她重重的跪在青石板上,沉重的闷响即使在大雨中也清晰可闻,仰着头不顾大雨砸落在眼睛里。   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求人!   “宁煜,求求你放了睿儿,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敬你爱你,一直把你当作慈爱的父亲。如果你怕睿儿抢了苏云锦孩子的地位,我可以带着睿儿离开王府,以后再也不出现你们面前。你恨我也好恼我也好,怎么冷落我折磨我都没有关系,我只求求你……”她狼狈的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摆,哭的嘶声力竭,“求求你放过我的睿儿……”   宁煜负手而立,雨幕中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他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冷,他的眸子深的宛如漩涡,隐隐聚集着风暴,一寸寸把她的手扯开,声音如秋雨一般冰冷。   “晚了!”   话落,不顾跌在雨中的苏慕锦,决然的转身而去。   隔着雨幕,宁睿的哭声从高亢渐渐的变得孱弱。   她不能这样就绝望了,她的睿儿还等着她去救!   “笙箫!”苏慕锦高喊着被几个婆子围住的笙箫,“你现在立马去找王妃。”   说完,她踉跄的从地上站起身来,飞快的往苏云锦的院子里跑去。   睿儿……   她的睿儿!   刚到院子门口就被两个婆子给阻拦住前路,苏慕锦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开两个婆子的束缚,挣扎着跑向院子。   冰凉的雨滴顺着她大张的嘴巴流进嘴巴里,连着心都是冰冷的。   刚到院子里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苏慕锦心猛的一颤,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主院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守着。   苏慕锦加快了脚步,指尖颤抖的推开房门。   满地的血!   屋子里人人面色匆匆的走来走去,却没有人顾忌地上躺着的小小人儿。   苏慕锦眼睛酸的发涩,她踉跄的跪在地上抱住怀里小小的人儿,悲伤到极致竟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手指颤抖的捂住他胸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   “睿儿睿儿,你坚持住,娘亲找人来救你……”   “娘亲……睿儿……痛……”   小小的宁睿胸前破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瞳孔渐渐涣散。他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要让人挖他的心头血,眼神痛苦中带着不解,一说话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睿儿……你别吓娘亲,求你活下来,娘亲就只有你了!”   苏慕锦紧紧的抱住宁睿,她的双手都被染得血红,感觉怀中人儿的体温渐渐冰冷她绝望的手足无措,“睿儿……睿儿……”   然而,她的呼唤并不能把宁睿唤醒,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小小的宁睿苍白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   “……睿儿……痛痛……”   苏慕锦的愣愣的坐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   “宁世子,老朽无能,这孩子先天不足,哪怕用小公子的心头血做药引也救不回来了……”   苏慕锦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煜。   宁煜微微蹙眉,却不言语。   半晌,苏慕锦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她笑的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这样的阴沉的天气中更显的诡异非常。   “宁煜,你竟然为了一个救不活的孩子要了睿儿的性命!哈哈……”她笑着却流出了大颗的眼泪,有血色从口中一点点涌出来,她生生咽下。   屋里的人都不敢直视她。   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的苏云锦一身素衣,似乎也极为难过,低低的喊了声,“姐姐……”   苏慕锦抱着宁睿小小的身子缓缓起身,一字一句宛若泣血。   “宁煜,你冷血冷情,不配为人父。我咒你永生永世绝子绝嗣!”   宁煜望着她眸子里的恨意,抿紧嘴唇,不发一语!   “苏云锦,若有来世,我定要让你后悔来人世一遭!”   一道响雷劈下,映的怀中睿儿的脸色更加惨白,苏慕锦惨然一笑,抱着孩子决然的大步而去。   隐约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阵阵,她也不去管,飞奔到马厩牵了匹马策马而去。   这人世太过丑恶,宁王府更是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她和她的睿儿就是死也绝不占他宁王府一寸土地。   策马飞奔到一处悬崖,苏慕锦抱着宁睿下了马,她仰头望着乌黑苍茫的天,仰天悲鸣。   “苍天若是有眼,苏慕锦但求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第二章 涅磐重生      兴许老天爷果然是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睛,听不到她的祈求。   当苏慕锦迷迷糊糊的被梦魇困住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   “笙箫,这可怎么办,大姑娘都昏迷一天一夜了还不见醒,老爷请来宫中的太医,太医明明说了姑娘只是寒气入体没有大碍,可为何都这会儿还不醒来。再等一会儿老爷就要下朝了,瞧见姑娘这般模样,还不知道要多心疼。”   苏慕锦蓦然一惊,这是琴瑟的声音。   让她震惊的不是琴瑟的声音,而是她的话语!   她的父亲明明早在她嫁入宁王府之前便去世了,那么琴瑟口中的老爷是谁!   “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恙的。”笙箫声音也带着浓浓的担忧。   “你们两个安心些,太医都说姑娘没有大碍就肯定是没有大碍,兴许是这回落了水到底是伤了身子,如今刚刚入春,天寒地冻的。姑娘身子本身就弱,兴许这才要多睡一会儿的。”这声音有些苍老,说罢顿了顿,吩咐琴瑟道,“琴瑟,你去青松院将小少爷寻来,往日里姑娘最是疼爱小少爷,兴许听到小少爷的声音便能醒来了。”   琴瑟得了吩咐眼睛一亮,“还是嬷嬷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   苏慕锦却瞬间泪如泉涌。   柳嬷嬷是她娘亲的陪嫁丫头,亦是她的乳娘,自从娘亲生下弟弟血崩去世之后便一直跟随她,对她忠心耿耿。后来她嫁入宁王府,不久之后苏云锦也嫁了过去,当时她只想着宁煜既然不喜她,她便是再喜欢宁煜也不会弃了尊严去筹谋那些子害人的手段。可正是因为她的不争不抢,苏云锦到了王府之后愈发放肆,以至于后来得了王妃的宠爱,处处寻她麻烦。柳嬷嬷便是在一次苏云锦的陷害中离了世。   此时再次听到柳嬷嬷的声音苏慕锦不禁哽咽出声,是梦么!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生疼生疼。   不是梦!   她起了身,指尖颤抖的掀开帷幔。   素白的帷幔被掀起一角,苏慕锦瞧见眼前映出来的屋子顿时浑身僵硬,眼神颤抖了一下。   眼睛瞬间酸涩。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闺房,她生活了十三年,享尽父母宠爱的地方,屋里她的梳妆台上是爹爹亲手给她用梨花木打造的木梳,窗柩上是娘亲去世前亲手剪得“合家欢乐”的剪纸,因为时间太久,剪纸早已被雨水露水打的褪去了颜色。小桌上摆着的紫砂壶茶具是她和宁煜订亲之后,过年的时候宁家送来的礼物……   喉间哽了一下,苏慕锦喉间宛若塞了棉花,心头沉沉的重感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姑娘!”柳嬷嬷一直瞧着床上的动静,此时瞧见苏慕锦醒来连忙快步跑了过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一边快速的扶起苏慕锦靠在床头,一边吩咐笙箫,“快去把府上的大夫找来。”   笙箫不用吩咐便已经快快的跑了出去。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柳嬷嬷也是担忧的紧,看到苏慕锦终于醒了,她眼圈微微一红,心里松了一口气。夫人去的早,临终前把大姑娘和小少爷托付给她照顾,若是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没法子活了。轻轻将迎枕抽出来垫在苏慕锦的身后,柳嬷嬷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转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拍拍苏慕锦的手背,“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姑娘,下回万万不能一个人不带就随意走动,您这是要吓死嬷嬷啊。”   “嬷嬷……”苏慕锦眼圈亦是一红,想起她的睿儿心脏更是一阵阵的绞痛,她捂住心口重重的喘息几下才缓缓平复下来。氤氲的凤眸泛起坚韧的光彩来,“嬷嬷放心,不会有下回了。”   说话间,琴瑟已经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快步跑了进来。   看清那孩子的面容苏慕锦的心便是一痛。   “聪儿……”   来人正是苏慕锦的嫡亲弟弟苏聪,小小的孩子一身青色的锦衣,头发束在发顶以绸带缠绕成小小的包子模样。脖颈上挂着一个赤金的平安项圈,面色有些灰白眼神却十分明亮。   “姐姐……”   看到苏慕锦,苏聪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扑了上来,抱着苏慕锦的脖颈就呜呜的哭,“姐姐你吓死聪儿了。”   苏慕锦眼睛微酸抱紧了苏聪,娘亲早逝,父亲便抬了府里的姨娘为夫人,她因此跟父亲有了隔阂,不愿见他,聪儿跟她最是亲厚,因为她的态度也疏远了父亲。父亲又忙于前朝之事,对她和弟弟虽然关心可也到底被他们的态度伤了心,极少管他们。   而前世她虽然关心弟弟可到底府里的中馈有人掌管,她疏忽之下竟然叫小人作祟害死了弟弟。后悔自责了许多年,后来有了睿儿,睿儿生的像极了聪儿,她那时心里才有了寄托。   此时瞧见聪儿难免再次想起她可怜的睿儿,苏慕锦不由得心神剧痛,凤眸凝雾,双臂越发的用力起来。   “聪儿……聪儿……”   “姐姐。”苏聪含泪从苏慕锦的怀里抬起头来,用肉嘟嘟的小手为她擦拭眼泪,“姐姐你痛不痛?”   苏慕锦摇摇头,接过柳嬷嬷递过来的帕子帮小聪儿擦掉满脸的眼泪鼻涕,“姐姐不痛了,聪儿莫哭,姐姐瞧见你哭心里就又痛了。”   听到姐姐这般说,苏聪忙胡乱的用袖子擦了眼泪,“姐姐不痛,聪儿不哭!”   柳嬷嬷和琴瑟在一旁瞧着眼圈都是微微一红。   苏慕锦平静了一下就瞧见小聪儿黯淡的双眸和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心疼的抚着他的面颊,“聪儿是不是没有听嬷嬷的话好好睡觉。”   “姑娘,您昨儿落水被救上来之后小少爷非要守着您,奴婢们劝不过去小少爷昨儿个在您床边守了您大半夜,到下半夜的时候才睡过去,奴婢这才着人把小少爷抱回去休息。一直睡到将才才醒过来,听奴婢说小姐您清醒了就不管不顾的跑过来了,所以脸色才会有些苍白。”琴瑟给苏慕锦倒了一杯温开水,看着苏慕锦小口喝了两口接过杯子才轻声解释。   “傻孩子。”苏慕锦心中一暖,不由得吻了吻苏聪的发顶。因为将才跑的太急,苏聪的头发有些凌乱,瞧着小小的聪儿眸子深处的恐惧她心中酸涩。   这一世,她发誓,谁都别妄想伤害她在乎的人。   前世的她太过不争,这一世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一样都不会让出去,欠了她的她也定然要一点点的全部讨回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笙箫的略微激动的声音。   “小姐,老爷下朝携太医来给您瞧病了。”      ☆、第三章 风雨之前      笙箫话语刚落,房门就已经被打开,门外一个中年男子便大步进了屋。男子一身绯色官服胸前补子处绣了栩栩如生的仙鹤图案,男子身姿挺拔如青松直立,面容英俊,眼角略带几丝纹路却平添了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和从容,仅仅是这般看来便能瞧出男子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风姿卓越英俊不凡的翩翩公子。   这中年男子正是苏慕锦的父亲苏青云。此时苏青云一脸的焦急,再瞧着他连官服都没有换便赶了过来便能瞧出他对苏慕锦是真心疼宠的。   “爹爹!”   苏慕锦瞧着苏青云大步而来的身影眼眶微微一红,前世的时候她与父亲疏离了去,总以为父亲抬了姨娘做夫人是对不起娘亲的行为,便是为此她对父亲从来便没有个好脸色,以至于到了最后父女两个连见一面都是奢侈。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苏家一夜之间惨遭大变,父亲以出卖春闱试题为罪名被皇上赐罪满门灭族,那时聪儿已经去世,她和苏云锦是娘亲最后的骨肉,爹爹为了保全她们二人当即便把她嫁入了宁王府把苏云锦也送了出去。作为出嫁女她才能免逃一劫。   此刻看到苏青云她既激动又难过,这一回她再也不会伤父亲的心了。   而听到苏慕锦的呼唤,苏青云确是微微一愣。   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自从爱妻离世,他抬了姨娘作为夫人之后这个大女儿便一直生疏的唤他父亲,再也不肯叫他一声爹爹。他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她再这样叫他一声了,想起过世的爱妻,再瞧瞧和妻子容颜几乎如出一辙的女儿,他眼眶通红,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他刚刚坐下身子大女儿就握住了他的手,苏青云心中一震,已然将女儿揽进了怀里。   “乖囡囡别怕,爹爹已经重重的罚了守锦园的婆子了,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以前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疏忽了你才叫那起子下人以为你这个大小姐失了宠,对你愈发的不尽心尽力了,都是爹爹的错。”   “爹爹,你不要姐姐跟聪儿了吗?”聪儿从苏慕锦的怀里挣扎着起身,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含泪看着苏青云,“聪儿听他们说爹爹只疼二姐姐和三姐姐了,不要大姐姐和聪儿了,就是因为聪儿害死了娘亲所以爹爹才讨厌聪儿的……”   小聪儿软软糯糯的话语却听得一屋子人心都碎了。   苏青云猛然听到儿子这样的话却是心神剧颤,他手指颤抖的抚上苏聪的眉眼,这个孩子是夫人拼了命也要为他留下的血脉,他怎么可能会不要他。   可与此同时更多的却是悔恨。   他这些年不该因为孩子不懂事就疏远了他们,以至于让奴才都欺压到他们的头上。   若不是奴大欺主,这些子流言又怎能传到孩子的耳中。   还有刘氏,她这些年是怎样掌管府中中馈,又是怎样管教府中的奴才的,竟然叫嫡出的少爷和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   “傻孩子,你和你大姐姐是爹爹的心头血,爹爹怎么可能不要你们。”说着把小小的聪儿抱紧了怀里,他极少抱这个儿子,虽然抬了姨娘做夫人可是他却不放心将儿子交给那个女人教养,所以这孩子一直都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儿。眼瞅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眉目之间越来越像夫人,他是真心喜爱的。可孩子眼里的疏离和冷淡却让他不敢靠近,如今感受着聪儿小小软软的身子,苏青云一颗心几乎柔成了水。   “可是爹爹从来都不来瞧我和大姐姐,聪儿想念爹爹的紧,聪儿也知道大姐姐也很想爹爹的,聪儿有瞧见过大姐姐睡着做梦都喊爹爹的,可爹爹都不来。”   小聪儿大睁的纯净凤眸中满是控诉。   苏青云闻言心中剧痛,瞧着大女儿苍白孱弱的脸色,他心里愈发愧疚,抱着聪儿,抚着他因为难过而有些发红的面颊,朝堂口若悬河的他竟然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柳嬷嬷站在床沿瞧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是苏慕锦娘亲楚柔的贴身嬷嬷,一直以来瞧着老爷和夫人那般恩爱。眼看着夫人去世,老爷和大姑娘渐渐的生分了,她心里着急却无奈一点法子都没有。如今瞧着一家人分明是冰释前嫌的样子,她更是动容,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痕,柳嬷嬷轻笑道。   “老爷和大姑娘这般才是应当的,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老爷,姑娘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太医还在外面候着呢,先让他进来给姑娘瞧病吧。”   “好好好,先瞧病先瞧病!”   帷幔重新放了下来,苏慕锦只露出一只手在帷幔外,春寒料峭,又因苏慕锦身子入了寒气,所以屋中燃了两盆炭火,淡淡的暖意袭上来,苏慕锦到底因为身子不适,又一日之内经历了大悲大喜,只觉得身子一寸寸的软下去,意识渐渐的昏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光线如霞,昏黄的光线透过纸窗照进屋子登时整个锦园都瞧着温暖了,而苏慕锦一觉醒来不觉得轻松反而感觉头重脚轻喉痛鼻塞越发的难受起来。   “姑娘醒了!”此时屋里只有笙箫一人,她坐在绣墩上迎着光绣衣裳,听到动静看到苏慕锦已经醒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绣品,细心的倒了一杯水喂苏慕锦饮下,“今儿个太医给姑娘瞧过了,也开了方子留了药,老爷嘱咐过奴婢,姑娘醒了就让奴婢给您熬一碗喝了。”瞧着苏慕锦喝了半杯水便喝不下了,笙箫便笑着把茶水端了下去,扶着苏慕锦起了身,又支了小桌子在桌子上,“姑娘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柳嬷嬷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些饭菜,姑娘您多少用一些,太医吩咐了您要用完饭之后才能喝药的,您且等等,奴婢这就去着人去厨房把小姐的膳食弄来。”   膳食?!苏慕锦眸子一闪,抬头瞧着笙箫,“爹爹呢?”   “今儿个姑娘睡着之后老爷吩咐不让我们打扰你,他陪您陪到申时左右瞧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去外院的书房处理公务了。老爷还嘱咐奴婢姑娘若是醒来立马通知他呢。”   提到老爷,笙箫有些激动,姑娘性子骄傲,夫人刚刚去的那两年,刘氏被抬为夫人,她刚刚接管中馈的时候估计是怕人言可畏,所以对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小少爷都十分照顾。时日久了,又瞧着老爷对大姑娘和小少爷都不管不顾的便大了胆子开始克扣姑娘的月例。笙箫有些心酸,想来姑娘乃是大周朝一品太傅兼清风学院院长的嫡长女,标准的月例也该有四十两银子,可如今别说是四十两,便是十两月钱也是没有的。   兴许是瞧着姑娘从不反抗也不去告状,刘氏胆子越发的大起来,现如今连姑娘一年四季的新衣都不给做了。现今姑娘柜子里的衣裳还都是前两年的衣裳,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两年的衣裳哪里还能穿,袖子太短,腰身太窄,裙摆连绣鞋都遮盖不住。   如今姑娘和老爷亲近了,刘氏日后定然再不敢欺负姑娘的。   “笙箫,去寻爹爹来,就说我许久未曾与爹爹一起用膳,十分想念他。”   笙箫是个伶俐沉稳的丫头,略一琢磨便明白了苏慕锦的用意。   她眸子顿时一亮,“奴婢这就去请老爷!”      ☆、第四章 怒火四溅      苏青云来的很快,前院书房到锦园的距离正常情况怎么着也要走一刻钟的,可苏青云生生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苏青云无意是激动的,步伐迈的极快,几乎能听到锦袍和空气摩擦的声响。   他以为女儿今儿个对他亲近了是因为落了水受了惊吓才想他寻求安慰,等醒来之后指不定又跟先前一样冷冷淡淡,不敢多想只能去书房处理公事,让自己暂时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可锦儿竟然叫笙箫来叫他一起用膳,苏青云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瞧见笙箫殷切忐忑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他抬头望着余晖的天际,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么高兴。   刚到锦园的主院里就瞧见苏慕锦下了床穿了一件素白的秋衫在避风亭中摆碗筷,长发未挽,一头青丝只用绸带绑在背后,长长的发尾直垂到腰下,身姿已经略见风华。女儿已经十三岁,眉宇像极了柔儿,柔儿也喜欢一身素白的衣裳不施脂粉,瞧着便让人舒服。苏青云眸子有些恍惚,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才蓦然惊醒。瞧着女儿单薄瘦削的背影他眉心一拧,快步上了前。   “太医嘱咐让你好生歇着,怎的下了床。碗筷这些哪里需要你一个大小姐亲自去摆,锦园的丫头难道是吃素的么。”说着蹙眉瞧了身后的笙箫一眼。   笙箫一惊就要上前接过苏慕锦手里的筷子,苏慕锦却对她淡淡一笑,软声道,“笙箫胆子小的紧,爹爹莫吓她。真把琴瑟笙箫她们给吓坏了,女儿可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到时候连说话的人都没了,女儿可不依啊。”她淡淡一笑,装作没瞧见父亲面上一瞬间露出的深思,含笑吩咐笙箫,“笙箫,今儿个我想跟爹爹单独吃顿饭,你去厨房让厨娘多添两个菜来。”   “奴婢这就去。”   “不用了。”苏青云轻叹一声,夺了苏慕锦手里的筷子,无奈叹了一声,摆摆手让笙箫下去,“添什么菜,一顿晚饭而已,做多了也是浪费。”   初春的傍晚凉风刺骨,眼瞅着苏慕锦嘴唇冻的略略发紫,苏青云当即褪下披风披在苏慕锦身上,目光一掠停在她的衣袖上,心中顿时冒气滔天大火。   那衣袖竟然只到手腕的位置,瞧着女儿一双莹白的手被冻的青紫,苏青云又羞又愧。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眸光落在女儿的脚下,却见她素色的裙摆短的厉害,只到脚腕的位置,一双绣鞋都无法遮住。在瞧瞧女儿不经意间自然而然轻拢衣袖的动作更是火冒三丈,她那表情那动作那神态分明是早已习惯了这般情况。   而这一身衣裳面料很新,显然是没有上过几次身的,这分明就是为了跟他一起用晚膳而特意换上的新衣裳。   苏青云不敢想象大女儿这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怪不得女儿一日日的跟他疏远了去,他这个父亲只想着女儿不愿见他,可却全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那刘氏前些年一直安分守己,外加对云儿视如己出,他便以为对待锦儿也是一般,如今一想他竟然大错特错,只以为那女人是个好的,却不曾想在他瞧不见的后院里竟然如此只手遮天,对待他的嫡长女竟然如此不恭不敬,难不成做了几年正室夫人就当真忘了先前只是一个妾吗!   苏青云越想越怒,越怒面上的表情便越发沉冷,不想破坏跟女儿和好的气氛,苏青云装作没瞧见女儿的衣裳的不当,微微一笑,感受着凉风的冰寒,他一伸手又欲夺她摆瓷碗的手。   “这里风太大,你身子不能吹风,我们回屋里吃。”   “才不要呢。”苏慕锦轻笑着躲开,“这里风景好。”   的确,锦园是整个苏家最好的院落,院子里亭台楼阁,游廊水榭,假山环绕。不论春夏秋冬都碧色青翠。尤其是从这个坐落高处的避风亭可以将整个锦园都尽收眼底。站在亭子里,苏慕锦望着远处忽然眸子微微一闪,她拉着苏青云坐在铺了棉垫子的石凳上,垂下了眼睑,“爹爹,今儿个锦儿是特意跟您赔罪的。”   苏青云略微心酸,这孩子哪里有需要跟他赔罪的地方。   苏慕锦拢着衣袖别开视线,眸子空空的落在虚处,声音有些飘渺,“锦儿前些年对待爹爹过于不孝,锦儿知晓若不是爹爹一直袒护,锦儿早就被老太太以不孝忤逆的由头赶了出去。锦儿性子不讨喜,自幼又是被娘亲纵宠着长大的,当时娘亲离世锦儿满腔的愤懑无法发泄,恰时那时爹爹你又抬了刘氏为夫人,锦儿心里的恨便有了着落点,恨您喜新厌旧,娘亲去世不过一年不到便抬了妾侍为夫人……”   想着慈爱的娘亲,苏慕锦悲从中来,眼眶顿时红了,氤氲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哽了一声,收回目光瞧着苏青云,却见父亲的眼眶亦是通红。“这回女儿大难不死想通了许多的事情,爹爹亦是为人子最是重孝道,再加上苏府只有聪儿一个男丁,老太太绝不能容您不娶继室。您先前瞧着刘氏安分守己为人本分想着若是娶了继室怕她为难锦儿聪儿和苏云锦。若是苏家非要有一个夫人,那何不迎一个知根知底儿的,而且刘氏母族不过商贾之家不足为患,这样也威胁不到聪儿日后在府里的地位……”   “锦儿,为父错了!”   人心总是会变的,刘氏先前作为侍妾安分守己,可他忘了,人性本贪婪。刘氏从妾侍一跃成为府上的夫人,掌管了府中的中馈,长时间下来良善早已没了,可恨他竟然一直瞧不清,反倒让儿女受了诸多屈辱来。   苏慕锦含泪带笑的摇头,她擦去眼泪,轻轻一笑,“女儿不是责怪爹爹,只是觉着以前竟然没能瞧见爹爹的苦心,实在不配为您之女。”   “傻孩子!”   “爹爹,锦儿要跟您讲和了呢。”   苏青云动容的眸子微微含着水光,眉头一挑,故作轻松的道,“爹爹还以为永远都等不到这一日了。”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回暖起来。   那边柳嬷嬷已经拎着食盒回到了亭子里,瞧见苏青云她眸子一变,下意识的把食盒背到了身后,勉强笑笑,“老爷今儿个怎么也在这儿?奴婢不知道老爷爷来了,这就吩咐厨房重新做了晚膳来。”   她这般动作让苏青云越发狐疑,眉宇沉了下来。   “哪有这么多讲究,锦儿能吃的我还不能吃了不成,摆上来!”   柳嬷嬷面露苦色,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摆上来!”苏青云知晓定有隐情,瞧着女儿苍白的脸色乌青的唇色,他顿时怒火上涌,猛的一拍石桌,喝到,“立马摆上来。”   柳嬷嬷身子一颤,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苏慕锦一眼,瞧着小姐淡定自若的脸色才踌躇着走上前去,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上了石桌。   苏青云瞧着苏慕锦的衣裳便知晓她这些年受了委屈,可当瞧见饭菜的那一瞬间他当即眼珠子便红了。   食盒里竟然只有两个小菜,一碟肉末茄子,一碟清炒白菜!碟子只有巴掌大小,碟子里的菜更是少的可怜,茄子里还有锦儿从来都不吃的姜蒜!   锦儿大病未愈,厨房竟然就给这样的菜色!   苏青云呼吸急促起来,喉间血气上涌。他猛的站起身来,一脚将食盒踢飞出去,怒喝道。   “去!给我把刘氏那个女人给叫来!”      ☆、第五章 容不下你      柳嬷嬷瞧着苏青云怒发冲冠的模样,趋笙箫去寻刘氏。想起姑娘这些年受的委屈,老泪纵横,忍不住扑倒跪在了台阶上。   “老爷,您要为大姑娘做主啊。”柳嬷嬷声音哽咽,泪流不止,“老爷,自从夫人过世,刘氏掌管府中中馈之后便越发跋扈起来,老爷,小姐跟您生了间隙,老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您不知道大姑娘虽然表面对您冷淡,可是每次见了您回来了之后就忍不住垂泪,姑娘心里还是敬着您的。可大宅子里哪家的奴才们不是捧高踩低的,眼瞧着姑娘不受您宠爱就开始不将姑娘放在眼里了。”   柳嬷嬷瞧着苏青云越发青白的脸色,继续道,“旁的人不说就光是锦园里的洒水扫地的三等丫头都敢给小姐摆脸子,刘氏身边儿的人更是不用说,就差没点名道姓的骂姑娘了,姑娘的月银由每月的四十两直缩到不到五两银子,每日里身子不适想用些丰盛些的饭菜都要掏了亲手绣的绣品去贿赂厨娘!老奴心疼啊,老奴是瞧着姑娘长大的,大姑娘至真至孝,夫人生前更是疼姑娘疼到心尖尖上。眼瞧着府里嫡出的大姑娘日子这般凄凉,老奴真真是难受的紧。姑娘她懂事儿,知道老爷您平日里事忙,每次老奴瞧不过去要告诉您的时候姑娘总是拦着老奴,说您不喜她,她忧心您瞧见她心里不快,也怕扰了您做正事儿。今儿个老爷既然瞧见了姑娘的遭遇,老奴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老奴拼死也要让老爷给姑娘主持公道!”   苏青云气得双手都在颤抖,眼珠通红,呼吸急促!   “嬷嬷,莫说了。”苏慕锦急声打断柳嬷嬷还要说的话,她扶着苏青云轻晃的身子,对他露出勉强安慰的笑来,“爹爹莫要听嬷嬷瞎说,府里谁不知晓爹爹最疼的就是锦儿,哪里敢对女儿耍脸子啊。”说着她皱眉瞧着柳嬷嬷,“嬷嬷,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吧,等会子再叫琴瑟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柳嬷嬷用帕子抹抹眼泪,颇有些怒其不争的瞧着苏慕锦,急声道,“姑娘,刘氏她刻薄嫡女与您不亲近,可是老爷是您的亲生父亲不是旁人,您有委屈不与老爷说还能与谁去说!”   苏青云就觉得女儿扶住他手臂的手指猛地一颤,他心中一涩,久久说不出话来。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身居一品太傅之位,更兼是清风学院的院长,这么多少年被大周朝文人学子推崇备至,可却竟然连嫡出的长女都无法护的周全。想起方才进锦园时便没有瞧见几个下人,当时过于喜悦不曾细想,可如今想想定然是因为平日中奴婢婆子门早已习惯了偷懒,所以才会如此。   瞧着女儿惨白的脸色,苏青云想起夫人去世时的嘱咐,羞愧的无地自容,只觉得恨不得将地面撕出一条缝来钻进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笙箫已经带着身后跟着一群子丫鬟婆子犹如众星捧月的刘氏来到了锦园。   他暗沉的目光落在刘氏的身上。   却见她一身大红色不断头福字秋衫,外罩一件深蓝色的褙子,下身着同样大红色的华丽八幅裙,一双绣花镶玉的绣鞋藏在裙摆下。一头长发梳的光可鉴人,挽成落云髻,两鬓饰两支金鸾展翅的头饰,兴许是这两年在府里过的舒坦,记忆里曾经懦怯的模样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可侵犯的威严和傲气,若单单这样瞧谁能瞧出来她是从妾室抬成夫人的!   当年柔儿一个一品诰命夫人便也没有如此张扬过!   怒到极致,苏青云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俯视刘氏,瞧着她袅袅走来,冷冷的瞧着她。   “妾身参见老爷。”   刘氏三十多岁的年龄保养的极好,外加没有生过孩子,不管从脸蛋还是身形都瞧上去像个三十不到的女子。   今儿个笙箫去翠柳园说老爷寻她,她一阵阵的惊喜。老爷出身江南云州,当初未考取功名的时候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长子,她是他的邻居,知晓他功课非常好,必然前途无限,便一直对他芳心暗许,可彼时苏青云一心求取功名从未注意过她。她却不放弃,趁他去考试之际待家里的老太太十分照顾。苏青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后来他先是中了秀才,又连中解元会元,她便知晓这一回赌对了。   苏家不过是普通人家,哪里应付的了一次次考试途中的消费,她便劝服父亲瞒着苏青云将家里的资金弄来给了老太太。苏青云一举中了状元,却娶了京城望门之女,她怎么能甘心,在苏青云来接老太太进京的时候便央着老太太带她一起进了京城。   苏青云重孝道十分孝顺母亲,她便在老太太那里做好人,最后由老太太做主抬了妾室。   现如今她成了一品太傅的正室夫人,可却一直不能得到苏青云的心。   苏青云待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对待一个夫人该有的权利都给了她,可是她想要的感情却迟迟不给回应。现如今听着老爷寻她,她自然免不了一阵兴奋,好生打扮了一番。   迟迟听不到老爷叫她起身,刘氏疑惑的抬头就瞧见苏青云暗沉的双眸,刘氏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以她多年来对苏青云的了解,这是他怒极的时候才有的神态。   她眸子转了一圈,落在石桌上的饭菜上,眸子里顿时闪过了然来。   眯着眼睛冷冷的瞧了苏慕锦一眼,恨得牙痒痒。   她只以为苏慕锦是个好拿捏的,这些年被她虐着也从来不敢出声,原来竟然在这儿等着她呢,竟然敢趁她不在,在老爷面前给她上眼药!   心下急转,瞧着老爷铁青的脸色,现今最当紧的是如何消除老爷的怒火才是!   该死的,看她日后得了机会怎么收拾她!   这样一想,刘氏心里有了计较。   她委屈的瞧了苏青云一眼,又扫了身后的丫鬟婆子一眼,老爷是个极其重视家风之人,绝不会当着婆子的面给她这个正室夫人难堪的。想到此,她低声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这可一堆人瞧着呢!”   刘氏了解苏青云,可却不知晓在他的心里楚柔和她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这时候他一心要为爱女出气,怎么会顾忌这些!   “一堆人瞧着!刘氏,你也知晓羞耻二字!我苏家堂堂的嫡长女吃的竟还不如你身边的婆子!”苏青云怒的直接一挥衣袖,把两个碟子扫落在地,厉声道,“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滚回云州!我苏家容不下你这等心思恶毒的妇人!”      ☆、第六章 家法伺候      刘氏心中一颤,双手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才不让自己露出过于愤恨的神色,她冷冷的用余光瞥了一眼苏慕锦,却刚好看到苏慕锦对她露出的冷然讥讽的笑,一闪而逝!   现在刘氏若还不知晓苏慕锦是故意的,她就不是用尽心机手段夺了太傅夫人位置的女人了!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刘氏楚楚垂泪,“老爷冤枉妾身啊,妾身入府整整十年,一直本本分分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初姐姐还在世的时候妾身更是每一日都去正房立规矩,姐姐去后,老爷伤心难过,妾身瞧在眼里痛在心里,眼瞧着大姑娘二姑娘和小少爷没了娘亲,妾身更是怜惜备至,这几年妾身掌管府中中馈之后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不能平衡府里的人心,就怕谁与妾身生了嫌隙。妾身自问问心无愧,不知道老爷口中的恶毒说的又是怎么回事。请老爷明查!”   刘氏一跪,她身后所有的丫鬟婆子也大气不敢喘,低头敛目的跪了下去。   “到现在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苏青云怒极反笑,指着散落在地上的饭菜,怒火上涌,“锦儿堂堂太傅府嫡出长女,每日里用的竟然是这样的吃食,刘氏,你敢说你全然不知情!我苏青云的嫡长女也是你一个贱婢敢这般轻怠的!”   贱婢?!   刘氏眸子恨意一闪而过,她兢兢业业步步筹谋,与他夫妻十年整,可在他的心里竟然还是一个贱婢!   “老爷若是这般想妾身,那么妾身无话可说!”说着竟然一头磕在了地上,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老爷若真的这般想,那便休了妾身吧,只要老爷写了休书,妾身立马收拾行李回去云州老家!”   苏青云眸子变幻不定,眯着眼睛看着她挺直的背脊,半晌都未有言语。   苏慕锦见此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来,好一招以退为进。   爹爹至孝,对老太太当初为他考学散尽家财的行为十分感激,且大周朝当今皇上亦是至孝之人,百善孝为先,这刘氏是老太太最亲厚的人儿,她又怎么会同意爹爹休了刘氏。   这刘氏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仅仅凭她的吃食用度便去休了正室夫人,这绝不可能。大不了最后刘氏把责任都推给负责掌管厨房的婆子,根本就伤不了刘氏之根本!因此爹爹口中说的厉害,也不过就是气头上吓吓刘氏,给她一个教训,哪里真的能休了她!   苏慕锦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教训也分轻重不是!既然要教训她必然要受足了教训她才甘心!   因此,她咬咬唇,扯住父亲的衣袖。   “爹爹,您不要责怪姨娘了,姨娘这些年掌管中馈,兴许实在是力之不及有些疏忽也是有的。锦儿不觉着委屈,先前娘亲生下苏云锦的时候就伤了身子,怀着弟弟的时候娘亲就知晓她兴许撑不过去。当时娘亲告诫锦儿,若是爹爹迎娶了继室,让锦儿日后务必听话乖巧,不可再任性妄为,让锦儿忘记自己是嫡长女的身份,娘亲说只要过了十五岁及笄嫁入宁王府便好了,还说宁世子风度翩翩,其母宁王妃也是个好相与的,定然不会为难锦儿……”说着她已经含泪带笑的扬唇,缓步走到刘氏身前儿去扶她,“比起娘亲的预想锦儿的情况已然好了许多了,姨娘也算是瞧着锦儿长大的,对二妹妹更是视如己出,锦儿心怀感激还来不及,想必姨娘真真是疏忽了才使得手底下的婆子丫鬟们一个个恶奴欺主,爹爹就不要怪罪姨娘了。”   她一口一个姨娘,走到刘氏身边扶她的时候用只有她才能瞧见的讥讽表情轻蔑的瞧着她,险些叫刘氏气的吐血三尺!   而苏青云听着苏慕锦的话却是越发羞愧难当,想起爱妻,想起女儿泣血一般的话,他的心仿若被钝刀割着一般的钝疼。   叫女儿乖巧听话忘记嫡长女的身份,分明就是怕继室苛待了她!   叫女儿强忍到十五岁及笄,分明就是叫她跳离这个虎口!   说宁王妃好相与,就是担心日后他的继室不好相与!还有恶奴欺主,若是没有主子的暗许,他们哪来的这个胆子敢欺压主子!苏青云心痛难当,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夫人竟然有这么多的担忧。   想她当初以兵部尚书之嫡长女的身份下嫁给当时只是一介书生的他,为了他宁可断绝了与父母的关系。可他给了夫人什么?不但害的她舍了亲情还让她因为难产而离世!   当初她产下云锦的时候太医便告诫过他们夫妻,说日后她若是有了身子定然会有相当大的危险。   她为了能给他留下血脉,硬生生的产下聪儿导致血崩去世!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委屈了妻子,却再也不能让女儿也受了同样的委屈来!   “姨娘,你快快起身,这般不顾身份的跪着,若是旁人知晓了还以为锦儿一个晚辈欺负您这个长辈呢。”   “她要跪就让她跪着!”苏青云怒声走来,厌弃的瞧着刘氏,拉住锦儿扶刘氏的手,厌弃的眼神让刘氏心中微微浮起了不安,就听得他厉声道,“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你便不知晓这府里还有我这个老爷在,刘氏,我今日不管你是疏忽了也好还是你刻意虐待嫡女也好没,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旁人还以为我们府上家风如此疏散!”   刘氏心里一跳,猛然抬头瞧着苏青云。   苏青云却连眼角都未曾给她,侧首对着柳嬷嬷喝道,“柳嬷嬷,立马去祠堂请家法!”说着他顿了顿,眸子厉色闪过,“顺便去让府里的总管召集府里的所有仆妇,让他们前来锦园观刑!”      ☆、第七章 鞭掌之刑      刘氏震惊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青云。   “老爷!”   这是打她的脸啊,她堂堂正室夫人当着家仆的面被行家法,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去掌管中馈,谁还肯服她!   眼看着柳嬷嬷飞快的往前院跑,刘氏低着头死死的咬紧牙关,一双美目里全都是阴鸷,她垂着头瞥向身后的丫鬟,对着贴身婢女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一愣,飞快的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刘氏身上的时候,垂眉敛目的以小幅度的速度慢慢往后退。   瞧见秋月顺利的退出去,刘氏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背脊越发挺直了些。   此时琴瑟和笙箫都在院子里仔细的观察着所有人,瞧见秋月哪里有不知晓刘氏预谋的,刘氏最是懂得讨老太太的欢心,只要她过去搬救兵,这一顿责罚哪里还能成得了。   而若是不让府里的仆妇们知晓老爷为了大姑娘责罚刘氏,日后大姑娘的日子岂不是一样难过?!   笙箫和琴瑟对视一眼,快步跟上秋月,到了院子门口,两人一左一右的用胳膊死死的架住秋月,笙箫笑的十分柔和,“秋月姐姐这是做什么,没听到老爷说要府里的仆妇门都来观刑么,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琴瑟也笑着,“我瞧着秋月姐姐的脸色不太好看呢,姐姐伺候夫人应当是累着了,去我屋里歇歇罢,我屋里宽敞着呢。”   秋月用尽全力也甩不开两人的钳制,不由得憋红了脸,恨得直跺脚。   “你们给我放手!”   “这可就由不得姐姐了。”   笙箫和琴瑟连拖带拽的把秋月给拉到她们的房间里,强行把她按在椅子上,又找出绳子把她死死的绑住。   秋月身为刘氏身边的一等爪牙,在府里一直都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气得她红了眼珠,不住的挣扎破口大骂。   “小蹄子,今儿个敢这么对我,改天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姐姐还是省着点儿的好。”笙箫目光沉沉的瞧着她,一个用力把绳子打上死结,掏出帕子擦去额头上的薄汗,悠然自得的道,“先前老爷不知晓大姑娘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你以为老爷还会让大姑娘身边儿的人再被人欺压?”瞧见秋月愤恨不已的眼神,琴瑟笙箫心中大快,这些年她们跟着小姐不知道被刘氏身边的人欺负多少回,只要她们做错一点小事儿,轻则罚跪,重则掌嘴。她们是奴婢也就算了,这些个下作的人竟然仗着在刘氏面前体面,敢对大姑娘都不敬,平日里不知道要冷嘲热讽多少回。   以前她们忍着是因为大姑娘没人撑腰,这一回大姑娘终于想通了,跟老爷重修旧好。那她们做奴婢的就不会给大姑娘丢脸,该强硬的时候自然要强硬起来。   听着秋月口中的污言秽语,琴瑟直皱眉。   笙箫也有些听不下去,“拿布巾将她的嘴巴堵上!”   “你们两个小畜生,唔……”   琴瑟愉悦的勾起唇角,只觉得大快人心。   “秋月姐姐好生呆着,奴婢二人还要去瞧瞧大夫人是如何受训的呢。”   此时的锦园门口,不止是府里的奴仆就连二房的二夫人,三房的三夫人,还有苏青云仅有的姨娘罗氏包括府里嫡出的二姑娘苏云锦,庶出的三姑娘苏韵锦都一起围在了院子外。   见此,苏慕锦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含笑瞧了一眼柳嬷嬷。   柳嬷嬷也是个精明的人儿,故意没有惊动老太太那边的人。   人群以锦园的拱形圆门为中心围成扇形的模样,太傅府里奴仆众多,足足百余人,此时相熟的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会是大姑娘犯了什么错老爷要严惩大姑娘吧,听说大总管把祠堂里的家法都请出来了。”   “不像啊,若真是大姑娘犯了错,怎的会是柳嬷嬷去寻我们?”   “也是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先瞧瞧再说。”   这时,苏大总管站到了中间,抬起手沉声喝道,“肃静!”   人群顿时为之一静,瞪大眼睛瞧着云总管。   “今日老爷吩咐召集各位前来锦园乃是为了大房夫人刘氏刻薄大姑娘,老爷已经下令施行家法鞭掌二十以此为戒。大姑娘乃府中嫡出长女,是府里最尊贵的主子,日后若是再有谁对大姑娘不敬直接仗毙!”   众人神色为之一凛,大夫人苛责大姑娘都要被鞭掌,若是她们这些奴婢岂不是连活路都没有!   先前还以为大姑娘是个不受宠的,此时却屏息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不过也是,先夫人过世之前老爷最疼爱的便是大姑娘了,先夫人去了之后老爷和大姑娘虽然生疏了,可说到底血脉相连,哪里有当真放任不理的道理。   没有欺压过锦园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许多曾经欺压过苏慕锦的奴才们背后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暗的瞥了一眼人群外淡然处之的大姑娘,心下暗暗惊醒,日后再不可得罪大姑娘。   云总管瞧着神色肃穆的众人,暗暗点头。回头瞧着苏青云,等他发号施令。   “请家法!”   “是!”   大夫人已经被两个粗使婆子推入了人群中央,一番挣扎过后,刘氏发髻微乱,神色也有些狼狈。   宽大的长袖中她纤长的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瞧着奴仆们异样的眼神,刘氏眸子里的阴暗藏都藏不起来,死死的咬住嘴唇,阴毒的眸子直射人群外的苏慕锦。   却见苏慕锦对她淡淡一笑,哪怕衣着不当,可也尽显优雅从容,比照她如今的狼狈,她越发的愤恨起来。   苏慕锦眯着眼睛瞧了刘氏一眼便没再瞧她,今日这番情况已经不可扭转,现如今谁都救不了她,若是此时谁再求情便是藐视父亲的权威!   她氤氲的眸子落在人群中的苏云锦身上,眸子渐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苏青云此时已然执起鞭子,眼瞧着就要落在刘氏的手掌上,却忽然听到人群外的一声怒喝。   “住手!”   苏慕锦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第八章 亲自执鞭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人群散出一条道来。   一个老太太被两个嬷嬷搀扶着面色冷沉的走了过来,老太太瞧上去六七十岁的模样,鹤发鸡皮满头银丝看上去十分苍老。她身着一件墨绿色的昂贵面料的衣裳,一件同色的褙子裹在身上,苍老的身形有些弯曲,一双浑浊的眸子却十分凌厉。   此人正是苏青云的母亲,府里的老太太钱氏。   苏慕锦瞧着老太太的到来毫不意外,讥讽的瞧了一眼人群中傲然独立的苏云锦。   她这个妹妹虽然是她的嫡亲妹妹,可是却从来不肯与娘亲亲近。当年娘亲刚生下她的时候因为爹爹的政途正处于最艰难之际,娘亲生怕顾及不到她便差人把她送到了云州交给老太太抚养。一直到父亲差人接了老太太一家子一起进京,苏云锦才一起跟了过来。   许是记恨娘亲把她送走,她对待娘亲十分冷淡,娘亲后来无论待她如何好,她都从来不放在心上,不但如此,还与刘氏十分亲热,每每娘亲瞧见都要黯然神伤许久,为此她没有少恨这个妹妹伤了娘亲的心。尤其是父亲扶了刘氏作为夫人之后更是认贼作母,每每她听着苏云锦唤刘氏母亲都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娘亲过世的时候却留下遗言,说对不起她。叫她这个做姐姐的日后多照顾妹妹,凡事多多让着她,莫要生了隔阂。若不是娘亲的嘱咐,她早早的就不与苏云锦来往,又怎么会在前世的时候一次次的照顾她,以至于最后竟然让她登堂入室,害死了她的睿儿!   如今她的母亲要当众被人责罚,苏云锦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去请了老太太来帮忙也在她预料之中。   不过……她以为今儿个老太太来了就能让刘氏免受责罚么,简直幼稚至极!   此时老太太已经走入了人群中,瞧着被几个粗使婆子压着被迫伸出双手的刘氏,她眉目一凝,眸子如剑直刺几个婆子。   “放肆!尔等贱婢竟然敢这样对待府里的正室夫人,宋嬷嬷,给我掌嘴!”   老太太话音刚落,宋嬷嬷就已经快速的闪身到婆子们面前,她动作娴熟,出手利落,只听的“啪啪啪”三声利落的声响,三个粗使婆子都已经挨了一巴掌。   婆子们被打了也不敢说话,捂着通红的脸一步步的退了下去。   打完之后老太太才望着人群中的苏青云,她语气含怒,冷声道,“青云,这是怎么回事!刘氏是你的正室夫人,若是做错了什么你罚她抄抄经书禁禁足也就罢了,怎的弄出这般大的阵仗来!”   刘氏瞧见老太太来了之后就越发神情倨傲了起来,她与老太太一向亲厚,老太太定然是不会瞧着她受罚而不管不问的。   苏慕锦,瞧今儿个这事儿过了之后她怎么收拾她!   “祖母。”人群中的苏云锦缓步走了过来扶住老太太,神情畏惧,声音压得极低,“祖母莫要生气,大姐姐也不是故意的,母亲掌管中馈这么许久难免有疏忽的时候,锦园的婆子丫鬟们兴许是瞧着姐姐与祖母父亲不亲近所以一个个捧高踩低克扣了大姐姐的月例。父亲定然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才误会母亲的。”   苏慕锦勾唇冷笑,这是说她刻意欺瞒父亲责罚刘氏呢!她这个妹妹,怎么前世她就没瞧出来她是个这样恶毒的存在呢,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可实际上却字字句句中都是陷害。   “好了,别为她说话了。”老太太语气沉冷,冷冷的看了苏慕锦一眼,“你这个姐姐祖母还能不知道,清高自傲,从来都没有把祖母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过,每日的晨昏定省做过几次?现如今越发猖獗了去,竟然仗着你父亲疼爱连你母亲都不放在眼里,我苏家没有这样不知礼数,不明事理的大姑娘!”   这一番话说的已是极重,人群大气都不敢喘,低眉垂眼的不敢说话。   苏慕锦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白,身子一颤,委屈的咬住嘴唇,却一句辩解的话都不为自己说。   苏青云瞧见大女儿雾气氤氲的眸子越发对她怜惜起来,他长袖一挥,把苏慕锦护在身后,皱眉瞧着老太太,语气却和缓下来。   “母亲,您莫要这般说锦儿。锦儿本是至真至善之人,只是柔儿去世之后受了打击才会性子孤僻了些,可是锦儿对您却是孝顺的紧,她知晓您喜欢礼佛,便在屋里贴了观音像,每日里烧香拜佛为您祈福。她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兴许做的不让母亲顺心,可母亲是长辈,为何不能像包容云儿那般包容锦儿!聪儿是您老人家唯一的孙子,锦儿是他的嫡亲姐姐,母亲若当真希望以后聪儿好便该好生对待锦儿,日后他们长大了也能互相帮衬!”苏青云语气略带指责,瞧着仰着下巴傲然站着的刘氏,他的语气又沉了下来,“母亲莫要阻止我,今日儿子非要教训刘氏不可,身为府中的夫人,母亲是信任她才会叫她掌管中馈,可您瞧瞧她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把苏慕锦从身后拉出来,指着她身上的衣裳,苏青云面色含怒,忍不住厉声道,“她刘氏竟然叫我苏青云的嫡出长女穿这样的衣裳!母亲,儿子能走到今日这地位说的难听些多数仰仗楚府,虽然当年柔儿为了儿子和楚家断了联系,楚家却毕竟是柔儿的娘家,为了不叫她日后过苦日子,在朝堂上多次提携儿子!锦儿是柔儿留下的血脉,若是叫楚家的人知晓锦儿在我苏家过的是这般日子,该会有多心寒?!更何况大周朝有严明律令,继室若是敢苛刻嫡出子女是要受棍刑的!母亲若真是想苏家日后能越发蒸蒸日上就不该包容刘氏!”   一番话软硬兼施,钱氏目光转变不定,苏家是清贵之家以家风严谨出名,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可苏家毕竟根基浅薄,与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实在不能比较,她再不知事也不敢公然开罪名门望族中的翘楚楚家。瞪了刘氏一眼,这女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的唯独被青云抓住了苛刻嫡女的把柄!   苛刻嫡女大周律令都不同意,儿子把律令都抬了出来,她又还能说什么!   钱氏沉默了下来!   刘氏心中暗急,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殷切的瞧着老太太。   苏云锦瞧着祖母的样子心下亦是着急,正想说点什么,却被父亲厉眸一扫,她不甘的紧闭了唇,一句话都不敢再挑拨。   愤恨的瞧着被父亲护着的苏慕锦,低垂的面色有些狰狞。   “母亲身子不适早些回去歇息,锦园的事情儿子自有主张!”   “唉,人老了身子就是大不如前了,青云你做事有分寸母亲也放心,既然是刘氏有错那便该罚,母亲就先回去了。”   “母亲!”刘氏大急,瞧着老太太被搀扶而去,忍不住叫了一声。   眼瞧着老太太的背影都消失在锦园,苏青云的面色再次凌厉了下来。   “鞭子拿来,我要亲自执鞭!”      ☆、第九章 父女温情      “老爷!”刘氏泪眼婆娑,一手抓住苏青云的衣袖,“夫妻十年,您当真要对妾身施以严刑么!”   苏青云猛然一拂衣袖,甩开刘氏的钳制,瞧着她动作不稳的跌倒在地,面容十分冷漠,“你自己做错了事情竟然还妄图逃避责罚。夫妻十年?你莫要忘了我苏青云认定的妻只有楚柔一人!”   说着不再瞧刘氏一眼,从云总管的手里接过了长鞭,几个婆子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走到了刘氏身边,强迫她伸出双手悬在半空。刘氏不再挣扎,瞧着苏青云冰冷的神色,面色有些自嘲。   苏青云眸子一厉。长鞭带着破空的声响“啪——”的落在刘氏的掌心,刘氏身子猛然一颤,却死死的咬住牙关不叫出半声来,只是用一双淬毒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苏慕锦。   今日是她大意了才会被苏慕锦给算计!讥讽的瞪着苏慕锦,她真以为她赢了?!只要府里的老太太向着她,只要老爷不剥削她掌管中馈的权利,她就永远都赢不了!   苏慕锦,你等着,我倒要看看我们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苏慕锦自然能瞧出刘氏的怨毒和愤恨,她轻轻扯唇一笑,环顾四周的人群,有人接触到她的眼神都一个个惶恐的垂下眼睛,她露出满意的神色。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啪——啪——啪——”   苏青云下手毫不留情,一声声脆响仿佛抽在众人的心上,一群人连呼吸都放缓了,这一刻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打到第十鞭的时候刘氏便承受不住,额头冒出层层冷汗,苍白的唇更是被她咬的颜色鲜红。她眸子已经有些迷离。一双手掌更是已经血迹模糊,红肿不堪。   “老爷,求您放过夫人吧,您再打下去夫人就没命了!”刘氏身边儿的姜嬷嬷终于瞧不下去了,猛的跪倒在地,泪流不止的道,“夫人已然知道错了,求老爷手下留情,夫人毕竟是府里的正室夫人,您不能打死了她啊!二姑娘跟夫人情同母女,您这般对待夫人让二姑娘日后又怎么在府中立足。求老爷瞧在夫人这些年对待二姑娘和小少爷视如己出的份上,瞧在先夫人的份上绕过夫人这一回!”   苏慕锦眯着眼睛瞧着姜嬷嬷,这个姜嬷嬷是刘氏从云州带来的嬷嬷,听说自幼便跟她十分亲近,对刘氏忠心耿耿,是刘氏的一大爪牙。   若是能抓住姜嬷嬷的把柄除去这一害,那刘氏便少了一条臂膀。   苏慕锦瞧着父亲在空中悬着的鞭子,适时的轻咳两声,吹了冷风的脸色越发苍白如纸起来。   瞧着父亲担忧的瞧过来,她捂住唇极力压制,脸色被憋得通红。   苏青云见此,原本有些软化的心蓦然又冷硬了起来,想起女儿这些年受的委屈,他一脚踹开姜嬷嬷,厉声道,“就是身边有你们这样的奴才,主子错了不但不提点还一个个放任,长此以往下去我苏家岂不是轮到你这个奴才来控制了!”   姜嬷嬷被踹到胸口,当即就昏迷了过去。   刘氏大急,挣扎着要甩开婆子的钳制,急声唤道,“嬷嬷,姜嬷嬷!”   苏青云眉心紧蹙,给云总管使了个眼色,“寻人把她抬下去!”他用了多少力度他自己清楚,根本就死不了人!回头对几个婆子怒声道,“抓住她,今儿个不打完二十鞭谁都不能放手!”   刘氏瞧着姜嬷嬷被抬下去又痛又急,终于在第十六鞭的时候昏死了过去。   即使如此,苏青云却还是把剩下的四遍补了齐全。   打完,他扔开沾着血肉的鞭子,瞧着地上跪着的刘氏身边儿的丫头瑟瑟发抖的模样,冷冷道,“把你家夫人带回去,自今日起禁足三日,抄女戒二十遍,什么时候懂得女人的分内之事之后才能放出来,若叫我知道你们敢阳奉阴违,就全都打发到人牙子那里卖了!”   “奴婢不敢!”十几人冷汗直冒,惶恐不已。   “退下!”   刘氏身边的两个粗使婆子架住昏迷不醒的刘氏带着十几人一同离去。   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来,目送刘氏一行人离开。   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苏青云对一众人摆摆手,面色威严。“都散了罢,今日的事情希望各位能引以为戒,苏慕锦是我府上的大姑娘,是我的掌上明珠,日后各位想必该如何对待她了。”   众人大气不敢喘,唯唯诺诺的应是。   等人群散去苏青云才神情落寞的低叹一声。   不由得想起柔儿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母亲不如何喜欢她,可是柔儿温柔体贴,待娘亲如若生母,她宽容大度,对母亲偶尔的刁难都是一笑置之,待府里的奴仆更是宽容,备受府里奴仆的尊敬。那时候谁不知晓他苏家的夫人端庄贤惠,温婉贤淑!   “爹爹……”   苏青云回过神来,收起所有的情绪,对着她缓缓一笑。   “锦儿,内院的事情爹爹不能插手太多,今天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爹爹事忙有时候兴许兼顾不到你,不过若是受了委屈也不能一直忍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寻云总管,他是爹爹的心腹,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放心告诉他。”   以苏青云的睿智自然瞧出来今日大女儿的各番动作都是刻意为之,不过说他偏心也罢庇护也好,能瞧着女儿利用他来反击,他终究是欣慰大于难受。内院的事情他不能插手太多,所以锦儿不可能事事依赖他,她若是不反击,兴许日后在府里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都不会引起人的重视。   如今这般,正正好。   苏慕锦从来没有想过在苏青云面前耍心眼,闻言她双眸微微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傻孩子,怎的又要哭了。”苏青云扶着她的胳膊,裹紧了她身上的披风,笑道,“瞧得爹爹心都碎了,锦儿,你要记得,在爹爹的心里,这苏府的荣华富贵加起来也抵不过你和聪儿在爹爹心中的分量。以后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爹爹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苏慕锦眨眨眼,眨去眸中的泪意,扬唇抱着苏青云的胳膊撒娇道,“那锦儿就趁此机会求爹爹一事!”   苏青云挑眉瞧着她。   “父亲叫云总管寻了人牙子过来,锦儿要从人牙子那里重新挑些奴婢在锦园里伺候!”      ☆、第十章 大快人心      这样的要求就是苏慕锦不说,苏青云也打算把锦园的丫头给重新换一批的。   不过听着女儿能想到这一点,他还是十分欣慰。对她轻轻点头,柔声道,“好,我让云总管亲自去寻人牙子。”   “谢谢爹爹。”   “跟爹爹还客气什么。”苏青云轻轻一叹,仔细的打量女儿,生疏了几年,现今才发现女儿已经长到他胸口高了,天生的氤氲眸子已经透出了沉稳,虽然才十三岁,可是容貌已经出显倾城之色。苏青云瞧着女儿的面容,眸子微微一深,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又是一声轻叹。   才十三岁就样貌已经这般出色,若是到了及笄之际恐怕更为出色,这样的容貌也不知晓对她今后是好还是不好。   “爹爹送你回去。”苏青云挥去脑海中的各种想法,握住苏慕锦的手轻轻摩擦为她取暖,他边走边轻声说道,“锦儿,你五岁与宁王府订婚,如今已有八载光景了,再过两日就是宁王妃四十岁寿辰,宁王妃没有婆婆,届时必然要大办一番的,到时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前去贺寿。她是你未来婆婆,也是你娘亲出嫁之前的闺中密友,你好生亲近亲近她。”   苏慕锦眸子微微一深,想起宁王妃她有些恍惚。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尊贵不凡,威严又慈爱的女子来。   威严和慈爱,两个十分矛盾的词,可是宁王妃运用的十分好。宁王爷是先帝的嫡亲弟弟,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且他与宁王妃感情极好,一生只得宁煜一嫡子,宁翎一嫡女。庶女倒是有两个,皆不受宠。   先前她还是太傅之女的时候宁王妃待她十分亲和友善,可彼时她家破人亡嫁入宁王府时是十分不受待见的,宁王爷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待她不算亲近也不多疏远,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宁王妃却溺爱宁煜,觉得她一届孤女配不上儿子,可为了遵守约定也不得不接受她。待她算不上苛刻,该有的月例从不克扣,待她却十分威严从不肯与她亲近。   她产下睿儿之后宁王妃才算是与她亲近了些,尤其是待睿儿更是珍为掌上明珠。   所以对于宁王妃她的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有些许排斥,更多的却是感激。   感激她在睿儿凄凉的童年里扮演慈爱的角色。   “……宁王妃寿辰楚家的人肯定也会去,你外祖母是长辈不会前往,可你舅母应当会携着你表哥表姐一起前往的,你舅母嫁入楚家的时候你娘亲还待字闺中。姑嫂两个感情极好,你娘亲虽然从来不说,可爹爹知晓她临终必然放心不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趁这次机会你好生与你舅母亲近,若能与楚家冰释前嫌,你也能代你娘亲在你外祖母前尽尽孝道!”   “爹爹放心,锦儿都知晓。”   送走了苏青云,苏慕锦的面容便淡了下来。   她走到屋里就瞧见琴瑟笙箫包括柳嬷嬷都面容带笑,眼睛极亮,瞧见她进屋琴瑟连忙迎了上来,打开帘子帮苏慕锦解下披风,嘿嘿傻乐。   苏慕锦淡淡一笑,知晓今日这锦园的事儿让几人都出了几年的恶气,也不由得摇头轻笑。   “傻姑娘,傻乐什么呢。”   “嘿嘿。”琴瑟没有笙箫沉稳,小嘴都合不拢了,殷勤的拉出椅子让苏慕锦坐下,兴奋的站都站不住,“姑娘,今儿个真真是出了一口恶气了,今后府里的人肯定就不敢对您不敬了。奴婢就说老爷还是非常疼爱姑娘的,老爷瞧见您受了委屈哪有置之不理的。”   柳嬷嬷笑着拿出丝线出来跟笙箫两人坐在小墩子上分线,听到琴瑟的话她亦是一笑,抬头赞赏的瞧着苏慕锦,“姑娘今儿个真叫老奴吃了一惊,没说刘氏一句坏话就惩治了她。不过姑娘今儿个也是走运,估计刘氏压根不知道今儿个姑娘会发作,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日后刘氏明面上肯定不敢如何动作,但是依刘氏的性子,今日她在人前丢了脸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姑娘务必万事小心,若是被刘氏抓住把柄,就算老爷想袒护你也不好多说。”   “嬷嬷放心,我会防备着她的。”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笙箫警觉的低声喝道,“谁?!”   苏慕锦也瞧见了,拉住欲往外跑的笙箫,低声道,“不必理会,这起子下作之人翻不起什么浪来,不用她们告状,刘氏也知道今日之事乃我故意为之,她们去了也不过是刚好做了刘氏的出气筒罢了。”   “没错,还是姑娘想的周到,也能叫旁人瞧瞧刘氏是怎么待人的。”柳嬷嬷欣慰的瞧着苏慕锦,“姑娘经过落水一事当真是长大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落水?!哪有那般巧合的事情,她一个嫡出大小姐就算再不受宠,走到哪里身边也都有人跟着,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何恰好当时她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   能把她身边人都支走的人这府上还没有几个,一个个排除也知晓是谁要害她了!   不过这回她既然没死,就不会再叫那些子人如意,从今往后,她苏慕锦在意的东西,旁人休想再夺。   “姑娘,将才刘氏身边儿的秋月要去寻老太太告状,被奴婢和琴瑟给捆起来扔在房间里了,您瞧这事儿怎么处理。”不自觉的,笙箫把苏慕锦当成了主心骨。   秋月?!刘氏身边的大丫鬟!   苏慕锦氤氲的眸子闪过一道厉色,“带我去瞧瞧!”      ☆、第十一章 收服秋月      琴瑟和笙箫领着苏慕锦从主宅小院到下人房,一路上瞧见不少婢子们殷勤的做活,瞧见苏慕锦一个个低头敛目的请安,大气儿都不敢喘。   几人瞧在眼里,对视一眼,都是嘲讽一笑。   琴瑟愤愤然道,“这些子人真真是恶心,以前不把姑娘当回事儿,现在好了,瞧着姑娘有老爷撑腰就开始这般起来。”   苏慕锦淡淡一笑,人性就是这样,欺善怕恶,只要你强势起来,谁都不敢欺负!   琴瑟的房间离苏慕锦的房间不算远,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琴瑟的房间里。琴瑟打开门,苏慕锦和笙箫一起走进去,苏慕锦进了屋瞧见简陋的家具微微蹙眉。   琴瑟和笙箫是她身边的大丫头,按照府上的规定,大丫鬟每月的月例最少也有五两银子,在大周朝二两银子便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丫头生活的十分舒适了。   琴瑟和笙箫都是孤儿,是娘亲从她三岁开始就买来在她身边伺候的,没有亲人,她们的月例都是自己在用,再如何也不会叫房间简陋成这般模样的。   苏慕锦轻轻一叹,看来这些年不止是她这个大姑娘的月例被克扣的厉害,琴瑟笙箫包括柳嬷嬷的月例定然也少得可怜。   她收起心思,一眼就瞧见被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嘴里还塞了布巾的秋月。   秋月不知晓今儿个锦园里发生的事情,此时瞧见苏慕锦前来,自然以为是来放了她的,她恶狠狠的瞪着苏慕锦,满眼都是倨傲。   她是大夫人身边儿得力的大丫头,谅这个不受宠的大姑娘也不敢对她如何!   苏慕锦悠然的搬了椅子坐在上面,好整以暇的瞧着秋月,琴瑟和笙箫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没有她的吩咐也都没有任何动作。   半刻钟之后,秋月眸子里的傲然褪下换成了点点不安来。   苏慕锦这才对琴瑟使了个眼色,琴瑟走到秋月的身边拔去她嘴里的布巾。   秋月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发怒,瞧着淡定如山的苏慕锦,语气微凉,“大姑娘究竟想怎样不妨直说直说。”   苏慕锦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端起笙箫倒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小口,氤氲的茶气遮住她的面庞,瞧不清她的情绪。   “大姑娘若是无事可否放了奴婢回大夫人身边伺候,大夫人身边丫头不少,可奴婢是伺候惯了大夫人的,恐怕换了旁人大夫人会不适应。”   好的口齿伶俐的丫头,不过刘氏她都敢算计,刘氏倚重的丫头她自然不会把威胁的话放在心上。   “今儿个老太太来了锦园……”   秋月眸子倏然一亮。她这边没有请到老太太本来就害怕大夫人会责罚她,老太太去了她就能放心了。   “父亲依旧掌鞭刘氏二十,还是父亲亲自执鞭!”   秋月猛的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瞧着苏慕锦。   她是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哪能不知道大夫人和老太太平时最是亲厚,可老太太去了竟然都没有阻止的了老爷的刑罚,这让她如何不惊。再瞧着苏慕锦的眸子已然全然没了轻视,带上了几分防备和慎重。   “秋月姑娘已经十九岁了吧,照府里的规定二十岁的丫头就要放出府去,二十岁的女子放出府去又能嫁入什么好人家,要么被小富之家纳为妾室,要么嫁入贫苦人家为正妻。不管是哪一种今后的日子都不会爽利了去,这点秋月应当比我清楚。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绕弯子,只要秋月答应从今儿个往后为我做事,我保证你日后衣食无忧。”   秋月心里一咯噔,死死的盯着苏慕锦,仿佛是在鉴证她言语的真伪。   她家里条件并不好,父亲早逝,娘亲也在府上做事,只是个最下等的浣洗婆子,可是她家中有一个哥哥,哥哥从出生就患有呼吸疾病,每每发作起来呼吸就不匀称,仿若死过一回一般。为了给哥哥治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她和娘亲的月例也是刚刚好够给哥哥买药而已。而且大姑娘说的不错,她已经十九岁没,可是大夫人却一直没有为她张罗婚事,她哪有不急的。如今听到苏慕锦这样说,她哪里能不心动?!   可是大夫人的手段她更清楚,如果发现她背叛了她,那么她一家子都别想有好下场。   宽大的袖子被她绞的一片褶皱,她咬唇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回答,“承蒙大姑娘厚爱,奴婢不胜感激,只是大夫人待奴婢已经十分宽厚,奴婢虽然是个婢子可也知晓一仆不侍二主,奴婢绝不背叛大夫人!”   她心里还有一层考量,大姑娘就算有老爷撑腰也总就是要嫁出去的,陪嫁丫头的资格她绝对争取不到,往后娘亲还是要在苏家做事的,若是得罪了大夫人,日后她们一家哪里还有活路!   苏慕锦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意外,若是秋月轻易答应了她,她用起来才更加不放心。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缓步走到秋月的身边,一字一句道,“既然这些吸引不了你,那我便再加一条!听说你哥哥患有喘病,我手里恰恰好有一张方子,保证让他药到病除!”   秋月惊得猛的抬头,急声道,“此言当真?!”   “你认为我有骗你的必要?!”苏慕锦反问。   托了她前世记忆的福,前世秋月就背叛了大夫人,为的就是一张药方。而那药方她恰好不好的默背了下来。   这回秋月没有半分迟疑,斩钉截铁道,“若是大姑娘有能治好我哥哥病的药方,秋月愿为大姑娘效犬马之劳,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第十二章 怒火四溢      “我不需要你上刀山下油锅,你平日中正常服侍刘氏,她有什么歪主意的时候想办法通知笙箫便可。”   苏慕锦使了个眼色,笙箫已经面色含笑的为秋月解开了绳子,“秋月姐姐,今儿个得罪了。”   秋月抿着唇没有理会笙箫,站起身来甩甩僵硬麻木的胳膊,瞧了苏慕锦一眼,恭敬的福了一礼。   “奴婢都明白了,大姑娘只管放心。”   苏慕锦暗暗点头,对秋月的表现极是满意,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药方出来递给秋月,“这药方你先拿去,你哥哥是宿疾了,不服用一年半载的也好不了,你拿回去先抓药让他吃着。”   秋月震惊的抬头,她以为就算大姑娘手里有药方也定然会在她为她办了实事之后再给她,却不曾想她现在就拿了出来。她眼眶一红,双手略略颤抖的接过药方,缓缓的跪在地上给苏慕锦行了个大礼,这回没有表忠心,只是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微微改变了。眸子里全是叹服。不由得又想起了刘氏,若是她能这般御下,她就是死也绝不会背叛主子。   “你回去吧。”   “奴婢告退!”秋月缓步退出了房间,刚出房门就破口大骂道,“琴瑟笙箫你们这两个小蹄子,今儿个竟然敢这么对我,瞧着我改天怎么收拾你们!”   苏慕锦愉悦的笑出声,这个秋月还真真是个聪明人!   “姑娘,你就这么把药方给她了,不怕她拿了药方不给你办事呀?”单纯的琴瑟有些不理解,能抓住别人的小辫子干嘛要松开啊,秋月毕竟伺候刘氏这么多年,指不定一个念头背叛了姑娘呢。   “放心,我能找药方治好她哥哥便有法子驯服她,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时候不能一味的威逼利诱,这般旁人表面上服你,可兴许背地里便给你穿小鞋。恩威并施有时候效果才会更好!”   琴瑟懵懵懂懂的点头,笙箫却若有所思的思考起来。   苏慕锦见此微微一笑。   那边秋月回到了碧池院就发现碧池院中气氛十分诡异,院子里的粗使奴婢们一个个垂头敛目的做着事情,动作放的极轻,像是生怕惊动了谁。   瞧见她回来,平日中和她交好的小丫头秋霜连忙小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可回来了,夫人正到处寻你呢,今儿个夫人被老爷执了鞭刑,回来的时候砸了不少东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姐姐你可要小心着点儿啊。”   “我知道了。”   秋月经过姜嬷嬷的禀报进了房间,刚刚揭开厚重的帘子,一个重物便飞了过来,她也不敢躲,茶盏一下子击中额头,滚烫的水淋头浇了下来,她疼的一阵眩晕,勉强稳住身形就瞧见倚在床上的夫人正怒火汹涌的瞪着她。   她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因为她瞧出来了刘氏正在气头上,她越是辩解便越是被罚的厉害。直接跪倒在地,垂着头紧抿着嘴唇。   内室满满的都是碎掉的瓷器碎片,她跪在瓷片上只觉得双膝一阵尖锐的疼痛,额头渐渐冒出汗来。   “贱婢,你去哪里了!本夫人差你去请老太太,你倒好,偷起懒来,今儿个若是不教训你,你恐怕连谁是你的主子都记不得了!”   “奴婢不敢。”   “不敢?!”刘氏苍白着脸色下了床,她的双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下了床一脚踢在秋月的胸口,瞧着她被踢得扑倒在地,手撑着地上的碎片顿时血流如注,她心里痛快了些,声音却越发激愤高昂,“还有什么是你们这些奴婢不敢的,一个个都敢看本夫人的笑话了,我看你们是都忘了这府上的当家主母是谁了!”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听到刘氏意有所指的话,相互对视一眼,动作越发轻缓了起来。   “奴婢不敢!”秋月忍着疼,轻声解释,“今日奴婢听从夫人的吩咐去请老太太,可谁曾想还未走出锦园的垂花门就被琴瑟和笙箫那两个贱蹄子给截住了路,奴婢不是她们两个的对手被强行拖到了下人房,还被那两个贱蹄子捆绑起来,不但如此,她们还把奴婢的嘴堵了起来,一直到将才才松开了奴婢。”说着她微微挺直背脊,伸直了手臂,宽大的衣袖滑了上去,手腕处果然一条条的鲜红勒痕。   闻言,刘氏怒的直咬牙。   咒骂道,“连两个死丫头竟然都敢跟我作对!”气的一脚踢飞了屋里的绣凳,她毕竟刚刚受了刑罚,身子还未痊愈,重力之下身子竟然有些摇晃,眼瞧着就要摔倒。刘氏惊呼一声,这地上全都是碎片,若是摔了还得了!秋月一个快步窜过去,不顾身上的疼痛扶住了刘氏,口中关切道,“夫人小心!苏慕锦不过是个大姑娘,她的以后还不是掌握在夫人的手里,夫人今儿个吃了亏也是因为事发突然,改日再捞回来便是,何必跟那起子不受宠的人置气。”   刘氏松了一口气,再瞧着秋月就顺眼了许多,她不敢再生事,由着秋月扶着她躺回了床上,语气缓了缓,“你这丫头也是,受了委屈应当告诉我的,害我还误会了你。”   秋月垂下眼,遮住眸子里的嘲讽,口中却轻声道,“奴婢知晓夫人心里有气,奴婢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您有气发在奴婢身上奴婢只有高兴的份儿,哪会觉着委屈。”   “你是个懂事的,本夫人以后绝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夫人厚爱。”秋月顿了顿,又劝慰道,“夫人,奴婢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氏方才被秋月几句话说的心里暖融融的,哪会不让她说。轻声道,“你说。”   “如今苏府所有人都盯着我们碧池院呢,夫人您可不能失了分寸,若是传了出去人家会怎的想?老太太又会怎么想?”瞧着刘氏目露深思,她又道,“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瞧着我们呢,夫人您更应该压下怒火来,做出慈爱的态度来。这样旁人只会觉着克扣大姑娘月例的事是下面的人做的,老爷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了您,让您受委屈了。这样他们日后才会更加敬重您啊。”   刘氏方才正在气头上,此时缓过劲来又听着秋月的劝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终究是恨难平,她眸子一片阴鸷。   “好好好!我今儿个就先让她得意一日,明儿个给老太太问安的时候瞧我怎么收拾她!”      ☆、第十三章 梦境重现      那边苏慕锦领着琴瑟和笙箫回到主院天色已经暗黑了下来。没有多久就有针线房的婆子高高兴兴的来给苏慕锦量身子,准备做衣裳。婆子是个机灵的人,瞧着内室里的琴瑟笙箫和柳嬷嬷,知道是苏慕锦的心腹,帮三人也量了身子,苏慕锦便多瞧了婆子两眼。   量完身子之后便到了晚膳的时间,不用柳嬷嬷吩咐,厨房里已经准备妥当大姑娘该有的膳食,苏慕锦瞧着丰盛的晚膳,在心中冷笑连连。   “你们坐下一起吃!”如今还是初春之际,苏慕锦便让人把晚膳摆在了屋里,瞧着琴瑟笙箫身子都像竹竿似的瘦的紧,冬衣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她心中一酸,想起前世时她与琴瑟笙箫相依为命更是怜惜。“不必拘束,自从娘亲去世之后我便活的浑浑噩噩不知事,若不是有你们护着我,恐怕苏府早早的就没了大姑娘了,如今我大难不死想通了许多事情,我即是这府上的大姑娘,便不能让人轻瞧了去,否则岂不是让娘亲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   “姑娘您这般想就对了。”柳嬷嬷听着她的一番话,欣慰的瞧着她。柳嬷嬷一生未嫁,琴瑟笙箫是她瞧着长大的,早已把她们当成亲人,瞧着她们瘦削的身子,她哪里会不心疼。她带头坐了下来,然后招呼两人,“你们两个也莫要拘谨,姑娘心疼你们,你们日后好生伺候大姑娘,多张几个心眼莫要奸人钻了缝子便是对姑娘的回报了。”   琴瑟瞧着满桌子的饭菜早已两眼冒光,笙箫倒还好,垂下眸子不去看饭菜,她们到底是许久没有吃饱过了。先前只要从厨房里弄点好吃的都想法子给姑娘吃,她们和柳嬷嬷啃馒头已经啃了许久了。两人听了柳嬷嬷话,吞了吞口水,轻声应着,“嬷嬷的话奴婢们记下了。”说着,轻轻落了座。   苏慕锦没什么胃口,简单的吃了两口就饱了,她放下筷子瞧着琴瑟笙箫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莞尔,很快饭菜就被扫荡一空,笙箫瞧着饭桌上一片狼藉,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她们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若是叫旁人瞧见这样的吃相,还不丢尽姑娘的脸面!   “今儿个就原谅你们了,下次用膳可不能这般狼吞虎咽了。”   琴瑟掏出帕子擦去嘴角的油渍,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晚膳过后,苏慕锦映着灯光坐了会儿女红就熄了灯。   琴瑟守夜睡在隔间的软榻上。一整天下来,她早已精疲力尽,身子一沾床便昏昏沉沉起来。   却没有个好梦,梦中前世的场景如马观花的纷沓而至。宽敞的大床上苏慕锦睡的极不安稳,手指死死的揪着锦被,唇不住的动,像是在说话,却没发出半点声响,额头沁出层层的冷汗。   梦里,全是睿儿的画面。   “娘亲娘亲,你看睿儿给你带什么了?!”小小的宁睿黑亮的大眼睛里都是喜悦,“吧唧”在苏慕锦的脸上印下湿漉漉的一吻就献宝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小小的手帕,帕子是她亲自绣的,精致的双面绣工独无二家。苏慕锦微微一笑,掏出怀里的锦帕,有些心疼的为他拭汗,柔声道,“睿儿又给娘亲带好东西了呀,娘亲真是高兴呢,不过下次睿儿要乖乖的走过来,不许再这般急切了!这么凉的天儿,出了汗容易风寒,睿儿最讨厌吃药吧。”   “睿儿还要好好孝顺娘亲,才不会生病呢。”   苏慕锦心中一暖,抚着他小小的脸蛋搂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宁睿期待的眼神下把手帕打开,只见几颗紫黑色的葡萄正静静的躺在帕子里,饱满的汁水沾染在帕子上,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手指一顿,氤氲的眸子中隐隐笼上一层雾气。多少年了,除了她的睿儿还有谁知道她最爱吃的是葡萄呢。   一抬眼瞧着宁睿小小的脸蛋上是满满的期待表情,她微微一笑,捻着一颗葡萄放在了口中,“唔……真好吃呢,睿儿!”   小小的宁睿嗓音甘甜,搂着她的脖颈笑的眉眼弯弯,“娘亲你喜欢就好了。”   “睿儿……”   “嗯?”   苏慕锦把剩下的葡萄重新用锦帕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放在一边,她轻轻搂住宁睿,看着他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心中稍安,一字一字跟他小声说道,“睿儿,以后不可以再偷偷把祖母送给你的东西拿到娘亲这里了,知道吗?”   四岁的宁睿已经十分懂事。   闻言,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像只精致的包子,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落了下去,声音有些失落,“是因为娘亲怕祖母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吗?”   苏慕锦不知道怎么跟四岁的儿子解释自己不受婆婆喜欢的原因,她眸子动了动,轻轻一笑,抚摸他小小的脑袋。   “睿儿今天出来的时间很长了,该回去学习写字了呢。”   宁睿搂着她脖子的手臂紧了紧。   “可是睿儿还不想回去,睿儿想跟娘亲睡,娘亲你从来没有陪睿儿睡过,我听小炉子说他小时候娘亲都陪她睡的。”   苏慕锦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是娘亲对不起睿儿……”   “娘亲娘亲,你不要哭,是睿儿不听话惹您伤心了,睿儿听娘亲的话乖乖回去写字,娘亲你不要哭。”   小小的孩子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眼泪,大大的凤眸也含上了雾气。   苏慕锦眨眨眼把眼里的湿气眨去,握住他肥肥嫩嫩的小手,轻轻笑道,“是睿儿太懂事了,娘亲这是高兴的。”   “真的?!”   “真的!”   画面一转。   变成昏暗的屋中,冰冷的房间。   小小的睿儿瞳孔涣散,低声呼痛,“娘亲……睿儿……痛!”   苏慕锦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心口绞痛,呼吸粗重,脸色惨白!   一侧首便瞧见一道暗色的人影立在床边,她呼吸顿时一紧!      ☆、第十四章 恶毒算计      苏慕锦放缓了呼吸,警惕的从枕头下抽出一根锋利的黄金簪。从前世开始她便养成了在枕头下放利器的习惯,她动作轻缓的缩到了墙壁边,透着月光打量那道黑影。   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异样香味,苏慕锦头脑昏昏沉沉,她眉心紧皱,重重的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   镇定下来,苏慕锦才眯着眼睛打量那黑影。透过月光和厚重的帷幔,可以瞧见那人身形纤细,透着影子上的发髻瞧得出是府上丫鬟梳的发髻。   能进她房间不惊动人的人,除了她院子里的丫头不作他想。   苏慕锦冷冷的勾起唇角,今儿个她才跟父亲说要换一批丫鬟婆子,晚上就有人来了她的房间,还点上了安神香。看来有些人等的已经着急了。   女子离她的床尚有些距离,且完全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动作十分小心在多宝架那里四处游转,多宝架以精致的梨花木打造,镂空的花纹十分漂亮,只是她的架子上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上面只摆了几个装饰用的花瓶还有几个精致的小匣子,平日中笙箫她们在房间里做针线便是从匣子里取针线。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影子隐在暗处,伸出手指将帷幔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黑暗中,女子五官瞧不清楚,女子似乎也极为担忧害怕,全然没有发现苏慕锦的小动作。   那女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把一个物事放进了一个花瓶中,她动作匆忙,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瓷器,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响声在平常兴许根本听不到,可在寂静的夜色中却格外的清晰。苏慕锦就瞧见那女子顿时惊慌起来,身子往外室探了探,兴许是发现外室守夜的琴瑟没有醒来才拍了拍胸口,轻吁口气。   放妥了之后她又往床铺的方向看了看,黑暗中苏慕锦一动不动,那女子没有发现异样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离开之前还打开了房间的窗子。   不多时,苏慕锦就听到了房门轻轻合拢的声音。   苏慕锦等了许久,直到天色微微透白之际才从床上翻身起来,燃起油灯。隔间守夜的琴瑟也起了身,听到内室的动静进了屋,一眼看到内室里支起的木窗。   她微微困惑,“咦,我明明记得昨儿个把窗子给关上了啊。”也没做他想,快步上前把窗子又给放了下来。瞧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苏慕锦,她揉揉眼睛,轻声道,“姑娘,天儿还没亮呢,您今儿个怎的起这么早,您身子还没痊愈呢,柳嬷嬷说了让您多歇息歇息。”   苏慕锦瞧着琴瑟天真的模样,轻叹一声。琴瑟伶俐有余,精明却不足。今儿个若是换了笙箫守夜,依着笙箫谨慎的性子,恐怕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恐怕那女子背后的人也正是知道守夜的是琴瑟所以才会动手的吧。   她不欲多说,既然琴瑟不知晓那她便不跟她说了,背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把东西放进她的花瓶而没有后招,她就等着后招来临,只希望经过今儿个的事情能叫琴瑟长些记性。她这样的性子太单纯,这样的人是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的,否则终究只会害人害己。   轻轻摇头支开琴瑟,“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琴瑟,你去给我弄洗漱的东西来,我睡不着了。”   “哦。”琴瑟还没睡醒,又揉了揉眼睛,“奴婢这就去了。”   琴瑟离开之后苏慕锦才搬下了花瓶,花瓶瓶颈细长,有手臂长短,若不是提前知晓里面放的有东西,就是平日中进房间打扫的丫头也不一定能发现的了。   苏慕锦撩起长袖,伸手探了进去,触手一个软绵绵的物事,她伸手捞了上来放在掌心。昏黄的灯光照射下能清楚的瞧见一个精致的锦囊静静的躺在手心。锦囊不小,足足有巴掌大小,上面绣着精致的并蒂莲。苏慕锦眸子一凝,这荷包的绣功竟然也是模仿了她的绣法。   她的绣功是娘亲专门从江南请来的段家绝绣的绣娘教出来的,段家的绣功闻名大周朝,尤其是双面绣更是精致绝伦。先前连宫里皇上的龙袍和皇后娘娘的凤袍都是段家的人来绣,后来因为护送龙袍进京不利而被灭门。   她的师傅段绣娘则是因为嫁了人而免于一难,只是段绣娘的夫家却生怕遭受了连累就将绣娘赶了出去,她伤心绝望之下觉着江南无她的容身之地,娘亲才能请到她。   四年前绣娘在府中病逝,自此,双面绣就此绝迹,除了她大周朝在无一人有此绣功。   这锦囊当然不是双面绣,只是针脚和行针的手法都与她的绣法有九分相似,若是瞧着这锦囊,估计没人以为是旁人绣出来的。   苏慕锦冷笑连连,看来害她的人也不是一日就有了害人的心思,若不是提前有准备,去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锦囊。   她打开锦囊,锦囊中躺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苏慕锦抖开白纸凑近灯光,一瞧之下眉目越发沉冷深邃。   白纸上惟妙惟肖的画着府里老太太的身子,鹤发鸡皮端庄的坐在正厅中,瞧上去十分威严,若单单看画自然没有丝毫错处,千不该万不该,这画上竟然被生生的用蘸足浓墨的豪笔打了一个巨大的“X”。   “好手段,好计谋!”   她能想象到若是这图像被从她的屋里“不小心”翻找出来,从而告到老太太那里,以老太太对她的厌恶,再加上锦囊的阵脚和绣功,她百口莫辩!直接就能被冠上“不孝忤逆”的罪名,届时就算爹爹出面都保不了她。   这样恶毒的手笔除了刘氏完全不做他想。   把图纸凑向烛火,她冷冷的瞧着图纸化为灰烬。氤氲的眸子一寸寸被寒意浸染。   “刘氏,明儿的大戏咱们走着瞧!”      ☆、第十五章 鹿死谁手      初春的天亮的比较晚,苏慕锦早早的起床装扮妥当就带着柳嬷嬷和琴瑟去给老太太请安。   柳嬷嬷对苏慕锦的转变都归功于她大难不死大彻大悟了,对此十分欣慰。   “姑娘,老太太是老爷的嫡亲娘亲,老爷再疼爱你都不会为了你忤逆老太太,你啊,这些年跟老太太几乎不走动,自然不讨老太太的喜。以后姑娘还是顺着老太太些,就是瞧在楚家的面子,老太太都不会过分为难您的。”   “嬷嬷放心,我都省的了。”   笙箫被留在了锦园看家。   出门前,苏慕锦单独把笙箫叫到房间里跟她交代了几句,然后才缓步离去。   老太太的院子春晖园坐北朝南,也是府里最好的院落之一,苏慕锦到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碧玉着实惊了一下,毕竟是大丫鬟,只是一瞬间碧玉就调整了表情,乐呵呵的为苏慕锦掀了帘子。“大姑娘快进来,今儿个一起来老太太就念叨您呢,说您落了水也不知晓身子怎么样了,正说用过早膳去瞧瞧您,可巧您就来了。”   苏慕锦眸子闪了闪,留琴瑟和柳嬷嬷在外间,自己进了屋,笑道,“碧玉姐姐这话真是折杀我了,我一个晚辈哪有叫长辈去看望的道理。这些年也是我不懂事儿伤了老太太的心,这才跟老太太生疏了去,如今大难之后终于明白事情了,今后绝不让老太太难过了。”   苏慕锦进了屋子的时候苏云锦和庶妹苏韵锦已经在屋里陪老太太说话了,苏韵锦坐在下首的小绣敦上垂眉敛目面色含笑。苏云锦则是坐在老太太的锦塌上搂着老太太撒娇,老太太怀里抱着小小的聪儿,时不时的被逗得呵呵大笑。   刘氏今儿个竟然也来了,苏慕锦瞧见她裹成粽子的双手眸子微微一闪,再瞧瞧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插两句话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苏慕锦刚踏进屋,屋里顿时一静,只有聪儿眼睛一亮,兴奋的喊了声姐姐,二夫人和三夫人瞧了一眼苏慕锦,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面色僵硬的刘氏,不由得掩唇一笑。   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苏慕锦进了屋,二话不说先施了个大礼,双手伏地直接对着老太太跪了下去。   老太太眸子眯了眯,给身后的宋嬷嬷使了个眼色。   宋嬷嬷快步迎上去要扶苏慕锦,“哎呀呀,大姑娘这是做什么,您身子还没好呢,怎的行这么大的礼,若是叫老爷瞧见了还当是春晖园的奴才虐待了大姑娘呢。大姑娘快快起来罢。”   “嬷嬷这般说锦就更不敢起来了。”苏慕锦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去,沉闷的声响叫她当即红了额头,她瞧着上座的老太太,红着眼眶道,“老太太,锦儿昨夜一夜都未睡好,想了许多的事情,前些年锦儿不知事做了许多错事儿叫老太太伤心了,锦儿大彻大悟,今儿特意来跟老太太赔罪致歉,锦儿自知老太太恼了锦儿,锦儿只希望老太太能瞧着聪儿的面上给锦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求老太太原谅!”说完,又是两个沉重的响头磕了下去。   宋嬷嬷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瞧着老太太面色微缓的点头,宋嬷嬷连忙扶住苏慕锦的胳膊,劝道,“大姑娘,你是小孩子,前两年又没了娘亲,老太太怎么会跟你一个孩子计较,快快起来才是,这地上凉呢。”   苏慕锦闻言却睁大凤眸,泪眼闪烁的瞧着老太太,“老太太当真不跟锦儿计较么?”   老太太心下一叹,想起昨儿个儿子的话语,低头瞧了瞧聪儿含泪的眸子,不由得微微蹙眉,苏慕锦毕竟是聪儿的嫡亲姐姐,对聪儿疼宠有加,又说了宁王府的亲事。日后宁王妃的位置是必然稳稳当当的,而苏家只有聪儿一个男丁,若是不想苏家败落,自然要好好待苏慕锦,叫她以后多多帮衬娘家些。   想到此,老太太的眸子顿时慈爱起来。   亲自下了榻,由宋嬷嬷扶着走到苏慕锦的身边,轻轻扶起她,嗔怪道,“瞧瞧你这孩子,祖母又不是那些字狭隘的老太太,怎的会与你一个小辈计较,快快起身来。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瞧这额头都红肿起来了,女孩子家家若是破了相可如何是好,快快起来罢。”   “多谢祖母!”苏慕锦立马改口,就瞧着老太太微微点头。   聪儿这才敢扑到姐姐的怀里,软软糯糯的唤她,“姐姐,你身体好点了没啊?”   苏慕锦的眉眼温软了下来,蹲在地上跟聪儿保持平视。“聪儿别担心,姐姐好多了,身上都不疼了呢。”   “真的?!”   “真的!”她重重点头。   老太太瞧着这一幕微微点头,对着苏慕锦的态度越发温和起来了。   “宋嬷嬷,给大姑娘搬把椅子来。”   瞧着苏慕锦坐下,老太太才笑着瞧了刘氏一眼,眸子里带着淡淡的警告,“老大媳妇,你应当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一家人和和美美才能叫老大没有后顾之忧在前朝忙朝事,你昨儿个也受了教训,今后必当好生教导手下的管家婆子,再不可发生锦儿一个嫡女却吃不饱穿不暖的事儿了,传出去没的丢脸。”   刘氏脸色微僵,瞧着苏慕锦三言两语的叫老太太消除了成见,心下暗恨。苍白的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媳妇记下了。”   “祖母,您莫要责怪母亲了,也是锦儿不争气,叫下人欺负到头上了,锦儿昨儿个不知晓爹爹要去锦园吃饭,也怪锦儿考虑不周没跟厨房打声招呼才让父亲误会了母亲,锦儿真真是该死,还望母亲原谅。”   刘氏面色越发僵硬,心下冷笑连连。   明明是她让笙箫去书房寻老爷用晚膳,她却一句不知晓将所有的事儿推得一干二净!她怎能不恨!以前她怎的没瞧出来这苏慕锦竟然是个说谎不打腹稿的小人!   口中却笑道,“不怪锦儿,是母亲疏忽了!”她要等,等着一会儿看看老太太还会不会对她和颜悦色,等着她苏慕锦还笑不笑的出来!   正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阵响动。   就听着一个高昂的声音呼道,“老太太,奴婢锦园的扫洒丫头绿竹有要事求见!”   刘氏唇角顿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第十六章 谁算计谁      老太太微微皱眉,带着几分厌烦的瞧了苏慕锦一眼,声音微沉。   “怎么回事?锦园的丫头怎的跑到我这里来了,大丫头,你身边的人是该好生管管了。”   苏慕锦垂头应是。   老太太就对宋嬷嬷挥了挥手,“把那丫头赶出去,一个扫洒丫头也敢到主院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已经不合规矩,有事禀报为何略过大丫头非要跑到我这里!单单就这一条这丫头就不能容!”老太太瞧了一眼垂头敛目的苏慕锦,想着她身边的一个扫洒丫头都敢如此,以前还不知晓是怎么被欺负过来的,昨儿个大儿子惩治了刘氏,原想着能威慑这些下人,谁曾想不过一夜光景又有人起幺蛾子。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她苏家的颜面还要不要?!想到此,老太太的面色越发阴冷,吩咐道,“宋嬷嬷把这丫头赶回锦园去,是杖毙还是卖了就让大丫头自己做主罢。”   宋嬷嬷放下给老太太锤肩膀的美人锤,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大姑娘。”   苏慕锦垂着眸子,心下嘲讽。刘氏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老太太万事以府里的声誉为第一,这样目无主子的下人,老太太怎么可能容得下。   刘氏瞧着心中暗急,眼瞧着宋嬷嬷就要掀帘子,她不由挺直了背脊,故作镇定道,“宋嬷嬷且慢。”   瞧着一屋子人都疑惑的看过来,刘氏轻声道,“母亲,一个扫洒丫头哪里能不清楚到主院闹事的下场?以儿媳看,兴许那丫头当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只是这事情恰恰不好与大姑娘说呢。”   众人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不由得狐疑的瞧着苏慕锦。   苏慕锦抬起头来,与刘氏对视一眼就看向老太太,抿唇道,“祖母,孙女也觉着有些奇怪,按理说绿竹一个小小的奴婢身份卑贱,怎么进得了老太太的主屋?”看着老太太面色陡然一沉,她又继续道,“祖母不妨把绿竹叫上来问个清楚。”   刘氏面色亦是一沉,绿竹之所以能进的了老太太的正屋,正是因为她在老太太的屋里安排了人手,被苏慕锦这样一说,老太太事后决计会一个个盘问下人,到时候把她暴露出来,她这些年亲厚老太太岂不是都白做了!心下暗恨,却因为人太多而不敢对苏慕锦有什么表示,她捏紧了手里的锦帕。垂下的眸子里全是阴狠。   苏慕锦,等会儿绿竹来了,我倒要看看你几张嘴能说的清楚!   这样一想,她心里又畅快了,老太太怀疑身边有人是内应也没关系,这些年老太太越发的糊涂了,只要绿竹指证苏慕锦,届时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再给宋嬷嬷一点好处让她在老太太耳边说些好话,老太太哪里还会计较!   “母亲好似知道那丫头要跟祖母说什么似的。”苏慕锦掩唇轻笑,模样仿若玩笑。   二夫人眸子一紧,意有所指的道,“指不定你母亲当真知道人家要说什么也说不定呢!”   “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呀,大嫂何必动怒。”二夫人甩甩帕子,抿了口热茶,“弟妹不过与您开个玩笑罢了。”   苏慕锦抿唇一笑。   她这个二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是二叔在云州当地娶的正室那时爹爹还未封官,以苏家的能力也只能娶门当户对的人家,她这二婶方氏便是那时娶的。她这个二婶可没有半点江南女子的温婉娴静,反而性格十分泼辣。   正室么,都是十分厌恶小妾的,对这个小妾抬上来的大嫂也没有多少敬重,这几年一直都跟刘氏对着干,不但如此,她还极为擅长拉拢人,把憨厚木讷的三婶子也拉入了阵营,这些年跟刘氏的斗争皆有输有赢。   “奶奶,您还是让绿竹赶紧进来吧,要不然二婶和母亲可要打起来了。”苏云锦娇笑着,目光揶揄。   一句话把房间里紧绷的气氛和缓了下来。   苏慕锦不禁抬头,眯着眼瞧了苏云锦一眼,苏云锦也恰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触即分。   “好了好了,你们这两个做长辈的也不知道收敛,叫小辈瞧笑话了!”老太太慈爱的拍着苏云锦的手,和蔼的道,“你们若是把我的乖乖孙女给带坏了,瞧我能轻饶了你们。”瞧着刘氏和方式都不再说话,老太太才吩咐宋嬷嬷,“把那丫头给带进来吧,我倒要瞧瞧她有什么话非要跟我这个老太婆说。”   绿竹很快被宋嬷嬷领进了屋,随同进了屋的还有面色微沉的笙箫。   苏慕锦跟笙箫对视一眼,笙箫不着痕迹的点头,苏慕锦见了就轻轻的靠在椅背上,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跟我说个清楚?”老太太面容凌厉的瞧着绿竹和笙箫,绿竹惊慌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想着要陷害大姑娘她还是十分害怕,攥紧了手里的锦囊,口中呐呐的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氏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绿竹越发害怕起来。   笙箫不急不缓的跪倒在地,语气沉着,“既然绿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就先说了。”她微微一顿,轻声道,“今儿个大姑娘一早的起来给老太太问安,就留了奴婢在锦园看院子,大姑娘的生活起居一向都是奴婢和笙箫两个人负责的。奴婢刚给大姑娘铺好了床就瞧见绿竹拿着扫帚和抹布进了屋,她一直负责小姐屋里的清扫奴婢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这丫头在给大姑娘整理百宝架的时候抱着一个花瓶擦拭许久也没放下,奴婢心里生了疑就过去瞧,一瞧之下却是大吃一惊,这奴婢竟然从花瓶中掏出一个小姐的锦囊来偷偷藏在了袖子里。奴婢正要惩治她,她却疯了一般跑到了春晖园,说是有要事禀报老太太。”   笙箫瞪了绿竹一眼,又道,“恰好奴婢也要将这事儿禀报老太太,所以就追着绿竹一起来了春晖园。老太太,绿竹一个扫洒丫头都敢偷姑娘的物事,这般胆大包天不知所谓,还请老太太给姑娘做主,还姑娘一个公道!”      ☆、第十七章 父亲庇护      老太太沉着脸瞧着地上跪着的绿竹,她的掌心可不就正躺着一只绣工精致讲究的锦囊,府上的人几斤几两她能不清楚!一个没有人教过绣工的小丫头怎么也不可能绣出这样精致的锦囊。   老太太不禁大怒,这府里竟然有人敢做这种勾当,偷东西已经是不可饶恕,她竟然还敢偷到主子那里,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说成家风松散!   “冤枉,老太太奴婢没有偷东西!”绿竹眼看着老太太要发怒,心里害怕,再看看刘氏铁青的脸,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速的道,“不是奴婢要偷这锦囊,实在是奴婢发现这锦囊中竟然藏着惊天秘密,老太太,奴婢亲眼瞧见锦囊中藏着一副您的画像,可是画上您脸上竟然被生生的画了个‘X’!”   “嘶——”一屋子人不禁全都倒抽一口凉气,要按绿竹所说,那苏慕锦这可是诅咒长辈,忤逆不孝的罪名,按照大周律令是要处以极刑的。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插话,瞧着老太太沉怒的脸色,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老太太面色铁青,双眸凌厉如剑的射向苏慕锦。   苏慕锦仿若被吓到了一般,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祖母,孙女冤枉!”   “姐姐……”年幼的聪儿瞧着姐姐跪了下去知道事情不好,可是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急的直掉眼泪。   老太太僵硬着脸从座位上起身,大手一挥,“宋嬷嬷,把小少爷给带出去!”   “不要,我要陪着姐姐!”   可年幼的他哪里敌得过宋嬷嬷的力气,挣扎大哭着被宋嬷嬷给抱了出去。   苏慕锦心一痛,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强装下去。   笙箫面色亦是大急,不由得劈头盖脸的给了绿竹一巴掌,“贱婢!从你打扫房屋我就一直在房间里,何曾见到你打开过锦囊,你可知若是在老太太面前信口雌黄是什么下场!”   绿竹压住害怕,捂着脸尖叫道,“我没有说谎!”   苏慕锦并没有把计划告诉笙箫,只跟她说如果绿竹进去收拾房间一定紧紧的盯着她,不能让她有机会打开锦囊,听到绿竹这样说,笙箫哪有不急的,老太太的确不受大姑娘喜欢,可是大姑娘心地善良,她不相信姑娘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禁侧首瞧着一同跪在地上的姑娘,却见姑娘对她微微颔首,面容相当之镇定。   不知为何,笙箫原本焦虑不已的心骤然便平静了下来。   既然姑娘早有安排,一定是洞悉了奸人的奸计,那姑娘应当有所防范亦有所应对之法才是。笙箫刚刚舒了一口气便听到扶着老太太的二姑娘冰冷的声调。   “有没有说谎将锦囊打开不就一目了然了!”   苏慕锦闻言大惊失色,为自己辩解道,“祖母,您听孙女解释啊!”   老太太却连一个眼角都没有再给苏慕锦,她面容冷硬如铁,吩咐门外的碧玉,“立马去请老爷过来!”   苏慕锦不再辩解,颇有些心死如灰的感觉。她心下讥讽,今儿个若是真让刘氏得了逞这就是老太太的态度,一句话都不听她解释就直接唤爹爹过来。如若不是苏家的族长和族人们都远在云州,苏慕锦毫不犹豫的相信,老太太一定会遣人把族人一起请来。   届时,她全然没有后路,只有被逼死的份!   由此可见老太太有多厌恶她,只要抓住她的错处,哪怕她是楚家的外孙女,哪怕她定了宁王府的亲事,一样可以眼都不眨的把她推向绝路!   冰冷的地板一阵阵的寒气顺着膝盖往上涌,苏慕锦只觉得不论身心皆僵硬麻木,这个苏家唯一真心疼她爱她的人也不过爹爹一人罢了。   她现在很期待,期待真相揭开之后老太太该如何自处!   不过片刻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慕锦回头瞧过去就瞧见父亲寒着脸大步而来,瞧见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紧绷的面色骤然一松,再瞧她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刚刚松开的浓眉再次紧蹙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瞧着她微红的眼眶,苏青云愧疚难当。   方才一路上碧玉已经把这里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跟他阐述了一遍,他的女儿他如何能不了解,就像当初柔儿也不受老太太喜欢,可是她依旧对老太太视如嫡亲母亲一般孝顺,偶尔的委屈都会咽下去。锦儿不止容貌像她,就连性情也跟她一般,万万做不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让自己心爱的女儿两天之内遭了两次这样的事端,他如何能不怒!   二话不说,一脚踢向绿竹的胸口,怒声道,“这等污蔑主子的贱婢早早的就该打死了了事!这种人的话如何能做得了数!”   绿竹不敢反抗硬生生的被踢得吐了血,眼看苏青云又要再补一脚,老太太气的面色铁青,“青云,够了!”   “母亲,锦儿是您的嫡亲孙女,旁人不信她,您也不信她吗?!”苏青云当然知道老太太让他前来的用意,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更加生气。老太太强逼着他大义灭亲,要让他亲手斩杀自己的女儿,他如何能不心痛,苏青云低吼道,“这事儿别说是还没弄清楚,就算事实铁证摆在眼前,儿子也绝不相信,锦儿一定是被人陷害,这事儿母亲莫要管了,儿子会一一查证,届时,被我发现是谁敢用这等恶毒的法子害我锦儿,不论是谁,立马赶出府去!”   刘氏闻言心里不禁一抖,又瞧着苏青云一双厉眸扫过来,她不禁挺直背脊,沉声道,“忤逆不孝是大罪名,老爷在朝为官这些应当比我们妇道人家更清楚些才是!”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立马吸引了苏青云的目光,苏青云冷冷的瞧着她,厉声道,“刘氏,你如今越发不把我的话放在耳中了,昨日我才下令禁你的足,罚抄女戒,你今日就敢违抗我的命令!我瞧你是本事了,连我都瞧不在眼里了!”   这话说的已是极重,刘氏当即怒在心头,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苏青云的霉头,死死的抿了唇。   “父亲,要想知道绿竹是不是在说谎,直接将锦囊打开一看便知,父亲又何必这般气愤!”苏云锦眸子深处藏不住的嫉妒,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可是父亲从未正眼瞧过她,望着被父亲揽在怀里的苏慕锦,她眸子越发的幽深。   “如果姐姐真的没做,奶奶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说着挑衅的瞧着苏慕锦,“姐姐可敢让人打开锦囊?!”      ☆、第十八章 算计刘氏      “我自问问心无愧,有何不敢!”   苏慕锦推开父亲的庇护,昂首傲然的直视苏云锦,环视一圈,发现一屋子人都垂眉敛目,置身事外的模样,她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   感受着父亲身上散发的怒意,她安抚的握了握苏青云的胳膊,轻声道,“父亲放心,锦儿从未做过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怕她们冤枉了锦儿,身正不怕影子斜,锦儿虽不是男子也能顶天立地,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她身子挺得笔直,宛若一颗无法撼动的山峦,沉声道,“只是我苏慕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冤枉的,今儿个若是查出我诅咒了老太太,我苏慕锦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表清白!”   “锦儿!”   苏青云大急,今儿这事儿明摆着有人挖坑让她跳,既然挖好了坑自然准备的十分充足,她这样说话,万一等会儿真的查出来了该怎么办?!   苏慕锦握住苏青云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父亲不用担心,锦儿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人冤枉!”   屋里的人呼吸亦是窒了窒,老太太听着苏慕锦的称呼又从“祖母”变成了“老太太”她眸子微微一闪。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见苏慕锦的话,再瞧瞧她正气凌然的眸子,不由得眸子里泛起了一丝狐疑来,两人对视一眼,选择沉默。   “但是——”苏慕锦声音顿了顿,眸子陡然凌厉起来,长袖一拂,凛然道,“可是今儿个若是查出我没有诅咒老太太,我苏慕锦要求今儿个所有冤枉我的人全部都要给我道歉!并且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必须查清原有才能下决断!”   “好好好!”苏云锦怒极反笑,这一屋子都是苏慕锦的长辈,当面给她道歉赔罪,那是打一屋子长辈的脸,以后她们还有什么脸面在府中立足。忍不住指着苏慕锦厉声道,“大姐姐果然不愧是苏家的大姑娘,竟然敢叫长辈们给你赔罪,果然是有父亲撑腰便本事了么!”   “那妹妹以为我该如何?”苏慕锦冷笑着看她,“难道被冤枉了之后我还应该跪在地上感谢你们冤枉了我,下次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继续以死明志?”   苏云锦亦是仰起下巴,与苏慕锦六分相似的面容上展现的却是全然不同的咄咄逼人,“长者赐,不敢辞!就是长辈们冤枉了你,你也该受着!”   苏青云气得脸色铁青,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眸子凌厉的盯着苏云锦,“够了!云锦,你跟锦儿一母同胞,原本该相亲相爱,如今你姐姐受人冤枉你却如此落井下石,我苏青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苏云锦从小就是被老太太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何曾被父亲这样训斥过,她当即就红了眼圈,却倔强的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老太太一手把苏云锦拉扯大,瞧见她受了委屈心疼的紧,不由得怒瞪苏青云一眼,“云儿也是在维护我,你对她这么严厉做什么!”说着拉着苏云锦的手细声细语的安慰,“云儿莫哭,奶奶给你做主。”   苏云锦躲在老太太的怀里不再说话了。   老太太瞧着苏慕锦的眼神越发不善了,她冷冷道,“好,今儿个我老太婆就应了你,若是老太婆真的冤枉了你,跟你道歉也无妨!”   刘氏心中一喜,心中无比畅快!她冷冷的看着苏慕锦,仿佛马上她就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一般,垂下的眸子里都是残忍嗜血!给伏在地上的绿竹使了个眼色,绿竹已经回过神来,知道现如今再也没有退路,她忍住胸口的剧痛,一点点的将锦囊给打了开来。   金色的丝线松开,已经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宣纸。   瞧见白纸的瞬间,老太太的眸子就是一冷,苏云锦已经从老太太的怀中抬起头,眯着眼睛讥讽的瞧着苏慕锦。   二夫人三夫人呼吸一紧,屏住呼吸瞧着渐渐展开的图纸。   刘氏眸子里全是兴奋,从头到尾,只有三小姐苏韵锦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忧虑,她怯怯的抬头瞧着苏慕锦,想为她说话却因为人微言弱而没有开口。   苏慕锦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瞧在眼里,眸子明明暗暗,谁也不知晓她在想什么。   锦囊完全打开,绿竹从熟门熟路的掏出锦囊里的图纸,想着自己马上要害的一个小姐性命不保,她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兴奋。可当她把图纸展开的那一瞬间,整个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绿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跪在绿竹身边的笙箫头一个瞧见图纸上的人物,当瞧清的那一瞬间,她提到喉咙的心脏瞬间落了下来,一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背心已经湿了一片,紧握的掌心亦是一片濡湿!   苏青云瞧见了亦是松了一口气。他诧异的瞧着苏慕锦,却见她小小年纪眸子沉静一片,他惊讶的发现,瞧着女儿深邃氤氲的眸子,他竟然全然不知女儿在想什么!   此时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青云一把抢过绿竹手里的图纸,让宋嬷嬷把图纸一个个的给屋里的主子们过目,当图纸传到刘氏那里的时候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怎么会这样?!”   只见那白色的宣纸上的确惟妙惟肖的画着老太太的肖像,画像极为传神,连每一丝皱纹都一清二楚,威严的老太太气势凌然的坐在大厅的主座上,面容十分慈爱。这画功,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画像旁边以浓墨小楷写着一首诗!   人初生,日初出。上山迟,下山疾。   百年三万六千朝,夜里分将强半日。   有歌有舞须早为,昨日健于今日时。   人家见生男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   这分明就是一片慈爱之心感叹老太太年岁已高的诗词,言辞间都是对老太太的心疼尊敬之意,哪里有半分不敬忤逆?!   刘氏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这个时候她哪能不知道自己被苏慕锦反设计了!   不由得瞧向苏慕锦,却见她也正看过来,凤眸凌厉而深沉,她心里一抖,就听到苏慕锦冷声问道。   “怎么会这样?!听母亲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图纸不该是这副模样?!”      ☆、第十九章 长辈致歉      “怎么会这样?!听母亲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图纸不该是这副模样?!”   闻言,一屋子人顿时把目光扫向刘氏,想起方才老太太原本是要把绿竹给赶出去让大姑娘处置的,是刘氏偏偏从中作梗,说什么绿竹有不能跟大姑娘说的话。再想想老太太的正屋也不是谁都进得来的,绿竹一个扫洒丫头,若是没有人帮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而且昨儿个老爷才因为大姑娘而惩罚过刘氏,今儿个大姑娘这里就要出问题,这若是巧合未免也巧的太凑巧!   众人瞧着刘氏的眼神当即就狐疑了起来。   二夫人瞪着刘氏冷哼一声,她从座椅上起身,缓步走到苏慕锦身旁,拉着她的手,态度可亲又带着点点歉意,“大侄女儿,今儿个二婶子受奸人蒙蔽才误会了你,二婶子跟你赔礼道歉了。”说着她又瞧了一眼刘氏手里的图纸,露出真挚和善的笑容来,“锦儿啊,你是个孝顺的,你以前深居简出二婶子也不太了解,现如今婶子知道先前误会了你。锦儿啊,你是个乖孩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你就来找二婶子,二婶给你做主!”   苏慕锦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更何况二夫人与刘氏不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二夫人明着找同盟,她怎么会拒绝?!轻轻一笑,苏慕锦眸子一闪,也握住了二夫人的手,“二婶这话不是折煞锦儿了么,锦儿不过想要一个公道并不是刻意要为难长辈,只是希望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长辈们能给锦儿一个公道,听听锦儿的解释罢了!”   “二婶子都明白!”   那边三夫人也走了过来,她一向对二夫人马首是瞻,此时也来表明态度,“锦儿,三婶子也误会你了,实在是对你不起。”   “三婶子言重了!”   那边老太太的脸色十分难看,方才她已经放出了话,如今瞧着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都没脸没皮的真的跟苏慕锦道歉,她反而有些下不来台了。   让她真的跟苏慕锦道歉,她还真有点做不到!   老太太僵硬着脸色,半晌都没动一下。   苏慕锦当然不会真的让老太太给她道歉,今儿个只不过是想让老太太瞧清一些事情罢了。她含笑瞧着老太太,“老太太,锦儿想亲自处置绿竹,不知可否?!”   老太太虽然糊涂,这时候也知道苏慕锦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她有些别扭的回答,“绿竹本就是你院子里的人,于情于理也该交给你处置!”顿了顿,她瞧着苏慕锦已经初见绝色的面容,想起这些年的冷落,再想想方才传到手里的图纸,到底有些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这个孙女,她语气又软了软,“你是我的孙女,叫老太太多生疏,以后唤祖母罢!”   苏慕锦掩住眸子里的一丝讥讽,点头应是。   有些人不论经过多少事情都不会改变,老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前世的时候就十分不喜欢她,处处找她的麻烦,在苏家她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应该敬着她,所以碰到她这样一个冷漠的不知事的孙女别提多厌恶,再加上苏云锦在里面煽风点火,老太太自然不会喜她。   她心下讥讽,苏云锦就当真以为老太太最宠爱她?!   不!   她谁都不爱,只爱自己!假若苏云锦的存在妨碍到了她的身份地位,她相信,老太太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铲除苏云锦!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苏慕锦才越发的看轻老太太。若她真的有一个以命相护的人,苏慕锦反而要佩服她了。   眸子一闪,苏慕锦抬头看向苏云锦,眸子清冷如雪,“苏云锦,方才你的承诺可还记得?!”   没错,她就是要让苏云锦跟她道歉!   她这个妹妹,倘若不是从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她早就掐死了她!对于苏云锦,她恨!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为人女却不念生母,认贼作母!为人妹,却抢自己的姐夫,害死自己的外甥!   她根本就不配为人!   冷冷的瞧着躲在老太太怀里的苏云锦,她该示弱的时候会示弱,可该强势起来的时候就必须强势起来!   “大丫头,二丫头方才也是……”   “祖母!您不必多说了!”苏慕锦厉声打断老太太的话,“苏云锦是我的嫡亲妹妹,方才那种场合却不为嫡姐说一句话,她这样恶毒的心思若是不好生教导,日后若是嫁了出去只会连累我们苏家的名望!”   老太太毕竟理亏,没有再说话!   因为苏慕锦对她的反驳,心里方才浮起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她眸子再次清冷了起来,瞧着怀里的苏云锦,她心里毕竟还是疼她的,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就连老二家的老三家的都亲自赔礼道歉了,她再护着苏云锦未免就有失公允,以后谁还会敬着她!   这样一想,老太太即使心里有些心疼,也还是对苏云锦柔声道,“二丫头,你就跟你姐姐道个歉吧,你姐姐大度不会与你计较的!”话落却又在她耳边以极小的声音道,“你们是嫡亲姐妹,你还没有说亲,以后难免有仰仗你姐姐的时候,现在服个软怕什么!”   苏云锦也知道事到如今没人能帮她,恨恨的看着苏慕锦,如果可以,把苏慕锦五马分尸她都不能解恨!   她抢了爹娘所有的爱也就算了,竟然还说了宁王府的亲事!两年前她参加宫里的宴会之后便对宁煜一见倾心。可是爹娘却把苏慕锦给说给了宁煜!她也哀求过父亲,可是父亲丝毫不为所动!她就不明白!苏慕锦到底有哪一点好,她除了脸比她长得漂亮些有哪一点比得上她!   垂下眸子,她掩住所有的恨!   还有两年时间苏慕锦才及笄,两年时间能发生太多的事情了,这一次落水她没死成,总归还有下一次的!苏慕锦,我看你能躲开几次!   “姐姐,是妹妹的错,误会了你,对不起!”   苏慕锦倒没想到苏云锦竟然这么能屈能伸,心下越发警惕起来。不过既然苏云锦已经道了歉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找她的麻烦,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蹲下身子,她掐住绿竹的下巴,强迫她跟她对视。   “谁让你陷害我的!说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我可以饶你不死!”      ☆、第二十章 绿竹之死      绿竹眼神慌乱,不敢和苏慕锦对视,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奴婢……奴婢……”   刘氏急的背后一层层的冷汗冒出来,眼瞧着绿竹的身子瘫软下去,她不由得厉声道,“绿竹,谁给你的单子竟然敢陷害大姑娘?!你快快从实招来,若是干说谎,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大嫂,你这话可有威胁人的嫌疑啊!”二夫人刚刚跟苏慕锦达成了同盟,这时候自然要想着苏慕锦说话。   “弟妹这话未免太尖锐了!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掌管府中中馈,后院的事情都是我做主,锦儿受了冤枉我怎么能不过问呢!”   绿竹的身子猛然一震。   是啊,大夫人掌管府中中馈,是府中正经的当家主母。她是府里的家生子,爹娘兄弟都在府里做事,若是她当真卖了大夫人,大夫人哪里会放过她的家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悔恨不已!她为大夫人做事已经不止一年两年了,这几年在锦园里她仗着是大夫人的人,明里暗里都不把大姑娘放在眼里,还不止一次的欺压琴瑟笙箫两人,这也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习惯!   眼瞧着大姑娘要咸鱼翻身,而且要换了锦园的丫头她怎么可能不怕,若是从锦园里被赶出去,她这些年懒惰了下来,根本就不会伺候人,调到哪里都没有活路。因此大夫人许给她只要她这次帮忙害了大姑娘便给她五十两银子做嫁妆,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嫁出去。她也是鬼迷了心窍,想着不能让大姑娘翻了身来找她的麻烦,这才动了心思。   可没想到害人终害己,事到如今大夫人根本不会顾念旧情来救她,她该怎么办!   绿竹急的满头大汗,一抬头就对上大姑娘冰寒无情的眸子。   想起昨儿个大夫人就因为刻薄了大姑娘都被老爷给使了家法,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还不知道怎么死!   她死了不要紧,决不能再连累家人!   “奴婢不知道大姑娘在说什么。奴婢没有受任何人指使!”绿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无所畏惧了,她扬起头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奴婢只是听说大姑娘要换掉锦园的丫头,怀恨在心这才起了谋害大姑娘的心思!”   苏慕锦冷嗤一声,冷冷的望了刘氏一眼,复又垂下头来瞧着绿竹,“好,那我再问你,老太太的屋里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谁放你进来的?!”   绿竹早早的想好了说辞,辩解道,“老太太院门口守院的婆子跟奴婢的娘亲十分要好,且家里还有个没有娶亲的儿子,瞧着奴婢在大姑娘身边伺候有几分体面就一直想讨了奴婢做儿媳妇,奴婢稍稍哀求两下,她就放了奴婢进来!”   苏慕锦会相信她的话才有鬼!苏青云对绿竹的这一番说辞也有怀疑,指使了碧玉去传唤看门婆子。方才绿竹的一番话的确是真的,这婆子知道绿竹把她给卖了气得恨不得撕了她!   怒骂道,“小蹄子,我好心放你进来你竟然反咬我一口,不怕遭报应么!”   绿竹垂了头没有应答。   “绿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苏慕锦眯着眼睛瞧着绿竹,“我告诉你,今儿个你如果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我一样能让你的家人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绿竹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就瞧见了苏慕锦冰冷晦暗的眼神。   她死死的咬住唇,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就听到苏慕锦又道,“不过只要你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我保证你家人无恙!”   绿竹眸子一亮,“此话当真?!”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   绿竹眸子明明暗暗,死死的攥住拳头,比起大夫人,她还是更相信心地善良的大姑娘。   “好!我说!”   刘氏的头皮登时一阵发麻,正要再说些话来,却见苏青云和老太太同时向她看来,眸子里全是怀疑!   刘氏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却不敢再说什么!   “昨儿个晚上奴婢刚要睡下,就——”   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传来,苏慕锦循着声音看过去,瞳孔蓦然一缩。绿竹的声音骤然戛然而止!   “锦儿——小心!”   两支尖头呈青黑色的飞镖由外向里穿透了布帘射了进来,那青黑的颜色一看便知晓是啐了剧毒的,一支飞向绿竹,另一支直直的往苏慕锦的身上射来。   苏慕锦都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流直射眉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离得近的笙箫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气势凌厉的飞镖贴着两人的头皮飞了过去,直直的射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强劲的力道击的椅子当场四分五裂,飞射出去!   绿竹被直中喉咙当场死亡!一滩黑色的血流的满屋都是,屋里顿时一股铁锈味!   屋里的女眷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当即就有人尖叫起来,胆小的三夫人更是当即就昏厥过去!   屋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满屋的人惊慌失措,尖叫着四下奔逃!   苏慕锦只觉得背后一层层冷汗浸了上来,心脏“砰砰砰——”的激烈跳动着。一侧首就瞧见绿竹死死瞪大的眼瞳,飞镖把她的脖颈直直穿透,被血色染红的飞镖带着冰冷的尖锐!苏慕锦胸口一阵阵的泛着恶心。   “呕——”   “姑娘——”   “锦儿——”   两声关切的叫声之后,苏慕锦就觉得身上一暖,已经被带着体温的披风当头罩了下来,暖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清香,顿时把血腥味给掩盖了过去!   “大家不许乱!”黑暗中传来爹爹沉稳有力的话语,让喧闹的屋子顿时为之一静,“碧玉,宋嬷嬷,你们送老太太回房休息。各房的人都先回去。今日之事定有人从中搞鬼,我会去京兆尹处报案,让京兆尹大人彻查此事!”   苏慕锦冷静下来,心却是一沉!   她可以肯定绿竹是受了刘氏的指使来害她的,可是以刘氏的本事,她决不信刘氏手底下有如此武功高强的能人,否则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那么,这个刺客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第二十一章 毫无线索      苏青云送苏慕锦回了锦园便匆匆离去,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实在让人惶然不安!苏慕锦回到锦园之后还有些心神不宁,想着那两支淬毒的飞镖,心情依旧十分沉重!   到底是谁既要帮刘氏,又要害她呢!   苏家虽然是大户人家,可是后院里也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谁有本事收服的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   然而,这件事却不是她能再插手的事情了!   “姑娘……”   苏慕锦正倚在软榻上沉思,冷不丁的被琴瑟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瞧着琴瑟愧疚懊悔的模样,她心里微微一叹。   琴瑟不聪明但也不笨,想到昨天晚上那一扇没有合拢的窗子终究是想起了不对劲来,她瞧着苏慕锦幽深氤氲的眸子,轻轻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昨儿个明明瞧见窗子打开了却没有深究,今儿个的事儿若不是姑娘先前有所准备,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绿竹若是不敢肯定图纸上画的是什么,怎么敢送到老太太的手里去,忽然想起今儿个姑娘洗簌之后就让她送来了笔墨纸砚,绿竹手里的画定然是姑娘后来画出来的。今儿个老太太的态度那样明显,她隔着帘子都能感受到老太太想治罪姑娘。   若真的被发现姑娘忤逆不孝的证据,恐怕就是老爷护着也是护不住的。   琴瑟越想越愧疚,不由红了眼圈,“姑娘,您罚奴婢吧!奴婢愚笨,不如笙箫姐姐那样沉稳精明,万事都帮不到您!您这次要换锦园的丫头,那奴婢也换了吧,换个精明伶俐的人儿在身边儿伺候,这样奴婢也能放心。”   苏慕锦又是一叹,拉着琴瑟从地上起身,把她按在绣墩上坐下,“经过今儿个的事情想必府里没有人再敢对我不敬,我有父亲疼宠,今后想要多少个奴婢不行?憨厚的忠心的,精明厉害的!可是你和笙箫不同,你们自幼陪着我一起长大,与我共患难,这情分是旁人无法比拟的!”瞧着琴瑟渐渐止住了眼泪,她又柔声道,“今儿个事情没告诉你也是想让你长个记性罢了,苏家虽然是我们的家,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相信的,你性子太单纯,如果对旁人再没个戒心,很容易就叫人算计利用了!”   琴瑟眸子红了红,没想到事到如今姑娘都还跟她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用帕子擦去眼泪,“奴婢省的了!”   这时柳嬷嬷掀了帘子从外面进了屋。   苏慕锦的面色就沉重起来,“事情怎样了?”   柳嬷嬷面色沉重的摇摇头,“京兆尹和仵作方才都去了春晖园,两支飞镖也都查探了许久,可那飞镖十分普通,就连飞镖上的毒也都是寻常药铺里能寻得到的,实在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没有人能在苏家偌大的府邸里来无影去无踪的,所以老爷就探查了府里的一些奴仆,每人身边儿都有人陪着,大家都有人证作证,一时间倒也犯了难。”   苏慕锦轻轻颔首,她跟父亲的想法一致,苏家上上下下足足有两百余人,每个人各司其职,不可能有刺客进了府他们却一无所知的,那么只有可能是府上的人作乱了。   可府上究竟谁有这样的能耐,身边竟然藏着这么一个高手!   她的眸子渐渐幽深下去,仿佛每个主子都有嫌疑了!只是方才她被爹爹保护蒙住了头,要不然倒能观察观察屋里主子们的反应!   “笙箫怎么样了?”苏慕锦丢开这些疑惑沉思转而问道。   说起这个柳嬷嬷还有些后怕,她眼圈一红,“受了惊吓,安置着歇下了。老奴遣了园子里的二等丫头在跟前伺候着呢。今儿个春晖园的主子们都受了惊,府里的客卿大夫们恐怕都有的忙,老奴就想着再晚一些请了大夫来给笙箫瞧瞧,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应当的!”苏慕锦想着今儿个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笙箫竟然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她心里微微刺痛,侧首瞧着琴瑟,“如今园子里的丫鬟们都不能用了,琴瑟你去亲自照顾笙箫,你在她身边儿我也放心些。”   “那姑娘这边……”   “我这里有柳嬷嬷呢,不用担心!”苏慕锦轻轻一笑,“你跟笙箫情同手足该去瞧瞧的,现下她睡下了,等她醒来你来通知我,我再去瞧她!”   这边琴瑟刚出门,就有小丫头有些惶恐的声音从帘子外传了进来。   “姑娘,前院的苏总管来了!”   这个时候?!   苏慕锦和柳嬷嬷对视一眼,柳嬷嬷扬声对外面的小丫头道,“可有说是什么事么?!”   “奴婢不知,不过瞧着苏总管带了李婆子来!”   苏慕锦心下顿时了然。   李婆子是京都有名的媒婆兼人牙子,京都许多大户人家每年换奴婢都要从她的手底下买丫鬟回来,李婆子做事倒也稳当,经她手进来的奴婢都调教过,极少有出错的。   柳嬷嬷快速的给苏慕锦穿戴起来,苏总管是老爷最器重信任的心腹,不止是柳嬷嬷就是苏慕锦也不能轻怠了。   “老爷最疼爱的果然还是姑娘,眼前这个时候许是忧虑姑娘受了惊吓身边没人伺候,这才叫苏大总管带李婆子来的。”   苏慕锦却不这样想,爹爹定然是担心那刺客在她园子里,以后会对她不利,所以才要趁此机会给她园子里的人来个大换血吧!   很快穿戴好,苏慕锦系上披风的带子就出了门,她心里一直明白,一个大家子,不止是一家子主子,还有一家子的奴婢。挑选奴婢瞧着是小事儿,可有时候偏偏就是身边少了一两个知心人,多了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这有些事儿就变了味了。   “嬷嬷见多识广,也随我一起去瞧瞧吧。”      ☆、第二十二章 刘氏胞兄      穿过抄手游廊,苏慕锦带着柳嬷嬷就到了院子里。   苏慕锦到的时候苏总管正和李婆子交代着什么,瞧着苏慕锦来了他止住话题,带着李婆子恭敬的给苏慕锦行礼。   “大小姐,李婆子带了一群小姑娘侯在锦园外,等着您挑选身边伺候的丫头,老爷吩咐了,让您认真的挑,不怕人多,您满意就行。”   苏慕锦笑着点头,“有劳苏总管了。”眸子却落在了李婆子的身上。只见她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一张发福的脸笑容可掬。一身苏杭勾丝锦绸,外罩碧色蓝边的褙子。听到苏总管对她态度语言恭敬,她一双眸子就带了些许谄媚来!   “把人叫来吧。”   很快园子里就进来了二三十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姑娘们一个个穿戴十分整齐,齐伐伐的站成一排,瞧见苏慕锦大家都躬身行礼,“参见大姑娘!”   苏慕锦微微点头,果然是训练过的,瞧见锦园如此奢华连眼角都不动一下,跟府外买来的丫头不能比。她眸子转了一圈,忽然眸子就落在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虽然一身丫鬟服饰打扮,低眉顺眼的瞧着态度十分恭敬,可背脊却挺得笔直,苏慕锦目光转至她的手上,就瞧见她一双小手凝如白玉,肤若凝脂,全然不像贫寒人家出身的姑娘,倒似哪家的大小姐一般。   她的眸子当即凝了凝。   “大姑娘瞧着可还满意?这一批丫头都是贫寒人家出身的丫头,老奴训练了许久才是如今模样,旁的不敢说,绝不会丢了大姑娘的脸面的。”李婆子瞧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苏慕锦心里有些打鼓,她也是常跟大户小姐夫人们打交道的,可还是头一次碰到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气息这么沉稳的。   “李婆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会训练人,否则这么多的大户人家也不会从婆子的手里买人回来!”她语气顿了顿,复又笑道,“不过做生意最是讲究一个诚信!婆子大约也不想坏了名声吧,我可要告诫婆子一句,我苏府在京城虽然不是公卿之家,但是也不是好糊弄的,婆子为了几个小钱就砸了招牌,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李婆子心里一咯噔,笑容当即就有些勉强。   就听着苏慕锦又道,“婆子想一想,可有身子不爽利的丫头在其中,若是过了病气儿就不太好了!”   苏总管和柳嬷嬷在她身后听着她跟李婆子说话,均是点点头。   李婆子已经转过神来,干笑道,“大姑娘不提醒老奴差点儿忘了,这丫头里的确有三个是前些天生过病的,老奴等会儿就领了她们几个回去!”   苏慕锦满意的点点头。   “那婆子就把病了的人都领走,剩下的我全要了。”   李婆子眸子一亮,嗓子立马亮了起来,“好嘞,大姑娘当真是个爽快人儿!”二十多个丫头够她赚一大笔了。   苏慕锦给柳嬷嬷使了个眼色,柳嬷嬷就塞给李婆子一个赤金的头钗,李婆子推脱几下也就收下了。   苏总管瞧着暗暗点头,对苏慕锦愈发的恭敬。恩威并施,这才是大家风范!   剩下二十八个丫头,苏慕锦只留下十八个,她从二十八个人中挑出一些年龄小一些看上去老实或者伶俐的丫头带着去青松院。   “嬷嬷先带她们回园子里熟悉一下环境,然后瞧着哪个稳当先做个二等,过些时候我再瞧着升降。”   众人眸子一亮,也就是说只要好好做事儿就能提升等级!苏家待下人十分宽厚,二等丫鬟月例都有一两银子,足足够她们过的很好了。而且在大姑娘身边若是得了大姑娘的赏识,日后指一门好亲事给她们,她们后半生的事儿都不用操心了。   “青松院的丫头也要换一批,我带她们十人去青松院交给周嬷嬷调教,日后在聪儿身前伺候。”   周嬷嬷也是娘亲留下的老人儿了,当年娘亲去世之后一个柳嬷嬷放在了她身前,一个周嬷嬷就放在了聪儿身前。   “还是大姑娘考虑的周到。”   苏慕锦就绕过刘氏居住的碧池院去了青松院,因为聪儿还不到四岁所以还没有搬到外院去住,苏慕锦到青松院的时候聪儿刚刚睡着,红润的小脸有些发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湿气。苏慕锦心中微痛,就听到周嬷嬷解释道。   “……被老太太身边的人强行带了回来,哭闹了许久,非吵着要去找大姐姐,怎么哄都不行,直哭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喊哑了,将才才累了睡下。”说着周嬷嬷就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她瞧着苏慕锦也松了一口气,“今儿个的事情全府都传遍了,幸好姑娘安然无恙,否则老奴和柳嬷嬷今后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夫人……”   苏慕锦被她说得有些心酸,“聪儿连娘亲的半点母爱都未曾享受过,他才是最最苦命的孩子。嬷嬷,聪儿这里我不能天天瞧着,您就多多费心些,院子里的丫头仆人你也知晓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今儿个我带了些人过来,你瞧着不能用的人就换下去。这些人初初入府,最是好调教!”她坐在床沿擦去聪儿面上的泪痕,“聪儿是府里唯一的少爷,打他主意的人不知几何,我会想法子让聪儿搬进锦园去处,日后也能就近照顾他!”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苏慕锦瞧着聪儿睡得沉,就吩咐周嬷嬷,“……醒来定然要吵着找我的,届时嬷嬷带他寻我。”   周嬷嬷瞧着苏慕锦动作小心的放下帷幔,点头道,“老奴记下了。”   点点头,苏慕锦就穿过院子回去锦园。   路过刘氏的碧池院却突然瞧见姜嬷嬷推着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慌乱的从屋里闪身出来。   苏慕锦一惊,身形一闪就快速的闪到假山之后。   透过假山中凿开的小孔,她终于认出了那男子是谁!   刘氏的胞兄刘广!   自从刘氏随着老太太从云州搬来京都之后,刘氏一家子人也在刘氏被抬了姨娘之后搬到了京都,只是在云州刘家都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到了京都没了先前的人脉,生意更加难做。   而刘氏这个哥哥刘广更是家里出了名的的好吃懒做,成日中只妄想发大财,却从不付出努力,前世的时候就被她撞见过他多次来碧池院跟刘氏索要银子!刘氏对这个胞兄算是恨其不争,可终归是嫡亲哥哥不能让他流落街头,所以时常接济他。   苏慕锦贴着假山就听着姜嬷嬷的怒斥声,“银子银子!夫人都被老爷禁了足,如今去哪里给你弄银子来!”   刘广直嗷嗷,“凭什么不给我银子,啊?当年要不是我支持她,帮她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她有这么顺利的做了苏家的夫人吗?如今身份高了就瞧不起我这个哥哥了!她不给也不行!今儿个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苏慕锦眸子蓦然一凛!   “祖宗啊!”姜嬷嬷急的一把捂住刘广的嘴,四下瞧着无人才低声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不能说,你真想害死夫人啊?!”   刘广面色不甘的哼哼几句,却没再叫嚷了。   姜嬷嬷就低声道,“你先缓一阵子,等过几天夫人被解了禁再想法子给你送银子。”   “那我就过两天再来!”   “你可不能来了,外男进内院于理不合!老奴会想法子让人把银子送出府去的。”说着快速的推着刘广向后门走去。   假山后的苏慕锦眸子一眯,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半晌,她瞧着姜嬷嬷两人离去的背影,高深莫测的一笑!      ☆、第二十三章 姨娘拜访      苏慕锦快速的闪身回了锦园。   刚进院子笙箫就快速的迎了上来,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头却还不错,“姑娘可回来了,将才扶柳院的李姨娘来了。”苏慕锦没有在意这个,瞧着笙箫单薄的身子,蹙眉道,“不是歇下了么,怎么又起了床?好好休养两天才是。”   “园子里刚刚来了丫头,也需要人来训练。柳嬷嬷平日中事忙,奴婢反正也没什么大碍也就不躺着了,能帮着姑娘训练一下新来的丫头们。”她笑了笑,缓步跟上苏慕锦小声的道,“姨娘已经在偏厅等您许久了。奴婢说让小丫头去青松院寻您,李姨娘却说您有事让您忙,她慢慢等!”   苏慕锦的脑子飞快的转起来。   这个李姨娘是娘亲在世的时候亲自做主给爹爹纳的妾室,出身清白性子温婉,是京兆尹李大人的庶出之女,到了苏家之后循规蹈矩极少出错,府里的三姑娘苏韵锦就是李姨娘的女儿。   大周朝律令,妾室子女一律归于嫡母名下,归嫡母教养,只是府里的刘氏无所出,对生了孩子的李姨娘十分厌恶,连带着也对苏韵锦不喜,也就没有把苏韵锦留在身边教导。   府里的扶柳院是大房的妾室们居住的地方,爹爹妾室不少,可是诞下麟儿的却惟独只有李姨娘一人,其余人估计爹爹是连面容都记不得的。虽然其中有李姨娘是娘亲做主纳进来的缘故,也少不得李姨娘自己的聪明伶俐在其中。   这样一个角色实在不容小觑,可她平日中与李姨娘并无交集,这个时候她来锦园做什么。   “可说了是为了什么事么?!”   笙箫摇摇头,也有些不明白,“不曾!”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姨娘拿了两件衣裳和绣鞋来,说是亲自给姑娘做的!”   苏慕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天她落了水之后刘氏被父亲教训了一顿,虽然有针线房的人来给她量身子尺寸,可是衣裳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做得出来的,因此她这两日穿的还是先前的旧衣裳。李姨娘却在这个时候送了衣裳绣鞋过来!   这是在跟她示好呢!   “走,回去瞧瞧!”   穿过抄手游廊很快就到了待客的偏厅里,苏慕锦就瞧见偏厅门口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瞧见她远远的就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奴婢紫玉拜见姑娘!姨娘已经在屋里等着姑娘了。”   苏慕锦点点头,身后的笙箫就小声的解释着,“……柳嬷嬷瞧着挺老实憨厚就放在您身边暂时先做个二等的,屋里还有个叫紫罗的,柳嬷嬷提了她做二等的端茶送水的,让您先用着!”   她微微颔首,紫玉已经掀了帘子低眉顺眼的让苏慕锦进了屋。   苏慕锦到屋里的时候李姨娘正端着一杯茶在偏坐上,正襟危坐的小口抿茶,她身边的贴身丫头秋霜手里捧着两件杏黄色的裙子和褙子。瞧见她进了屋,李姨娘忙放下茶盏起了身,恭恭敬敬的给苏慕锦行了一礼,“妾身给大姑娘问安。”   她态度恭敬却不显得卑微,含笑的面容瞧上去十分无害。   苏慕锦就露出一抹笑来,寒暄道,“姨娘平时事忙,怎的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李姨娘轻轻一笑,她平时的确是忙,她纳进府中,按规矩姨娘是没有任何陪嫁的,但是她的生母却是京兆尹李大人的宠妾,外加父亲家风严谨,嫡母待她虽然不甚亲近,却也从不虐待,所以倒不曾亏待了她,虽然是纳妾,却也让爹爹做主给了她不少私房钱。   而她的外公是京城里的商贾,在京城中做着买卖,手底下做着绸缎,茶叶的生意,她没有陪嫁,先前先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待她十分宽厚,可后来刘氏被抬了继室她的日子便不好过了。就寻到了舅舅那里,让舅舅找了人脉用体己银子在京城里开了绣房,现如今生意十分不错,绣娘都请了五六十人了。每年至少也能挣个三四千两的银子。   还有就是刘氏十分不喜她,平日中总是想着法的让她难受,现如今刘氏被禁足,又伤了手,总是让姜嬷嬷下令让她去跟前立规矩。   “听说大姑娘这里换了丫头,妾身就过来瞧瞧,顺便给大姑娘做了两件衣裳。”她从秋霜手中接过折叠齐整的衣裳递给苏慕锦,笑容可掬道,“妾身没给大姑娘量身子,也不知晓姑娘能不能上身。”瞧着苏慕锦看着她手里的衣裳,她又是一笑,“大姑娘皮肤白,穿杏黄色更是显得白净,而且姑娘正是好年华,该多穿些颜色亮丽些的颜色,不知道大姑娘喜不喜欢。”   “有劳姨娘了。”   苏慕锦亲手接过衣裳,布料入手绵软丝滑,手感十分舒服。她捏了捏衣裳,只觉得异样的柔软,她咦了一声,展开衣裳仔细一瞧,只见衣裳的内里竟然缝了一层轻薄的兔毛。   怪不得如此柔软呢。且衣裳布料不是印花,上面绣着的一颗枝干曲折的白梅树,一朵朵白梅绽放在杏黄的布料上,添了几分淡雅。且阵脚十分细腻平整一瞧就是用了心的。   苏慕锦不禁瞧了李姨娘一眼,“姨娘有心了。”   李姨娘就掩唇一笑,“谁不知晓府中大姑娘的绣功一流,妾身不过是雕虫小技拿出去送给旁人还算得上是件礼物,可送给大姑娘就只能是献丑了。”   “姨娘这绣功若是说丑,那我们府里针线房的妈妈们可就要羞愧死了。”   知道李姨娘找她不会没事,她也就不跟她寒暄了,把衣裳递给笙箫,叮嘱道,“好生把衣裳叠在柜子里。”   李姨娘眸子一闪,“刚好妾身最近要给老爷做两件春衫,听说姑娘这里的花样子比较多,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借给妾身一下。”   她开的是绣房,哪里会缺少花样子。苏慕锦也不挑破,笑道,“当然可以,让秋霜去跟笙箫去正屋里拿吧。”   紫罗也是个聪明人,瞧见这情况就知道姑娘和姨娘有话要说,屈身告退了。   苏慕锦就多瞧了紫罗一眼。   等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了,苏慕锦才伸手示意李姨娘坐下,她自己也坐了下来,慢悠悠的抿着一杯热茶,静静的等着李姨娘开口。   片刻,李姨娘面上就含了一丝苦笑。   大姑娘明明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寻她,也把身边的人都遣退了,可就是不肯开口,说起来也是想占主导位置罢了。   她眸子复杂的瞧着苏慕锦,若是她的韵儿能有她的一半沉稳,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轻轻一叹,她妥协一般的放下茶盏率先开口,“想必今儿个姑娘也知晓妾身为何前来!”   “为三妹妹!”   除了苏韵锦,李姨娘没有任何要求她的地方!   李姨娘赞赏的看了苏慕锦一眼,“没错,正是为了韵儿!”   “姨娘也瞧见了,我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是帮三妹妹了,今儿个姨娘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第二十四章 当年秘辛      “不!”李姨娘摇摇头,轻轻咬住唇角,“如今帮得上三姑娘的只有大姑娘了!”   苏慕锦但笑不语。   李姨娘有些着急了,没了先前的淡定从容,她“噗通”一声跪在苏慕锦的跟前,泪眼涟涟,“求大姑娘救救三姑娘!”   苏慕锦连忙起身,身子一侧让开了大礼,蹙眉道,“姨娘这是做什么,有话不妨好好说。”   李姨娘轻轻摇头,苦笑道,“今年韵儿已经十一岁了,放在平常人家早早的就该议亲了,可是大夫人根本就没把韵儿放在心上。平日中韵儿在府上又不如何出挑,老太太对她更是不管不问。”她语气顿了顿,有些黯然,“老爷待韵儿不如何严厉可也不亲近,妾身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求到大姑娘这里。”   苏慕锦轻轻一叹,许久没有说话。   在大周朝,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早早的议亲,就是亲事订下来了也要议个三年五年的,这些都是常事!苏韵锦是庶出就更得细心,反而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   只是,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叹,弯身去扶李姨娘起身,“姨娘爱护三妹妹的心我能理解,只是这事儿的确锦儿没法帮忙,刘氏即使犯了错她现如今也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子女的婚事都要当家主母做主的,现如今我跟刘氏闹得这般凶,她给她意见她只会反着来。”   李姨娘听着苏慕锦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称夫人为刘氏,她眸子微微一闪。   “这些妾身都明白!”她顺势起身,泣道,“妾身也没有打算让大姑娘在三姑娘的婚事上有所帮助,只是三姑娘年龄不小了,却还从未出过府见过世面。妾身听说过些天是宁王妃的寿辰,知道大姑娘一定会去,所以求大姑娘央了老爷带着三姑娘去见见世面!”   苏慕锦眸子一闪,似笑非笑的瞧着李姨娘,“姨娘的消息倒是灵通!”   “大姑娘不用拿话激妾身,妾身知道老爷心里只有先夫人一个人,也没指望能入得老爷的眼去,可是三姑娘命苦,只要三姑娘能嫁个好人家,妾身就是拼了命也在所不惜!”李姨娘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和苏慕锦合作必须拿出诚意来,她抹了抹眼泪,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摞厚厚的银票,递给苏慕锦,瞧着苏慕锦眸子微闪,她连忙解释,“大姑娘是做大事的人,可是想从公中拿钱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毫无可能,以刘氏一毛不拔的性子,今儿个受了教训以后虽然不会克扣大姑娘的月例,可是多余的一分钱都不会给大姑娘的,大姑娘再过两年就要及笄,现如今手里如果不存些私房,今后嫁入了夫家没有钱只会捉襟见肘。”   苏慕锦的目光落在那一摞银票上面,银票都是百两的面额,有两指并起来这么厚,估计最少也有个七八千两的样子。   二两银子都足够一户四口之家过上一年半载,她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怪不得爹爹虽然极少在意她,刘氏这么抠门的情况下,她依旧可以过的十分舒心!   不过她却没有嫁入宁王府的打算。   这一世,她发了誓,绝不跟宁煜有半分牵扯!   银子么,她的确需要,只是李姨娘有求于她,她却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应了。   不禁露出深思的表情,片刻后她依旧摇头,把银票推给李姨娘,“姨娘还是请回吧,你也该知晓,今儿个我差点没能出得了春晖园,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再和姨娘合作,只会招来刘氏更多的记恨……”   李姨娘瞧着苏慕锦在这么多的银票诱惑下竟然还不为所动,一时大急,轻呼道,“大姑娘……”瞧着苏慕锦背过身去,她想起如今还没有议亲的苏韵锦再次跪在了地上,这一回真真的流出了泪水,哀声道,“大姑娘,刘氏早已把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说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能让三姑娘找到一门好亲事,妾身愿意从今以后听从大姑娘的吩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她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是巴结刘氏,那个人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收了她不知道多少银子,可就是听不懂似的从来不把韵儿放在心上。   而二姑娘却是个眼高过顶的主,一点不把韵儿这个庶出的妹妹放在眼里。老太太更是好面子,平日中韵儿去请安都不给韵儿好脸色,更别提帮韵儿找门亲事了。   如今老爷跟大姑娘亲近了,只要大姑娘愿意跟韵儿走的近,依老爷对大姑娘的疼宠,只要大姑娘开口,老爷必然会把韵儿的婚事放在心上。刘氏再是当家主母也不能违逆了老爷的意思吧?!   眼看着韵儿一天天长大,出落的越来越亭亭玉立,她怎么能不着急,瞧着苏慕锦面无波澜的脸色,她最后一丝希望都落了空,忍不住悲从中来。   捂着脸不住的悲泣,声音都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苏慕锦知道逼人不能逼的太紧。   她转过身来,瞧着李姨娘的模样,忍不住心里一软。若是娘亲还在人世,为了她的幸福定然也能做到这样吧!   李姨娘一眼瞧出苏慕锦眸子里的动容。   她跪着上前两步,抓住苏慕锦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眸子里就露出一丝坚毅来。   她声音压得极低,哑声道,“只要大姑娘愿意帮三姑娘,妾身便告诉大姑娘一桩辛密之事。”   苏慕锦眸子丝毫无波澜。   李姨娘就急急的道,“大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当初先夫人为何会血崩吗?!”   苏慕锦蓦然一凛,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妾身比刘氏晚入府一年,妾身入府的时候先夫人已经产下了大姑娘和二姑娘,老爷和先夫人鹣鲽情深令人艳羡,若不是只因生产二姑娘的时候伤了身子,她有怎的会含泪在老太太的强迫下做主给老爷纳了妾!”   她瞧着苏慕锦幽深难测的面色,继续道,“妾身不知道夫人为何生产二姑娘的时候会伤身,可是后来入府的时候却是亲眼瞧见夫人为了产下大少爷而血崩的!当时刘氏已经进了府邸却没有子嗣,难道姑娘就没有怀疑过夫人血崩跟刘氏有关么?!”      ☆、第二十五章 阴险刘氏      笙箫放了衣裳之后,知道苏慕锦和李姨娘有话说就守在了偏厅外,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秋霜说着话。   秋霜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轻笑道,“还是笙箫姐姐得大姑娘的欢心,瞧这锦园二等丫头和小丫头都换了一大批,独独您依旧受大姑娘的信任呢。”   “……承蒙姑娘瞧得起罢了。”她淡淡的笑。   说罢,屋里有“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笙箫陡然一惊,刚想掀了帘子去瞧,苏慕锦已经面沉如水的掀了帘子走了出来!   笙箫一惊,她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失态的模样,“姑娘……”   苏慕锦却一句解释都没有,下巴紧绷,嘴唇死死的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深沉的宛若深海的漩涡,暗流涌动。“走!”   笙箫不敢多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苍白着脸色打帘而出的李姨娘,快步跟上了苏慕锦的步伐。   秋霜也被吓了一跳,她一侧首就瞧见李姨娘站立不稳的模样,连忙快步上前扶住李姨娘,瞧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担忧的喊了一声,“姨娘……”   李姨娘轻轻摇头,有些无力的倚在秋霜身上,示意她什么都别说。   见此,秋霜虽然担忧,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感觉到姨娘抓住她胳膊的手在微微颤抖。秋霜一惊,就瞧见姨娘正盯着大姑娘远去的背影,她的眼神有种深深的恐惧掩在其中。   秋霜心中一紧,已经垂下头去。   那边回到主屋的苏慕锦脸色铁青,一进屋就吩咐笙箫。   “现在去吩咐马房,给我备车,我要出府!”   “现在?!”   大周朝对女子的束缚不慎严谨,平日中带了护卫是可以出府的,可是一般姑娘家出府的事情却是极少见的,除非是参见宴会,应人之邀,或者是去寺庙上香之类的事情。   “现在!。立刻!马上!”   笙箫瞧着苏慕锦风雨欲来的面容,心下一紧,不敢多说,轻轻退了下去。   出了正屋,笙箫却不敢擅自做主去吩咐马房备车,招来了看门的紫玉,“立马去青松院寻周嬷嬷,就说姑娘情绪不对,让周嬷嬷带大少爷来!”   紫玉看了一眼方才被打得摇摆不定的布帘,小脸有些惶恐,“奴婢这就去!”   笙箫还是不放心,方才姑娘满脸戾气,她瞧着都心惊。虽然不知道李姨娘到底跟姑娘说了什么,可是想来也知道绝对事关重大!笙箫隐隐猜到可能跟老爷,夫人或者大少爷有关,她伺候小姐时间不短,她很清楚,只有这几个人能让小姐色变到这种程度。   她不敢再耽搁,匆匆去了马房。   那边碧池院中又是另一幅场景。   “……你是说李姨娘进了锦园,而且还跟苏慕锦密谈许久?”   前来传信的小丫头红玫点点头,“回夫人,是的!”   闻言,刘氏不由得从床榻上起了身,脸色骤变,她手不能动就咬紧了牙关,咬牙道,“李氏这个贱人!竟然敢去勾结苏慕锦,两个人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红玫不敢多听,垂了头当做没听到。   刘氏继续问,“可都听到她们说些什么了?”   “当时奴婢在外面伺候,而且大姑娘身边儿的笙箫和姨娘身边的秋霜都在门外守着,奴婢不敢靠近没有听着姨娘都和大姑娘都谈了些什么。”红玫用眼角的余光瞧见刘氏要发火,连忙又道,“不过她们没说多久的话大姑娘就掀了帘子出来,而且脸色非常难看,姨娘的脸色也不好,出了偏厅之后就匆匆回了扶柳院。”   “那贱人背着我去勾结苏慕锦,瞧我以后不整治她!”刘氏冷声问道,“后来锦园可还有什么动静么?”   “大姑娘回了屋就让笙箫备车说要出府,但是笙箫好像不太放心,让人去青松院去找了周嬷嬷和大少爷过去,现如今两人也该到了锦园了!”红玫小心翼翼的打量刘氏的脸色,小声道,“夫人,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老太太知道?”   刘氏沉吟片刻。   若是平常,老太太知道苏慕锦一个嫡出的姑娘竟然敢出府肯定要训斥一番的,可是现如今老太太冤枉了苏慕锦,心里正愧疚着,再加上老太太今儿个受了惊吓,未必会听她所言。更重要的是,她被老爷禁了足,已经被老爷训斥过一次,如今若是再不规矩两日,恐怕老爷真的会夺了她执掌中馈的权利。   她能在府上傲立不倒靠的就是主持中馈的权利,她的势力渗透整个苏府!除了回事处,随侍处和书房,剩下的司房,库房,厨房,祠堂,茶房,针线房,更房,马房,田庄和铺面都有她的人。   苏慕锦再受宠也是个没有实权的大姑娘,她只要老老实实的安分几天,过些日子等这次的事儿淡了再收拾她也不迟!   因此她摇摇头,“这件事先不要惊动老太太,你只管盯着锦园的动静,有什么动向及时禀报我,好处少不了你的。”说着给立在床边的姜嬷嬷使了个眼色,姜嬷嬷已经含笑走近了红玫,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银裸子塞给红玫,笑道,“红玫姑娘辛苦了,以后好好为夫人办事。”   红玫接过银裸子,瞧着刘氏的眼神越发恭敬了,“谢夫人赏!”   “这一次苏慕锦把锦园的丫头给换了个遍,昔日我安排在她身边儿的就剩下你一个了,所以今后你行事要越发小心些,不能被苏慕锦给发现了端倪。”   “奴婢省的。”   “好了,退下吧。”等红玫离开之后刘氏才跟姜嬷嬷商量起来,“……不知道她们到底商量了什么。”   姜嬷嬷就帮刘氏掖了掖被角,“不管商量了什么,以红玫的消息她们应当没有达成什么共识。”瞧着刘氏沉思的模样,姜嬷嬷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忧,就算她们商量了什么又如何?一个没有实权的大姑娘,一个不受老爷宠爱的姨娘,还不是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过就是要动脑筋想个名正言顺的法子罢了!”   想起那日被老爷踢的那一脚,姜嬷嬷还觉着心口有些疼,她给刘氏出主意,“……老爷不可能万事都盯着大姑娘,再过些日子是先夫人的忌日,届时夫人的手也好了些。到时候不妨先……再……”   刘氏眸子一亮,“好!还是嬷嬷主意多!这一回我倒要瞧瞧她还能不能逃得掉!”   “夫人,今儿个舅老爷求您的事儿您瞧着该怎么办?”姜嬷嬷担忧道,“舅老爷张口就是五千两银子,这要去哪里弄来!如今才是初春,田庄那里又没有收成,也不是月底,铺子的收入还没有算下来,您手里压箱底的银子最多也只能有个一两千两……”   闻言,刘氏沉吟不语。   掌管中馈这么多年,她贪下来的银子都存在了钱庄里,还都是定期,如今肯定是取不出来的。可是她最是了解她这个哥哥,就是个二怔头,如果不给他银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她想了想,低声道,“嬷嬷先从库房里拿出两个值钱的物事拿去慕锦轩去卖,库房那边的妈妈是我们的人,等月底银子下来了,再想法子补上!”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外面帘子微微一动,刘氏和姜嬷嬷立马止住了话头。   秋月用托盘端了一碗药和一叠酸梅进了屋,瞧见刘氏,她轻声道,“夫人醒了?药刚刚熬好,夫人趁热喝罢。”   刘氏眸子一转,脸色微沉,吩咐秋月,“去扶柳院叫李姨娘来正屋立规矩!”      ☆、第二十六章 前尘往事      那边周嬷嬷已经带着苏聪进了锦园,她事先得了笙箫的话头,知道大姑娘情绪不对,就蹲下跟苏聪小声道,“小少爷,你大姐姐心情不好,等会儿我们好好安慰她好不好?”   苏聪虽然不到四岁却也懂事了,他点点头,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稚嫩的小脸上带着大人才有的淡淡沉稳,“我都省得嬷嬷不必担心。”   周嬷嬷掀了帘子进屋的时候苏慕锦正盘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绫袄,十分不起眼。墨绿的颜色更显的脸色异样的惨白。身上还披了一件同色的斗篷,滚了兔毛的帽子覆在头上,远远看去就瞧不清面容。   周嬷嬷心里一紧,姑娘这副装扮分明就是要出门。   大周朝对名门小姐们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才是名门闺秀。老太太原本就不喜大姑娘,若是知晓她堂堂苏家嫡女竟然要出府去,定然又要生事了!   这样一想,周嬷嬷已经给苏聪使了个眼色,苏聪也瞧见了苏慕锦的装扮,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能分辨是非了,因此他快步跑过去,伏在大炕上就抱住了苏慕锦的膝盖。   “聪儿……”苏慕锦眸子复杂的瞧着苏聪,一伸手把他抱上了大炕,瞧着他仍在红肿的眼睛,她心里一痛,眸子愈发凌厉起来。   周嬷嬷解释着,“姑娘走了没多久小少爷就醒了,小少爷非要吵着要来见姑娘,老奴就带着他过来了。”   苏慕锦点点头,摸摸苏聪的背心,感觉到那里一片温暖才放心下来。   周嬷嬷看在眼里就劝慰道,“按大周朝不成文的规定,男人管前院,当家主母就管后院,互不干涉。”   苏慕锦沉沉的眸光看过来。周嬷嬷想着她如今才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沉稳至此,想起过世的夫人,她有些揪心,眼角泪光闪动,“姑娘,府里的男子要六岁才能搬到前院请先生教学问,现如今小少爷才四岁不到,二姑娘跟小少爷从不亲近,可以说这后院就只有大姑娘最最疼爱小少爷。所以请姑娘无论要做什么事情都先想想小少爷,若是没有姑娘庇护,少爷年纪这样小,该如何才能长大成人……”   苏慕锦已经了然,抬头某光沉沉的瞧着掀帘而入的笙箫。   周嬷嬷见了就道,“姑娘不要责怪笙箫,她也是为姑娘好。”她顿了顿又道,“请姑娘在想做任何事之前都想想小少爷才是!”   苏慕锦眸子越发深邃,几经转变,终于还是缓缓的恢复了平静。侧首瞧着聪儿担忧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不禁抚了抚他的头发,不到十六岁弱冠之时男孩子不束发为冠,因此聪儿只用锦缎把头发绑了起来,入手她只觉得聪儿发质微微枯干,她心里又是一阵阵的痛。   只有平日中吃食太简陋才会如此啊!   苏慕锦把聪儿揽进怀里,眼眶一阵阵的发热,半晌她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掀掉了头上的帷帽。   周嬷嬷和笙箫瞧了俱松了一口气。   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交给周嬷嬷,细心叮嘱道,“厨房里想法子安排进我们的人,吃食这一块最是不能掉以轻心,聪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吃些补身子的东西才行。”   “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银票!”周嬷嬷大吃一惊,狐疑的瞧着苏慕锦,却不敢接。   自然是李姨娘给的。   她轻轻一叹,也不隐瞒,“我跟李姨娘达成了一些协议,这些银票都是她那里得来的,嬷嬷只管安心去用就是。”   嬷嬷瞧苏慕锦没有多说的意思,也没有多问,眼眶一红就收下了银票。   苏慕锦想着李姨娘说的话,眸子微沉,她问周嬷嬷,“嬷嬷是娘亲身边贴身伺候的,我有些话想问一问嬷嬷。”瞧着周嬷嬷点头,她低声问道,“当初娘亲生产苏云锦的时候不知为何会伤了身子。”   提起楚柔,周嬷嬷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面色黯然的道,“当初怀二姑娘的时候夫人就怀相不好,中间不知晓吃了多少苦,那时候老爷政途刚刚起步,每日里早出晚归实在顾不上夫人。夫人又要主持府里的中馈,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后来劳累过度还见了红,夫人却不让老爷知晓,怕老爷担心。就自己找了外面的大夫来瞧病,大夫开了药方又抓了药,老奴和刘嬷嬷不敢再让夫人劳累,就偷偷的求到楚府去了。”   说着她想着如今二姑娘的性情,微暗了脸色,“楚家的老爷夫人只得您娘亲一个女儿,不知道有多疼爱,所以虽然楚家的老爷说着是跟夫人断绝了父女关系,可是血缘亲情又是哪里能轻易的断得了的。楚老太君听了夫人受了苦更是以泪洗面,偷偷的塞给老奴好些银子让老奴买补品给夫人补身子。偏偏夫人又觉得对不起父母,不论如何都不上门求助。老奴和柳嬷嬷去求了楚老爷之后,后来老爷的闲暇时间就多了起来,慢慢的把重心放在家里。”   “……后来夫人临盆却是难产!”想起当时的情况周嬷嬷仍然心有余悸,“稳婆说只能保一人,老爷毫不犹豫说要保夫人,可是夫人以命相赌后来夫人和二姑娘都安然无恙,可是夫人却为此伤了身子,大夫甚至说今后都不能再有孕……”说着她泪眼一闪,垂泪道,“夫人为此伤透了心,她那时没法子照顾二姑娘,就只能听老爷的,把二姑娘送去了云州老家,交给老太太照看。后来老太太以夫人苏家子嗣为由逼迫夫人给老爷纳妾,夫人与老爷鹣鲽情深却也不得不照办。李姨娘产下三姑娘之后老太太还是不满意,又在扶柳院给老爷添了许多的妾侍来,只是老爷从来没有临幸过罢了。”   可即使那般,面对着一群喊自己姐姐的妾侍,夫人心情依旧难受,郁郁寡欢。也是伤神太多,以至于产下小少爷的时候才会血崩……   “……夫人过世之后,楚家便和苏家交了恶,尤其是在老爷扶了刘氏做继室之后,楚家更是断绝了和苏家的一切往来,要不然刘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待姑娘不好了。”   苏慕锦面色微暗,没有足够的权势撑腰,的确难怪刘氏敢肆无忌惮。   想起外祖父母一家,她心里微涩,年幼的时候柳嬷嬷曾经瞧瞧的领着外祖母来瞧过她,她那时才三四岁,已经记不清老人家的模样,只记得外祖母瞧着她的面容十分慈爱,瞧着她的眼神也特别温软。   娘亲曾经多次暗暗垂泪,她知道娘亲是想念外祖父母的,这一世重活,她一定要跟外祖父母重归于好,让母亲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第二十七章 出府堵人      周嬷嬷跟聪儿与苏慕锦说了许多话,瞧着苏慕锦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周嬷嬷才放下心来,她瞧着苏慕锦眸子深处藏着的淡淡疲惫,就牵着苏聪告辞。   周嬷嬷刚走,笙箫就垂着头无声无息的跪在了床边。   苏慕锦轻叹一声,下了床扶起她来,“起来吧,你是我身边贴身伺候的,本不该一味的任由着我的性子胡来,这一次你做的是对的!”   依她将才的心情现在如果出去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微微一笑,瞧着笙箫红了眼眶,扶起笙箫,玩笑道,“我还没怎么你呢,你倒先委屈上了。”   笙箫这才破涕为笑,少了些沉稳,多了些活泼来,她轻声道,“既然姑娘不出门了,那奴婢就让马房的人不用候着了。”   苏慕锦却幽幽一笑,神秘的道,“出门还是要出的,只是要暗中进行!”   “姑娘?”   “别担心!”苏慕锦拍拍笙箫的手,“这回我想明白了,不会冲动的。”   笙箫舒了一口气,让紫罗去跟马房里的人招呼一声,她轻声道,“奴婢现在去碧池院找刘氏拿对牌去。”   “就说过些日子是娘亲的忌日,我派你和小丫头出门买些东西过来。”   “是!”   苏慕锦又让琴瑟拿了一套她的丫鬟服装过来,又让琴瑟给她梳了一个丫髻,还好她身边的小丫头一个个都十分瘦削,从背影倒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   她又坐在梳妆镜前拿着眉笔和脂粉勾弄了一番,等放下了脂粉就瞧见琴瑟看呆了去。   苏慕锦嫣然一笑,“怎么样,还像呼吧。”   琴瑟一阵点头,赞道,“若不是提前知道是姑娘,奴婢还真瞧不出来。”她虽然只是把眉毛化浓了些,又拿了青色的胭脂涂抹在脸上,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是一变。青色的胭脂涂抹在脸上让她瞧上去多了几分冷峻,配上墨黑的美,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瞧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跟平日中姑娘淡淡而笑的感觉简直天壤之别,让人决计瞧不出来。   笙箫很快就拿了刘氏给的对牌进了屋,瞧见苏慕锦的一身装扮,她微微一愣,而后眸子里就浮出丝丝赞叹来。   “姑娘这打扮真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慕锦淡淡一笑,嘱咐琴瑟,“我跟笙箫出门,你留在锦园看家,如果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去找柳嬷嬷。”   琴瑟轻轻点头,“姑娘放心。”从绿竹这事儿之后琴瑟脸上就不见了往日纯净的笑容,苏慕锦瞧在眼里却也没有法子。   跟着笙箫垂着头走在她的身后,两人穿过垂花门就绕到了北边的后门那里,两个粗壮的守门妈妈立在门边小声的笑着说话,瞧见笙箫,两人连忙敛了笑容。   “笙箫姑娘这是要去哪里。”语气带着几分讨好来。   笙箫把怀里的对牌掏了出来给两个嬷嬷看,而后淡淡的看了两个妈妈一眼,缓声道,“再过两日就是先夫人四周年的忌日,奉了我家姑娘之命出门去买些祭祀需要用的香火来。”   嬷嬷瞧了对牌一眼,松了一口气,又瞧了一眼跟在笙箫身后的小丫头,讨好的笑道,“大姑娘真真是有孝心。”   笙箫心中暗暗鄙夷,先前大姑娘不受宠的时候,锦园几乎开不了锅,眼瞧着大姑娘的身子一点点单薄下去,她和柳嬷嬷还有琴瑟急的没有法子。她和琴瑟从小跟着姑娘,也跟着姑娘一起练女红,虽然绣工不如姑娘那样惊艳,可绣出来的东西也是上品。她那时便想法子讨好守门的妈妈,求妈妈放她出去能卖一些绣品换些银两给姑娘补补身子,可任凭她求破了脑袋两个妈妈都面无表情,语气冷硬的拒绝。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两个妈妈鄙夷的表情。   如今瞧着两个妈妈讨好的模样,她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大姑娘的言行不是我们能讨论的。”笙箫淡淡道,“我还要出府给姑娘办事就不跟两个妈妈寒暄了,再过一些日子我家姑娘要参加宁王妃的寿辰,我还要为我家姑娘买些物事回来,先行一步。”   两个妈妈听到她提起宁王妃,眸子顿时一紧,瞧了一眼苏慕锦,是个生面孔,想着今儿个老爷给大姑娘园子里换了不少丫鬟,她也没敢仔细瞧。干笑道,“姑娘快去快去,莫要耽搁了大姑娘的事情才好。”   笙箫傲然的点点头,带着垂眉敛目的苏慕锦走了出去。   经过笙箫的一番敲打震慑,两人竟然也没有敢核对苏慕锦的身份。   顺利出府!   “姑娘,我们如今要去哪里?”   “先去银庄!”   两人去银庄兑换了一些现银,京城的主大街人山人海处处都有叫卖声,好不热闹。   苏慕锦就拉着笙箫去了成衣店,买了两套男装换了上去,然后稍稍打扮一番,两个小姑娘就变成了翩翩风度的少年公子。   笙箫倒也落落大方面容沉稳,倒也瞧不出端倪。   苏慕锦一身洁白的刻丝锦袍,头发在发顶束成一个小髻,用绸带捆绑固定住,银色的绸带很长,飘荡荡的逸在身后。初春的时节她手里却执着一把折扇,唇角微勾,长眉一挑,就露出几分不羁来。衬着雪白的锦袍,还真真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   引得路人悄悄的偷看。   笙箫抿嘴直乐呵。   “走,去紫气东来!”   笙箫傻眼,“姑……公子……”   那可是京城中有名的赌场啊,先前府里有嬷嬷的儿子在那里输了个精光,后来被老爷知道了还罢免了他的管事之职。最重要的是赌场里都是一些大男人,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去那般污秽不堪的地方!   她正要劝说,却见姑娘敛了笑容。   苏慕锦哪里能不知道笙箫在想什么,如果是前世的她,打死她她都不会进赌场那样的地方,可是经过前世的种种,如今却没有什么她不敢害怕的东西了。   往好了想,反正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坏不了名声。往坏处想,不过就是损失名节嫁不了人罢了,若是宁王府能因为这事儿悔婚,她倒求之不得!   “笙箫,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样的情况你日后还得适应。”笙箫不理解她的想法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也没法跟她解释。   抬步就朝紫气东来去了。   笙箫连忙快步跟上,她素白着一张小脸,眸子里有几分惊惶,“公子,如果是为了银子考虑我们可以想其他的法子,赌场里十赌九输,可不能靠这个赚钱的啊!”   “我不是去赌钱的,是去堵人!”   “赌人?”笙箫自动把苏慕锦说的那个“堵”给理解成了“赌”   合上纸扇,苏慕锦眯起了眼睛,“就是去堵人!”      ☆、第二十八章 钓鱼上钩      紫气东来是大周朝京城中最大的赌场,日进斗金。分为几个等级,底层,雅间。最底层的是一个大房间,里面乱七八糟的全都是人,掀开大大的布帘子就先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还有震天的嚎叫声。   笙箫缩了一下,紧张的抓住苏慕锦的胳膊,大声的在苏慕锦耳边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听着屋里震天的响声和鼻尖传来的异味,笙箫几乎要呕吐出来,这样的场合都是一些贩夫走卒还有嗜赌成性的人来的地方,她家姑娘身份尊贵,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里呆着?!如果被府里的老太太知道……笙箫不敢想象后果。   苏慕锦洒然一笑,“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带着闲适的笑容走了进来。她气质高雅样貌不俗,即使在人满为患的房间里也十分显眼,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笙箫瞧着苏慕锦进了屋,面色大急,她咬着牙跺跺脚,也快步跟了上去。   赌坊里有眼尖的小二立马迎了上来,嘻笑道,“公子可要去楼上的雅间?”   苏慕锦摇摇头,轻轻扇着折扇,唇角勾出一抹舒缓的笑容,“在这里玩才有赌的感觉嘛。”说着又合上了纸扇,轻轻在手中拍打,“领我去赌注最大的桌。”   小二眼前一亮,高喊道,“好嘞!公子请随我来!”   小二把苏慕锦领到一个靠里的桌子前,这个桌子上的人穿着稍稍要比先前的人要好一些,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却也不是粗布麻衣。桌子前人也没有之前那些桌子上的人那样多。   苏慕锦眸子不着痕迹的落在刘广身上,微微眯了眯凤眸!   赌桌上是最简单的赌大小,做庄的是赌局里的人,简简单单的三个骨塞,用一个骨盅罩着,长桌左右两边一边写了大,一边写上小。赌大小的人就把要赌的堵住放在大或者是小上。   眼瞧着刘广拿了二两银子押了大,苏慕锦轻轻一笑,收拢折扇,示意笙箫开始跟注,这一跟竟然就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来。   一桌人皆是大吃一惊,这才抬头瞧着苏慕锦。   苏慕锦淡淡一笑,看着刘广轻笑道,“我瞧着这位大哥看着是个好福气的,就跟着下了一注。”   众人瞧他样貌不凡衣着奢华却十分低调,知道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均嘿嘿笑了起来。刘广输的额头都快冒汗了,听着苏慕锦这样说,不禁大笑着拍拍苏慕锦的肩膀,“承蒙小兄弟瞧得起,谢了。”   开了骨盅,一二二,五点,是小!   刘广输的直咬牙,侧首却瞧见苏慕锦输了二十两银子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笑的和煦,知道自己是碰到了一个大公子,倒起了巴结之心。   再次下注,刘广犹豫不已,最终还是掏了一两银子放在小上,苏慕锦微微一笑,又是跟上了二十两银子。   五五六,是六点,是大!   又输了!   最后输的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了,刘广讪讪的离开。   苏慕锦也输了两三百两银子,笑的十分随意,跟着刘广的脚步一起离开。   此时楼上雅间的房间里,一个一身黑色衣袍却坐在轮椅上带着面具的男子和一个一身淡黄色衣裳的高贵傲然男子坐在窗边,把楼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瞧着黑衣男子盯着楼下沉默不语,黄衣男子微微一笑,眼尖的说道,“方才那白衣男子当是个女儿家。”   虽然方才苏慕锦背对着他们,但他们都是练武之人,瞧骨骼便能分辨出男女来,一身黄衣的男子正是当今皇帝陛下宁奕是也,他抿了一口热茶,轻笑道,“瞧那女子气质不俗,应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这般胆大,竟然连赌坊都敢进。”   黑衣男子默默无语,即使面对皇帝也没有半分尊敬,淡淡的收回视线。“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瞧这个?”   “当然不是……”宁奕收回视线,放下茶盏面色严肃的道,“宫里那位又开始不安分了!”   那边苏慕锦已经跟上了刘广,瞧着刘广不解的眼神,苏慕锦笑道,“今儿个一见觉得跟大哥十分投缘,想和大哥结交一番,也不知道大哥瞧不瞧得起在下来。”   “小兄弟这是哪里话,我瞧着你衣着不凡,怎么会想结交在下?”刘广虽然有点笨可是也不是蠢得没救的人,对苏慕锦还是有些提防的。   “实不相瞒,在下稍稍会看些面向。”苏慕锦微微一笑,“瞧着大哥面容带着富贵之相,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在话下!再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小弟瞧着大哥十分投缘,因此才想要结交。”   一句话打消了刘广所有的疑虑。   听着苏慕锦说他以后的成就不凡,他不禁好心情的哈哈大笑,“小兄弟可真会说话,好好好,今儿个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了。我姓刘名广,不知道小弟怎么称呼?”   苏慕锦眸子一闪,拱手道,“小弟楚慕!”   楚?……刘广眸子微微一闪,京城中姓楚的富贵人家可没有几家,他笑的越发殷勤了,自嘲道,“本来跟小弟结拜是要请小弟去大吃大喝一顿的,可是为兄目前实在捉襟见肘,只能等下次了。”   眼见刘广上钩,苏慕锦哪会轻易让他逃了,立马从怀里掏出五张面额百两的银票来,“既然大哥认下了小弟,小弟哪有不孝敬大哥的,刚好今儿个出府小弟带了不少的银钱,这五百两就拿给大哥暂时先救救急。”   刘广眸子一亮,却推脱道,“那可不行,为兄怎么能花贤弟的钱。这样,为兄给弟弟写个借据,过两日我就能还给贤弟了。”   苏慕锦佯怒道,“大哥这就太见外了。”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不写借据为兄用的也不甚安心。”   苏慕锦犹豫半晌才轻声道,“那……好吧!”   很快到了一个卖文房四宝的店里写好了借据,苏慕锦小心的收好借据。却笑着跟刘广告别,“本来应该跟大哥出去游逛一圈,可实在是小弟家中家风严谨,小弟必须要先行告退了。刘大哥不妨留下个地方给小弟,下次小弟亲自去府上拜访!”   刘广得了五百两银子救急,心里大乐,又想着京城中姓楚的人家兵部尚书家可就是一位。想着苏慕锦可能是楚家的公子,他越发豪迈的笑道,“我如今在金鱼巷里居住,贤弟得了空可一定要去看望为兄。”也没问苏慕锦的家究竟在哪里。   “那小弟就先行告辞了!”   见鱼儿上钩,苏慕锦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跟刘广告辞。走到最繁华的东大街之时却瞧见一个铺子门口略微吵杂,她抬头一看微微一惊。   慕锦轩!   这是爹爹娘亲以她的名义开的一家古玩字画店。   她穿过人群,当瞧见屋里挂着的那一幅字画,顿时气血上涌,怒上心头!      ☆、第二十九章 不会放过      只见慕锦轩的大门看过去,最中央就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妙龄女子一身洁白如雪的素色衣裙站在漫天的飞雪中,一身白衣和雪几乎融合在一起,身边一棵枝干蜿蜒的梅树上正绽放着烈烈红梅。她一头青丝散下,随着风飘扬轻荡,墨黑的发,皑皑的雪,嫣红的梅,精灵般纯净温婉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都美的惊心动魄!仿若从仙境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那画图的左侧还提上了诗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苏慕锦的生母楚柔!瞧着围观的男子们一个个垂涎三尺,欲罢不能的表情,苏慕锦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怒气冲冲的冲上前去取下画幅,卷起画卷,眸子森冷的盯着掌柜,厉声道,“谁允许你将这幅画摆出来的?!”   这幅画苏慕锦是见过的,爹爹亲自画出来,她年幼的时候是挂在爹娘的房间里,后来娘亲过世,爹爹睹物思人,后来就将画卷收了放在了库房中!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瞧见苏慕锦到来微微一愣,却笑道,“这位小公子这是什么道理,这幅画是我们店里要出售的画卷,公子若是喜欢只管出价便是,这画可是我们老爷子当今太傅大人亲自书画的,还印有太傅大人的印鉴,公子可莫要弄坏了才是!”   售卖!   苏慕锦只觉得喉间一阵腥味涌上来,她强行咽下,小心翼翼的把画卷卷起来护在怀里,厉眸一扫,瞧着如狼似虎的围观男子,厉喝道,“全都滚出去,这画不卖!”   一想着这些男子瞧着娘亲画卷意淫的模样,苏慕锦就只想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杀个干净!   她这边的行为却有人不理解了,一个锦衣男子冷冷的瞧着她,“这位公子还真是奇怪,这慕锦轩又不是你家开的,要不要卖画是掌柜的事,要不要买画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干!”   “呵——”苏慕锦冷冷一笑,“就凭我是楚家的人!”   楚家?京城中有名望的楚家除了异姓王楚王爷就只有兵部尚书家了?!而不论是楚王还是兵部尚书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了的。当即那人的气焰便消了下去,骂骂咧咧的走了。有些畏于楚家势力的人也都渐渐离去。   掌柜的一看就急了,他家老爷是太傅,他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异姓王家里只有一个双腿残疾面容尽毁的世子爷,哪有其他的公子!而他才不怕兵部尚书!伸手就要去夺画卷,怒声道,“就算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又如何!公子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苏慕锦不想自己的娘亲入了九泉还要遭人议论,也不想把这画卷上的人是谁告诉众人,因此,她只冷声对掌柜道,“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私自售卖我家姑姑的画像是什么罪名?!”   他家姑姑?!   掌柜的一怔,他是大夫人的人,可是也是从大夫人开始掌管中馈的时候才进了京城的,根本就不知道这画像上的人物是先夫人!如果这位小公子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那么兵部尚书家唯一的嫡长女岂不是……先夫人?!这样一想他顿时一脑门的汗,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老爷为了大姑娘都能责罚大夫人,更别说是老爷念念不忘的先夫人了!   如果老爷知道他竟然敢售卖先夫人的画像……掌柜的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双腿一软,他险些跪在了地上。   铺子里的小二见此连忙把围观的人群给赶了出去。   此时正对着大门的一辆马车中,一个坐在轮椅上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却是微微一怔。此人正是方才在紫气东来跟皇帝宁奕谈话的楚离。   宁奕也在马车中,他此时已经瞧见苏慕锦的面容,微微一惊,拧眉低斥道,“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穿了男装跑了出来,还敢去紫气东来那样的地方!”   言语间不自觉的带着几分亲近来!   黑衣男子倒没有见过宁奕这样失态的模样,眸子微微一闪,“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   当年他还是太子么,苏慕锦年龄也还小,在清风书院读书的时候苏大人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教她读书写字,一直到她十岁了才放到内院去。   他瞧着苏慕锦出落的越发绝美的面容和亭亭玉立的身姿微微有些恍惚,三年多不见她都长这般大了……随即涌上来的却是怒火,一介大家闺秀竟然抛头露面还进了赌场那样的污秽之地,苏大人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太傅苏大人的嫡出长女苏慕锦!”   楚离没有再问,瞧着苏慕锦的眸子有些深沉,带着几分探究。   宁奕微微警惕。   “跟阿煜订了婚事,眼瞧着等她及笄就该成婚了。”   黑衣男子面色无波的瞧了宁奕一眼,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走吧。”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渐远去,苏慕锦却在慕锦轩中大发雷霆,她握紧手里的画卷,厉声道,“谁把这画送来售卖的!”   掌柜的眸子微微一闪,踌躇着不敢回话。   “我看掌柜的是不想在慕锦轩做事了!”苏慕锦眸子幽深如海,透着难言的森冷和压迫感,瞧着掌柜的不管的抹汗,她低声道,“看来我需要走一趟苏府才对,就算姑姑去世了,姑父还是姑父,想来是不会不管不顾才对。”   老爷每年过年都会送礼去楚府,谁都知道老爷是想和楚家冰释前嫌的,如今若是楚公子去找了老爷,先不说画卷的问题,就单单说楚公子瞧他不顺眼,老爷都会把他给赶出去!   而被主家赶出去的掌柜,这京城中还有谁敢用!   掌柜的越想越怕,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楚公子……”   “还不说么?”   “奴才说!是大夫人身边儿的姜嬷嬷吩咐奴才把这幅画卖掉,说是大夫人现下急需银子,还说莫要让人知晓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慕锦眸子也越来越冷,刘氏!刘氏!又是刘氏!   捏紧了手中的画卷,苏慕锦死死的抿唇,这一次,她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第三十章 宁煜到访      压制住怒气,苏慕锦又吩咐笙箫买了些祭祀需要的东西,刚买完天边的乌云就一层层压了下来。   风声猎猎,树枝被大风吹的都断裂开来,乌云很快转为黑云,大街上方才还摩肩擦踵,不大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姑娘,要下大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主仆二人临时租了辆马车,刚到苏府大雨就倾盆的下了起来,苏慕锦低头敛目的跟在笙箫身后,守门的妈妈跑回去一个收衣服,另一个也找了地方避雨,倒是没有查看苏慕锦。   苏慕锦把画卷藏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打湿,她和笙箫很快穿过后院来到锦园,一直小跑到抄手游廊下两人才放缓了脚步,即使如此,依旧淋了雨水。   还没到正屋琴瑟就面色焦急的快步迎了上来。   “姑娘……”   苏慕锦心中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琴瑟刚要说话,苏慕锦就瞧见苏青云一身墨色的锦袍掀开了正屋的帘子走了出来、苏青云面沉如水,不苟言笑的面容让他瞧起来十分威严,他望着苏慕锦一身衣裳已经湿透,丫髻也微微散开,头发一缕缕湿答答的粘在脸上,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眸子越发的沉寂下来、“爹爹……”苏慕锦知道她这一身打扮又是从外面跑回来,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是碰着有心人,污蔑她与人私相授受她都百口莫辩,她咬着唇再不多做辩解。   索性苏青云也没有说什么,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笙箫怀中捧着的香炉黄纸和金元宝,他眸子一黯,冲到嘴边的怒斥又咽了回来。   瞧着女儿怯生生的站在游廊里不敢靠近,苏青云轻声一叹,撑了伞穿过雨幕走了过来,“以后需要些什么只管让苏总管出府去买,你一个闺阁小姐,虽然年纪小却也该多避讳一番的。万一碰见歹人该如何是好!”   苏慕锦瞧着苏青云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轻轻挽住父亲的胳膊,随着他的脚步一起进屋,“有些事情女儿想亲自去办。”   苏青云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有多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以后若是要出府爹爹派马车和护卫给你。”   苏慕锦眼圈一红,抿了唇没说话。   爹爹受孔孟之礼,最是严谨周正,在他的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尤其是女儿家就该待在深闺之中养花弄草,缝衣刺绣,她这样扮作丫鬟出府简直是天理难容,可爹爹却违背了自己的信仰而包容了她……   她仰头瞧着苏青云,素色的油纸伞下他的面容异样的慈爱,苏慕锦的心里却有无限的担忧!前世苏家出事的时候就是春闱之时,如今已经是一月初,二月初九便是春闱第一场考试,而如今离春闱只剩月余……若不是为此,她对刘氏大可以慢慢对付,可如今时间已经来不及,她这一次一定要保住苏家不受人侵害。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争取到苏家掌管中馈的权利,然后利用这些权利监督府里的所有人,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想到此,苏慕锦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使了个眼色让笙箫守门,苏慕锦掀了帘子随父亲进了屋。   “你先去换一身衣裳,莫要再染了风寒!”   苏慕锦摇摇头,面色肃然下来,从怀中掏出母亲的画卷,移开桌子上的茶具,一点点的把画卷铺在圆桌上。   画卷打开的瞬间,苏青云面上的表情缓缓褪了下去,一瞬间恍惚起来,他望着画卷上笑意舒缓的妻子,指尖都在颤抖,轻轻的抚摸画卷上的人,眸子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柔儿……”   “爹爹!”苏慕锦轻缓出声,瞧见苏青云的眸子重新恢复了清明她才肃然道,“爹爹可知道这画卷女儿是哪里得来的?”   “这画一直在库房里!”苏青云听着苏慕锦的话就知道其中定然有异,他敛了情绪,轻轻收起画卷,画卷一点点合拢他的面色也一点点的沉寂下来,“你说清楚些。”   苏慕锦就把她今日出府的事情除去赌坊大致的说了一遍。   苏慕锦一边说一边瞧着父亲的面色。   却见他听完了竟然没有发怒,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珠越发显得黝黑,看上去十分瘆人,额头青筋直冒,拳头更是握得“咯咯”作响。   她正要开口劝慰,却见苏青云一拳捶在圆桌上,他一介文弱书生竟生生的将实木红漆的圆桌砸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来。   “爹!”   苏慕锦面色一变,快速的捧起父亲的右手,他的拳头上满满的都是血迹,还有细碎的木屑刺进皮肉中,关节处更是血肉模糊十分吓人,苏慕锦大急,冲外间的笙箫大吼,“笙箫,快拿创伤药来!”   她预料到爹爹的反应会很大,可没想到竟然这般大,苏慕锦捧着爹爹滴血的手心疼的眼圈都红了,紧紧的咬着唇,瞧见笙箫端来了药箱,她快速的拿了小镊子把木屑给挑出来。手指在颤抖,动作却十分轻柔。   “爹,我知道您生气难受,您要惩治刘氏多的是法子,为何要这般作践自己!”   “锦儿,爹爹愧对你娘亲!”   苏慕锦咬唇不语。   娘亲的早逝爹爹的确要负很大的责任。他以为纳了妾不碰她们就是成全了母亲又护住了妻子,可女子都是善妒的,尤其是娘亲那样深爱着爹爹,眼瞧着他一个个的纳妾,她心里又该是何等滋味!   而若不是娘亲思忧过多,又怎的会生产聪儿的时候血崩而亡。   咬咬唇,瞧着老泪纵横的父亲,苏慕锦心里一阵阵的揪疼,她仔仔细细的瞧着父亲,却见他一瞬间仿若老了十岁,面色疲惫灰败,十分颓丧。   只是一瞬间他的面色再次冷冽起来,抽回被苏慕锦捧在手里的手掌,胡乱的用纱布裹了两圈,“今日若不惩治刘氏,来日我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你娘亲!”说着胡乱的在手掌上扎了一个结,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快步冲出了雨幕!   琴瑟和笙箫一起进了屋收拾屋子,苏慕锦抿着唇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久久的不发一言。   “姑娘……”琴瑟小心的瞧她的脸色。   “父亲今日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听说是宁王府的宁世子听说您落了水,特意来看您,奴婢跟传话的小丫头说姑娘身子有些不适,老爷就亲自过来看您了!”   宁!煜!   苏慕锦瞳孔骤缩,眸子瞬间一凛!      ☆、第三十一章 狂虐宁煜      屋里如入了夜一般黑,一道闪电骤然劈下,照亮了苏慕锦惨白的脸色。   如同一道平静的湖面骤然撕开一道口子,苏慕锦的眸子如同收进了漩涡一般,黑的惊人,仿佛是一瞬间,她黑色的瞳仁猛然放大,遮住眼白的颜色,一双没有感情的黑眸像是墓地中刚刚爬出来的厉鬼,异常骇人!   琴瑟笙箫惊得背脊发凉。   就听着似乎是从胸腔里震动出的话语,“他,在哪?”   琴瑟指尖猛然一颤,眸子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畏惧,“好……好像是在偏厅!”   苏慕锦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撑了伞就往偏厅走去。   琴瑟笙箫连忙快步跟上。   锦园的偏厅离正屋不远,苏慕锦却走的非常慢。   每走一步她的脑海中便浮起一片血色。   她抚着绞痛不已的心脏,脑海一片空白!行至偏厅的时候她已经面色沉静,恢复了自然,只是手指捏着伞柄的地方却因为用力过度而险些折断。   到了门口苏慕锦淡淡道,“你们不必跟进来!”   琴瑟笙箫俱是一愣。   琴瑟更是面色一变。   这于礼不和啊!   她刚好开口制止琴瑟却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眼瞧着苏慕锦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琴瑟急的直跺脚,“笙箫姐姐为何要拉住我,如今刘氏正想着法子要找姑娘的错处,若是被刘氏知道姑娘竟然一个人不带就去见宁世子,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琴瑟瞧着屋里端茶的小丫头被遣了出来,她吩咐小丫头不必候着,瞧着琴瑟焦急的面色,不由得轻声一叹。   琴瑟这般单纯,以后该如何护的姑娘的安危。   她轻声一叹,提点道,“不必惊慌!”瞧着琴瑟的面色渐渐的沉静下来,她才收了雨伞拉着她立在屋檐下,轻声道,“姑娘和宁世子本就是未婚夫妻,就是刘氏知道了姑娘跟宁世子私下见面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大家只会说刘氏没有教好姑娘。老太太也不会多说一句,只当没瞧见,若是刘氏因此找姑娘的麻烦,坏了苏家的名声,老太太第一个不会饶她!”瞧着琴瑟若有所思的面容,她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姑娘落水不过两日宁王府就听到动静让宁世子亲自来探望,这已经足以说明了宁王府对姑娘……或者说是对苏家的重视,瞧着姑娘和世子感情好,他们只有心里高兴的份,哪会有其他的想法。”   方才老爷的怒火她瞧在眼里,以老爷对夫人的感情,刘氏恐怕凶多吉少,哪里有时间来找姑娘的麻烦,如今她早已自顾不暇了!   每个婆婆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儿媳妇补贴娘家,以苏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老太太早已瞧刘氏的娘家不顺眼了,若不是顾忌着先前老爷是靠刘家的银子才能有今日的地位,怕世人说苏家见利忘义,恐怕早已和刘家断绝了来往!如今听到刘氏为了补贴娘家竟然将先夫人的画像拿出去贩卖,这样的丢人现眼她只会越发瞧刘氏不顺眼!   两人说着话,琴瑟忽然瞧见屋角处有裙摆冒出来,她心下一惊,用手中捅了捅琴瑟,示意琴瑟去看,琴瑟瞧见了脸色也是一变,给笙箫做口型,“怎么办?”   笙箫给琴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守在屋外,自己悄悄的从偏厅的另一边溜了过去,一探究竟!   那边,苏慕锦收了雨伞竖在屋外,伸手去掀厚重的帘子。重重的深色帘子的映衬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顿了顿,手指紧握成拳,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挥开了帘子!   一帘之隔的内室火盆烧得正旺,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苏慕锦呼吸窒了窒,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端坐着的宁煜。   他仍旧和以往一般一身流潋紫色绣祥云图案的锦袍,腰间玉带缠绕,垂下一块温润的白玉玉佩,手执紫砂杯,棱角分明的俊脸不似前世那般冷硬也没有前世那样深沉的不可捉摸。   氤氲的茶气形成了一片雾气,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慕锦的眸子顿时血红。   死死握住拳头才能勉强控制住情绪。   听到响动,宁煜微微抬起头来,瞧见孤身一人,一身素衣脸色苍白的苏慕锦他眸子微微一深,优雅的放下杯盏从容起身。   “听说苏小姐落了水,煜受家父家母所托前来探望,苏小姐现今可好了些?”   苏慕锦死死的盯着他,听到他的话蓦地一笑,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放在手心暖手,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宁煜根本就不存在。   她的视线却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苏慕锦挑起一边的唇角,凉凉的讽刺,“宁世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前世,他那样疼爱苏云锦,若说两人没有早早的勾搭在一起,打死她都不信。她抿了一口热茶,滚烫的茶水也暖不热她冰封的心。   对于宁煜,她满腔爱意早在睿儿冰冷的躺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化为齑粉,曾经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   “宁煜!”她语气沉冷抬头看他,目光一瞬间锐利的让人难以招架。   宁煜,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以苏慕锦对他的了解,他抿唇的时候就是要发怒的前兆。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恍惚,一时间仿佛仍旧在前世。她不以为意的笑笑,幽深的凤眸却不带笑意。   她血红着眸子瞧着他,很想挖出他的心脏看看他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拳头紧握,苏慕锦死死的盯着他,“宁煜,你夜里都不会做梦么?”   宁煜眸子顿时为之一变,身子猛然一颤,惊诧不已的瞧着苏慕锦。   他跟苏慕锦见面的次数不少,三年多前他去清风书院探望彼时还是太子的堂兄宁奕,一眼瞧见了她,她那时候正收拾行李要回苏家,瞧见她的瞬间他心跳如鼓,十五岁的少年很不明白为何如此,以至于后来梦里时常出现她的身影,他才幡然顿悟,知晓原来他竟然喜欢上了她。   虽然他一直疑惑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讨喜的……   求着父王让人来求亲,待婚约订下,他一天天盼着时间赶紧过去,待她及笄之时便娶她为妻,像爹爹爱娘亲那样爱她!可是最近他不知为何每次午夜梦回便大汗淋漓的被噩梦惊醒,心慌不已!   每每梦里都瞧见她用一双冰冷愤恨的眼神瞧着他……   如今听苏慕锦这样问,他脸色蓦然一变,眼前她的冰冷的眸子和梦里的重合到一起,他沉下眉眼看她,一字一句,“你……究竟是谁!”      ☆、第三十二章 誓要退婚      苏慕锦讥讽的瞧着宁煜,没回答他的话,反讽道,“看来宁世子夜里还是会做噩梦的!”   她心里憋屈的难受,尤其是如今这样的情景,她恨不得能把他剥皮拆骨,可他却全然不能明白她的恨!这样的感觉像是她挥出重重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瞧着宁煜微变的脸色,她胸口中的大石头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发的沉闷起来。   外面大雨依旧倾盆,苏慕锦却不想再跟宁煜纠缠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住情绪,冷冷的道,“如今你看也看过了,我好的不能再好,宁世子是不是该告辞了。”   宁煜深深的看她一眼,沉沉的眸子仿佛有探究的意味在其中,还隐隐透着几分迷茫,感受着苏慕锦毫不留情的驱赶,他抿了抿唇,神情就显出几分冷峻之色来。   “这就是苏小姐的待客之道?”   “呵——”苏慕锦冷笑一声,反讽道,“宁世子也算是客?!”   宁煜眸子微变,却哈哈一笑,神色不见爽朗反而有几分阴沉,他定定的望着苏慕锦冰冷的脸色,忽然道,“煜的确不算客,苏小姐今年依然十三岁,再过两年便要及笄,届时宁苏两家便是秦晋之好,按理说都是一家人了!”   “原来宁世子还患有臆想症,两年的时间能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宁世子怎么就确认我苏慕锦一定会嫁到你宁王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宁世子听到的意思。”苏慕锦压根没有想在宁煜面前掩藏什么,再不把心里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她会崩溃,讥讽的瞧着宁煜变色的脸,她心里稍稍舒服一些,“郎无情妾无意,成了亲也不过一对怨偶,不妨警告世子一句,你喜欢的另有其人就不要来招惹我!”   听着厅外哗啦啦的雨声,宁煜心情忽然就有些烦躁,紧抿的唇泄露了他的怒意,“我倒是不知道苏小姐本领这样大,连煜有意中人的事情都知道!”   宁煜心里同样压抑,他今年已经十八岁,早早到了弱冠之年,京城中的名门公子到了他这个年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虽然他还没娶正妻不能纳妾,可是他为了迎娶苏慕锦,为了给她一个未来,连母妃安排的通房都给遣散了出去!他以为苏慕锦跟他一样是期待着婚礼的,订婚之后他也见过苏慕锦两次,哪次她不是娇羞怯怯的躲了开去,这一次来见她原本是怀着雀跃来的,可瞧瞧她冰冷无波的眼神他一颗心就仿佛坠落到了冰谭中。   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宁世子既然心仪我二妹妹苏云锦就只管去求娶便是!”看着宁煜承认心有所属,苏慕锦心里微微一刺,他果然在跟她成亲之前就跟苏云锦暗通曲款了!她压抑住心里的怒意,从椅子上起身,“宁世子何必打着苏慕锦的幌子来看苏云锦,世子既然喜欢我二妹妹只管去跟宁王爷说你瞧上的是苏云锦便是,苏云锦也是我苏家嫡出的女儿,配给世子也不委屈了。”   说罢,她讥讽的瞧了宁煜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对于宁煜她爱过,如今深深的恨着!   如果她早早的知道宁煜喜欢的是苏云锦,她就是再穷困潦倒也不会嫁入宁王府,若是宁煜早早的说个清楚明白,她的睿儿……又怎会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   “我等着宁世子的退婚书!”   大周朝民风严谨,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的将来几乎可以预见,要么低嫁旁人,要么无人问津。她原本便不想嫁人了,一辈子守着父亲和聪儿就足够了。   宁煜却是大怒,一把拉住苏慕锦的手腕,眸子里藏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你宁可被退婚也不肯嫁给我?”   苏慕锦面无表情的抽出手腕,清冷的眸子跟他对上,“正是!”   “你听好了苏慕锦!”宁煜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宁煜的妻子只能是你,想退婚绝不可能!”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才让苏慕锦误会他喜欢的人是苏云锦!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个该死的苏云锦是谁!这件事他一定会查个清楚明白的,究竟是谁在她身边嚼舌根的!   “这婚我退定了!”苏慕锦亦是语气坚定,退后一步跟宁煜的眸子对上,“究竟能不能退婚让我们拭目以待!”   “苏慕锦!”   苏慕锦再也没理会宁煜,转身便掀了帘子出了门。   笙箫已经撑了伞等在外面,瞧见苏慕锦出了屋,她小声的在苏慕锦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苏慕锦一挑眉,向屋角瞥了一眼,随即接过细竹骨的油纸伞,“既然她那般迫不及待我就给她一个机会,我们走!”   笙箫这回才终于色变,急声道,“姑娘!”   那屋里可是姑娘的未婚夫,姑娘这般做岂不是把宁世子转让给二姑娘么!   二姑娘也太过不堪,自己的姐姐跟未婚夫见面却派了小丫头来盯梢,这其中的意味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可姑娘怎么能这样毫不在意!   苏慕锦却没再跟她多说,撑着伞就面色冷然的踏入了雨幕中。   笙箫跺跺脚,快步跟上了苏慕锦的步伐。   而另一边的碧池院中此时正上演着剧烈的风暴。   苏青云怀抱着画卷夹着怒气冲到了碧池院中,一番奔跑下来他衣裳湿透,冰冷的雨水渗透春衣贴在身上冰冷了整颗心,他的面容越发冷峻,到了主屋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刘氏正窝在床上喝药,突然听闻一声巨响,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就瞧见实木的大门竟被生生的踢倒在地,她刚要发怒就瞧见苏青云面色铁青的向她走了过来。   她面色一紧,下意思的缩了缩身子。   眸子却落在了苏青云的手上,他手上的纱布已经被雨水浸湿,拳头上的血红循着水迹将纱布都染得通红。   刘氏瞧着就要下床,把药碗递给姜嬷嬷,“老爷的手这是怎么了?身边的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一眼就落在了苏青云怀中护着的画卷上。   眸子里就射出怨毒来。   这画卷旁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多少次想把画卷撕了都生生忍住,再瞧瞧苏青云铁青的脸色,刘氏明了这次他的怒火又是跟楚柔那个贱人有关!   想她斗赢了活着的楚柔当上了当家主母,却怎么也抵不过她这个死人在老爷心里的地位,刘氏怎能不恨!   刚这样想,耳边却传来苏青云的怒吼声,“刘氏,你德行败坏,不容于人,今日我苏青云不休了你就对不起地下长眠的柔儿!”      ☆、第三十三章 怒要休妻      休她?   刘氏蓦然一惊。   想她入府近十年,做了当家主母也有近四年的时光,中间不是没有出过错,上一次因为苏慕锦他更是大怒,可也没说出休这个字眼来!   可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死了快四年的女人要来休她?!   即使他心里没有她,可她自入了府兢兢业业,掌管了府中的中馈她虽然是贪了些银钱,可是哪家的当家主母不是如此?水至清则无鱼,这一点就是老太太都心知肚明却也不去计较的事情!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他竟然就为了一幅画就要休她!   倒塌的大门口冷风袭来,刘氏只着单衣只觉得浑身冰冷,眼眶一阵阵的发涩。   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妾身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老爷如此生气!”她故意加重了“又”这个词,自嘲的意味十足。   苏青云看她死不认账的模样,怒极反笑,“好好好!刘氏,事到如今你还妄想蒙混过关,这些年如果不是瞧在云儿视你如母的份上,以你待锦儿那般我早早的就容不下你了。我可以容忍你占些不伤大雅的便宜,可你却得寸进尺,坐上了当家主母还不满足,如今竟然连柔儿都敢侮辱!”   刘氏不明所以,她知道苏青云对楚柔感情至深,也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因此她更是小心翼翼从来都不表现出对楚柔的嫉恨,如今怎的给她冠上这样的罪名!   她冷冷一笑,讥讽道,“老爷若是看我不顺眼想处置我只管给我安上什么罪名都行,却不能这样冤枉我,对姐姐我一向敬重有加,在房间里都每日三炷香为她祈福,老爷却拿这个说事妾身却是不服!”   而一侧的姜嬷嬷瞧见苏青云展开的画卷却是一阵眩晕,脸色发白。   她是刘氏当上了主母之后才从云州老家带过来的,跟慕锦轩的掌柜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先夫人长什么模样,再加上苏家的下人们从来都不提先夫人,连对先夫人生前的事情都讳莫如深,更别提先夫人的容貌了。她更是对先夫人一无所知。夫人让她去库房找两件东西拿出去卖,她瞧见这幅画只觉着美的惊人定然能卖个好价钱,哪里想了那么多!   此时才想起来看库房的妈妈为何当时脸色那样的奇怪。定然以为她是故意为之!   姜嬷嬷背脊一阵阵发凉,就是老爷对先夫人已经没了感情都不可能容忍的了夫人售卖先夫人的画像。尤其是瞧着老爷怒气冲冲的模样就知道今日她决计没有好下场!不禁侧首瞧了瞧夫人。她是瞧着夫人长大的妈妈,以后她若是不在府里,夫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儿都没有,那该如何是好!   姜嬷嬷不禁老泪纵横,这一回是她连累了夫人呐!   扯了扯夫人的衣袖,对刘氏看过来疑惑的目光摇了摇头。   姜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光可鉴人的青色石板坚硬冰冷,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气一丝丝渗透进来,姜嬷嬷重重的头磕在石板上,哽咽道,“老爷不要误会夫人,这一切都是老奴擅自做主做下的事情!”   “嬷嬷!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刘氏大惊之下就去扯姜嬷嬷让她起身,她梗着脖子傲然道,“我对姐姐从没做过任何不敬的事情,就是老爷想冤枉我,我也是不会认下的!”   姜嬷嬷却推开刘氏,泣道,“老奴听说云州传来消息,说老奴的儿子病危,命悬一线,需要重金才能医治,可老奴不过是一个管事妈妈哪来的那样多的银子,因此就打起了库房的物事的主意,想着今后若是得了银子再补进去!可老奴从未见过先夫人,瞧这画像只当是老爷信手画来,想着以老爷名气,印上您的印鉴定然能卖上大价钱,因此这才动了心思。请老爷明鉴,老奴若是知晓这画像上的人是先夫人,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绝不敢如此啊……”   刘氏震惊之下已然明白了过来,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白。   她抖了抖身子,只觉着今日的天异样的冷,没有大门的房间豆大的雨点被狂风卷进来,砸在身上冰冷冰冷!   刘氏瞧着姜嬷嬷弯曲的苍老身躯,又瞧着苏青云冰冷的脸色,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知道依眼下的情况决计保不住姜嬷嬷,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已经一片决然,有了取舍!   “嬷嬷……你……怎能这般做,这样你……置我于何处……”她声音哽咽,猛地扑到地上抱住姜嬷嬷,有真心也有假意,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不令人怜惜。   可苏青云面色依旧冰冷,还带上了几分讥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氏果然还是如此,上一次出事把绿竹一把推出去,如今场景重演她再次做出同样的抉择!这样冷心冷情的女人他决不能再留在家里败坏家风!   这样一想,苏青云的脸色越发冷峻起来。   刘氏知道苏青云不会相信她,今天的情况如果转换一下,她也会以为姜嬷嬷是在为她顶罪!   死死的咬住嘴唇,刘氏泪如雨下。   “夫人不要为老奴难受,老奴罪孽深重竟然辱了先夫人,原本就罪该万死!”   刘氏却一个头磕在了苏青云面前,拉着她的长袍,悲泣道,“老爷,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孝。姜嬷嬷是妾身的乳娘,求老爷瞧在她无知的份上饶她一回,妾身愿意跪在祠堂求姐姐原谅……”   单衣下的指甲死死的陷入掌心,刘氏心下恨难平,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姜嬷嬷把画像拿去慕锦轩去售卖按理说事情也不该闹大的。她眸子一转,大声道,“老爷,姜嬷嬷不知道这画像是姐姐,可是如今画像竟然落到了老爷手里,这其中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定然是有人瞧老爷不顺眼,想给老爷使绊子这才设计让老爷家中不睦,以此来对付老爷啊!”   听着刘氏的辩解,苏青云忽然很想仰天大笑!   好个巧舌如簧舌绽金莲的妇人!   若他不知道画像是锦儿从外面拿回来的恐怕当真会对她这番话深思一番!   “够了!”他怒声喝止她,“你的解释我听得够多了!”他对傻傻的立在一边的小丫头喝道,“立马去准备笔墨纸砚!”      ☆、第三十四章 剥夺权利      “这又是闹什么呢!”   门外忽然传来苍老含怒的低斥声,刘氏惊喜的抬头就瞧见宋嬷嬷撑着一把漆黑的大伞搀着老太太从雨幕中走过来,老太太的身后是全身被淋得湿透的秋月。刘氏面色一喜,索性就暗自垂泪不发一语。   老太太浑浊的眸子就射出几分凌厉来,她瞧着倒塌的大门,再瞧瞧跪在地上暗自垂泪的刘氏和姜嬷嬷,面色陡然一沉,叫住要出门的小丫头,沉声道,“老爷让你去做什么?!”   小丫头身子一抖,不敢隐瞒,“老爷让奴婢去寻文房四宝来!”却聪明的没有说寻文房四宝来做什么。   老太太听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扶着宋嬷嬷的胳膊,缓步踏进了屋子,皱眉瞧着浑身湿透的苏青云,斥责道,“你一个府里的大老爷如今这般狼狈像什么样子,还不去换一身衣裳去!”   “母亲!”   苏青云恼怒不已,他哪能不知道母亲是来给刘氏解难的。   可是这一次刘氏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绝不会就此妥协!   把手里的画卷打开,苏青云恼怒的把事情的大致说了一遍,沉声道,“她这般任意妄为不将我苏家的颜面放在眼里,儿又怎么能容得下她!”   老太太倒是吃了一惊,她只听秋月说青云面色不善的到了刘氏的屋里发火,却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此时听了也不禁怒上心头,气得直用拐杖敲击刘氏身前的石板,怒道,“你怎的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我们苏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她原本还想着可能是为了锦儿的事情刘氏才会被老爷训斥,可不曾想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瞧着跪在地上暗自垂泪的刘氏,心里恼怒异常,这个刘氏做事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她虽然也不喜欢楚柔,可那是她苏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哪怕现在人不在了她还有娘家在。她们苏家竟然去售卖正室夫人的画像,若是让人知道了且不说她们苏家道德败坏,更有甚者得罪了楚家的人,这责任谁兜得起!   见老太太面色带怒,苏青云又卷起画卷,“母亲可知道这画卷为何会落在儿子手里!”   老太太也正奇怪呢,按理说认识楚柔的人不多,怎的会有人把画卷捅到青云这里!   听到苏青云提起,老太太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青云当然不会把苏慕锦给供出来,沉吟片刻便道,“是楚家的大侄子去慕锦轩发现的!”既然锦儿借用了楚君韬的名号,他不妨就用个彻底。既可以让老太太忌惮,又不能让她过分的包庇刘氏!   闻言,老太太和刘氏都是大吃一惊。   刘氏暗道怪不得方才她方才挑拨的话老爷根本就不听,原来竟然是楚家的人!   老太太则是担忧道,“那楚家的人有没有来府里说些什么?!”   苏青云面色黯然的摇摇头。   “怒气冲冲的把画卷交给儿子又把事情的大致交代了一遍就走了!”说着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母亲,刘氏这一次的行为已经超出儿子的容忍范围,她一个当家主母竟然能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儿子实在忍无可忍,今日非要休了她不可!”   老太太沉吟不语。   刘氏见了不禁大急,她跪爬着抓住老太太的裙摆,哭泣道,“母亲,这件事儿媳真真毫不知情,求老太太明鉴!”   姜嬷嬷也急着开口,“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为了救云州的儿子这才起了这起子心思,跟夫人无关!”   老太太蹙眉瞧着刘氏和姜嬷嬷一眼,心下暗自恼怒。   如今事情闹成这般模样她倒是知道求她了!   她默了片刻才低声怒道,“姜嬷嬷,你好大的胆子!”   “母亲!”苏青云面色冷然的低喝一声,老太太这话分明是要把事情都推到姜嬷嬷的身上,撇清刘氏的关系!他怎能不恼!   老太太冷冷的瞥了刘氏一眼,上前两步低声道,“休妻!这样的事情若没个正当的理由你何以跟文武百官们交代,若是照实把事情说出来,旁人要怎么看待我们苏家!这件事刘氏虽然有错可是认真追究起来你没个确凿的证据就是闹到京兆尹那里,他也不会判定刘氏有罪!你若是想惩治她日后寻其他由头罢了,届时母亲绝不阻拦!”   她这一番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侧的苏青云和身侧的宋嬷嬷听得分明。   宋嬷嬷一惊,慌忙低下头去当做没听到。   苏青云先前也是凭着一股子怒气来找刘氏的麻烦,如今听着母亲清楚的分析他心中不禁揪的难受,面色复杂的看了母亲一眼,苏青云低低一叹,“这一次便听母亲的。”掩饰住眼底的黯然,苏青云心头失望至极。   他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手伤了就连刘氏都瞧见了偏偏她这个做娘亲的一到屋里便质问他,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也就罢了,竟然此时还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他以为以刘氏平日待母亲的好,她必然是向着她的,甚至想好了该怎么反驳母亲的话语,可此时她竟然为了苏家的颜面再次把刘氏给推了出去。   死死的抿紧嘴唇,深深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他这个母亲……真的有心么!   “姜嬷嬷欺上瞒下偷卖家中的物事贩卖,已经严重触及家规,我苏家容不下这样目中无人不敬主子的奴才。”老太太瞧着面色不善的苏青云,把处置姜嬷嬷的权利交给他,让他发泄心中的怒火,“老爷是一家之主,还是老爷做主如何处置吧。”   “仗毙!”苏青云面色冰冷,瞧姜嬷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让全院的奴才观刑!吩咐苏总管把慕锦轩的掌柜一并驱逐,胆敢贩卖府中库房的东西,谁给他这样大的胆子,莫非真以为我苏青云是个好欺的!”   刘氏红着眼眶挺直背脊,听着苏青云意有所指的话语原本想给姜嬷嬷求情的话全都哽在喉咙,心里一阵阵的发沉,耳边姜嬷嬷绝望的哭喊声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上,她心里堵得厉害,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老太太微微点头,对苏青云处理的方法没有任何异议。   漠然的瞧着刘氏,扶不上墙的烂泥!真真是无用至极!   “刘氏罪责难逃!”就在刘氏以为安然无恙的时候,苏青云厌恶憎恨的目光扫过来,语气冷硬,“刘氏执掌中馈连连失误,从今日起府中掌管中馈的权利交给大小姐,三日之内必须把账册和钥匙交给大小姐!”   刘氏和老太太的脸色均是剧变!      ☆、第三十五章 慕锦掌家      “不行!”老太太头一个出声反对,“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哪里懂得如何掌家,这事儿我坚决不同意!”   苏慕锦对她这个祖母一向阳奉阴违,若是让她掌了家,以后她这个老太婆跟谁倚老卖老去!届时别说是对府上的各事指指点点,恐怕连最基本的生活供给都保障不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心里苏慕锦还真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老太太松弛的皮肤都褶皱起来,浑浊的眼珠爆出厉色来,“就是不让刘氏掌家这府里还有你二弟妹三弟妹,怎的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掌管中馈!”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她那个二儿媳妇虽然厉害,可也不敢给她这个正经婆婆脸子瞧,可苏慕锦就不一样了,那孩子跟她从来都不亲近,以前楚柔活着的时候还能训斥她,如今楚柔都不在了,她那个丫头谁又能管得了。   最重要的是万一她掌管中馈中发现……   老太太眸子微微闪烁,不不不!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苏青云这一次的态度也十分强硬,“母亲不用说了,这件事就由儿子做主了,锦儿已经十三岁年龄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要嫁人,这时候原本就该学着掌家,原本这些事情不该儿子操心,可是锦儿她娘亲早逝,刘氏又是这般模样……”他眸子冷然的瞧着泪流不止的刘氏,厌恶道,“就是把锦儿交给刘氏儿子也不能放心,如果母亲觉着锦儿年幼不能掌家,那就让二弟妹和三弟妹协助她,届时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母亲!”   “不行!”老太太态度也十分强硬,她眯着眼睛瞧着苏青云,重重的敲击拐杖,“就是要掌家也要让云儿来,苏慕锦不行!”   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长袖落下,苏青云袖子下的手指紧紧的握起来,原本手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再次渗出血来。   一滴滴殷红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娆的花色来。   宋嬷嬷瞧见一阵触目惊心,她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示意老太太去瞧。   可如今老太太觉着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理会宋嬷嬷的暗示。一把甩开宋嬷嬷,斥道,“我和老爷说话你一个奴婢插什么话!”   宋嬷嬷也极少被这样毫不留情的训斥,老脸一阵青一阵红,不再说话轻轻退了下去!   苏青云轻轻一叹,心头对这个母亲再没了一丝期盼,他眉心一冷,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来。   “这件事不用多说了,母亲你年纪大了还是早些在院子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罢,后院的的奴才有百余人,还是交给小辈们忙活的好!”   “你放肆!”   老太太一听苏青云的话,眸子登时一厉,“谁允许你这样跟你母亲说话的!”   苏青云死死的抿着唇,不发一语。   狂风卷着雨点扫进屋里,他衣裳尽湿,只觉得连着心脏的地方都冷的几欲结冰。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苏青云微微闭眼,再次睁开眸子里只剩下淡淡的疲惫,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颓丧道,“母亲,锦儿年幼丧母这些年活的万般艰难,您为何就不能多疼惜她一些……她也是您的嫡出孙女,您这样厚此薄彼,就不怕伤了锦儿的心么!”   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反击道,“云儿一样是你的嫡出女儿,锦儿能做的事情为何她不行?你不是一样的厚此薄彼,就不怕伤了云儿的心?!”   这怎么能一样!   最起码云儿这些年在老太太的身变从未受过苦楚,衣食无忧她还缺什么!   而他愧对锦儿太多。   苏青云缓缓摇头。   怨不得锦儿从来不肯亲近老太太,就她这样的态度任谁都会心寒。   他不欲多说,拂袖而去。   只留下坚定不移的一句话,“这件事没有多说的余地,就这样定了!”   老太太瞧着苏青云冷硬的背影气得面目狰狞,重重的敲击拐杖,眼神阴鸷,活像是从棺材中刚刚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宋嬷嬷吓的浑身一个哆嗦,一句话都不敢说。   姜嬷嬷和刘氏更是被老太太身上的戾气惊吓的止住了哭声,惊恐的看着老太太。   也不过一瞬间老太太就收敛了情绪,她鄙夷的看着刘氏,冷嗤道,“没用的东西!”枉费她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说完,似乎再看刘氏一眼都是多余,冷哼一声就出了屋子。   外面大雨依旧磅礴,暗黑的天像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盖住,整个天都阴沉了下来。   雷声滚滚,一道道闪电似乎要把天撕开,震耳的吓人。   老太太瞧着仿佛发了怒的天空,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惧,刚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回头对宋嬷嬷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回去!”   宋嬷嬷敢怒不敢言,连忙快步上前撑起了雨伞。   老太太走后不久就有几个粗使婆子闯进院子架着姜嬷嬷往外走。   姜嬷嬷也知道这一次必死无疑,被婆子架着哭喊道,“夫人以后要多加保重,老奴今后没法子照顾您了。老奴远在云州的儿子就托给夫人照看了……”   叫喊声渐渐远去,刘氏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嘶声力竭的哭喊,“嬷嬷!”   直到哭喊声渐渐再也听不到,刘氏才后知后觉的抱紧了双臂感觉到了寒冷。   秋月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刘氏的身上。秋月眸子也有些红,“夫人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万万不能辜负了嬷嬷的一番心啊!”   刘氏捏紧拳头,眼神阴鸷。   “这些人!一个个,我全都不会放过!”她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指天怒骂道,“你们给我等着,统统都给我等着!”   秋月登时一惊,眼神微微闪烁。   半天之后刘氏才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由秋月服侍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去了隔壁的东次间休息,屋里燃烧上火盆,暖暖的热气驱逐了阴雨带来的寒气。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失误,她要为姜嬷嬷报仇!   眼神一闪,她叫住忙里忙外的秋月,“秋月,你过来!”      ☆、第三十六章 不知廉耻      大雨磅礴不止,豆大的雨滴连成线的从屋檐坠落,无休无止一般。倾盆大雨洒下来无端端的让人心情烦躁。   锦园的偏厅中宁煜的脸更是沉的发黑。   被苏慕锦一句话都没有就扔在这里,偏偏锦园的下人们也跟得了吩咐一样,一个也不往偏厅这边走。   宁煜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更不会带伞,天暗黑的可怕。从窗口看过去只瞧见雨幕朦胧,物事都看不甚清!   掀了帘子立在屋檐下,不消片刻锦袍的衣摆便被雨点溅湿,宁煜面色越发冷峻,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年少的宁煜不比前世那样深沉,略带稚气的面上能清楚的看到他的不满和烦躁。   “苏慕锦!我非要把你娶回家不可!”   心里对苏慕锦愤怒的同时还冒出点点的喜悦来,虽然她那样冰冷的对待他,可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他见都没有见过所谓的苏云锦长什么样子,又怎么会喜欢上苏云锦!只要以后找到机会跟她解释一番应当便没有问题了。   这样一想,他心头的怒火便散去了一些。掀了帘子进了屋,索性歪在椅子上小憩起来。   半醒半睡间他再一次梦到那双冰冷到没半分感情的眸子。   盆泼似的大雨,压的极低的乌云。熟悉的地方能瞧清是他的府邸,长发凌乱被雨水打湿的女子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摆,女子长发凌乱散在脸上看不清面容。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梦中自己的心宛若刀割一般的痛,眼睛落在女子的手上,她的手干净白皙十指修长,指腹上却有淡黄色的薄茧,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那只手白的近乎透明,看不清内里隐藏的青筋。   抓住他衣摆的力度非常大,他能看到她泛白的指骨和手腕因为过度用力而显露的凹槽,亦能感受到女子内心的绝望!   他的心忽然就痛了起来。   很想拨开女子的长发,可却清晰在知道自己身处梦中。他看到梦里的自己毫不留情的掰开女子的手指,女子登时狼狈的跌倒在地,伏在雨水中,溅起一地的污水。   宁煜的心又猛地一抽!   地上的女子抬起头来,他刚要努力看清她的面容却忽然一阵吵闹声传来。   宁煜蓦然惊醒。   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不知何时屋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搁在桌子上的茶盏也没有半丝热气。他忽然感觉到有点冷。   屋外夹杂着大雨,却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宁煜直起身子眸子陡然锐利起来,若不是这脚步声兴许他就看清梦里女子的面容了。   心头一阵阵的压抑,迫切的需要发泄出来。   感觉到门外脚步走走停停,非常犹豫的脚步,他蓦地沉了脸,低喝道,“出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名堂!”   脚步声顿时一顿。   宁煜武功高强,隔着帘子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帘外之人呼吸的不稳。   他刚要去看个究竟,帘子便已经从外面打开!   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子掀帘而入,女子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一身上好的刻丝面料的小袄,外套一件粉色的绣牡丹花褙子,下身一条粉色的八幅长裙,脚下一双同色镶嵌红色玛瑙石的绣鞋,粉嫩的颜色衬得女子皮肤越发显得白里透红不可方物。   宁煜目光在女子脸上只是轻轻一扫便看向她身后,瞧见女子孤身前来他眉头死死的皱起,眸子里就浮出了几分鄙夷来。   看女子装束便知道她就是府上的嫡出二姑娘苏云锦!   想起方才苏慕锦的冷嘲热讽,再瞧着苏云锦单独一人就来了偏厅,他心下越发厌恶此人。再看看她小小年纪装束便如此华丽心下更是不喜,脑海中就浮起方才苏慕锦一身素白小袄不施粉黛的面容来,登时眸子便恍惚起来。   “小女子参见宁世子!”   苏云锦的心怦怦直跳,垂下眼睑脸上已经是羞红一片。   她爱慕宁煜已久,可惜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今天听到宁煜来府里看望苏慕锦,她恨的几乎想把苏慕锦给撕了,立马就派了身边的青玉过来看情况,知道苏慕锦一个人走了把宁煜一个人仍在偏厅里,她又喜又恨。喜的是有机会接近宁煜,恨的是苏慕锦如此轻怠她的心上人。犹豫再三,明明知道于理不合,她还是来了。   宁煜已然回过神来,皱眉瞧着苏云锦,不想。拆穿她让她难堪,便低声道,“姑娘是?”   苏云锦面色一白,猛然抬头看向宁煜,眸子里全是不敢置信。   她跟宁煜见过不止一次,可他此刻竟然问她是谁?!   还真别说,宁煜对苏云锦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他虽然猜出了苏云锦的身份,可是却不能说出来,她跟苏慕锦不同,他与苏慕锦有婚约在身便是稍稍失礼些也没人会说什么。而苏云锦是他未婚妻的妹妹,这个时候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因此装作不知道她的身份对两人才是最好的。   心里却暗暗鄙夷,这个苏云锦明明是跟苏慕锦一母同胞,却不曾想不论气质还是其他都差的不止一点两点!   心下这样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对苏云锦拱拱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说着不再看苏云锦一眼,点点头就要出屋。   “等等!”苏云锦白着脸叫住宁煜,抬起头死死的看着宁煜,咬着唇艰难的问,“世子当真不认得小女么!”   宁煜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对苏云锦的纠缠十分不耐,语气也沉了下来,“不认识!”   苏云锦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连连后退两步,脸色越发的白了起来。   她快步上前几步,直直的看着宁煜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当真……半点印象都无?”   他回答的更是斩钉截铁,“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哪有那般多的说法!”瞧着苏云锦惨白的脸色,他蓦地一笑,面容夹着几分讥讽,“我跟姑娘一不是远亲,二不是世交,为何就一定要认识姑娘?”   苏云锦咬紧了嘴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此,宁煜面色越发的冷嘲,冷嗤一声便绕过苏云锦,快步迈进了雨幕中!   这样不顾念姐姐,不知廉耻的苏云锦,他瞎了眼睛才会看上!      ☆、第三十七章 慕锦掌家(二)      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初春的天下雨不稀奇,可下这么大的雨还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就十分少见了。第四天太阳高高升起,空气里的寒气都消散了,众人都换下了小袄穿上了春衣。   下了几天大雨房间里都带了潮气,待雨过天晴之后府里忽然就忙碌了起来,浆洗的婆子们开始忙着清洗衣裳帷幔等物事,琴瑟管着苏慕锦的衣裳首饰,这时也都忙着把衣裳拿出去洗晒。   苏慕锦这几日十分忙碌,忙着跟刘氏房间派遣的秋月来对账。   姜嬷嬷被杖毙让府上的奴仆们对刘氏敬而远之,姜嬷嬷和绿竹不一样,绿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丫头死了也就死了,可姜嬷嬷不同,她是刘氏正经的奶娘。虽然姜嬷嬷的罪名是偷窃库房里的珍品,可府里谁也不是蠢的,一个奴才没有主子的授意谁敢这样做?!还有,若偷窃的事情跟刘氏无关,老爷又为何恼怒的剥夺了她掌家的权利!   大家心里明了,刘氏这是彻底的失势了!因此昔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碧池院猛然冷清起来,而苏慕锦的锦园却是人群往来不断,待客的茶叶都去了好几斤。锦园的奴婢出门腰杆子都挺得笔直了。   苏慕锦则是专心的跟秋月对账,苏慕锦瞧着秋月一进屋就面色不安眼神闪烁不止,她眸子闪了闪给笙箫使了个眼色,笙箫微微点头,“奴婢去针线房给姑娘领春衣去。”   “去吧。”她笑着挥挥手,“再领些绣线回来!”她这些日子正打算给聪儿做一件衣裳。   笙箫含笑道,“奴婢都记着呢。”   瞧见屋里没人了,苏慕锦才接过秋月手里厚重的账册,光是账本都有三十多册,没个十天半个月还真对不起来。   秋月知道锦园里还有刘氏安排的人,她只好压低声音跟苏慕锦说话,“姑娘小心夫人,她打算在您母亲忌日的时候对付您……”   闻言,她眉头一挑,并不意外。   刘氏一而再再而三在她手上吃了亏,如今不想报复她才会觉得奇怪。   “姑娘不要掉以轻心,姜嬷嬷不在了,夫人如今防备心极其重,就是对奴婢也防着虽然让奴婢去办事可却什么都不跟奴婢说,姑娘还是小心些。”   苏慕锦眸子一闪,放下手里的账册,“她都让你去做什么了?”   秋月也不太明白刘氏让她做一些无关紧要小事的原因,因此面带疑惑的把刘氏交代给她的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苏慕锦都说了出来!   “呵——”   听完之后,苏慕锦目光微微变化,半晌冷笑一声,轻轻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一双眸子全是冷意,“她还真是阴毒啊,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姑娘……”   “不要着急!”苏慕锦摆摆手,“你只管按照她的吩咐做事,不要打草惊蛇,这事儿我自有主张!”   秋月点点头,轻轻松了一口气。   继续对账,一直对到晌午十分,苏慕锦揉揉酸涩的脖颈,干脆把账册交给了笙箫,“剩下一些大件物品要去库房好好清点,少个一两件就算了,让秋月跟你一起去开了库房去清点。”水至清则无鱼,这点谁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她拿着账册上的缺失去找刘氏的麻烦,反而会落得个落井下石的名声。   一整天下来外院的管事,府里的管事妈妈来请示事情的一波又一波,却一个来指点她如何掌家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明白,她没有掌过家,这是有人要刻意看她出错,给她下马威呢!   不外乎她那个二婶子和三婶子还有老太太了。   她若是出了错,到时候她们两人就可以以她年纪太小不知道如何掌家的由头夺了她掌家的权利。   她倒不在意府里的中馈,把中馈夺过来为的也是能有光明正大的权利来监视府上的一举一动。   苏慕锦第一个把书房的守卫和婆子们叫了过来,现今离春闱时间越来越近,爹爹这些日子更是忙碌,每每都是天不明就进了宫,用过晚膳也不见他回来。春闱是大事,重中之重。爹爹被皇上任命为春闱的监考老师,这个时候忙些也是正常。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要让她把府上的人心都收买了这根本不可能,因此苏慕锦就针对书房,二房主屋,三方主屋,老太太屋,刘氏屋里,还有扶柳园的几个院子作为监视的重点。   她吩咐这些屋里守卫的婆子和护卫,“只要有任何异动立马来通知我,事无巨细!”说完了还每人赏了十两银子。   琴瑟和笙箫不明白苏慕锦的做法,瞧着婆子们得了吩咐和赏钱离开,笙箫才忧虑的道,“姑娘,您这般做若是叫老太太她们知道了恐怕又是一桩事情,您如今已经掌管了中馈,又何必急着树敌,府上的人一个个慢慢收拢了才是正理!”这样直接收买各方的婆子们若是被主子们知道了指不定以为姑娘要控制她们,若是主子们起了心思,恐怕会对姑娘不利啊。   她如今缺的就是时间,哪能一个个慢慢收拢!   苏慕锦也不跟她们两个解释,吩咐两人,“这事我心里自有主张,你们两个如今最大的事情就是核对账册,尽快核对完毕才是正理,若是手里头人手不够就从房里抽出几个可用的。”眼看着刘氏那边又要有小动作,苏慕锦只觉得她这里人手还真真是不够啊。   恨不得能把笙箫一个人当几个用才好。   “姑娘。我瞧着紫罗那丫头倒也挺稳重,姑娘若是人手实在不够,不妨交代她一些事情做做,看看她堪不堪大用。”   苏慕锦沉吟片刻点点头,“也好,你们让柳嬷嬷给她安排点事情做,让柳嬷嬷盯着看她如何处理的。”   屋外帘子微微一动,几人立马止住了声音。   就听到外面的紫玉扬声道,“姑娘,扶柳园的李姨娘来了!”      ☆、第三十八章 姐妹亲近      李姨娘?!   李姨娘来了她不惊讶,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她点点头,琴瑟便扬声道,“请姨娘进来!”   李姨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三姑娘苏韵锦。还没进屋就听到她愉悦的轻笑声,如今刘氏失势,她就算来锦园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苏慕锦放下手里的账册,打趣道,“姨娘这是得了什么好事儿,竟然这般开心?!”   进了屋,苏慕锦才发现李姨娘手里抱着一只小狗,小狗只有手掌大小,一看就是刚出生没多久,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十分招人疼爱,更难得的是小狗通体洁白,竟然是一只难得的纯色小狗。   李姨娘笑呵呵的进了屋。一身藕荷色的春衫,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褙子,素色的八幅裙,头发随意挽起只插着一根碧色的玉簪,小家碧玉的模样看上去清新可人十分养眼,跟那些丫鬟提起来的妾室还有外面寻来的妾室差的可不是一两个阶级。苏慕锦眸子一闪,怪不得这么多姨娘之中独独只有李姨娘能诞下子嗣了。   “妾身想着这两日姑娘房间里应当忙的紧,就带人来给姑娘帮帮忙。妾身屋里的丫头都是些清寒人家出身大忙是帮不上的,不过这房间扫洒,端端茶送送水还是可以的。”说着她抱着小狗进了屋,瞧见苏慕锦的目光落在小狗的身上,不由得掩唇轻笑,“我舅舅家的母狗得了几只小狗,瞧着这只难得的纯色就想着送进府给妾身解闷。不过妾身一把年纪了哪还跟小狗玩的起来啊,所以就拿来给姑娘解解闷。”   李姨娘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已经能站稳了,嗅着苏慕锦这边桌子上有糕点的味道,撒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扒着桌腿呜呜的叫,看着十分可爱。   苏慕锦瞧着心里喜欢,把小狗给抱紧了怀里,小狗乖巧的立马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   掌心一阵阵的痒,苏慕锦唇角就露出几分笑意来。   “姨娘还不到三十岁,正是最好的时候哪里就一大把年纪了。”说着笑着让笙箫给李姨娘和苏韵锦搬了绣敦来坐,又让琴瑟去沏茶,把怀里的小狗交给笙箫,嘱咐她,“把这小狗给聪儿送去,他应当会喜欢的。”苏慕锦不知道今天她这无心的举动来日竟然会救了苏聪一命!   她说完一眼瞧见红着脸怯怯站着的苏韵锦,笑道,“三妹妹倒是少来我这里,今儿个怎么想着来瞧我。”   闻言,刚要坐下的苏韵锦脸一红又站了起来,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偷偷的瞧了一眼大姐姐,看苏慕锦面上都是和善的笑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才松了一口气,言不达意的慌乱解释,“没有没有!韵儿想来的,可是先前听说大姐姐喜欢清静……韵儿不敢来打扰姐姐,怕姐姐不喜欢韵儿……”说着一张小脸就黯淡了下来。   苏慕锦心中轻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苏云锦。   若是苏云锦能跟苏韵锦一样乖巧听话那该有多好……   她这个三妹妹前世就喜欢粘着她,不管她待她多冷淡,总是喜欢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跑,娘亲去世之后她食不果腹,苏韵锦还偷偷的把自己的吃食匀出来一半用食盒给她装来,只是那时她跟刺猬似的见人就扎,训斥了她几回,她也就不敢来了。   瞧着她殷殷切切的眸子,苏慕锦不由得缓步走到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身子一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苏慕锦有些不是滋味,却笑着打趣她,“都快十一岁的大姑娘马上就要议亲了,怎的还在哭鼻子。让人瞧见了没的笑话!”   苏韵锦脸色蓦地一红,羞得直跺脚,娇嗔道,“大姐姐……”   李姨娘和苏慕锦见了均是哈哈的笑。   李姨娘瞧着苏慕锦和苏韵锦相处的这样和谐,心里的石头也松懈了下来。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可女儿太过单纯善良,如今在府里她还能护着,以后若是议了亲若旁人家家庭简单些还好,怕的就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妯娌婆婆都住一家的情况,若是那般嫁过去也要被吃的不剩骨头,所以她宁可女儿嫁的人家平凡些,家里没有银子也没关系,她可以资助。只要能一心待韵儿好,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   可这事情谈何容易,她的韵儿是太傅府的三姑娘,哪怕是庶出,有老太太那个好面子的情况,韵儿以后要配的夫家也不可能太过差劲,而如今大户人家哪一家不是跟长辈们住在一起的?这样她才更加担心,依照韵儿的纯善嫁人之后若是没个人帮衬那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是个姨娘,根本不能明面上帮衬韵儿,而且……她毕竟是长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   而若是她跟大姑娘能打好关系,日后大姑娘能帮衬一二,依大姑娘的心思手段,断断不会让她的韵儿受了欺负。   想到这里李姨娘笑的越发柔和了,一手拉住苏慕锦的手一手拉住苏韵锦的手,“一笔写不出两个苏来,你们两个是亲姐妹,以后自当多走动走动。瞧着你们姐妹这样友爱团结,就是老爷也会欣慰的。”   琴瑟端了茶进来,李姨娘道谢接了过来,轻轻抿了一口。   “瞧这茶叶色泽稍暗状若针尖口味清淡,应当是去年的君山银针吧。”   苏慕锦挑眉,“姨娘原来也是品茶高手。”   “可担不起高手这两个字。”李姨娘笑着摇摇头,“先夫人和老爷最喜欢喝的便是君山银针,只是这茶产量太少,平日中都珍藏起来极少饮用,妾身也是刚进府的时候先夫人赏了几两感觉口感极好,就留了心,这两年手里宽裕了些就经常托人从府外买些回来。喝的多了也就分辨出来了。”   苏慕锦眸子闪了闪,动容道,“姨娘有心了。”   若不是爱慕爹爹,她应当也不会如此如此煞费苦心吧。   她心下一叹,若是没有遇见娘亲,爹爹想必会善待李姨娘这样的解语花吧。   “姨娘今日来寻我应当不只是为了送小狗给我把。”   李姨娘面色一肃,“妾身的确有事情要拜托大姑娘。”      ☆、第三十九章 受她人情      “姨娘有话但说无妨!”苏慕锦的面色也严肃了下来。   李姨娘瞧着苏慕锦没有丝毫犹豫的话语微微一笑,心中最后一点点的心结都消失殆尽,她眨了眨眼,面色就显出几分俏皮来。   “昨儿个我那绣房里接了一笔生意,楚尚书家的大姑娘已经订了亲事,不过楚大姑娘不善女红是出了名的,楚家听闻我这个小铺子里的绣功还不错就让府上的嬷嬷拿了布匹到我这里来给楚大姑娘绣嫁衣。”说着李姨娘微微一笑,戏谑的瞧着苏慕锦,瞧着她面色稍稍动容,她轻咳一声。抿唇笑着,“如今可有许多的绣房都盯着瞧我这里能做出多么精美绝伦的嫁衣让楚家舍了自家的针线房不用,反而来我这里呢。妾身思来想去这大周朝的女红若是大姑娘敢认第二便无人能认第一,因此就自作主张接下了这桩生意,还要托大姑娘来保住我绣房的名声呢。”   苏慕锦的眸子蓦然一亮。   没能得到外祖父母的原谅是娘亲临终都不能释怀的事情,她正愁着没法子接近外祖父母李姨娘便送来了这样一个消息,眸子里的清冷褪去些许,苏慕锦诚挚的对李姨娘点点头,“姨娘的心意苏慕锦记下了。”   李姨娘也是个精明人,她如今跟她既然是合作人的关系,那么如果她真的化解了和楚家的冰冻关系,楚家便成了她的一大助力,李姨娘既然跟她合作,她变得强大了,李姨娘作为合作人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不管她究竟是单纯的示好也罢,还有其他的用意也罢,这个人情她都收下了。   “那妾身可就赚大发了,不用出本钱就能反赚楚家一笔银子呢。”李姨娘眯着眼睛笑,把身侧的苏韵锦推到苏慕锦的身边,“说来惭愧,妾身虽然开了绣房可自己的绣工却是不能见人的,三姑娘的针线活也只是一般,刚好趁此机会让三姑娘跟大姑娘学学女红。”   真是三妹妹要学女红哪需要她亲自教,请了个绣娘到府里也就是了。她分明就是想让三妹妹多跟她亲近亲近。她也不揭穿,笑道,“姨娘当真是个买卖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呵呵……”李姨娘愉悦的笑出声来,“一会子妾身就让秋霜把舅老爷送来的布匹送过来。”将才还楚家现在便改口了舅老爷,一下子便拉近了关系。苏慕锦摇头失笑,这个李姨娘精明归精明却不让人反感,几人说说笑笑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十分温馨。   眼看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苏慕锦让琴瑟去张罗午膳,留李姨娘和苏韵锦用膳,李姨娘有心拉近和苏慕锦的关系,自然不会拒绝。   很快就有小丫鬟端了膳食过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琴瑟见了不由得愕然,这……未免也太丰盛了些吧。   一个简简单单的午膳竟然有十六个菜式,八荤八素,还配了一大盅鱼汤,这菜式就是李姨娘这个大财主都不禁讶然,侧首瞧苏慕锦和琴瑟笙箫同样惊讶的面容,她顿时明了。   轻叹道,“这些个奴才真真是把捧高踩低这几个字诠释的彻彻底底!”   老爷刚刚把府中中馈的权利交给大姑娘,这里的膳食立马就变了,大姑娘可还是个闺阁姑娘,依照规格来说膳食不过是四荤四素,当家主母才能有八荤八素的规格,这还是按不正常的来算的,试问,一个人的膳食谁有本事吃得了这么多?就是当今主母也不能太过浪费的!   李姨娘瞧见了就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苏慕锦,却见她面容沉静,瞧见了这些菜色丝毫不见得意和喜悦,不由得暗暗赞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沉稳,将来更不会平庸了去,心中越发觉得跟苏慕锦合作是正确的法子。   瞧着一桌子的饭菜苏慕锦眉宇微凝,淡淡的吩咐柳嬷嬷,“去吩咐厨房今后的膳食依旧按照先前的制度来。”   “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柳嬷嬷也松了一口气,姑娘才刚刚掌管中馈就用这样的规格的膳食,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落个轻狂的名声来。   “用膳吧。”苏慕锦首先落座。   “妾身就不落座了,伺候大姑娘和三姑娘!”   李姨娘是妾室,妾室是没有权利跟正房的夫人还有府中的公子小姐一起用膳的,哪怕苏韵锦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不合规矩。   “姨娘还是坐下吧。我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说着瞧着苏韵锦略略拘谨别扭的坐姿,淡淡道,“屋里一屋子奴婢伺候哪需要姨娘立规矩,这不是让三妹妹为难么。”   李氏也不是扭捏的人,听苏慕锦这样说便大大方方的落了座,“是妾身想岔了。”   很快用完了午膳,又要开始对账册,苏慕锦揉揉依旧酸涩的脖颈,只觉得脑子重的紧,李氏见了张口欲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有说话。   苏慕锦看在眼里,就轻声道,“姨娘是常年管帐的,我刚刚掌管中馈有许多地方不明白的事情还需要姨娘多多指点。”   李氏蓦然一惊,一抬头就瞧见苏慕锦淡淡而笑的眸子,她一颗心就缓缓的放了回去。   方才她就想出声帮忙整理账册,可突然想起来账册都是些隐秘的东西,她若是开了口指不定大姑娘会误会她对中馈有想法,所以便没有出声,此时听着苏慕锦这样说,又瞧着她含笑的眸子没有半分猜疑,她才微微一笑,“指点可不敢当,不过姑娘没有管过帐一下子接过中馈难免会觉得力不从心,姑娘若是有哪里不懂的只管来问妾身,妾身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对管帐还是有些心得的。”   “那再好不过了。”   李氏如今跟她同一条战线,她倒不担心她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且她的确没有管过帐,如今瞧着账册只觉得生涩难懂,若是有李氏帮忙指点那再好不过了。   两人看着账册,除非苏慕锦主动询问,李氏绝不多看账册一眼。苏慕锦有不懂的地方便询问她,她就细心一一解答,这样一来时间倒也过的极快,不多时便核对完了一本账册来。   苏慕锦刚松一口气便听到帘子外紫玉微扬的声音,“姑娘,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第四十章 二婶吃瘪      苏慕锦合上账册,沉声道,“请她们进来!”   李姨娘闻言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垂眉敛目的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苏韵锦则是有些局促的模样,小脸上都是恐慌。   她瞧在眼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怕。”   苏韵锦因为她这句话红了眼眶,低垂着的睫毛微微一颤,她深深的看着从小就崇拜的大姐姐,眸子里尽是濡慕之情。她瞧着大姐姐起了身去迎接二婶三婶,脚步微微踌躇,一侧首就瞧见姨娘在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她心下一定,抿了抿唇跟在大姐姐的身后一起去了。   李氏瞧见了就松了一口气。   刚掀开帘子二夫人和三夫人就进了屋,二夫人和三夫人今儿个穿的极为朴素,二夫人一身烟灰色的对襟襦卦,下身配着一条拢烟月色长裙。头上挽着坠马髻,头上也只简简单单的插了一多珠花。三夫人更是夸张,堂堂一个夫人竟然只穿了一件棉布衣,圆润微黄的脸颊配上这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乡下刚刚进城的无知妇孺。苏慕锦掩住眸子里的淡淡讽刺,笑着迎着两人进了屋,吩咐琴瑟,“去泡茶来。”   二夫人亲热的拉住苏慕锦的手,笑呵呵的道,“看我们大姑娘多客气的,大姑娘以后就掌管中馈了,二婶和三婶要看你吃饭了呢。”说着眸子落在了李氏和苏韵锦上,她心下暗恨,原本以为刘氏失势掌管中馈的人除了她再无二人,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苏慕锦来,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掌管中馈她倒要瞧瞧她能整出什么东西来,到最后是不是还要求到她头上去,谁知道她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瞧见锦园的人去跟她求助,用完午膳听说李氏带着苏韵锦来了锦园,她哪里还坐得住!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这个女人今儿来的目的她太清楚了,无非是讨好苏慕锦,以李氏对账册的熟悉程度,苏慕锦又怎么会舍近求远去找她?!算来算去竟然算漏了一个李氏!   二夫人连一丝眼角都没留给李氏,眸子一闪就去跟苏韵锦打招呼,“三姑娘倒是少见,今儿个怎么有空来锦园坐坐!”   苏韵锦不敢抬头瞧二夫人,垂眉福了一礼,轻声道,“韵儿来跟大姐姐学针线。”   二夫人当下便皱了眉,嗔怪道,“你大姐姐刚刚接管了府中的中馈正是最忙的时候,你怎的这个时候来给你大姐姐添麻烦!”   啊?!苏韵锦惊慌的抬头瞧着大姐姐。她真的给大姐姐添麻烦了么?!   苏慕锦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笑道,“三妹妹年纪小二婶可别吓着她了。”眸子微微一闪,她继续道,“虽然刚刚掌管中馈有许多不明白的东西,多亏了李姨娘,看家的本领都倾囊相授,倒叫我觉着不好意思。”   二夫人刚刚扬起的笑一下子僵在唇角,苏慕锦这是在责怪她袖手旁观呢。   李氏则垂着眼睑,低声道,“大姑娘言重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都抿了抿唇。   “哎呀,大侄女你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啊,虽然这两日二婶子染了风寒不过当然是你掌管中馈最是重要了,你有事不去找我去寻一个姨娘可真真是让人伤心。”说着露出嗔怪的表情来,“这事儿可不能传了出去,一个堂堂嫡出的大姑娘怎的能跟一个姨娘走的这么近,没得让人说闲话。”   李氏面色微变,长袖下的手死死握起。   说起来她虽然是庶出可父亲到底是掌管京城治安的京兆尹,从小她受的也都是名门闺秀该有的教养,二夫人则是云州小家小户出身,若两人皆没嫁的情况下,二夫人见了她还得给她行礼。可如今一个姨娘便把她所有的骄傲都给压了下去!   她轻轻咬着唇,眸子微黯。   这时琴瑟端了茶进来,暂时缓解了尴尬。   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抿了一口茶,复又把茶盏放在黑漆楠木桌上,她眉头紧蹙,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今儿个来锦园实在是二婶子有事相求!”   终于来了!   苏慕锦心下冷哼,面上却笑盈盈的道,“二婶子这话太见外了,有事跟锦儿说一声便是,怎的就需要用个‘求’字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轻咳了一声道,“实不相瞒,起初大嫂掌家的时候实在是太过苛刻,我和你三婶子啊每每捉襟见肘。大家大户的每每赏下人都是一大笔支出,二婶子又不像李姨娘有绣房可以有另外收入,只能拿着月例讨生活。我跟你三婶子住的院子也都多有破损,也到了该修葺的时候了,要不然啊刮风下雨的还真真是叫人担心……”   原来是来哭穷的!   她怎的不提这些年从府中捞出的银子和三婶子放印子钱的收入?!   而且苏家是先皇赐下的新府邸,她们一家人搬进来不过十来年的事情,一个新院子哪里就需要修葺!这分明就是想欺她年幼不知事来这里挖钱呢!   李姨娘不为所动,以苏慕锦的本事若是就这样被二夫人和三夫人打压了,她也不会跟她合作了。   讥讽的看了一眼二夫人和三夫人,真真以为苏慕锦是个好拿捏的?!   苏韵锦则是担忧的看着大姐姐。   她虽然年幼不知事可也看出来了今儿个二婶和三婶来锦园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却见大姐姐面色一派沉稳,微微蹙眉轻声道,“啊,竟然有这等事?不知道二婶和三婶院子哪一处有破损了,等会儿我让柳嬷嬷去瞧瞧也好禀报了二叔三叔!”说着她似乎极为焦急,低声道,“二叔三叔也是的,这样大的事情怎的不跟爹爹说个清楚呢,哎,想来是不想给爹爹添麻烦吧。”   二夫人面色陡然一僵!   她的屋子哪里会有破损!相公一直对大伯十分敬重,他们兄弟一条心,若是让相公知道她来敲诈大侄女……   二夫人一惊。   若是苏慕锦抬出老太太她还不怕,反正老太太总是向着相公和小叔的,可是偏偏她非拿相公说事。   二夫人深知自己还是小瞧了苏慕锦。   连忙摆手尴尬道,“可不是啊,你二叔就是怕给你爹爹添麻烦,他们兄弟事忙哪能用这起子小事打扰他们,房屋也就是耳房房顶稍稍漏水,二婶子自己找个工匠爬去房顶垫块瓦就好了。”   苏慕锦眨眨眼,“二婶可别怕为难,当真不用禀告二叔么?”   “不用不用,当真不用!”      ☆、第四十一章 挑拨离间      二夫人和三夫人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二夫人面色阴沉如水,狠狠的道,“这个苏慕锦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三夫人赞同的点点头,憨厚老实的脸上也带了几分阴厉来,“二嫂,我们得想个法子治治她,否则以后她掌管了府里的中馈还能把我们放在眼里!”   二夫人撕扯着手里的柳枝,怒的把手里在枝条扔到地上狂踩一通,等枝叶都被捣烂之后她拍拍手,冷笑道,“她不给我们这两个婶子面子,我们又何必顾念她那么多!”说着已经出了锦园,一眼就瞧见了人迹冷清的碧池院,二夫人眸子一闪就停下了脚步。   “二嫂可是想到好法子了!”   二夫人眸子一厉,“这个苏慕锦若是乖乖的孝顺我们两个也就罢了,竟然如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这可怪不得我们妯娌对付她!”说着瞧了一眼远处的碧池院,冷哼一声,“我们该想法子把大嫂给放出来了!”   眸子一亮,三夫人轻笑道,“狗咬狗?”   “没错!”二夫人点点头,“以刘氏现今对苏慕锦的憎恨,只要她从碧池院出来,还需要脏了我们的手去对付苏慕锦么!以她的手段只怕是苏慕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氏手段阴狠,这次又死了奶娘,她怎么会轻易放过苏慕锦!刘氏赢了以大伯对她的憎恶也不可能把中馈交给刘氏了,那样她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二房终究是二房,到日后老太太没了,总是要分家的,苏家这样大的家产她不多捞一点日后哪还有机会!换句话说,就算刘氏输了也跟她没有关系,她们一样可以坐山观虎斗,最好是能斗得两败俱伤给苏慕锦一个教训才好!   谁让她竟然连孝敬长辈的道理都不懂!   三夫人也转过味来,扯着嘴角笑,“我们现在就去求老太太!”   那边苏慕锦自然猜不到二夫人和三夫人这样险恶的心机。   再过三天便是娘亲去世四周年的除服礼,她索性直接把对账的事情交给李氏和笙箫,自己专心的忙着娘亲除服礼的事情。上面有长辈压着是不能大办的,她想了想吩咐琴瑟,“先去把东西置办齐了!”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娘亲的除服礼都是在怀柔苑办的,怀柔苑以前叫柔院,后来娘亲过世之后爹爹便改了名字为怀柔苑,院子里没有搬进人,现在的装饰还跟娘亲过世时一般,每日里都有小丫头打扫。   在家里办除服礼无非是请一些师太和尚做做法事,又要忌讳着老太太……所以她不想在家里办!这事还要好生思虑一番!   春晖园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场景了。   大丫鬟碧玉瞧着二夫人三夫人携手而来,不由得轻笑着挑了帘子,“二夫人三夫人安好,老太太正念叨你们可,可巧二位夫人就来了。”   二夫人眸子一亮,赞赏道,“碧玉姑娘越来越会说话了!”就携着三夫人进了屋。   屋里老太太正笑着和二姑娘说话。   二夫人和三夫人眸子微微一闪,二姑娘平日中跟大姑娘虽然不对付可毕竟是一母同胞……   转念又想想,她又不是要说大姑娘的坏话,随即又镇定了下来。   三夫人笑着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二姑娘真真是孝顺呢,每次三婶子来给你祖母请安都能瞧见二姑娘!”她瞧着苏云锦的脸色有些发白,就笑道,“二姑娘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染了风寒?孝顺归孝顺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说着接过苏云锦手里的美人锤,笑呵呵的道,“二姑娘也该让三婶孝敬一下母亲嘛!”   苏云锦笑着松开手。   老太太这才瞧见她脸色的确有些不好看,就关切道,“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歇,拿了你父亲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瞧瞧。”   “这两夜有些没睡好,无碍的。”苏云锦轻笑着回答。那一日宁煜走了之后她便一直心情不好,每每想起他那冷漠疏离的话语夜里都睡不着,又赶上下雨夜里就染上了寒气有些头疼的症状。听到老太太的话,她摆摆手,“就是有些受了寒气不用大费周章的去请太医了。”又瞧着二夫人和三夫人殷勤备至的模样,知道二夫人和三夫人有事所求就顺势离开,“云儿先回去歇息。”   “让小丫头熬些姜汤喝。”   “云儿记下了。”   老太太还不了解她儿媳妇?!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就挥手遣退了屋里的丫鬟婆子。   二夫人见状就凑近了老太太,半跪在地上给老太太按摩,一边轻叹道,“母亲,今儿个媳妇去了锦园回来的时候瞧着碧池院清冷的模样当真是心里难受。说起来大嫂不过是御下不严哪里就需要夺了中馈还要被禁足啊。”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哀声道,“母亲您是没瞧见啊,下面的奴才经过碧池院一个个都绕道走,那场景瞧着真真是让人心酸!”   眯着眼睛倚在软榻上,老太太闻言掀起一边的眼皮,懒懒道,“你跟你大嫂不是不对付么,她被关了紧闭你不应该高兴?”   “母亲!”二夫人跺跺脚,“儿媳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啊?”说着她又给三夫人使了个颜色,三夫人就也轻声道,“大嫂如今也应当知晓悔改了,母亲不妨做主把大嫂给放出来……”   “好了!”老太太坐起了身子,浑浊的眸子闪过精光,“说罢,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她还能不了解两个儿媳妇?刘氏被关她们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如今还来给她求情。事有反常必为妖!   二夫人也没想瞒着老太太,闻言面色虽然有些尴尬,还是气愤的道,“母亲,苏慕锦太过分了,方才儿媳跟三弟妹去锦园找她,我们二房三房的房屋都有些漏水,前两天下暴雨屋里都要用盆子接水才行,就是那般也不顶事,今儿个儿媳就瞧见柜子上开始冒霉点了。儿媳想着现今大姑娘掌管中馈就去求大姑娘,谁知大姑娘竟然说儿媳小题大做,不肯播音子出来修葺房屋。”她知道老太太最疼她相公便拿二老爷说事,“相公他怕伤了和大伯的和气一直也没有去找人来,可儿媳瞧着心疼啊,好歹相公也是这府上正经的二老爷,怎么能住漏水的房子!”   话没说完老太太的面色就已然沉冷下来,想着老爷不顾她的反对把中馈的权利交给了苏慕锦,她更是气愤。   怒声道,“好她个苏慕锦!竟然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今儿个敢这样对老二家的,来日就敢爬到她的头上。   二夫人趁机道,“所以啊,媳妇还是想念大嫂管家的日子了,大嫂虽然平日严厉,可也是敬着母亲的。知道母亲疼我们二爷和三爷,该给二房三房的也从来不敢克扣。可是大姑娘……”她轻叹一声,似乎极为无奈,“……大姑娘刚刚掌管中馈就这般模样,到日后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她边说边观察老太太的神色,就瞧见老太太眸子里厉色一闪,冷声道,“这事儿我有主张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眸子里浮上了喜色!      ☆、第四十二章 歹毒心思      老太太面色难看的对二夫人和三夫人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二夫人眸子一闪,放下手里的美人锤,“那儿媳们就先告退了。”   两人离开之后宋嬷嬷和碧玉等人才进了屋。宋嬷嬷瞧着老太太阴沉着脸伺候的越发小心翼翼,屋里的人都是会瞧脸色的,当即连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之后老太太的面容才恢复了正常,她扶着宋嬷嬷的手起了身,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轻声吩咐碧玉,“去前院把老爷请来!”   碧玉偷偷瞥了老太太一眼,躬身应了一句便匆匆而去。   老二家的说的对,苏慕锦是个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真这样放任下去可还得了!   她心里哪里猜不到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心思,不过她们考虑的是对的,以刘氏的手段怎么也能对付的了苏慕锦那个十三岁大的小丫头。   她下意识的把之前苏慕锦在刘氏手里占得便宜都归于苏慕锦运气太好。   旁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些年刘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可没少做“好事!”反正她办的事情也正合她心意,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多时碧玉便回来了。   老太太瞧着掀了帘子的只有她一个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老爷呢?”   “苏总管说老爷今儿个早上去上朝,现在还没回来!”   老太太沉吟片刻,“可说是有什么事情么?”   碧玉点头,“苏总管说了应当是为了二月春闱的事情,陛下昨儿个下了旨让老爷做了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应当是陛下留老爷谈论春闱的事情。苏总管还说如果老爷回来了会跟老爷说让他来您这里一趟。”   老太太面色这才缓和一些,她沉着脸点点头,扶着宋嬷嬷的胳膊站起身来,“去碧池院看看。”   碧池院里果然如同老二家的说的一般,冷冷清清的。老太太进屋的时候众人都是一惊,行礼的行礼沏茶的沏茶。   老太太沉着脸进了正屋,就瞧见正屋里之前那被老爷踹倒的门依旧倒在那里不成样子,她心中越发觉着苏慕锦不能主持中馈!这都几天了,竟然还没派人来把门给修好,就是再对刘氏有意见也不能这般,落在下人的眼里成什么样子!   太不识大体!   秋月瞧老太太要上前,连忙给老太太指路,“老太太,夫人如今住在东次间!”   老太太的脸更黑了。   一个堂堂主母哪怕不主持中馈也断然没有住次间的道理。   心里对苏慕锦的不满一时间达到顶峰。   沉着脸进了东次间,刘氏正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她手上的伤用了很好的药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手上的纱布也拆了下来,掌心已经结了痂,只是看上去还有些触目惊心。身上的病痛是好了,可是姜嬷嬷被处死她无论如何心里都过不去,每每想起来都觉着心里揪痛,以至于心情郁结,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   瞧见老太太来看她,她眼圈一红,挣扎着就从床上起了身,干裂而苍白的唇色让她看上去十分憔悴。   “好了别起身了!”老太太按住她的肩膀,坐着秋月搬来的椅子,瞧着屋里简陋的摆设微微皱眉,“这两日委屈你了。”   刘氏压根就不知道老太太早就放弃了她,听到老太太安慰的话语想着这两日受的委屈不由得悲从中来,哭的难以自已,“母亲……”   老太太拍拍她的肩头,轻叹道,“这回该吃了教训了吧!我瞧着青云这两日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今儿个会劝劝青云解了你的禁闭。”说着怒其不争的瞧着刘氏,“你也是的,做下这样的事情叫老爷怎么能不生气!”   刘氏眸子一喜,却抿着唇没有解释,这个时候解释只会让老太太觉着她虚伪!   “母亲,儿媳当真知道错了,这两日也反省许多……”刘氏默默垂泪也不去擦拭,泪滴盈盈的挂在苍白的面容上反而让人觉着楚楚可怜,她扯着老太太的衣袖,“求老太太多给儿媳说些好话。”   “你啊你!”老太太望着她就叹气,望着她被褥下的小腹,“自从我从云州搬过来你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说起来虽然李姨娘比你正式入门时间早,可是你做了青云的妾室也许多年了,怎的就恁的不争气,你若是有个一男半女在身边防身至于老爷一点情面都不给你留么!”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刘氏自己没手段!   闻言,刘氏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   她肚子再争气有什么用!老爷根本不碰她,她去怀谁的孩子!   “母亲,媳妇都这个岁数了也不指望生下孩子了,只希望能把二姑娘放在膝下教养……”她知道老太太疼爱苏云锦就垂泪道,“这些年母亲也是看着儿媳慢慢走来的,对待云儿儿媳视如己出,就差掏心掏肺了……”   老太太眸子里厉色一闪而过。   她这话明着是说她待云儿好,实际上是说云儿狼心狗肺这次都没给她求情吧!   想着她今儿个来的目的,老太太暗自忍了下来。   她忍着气性安慰她,“好了,你的委屈我老太婆都明白,过两天就是楚柔四周年的除服礼,苏慕锦刚刚接手中馈哪里懂得这些,这事儿还是需要你操持着办的。”   “母亲……”刘氏眸子里水光微微一闪,十分动容。   老太太这是要把中馈的权利重新交给她?!   “那一日青云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他现如今应当不会让你掌管中馈!”老太太打破刘氏的希望,淡淡道,“这一次我只能给你争取除服礼交给你来操办,你若是办的好了,老太婆再想法子劝青云让你重新掌管中馈。”   “多谢母亲厚爱,儿媳这一回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被褥下的手死死的握起来,纤长的指甲穿透手掌上紫色的痂,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来。她眸子里尽是阴鸷。   中馈……只要苏慕锦死了,还能有谁敢跟她争夺!   苏慕锦,这一回不整死你我就不姓刘!      ☆、第四十二章 我必杀之      等老太太走了刘氏才从床上起了身,她唤秋月进了屋,吩咐她,“想法子出府去金鱼巷把舅老爷给寻来。”说着塞给秋月一把细碎的银子,瞧着秋月不解的眸子,声音放低,“拿去赏给看门的婆子。”   刘氏心中气愤不已,想当初别说是她身边的丫鬟带人进府,就是她娘家的人来府上都是直接放行的,但是她知道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她戴罪之身定然会让看门守卫的婆子们更加戒备。   想到这里她吩咐秋月,“如果婆子们不放行就跟她们说今儿个老太太来瞧我了。”   秋月默然,这是在警告那些个婆子们只要有老太太撑腰她便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呢。   锦园里苏慕锦正在坐在绣敦上和琴瑟一起分线,正在听安排在碧池院的婆子的禀报,“……老太太走了之后就吩咐了秋月姑娘去了金鱼巷寻舅老爷,守门的婆子没敢拦着,现今舅老爷正在碧池院里跟夫人说话,夫人遣退了身边伺候的,奴婢们也听不到他们在商量什么!”   苏慕锦点点头,吩咐琴瑟塞给婆子一两银子,婆子便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琴瑟皱着眉头,有条不紊的分着手里的丝线,疑惑的看着苏慕锦,“刘氏这个时候让胞兄进府必然没什么好事,姑娘为何不阻止他们……”   “阻的了一次两次还能永远都阻着么,既然他们想做点什么,我若是不成全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琴瑟嘴巴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   苏慕锦把分好的线一点点缠绕起来,大表姐的嫁衣尺寸都已经量好,李氏也把面料都送了过来,她先画了个样子在宣纸上,然后裁好了了面料,比对着宣纸上的样子一点点的开始绣。穿针引线的动作十分娴熟,动作行云流水看上去都觉着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琴瑟已经帮不上忙,就把之前姑娘没做完的小少爷的衣裳接过来做。   苏慕锦眼睛都没有抬,吩咐琴瑟,“你去忙你自个的,让笙箫过来一趟。”   琴瑟一愣,放下手里的布料,“奴婢这就去寻笙箫姐姐。”   等琴瑟走了之后苏慕锦才抬起头,望着琴瑟瘦削的肩头眸子渐渐的深了下去。   “姑娘找我有事?”笙箫来的很快,掀了帘子就进了屋,她刚刚在扶柳院和李姨娘对账,听琴瑟说姑娘找她有事就连忙跑了回来,跑的有些急,此时一头的汗。   “又不是什么急事,不需要这般急急忙忙的。”   “呵呵……”笙箫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附耳在她耳边吩咐了一些话,就瞧见笙箫的面容越来越沉稳越来越严肃。   “……你只管查探,不要打草惊蛇!”   “奴婢这就去!”   苏慕锦点点头。   到了傍晚时分笙箫才回来,把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苏慕锦。   苏慕锦越听面色越冷峻,眸子里尽是寒意。   笙箫看着觉着有些不解,“刘氏这个时候让刘广去云州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呵呵……   刘氏,这一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死的比较惨。   复又吩咐笙箫,“去把小少爷接过来跟我住,一直到娘亲除服礼结束为止。”   老太太刘氏还有二夫人三夫人最近动作频频不断,这些她都不惧怕,她怕的是现如今最沉着冷静一点动作都没有的人趁机对付她的聪儿。   她还没忘记绿竹是怎么死的!   如今凶手从始至终逍遥法外,这也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   绿竹的死,隐在苏家的凶手!前世苏家一夜之间的惨变,前世今生宁煜对她态度的转变,还有前世……睿儿的死……她心里绞痛,隐隐的感觉到在黑暗的背后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推动着所有事情的发展。   苏慕锦的眸子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眯起的凤眸中厉色一闪,这一世她一定要把所有的迷雾都打散!   聪儿的到来让锦园里越发的热闹,小小的孩子带着白色的小狗到处乱跑,身后一群丫鬟婆子跟着生怕摔跤磕着碰着,虽然有些鸡飞狗跳可却也生机盎然。   苏慕锦坐在门边瞧着聪儿脸上纯净的笑容,眸子里都是慈爱。   柳嬷嬷看在眼里就有些心疼,“姑娘应该跟小少爷一起去玩儿的,你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不需要这般少年老成。柳嬷嬷咽下最后一句话。   她隐隐觉得自从姑娘落水救上来之后待小少爷就跟变了一个人一般,以前她也疼爱小少爷可更多的是溺爱,跟他一起疯一起闹。现在瞧着小少爷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眸子里的慈爱不像是在看弟弟,反倒像是在看儿子一般。   苏慕锦但笑不语。   “哈哈……姐姐,姐姐,小白白好可爱啊。”   疯够了聪儿才满头大汗的抱着被取名小白白的白色小狗飞扑到苏慕锦的怀里,仰头看着大姐姐,他的眼睛极亮,像是夜色里天边的星星。   苏慕锦眸子微微恍惚,只是一瞬间她便回过神来,含笑给他擦去头上的汗水,声音十分柔和“瞧你满头大汗的,下次跑慢一些。”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带小少爷去洗漱一下。”   用完晚膳苏慕锦哄着聪儿睡下,刚要去洗漱紫玉却禀报,“姑娘,老爷来了。”   这个时候?!   苏慕锦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样一想,连忙迎了上去。   就看到父亲一身朝服面色铁青的等在院子里。   “爹爹……”这是怎么了?赶紧迎着父亲进了偏厅,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苏青云看着苏慕锦铁青的脸色才有些缓和,拍拍她的小脑袋,眸子里都是愧疚。   身着官服的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凌厉和霸气来,只是瞧着苏慕锦的眸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他揉揉发涩的太阳穴,疲惫道,“方才你祖母跟爹爹说了些话。”   联想着今儿个老太太去碧池院的事情,苏慕锦顿时了然。   让父亲坐在太师椅上,她站在身后给他捶背,“祖母让爹爹解了刘氏的禁足之令是么?”   刘氏……苏青云心中轻叹,女儿已经连表面上的工作都不愿意做了么。   他轻靠在椅背上,想起老太太气势凌厉的让她放出刘氏,他心里就堵得慌。   “爹爹同意了么?”   “没有!”   苏慕锦微微挑眉,她以为爹爹会继续跟老太太妥协的。   “爹爹累了……”   苏慕锦心中一疼,眸子有些酸涩。   父亲这些年应当是累的吧!娘亲早逝,她又对父亲那样冷漠,聪儿年幼,苏云锦又跟刘氏走到那么近不跟父亲亲近,一边面对外祖父母家的谴责,一边面对自己内心的自责,一边又要应对老太太的不可理喻……   “爹爹放刘氏出来吧。”   “什么?”苏青云以为他没听清楚。   “爹爹最是孝敬不要为了锦儿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话语一顿,眸子骤然一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第四十四章 风雨欲来      第二日刘氏便被放了出来。   老太太把除服礼的事宜直接交给刘氏,现如今苏慕锦还记得老太太瞅她那一眼眸子里的厌恶和鄙夷,“你年纪尚幼,府里的这些事情多跟你母亲学学,省得将来嫁了人还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苏慕锦冷笑不止。   面上却一副淡淡的样子,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若是表现的太过热络只会惹人怀疑罢了。   刘氏刚刚被放出来,都以为是老太太的功劳。做事十分小心,在外人瞧来就有些殷勤了,对老太太更是端茶送水无微不至。只偶尔瞧着苏慕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细微的寒光。   苏慕锦没有留下陪老太太用早膳,请完安便回了锦园。   刘氏则留了下来,伺候着老太太用完早膳这才开始商量除服礼的事宜。   “母亲,这回除服礼不逢整应当不用大办,您瞧着呢?”说着瞧着老太太的表情,试探性的道。   老太太眉头一皱,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形来,摆摆手厌恶道,“你看着办就行了,都死了四年了还办什么除服礼!”她冷哼一声,让刘氏自己思量,“你看着安排。”   刘氏眸子里喜色一闪而过,她沉吟半晌才低声询问,“母亲,老爷对姐姐念念不忘若是不办除服礼恐怕老爷那里会心生间隙,可若是在府里办的话未免有些晦气。依儿媳的意思不妨儿媳领着几个小辈到山上的念慈寺住上两天,请师太们给念经诵佛超度亡灵。这般既不会让府里沾染晦气,也能叫老爷满意。”瞧着老太太的眸子扫过来,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刘氏心中一惊,面上笑的越发从容,“而且念慈寺是京城中最大的尼姑庵,里面的师太都是一些德高望重深受京城中贵妇们敬重的,这样也不委屈了姐姐。”   老太太闭上眼睛,摆手道,“不在府里办最好,还有两天就是除服礼了,现如今掌权的再怎么说都是苏慕锦,这事儿你跟她也商议一番。”说着她抬起一边褶皱松弛的眼皮,淡淡道,“自己思量着怎么做,只要不损害苏家的利益。”   刘氏心神一动。   老太太这是默许她对付苏慕锦?!只要不过火就行了是吧!   她掩住眸子里的嗜血轻轻点点头,“谨遵母亲令。”   告辞了老太太刘氏就出了屋,瞧着缓缓阴沉下来的天空,想起马上就能让苏慕锦给过世的姜嬷嬷偿命,她心里一阵阵的畅快,眼珠子都红了起来。   半晌,她才缓和了情绪,带着丫鬟婆子往锦园走去。   苏慕锦懒得见她,让笙箫给她传话。   “……姑娘说了,既然老太太把除服礼的事宜都交给了您,那凡事就请您瞧着办,还说夫人您办这除服礼都三年时间了,经验一抓一把,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错,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老爷应当会相当不快!”   刘氏听的心中一阵恼恨,不过瞧着苏慕锦根本不愿意见她,直接跟她撕破脸皮的模样她反而放心了,只以为苏慕锦是心有不甘。   她轻哼一声也不计较苏慕锦不敬长辈,留下一句,“老太太吩咐今年的除服礼在念慈寺办!”便直接带人就走了。   “……念慈寺?”苏慕锦听着笙箫带回来的传话,放下手中的针线,目露沉思。   “有什么不妥么?”   苏慕锦沉吟片刻,把绣了一半的嫁衣铺平放在床榻上,吩咐笙箫,“想法子让秋月来一趟。”   到了傍晚秋月才来到了锦园。   苏慕锦开门见山的问,“刘氏跟念慈寺的师太是否有交情?!”   以前娘亲除服礼的时候她都闷在房间里,因此也不知道刘氏是怎么办的。这个时候刘氏要去念慈寺目的绝对不可能单纯。   “和寺里的赵师太交集挺多。”秋月回忆着往年的除服礼,轻声道,“老爷不喜欢和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接触,夫人心里也忌讳些,所以明面上和念慈寺焦急特别少,只是暗地里每每都让姜嬷嬷给念慈寺里送香油钱,而且夫人屋子里还供着观音娘娘的画像,常年香火不断,每天都要拜上几回。”   苏慕锦点点头,果然如此!   “不过念慈寺在山腰上,经常有野兽出没……”秋月想了想才低声道,“听说寺里的师傅们平日中出门都要结伴同行的。”   苏慕锦了然。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刘氏心里起疑。”   秋月虽然不明白苏慕锦为何问这一番看似没有意义的话却也十分懂事,没有询问便悄悄闪身出了院子。   “姑娘,刘氏这样安排肯定没有安好心,您还是防着些。”柳嬷嬷总觉着这两日眼皮一直跳,心里有些不安。   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爹爹为了她宁可夺了刘氏掌管中馈的权利,因此刘氏要是想在府里做点什么还真的不太可能有几个人帮她,而且府里人多眼杂,保不齐有想讨好她的,到时候刘氏做的小动作被众人瞧在眼里恐怕会累及自身。   因此她才想着要把除服礼放在山上吧。   苏慕锦冷冷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刘氏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用完晚膳苏慕锦把聪儿哄睡着,召集屋里的人聚到了一起,开始吩咐这几日的事宜。   “柳嬷嬷琴瑟笙箫跟我一起去,周嬷嬷就留在锦园看家,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去寻扶柳园的李姨娘。”想了想,她又看向柳嬷嬷,“嬷嬷觉着紫罗和紫玉如何?”   柳嬷嬷点点头,“紫罗办事有章程且不怕吃苦十分能干,紫玉稍稍弱些,不过忠心还是信得过的。”   “那就让紫罗和紫玉一起随行。”   周嬷嬷有些不放心,“姑娘一切小心。”   苏慕锦点头。   第二日是忌日,因此提前一天前去准备。这一次除服礼府里的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包括小少爷全都随行。第二日刘氏便安排了几辆马车,带着丫鬟婆子还有苏青云吩咐的一干侍卫浩浩荡荡的向念慈寺行去!      ☆、第四十五章 遇大舅母      刘氏的马车行在队伍的最前面,苏慕锦和聪儿一辆马车,苏云锦原本想登这辆马车,可瞧见苏慕锦在马车里之后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宁肯去跟苏韵锦一个庶女一辆马车,对苏慕锦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   瞧着柳嬷嬷等人揪心不已。   “大姐姐……”聪儿抱着小白白看着苏云锦的背影十分不解,“二姐姐不喜欢我们是吗?!”他小小年纪生在苏家这样纠结的大院子里也不是全然不懂,周嬷嬷跟他说过,二姐姐跟大姐姐一样都是他最亲的人,可是二姐姐从来都没有亲过他抱过他,更甚者每次见了他都直接转身绕过他走掉。连三姐姐都不如,虽然三姐姐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可是每次见了他都要偷偷的塞好吃的给他,现在二姐姐竟然连大姐姐都不理会,他讨厌这个姐姐。   “是的,她讨厌我们!”苏慕锦没有安慰小小年纪的聪儿,目光落在他的眸子上,轻柔的抚摸他的头发,“聪儿要记得,不管是不是血亲,旁人若真心待你好你就真心相交,而旁人若是讨厌你厌恶你,你也不需要去亲近她,明白么?”   不是她要给聪儿灌输这样的思想,只是她今后必定是要嫁人的,哪怕不是宁煜也会是旁人,而聪儿既然生在苏家这样复杂的大家庭之中,若不叫他瞧清楚这些人的真实面目,日后她嫁了出去可聪儿还在苏家,他又该如何?!   瞧着聪儿懵懂的眼神,苏慕锦心中微堵,只跟他轻声道,“今后若是姐姐不在聪儿身边了,聪儿看人不止是要用眼睛看,也要用心瞧。周嬷嬷是娘亲给你留下的老人,你可以信任她,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交代给周嬷嬷办,明白么?”   聪儿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姐姐要去哪里?”   她摇摇头,“姐姐哪里都不去,只是聪儿明日就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万事不能全都依赖姐姐。”   聪儿轻轻松了一口气,懵懂的点点头。   苏慕锦爱怜的摸摸他的脑袋,只要他能听进她的话就好,这一次除服礼之后她会想法子把聪儿留在身边教养,四岁了也该学习读书写字了,到六岁的时候再把他送到清风书院读书,爹爹是清风书院的院长,有爹爹瞧着她也能放心。   车辕轱辘的滚动着,百姓们瞧着是苏家的马车均让开了道路,聪儿年纪小,在马车的颠簸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苏慕锦把他抱在怀里瞧着他梦中微蹙的秀气眉头,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挡住了马车外的喧嚣。   很快就穿过了热闹的大街,行人渐渐的少了起来。车帘外安静了不少,过了许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外突然就喧闹了起来。   苏慕锦皱眉,轻轻敲击了车壁,“怎么了?”   柳嬷嬷就掀了帘子面上有些不满,“前面只有一条上山的路,路径较小,那里也有一家子人要去山上礼佛,夫人的马车和旁人府上的马车齐头并进,夫人非要我们的马车先过,还拿出老爷的身份压人!”   苏慕锦皱眉。   “可探出对方是什么人家!”念慈寺是京城中最大的尼姑庵,深受京城中贵妇们的尊敬,京城中名门望族不知几何,那刘氏如此不知所谓若是碰到了惹不起的人岂不是给爹爹找麻烦!即使不是大户人家这事儿传了出去对爹爹的名声也会造成相当不好的影响。   想到此,她当即沉下了脸。   柳嬷嬷瞧见了就低声道,“对方的马车倒是十分普通,而且人数较少!”   这是拿身份欺压旁人呢!   苏慕锦冷下脸来,把怀里的聪儿轻轻放在褥子上,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扶着柳嬷嬷的手臂,“去瞧瞧!”   后面苏云锦和苏韵锦也下了马车却没有上前看望,瞧见苏慕锦下了马车,苏云锦冷哼一声,又掀了帘子上了马车,苏韵锦则小步跟了上来。   越走到前面喧闹声便越是嘈杂,姜嬷嬷死了之后刘氏又从金鱼巷挑了个婆子在跟前伺候,婆子姓孙,身形微胖,眼睛很小,此时正捏着嗓子叫嚷。   “我们夫人可是苏太傅的正室夫人,你们还敢不让路!”   马车对面的人根本没有下车,车辕旁边站着一个模样周正面色沉稳的婆子,那婆子听到孙嬷嬷的叫嚷声微微皱了眉头,却不露惧怕之意,沉声道,“老奴只认得苏家一个正室夫人,于四年前便已经早逝!却不知什么时候苏家竟然又出来这么一个刁蛮跋扈的主,苏家的名声便是让你们这般来糟践的!看来你们苏家家风也不过如此!”   苏慕锦眉心一跳,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直跳起来。   这婆子的话分明就是蕴含深意。   孙嬷嬷却没听出来,还要高声理论。   苏慕锦蓦然低喝出声,“够了!”   孙嬷嬷这才发现身后有人,一看是她,满脸不屑,她刚进府就听说夫人在这个大姑娘手里吃了许多的亏,如今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不知名的人来喝止她。   孙嬷嬷冷哼道,“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老奴也是为了老爷的名声!”   对方的婆子听到孙嬷嬷的话目光也扫了过来,那婆子瞧见苏慕锦的瞬间,眸子瞬间睁大,里面有惊喜有不可置信,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苏慕锦心中的猜测因为那婆子的反应终于得到了证实。   她提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孙嬷嬷一副跋扈的模样,不由得冷声道,“本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婢插话!”瞧着那婆子一副不服的模样,眉目蓦然沉了下来,轻扫了一眼刘氏端坐的马车,“看来刘家的家风果然不够严谨,一个奴婢竟然连本分都记不得了!”   苏慕锦和刘氏早已撕破了脸皮,此时刘氏坐在马车中听到在外人面前苏慕锦竟然都敢这样教训她的人,不由的怒上心头,猛的掀开车帘,怒瞪着她,低喝道,“苏慕锦!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对方马车中下来一个面容微冷的夫人来,她瞧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身素色的襦褂,下身一件同色的百褶长裙,衣裳上没有色彩靓丽的花朵,只用银色的细线在压脚处勾勒出几多云纹,瞧上去低调又华贵。   她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冷冷的瞧着掀了帘子的刘氏,厉声道,“我们楚家的外甥女就是大胆了又如何?!”      ☆、第四十六章 舅母撑腰      大舅母?!   苏慕锦又惊有喜,她果然没有猜错,方才对面马车旁那嬷嬷虽然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苏家的不是,可是对娘亲却极为推崇,语气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敬重,再加上孙嬷嬷喊那一声“大姑娘”时嬷嬷惊喜的反应都不是外人能表现出来的。   外加明日就是母亲的忌日,今儿个和她一并去念慈寺除了外祖母家的人还能有谁?!   可苏慕锦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大舅母亲自前来,还为了她指责刘氏的不是!   苏慕锦一抬头就瞧见了大舅母温和慈爱的眸子,见此,她眸子不可抑止的就是一红。   “舅母……”   “乖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苏慕锦的大舅母也就是吴氏瞧见苏慕锦酷似小姑子的面容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楚柔未出阁的时候是府里最受宠爱的大小姐,却难得的没有半分大小姐的架子,待她这个嫂嫂极好。她当初自江陵远嫁进楚家多亏了小姑子日日陪着她,她才忍住了家里的各种不适应。婆婆待她原本就好,瞧着她和小姑子交好待她更是多了几分宽容。几年下来她跟楚柔情同姐妹无话不谈。   当初楚柔喜欢上苏青云她便是第一个知晓的。   此时瞧着酷似柔儿的外甥女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个芳华早逝风华绝代的楚柔来,她瞧着苏慕锦瘦削的肩头和这两年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过于苍白孱弱的脸色,又想起方才不过是刘氏身边儿一个小小的婆子都敢对她这个外甥女大吼大叫心中就浮起了怒气来。   若是让老太君知晓柔儿的女儿竟然受了这般的委屈还不知要如何心疼!   越想越怒,吴氏眼神便凌厉了起来,望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刘氏她眉目陡然一沉,语气却十分沉稳平缓,带着大家女子该有的贵气和凛然,“我楚家的外甥女也是你一个继室能欺辱的?!”   刘氏却是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她倒是没有想到那普普通通的马车里端坐的竟然是楚家的人!   这样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来念慈寺是来做什么的。   自从楚柔去世到明日整整四年光景,这四年以来楚家的人从来没有过问过苏家的任何事宜,就连苏慕锦三姐弟也从来没有来探望过,她以为楚家早已放弃了他们三姐弟所以才一直待她们极为苛刻,可现在瞧着根本不是这样。若当真不在意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来念慈寺,又怎么会给苏慕锦出头!   可是她还不想死,根本就不敢开罪楚家。   面色微微一僵,刘氏放低了姿态,扯起嘴角不自然的笑笑,“原来是舅老爷家的马车,这可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说着她已经狠狠的瞪了孙嬷嬷一眼,低斥道,“大姑娘是嫡长女在我跟前训斥你,你听着就是了,竟然还敢还嘴!我瞧你这个死婆子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还不快跟大姑娘赔罪!”   苏慕锦冷笑不止,这话明面上是在训斥孙嬷嬷,内里的意思却是在说她不懂规矩越过继母训斥她的婆子呢!   她也不辩解,希翼的瞧着舅母。   吴氏哪里听不出刘氏的言外之意,闻言便冷下了脸,讥讽道,“现在这世道真真是人心不古,路上碰到的小猫小狗都来攀亲戚了,我楚家可没有姓刘的亲戚!你也不用指桑骂槐的,明儿个回了府本夫人便去把尔等下作之人做下的下做之事禀报了老太君,老太君最疼爱的便是柔儿,你苏家却连一个下作婆子都敢欺压到我们表小姐的身上,我倒要瞧瞧你们苏家如何应对老太君的怒火!”   “夫人误会了……”刘氏慌忙着解释,暗地里对付苏慕锦和明面上对抗楚家完全是两回事,她斗得过苏慕锦,却绝对不可能斗得过楚家!   那可是京城中正正经经的名门望族!眼看着吴氏眉目越发冷然,刘氏慌乱着解释,“夫人真真是误会了,夫人也知晓我子嗣艰难,自从姐姐仙逝之后我待大姑娘二姑娘和小少爷视如己出,疼爱还来不及怎的会让下面的人作践大姑娘?!实不相瞒,这孙嬷嬷是昨儿个刚刚从娘家带来的嬷嬷,还有些不懂规矩……”   孙嬷嬷也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脑门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听到刘氏这样说,她“啪啪——”的自己打了自己两巴掌,“奴婢有罪,奴婢不懂规矩得罪了大姑娘,还望夫人海涵,今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吴氏却依旧冷着脸瞧也不瞧婆子一眼,只怜惜的握住苏慕锦的手,“锦儿,是叫锦儿对吧?!当初你娘亲曾经说过若是得女便取名为锦,希望女儿能一生华贵幸福,却没曾想你娘亲早逝,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脑海中浮现出娘亲慈爱的眸子,跟此时大舅母的面容奇异的重合起来,苏慕锦只觉得眼眶一热,便有水滴滑过面颊。自前世起她便独自坚强太久,重生以来知道苏家要面临的情况,偏偏苏家继母如狼似虎,祖母阴险难测,嫡妹心思如海,她每时每刻都绷着神经,生怕一个疏忽便让苏家一夜之间满门抄斩,她不心疼旁人,只爹爹和聪儿叫她放心不下。   所以她争,她斗!她夺中馈害继母!   一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战,如今瞧见舅母目光中的心疼怜惜,她心里那道冰封的墙蓦地裂开一道口子,仿若涌进了夏日的阳光又或者是流进了潺潺的温泉,心一瞬间便温软了下来。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哽咽着轻唤了一声,“……舅母……”   “乖孩子!”   吴氏早早的预料到苏慕锦的处境,年幼丧母,她的祖母又是那般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除了眼前的利益什么都瞧不见,而对于苏青云这个人她已经彻底的失望了,想想也能知晓这孩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也劝慰过老太君去瞧瞧锦儿,起码能让苏家的人有些忌惮。可是老太君自从柔儿过世之后便恨上了苏青云,连带着连留着苏青云一半血液的外孙子和外孙女也都记恨上了,尤其是柔儿还是难产而死,更是让她恨极了这几个孩子。   因此每每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现如今亲眼瞧见苏慕锦的处境,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别怕!”吴氏眉目凛然,语气铿锵,“今后有楚家给你撑腰,我瞧还有谁敢欺负我楚家的表小姐!”      ☆、第四十七章 有去无回      苏慕锦听着舅母毫不犹豫的维护,心中一暖,虽然依旧眸子含泪,脸上却带出了笑容。   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眼前。   苏慕锦的眸子瞬间被那一双手所吸引,帕子的主人有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指尖如葱白跟跟干净修长,指骨分明圆润的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看着便赏心悦目。   一抬头就瞧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正静静的看着她,瞧见男子面容的瞬间,苏慕锦呼吸微窒。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卧蚕眉丹凤眼,眉眼十分清淡,唇色却异常鲜艳,如同艳丽的花瓣,可以想象到一开一合间是怎样不可抵制的诱惑。   明明五官长得这样勾魂摄魄,可组合起来却十分清雅俊朗,不苟言笑的面容让他看上去多了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一身气质更比面容更加出色。他一身月白色勾银丝云纹的长袍,低调而奢华。此时正递了帕子在她面前,瞧着十分冷漠的一个人,声音却十分柔和。   “擦擦罢。”   失神只是一瞬间,苏慕锦结果帕子便回过神来,轻轻擦去面上的泪痕,“锦失态了!”   男子淡淡摇头,收回手转身搀扶住吴氏。   吴氏已经拉住男子的手跟苏慕锦柔声道,“这是你大表哥,你应当还没有见过吧,韬儿快见过你锦妹妹,锦儿是你姑母的大女儿。”   “锦妹妹。”楚君韬对着苏慕锦淡淡点头。   “大哥安好!”   苏慕锦轻轻福了一礼。   刘氏瞧着几人在她面前认亲的模样恨的直咬牙。   苏慕锦,我瞧你还能得意几天!   掩住眸子里的阴毒,刘氏含笑上前就要握苏慕锦的手,“大姑娘还是和夫人亲近,只是夫人眼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有话我们不妨到了寺里再说,耽误了姐姐的除服礼可就不好了。”   她的手还没碰上苏慕锦的就被苏慕锦厌恶的躲开,刘氏脸面当即便有些挂不住了,对着吴氏笑的无比尴尬。   吴氏对刘氏是半点好感都无,眼角都没有给她一眼,牵着苏慕锦的手便往楚家的马车里走,边走边说体己话,“舅母记着还是你刚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你,那时你还是个粉雕玉啄的小人儿,一转眼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过你长的跟你娘亲倒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多年未见去舅母的马车里好生跟舅母说说话。”   含笑搀住吴氏的胳膊,苏慕锦柔声道,“锦儿也觉着舅母十分亲和……”   柳嬷嬷跟着苏慕锦去了楚家的车队,跟着缓缓而行的马车一起上山走去,苏韵锦则是瞧着大姐姐去了楚家微微松了一口气,眸子里就露出几分欢欣来。   今后大姐姐有舅母撑腰,夫人就不敢待她如何了吧。   只有刘氏眸子阴鸷的可以淬毒了。   孙嬷嬷瞧着人都走干净了只有刘氏一动不动,忙小声上前劝慰,“夫人且让她得意去,她能得意的了多大会儿。”说着声音越压越低,“……只要计划成功了,就是有楚家的人撑腰又怎样?”   终究逃不了一个“死”字!   那边楚君韬刚刚要踏上马车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迈了上去。   想到她的计划,刘氏满腔的怒火和愤懑都舒缓了下来,孙嬷嬷说的不错,只要她的计划成功……苏慕锦还不是由她捏扁搓圆?!   思及此,她面上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容,扶着孙嬷嬷的手臂就登上了马车。   楚家的马车先行,苏家的远远的跟在后面颇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   很快到了寺庙的大门口。   早早的有师太带着身着土黄色道袍的姑子等在大门口,刘氏下马车的时候楚家的人早已在和师太见礼寒暄。   接待吴氏的是寺里德高望重的静心师太,她正引着吴氏往庙里进,边走边道,“您的房间已经安置好了,还是往年那几间房子,在后山那里倒也僻静,空地也大适合做法事。”   吴氏双手合十,无比虔诚,“有劳师太了。”   好容易安置妥当就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吴氏留苏慕锦用膳,“……今儿个在舅母这里用膳,等你娘亲的除服礼结束之后你跟我一起回楚家,你外祖母这些年为了你娘亲头发都白了不少,瞧见你也能有个安慰。”   “是锦儿不孝,这些年都没有去看望外祖母……”   吴氏心中叹息,依着前两年老太君对苏家的怨恨恐怕她去了也是吃闭门羹。   “你外祖母最疼的就是你娘亲又怎的会跟你计较,日后多多跟你外祖母亲近亲近也就是了。”说着已经有小丫头端来净面的水来,吴氏净了面便拉着苏慕锦让她上桌。   苏慕锦推辞,“舅母,锦儿就不留下用膳了。”她柔声解释眸子里还有淡淡的担忧,“聪儿这一次跟锦儿一起来的,他年纪小方才在马车上睡着了,聪儿自幼在锦儿身边长大,最是黏着锦儿,醒来在陌生的地方,若是瞧不见锦儿恐怕会害怕……”   “懂事的孩子……”吴氏心中对苏慕锦的怜惜更甚,想起膝下比苏慕锦大两岁的女儿对她更是怜爱,她那个女儿今年已经十五岁马上都要出嫁了还单纯无知。而锦儿今年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不只是要应对刁钻的继母还要照顾幼小的弟弟……心下更加坚定,这一次回府一定要把锦儿的处境跟老太太详细的说一遭。   “好孩子既然放心不下就回去瞧瞧,你那个继母我瞧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别让他虐了聪儿去。明儿个舅母再去瞧你们姐弟。”吴氏吩咐身边的嬷嬷,“送锦儿回去罢。”   “是,夫人!”   一番告辞,苏慕锦正要跟着嬷嬷一起走,小院外却传来楚君韬清淡的嗓音。   “娘,儿子送锦妹妹回去!”   ……   那边刘氏也安置了下来,她留了相熟的赵师太用午膳,让孙嬷嬷守着屋子跟赵师太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等素斋用完刘氏才送赵师太出门。   瞧着赵师太远去的背影,刘氏面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招手示意孙嬷嬷进屋。   “事情可都安排好了么?”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着事情顺利的过了头。   孙嬷嬷点头,满脸阴鸷,“夫人放心,明日的除服礼定让苏慕锦有去无回!”      ☆、第四十八章 强势争吵      苏慕锦以为楚君韬有话跟她说才提出要送她,可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一句话来。后山的小路有些崎岖,苏慕锦缓步行着,一个不慎险些跌倒。   “小心!”楚君韬眼疾手快的扶住苏慕锦,待她站稳之后就知礼的松了手,轻声道,“山路不好走,小心些。”   “多谢大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苏慕锦觉得还是跟楚君韬十分合拍,他虽然瞧上去淡漠了些可是在他身边却觉得十分舒服,让人不自觉的就放松下来。   静心师太给楚家安排的院子跟赵师太给苏家安排的院子有一段距离,楚君韬跟苏慕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身后的柳嬷嬷瞧着他们两个头一次见面能这样已经十分欣慰。三人缓缓前进,苏慕锦心中有淡淡的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今天表哥送她回去很不正常。   苏慕锦瞧得出来楚君韬眸子里的淡然,他应当是那种看待事物不太会上心的男子,楚家的家风严谨,他一个成年男子竟然提出送她这个表妹,这本就于礼不和,这中间应当是有什么她不明了的事情。   可一直把她送到赵师太安排的小院子门口楚君韬都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太不合理!   眼看着他微微颔首便要离去,苏慕锦不由得问出声来,“大哥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楚君韬清淡的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下有些惊异。   他缓缓摇头,只留下一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便让身边的丫头来寻我!”便飘然离去。   苏慕锦站在原地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眸子氤氲,看不清在想什么。   柳嬷嬷刚想叫她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她下意思的抬头看过去,只见离她们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只是隔着几棵大树方才没有注意才没有看到,那喧闹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夹杂着哭喊声。院子门口守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听到声音婆子们竟然也没有进去看望,渐渐的那声音便小了下来,几不可闻。   苏慕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眸子微微一深,问柳嬷嬷,“嬷嬷可知晓那院子里住的是谁?”   柳嬷嬷摇头,“不知!不过瞧着那守卫婆子们的穿戴想来应当不是普通人家。”说着柳嬷嬷自己便皱了眉,咕哝了一声,“奇怪!”   的确奇怪,若是大户人家又怎么会在佛门境地吵吵嚷嚷。   苏慕锦想了想,吩咐柳嬷嬷,“嬷嬷想法子找机会探听一下是什么人家,然后来告诉我。”   “好!”柳嬷嬷也正有此意,除服礼要办个六七天,既然要住下自然要打听一下“邻居”是谁!   苏慕锦进院子的时候刘氏正在用寺里准备的素斋,苏云锦和苏韵锦还有聪儿都跟她同桌而食,几个人用膳的时候皆沉默不语瞧着倒有些诡异。柳嬷嬷瞧着就有些生气,到了用膳的时候竟然都不通知姑娘回来用膳!太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了。   瞧见苏慕锦回来,苏云锦当即便冷哼一声,“啪——”的一下扔下手中的调羹,用帕子擦拭一下唇角,冷哼道,“溜须拍马的人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亲爱的大舅母难道没有留你用午膳么?!”   苏慕锦皱眉。   自从上次宁煜去府上看过她之后苏云锦对她越发的过分,以前人前还唤她一声大姐姐,如今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撕破脸了。她冷冷的瞧着苏云锦,眉宇间就露出长姐该有的严厉来,“那也是你大舅母!”   “苏家跟楚家可早八百年就没有交集了,你就这么舔着脸去巴结人家?这么急着给自己找后台,是担心谁吃了你不成?!”苏云锦讥讽的瞧着苏慕锦。她跟楚家完全没有半点交集,也不稀罕那样不问她处境的舅母和外祖父母!   “够了!苏云锦你给我收敛点!”苏慕锦眉目一沉,厉声道,“你心里打的小九九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去争去抢没人拦着你,能抢的走算你的本事,抢不走也是你自己无用!少给我整天阴阳怪气的!”一转眼瞧着聪儿惊惧的模样,苏慕锦瞬间收敛了神色,警告性十足的盯着苏云锦,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了,她坐在聪儿的身边安抚的拍拍他的背脊,瞧着苏云锦阴鸷的面容,低声讽刺道,“就你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任谁瞧了都不喜!”   “够了!”苏云锦“砰——”的一声砸了碗,猛的从椅子上起身,气势凌厉仿佛马上就能扑上来给苏慕锦一巴掌,“你凭什么教训我?就凭你是我姐姐?!我告诉你苏慕锦,你欠我的!爹娘欠我的,你们一辈子你都还不清!”   当年若不是有了苏慕锦,爹娘又怎么会把她扔到云州,而且一扔就是三年不闻不问!她在云州过的那是什么日子?成日被乡下的小孩子欺辱,三岁的她年纪尚幼根本就不懂得讨好人,祖母和婶娘们背地里嫌弃她吃多了粮食,她半点温情都没有享受到!所以他们苏家全都欠她的!   “欠你?!”苏慕锦冷笑着看着她,心里多年的忍让终于彻底爆发出来,“我告诉你苏云锦,不管是我还是爹娘欠了谁都不曾欠过你!”   当年爹爹仕途正是要紧关头,娘亲不肯求助外祖父一家,那时家里连开锅的米粮都没有,娘亲为了赚钱抛头露面去绣庄上卖绣品,每每深更半夜挑灯刺绣,这样也仅仅勉强够一家人的嚼用,她苏云锦就是在云州受了点苦能比得上娘亲的辛苦?那一段时间娘亲眼睛都几乎熬瞎了去,把她送去云州也是为了让她能过的好一点,她不但不理解娘亲竟然还感觉苏家欠她的!   苏慕锦觉得她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她抱起聪儿最后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都不该在娘亲忌日的前一日与我争吵!”   说着抱着聪儿就进了屋。   苏云锦也摔了碗带着丫头进了屋。   刘氏一直没有开口,瞧着互相不对盘剑拔弩张的两姐妹,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世子楚离      第二日苏慕锦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为除服礼不是在府中办,所以就在小院子里搭了简单的灵堂,白绫布挂在院子里,在初春的时节平添了几分寂寥。刘氏请了赵师太和一些小师傅诵经念佛做了法事就撤了院子里的白绸和灵堂,苏慕锦亲自给聪儿脱去身上素色的白衣给他换上了一身鲜艳颜色的杭绸春衫,瞧着换换呗撤下的灵堂,苏慕锦在心中默念,“娘亲,我会保护好聪儿,也会替你守护苏家……”   准备了好些时日的除服礼这么半天就做完了,苏慕锦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她瞧着忙进忙出的刘氏,想起地下长眠的娘亲,心里无论如何都松缓不下来,深吸一口气一个人都没带就出了院子。   “姑娘……”笙箫刚刚要跟上去就被柳嬷嬷拉住了手,迎着笙箫担忧的目光,柳嬷嬷轻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笙箫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跟上去,眼里的担忧越发的明显。   山路崎岖,她慢慢的走着,到了临渊处才停了下来。她也换下一身素白长裙,穿上了一件杏黄色绣白梅的襦裙,及腰的长发和裙摆被山风吹的微微飘荡,有种即将乘风而去的飘渺。   立在悬崖边,瞧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和悬崖下方氤氲的雾气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世跳崖的时候。   其实她怕高。   非常怕!   前世瞧着这样高的悬崖她双腿都会发软,想来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跳崖。   蹲下身子坐在悬崖边,两条腿悬在崖下,心下却没有半点害怕。她捂住脸无奈的苦笑。   如今的她究竟是人是鬼她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呼吸着山上特有的草木气息,她的心缓缓平静下来,从悬崖边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要回去。   一转身却蓦然一惊。   就在她身后不足十米的地方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坐着轮椅的黑衣男子正坐在树下静静的凝望远方,苏慕锦警惕的瞧着男子,她当年产下睿儿之后警惕性变得十分高,那时宁王妃准许她带睿儿,她每夜里都跟睿儿一起睡,夜里只要睿儿稍稍动一下身子她便会惊醒,后来这个警觉性一直延续了下来。尤其是重生之后每每夜里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便会醒来。   而这个男子离她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到。   想起方才她坐在悬崖边,只要这个男子有心害她,只怕方才她被推下悬崖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她蓦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倒不是怕死,生死她早已看淡,只是死也要看死的值不值当。   男子感觉到苏慕锦的目光转过视线跟她对上,然后轻轻移开,仿佛全然没有看到她这个大活人。   苏慕锦注意到男子虽然一身简单普通的黑衣,可是衣裳的做工十分精细,襟口和领口还有下摆处都缝制了半指宽的暗纹金边,阵脚十分细密,透着淡淡的光华,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神秘又尊贵。   男子脸上带着黄金面具,面具从鼻子往上遮住,只露出一张略微苍白的薄唇,一身黑衣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这种白不是温润如玉的象牙白,而是一种不太正常的苍白,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十分修长,指甲却不是健康的粉红色也同样带着淡淡的白。苏慕锦的眸子落在那过于复杂繁琐的轮椅上,心下已经猜到了男子的身份。   她垂下眼,轻轻福了一礼,“不知道楚世子也在这里,小女子失礼了!”   京城中或许有人不知道皇帝的名讳可却没有人不知道楚王爷,大周朝建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十多年前大周朝还远远不如现在这样强大,周边纷争不断,大仗小仗从来没有断过,曾经一度大周朝处于弱势险些被边缘国家们分割。是楚王爷力挽狂澜击退了边关虎视眈眈的敌人,捍卫了大周朝的领土。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做到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元帅,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楚王爷备受大周朝百姓的拥戴,即使如今战争少了也没有人敢小看他。   可这样的大英雄却子嗣艰难,据说楚王爷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无妾无通房,按理说原本该是亲和温馨的一家人,奈何兴许是他前半生杀孽太重,楚王妃生下头一个世子便早夭而亡,夫妻两个伤心许久,一直到第二个世子生下来两人才从大儿子夭折的痛苦中走出来。只可惜好景不长,第二个儿子出生不到半年便再次早夭。   连番打击下来,楚王妃已经濒临崩溃,再次怀孕更是小心翼翼,产下了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如今的楚世子,并为三子取名为“离”来祭奠她失去的两个孩子。   兴许真是罪孽深重,楚离生下来不久便被诊治出身患重病,不到一年时间脸部便开始溃烂,且后来才发现他两条腿竟然全然没有知觉。连番打击之下楚王妃心力憔悴而亡,楚王爷为此更加怜惜这个儿子,只要是稍有名望的大夫都被他请进王府,可却没有人治得了楚离的病情。   后来楚王爷没法子只能把他送去深山中拜师学艺,只希望他能强身健体多活些时日。   传言楚世子性格孤僻冷漠无情,其丑无比身有残疾,以至于他前世到二十九岁都还未曾娶妻。   这些传言都是苏慕锦前世从宁煜口中听来的,她倒没想到今生竟然有机会能见到楚离。算算楚离今年也有二十有二了!   楚离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语,依旧淡淡的凝望远方。   苏慕锦抬头看去就瞧见天边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扇着翅膀飞向远方。   不知为何,她的心下当即便是一软,瞧着那厚重的轮椅,她放柔了声线,“世子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吹冷风了。”   楚离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隔着面具苏慕锦只觉得心里一跳。   楚离的眸子黑而凉,即使离的远她也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沧桑,漆黑的瞳孔像是深海里暗藏的漩涡,让人一不小心便要被吸附进去!      ☆、第五十章 苏聪失踪      瞧着这样的楚离不知为何,苏慕锦心里升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即使贵为世子他得到的也未必有失去的多。   突然很想陪陪他,哪怕不说话就这样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好。   这样想着便也做了,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她也不在意地上的尘土,席地坐在了地上的青草上,抱着膝盖眺望着远方,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哀伤。   重生这段时间以来她有时候会有种恍惚感,仿佛前世经历的事情都是黄粱一梦,她没有嫁给宁煜,苏云锦也没有从中破坏,苏家更没有惨遭灭门之罪。   可是每每午夜梦中惊醒,睿儿苍白失血的脸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才清晰的感受到心中的绞痛,明白那不是大梦一场。   她甚至想,如果再次嫁给宁煜,她是不是可以把睿儿给找回来……可每次这个念头一出来便就被无情的拍打下去,如果生下睿儿要他承受剜心之痛,她宁可睿儿从来都没有出生过!   “……恨么!”   思绪蓦然被打散,苏慕锦微微一怔,侧首向楚离看去,他却没有看她,眸子依旧盯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她说话?   举目四望也没有发现有旁人在侧,她终于确定方才楚离是在问她。   恨么?!   怎能不恨!恨宁煜!恨苏云锦!恨刘氏!恨老太太!   甚至……恨她自己!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他。   清风吹过,她已经闭上眼睛,拒绝泄露更多的情绪。   楚离终于侧首看了她一眼。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侧面,比起上次在紫气东来和慕锦轩,这一次的她显得越发清瘦,侧面瞧她刚好能看到她尖尖的下颌绷着冷硬的弧度,紧抿的唇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看上去十分冷漠的一个女子,仿佛没有任何破绽可言,可……楚离的眸子落在她闭着的眼睫上,迎着阳光能清楚的瞧见她睫毛轻轻颤抖,泄露了她一丝丝的脆弱。   楚离摇头,上次瞧宁奕的态度不对他就派人彻查了苏慕锦,柔弱,懦怯,忍让,淡然……这是他从属下那里得到消息之后下的定论,可在一次落水之后突然就变了性子,突然强势起来。   想来是与他一般,忍无可忍了罢!   只是,还不够!   她的心还不够狠,若相成大器还需要再磨练一番!   想起上次宁奕对她的态度,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别样的东西,最后给苏慕锦一个忠告,“若不成魔,你必悔之!”   苏慕锦听着他话语中的冷意,微微一愣,成魔?!   随即苦笑,如今的她跟魔鬼有什么区别?!   不禁侧首瞧了他一眼,正巧跟他看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苏慕锦再次被他的眸子所吸引,虽然看不清形状,却似乎吸取了整个月亮的精华,清凉而疏离。   依她看来,有这样的眸子即使容颜尽毁也已经风华绝代。   “世子应当解下面具的!”   “苏姑娘对毁容的脸感兴趣?”他的话不无讥讽。   “相由心生罢了。”   楚离呵呵一笑,轻轻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整个人立马从原本冷漠而倔强的气质转变为淡淡的慵懒,虽然瞧不清面容就单单是这份气质便足以让人惊叹。   苏慕锦不禁心下警惕,一个人的气质是先天带来和后天养成的,极少有人能一瞬间完全变换一种气质,除非他及其善于伪装。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留了下来。此时的他哪有半分与她同病相怜的感觉!   “苏姑娘倒是特别!”他的话听不出是赞是扁,瞧着苏慕锦的眸子也幽深起来,“一个大家闺秀没有半点闺秀的模样,见到陌生男子不知回避还留下聊天,若是被你那个继母知晓了也不用想着法子对付你,直接领着一帮人过来‘捉奸’你的名节便毁了。”   “有人敢用世子来做文章么!”她反击回去。   楚王爷身份高贵,根本不可能容许刘氏来对付他唯一的儿子。   刘氏也没那个胆子敢打异姓王世子的念头——除非她活腻了。   “哈哈!有趣!有趣!”   说话间楚离再次换了气质,随着他放肆的大笑声,苏慕锦仿佛看到一个爽朗大方阳光活泼的大男孩!   她心下震惊不已,越发警惕起来。   “想不想毁了跟宁煜的婚事?”楚离仰头笑完了才侧首深深的盯着苏慕锦,黄金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敲着轮椅扶手,他深深的看着苏慕锦,“若想悔婚我可以帮你!”   她想退婚的事情连身边的笙箫和琴瑟都全然察觉不到,她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这个楚离是怎么知道她想退婚?!苏慕锦眯着眼睛看他,氤氲的凤目深了下去。   “我现在心情好,过了这会儿可就没有机会了。”   苏慕锦拍去身上粘的草屑,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开口,“条件!”   楚离比前世的宁煜还让人看不清,她总觉得十分危险。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只要能不嫁给宁煜,不踏入宁王府,什么条件她都能考虑。   “嫁给我!”   “理由!”   “你适合做当家主母。”他答得认真。   她沉吟片刻,眯着眼睛深深的看着他。楚离则神色坦然的任她打量。   半晌,她挑眉,“我有条件!”   楚离似乎没料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还趁机跟他索要好处,他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十分愉悦的样子,“说!”   “我要你保我苏家春闱之后安然无恙!”   楚离眸子终于变了一变,他倒是没想到苏慕锦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孩子竟然察觉到有人要对苏家不利。   “你可答应?!”   “好!”   苏慕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   “再过不久便是宁王妃的生辰,是个好机会。”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赞赏的看了苏慕锦一眼,“自然。”   此时,有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楚离比苏慕锦早听到,他低声道,“有人来找你!”说着一拍轮椅,轮椅猛然腾飞而起,半空中他黑衣一旋已经带着轮椅稳稳当当的落在浓密大树的枝桠间。   他倒是细心,还知道避开。   苏慕锦立在原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果然听到了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却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柳嬷嬷正脚步慌乱的跑过来。   苏慕锦心中顿时一紧,就听到柳嬷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姑娘,小少爷失踪了!”      ☆、第五十一章 苏聪失踪(二)      苏慕锦脸色陡然煞白煞白。   语气蓦然尖锐起来,“你说什么?!”她才出来不过一个时辰,聪儿身边又有那么多人,怎么会失踪不见!   她目光如电,厉声道,“身边的人都是死的吗?!”   柳嬷嬷老泪纵横面色发白,“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少爷,方才姑娘出来之后小少爷吵着要出去玩儿,老奴就让琴瑟和笙箫看着小少爷一起出去,可小半个时辰还不见回来,奴婢着急了就去寻找,谁知却发现琴瑟和笙箫两人双双被打晕在树林里,小少爷却不知所踪了……”   苏慕锦一阵心慌意乱,提起裙摆就飞速的往回冲,都是她的错!明明知晓刘氏安排在山上的除服礼有问题,她竟然还敢远离聪儿!   是她大意,以为她走开不过一小会儿,聪儿身边又有人丫鬟婆子随在身侧一定不会出事,是她疏忽!   她的聪儿……   她难以抑制的再次想起被挖了心的睿儿……她忽然想起,前世的聪儿便是在差不多这个时候过世!心一阵阵绞痛,如果聪儿也出了事,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树上的楚离望着苏慕锦惨白失血的脸色,望着她拔足狂奔的急切眸子渐渐深了下去。   都说无欲则刚,实则不然。他一直认为有了弱点才能激发所有的潜能变得强大起来。   而刚刚好,苏慕锦就是这样一个有弱点又心性极坚之人。   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楚离一拍轮椅,轮椅便飞腾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青草地上,他对着空气轻声吩咐。   “去把苏聪找出来。”   “是!”空气中不知道哪里传出了淡淡的声音。   楚离轻笑,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   二十二岁的楚王世子要成亲了,这样的事情应当能引起轰动吧。   那人……知道这消息的话也该忍不住要动手了吧。   苍白的指尖蜷缩的以至于微微痉挛,楚离眸子里是压抑不住的嗜血!   那边苏慕锦已经快速的奔向小院,小院里大房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念慈寺里的师太们也得到消息不敢轻怠,也都面色惶然的站在院子里。   刘氏和苏云锦苏韵锦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静静的立在一边,空气中一片死寂。   赵师太额头带着薄汗,瞧见苏慕锦回来她心里又急又怕,瞧着一旁主持师太冷眼看来,她脚下虚浮,心虚的为自己的寺院辩解。   “苏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寺院也感到十分震惊……”   “够了!”   她现在不想听任何狡辩!眸子落在琴瑟和笙箫身上,眼睛一片幽暗,没有人猜到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瞧着众人苍白着脸色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她感觉心头有一团火从小腹一直烧到心里,恨不得能把院子里的人都统统撕碎!这个时候竟然怕她迁怒寺院而不去派人寻找!   “现在立马去找人!”   “是是是,贫尼这就去把寺里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都集结起来去找小少爷。”赵师太这才反应过来当下之急,连忙快速的跑了出去。   如果太傅家唯一的男嗣在她们念慈寺里出了事情,日后她们还指望着去哪里弄香油钱!   尤其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刘氏才会把除服礼弄到山上来办,若是因为这个出了事情,只怕主持师太第一个饶不了她!   苏慕锦眸子如电的扫了一圈在地上跪着的丫鬟婆子,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她拼命压抑心里的怒火,“小少爷若是找不到,你们都不用活了!”   众人身子猛的一抖,连忙快速起身去寻人了。苏慕锦眸子如电的射向刘氏,眼睛里全都是不加掩饰的阴鸷和森冷。   刘氏瞧着心里一抖,怕虽怕却没有避开她的视线。   还别说,这一次苏聪失踪的事情还真跟她没有半分钱关系,苏慕锦就是怀疑她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思及此,她坦荡荡的回望过去,还冲苏慕锦挑衅的挑起眉角。   这就是报应不爽啊!苏慕锦刚刚给她上了眼药她心爱的弟弟就失踪不见了,哈哈,多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若是聪儿有个好歹,我灭你刘家满门!”   好狂妄的口气!   刘氏怒极反笑,“大姑娘若说是我要害小少爷请拿出证据来,如果不然即使到了官府我也不惧你半分!”还能反告苏慕锦一个忤逆长辈的罪名!   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小女孩就算再聪明也是有限,能在府里耀武扬威跟她这个继母作对是有老爷宠着她,她莫非以为这天下都是苏家的,可以任由着她胡来!   苏慕锦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的瞧着她,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在琴瑟和笙箫的身上,看着她们倔强的跪在地上,死死的咬着惨白的唇默然无语。   “你们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琴瑟已经吓得嘴唇眼角都在颤抖,“……奴……奴婢……跟小少爷一……一起……”   “笙箫说!”   琴瑟又是一抖,跪在地上垂泪。   笙箫脸色虽然也极为苍白,可正常组织语言的能力还是有的,她低声把当时的事情还原。   “……小少爷要出去玩,奴婢和琴瑟就紧紧的跟在后面,到了后山的时候奴婢突然觉得身后安静的诡异就回头去看,谁知道还没有转过头去就被人用手刀砍晕了过去,还是柳嬷嬷派的人找到奴婢两人把我们弄醒的,等奴婢醒来之后小少爷就已经不见了……”   她说完,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少爷,才会让小少爷被歹人给掳走……”   听说有些极为变态的人专门掳了面容漂亮的小孩子卖到风月场合,想起小少爷可能面临的遭遇笙箫一惊惨白了脸色,“奴婢失职,今后再也没脸面伺候姑娘……”   “够了!”她厉声打断笙箫丝毫没有意义的话语,“现在立马带我去聪儿失踪的地方!”   她只希望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笙箫想着姑娘的聪明,说不定能找出线索,连忙起了身,快速的领着苏慕锦去了先前苏聪失踪的地方。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苏云锦才冷哼一声,心中无比畅快,半点都没有亲弟弟失踪该有的担忧,瞧着苏慕锦失血的脸色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痛快!   她心中咒道,死了才好!   让苏慕锦自责痛苦一辈子!   苏聪失踪的地方在后山的一片土地上,旁边怪石嶙峋,树木丛生。由于前些天下过大雨地质有些松软。地面上脚印繁多,应当是柳嬷嬷一行人的脚印,她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研究着脚印,越看眸子便越是阴沉。   刚要起身,她的眸子却蓦然一凝,直直的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小白点!      ☆、第五十二章 慕锦入山      她快步走上前去抱起地上的小白白。   小白白在苏慕锦的掌心呜呜的叫,苏慕锦的心却一阵阵发凉。   自从她把小白白送给聪儿之后,每日里聪儿都要抱着小白白,就连睡觉都不肯离身,可这一次小白白竟然被扔在了这里……   想着聪儿可能遭遇的事情,她背后冷汗一层层的冒了出来,失去了往日的理智和冷静。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唤,“锦儿!”   苏慕锦豁然转身。   吴氏被楚君韬扶着快步向这里走来,身后跟着一大堆丫鬟婆子,还有面色惨白的琴瑟。   吴氏快步上前握住苏慕锦冰冷的双手,她脸色也十分难看,却还保持着理智,“方才我去问过看守寺院的小尼姑,她们说没有瞧见有人下山。”   吴氏担忧的看着苏慕锦冷硬的双眸,柔声道,“别担心,既然没有下山就一定还在山上,这山也不大,能藏人的地方更是少的紧,我们人手又多,总会找到聪儿的。”   苏慕锦嘴巴动了动,却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双眸泛起水光来。   吴氏理解的拍拍她的手背,“我那里能动用的人手已经都动用了,方才已经让君韬派人回府找人手帮忙,现在我们分头行动,一定会把聪儿找到的。”   苏慕锦感激又愧疚。   她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这么多的事情,重重的握住大舅母的手,“谢谢舅母!”一道淡淡的视线扫来,苏慕锦回头一看就瞧见了楚君韬淡淡的关切眼神,她对着楚君韬微微点头。   “舅母,我们分散开来去找聪儿,您带着丫鬟去寻,大哥有武功就自己一路,我跟琴瑟还有笙箫一起!”   吴氏点点头,她还担心苏慕锦会为了找聪儿而把每个人都分散开来,这样说不定会更加危险,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人抓了聪儿到底是冲着什么去的,现在山上人多,有两个丫鬟陪着就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喊一声大家也都听到了。   “事急从权,也只能这样了,你们都小心些。”吴氏叮嘱琴瑟和笙箫,“好生照看你家姑娘!”   “是!”   苏慕锦领着琴瑟和笙箫快步往山里走,如今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耽误一刻钟聪儿的危险就增加一些。   “聪儿!聪儿……”   “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里啊……”   “苏少爷……”   山间里全都是回响着的呼唤声。   那般苏云锦也出了院子却没有进山,听着山里此起彼伏的呼唤声烦躁的皱紧眉头,“吵死了!”她身边的青玉听到二姑娘的轻声嘀咕,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被苏云锦狠狠的瞪了一眼,她惊惶的收回视线。   “姑……姑娘……”   “说!”   “小少爷跟我们一起来的寺庙,如……如今却失踪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去寻一下……”在苏云锦冷厉的眸光下她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不可闻。   “哼!你懂什么!”如今小院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苏云锦冷冷睨了青玉一眼,讥讽道,“就是跟我们一起来的责任也不该我们担,这次除服礼可是刘氏要在山上办的,她是我们一行人最大的长辈,聪儿丢了她难辞其咎!退一步来说,聪儿跟苏慕锦亲近,一直跟苏慕锦住一个小屋,她身为长姐又主持了府里的中馈,聪儿丢了不怨她怨谁?!”所以这次的事儿可一点也跟她沾不上边!   呵呵……   如果苏聪死了就好了,最好是尸体被翻找出来。唔……这样的话她就能想法子一举把刘氏和苏慕锦拉下马。苏慕锦和苏聪没了她就是府里最尊贵的人儿……到时候她央祖母,以祖母对权势的向往应当会让她代嫁给宁煜吧。   想到这里她眼珠子都兴奋的红了,呼吸也渐渐紊乱起来。   “可……可是……”   苏云锦皱眉看着罗里吧嗦的青玉,“想说什么就说,一个大丫鬟说话结结巴巴的,日后没的丢我的脸。”   青玉惊惧的垂下眼睑,一字一句斟酌好了再开口,不敢再结巴,“姑娘……就连三姑娘都出去寻小少爷了,小少爷毕竟是您的亲弟弟,这个时候我们若是不出去寻,恐怕会被人抓住把柄,日后若是禀了老爷,老爷心里该怎的想您!”   苏云锦一听是这个理,如果爹爹对她有了想法和成见,她再多的计划也没法实施。压抑住心里的兴奋,似乎马上就能看到自己穿着凤冠霞帔嫁给宁煜的场面了。   她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唇,“走,我们也去找找。”   青玉松了一口气!垂头跟在苏云锦身后,偷偷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快速的避开,她一直都知道二姑娘和大姑娘还有小少爷不亲近,可没想到到了小少爷生死不明的关头姑娘还能理智的分析是谁的责任,而且……还兴奋成这样……青玉身子一抖,忽然觉得有点冷!   那边苏慕锦越走越靠近山里。踩着脚下的成年累月覆盖着的枯碎落叶,笙箫心里无比紧张,在看到一条吊在树上弓着身子的小青蛇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惨白着脸色叫了出来。   “姑娘!不能再往里走了,山里太危险了!”   苏慕锦仿若未闻,依旧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突然手里的小白白呜呜的叫了起来,身子不住的扭动显得十分不安。   苏慕锦突然想起小狗是有灵性的,且嗅觉十分灵敏。这么长时间以来小白白一直和聪儿同吃同住,说不定它能嗅到聪儿身上的气味寻到聪儿!   思及此,她眼睛一亮,连忙把小白白放在地上,看着小白白撒着四条小短腿往前跑,苏慕锦快步跟了上去。   琴瑟和笙箫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跟着小白白一直往前走,期间穿过数道荆棘,三人衣裳都被划破弄脏,许久之后瞧着小白白还是仿若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笙箫终于忍不住皱眉低声道,“姑娘,奴婢瞧着小白白好像在乱跑……”   “跟着!”   许久之后,小白白终于停了下来,打着圈儿在原地四处嗅着。   苏慕锦环顾四周,她们三人好像进了深山,四周一点人气都没有,清风吹过脚下层层的枯叶就发出细碎的声响,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和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咆哮声,显得十分的危险。   苏慕锦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四周,忽然,她目光一凝。   看到了一处被藤蔓缠绕着的一个山洞,山洞足足有一人高,山侧又长了许多青苔和藤蔓,以至于把洞口密密的堵起来,若是不仔细还真看不到。   苏慕锦就瞧见小白白在原地打了一会儿圈就循着气味寻到了山洞旁边,它身子小,很迅速的就闪了进去,不多时就听见小白白低低的吼叫声。   苏慕锦心中一紧,不顾藤蔓上的长刺,拨开藤蔓就进了山洞。   山洞漆黑,只有洞口的光芒照了进来,她刚要往里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闷哼声,还不等她回头后颈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她眼前一黑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夺她清白      苏慕锦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她悠悠转醒,昏迷前的一幕便冲进了脑海,她连忙侧首去瞧小白白到底发现了什么,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   洞口处亦是一片阴暗,苏慕锦心中一紧!   天已经黑了……   也就是说她被抓起来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手腕和脚腕都被结结实实的用绸带捆了起来,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别白费力气了,我打的是死结!”   山洞里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   苏慕锦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听着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微微苦笑,“为什么!”   那声音沉默许久都没能给她一个答案。   苏慕锦衣裳尽湿粘嗒嗒的贴在身上,山洞里本就阴暗潮湿,不多时她就冷得有些哆嗦。   片刻之后,火光一闪。   山洞瞬间明亮起来。苏慕锦死死的盯着琴瑟的脸,仿佛要看出什么才肯罢休,环顾了一圈四周,没发现小白白和琴瑟,更没有聪儿的身影,她心中一紧,脸色就开始发白。   苏慕锦目光垂到脚腕上,绸缎绑着的脚腕,她挣扎的用力却没有受伤,只能感到脚腕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看着那绸缎,她心里浮起最后一丝希望。   “笙箫和聪儿呢?”   琴瑟点火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依旧一身苏府丫鬟的装扮,火光笼罩下的她面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纯净无瑕无知懵懂,一张小脸上没有半分感情。提到笙箫,她添柴的动作稍稍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用棍子挑起干草,让火烧的更旺一些,随后加了枯树枝,烧起了一个火堆。   听到苏慕锦的问话,她没有抬眼,依旧不急不缓的往火堆里扔着柴火,淡淡道,“小少爷的失踪跟我没有关系,至于笙箫……”   “笙箫怎么了?”   “我把她扔到寺庙里了。”   苏慕锦松了一口气,扔到寺庙里便不会有生命危险!算琴瑟还顾念些一起长大的情谊。却又提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琴瑟,“聪儿的失踪跟你没有关系?!”   琴瑟终于抬起了眼睛,认真的看着苏慕锦,“没有关系,虽然我们本来就打算今天动手,可是也没想过要动小少爷,小少爷的失踪应当是旁人策划的,只是刚好跟我们的计划撞到一起了。”   苏慕锦抓住关键词,眯着眼问,“……你们?”   懊恼的皱眉,琴瑟深深的看了苏慕锦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   姑娘太聪明,能从她字里行间猜到什么,可是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加危险。   火越烧越旺,苏慕锦僵硬的四肢缓缓回暖。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苏慕锦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琴瑟则是心有愧疚,不敢多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慕锦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琴瑟就看了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的从洞里的角落里拿出一只已经剥了皮的兔子,把兔子凌空一抛,手腕一抖,手里的树枝就已经穿透了兔子的尸体,她不顾苏慕锦异样的眼神,把兔子架在火堆上烤。   不多时就传来了香味。   苏慕锦瞧着她娴熟的动作微微苦笑,“我竟然还不知晓你有这样的技艺。你自幼跟我一起长大,我倒是想知道你哪来的时间学习这些?!”   “有替身。”   琴瑟的话不明不白,苏慕锦却听懂了,她是说每当她学功夫的时候都有另外一个“琴瑟”在她身边伺候,只是她从未发觉罢了。   火堆发出“噼啪”的爆响声,那声音似乎打在人心里,两个人的心里都沉重了下来。空气渐渐凝滞,琴瑟烤好了兔子就解了苏慕锦手腕上的绸带,撕掉兔子腿递给苏慕锦,“吃罢。”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没有拒绝,接过兔腿就开始吃了起来。   “不怕我下毒?”   “要想害我你有许多机会!”她自顾自的吃着兔肉,“更何况现在我落在你手上,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就是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琴瑟坐在火堆旁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兔子,深深的看着苏慕锦,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开泄的洪水,她终于忍不住。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抓你?”   苏慕锦头也不抬径自啃着手里的兔肉,“问你便能知晓答案了么!”   琴瑟一窒,面色有些懊恼,颇有些泄气的苦笑,她当然不会说。   很快吃完一只兔腿,从怀中掏出手帕一根一根的细致的擦着手指上的油渍,苏慕锦这才抬头看向琴瑟。   “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总不可能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烤着火聊天!   琴瑟的身子又是一僵,垂下眼睑看着手里那半只可口的兔子却突然没了胃口,随手把兔肉丢进火堆里,没有抬头看苏慕锦,只低声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慕锦随手把脚腕上的绸缎也解掉,琴瑟看了刚想说话,目光落在苏慕锦通红的手腕上,当即闭了嘴,当作没看到一般什么都没有说。   “姑娘看到我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琴瑟没话找话。   “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意外的。”   琴瑟一愣。   早就知道?!   “刚开始稍稍有些怀疑,你那样无知的性格是怎么在我备受冷落的情况下还能随身伺候的,就是有柳嬷嬷和笙箫护着你也绝不可能。本来也只是有些怀疑……”她深深的看着琴瑟,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琴瑟会背叛她,前世的时候她嫁入宁王府处境那样坎坷她都陪她走了过来,所以她尽管怀疑也只是放在心里骂自己多疑,只是从上次绿竹的事情她终于彻底对琴瑟死了心。那两支毒镖一支冲着绿竹一支冲着她……她事后问过柳嬷嬷,知道当时琴瑟回了一趟锦园,怎么就那么恰当的时机她偏偏不在呢。   后来她就有意无意的把事情都交给笙箫办,只希望琴瑟能保持最后一丝良知。   可终究……   “绿竹的死我知道是你做的!”   琴瑟猛的抬头看向苏慕锦,眸子大睁,极为震惊的模样。   她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她这个祸害留在身边!可瞧着苏慕锦雾气缭绕的眸子终于还是没有问出来。   洞口传来奇异的声响,琴瑟眸子一凝,深深的看了苏慕锦一眼,突然跪了下来,一个重重的头磕在地上,“今日奴婢做的事情虽然在姑娘眼里瞧着罪无可恕,可奴婢也是为了姑娘的性命着想,若是姑娘要恨奴婢,奴婢也绝无怨言!”头颅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抬起头最后深深的看了苏慕锦一眼,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便闪身进来一个面容猥琐面带淫笑的瘦小男子,他透过火光瞧着苏慕锦的绝美的面容,微微一愣,目露痴迷之色。微张在嘴巴竟然流出了口水,随后眼睛里爆发出灼热的光芒,张开双臂就对着苏慕锦就扑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 清白 殉葬      刘氏面色不安的看着猥琐男离开的背影,问哥哥刘广,“……这人办事可靠么!”   “小妹放心。这人是我们那一片儿出了名的好色如命,你把苏慕锦夸成天仙一般,就是没有那一把他一辈子吃穿不尽的银票他都得心痒痒,更别提我们给了他那么多好处!”刘广嘿嘿的奸笑一声,“那个苏慕锦是你的心头大患,如今除了她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哪有那么容易!”刘氏狠狠的瞪了刘广一眼,把他拉到一棵大树后面站着,耳边听着不远处举着火把叫喊着“大小姐”和“小少爷”的奴仆心下终究是不安,“苏慕锦那丫头有些手段!”   “那有如何?!”刘广轻哼一声,“你不是给那男人吃了烈药么,到时候身边只有苏慕锦一个女人他就是玩了命也会把苏慕锦给上了的!”   “可是这一回是我提议来山上办除服礼的,苏慕锦在这样的时候出了事你以为我就不用担责任!”她指着不远处举着火把的吴氏,“那个是兵部尚书府家的楚夫人,是苏慕锦的亲舅母,这个时候苏慕锦出了事情,他们能善罢甘休才怪!怕就怕他们追根究底的查证!”   “你就是瞎操心!”刘广不屑的瞧了刘氏一眼,妹妹聪明归聪明,可也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他躲在大树后生怕被人瞧见,低声道,“苏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苏慕锦失了身苏家为了顾全面子遮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彻查,我瞧你是傻了!”   刘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样的事情在大户人家家里都是宁可死也不会宣扬出去的。琴瑟那个丫头是苏慕锦身边儿的贴身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苏家为了顾全面子肯定会把苏慕锦身边的人儿都清理个干净,到时候谁能知晓她和琴瑟的交易?!这样一想她便放松了下来。   “哥哥你快回去,若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要怀疑!”   刘广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黑暗中细小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他转头小声问刘氏,“那个苏慕锦当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   “当然!”刘氏得意的扬起下巴,“……虽然才十三岁可长的那叫一个俊俏,苏慕锦容貌长的像极了楚柔,你曾经偷偷瞧过楚柔,楚柔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美女,苏慕锦小小年纪便已经有当年楚柔的风姿了,若是再过两年恐怕说是倾城绝色都不为过。那勾魂的凤眼是个男人瞧见了都想把她弄上床!”所以这一次苏慕锦绝对逃不过那好色之徒的手掌心。   刘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黑暗中眼珠子兴奋的都有点发红了。   他今年已经三十有六可到如今都还没娶上媳妇,他虽然明面儿上是苏家太傅的亲家可他自己本身身份不高,又没有功名在身,本来在云州老家经商生意还算可以,可搬到京城之后每况愈下,再加上京城中繁花似锦,他一个不慎便被晃花了眼,有小妹每月里给他银票钱财没有了金钱的顾忌就越发的过火,家里的生意是彻底不闻不问了。   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撑不起一个家了,所以家里的情况反而越发清贫了些。   这样的情况下哪个身家清白的女子愿意嫁给他为妻。   前些年他还有些傲气,觉着旁人配不上他,可一年年耽搁下来,给他说亲的媒人嫌他太挑剔也不愿意给他说亲了,家里倒是抬了两房小妾,可都是青楼里抬出来的妓女,哪里能跟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比较!   他本就好色如命,如今听了妹妹的描述更是心里痒痒的很。先前听闻楚柔的名声他曾经见过一回,他想不出多优美的形容词,只觉得天仙下凡也只能那样了,只是楚柔当时是苏青云捧在手心儿的夫人,他即使有想法也不敢怎样,现如今她的女儿比她容貌更甚,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心里有些后悔,他怎的就把那死男人找来了,应该自己去才对。   越想越难耐,身下都开始变化起来,浑身挠心挠肺的痒,他忽然转身,“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氏瞧着他走的飞快的背影,不敢高声说话只能低声道,“小心莫要让人发现了!”   刘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闻言摆摆袖子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到刘氏瞧不见的地方,刘广眸子转了转,压抑住兴奋不已的心情,转了道路,直直的往山里的山洞奔去!   孙嬷嬷一直在给两人望风,瞧见刘广走了才靠近刘氏,她透过月光指着从月色中走来的女子,“夫人您看,那女子是不是苏慕锦身边儿的琴瑟。”   琴瑟走的飞快,却和树林里的树木隐在一起,她武功本来就不弱,所以一路一来也没有被人发现。   刘氏瞧清了琴瑟,连忙几步走了上去,急声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琴瑟低眉敛目,一瞬间恢复了原本琴瑟该有的小心翼翼和不安,“……都……都办好了……夫人应我的事儿也别忘了……”   刘氏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她乐呵呵的拍拍琴瑟的肩膀,掩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寒光,笑道,“放心放心,琴瑟啊,你为我办事儿我不会亏待你的,这一次等我扳倒了苏慕锦就把你调到我身边儿伺候。”   “琴瑟多谢夫人厚爱!”   “大姑娘和小少爷都失踪了,如今正是乱着的时候,你自己想个法子赶紧露个面,别让人怀疑了。”   “奴婢省的!”   “退下吧!”   琴瑟躬身退下,等刘氏瞧不见了才一个旋身跃上一棵大树,她本是练武之人眼力劲儿好的紧,此时刚好能瞧见刘氏面上的阴毒。   琴瑟瞧见冷笑不止。   她能不知道刘氏心里的想法?!   如今的虚与委蛇只是需要有人为姑娘的清白殉葬罢了!   刘氏,这一次虽然我奉命害了我家姑娘,可也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琴瑟掏出刘氏给她的“好处”面色冷沉。她眺望着苏慕锦山洞的方向,嘴唇死死的抿成一条直线,眸子一寸寸黯淡了下去……      ☆、第五十五章 自掘坟墓      苏慕锦和苏聪的失踪到底是传到了苏家和楚家,包括宁王府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苏青云听到爱子和爱女都齐齐失踪,刚刚下朝的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老爷!”苏总管一惊,连忙扶住了他。   “快!”苏青云面色青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吼道,“备马!备马!立刻给我备马!”   苏总管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人去备马,集结了府里的侍卫举着火把便快速的往念慈寺奔去。   另一边的楚家   楚家的丫头回了府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了楚老爷,却没敢跟老太君说,生怕刺激到老太君。楚老爷也就是楚君韬的父亲楚琛闻言蓦然一惊,猛的从书桌后起身,因为身体的带动,整个书桌都掀翻在地。   “你说什么?!”   小丫头不敢隐瞒,白着脸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楚琛一张脸铁青铁青,不等小丫头重复完毕就快速的起了身,一跃而起,抓过一旁屏风上的披风就飞快的闪身出去。   “集结府中所有能动的人马,即刻前往念慈寺!”   而宁王府中,宁煜猛的拍案而起,“……失踪?!”   “是的,听说是苏家的小少爷失踪了,苏大小姐去寻,谁知再也没瞧见了踪迹,身边的一个丫头被扔进了寺庙里,另一个丫头则也失去了踪迹。”暗卫禀报着探听来的消息,忐忑不安的瞧着宁煜,“主子……要不要禀告王爷王妃!”毕竟苏家的大姑娘是和世子订了亲的。   “不行!”   宁煜一口否决!一个适龄女子这个时候突然失踪,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于名声有损,父王母妃极为看重名声和家风,要不然也不会给他订了太傅之女,他想着苏慕锦那一日非要退婚不可的念头,不敢赌苏慕锦会不会宁可败了名声都要退婚,所以这事儿决计不能让父王和母妃知道!   沉吟片刻,他沉声道,“你去集结府中所有能调动的暗卫,即刻起身前往念慈寺,不许惊动父王和母妃!”   “属下领命!”   京城中有宵禁,到了夜半时分早已万籁俱静。而寂静的夜因为苏慕锦失踪的消息彻底的不平静下来,空旷的街道上接二连三的有马匹撒着蹄子狂奔而去,因速度太快,甚至刚有人打开门去看便不见了踪影。开门的百姓揉了揉眼睛只看到一道残影一飞而过,他顿时惊恐的瞪大眼睛,以为见了鬼,连忙砰的一声赶紧把门关住!   ……   苏慕锦双手双脚都被解开,再加上自男子进了山洞便有所防备,所以眼看着男子扑过来她倒也十分镇定,一个闪身就避开了男子。   “放肆!”她厉声怒喝止男子欲再次奔来的脚步,“大胆狂徒,谁让你来的!”   她一生气,双眸在火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越发的美丽动人。猥琐男子一脸痴迷的模样,兴奋的脸都红了,嘴里一直喊着,“美!美!真美!”兴奋的嘶吼一声,男子再次扑过来。   “小娘子,别抵抗,哥哥会让你舒服的……”   苏慕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衣裳还没有干,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头发也散乱下来,一双幽寒的眸子如同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厉鬼一般冷厉,她浑身散发出一种戾气,看上去仿若地狱中忘川河边的曼陀罗,妖冶又危险。   男子见着这样的苏慕锦猛的打了个寒颤,见了美色而失去的理智一点点的回笼。   “说!谁让你来的?!”   “你……你继母刘氏!”   这事儿她果然也掺了一脚!   不着痕迹的退后抓住身后的一根带刺藤蔓,她心知她一个弱女子不是眼前男子的对手,她气势虽足可是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反应过来她“无害”之后准会变本加厉的扑过来。死死的握住藤蔓,准备等这男子真的扑上来便勒死他。   “我乃堂堂太傅府中嫡出千金大小姐,你可知你这般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砍的!”   男子瞧着苏慕锦瘦削的肩头渐渐回过味来,淫笑再次挂在脸上,“有你继母给我撑腰谁敢动我,哈哈,我大可以说是耐不住寂寞来勾引我的。”男子越想越兴奋,失了清白的女子除了低嫁给他还有什么活路,想着太傅府的嫡出千金要嫁给他,他兴奋的脑门都开始充血。   一步步的靠近苏慕锦,眼珠子红的有些癫狂之态,“娘子……哈哈……宁王府世子的未婚妻马上就要嫁给我做妻子了,哈哈!”说着堵着洞口再次向苏慕锦扑来。   苏慕锦瞧出他神色不对,心下越发警惕。   她眸子一闪,手中带刺的藤蔓用力一甩,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她用尽全力之下,男子竟然被打得衣裳破裂,皮开肉绽。   “啊啊啊——”男子疼的满地打滚,口中怒骂,“贱人!贱人!等你入了我家门瞧我怎的折磨你!”说着不顾身上的疼痛,面色狰狞的再次向苏慕锦扑来。   即使到了这般田地苏慕锦脸色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瞧着男子不正常的神态心知有异,刚想动作却听到山洞外有奔跑声传来。她眼神闪了闪,收回了欲掀翻火堆的手势。   一个失神,她已经被男子扑倒在地。   外面闪身进来的人正是刘广,见到美人被扑倒,他兴奋极了,粗壮的身子一把掀开扑在苏慕锦身上的男子,眼睛盯着苏慕锦的面容几乎看痴了去。   上一次苏慕锦女扮男装出府跟刘广结交是刻意装扮了一番的,再加上她当时落落大方像极了翩翩公子哥,所以刘广只觉着苏慕锦五官有些眼熟,却没想到在哪里瞧见过。   苏慕锦一见刘广心下念头一转,瞧着明显神色不正常的男子,她脑海中浮出一个想法来,趁刘广失神中,她一把掀翻了燃烧着的火堆。   山洞中当即便是一暗,刘广和男子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睛哪里还有苏慕锦的身影。   刘广慌忙去寻,却被神色癫狂的男子一把拽了回来。刘广瞧着男子不正常到泛紫的脸色才猛地想起了小妹给他下的烈药,他当即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失神间竟然被男子一个扑倒在地。养尊处优的他一时间竟然挣脱不了男子的禁锢。   “混账!放手!”   男子早已失了神志,刘氏怕他被苏慕锦震慑住给他下的是最烈性的春药,此时别说是人,就是一直动物他也会抓来交欢,在不疏解他会死!   骑在刘广身上,疯狂的开始撕扯刘广的衣裳!   苏慕锦站在洞口瞧着这一幕,面无表情的吩咐身后的暗卫,“立马把刘氏掳来!”那男子显然是被下了药,那样强劲的药力恐怕一个刘广根本不够吃的吧。   刘氏,这一回我要让你尝尝自掘坟墓的滋味!      ☆、第一章 情况逆转,抓奸刘氏      苏青云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山上,一脚踹开欲上前引路的尼姑,“滚开!”   他好端端的儿子和女儿在寺里出了事情,到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这其中没有猫腻他把头割了当球踢!   山风呼啸,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青云死死的握住拳头,才能勉强抑制住心头的情绪。他面沉如水,直奔后山而去。   山间火光点点,伴随着被山风吹裂的呼唤声。   据接到的消息看,聪儿已经失踪六个时辰,锦儿也已经失踪四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能发生太多事情,苏青云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凉,脚步都有些踉跄起来。   苏总管连忙扶住苏青云,低声安慰道,“兴许大小姐只是在寻小少爷时迷了路……”他越说越心虚,这样的理由连他自己都劝服不了自己。   推开苏总管,苏青云大步走着,抓住一个从小径上匆匆路过的小尼姑,手里用的力度让小尼姑白了脸。   “说!苏家大小姐在哪里?!”   小尼姑瞧着苏青云身后跟着的一大群手持火把的侍卫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敢呼痛,小脸十分痛苦,惊吓过度使她声音都是颤抖的,“贫……贫尼不知道,只知道先前赵师太给她们安排在那个院子里。”说着指着不远处一个灯火通明的院落。   苏青云一把推开小尼姑,沉着脸向那里走去。   他步子迈的极大,能清楚的听到衣料和山风交响的声音。   苏青云几步就走到了先前赵师太给安排的小院子里,小院门口挂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苏青云瞧见那大红色只觉得刺眼的厉害,抽出苏总管手里的鞭子“啪啪——”两声就把灯笼劈裂开来,烛光见了风闪烁了两下就灭了。   小院子里安静异常,苏青云到底还顾念着礼仪,把侍卫留在外面,只带着苏总管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个房间的烛光是亮着的。   苏青云大步迈过去。   他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却在听到屋里谈话的声音手臂蓦然一僵。   “姑……姑娘,您还是去寻大姑娘和小少爷吧,现在山里乱的不成样子,山里的尼姑和能动用的人手全都动用了,您是大姑娘的亲妹妹,小少爷的亲姐姐,这个时候万万没有歇息的道理啊!”   “放肆!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苏云锦的声音颇有些气急败坏,“今天就是听了你的劝我才去她们姐弟两个,你瞧瞧我脚上磨出了多少水泡!连晚膳都没能用上一口,现在你还让我去找她们!你到底是谁的丫头!”苏云锦越说越气,忍不住拿巴掌往青玉身上疯狂的拍打着!她自从回了京城做了苏家的二小姐之后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如今只觉着两条腿跟面条似的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累的恨不得直接躺床上睡一觉才好,可青玉竟然还让她出去找那姐弟两个!她压抑了一整天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花瓶上插着的一把鸡毛掸子,拿了鸡毛掸子就往青玉身上招呼,边打还边骂,“混账丫头,你是不是瞧着苏慕锦掌管了府中的中馈,觉着以后她能压我一头就忍不住想巴结她了!混账,我打死你这个混账!”   “啊——”青玉疼的惨叫,捂着脸不住的跳着躲闪。   苏云锦更加气恼,用力越发的大了,“混账,本小姐打你是瞧得起你,你竟然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追着青玉就在屋里“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姑娘,冤枉啊……”青玉不敢再躲,抱着头跪在地上任凭苏云锦的鸡毛掸子落在身上,不顾身上火辣辣的疼,她慌忙解释,“奴婢是为了姑娘着想啊,您跟大姑娘是嫡亲姐妹,如今连一向跟大姑娘不对卯的夫人都去寻大姑娘了,您却在屋里歇息,这寺庙不比家里,人多口杂!若是传了出去于姑娘名声有损,姑娘如今还没有议亲,若是旁人听了风言风语您以后该如何找个好人家……”   苏云锦正欲落下的鸡毛掸子猛的顿住。   她目光不停的转变,想起宁王府那样的人家想必家风更是严谨,若是她名声有损恐怕宁王爷和宁王妃心里会对她有成见。想到这里她又瞧瞧地上跪着不住发抖的青玉,缓缓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冷哼一声,“还不快给我滚起来,要本姑娘亲自搀扶你不成!”   青玉抱着被打的疼痛不已的胳膊,暗自垂泪,“奴婢不敢!”   “这都几个时辰了,进了深山里说不定早就被野兽给吞了还上哪里去找!”苏云锦想着她的脚还要受累,气的直摔杯子,反正如今院子里没有人,屋里也只有她和青玉在,半点没有掩饰她对苏慕锦的憎恨,怒骂道,“该死的苏慕锦死就死了竟然还给我找这样的麻烦!”   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踹开。   苏青云面罩寒霜的走进来。   苏云锦刚要开口的怒斥噎回喉间,瞧着脸色极为难看的父亲,她心脏微微一缩!这个时候……爹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起她方才大逆不道的话她脸色蓦的一白。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兴许爹爹根本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她一向害怕这个严厉的爹爹,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更是紧张的连礼都忘了行,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爹……爹爹,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又怎么会知道你竟然这样诅咒你的姐姐!”苏青云觉得心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他只知道大女儿和二女儿一向比较疏远,只当是姐妹两个性格不合,可谁知如今生死关头,她不顾姐姐的安全竟然还如此诅咒姐姐!苏青云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他这个被他辜负过的二女儿,她今年才十二岁,面容还十分稚嫩,可竟然就已经有了这样恶毒的心思!   当初她出生之后无奈把她送去云州,回来时便对这个女儿有愧疚,他和柔儿便加倍对她好,她自幼跟锦儿过不去,锦儿有的她全部都要抢过来,小到一碟点心大到一个院子……只要能满足她的,他们夫妻两个都会尽量满足,可竟然纵容出这样一个孽畜来么!   苏青云越想越怒,忍不住高高扬起手来,却在瞧着跟柔儿五分相似的面容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手!   他终究是垂下了手,对苏云锦这个女儿失望透顶,转过身再也不愿看她一眼,大步迈出房门,吩咐苏总管,“即刻让人把二小姐送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违令者,杀!”   “爹!”苏云锦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的背影,爹爹从未对她这样过,她心头一阵慌乱,如果失去了爹爹的宠爱,以后她在府里岂不是要如同前两年苏慕锦那样受人欺凌!想到此她快步就去追苏青云,扑倒在地一把抓住爹爹的衣袖,垂泪认错,“爹爹,是云儿错了,云儿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说错了话,爹爹不要责罚云儿!”   到这个时候还在狡辩!   苏青云心头一痛,死死的握住拳头才能忍住没有给她一巴掌,用力挣开她的手,苏青云满眼锵然,“想我教育天下学子,却没能教的了自己的女儿!长姐如母!我瞧你是自幼丧母连这样的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明日我便去求陛下赐给府里两个教规矩的嬷嬷,让她们好生教你学学规矩!懂得什么叫‘手足’什么叫‘亲情’!”   “不要不要!云儿不要!”   宫里教规矩的嬷嬷吃人的!   她们有使不完的手段,上至皇后娘娘下至浣洗院的低等宫女没有一个不怕的,因为教规矩的嬷嬷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在她的手底下,她便会用尽手段的“教规矩”。她们的手段高明的紧,掐起人来疼的入心入肺,可身上却不会留下伤痕。把她交给宫里的嬷嬷她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苏慕锦拼命的摇头,泪流满面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只是在听了她那样恶毒的话之后苏青云却再也不会信了。   “立马着人把二小姐带回去!”   “是!”苏总感应了一声就去拉苏云锦,“二姑娘请跟我回去!”   “我不要!”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声,“老爷,宁王府世子听闻姑娘失踪的消息带着府里的暗卫上了山,如今在院子外等着!”   苏青云微微一愣,快步出了屋。   苏总管带着苏云锦也出了院子,青玉见此连忙快步跟上。   外面火把通明,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宛若白昼一般。   瞧见苏青云,宁煜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苏大人,可有令千金的消息了?!”   苏青云见宁煜面上的焦虑之色不似伪装,轻轻松了一口气,沉声道,“还不曾!”   “楚家的人也进了山,小侄已经派人封了山,如今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这山如此之大苏小姐必然是在山间迷了路,只要耐心寻找,一定能寻到!”   苏青云微微放下心来。   宁煜这是在告诉他,整个山上都是自己人。一个女儿家失踪不管是被谁劫持传了出去恐怕都没人敢娶!楚家,苏家一个是锦儿娘家一个是锦儿外祖父母家,都是绝对向着锦儿的,宁煜口口声声说锦儿“迷路”这态度分明就是要把消息给封闭起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作没有发生过!念慈寺地处偏远,而且这一次锦儿又是在念慈寺失踪,只要警告一番,除非念慈寺想不复存在,否则没有人敢把锦儿失踪的消息往外说。   他这般的情谊即使在如今也不得不让苏青云感动!   对宁煜拱拱手,“等寻到锦儿,老夫设宴给贤侄道谢!”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进山!”   “好!”   从来到走宁煜的眼神都半点没有落在苏云锦的身上。   听到宁煜袒护苏慕锦的话,苏云锦的肺都要被气炸了!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咆哮声!   苏慕锦!她凭什么!!凭什么得到宁煜这样的维护!   名节对于女子何等重要,他竟然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死死的握住拳头,她在胸腔里呐喊!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绝对不会!大型的寺庙尤其是尼姑庵本身就有许多找不起女人的男人在山间徘徊,抓住小尼姑调戏的比比皆是,更何况她那姐姐长的那样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只要她失踪的消息一走漏,她就不信宁王妃和宁王爷能容得下她!   “姑……姑娘……”   青玉不经意间瞧见苏云锦眸子里闪烁着的恶毒光芒,被吓得浑身就是一抖。   苏云锦一个厉眸扫过来,青玉一个哆嗦,慌忙垂下了眼睑。   ……   楚离优雅的坐在树桠间,瞧着山里渐渐乱成一锅粥他神色依旧悠闲,若是忽略枝桠横生的树枝几乎要以为他坐在花前月下赏月,看上去要多惬意便有多惬意。   瞧着山间的火光点点,他薄薄的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随意放下手中名贵的紫砂杯,黄金面具在清凉的月色中反射出淡淡的薄凉冷光。   “可找到了?!”   空气微微一荡,眨眼间便有一个黑衣男子跪在了树下,“属下无能!”   男子是楚离坐下第一高手墨魇,他武功高强尤其擅长暗杀和追踪,可这一次他翻遍了山都没有找到那个叫苏聪的孩子。   “呵……”对于自己属下的能力楚离再清楚不过,可竟然连他都找不到,楚离又是一笑,玩味的轻声呢喃,“苏慕锦!呵……有意思……”   “可要属下继续寻找?”墨魇对于连一个小屁孩都找不到的行为十分懊恼。   “不用了,没有人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出山,苏慕锦身边还没有人心思那样深沉……你找不到便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呵呵……”楚离却没有回答,低低一笑,抬头透过树叶望向天空高悬的明月,眸子里的清冷似乎消融了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山洞里尖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   粗重的呼吸伴随着异样的气息从山洞口传了出来,苏慕锦懒洋洋靠在一根斜长的树枝上对于山洞里的声音听而不闻,身上带了雄黄粉的她压根就不怕有蛇不长眼敢来咬她。   她对琴瑟早早就有怀疑当然不会把弱点摆在琴瑟的面前。琴瑟自以为抓住了她却不知晓她早就留了一招。   刘氏提出要到念慈寺来办除服礼的时候她就知道刘氏会有所行动,爹爹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抽出府里的两个暗卫交给她使用。   她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就把暗卫放在了聪儿的身边,就怕聪儿遭遇不测,除服礼之后她“顺利失意”去吹风,她曾经嘱咐过聪儿不能离开身边的嬷嬷,聪儿最是听她的话。他年纪虽幼可却不是多贪玩的孩子,没有琴瑟跟他说外面有多好玩,他绝对不会把长姐的话抛之脑后的。   于是聪儿顺利的“失踪”。当然她不会让聪儿遇到半点危险,琴瑟虽然背叛她,可她知道那是有人背后指使!要害聪儿根本就不可能,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所以她让暗卫不要打草惊蛇,在琴瑟点了聪儿的睡穴把他安置起来之后,暗卫才把聪儿给带走。   并且早早的给了她聪儿安然无恙的信号。   聪儿的失踪只是个由头,刘氏最终的目的还是她。聪儿失踪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能不去寻,她便将计就计把琴瑟带在了身边。   琴瑟自幼跟她一起长大,能有耐心和恒心布置这样的哨子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所以琴瑟背后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要跟刘氏合作,最多不过是把她出事的种种过错全部都推到刘氏身上。   可怜刘氏被当了活靶子,恐怕此刻还在沾沾自喜以为成功害了她呢!   山洞里尖叫声渐渐虚弱起来。   苏慕锦的面色也冷了下来,刘氏这次分明就是把她往死里整!失了贞洁的大户女子,即使爹爹不杀她,苏家也容不下了她。   她最终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出家为尼,要么一根白绫吊死!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刘氏而言都是莫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苏慕锦冷冷一笑。   想害她,也得掂量掂量自个有没有那个手段!   这一次她再也容不下刘氏了,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刘氏这样一刻都不忘记的“惦记”她,她时时防备着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干脆宰了这个贼以绝后患!   也能让聪儿今后的道路走的更通畅些。   只是……她眉心死死的皱起!琴瑟……究竟是谁的人!   琴瑟入府的时候她才两三岁,那时候她年纪尚幼不可能与人结仇!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对付爹爹和娘亲!谁跟爹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宁可耗费这样长的时间来对付爹娘?!   方才琴瑟的话语又回响在耳际。   “今日奴婢做的事情虽然在姑娘眼里瞧着罪无可恕,可奴婢也是为了姑娘的性命着想,若是姑娘要恨奴婢,奴婢也绝无怨言!”   也就是说毁她名节不是琴瑟所愿,只是若是不毁了她的名节她的性命便会难保。   究竟是谁处心积虑要毁她名节!   她名节若是毁了能给苏家带来什么打击?!   苏家只有爹爹真心爱她,只有爹爹会伤心愤恨。   难不成背后之人只为了让爹爹难过?!这不太现实!她闭上眼睛仔细的想着,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忽然,她眸子猛的睁开!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她名节若是毁了,和宁王府的婚约自然而言便也毁了,是谁不想让苏家和宁王府结亲?!或者说苏家和宁王府结亲损害的是谁的利益?!   苏云锦有动机,可却没这个本事!   前世苏慕锦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此时根本就猜不到谁才有这样的嫌疑!   “该死!”她一拳重重的打在树上,“究竟是谁?!”她想着想着面色越发沉重起来,前世苏家惨草灭门与这件事会不会也有关联?!   思绪间,山洞里尖叫声已经变得低了下来,刘广的嗓子已经叫的嘶哑不已,可猥琐男子的嘶吼声依旧十分兴奋。   苏慕锦收回思绪,如今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夹着风声却有异样的声音传来,苏慕锦抬起头透过月色,不多时便瞧见一个黑衣人扛着一个身着大红色的刘氏飞奔而来。转眼间便到了山洞口。   黑衣人到了洞口便把刘氏重重的仍在地上不管不顾,而刘氏被扔在地上竟然也无声无息的没有反抗,苏慕锦猜测不是被打晕了就是被点了穴道。   黑衣人正是苏青云派来保护苏慕锦的暗卫,经过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早已对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心存敬意,瞧着苏慕锦看过来他拱拱手,“姑娘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苏慕锦面色如常,就连身形都没有动一下,静静坐在树桠间,“把她弄醒丢进山洞里。”   黑衣人微微一愣。   山洞里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他低头瞧着地上的女子,这女子可是老爷的正室夫人……虽然是继室,可也不能……   “你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做,爹爹不会怪罪你!”   男子名唤黄泉,跟另一个守在小少爷身边的碧落是亲兄妹,想着临行前老爷吩咐他的话。   “今日我把你们兄妹给了大小姐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大小姐的人,不管小姐要做什么,哪怕是杀人放火,你们也只管照她的吩咐办事!”   黄泉当下便没了犹豫,重新扛起刘氏把她丢进了山洞里,随手解了她身上的穴道。   刘氏只觉得背脊一痛,背下尖锐的石子正正的戳着她的脊椎骨,痛的她惨叫起来。她疼的呲牙咧嘴,刚要起身却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蓦然一惊。   映入眼帘的是凹凸不平的山洞四壁。   山洞里一堆火堆烧的正旺,照亮了洞里的一切角落。耳边传来兴奋到极点的嘶吼声,她一眼看过去险些昏了过去。   “哥哥!!”   天呐!刘氏捂住嘴巴吓得脸色惨白。   她的哥哥竟然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做那种事!两个男子皆是不着寸缕,光亮如昼的火堆照的清清楚楚,她能清晰的瞧见两个人那般荒淫无耻的模样!   龙阳!短袖!小倌!男妓!   她脑海中闪过这么几个词忽然承受不住的后退了几步。   “啊啊啊——”她尖叫着就去上前拍打刘广,“你在做什么!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你想让我们刘家断后么?!”   扑到近前她才发现不对劲。   只见刘广脸色青白,眼皮耷拉着从眼缝里只能瞧见他翻白的眼白,脸色失血惨白就是在昏黄的火光下都无法映出半点的暖色。他喉咙已经叫不出来,只能发出阵阵痛苦的呜咽声。   这……分明……分明就是被施暴之后才有的情况……   刘氏身子忽然抖了抖。   缓缓侧首,一抬头就瞧见了压在哥哥身上男子的面容!   她脚下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上。   他……他不是哥哥找来夺苏慕锦清白的男子么!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刘氏这个时候如果不知道跑就不是她了。   她亲自给男子下的药粉,为了不让男子供出她是幕后指使,她用的量足以让人精尽人亡,等他快活完了也就是他死到临头的时候!   她拼了命的往洞口跑去。   男子这时候已经是癫狂状态,这时候身边有人哪有放走的道理!被下了烈药仿佛连力气都变得无穷起来,他几个箭步冲出去就轻巧的抓住刘氏,猩红的眼珠子满满都是兴奋。   “哈哈!娘子!娘子,等你成了我的人就只能嫁给我了。我马上就要成太傅家的乘龙快婿了!哈哈!”   他脑子已经不清明了,脑海里都是苏慕锦的影子,把刘氏也当成了苏慕锦。   “混账,放开!放手!我是太傅府的夫人,是你的雇主,啊——”她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撕破了衣裳,刘氏拼命反抗却敌不过男子的力气,已经有白皙的皮肤感受到凉风的刺激。   “畜生!”刘氏拼命的挣扎起来,双手双脚拼命的扑腾着,可伴随着身上衣裳一件件的减少,她绝望之下一口咬在了男子的胳膊上。   “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刘氏的脸颊上,男子怒骂,“贱人!贱人!”   外面树桠间苏慕锦很快就听到了刘氏痛苦的嚎叫声,还有男子的兴奋声。   “啊——痛!”   “还是处玩儿的痛快!哈哈!”   苏慕锦微微一愣,指尖微微一颤,眸子就浮上了一层雾气。   爹爹……竟然从来没有碰过刘氏!   娘亲,你瞧见了么,爹爹他没有背叛您……   “主子……”黄泉尴尬的听着山洞里传来的阵阵声响,犹豫的瞧着苏慕锦,“……您要不要先避开一下……”   主子可还是没有及笄的小孩子,可听到这样的声音竟然半点情绪都不露。   难道是娘亲去世的早没有人教所以比较晚懂事?   不对,如果那样的话主子又怎么会让他把刘氏给弄过来。可主子毕竟是女子,这般……这般恐怕不太好,传出去也有碍名声。   苏慕锦淡淡的看了黄泉一眼,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好戏还在后头急着走做什么!”   好戏?   难道主子的目的不是惩治了刘氏就算了?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暗卫黄泉有些不明白。   “你去把山里寻我的人马都引过来!”   “主子,您是要……”黄泉瞪大眼睛,怕苏慕锦把事情弄大了影响苏家的名声,“主子,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苏家便沦为京城的笑柄了。”   苏家的当家主母在大姑娘和小少爷都失踪的时候却在山洞里与人苟合……不管她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这传出去伤的都是苏家的颜面。   “我自有主张你只管照办便是!”   黄泉想着主子那样敬爱老爷肯定不会让事情闹大的,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十分干脆的领命而去。   “是,主子!”   苏慕锦趁没人之际攀着树枝往上爬了爬,等到树叶完全遮住她的身形之后才停了下来。   山洞里痛苦的尖叫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兴奋的呻吟声。   苏慕锦听到冷冷的勾起唇角,她倚在树枝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棉花塞在耳朵中,省的恶心到她。   没过多久就有大片大片的火把向山洞的方向聚拢,苏慕锦放缓了呼吸,就瞧见夜色的掩护下一道素色的身影正追着一道黑色的影子飞身跃来。   黑衣男子正是黄泉,素衣男子苏慕锦瞧不清面容只从身形看像是楚君韬。   黄泉把楚君韬引到山洞前就一个一个提速,飞快的闪身到黑暗中。   楚君韬正要去追却瞧见山洞里火光点点,练武功的人耳力极好,再加上山洞里动静非常大,他就是想当成听不到也难。   想起失踪的苏慕锦,他身形当即就是一顿,黄泉趁机快速逃走。   听着山洞里传出的不堪入耳的声音,楚君韬踌躇片刻终究是碍于礼节没有进去。苏慕锦放轻了呼吸,练武之人警惕性比较高,她也不敢盯着楚君韬看,生怕他察觉到她的视线。   火把很快靠拢了过来,苏慕锦微微挑眉。   为了找她竟然出动了这么多的人马?!   她失踪的消息是瞒不住家里人的,刘氏就是为了不但责任也不敢把消息隐瞒了去,她或许会拖延时间,可绝没有胆子知情不报,爹爹如今肯定也在山里找她。   脚步声渐渐急促起来,太多的人进了深山,惊起许多安憩的鸟儿。通红的火把全都聚拢在山洞洞口,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吴氏很快就赶到,看着立在山洞前的儿子,她连忙上前,一整天的寻找下来她面色略显疲惫,被身边的婆子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山洞里的嘶吼声她听的分明,想到一种可能性她脸色蓦然白了起来。抬头瞧着儿子踌躇着没有上前,她拉住楚君韬。   声音都有些颤抖,“……听到是你……妹妹的声音么?”   楚君韬摇头,那声音都嘶哑了,完全听不出是谁!不过这山里只失踪了表妹一个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娘,如今怎么办?!”   他立着没动本就是想问问娘亲的意见。   “该死的刘氏,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吴氏怒骂了一声,这样的缺德事除了刘氏还有谁能干的出来,瞧了瞧山洞里闪烁的火光,吴氏咬咬牙,坚毅的道,“锦儿失踪的事情惊动了许多人,如今山里的人都还没有赶到。你快进去把你锦儿弄出来,要不然等会儿大家都找到这里,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慕锦听的一阵感动。   大户人家但凡出了这样的事情都要想法子为了保住颜面吊死女儿,可舅母想到的却是她的性命。   “快去!等会儿你想法子把锦儿藏起来,最好是做成迷路的假象,先保住性命再说!既然有人对付锦儿绝不可能没有后手,你速速去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会儿就有人会‘无意’发现这个山洞了!”   “儿子这就去!”   楚君韬不再犹豫,大步迈进了山洞里。   吴氏则收了担忧的面容,盯着身后跟着的婆子丫鬟们,她眼神扫过的地方每个人都惊惶的垂下眼睛。吴氏见了便厉声道,“今儿个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谁若是多了嘴巴说出去,小心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奴婢不敢!”   楚家是世族大家,名门望族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   吴氏警告完便紧紧的盯着山洞洞口,手里的帕子被她捏的都变了形,望着山间的火把渐渐的靠拢了过来,她急的心脏“怦怦——”直跳,却不敢表现出不安来,只能死死的抓住婆子的胳膊,紧张的瞧着洞口。   不多时就瞧见儿子从山洞洞口走出来,面色极为诡异,也没有带人出来。   她连忙上前,握住楚君韬的手,紧张的往里面望,“锦儿呢?锦儿呢?”   “娘……”楚君韬眉宇间的不安皆都散去,就露出几分闲适和轻松来,他拉住欲往山洞里奔的娘亲,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娘,这件事儿您就不要管了!”   “怎么能不管?!那是你姑母的血脉!!”吴氏怒瞪楚君韬。   “里面的女人不是小妹!”   吴氏欲推开楚君韬的手顿时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当真不是?!”   “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吴氏抚着胸口不知觉的吐出一口浊气,从极度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腿一软险些晕了过去。   楚君韬眼疾手快的扶住母亲。   苏慕锦瞧见这一幕身形不自觉的一动,树枝轻轻晃动一下,楚君韬一个厉眸就扫了过来,苏慕锦连忙稳住身形,放松身子降低存在感。   楚君韬紧紧的盯着大树一会儿才撤开视线,半揽住母亲的肩膀,低声安慰“娘,既然不是锦妹妹您就能放心了,等会儿我让人送您回去歇息。”   吴氏点头,刚想转身却听到山洞里又是一声兴奋的嚎叫声,这一次不是男声而是一道尖锐的女声,她听见之后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惊呆的望着洞口方向。   “这……这声音怎的这般耳熟。我听着怎么那般像刘氏那女人的声音!”   “就是她!”   吴氏反应过来,老脸一阵羞红,“这女人真真是不知廉耻罔顾伦理,竟然趁你姑母忌日跑来这里与人偷情,简直是天理难容!怪不得往年从来没瞧见过她给柔儿办除服,偏偏今年就选在了山上!”   说话间山间的人已经渐渐围拢了过来。   “老爷……”瞧见打头的楚琛,吴氏心下微微一松。   楚琛面色十分难看,瞧见妻子他勉强挤出一丝笑,那笑还没撑起来便已经垂了下去,“找到锦儿了么?!”   吴氏摇头,“还没有!”   苏青云和宁煜也赶了上来,一堆人聚拢在山洞洞门口,众人瞧着火光通明的山洞,听着里面的声音,年龄大些的人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那种可能性,许多人都惨白了脸色,懂事的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楚琛脸色亦是煞白,抬头询问的看着楚君韬。瞧见儿子轻轻摇头,楚琛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一瞬间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大嫂,里面……里面……可是锦儿?”苏青云眼神颤抖的看着山洞,却一步也迈不进去,宁煜更是身子连晃了几晃,险些摔倒在地。   吴氏知道里面不是苏慕锦已经放下了心,她看都懒得看苏青云,冷声道,“担不起苏大人这一声大嫂,我们家柔儿没有福气去的早,单单留下一点血脉,我们楚家承认这几个孩子,可这也跟苏大人没有关系,刘氏有大哥,您要攀亲戚找刘家的人,我们楚家可不敢认。”她每说一句话苏青云的脸色就越发苍白一分,说到最后他脸色已经透着几分死灰般的青灰之色,吴氏瞧着苏青云一身没有换下的朝服,心里终究是一软,他毕竟是做锦儿父亲的,对锦儿的心是没有差的,便别过头轻声道,“里面的人不是锦儿!”   那锦儿去了哪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龄女子在山间若是遇到了野兽……   苏青云担忧的心依旧没有松弛下来。   吴氏瞧见了反而放下心来。   如果这时候苏青云做出如释重负的姿态只会让她怀疑他来这里是不是只为了不要丢了苏家的颜面。   这时候山洞里又传来一声愉悦到极点的尖叫声。   那一声尖叫众人听的真切。   孙嬷嬷一下子白了脸,脱口而出道,“夫人?!”   怎么会这样,山洞里的人怎么会是夫人,方才夫人说累了要歇息一下,她转过头就不见了夫人的踪影,本就在焦急中如今听到里面的尖叫声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踉踉跄跄的几步上前,却在门口突然停了下来。   宁王府的暗卫和楚家的侍卫均诧异的向孙嬷嬷看来。   孙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脸色一白,慌乱的解释,“不可能,里面的人不可能是我家夫人!”   她那样慌乱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众人神色立马变得怪异起来,许多人偷偷的把视线落在苏青云上。   却见苏青云脸色虽然难看倒也没有失态,不由得对他十分敬佩。抓住自己的妻子与人通奸竟然还如此沉稳,不愧是陛下最器重的太傅大人!   “是与不是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宁煜冷着脸,对着苏青云拱拱手,“苏大人,煜还要去找锦儿,就不在这里添乱了,里面既然是……那就是大人的家务事小侄就不多过问了,先行告退!”   只要不是苏慕锦,里面的人是谁跟他便半分关系都没有!   已经五个多时辰了,这深山里什么危险都有……他简直不敢想象她会遇到什么。   “若是寻到我家锦儿劳烦贤侄派人前来通报一声!”   “自然!”   这种事关别人家辛密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宁煜能走,这个时候苏青云就是再着急也是不能走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如果不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谁都没法安心。   “里面的人是大姑娘,一定是大姑娘!大姑娘失踪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大姑娘!”孙嬷嬷词不达意,她虽然人比较愚笨可是刘氏是她的主子,对她有再造之恩,如果这个时候刘氏出了事情,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她拼了命也要把脏水往旁人身上泼。   宁王府所有的暗卫本来打算转身离开的动作立即一僵,他们不认识苏慕锦,自然也听不出里面的声音到底是谁,只是如果当真是苏慕锦……苏慕锦是世子的未婚妻,他们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日后若是苏家死不认账,非要把失了贞的小姐嫁给他们世子,他们世子岂不是亏大发了。   “世子,要不我们等确认了究竟是谁之后再去寻人也不迟!”   “不用!里面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苏慕锦!”   宁煜的贴身侍卫宁璞停住脚步拉住宁煜要走的身形,小声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若当真不是苏小姐最好,可是人多口杂若不弄个明白恐怕传出去对苏小姐的名声也有碍,倒不如当庭广众之下给苏小姐证明个清白,也省得有人日后乱嚼舌根子。”   “贤侄还是留下吧。”苏青云瞧见宁璞跟宁煜嘀嘀咕咕哪里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索性大手一挥让宁王府所有的人都留了下来,“你属下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今天若不能证明锦儿的清白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说着不等宁煜出言反驳便已经道,“除了女眷,其余人跟我一起进去,今日这事若是小女是我苏青云没有教育好女儿,若不是我女儿,我只希望各位能留些口德,若是被我听到了对我女儿苏慕锦不实的流言蜚语,我苏青云就是上碧落下黄泉也要手刃传播流言的人!!”   想起碧落黄泉苏青云猛的愣住,他派了碧落黄泉守护在锦儿身边,若是锦儿当真出了事情,他们二人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我楚家亦然!”楚琛也再次表态。   树上的苏慕锦含泪带笑,瞧着舅母的态度她便知道了舅舅对她必然也十分在意。她突然对外祖母也期待了起来。   耳边一阵风声,苏慕锦一侧首被吓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楚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掉下去!   原本空空荡荡的身侧忽然多了一个黄金面具的楚离。冰冷的面具在月色中反射着清凉的光芒,吓得她花容失色。倒不是她胆子小,任凭谁正在思考事情突然一转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都会吓得心律不齐!   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苏慕锦赶紧往下看,树下那么多的暗卫还有表哥宁煜都没有半点异动。他们那样好的功夫竟然都全然没有察觉到!   苏慕锦再次感受到了与虎谋皮的危机感。   “先不要想着防备我,看戏!”   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山洞,不多时山洞里便传来两声刺耳的尖叫声,兴许是考虑到外面有女眷,苏慕锦就瞧见那个猥琐男子和刘氏还有昏迷了的刘广被罩了衣裳,被粗鲁的从山洞里扔了出来。   刘氏脸上红晕未退,那名男子身上的药力还没有解除,他神志已经彻底全无,被迫从刘氏身上下来他只觉得欲火焚身,如今全身都要烧起来,瞧见外面围观的女子他眼珠子猩红着就朝外面的女眷扑了过来。   楚君韬眼疾手快,一掌打飞了他。   “他被下了药,先制住他,防止伤人!”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留活口!”   苏青云和楚琛齐齐开口。   男子很快就被制服,被楚君韬提着领子抓在手里,“这人现在神志不清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那边刘氏已经从下药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瞧见山洞外围了一圈的人,她猛的反应过来,脸上的红晕猛然退了下去变得惨白惨白,疯狂的尖叫起来!      ☆、第二章 辛密曝光 斩杀刘氏      “啊啊啊——”她捂着头疯狂的尖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计划的好好的,明明这个时候该孙嬷嬷引了人到山洞里来捉苏慕锦的奸,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方才她不是和孙嬷嬷一起在树林里“寻找”苏慕锦么?!   刘氏猛的想了起来,她记得她当时太累了就坐在石头上歇息一会儿,可采刚坐一会儿就感觉到身子一麻然后就不能动弹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山洞里……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   苏慕锦呢……苏慕锦在哪里?!为什么她计划的万无一失的事情还能出现这样的纰漏!   “不是这样,那应当是怎样?!”   苏青云已经回过味来,当即厉声问道!沉淀下情绪他才发现事情的不对之处,聪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锦儿又怎么会为了寻找弟弟不见了踪影?!山洞里怎么又会出现一个被下了药的男子!   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分明就是一个谋害锦儿的阴谋。   他想起锦儿和聪儿身边的碧落和黄泉,提起的心脏缓缓归位,如果锦儿真的出了事情,他上了山碧落和黄泉会第一时间出来请罪,可如今两人都不见了身影,而原本应该在山洞里的锦儿也被换成了刘氏!   再听听刘氏的话“怎么会这样?”而不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几个字的差别可意思全然不同,她分明就是计划好的。   苏青云拳头捏的死紧,他以为上次给了刘氏一个教训之后她会收敛一些,可不曾想竟然变本加厉,锦儿不过是得罪了她她便要毁了锦儿的清白,今天若不是锦儿聪慧逃过一劫,等待她的除了死还有什么?!   怪不得她非要出府给柔儿办除服礼,还偏偏选在了念慈寺这样的荒山野岭,她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老爷老爷!妾身冤枉……”刘氏跪在地上膝行到苏青云身边拉住他的长袖,仰着头泪流满面,“妾身是被人掳来的,真的是被人掳来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妾身,老爷要为妾身做主啊……”   她一脸惶恐的祈求苏青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死死的攥住他的长袖,苏青云用力挣都挣不开,他厌恶鄙夷的瞧着她,就算她是被人掳来的又怎样,方才那放荡畅快的呻吟声可不是旁人逼出来的。   “放手!”他冷下声音,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老爷……老爷,救我,救我啊!”   楚琛和吴氏皆是冷冷的望着这笑剧般的一幕,吴氏更是忍不住替死去的楚柔抱不平,“柔儿去了不过半年楚大人就让人把刘氏抬为正室夫人,我还当是这刘氏有什么比我那可怜的妹妹好,却不曾想苏大人喜欢的竟然是这个调调的女人,我真为我那妹妹不值,本是望门嫡女若是听了爹娘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以她的性子和家室嫁到哪一家不是被人供着的。又怎么会生前吃了那样多的哭,还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   “大嫂……”苏青云一脸痛苦。   “怎么?说到你的痛楚了?!”吴氏面容冰冷,冷哼一声,“我说的哪一句错了?都是柔儿那样的好性子才让你一次次得寸进尺。你当初是怎么承诺她的,永不纳妾!可你怎么做的,你后院有多少妾侍你自己数的清么?苏青云,我若是你早早的就没脸在这世上活了!”   苏青云面色灰败,没再言语。   吴氏还要再骂,却被楚琛按住了手,楚琛对她摇摇头,“跟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比吴氏那许多的指责更让苏青云揪心,他张了张嘴,向楚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复又疲惫的合上。   “这一世我辜负柔儿良多……”   “既然知晓辜负了柔儿那就该对她的血脉多写关心!”吴氏还是忍不住,她这些年心里压了一团火,不只是她,楚家所有人心里都压了一团火,只是楚家自人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平日中就是参加宴会的时候见了面也从不说话,如今因为苏慕锦她心里的邪火再也压抑不住,跟苏家没有交集不代表她不知道苏慕锦的处境,“你身为人夫让自己的妻子含恨而终,身为人父却连自家的孩子温饱都解决不了,这些年锦儿在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现在锦儿失踪了却又做出这样的姿态,简直令人作呕!”   苏青云苦笑。   的确,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楚君韬瞧着苏青云的模样只觉得他十分可怜,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一直知道他有个姑姑,姑姑嫁人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印象中姑姑温婉善良,后来姑姑为了姑父跟楚家断了联系,每次提起姑姑祖母都要以泪洗面,祖父亦是黯然神伤。后来府里就很少有人提起姑姑来了。   只是每次爹爹和叔叔们抱着他的时候都会告诉他,姑姑是最疼他的,让他以后长大了好好孝顺姑姑。   如今他长大了,姑姑却不在了。   他还记得得到姑姑去世的那一天,仿佛一夜之间祖父祖母就苍老了十岁,就是笑着也带着几分悲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受他不明白,却能体会到父亲的悲伤。   父亲兄弟七个,两个庶出叔叔成年之后祖父便给了产业离开了家,剩下他爹爹兄弟五个都是祖母所出,在楚府里没有分家。府里男丁很多,不止是父亲那一辈,就是父亲和叔叔们的子嗣也全都是儿子,可以说从祖父到他这一辈,三代里只有姑姑一个女儿,可以想象那是如何的疼宠。从小就是被捧爹娘兄长手心儿里长大的,爹爹和叔叔们得到姑姑去世的消息险些带人去大闹苏府,只是被祖父拦了下来,从此跟苏家再没半点交集!   如今兴许可以因为锦妹妹而让直降冰点的关系稍稍缓和些。   祖母最是疼爱他们几个小辈,他们也十分明白,祖母嘴里不说,可是对姑姑留下的血脉还是十分在意的,只是碍于诸多原因才没能相认。楚君韬若有所思的瞧着被他扔在地上不断挣扎的男子……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样一想,楚君韬心下便有了结论。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给男子喂下,他精于医术,跌打创伤的药膏和一些解毒丸都是随身携带。方才抓住男子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中了毒,春药是药也是毒,他手里的解毒丸虽然解不了他中的春药却也能起到压制的作用,能让他恢复神智。   只要弄清楚是谁让他上了山,谁给他放的行,这刘氏还有狡辩的理由么!   “你给他吃的什么?!”刘氏惊恐的看着楚君韬。   “解毒丸!”   楚君韬面色从容不迫,连声音都没有半分起伏。   毕竟是长辈的事情,宁煜不欲掺和。再次跟苏青云请辞。   这一次拦他的却是楚君韬,“宁世子且慢,等这人醒了说不定能知晓锦妹妹的下落!”   锦妹妹?!   宁煜眉心不知觉的蹙了一下,十分不喜楚君韬对苏慕锦这个亲密的称呼。不过却也没有移动脚步,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知道今天这事儿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   楚君韬却没有发现宁煜的不满,喂着男子吃下解毒药丸之后便静静的等着他恢复神智。他按着男子起先他疯狂的挥动四肢挣扎,吃下药丸不久之后身子便渐渐的软了下来,眸子里的猩红也渐渐褪了下去。   一睁眼就瞧见所有的人都举着火把围着他,男子身子一颤,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他虽然不认得围着他的人都是谁,可是瞧着穿着就知道出身不凡,想着他干的事情……男子只觉得身下一热,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下去。   山风吹来,尿骚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鼻翼。   “各位大人饶命,饶命,我没有轻薄苏家大姑娘,我没有……”   他满头是汗,不住的朝四周磕头求饶,词不达意,语言混乱,“……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欺辱了大姑娘,我负责……我负责……今后我会对苏姑娘好的,我对她好……”   他靠近苏慕锦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如今更是以为他强暴的是苏慕锦。   “混帐东西胡言乱语什么!”宁煜额头青筋直冒,他怎么能容忍旁人这样说他的未婚妻,他一脚把男子踢飞出去犹自不解恨,还要再踢却被楚君韬给拦住。   “你把他打死了谁来还原事情的真相!”   宁煜勉强压制住怒火,他负手而立,两只手在背后死死的握成拳头,盯着男子的眼神几乎直泛寒光!“我宁煜的未婚妻也是你这般小人能亵渎的,今天你若不把事情说个清楚,本世子就让你尝尝大周朝的十八般酷刑!”   从山洞里被丢出来的明明就是刘氏他竟然还满口胡言的把脏水往苏慕锦身上泼,安得究竟是什么心!   男子被宁煜一脚踢中胸口,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听到宁煜自报身份他更是吓得伏跪在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说!谁让你进山来的,又是谁给你下了药的!”   “我……”男子不敢再犹豫,生怕宁煜再补给他一脚,“小人说!小人都说……”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突然瞧见跪在地上的刘氏,他眼睛一亮,指着她大声的喊道,“是她,是这个女人给了我两千两银票让我今天上山来,还让寺庙里的小尼姑给我开了山门,她告诉我会想办法把苏家大姑娘弄到这个山洞里……”手指颤抖的指了指山洞,祈求的看着宁煜,“还跟我说苏家的大姑娘貌若天仙,只要我能毁了她的清白,她就想法子让楚家的大姑娘下嫁给我,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来,求大人们饶小人一命,都是这个女人让我干的啊……”   “不是我!不是我!”刘氏惊恐的大叫着扑向男子,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长嘴就对他撕咬起来,“混账,你诬赖我,我让你诬赖我,你去死吧!”   男子打不过也不敢打宁煜,但是对刘氏却不手软,他和刘氏缠打起来,目光凶狠,“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许给我好处,还说万无一失绝对没有人会把我怎么样,我怎么敢打苏小姐的主意!”男子越想越恨,翻身就把刘氏压在身下,骑在她的腰上左右开弓扇她巴掌,“贱人!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我!”男子面露疯狂之色,拽着刘氏的头就往地上的石头上磕,“我杀了你!啊——我要杀了你!”   “啊——”脑袋和石头撞得发出剧烈的声响,刘氏疼的面色狰狞,双手胡乱的挥打,“放手……老爷,救我啊……”   她一抬起手臂,广袖就从手腕上落了下去,露出青紫交加的吻痕来,吴氏和一些女眷瞧着都别过头去。   这样的女人简直侮辱“当家主母”这四个字,谁家有这样的主母不等着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还等什么!   众人皆沉默不语的看着这一幕,宁王府的暗卫更是偷偷的瞄向苏青云,他们年纪虽然不大可是也都听说过苏家先夫人的传闻,据说苏楚氏温婉善良,待人宽厚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贤惠夫人,再瞧瞧地上和男人抱成一团打的女人,不住的摇头,这样的女人亏的苏大人竟然还给抬成了正室夫人,真不知道苏大人是怎么想的。   楚离对这个问题也十分好奇,他凑近苏慕锦,“你爹爹的品味还真真是不同!”他凑的太近,说话间就有热气拂在苏慕锦洁白圆润的耳垂上,旁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就打耳洞,可娘亲说打耳洞会让福气都漏出去,所以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打过耳洞,她的耳朵形状十分好看,小巧玲珑洁白如玉毫无瑕疵,在月色中更是泛出一层圣洁的光芒。楚离眼力极好,都能瞧见她耳廓上细碎的绒毛,因为热气的缘故细碎的绒毛轻轻颤抖,倒像是在做无声的邀请。   楚离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深。   第一次正式打量起苏慕锦。   她皮肤非常白,跟他不正常的苍白不同带着象牙般圣洁的白,眉毛不细也不粗恰到好处,她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他见过长丹凤眼的女子,大多都十分妖娆魅惑。可她的丹凤眼却透着清雅脱俗的淡,深刻的双眼皮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出奇的大,若是她无辜的看上谁一眼只怕是个男人都要被融化。她的眼神并不清澈,像幽深的山谷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氤氲薄雾,让人很想把云雾拨开看透山谷下的风光。小巧的鼻翼呼吸间微微瓮动十分可爱,一张粉色的唇高兴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牵起,不悦的时候则紧紧的抿在一起显得特别严肃。整个五官组合起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只要她有心便能成为最妖媚的妖姬。   她如今才十三岁,五官还未张开都已经这般倾国倾城,若是再过两年及笄了恐怕见过她的男子都会对她念念不忘。楚离没有见过她那个京城第一美女的母亲,单看她的容颜便知晓不会比她娘亲差。   他突然想起上次宁奕提到苏慕锦时那异样的眼神和瞬间松动的神态,楚离勾了勾嘴唇,笑的意味不明。   眸子垂下,黄金面具下没人瞧得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落在宁煜的身上有瞬间的危险意味。   树下的宁煜只觉得背后一寒,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他霍然回头循着方才的感觉凌厉的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瞬间楚离已经揽着苏慕锦的腰身无声无息的蹿到另外一个大树上,他低低的笑,“你这个未婚夫倒是挺警惕的!”   苏慕锦厌恶的别过头去。   楚离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宁煜可是京城中名门贵女们心中不二的夫婿人选,年纪轻轻有身份有地位还有能力,我倒是好奇为何偏偏你对他那般讨厌,非要悔婚不可?!”   话像极了玩笑,却有淡淡的试探意味。   “与你何干!”提到宁煜,苏慕锦的声音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楚离眯着眼睛观察她,却发现她眸子厌恶的深处还藏着一抹深切的恨,那种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五马分尸的恨!   “呵呵……”他低低一笑,喉间发出低沉的成熟男子才有的沙哑和诱惑,“只是怕你日后嫁给我一个面容尽毁身体残疾的世子心有不甘,虽然都是世子,可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可惜了……”   “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楚离一愣,几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苏慕锦果然是个有趣的孩子。   是的,孩子!   他比苏慕锦大整整九岁,在他眼里苏慕锦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他指着和男子纠缠在一起的刘氏,“用不用我帮忙教训她?!”   “不用!”苏慕锦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的仇自己报才能体会到快感!”   一瞬间楚离又想笑了。   这个苏慕锦简直太对他的口味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呢。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她?”他有些期待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众人失神间,孙嬷嬷一下子扑上来,“放开我家夫人!”   她长的人高马大瞧见刘氏被欺负当然不肯站在一旁呆着,跑上前去和男子扭打了起来。   刘氏趁机从男子的身下爬了出来。   她现在比从山洞里丢出来的时候更加狼狈,一身的华服如今只剩下最外面的一层,亵衣亵裤都被剥落在山洞里,稍稍一动就春光乍现,脚下的绣鞋也不见了,正常的女子早就缩起来一团了,她竟然还能跟人缠打起来。头上带的如意金簪早就不知所踪,挽起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肩膀,再加上一脸的眼泪鼻涕简直比深山中的野人还不如。   许多人都厌恶的别过眼去。   刘氏不管不顾的扑到苏青云的身上,“老爷……救我啊……”   苏青云的态度十分明显也十分强硬,他一把推开了刘氏。   如果他想护住刘氏早在瞧见她的时候就给她披上了披风,只可惜刘氏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压根就没能明白他的表情。   她心里存着最后一丝希翼,她脏了身子兴许苏青云会为了苏家的颜面而选择给她遮掩下来,那样的话她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苏大人,小侄请您重惩这女人!”宁煜在听到男子的话的时候就想把刘氏给拍死,他生生忍了下来,铁青着脸色对苏青云拱拱手,“这女人如此恶毒,这一次竟然敢这样陷害苏小姐,若是留下只会成为祸害,请苏大人切勿不要心软!”   楚琛也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苏青云,“我不管你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今日这女人竟然敢算计我外甥女我楚琛就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若是你护不了锦儿我今日回去便去求娘亲把锦儿接到我楚家居住,族谱也一起顺道牵去楚家,以后便更名换姓叫楚慕锦也不无不可!”   “大哥……”   楚琛面沉如水丝毫不让!   苏青云叹口气,苦笑着看着咄咄逼人的宁煜和楚琛,“刘氏身为主母却容不下我嫡出的孩子,就是单单这一条我已经容不下她了,大哥只管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大哥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爷……您不能这样对我!”刘氏狗急跳墙口不择言,只能拿最初的恩惠说事,“当初您上京赶考的时候家里连锅都揭不开,若不是我刘家相帮老爷哪有今日的成就,老爷就是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自从嫁到苏家我兢兢业业,上孝顺婆婆下亲待奴婢,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够了!”苏青云大手一挥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严肃下面容的他看上去十分的威严,“若不是顾念着这些,你以为我会容你到今日?!”   刘氏身子一晃,瞬间绝望的瘫倒,“……老爷!”   她最后含着一丝希翼看向苏青云,“老爷这些年容忍我只是为了这些?”难道半点都没有对她的爱么,他们夫妻也做了这么多年,她以为楚柔死了他的心就会放在她的身上,这么多年了,为何她就是暖不热他的心!   “你以为呢!”苏青云伸出手掌恨不得掐死她,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死死的巴结母亲,如果不是母亲以柔儿胁迫他,他怎么会纳她这么个毒妇!“我只恨不得不曾出现在云州!”那样就不会遇到这个女人了!   刘氏死死的盯着苏青云的眼睛,却没从中看出半点软化的迹象,刘氏无力的垂下眼睑。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人执着火把从山下冲了上来。   是宁王府的人。   “世子,有一个老者如今在山下要上山来,说是云州来的苏家族里的长老!”   这个时候?!   “那人可有说旁的什么?!”   “他说接到太傅夫人寄到云州的信笺,说是苏家大姑娘……德行有亏,特地来肃清家族!”   众人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陷害了苏慕锦之后怕苏青云袒护苏慕锦把她失贞的消息压下来,所以才特意请来了族里的长老,只要族里的长老出面,就是苏青云官再大再想袒护苏慕锦都绝对不可能。   一族长老就是一族的权威,就是皇帝也断断不能插手旁人家族的族内之事,她分明就是要把苏慕锦往死里整。   有这样一个恶毒的继母也不知道苏家的几个嫡出的孩子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宁煜带来的暗卫们都对苏慕锦姐弟万分同情。   楚家的人则是痛心,吴氏当即泪流满面,“可怜的孩子……”   他们家的外甥女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可怜的是竟然还没有人撑腰,要不是这一次除服礼刚好赶到了一起,若不是刘氏的计划从中出了差错……是不是柔儿的血脉就要从此断绝了!   楚琛喉间一阵血腥气上涌。   当年妹妹年幼的时候爹爹朝中事忙,娘亲身子虚弱,可以说妹妹是他们兄弟五人一起带大的,说是兄妹,实则他们兄弟几个亦兄亦父。柔儿人都不在了,他们兄弟几个竟然连她的女儿都保不住……   楚琛又羞又愧。   日后若是到了九泉之下,他有何面目见柔儿!   死死的咬住牙关,楚琛目录寒光,“苏青云,今日你若不处死刘氏……我楚家绝不善罢甘休!”   宁煜面色阴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刘氏,忽然唇角绽出一抹残忍的笑来,“去把长老请上来!”   他非要让刘氏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树上的楚离忍不住为这恰到好处的时机拍手叫绝,“这就是你的后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哈哈,妙!”   苏慕锦但笑不语。   刘氏并不信任秋月可是她身边又没有能帮忙办事的人,所以她用秋月的同时也防着她,上次让她出府去寻刘广却没有告诉秋月是什么事情。   当时她从秋月打探来的消息就猜到刘广一定是派人去云州请长老了,当时她就已经开始怀疑琴瑟当然没有把这条消息说出来,故意隐藏了下来,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已经懒得再看刘氏一眼,时至今日,她已经彻底没了活路,再也成不了威胁!   害人者人恒害之!   她也早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长老很快就被请上山来,老者十分苍老,须发皆白,有些像道观里修真的师傅,身形十分消瘦一身宽大的袍子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精神却很好,一双眼睛丝毫不显老态,熠熠生辉。   长老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大的阵仗,不由的微微一愣。   苏青云也是一愣,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族里的长老,而是族里的族长!也是他的三叔公。他快步上去给老人拱手行礼,“三叔公!”   老者年岁近百,是目前苏家最长寿的老者,也是苏氏一家备受尊敬的老者,他年纪大了却不糊涂,处事公允深的后辈们的敬重。   苏青云亦然。   “云州离京城千里之遥,三叔公怎么亲自来了?!”   苏三叔公一双眼睛轻轻扫了一圈,沉淀了智慧的双眸已经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仿佛没有看到地上跪着的刘氏,捋捋山羊胡须,笑道,“本来该你大伯来的,只是叔公刚好有事情要来京城就顺道过来看看。听说苏家出了德行有亏的人……”他语气顿了顿落在刘氏身上,很快就散开,“三叔公年纪大了,而且青云你远在京城,云州那边里京城太远,有些家事只要不伤害苏家本家的名誉,你还是要自己处理。一些败坏门风,不守妇道的妇人便是浸猪笼也不为过的,只是你现在毕竟身居高位,有些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成为朝中被抨击的对象,所以还是私下解决比较好。”   他说着不管京城苏家的事却还是给了苏青云建议。   对于这一点苏青云深以为然,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最好还是能私下处理。   “青云都明白!”苏青云点点头,“三叔公远道而来路途劳顿,孙儿让府里的总管带您回府歇息,二弟三弟还经常在我跟前念叨您,如今您来了他们两个也该高兴了。”   三叔公状若无人的跟苏青云寒暄,“我也许久没有见到青白兄弟两个了,多年不见还真是想念的紧,我就回去瞧瞧这两个小子。”   苏青云使了个眼色让苏总管去送三叔公,“恭送三叔公!”   三叔公背对着众人挥挥手,“不用送!”   宁煜等人懊恼不已,这个所谓的“三叔公”都没有瞧见刘氏么,他不是族长么,刘氏失贞他怎么不管?!   “来人!把刘氏给我带回去!”苏青云瞧着三叔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冷下脸来吩咐,他对楚琛拱拱手,“大哥放心,我绝不偏袒这贱人,族长已经瞧着了,族规也不是摆在那里瞧着好看的!”   楚琛沉默不语。   许久他才低声道,“过两日让锦儿去楚家瞧瞧她外祖母。”   苏青云震惊之下大喜,他等了这一日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楚家的态度终于软化了!   眼眶微红,他轻声道,“锦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会孝顺父亲母亲的。”   楚琛淡淡的“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宁煜瞧着两家人没了找苏慕锦的意思,眉心微拧,“苏大人,楚大人,苏大姑娘还没有找到下落。”   “没事!”苏青云多年的心结解开,眉宇都轻松了下来,“锦儿身边有我派的暗卫在,不会有事的。”   宁煜依旧不放心,语气有些不敬。“那这么许久怎么都没有瞧见她的人影?”   “无碍。”苏青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慰,宁煜这样在意锦儿,日后锦儿若是嫁去了宁王府有宁煜护着一定不会吃亏的,他笑了笑,“方才我已经收到暗卫的消息说锦儿平安无事了。”   就在他从山洞里把刘氏揪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黄泉放出的信号弹,那信号弹不是烟花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香料,香味浓郁,山里风大很快就传到这里,只是众人担心锦儿没有注意到罢了。   宁煜终于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苏青云不着急了!   这时早已从昏迷中醒来的刘广也一脸怨恨的盯着刘氏。   都是她!都是她!   要不是她让他帮忙找人侮辱苏慕锦,他怎么会吃这个亏!   一想到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刘广就恨的牙痒痒,目光阴鸷的盯着刘氏!   苏青云见了担心刘广生事,吩咐侍卫把刘广一起带走。   “把刘广交给京兆尹大人处置!”   “放开我!放开我!!”刘广拼命挣扎,“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都是刘丫一个人做的,要报仇报怨你们都找她去!”侍卫开始拽他,刘广的记忆开始混乱,他吼道,“滚!都给我滚!不许碰我!”   侍卫们对视一眼,抬头看向苏青云。   刘广目光有些呆滞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肩头,他身上的袍子松松的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素色的袍子背后血迹十分明显。他盯着空旷的山野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刘氏上前摇晃着刘广,泣不成声,“哥,你清醒清醒!”   刘氏像蛇一样阴沉歹毒无情,可是对她的亲人她是真的舍得,她这个哥哥在旁人看来无恶不作纨绔不化,可是那是她的哥哥,小时候偷偷塞绿豆酥给她吃,偷偷把省下来的零食点心偷渡给她的哥哥。   她这些年以来在苏家积攒的那些银子大多都给了哥哥,爹爹嫌他不懂事嫌他不成器,她不嫌。他愿意做事就做,不愿意做事她养!   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若是出了事情……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哥,你清醒一下,我是小丫啊!”   “滚滚滚!”刘广突然发起疯来,一把把刘氏推倒在地,他目光阴狠,脚下用力踢着刘氏,怒骂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要害苏慕锦,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一个男人……啊——你滚,我不要看到你!”   “哥——”   “滚啊!”刘广目光腥红,但凡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容忍不了这样的事情。   他觉得他快疯了!   用力踢着刘氏发泄心里的怒火,“你太坏了,你无恶不作,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害!你要遭报应的!”   “哥!”   刘氏痛心的看着他,她想说,要不是你垂涎苏慕锦的美色,我就是算计也不会算计到你身上!她泪流满面不敢置信,从小到大一直给她温暖的哥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众人瞧着这一幕唏嘘不已。   刘广还在踢,踢的刘氏疼痛不已,她躲不开,只能抱着刘广的大腿抬头看他,“你疯了?!”   “我没疯!你才疯了!”刘广疯狂的哈哈大笑起来,“小丫你是天底下最疯的人,你好胜心太强,当年我们一个庶出的妹妹就是比你得爹爹欢心,所以你就下药害死了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还有,你喜欢苏青云所以就看不惯楚柔,当年你进了苏家被老太太做主成了妾侍,楚柔怀苏聪的时候要不是你天天在她耳边刺激她,说苏青云待你多么多么好,她至于忧郁至死么!”   苏慕锦面色骤然一变!   刘广还在说,“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在云州的时候知道苏青云去了楚柔,你不甘心,你为了除掉她买通了她身边的丫头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一味麝香,麝香那是致人流产的啊,你远在云州都能让楚柔差点流产,生下苏云锦之后元气大伤,还收买给她看病的大夫让他告诉老太太楚柔以后都生不了孩子。哈哈……你就巴结老太太,天天在老太太耳朵旁边念叨子嗣子嗣的,让老太太给你抬了位分,哈哈,妹妹,看看你多疯狂,为了嫁给苏青云你简直是不折手段啊……人不在京城都能让楚柔元气大伤,而且还谁都怀疑不到你身上去。多疯狂……多疯狂啊……”   空旷的山林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刘氏惨白着脸僵硬的回头去看苏青云,却见苏青云眸子里闪烁的都是森森的杀意!      ☆、第三章 楚离宁煜 正面交锋      刘氏知道她完了!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半点没有咸鱼翻身的可能了!   楚柔对苏青云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以为她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却从未想过竟然在哥哥那里败露出去。   这算不算是报应?!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瞧着大哥疯癫的模样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背脊一阵阵的发凉,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让她连头都不敢回。   一片死寂中,她听到一个脚步声缓缓靠近。   那脚步声如此熟悉,她就是死了也永远都不会记错!   她不敢抬头看苏青云。   苏青云却缓缓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缓慢而坚决的掐住她的脖颈,力道越收越紧,她胸腔一阵窒闷,呼吸渐渐不畅,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的挣扎,可苏青云的力道如此坚决,他的手掌像是铁钳一般死死的夹紧她的喉咙,使尽了浑身力气都没法挣脱。她只能张大嘴巴试图呼吸。   “呜……”   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下去,苏青云却忽然将她推倒在地!   刘氏重重的摔倒在地。   她痛苦的捏着喉咙不住的咳嗽,一张脸涨因为充血涨的通红。   她心中一片绝望,苏青云竟然就这样一句话不听她辩解便动了手……   苏青云的眸子里全都是阴狠。   他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柔儿的早逝中间竟然有这么多的原因!   他忽然想起自从刘氏进门之后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出神的时间越来越多,脸上的哀伤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泄露出来,他以为她只是因为云儿跟她不亲近每日里才会那样……苏青云恨极了自己,是他对她关心太少,她为了他离开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为了他甘愿从一个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学会洗衣做饭,白天要照顾家里,晚上还要熬眼刺绣卖补贴家里……为了能让他吃一顿荤腥补补身子她要熬多少夜不能睡觉!   她性子那样倔强,即使到了那种山穷水尽的时候都不肯去求爹娘!他想起来,柔儿刚嫁给他那一会儿是不会刺绣的,她女红不是一般的差,绣出的第一个锦囊就给了他做钱袋,那上面绣着的并蒂莲颜色都不太匀称,阵脚更是歪歪扭扭……可后来她卖给绣房的绣品都能算的上上品……   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如此清晰的闪现在眼前,苏青云满眼呛然,泪流不止!   他给了柔儿什么?!   一杯黄土,地下长眠!   若不是遇到了他,柔儿兴许一辈子体会不到爱情的滋味,可是她会过的相当好,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有整个楚家作为后盾谁都不敢欺负她。岳父岳母那样疼爱她给她挑的人家一定是精挑细选的出色男子……柔儿那样温婉贤良,相处的久了兴许会对人日久生情!那样她怎么会年纪轻轻的便命丧黄泉!   苏青云想着母亲对待柔儿不冷不淡的模样不禁觉得心寒。   他的母亲,他的弟妹,他的妾侍……好像没有一个是真心待她的,还有他……他口口声声爱她,可究竟给了她怎样的过去?!   苏青云望着跌倒在地咳嗽不止的刘氏更恨的却是他自己!他当初不纳妾的承诺全都喂狗了么!没有子嗣又如何?!就不能从弟弟或者族中抱养一个?!还是他当时年少轻狂被猪油蒙了心,觉得柔儿为自己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   喉间一阵阵血腥气涌上来,苏青云气急攻心猛的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老爷!”刘氏惊慌的大喊这就要扑上去,却在瞧着他唇角的血迹时愣愣的停住了身形。   楚离感觉到身边的苏慕锦身子猛的颤了颤。她下意识的伸出手仿佛要去扶苏青云,可伸到一半边顿住,月色中,她的手指不可抑止的痉挛着,被她死死的捏住。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上百人围着的山洞门口竟然一丝声音都没有。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苏青云心底那一份悲切!   就连楚琛都没有再责怪他!   他一直对柔儿的选择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苏青云除了皮相长的好些其余的地方一无可取,尤其是愚孝更是让他寒透了心。   苏家的老太太他见过,一个相当势力的老太太,她明显受了刘氏的挑拨对柔儿不好,可每次柔儿受了老太太欺负着苏青云总是选择息事宁人!一次又一次的让柔儿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直至今日,直至今时,他瞧着苏青云无声的悲切才知道他到底是爱着柔儿的……   吴氏更是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倚在楚君韬的怀里颤抖的哭泣。   所有人胸臆间都是一阵气闷,喉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哽的难受,偏偏又哭不出来,压抑的氛围扩散开来,只能听到山风呼啸,火把被吹的微微摇曳。   宁煜沉默又若有所思的瞧着这一幕,眼前隐隐闪过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   楚君韬也许是这里最清醒理智的一个。   他安抚的拍着母亲的背脊,眸子里一片平静。   兴许是跟姑姑感情不深的缘故,他看待这件事情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都觉得姑姑可怜,可这种事情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都瞧着姑姑过的不如意,可也许她自己不那样觉得呢,要不然为何到了那般地步都不肯回家找祖父祖母?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树上的苏慕锦悲哀的闭上眼睛!   她面上十分平静,只睫毛微微颤抖,身子绷得笔直,明明她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露出来可楚离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悲哀。   不自觉的,他的手落在她瘦削的背脊上。   苏慕锦像受伤的小兽,猛的睁开眼睛,警惕防备的瞪着他!   “想哭便哭出来,憋着眼泪不是坚强,哭完之后擦干眼泪才能看的更加清楚!”   她却没有哭,淡淡看他一眼,面色愈发平静!   有一种人哭的时候不会让陌生人看,宁可背地里肝肠寸断也绝不示弱,苏慕锦恰好就是这么一种人。   楚离淡淡勾起唇角,低声咕哝,“真是不可爱!”   苏慕锦没有听清楚,疑惑的看着他。   楚离示意她往下看,苏慕锦看他的目光落在刘氏身上不由皱眉,“你想说什么?!”   “想不想亲自给你娘亲报仇?!”   “不用我!”   “哦?”   “比起我,更恨她的是爹爹,爹爹不会让她好过!”她淡淡的收回视线。   僵滞的气息不过片刻。楚琛瞧着昏倒在地的苏青云,眸子无比复杂,他吩咐身边的人,“去把苏大人送回苏家!”   “那这个女人和她的哥哥还有这奸夫呢?”   “刘氏捆起来扔回苏家,把她兄长和这男人送官交给京兆尹大人处置!”楚琛的想法与苏慕锦出乎意料的一致,这种时候让苏青云处置她对才是最残忍的。   刘氏眸子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也没有挣扎。   只有刘广和那名男子听到要被带到官府大声的哭喊起来。   周围的人一点点散去,哭喊声也渐渐远去。楚君韬揽着母亲的肩头,走之前若有若无的瞧了一眼方才苏慕锦待过的大树。   楚家的人和苏家的人撤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宁煜落在最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楚离见此微微挑眉。   “看来你亲爱的未婚夫发现我们了!”他刻意加重了“未婚夫”三个字,眸子里意味不明。   苏慕锦没有意外。   宁煜本就是个警惕性极高的人。   果然,等人都散尽之后,宁煜便挥退了身边的暗卫,“你们先回去!”   宁璞不放心的看着他。   宁煜皱眉,加重了声音,带了命令性的低斥,“回去!”   宁璞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你们可以出来了!”   楚离低低一笑,揽着苏慕锦的腰身就飘身下了大树,厚重的轮椅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宁煜眼神定定的盯着楚离揽住苏慕锦腰身的手!   楚离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宁煜的眼神,手指还得寸进尺的在苏慕锦的腰间摩擦了一下,他就瞧见宁煜的眸子仿佛浇了油的火把,一下子燃烧起来。   他轻声的笑。   苏慕锦冷冷的看他一眼,拂袖挥开了他的手。   宁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楚离也不在意,轻轻靠在椅背上,手掌懒懒的搁在扶手上,露出掌心长期推轮椅而留下的厚茧。   “真真是巧,在这里都能碰到宁世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宁煜依旧一身淡紫色的长袍,面冠如玉负手而立,听见楚离的话他面色不变,不轻不重的反击,“宁某可不觉得巧,在下的未婚妻失踪了,在下自然要来寻,反倒是楚世子……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真是令人深思。”   “哈哈!有什么好深思的,我恰巧来了念慈寺和锦妹妹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正打算和锦妹妹私奔做个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可巧就被宁世子给撞上了,这时机真是太不对了。”   宁煜面色一变,一把把苏慕锦拉到身后,目光沉沉的瞧着楚离,声音也沉了下来,“楚世子谨言慎行,我跟苏慕锦订婚已有四载,只待她及笄便要迎娶过门,世子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去恐怕不太好听!”   楚离笑声依旧,懒洋洋的瞧着宁煜,连声线都没有变化,“及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家大小姐今年才十三岁,离及笄还有两年……两年啊,七百多个日子,能发生太多变故了,宁世子还是不要这么肯定的好,要不然到最后若是不能抱得美人归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楚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离呵呵一笑,目光就落在苏慕锦的身上,“如此佳人先前竟然错过了这般久,如今既然瞧见了断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宁煜到底不是前世那样深不可测的宁煜,如今的他还十分稚嫩,根本就不是多吃了三年米饭的楚离的对手!他当即变了脸色,怒道,“楚离!”   楚离还是笑,“我在听!”   “你别太过分了,不要以为你是楚王世子便可以为所欲为!苏慕锦是我宁王府早早订下的世子妃,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楚王府势大,我宁王府却也不是你说欺辱便欺辱的!”   “呵——”楚离面具下隐藏的眸子一寒,他嗤笑一声,“既然知道我是楚王世子说话便客气些!今日别说是你,就是你父王来了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你一个小小的宁世子,我还当真就没看在眼里!”   “混账,我父王乃当今陛下的嫡亲皇叔,岂是你一个外姓世子能侮辱的!简直找死!”   他说话间已经单手成拳朝楚离攻了过去。   楚离侧首避过,宁煜眉心一冷击到楚离脸侧的拳头改拳为勾只抓楚离咽喉!楚离一拍轮椅,轮椅顿时向后滑开躲开了宁煜的一攻,躲开之后面色亦是一冷,单手一拍轮椅便收住了退势。他又一拍轮椅,整个人从轮椅上腾空而起,身子凌空便向宁煜攻了过来。   宁煜倒没有想到一个残疾的楚离武功竟然这般高,收了轻视的心转瞬间和他战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是人中之龙,武功造诣更是高深,楚离内力深厚却双腿不便,宁煜则胜在灵活,两个人一时间棋逢对手打的难分难舍。   苏慕锦起先冷冷瞧着,瞧二人身形不住变动她没了看下去的耐心,眉头一皱便往山下走去。   两人本就注意着苏慕锦的动向,一看她要走,二人齐齐默契的受了攻势,滑开对方三丈远!   “我送你回去!”宁煜沉着脸抓住苏慕锦的胳膊,强硬的带着她下山。   楚离这回没有阻止,宁煜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宁王府未来的世子妃,这半夜三更的若他执意要送她只会毁了她的名声!   瞧着两人携手下山,楚离眸子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出了楚离的视线苏慕锦就顿住了脚步,冷冷的盯着宁煜抓住她胳膊的手!   “放开!”   宁煜抓的更紧了,“你是我未婚妻,我为什么要放开!”想起方才楚离放在她腰上的手,宁煜眸子几欲喷火,他忍不住吼她,“苏慕锦!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是将来要和你过一辈子的男人!那个楚离是什么人?他是手握重权把持朝政的楚王爷的儿子,他自幼丧母丧兄心理扭曲,你跟这样的人走那么近做什么!怕死的不够惨么!”   他的吼声震天,捏着苏慕锦的胳膊不自觉的带上了力道。   苏慕锦面色不变,冷冷道,“与你何干!”   “我是你未婚夫!”   “你也说了是未婚夫!”苏慕锦推开宁煜的钳制,眼神冷的彻骨,“楚离说的对,七百多个日子有太多的变故了,你既然是我未婚夫而不是我的夫婿就少管闲事!如果嫌我给你们宁王府丢脸了,你尽管上苏家退婚!”   她冷冷的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去。   宁煜咬牙站在原地,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射出来。   他大步追上苏慕锦,死死的抓住她,“苏慕锦!我跟你见面的次数不多!我就不明白了,你对我为何这般冷漠?!我是你的未婚夫!既然你这般厌恶我憎恨我,当初你爹娘为我们订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对?!你现如今这样对我一定有误会,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你那个白痴妹妹,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嚼了舌根你告诉我,就是死也要给我一个死的理由!”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苏慕锦却始终以沉默相对。   她终于抬头看了宁煜一眼,他的面容还是那样俊逸,只是跟前世不同的是少了前世的沉稳和不露声色,现如今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她见过的宁煜从来都是淡定如山,敌不动则我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何时见过这样气急败坏的他。   她眸子恍惚。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一直对苏云锦和宁煜的事情心有芥蒂,这一世重生更是对两个人恨之入骨,前世的她早早的给宁煜下了定义,认定他一定早早的就和苏云锦暗通曲款,可这一世她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她观察过,宁煜提起苏云锦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厌恶和鄙夷,和前世的柔情似水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还有苏云锦,前世的苏云锦在她面前提起宁煜哪一次不是趾高气昂跟孔雀似的张扬,可这一世提起宁煜她眸子里的恶毒和阴鸷就会多一分……当然,她那眼神不是对宁煜,而是对她!   这样的情况哪里像是两情相悦被她阻止的苦情鸳鸯?!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难不成是她的重生导致了事情变的复杂起来了!   可是事情会变,感情会变,性格也会变么!   苏慕锦实在没办法想象如今这样火爆脾气一点就着的宁煜是因为什么变的深不可测的。   “你说话!告诉我理由!”宁煜怒吼!   他瞧苏慕锦一直不说话盯着他看,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因为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他,反倒像通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混账!你真的喜欢上楚离了!”宁煜以为苏慕锦还在想楚离,整个人都炸毛了,拼命摇晃着她的肩头,“你跟那个该死的楚离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他那个人你根本不了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是我宁煜的未婚妻,你只能喜欢我!”少年的宁煜吃起醋来非常不可理喻,为了宣告所有权他眼神一狠对着苏慕锦的唇就吻了下去。   苏慕锦浑身一僵!   她扬起手臂,很想给他一巴掌!可她是身体比神志更加容易接受了他,在他的碰触下,她可耻的发现她僵硬的身体竟然缓缓软了下来!   羞耻心一下子袭上心头!   这副身子还是跟前世一样的不争气,一碰到他便没半点抵抗力!苏慕锦狠狠咬住舌尖,头脑瞬间清明。   少年宁煜对情事半点不知,这或许称不上一个吻,他僵硬着身体把嘴唇贴着她的,比她还要紧张,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苏慕锦没有推开他,只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没有感情的看着他。   十六岁的宁煜对亲吻没有深刻的理解,而且还十分羞涩,他看起来反而比苏慕锦更加无措,紧紧的闭着眼睛,白皙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可以放开我了么!”苏慕锦静静的看着他。   宁煜望着苏慕锦波澜不惊的眼神挫败的垂下头!他瞧着面色不变的苏慕锦,一脸的红晕瞬间褪下,不禁心想,她一个女孩子被这样对待为什么能这样淡定?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习惯了!   这样一想,滔天的怒火再次膨胀起来!   “苏慕锦!你混账!”他毕竟出身名门世家,急的跳脚也只能骂出这两个字来。   苏慕锦深深的看着他,眸子深处涌现出一丝丝的悲凉。   如果……前世的他跟现在一样,生气的时候会吼她,吃醋的时候会吻她,愤怒的时候会指责她,那该有……多好!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从睿儿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没有余地了!   她静静的转身,眨去眸子里骤然浮起的雾气。瞧着宁煜不服输的继续跟她对峙,一副非要得到答案的表情她静静道,“既然你要答案我便告诉你!宁煜,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嫁给你最后只会沦落到骨肉分离粉身碎骨的下场!如今,你明白了么?!”   “你胡说什么!”宁煜急急的抓住她的肩膀,低吼道,“不可能的,我会对你好,保护你一辈子不受伤害的。”   可她最大的创伤全都是拜他所赐!   这样的宁煜让苏慕锦兴不起一丝报复的快感!她拨开他的手臂,感受着山风呼啸的吹,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宁煜,我原本打算不死不休,一定要报了……仇,”她本来想提睿儿可提了他也不懂便略过去,静静的看着他的眸子,她闭上眼睛疲惫的道,可是恨你太累了,我不想恨了。现在的你也变了,变成我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我不想把恨放在你身上,毕竟不是你的错……“她说的”你“指的是这一世的宁煜,垂着眼睑,她苦笑不已,”……失去的早就失去了再也回不来,我如今只想离你远远的好好过日子,能让我的心得到平静,仅此而已罢了!”   宁煜不明白苏慕锦究竟在说什么!   好端端的他也没做什么事情,她恨他做什么?   可感受到苏慕锦情绪的低落和郑重,他的心忽然无缘无故的就揪痛了起来,脑海中掠过一个个鲜明的画面和一段段清晰的对话。   他用力去想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疼。”啊——“他忽然捂着脑袋就蹲了下去,似乎疼痛到了极点,他五官都有些扭曲,拼命的捶打着脑袋,无意识的低吼,”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啊!”   “宁煜!”   “慕锦!慕锦!”   苏慕锦浑身一震!震惊的看着满地打滚的宁煜。   只有在她刚刚嫁到宁王府的时候宁煜才这样叫过她!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进府的时候宁煜对她无微不至,可到后来就冰冷无情了。   她没有答案。   只能把其中的种种归咎于宁煜的变心!   宁煜打着滚,满头满脸的汗,苏慕锦想上前扶起他,却在听到他口中的一个名字之后猛的震住!   “睿儿……”   “宁煜!”   她惊恐的望着宁煜,他怎么会喊出睿儿来!   这一世,他的生命中不是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睿儿的么!   宁煜却没等苏慕锦回神便已经平静了下来,他使劲的捶着脑袋,“我刚才明明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慕锦不知道自己是提了一口气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蹲下身子郑重的看着宁煜,扶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宁煜,我们的缘分早就尽了,我会想尽办法退婚的。”   宁煜迷茫的看着她,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她的话。   苏慕锦轻叹口气。   她扶起宁煜,“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下山。”   这样的宁煜她实在是没办法恨,前世的恨好像跟他有关,又好像跟他无关。   只是不恨也不可能像前世那样爱着了。   扶着宁煜顺着被踩出来的小径走下去,如果能和平退婚她当然再高兴不过了。   睿儿……   她心脏又是一绞,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两人身影消失之后楚离才缓缓现身。   “墨魇!”   空气中飘出墨魇黑色的身影。   楚离眸子晦涩不明,指骨无意识的敲打着轮椅的扶手,黄金面具在黑暗中泛出妖冶的光芒。”去查查宁煜和苏慕锦的过往!“   ……   那一边苏慕锦刚和宁煜下了山就碰到了面色苍白如纸的笙箫还有楚家尚未撤离的人群。   瞧见她和宁煜并肩而行,楚君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   “姑娘!”笙箫一下子扑到了苏慕锦的怀里,泣不成声,“呜呜……姑娘,我还以为你出了事情……都是奴婢没用,关键时刻根本护不住姑娘,害的姑娘被奸人抓住……”   琴瑟从背后打晕笙箫,因此她并不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奸人”就是她的好姐妹琴瑟。   “好了好了。”苏慕锦无奈的笑着推开笙箫,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么!毫发无损!”   笙箫上上下下的把苏慕锦给打量了一遍才终于肯定姑娘果然没有受一点伤害,她依旧心有余悸,“那抓走姑娘的人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不管什么心思,我现在平安无事不是就好了么。”   笙箫点点头,“姑娘,小少爷已经找到了,跟着柳嬷嬷她们先回了府,您不用担心小少爷了。”说着,她伸长脖子望着苏慕锦身后的黑暗却没瞧见琴瑟的人影,忍不住问道,“琴瑟呢?奴婢醒来之后就发现晕倒在寺庙里,可没瞧见琴瑟,姑娘看到她了没有?”   苏慕锦眸子一深,摇摇头,“我也没看到琴瑟!”   笙箫脸色顿时又白了,站在原地不停打转,“那丫头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说着面色一急,就要往山里冲,“不行,奴婢要去找琴瑟!”   苏慕锦一把拉住她,“如今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去深山里太危险了!”琴瑟毕竟伺候过她一场,而且除了今天的事情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苏慕锦不想把琴瑟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就让她这样“失踪”也算是她全了对琴瑟最后一点主仆之情。她给宁煜使了个眼色,“宁世子带了许多暗卫来,我求他让他帮忙进山里找。”   宁煜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到苏慕锦给他使眼色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我让宁璞他们进山去找。”   “多谢世子爷!”笙箫给宁煜磕头谢恩。   苏慕锦越过笙箫走到寂静无声的楚家人身前,望着喜极而泣的舅母面色含笑的表哥还有松了一口气的舅舅,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   “锦儿让舅舅舅母和大哥担忧了。”   “傻孩子!”楚琛还不等楚君韬动手就亲自扶起了苏慕锦,望着苏慕锦跟柔儿五分相似的面容他这个在朝中出了名的冷面尚书却忍不住红了眼眶,“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锦儿不孝,这些年从未去楚家看望过舅舅们,该让舅舅寒了心了。”   “傻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楚琛对苏慕锦是越看越喜欢,仿佛看到了小妹在世的时候,若是母亲瞧见了锦儿恐怕积压在心里的郁气早早的也就散了,他拍拍苏慕锦的手臂,瞧着她瘦削的肩膀和尖尖的下巴,心疼不已,“这些年你吃苦了,是舅舅们不好,应该早些去看望你的。”   “锦儿不苦。”   吴氏瞧着苏慕锦平安无事,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她拉着苏慕锦絮絮叨叨的又叮嘱了一大堆的话,苏慕锦一直含笑听着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模样,心里只觉得暖意融融。   楚琛对这个外甥女越发满意。   要知道,他这个妻子旁的毛病没有,就是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的絮叨了,害的府里的侄儿们见了都要躲着走,生怕被这个大伯母撞见了好一顿说道。   锦儿这孩子能有这样的耐心,只能说明她对妻子是真心的喜欢。   楚君韬扶着吴氏的肩头,打趣道,“娘,您一直想给孩儿找个妹妹却一直没能如愿,这一回锦妹妹可让您欢喜了,只是这眼看马上就要到三更天了,娘你真不打算让受了一天惊吓的锦妹妹回去歇息么?”   吴氏猛的回过神来,尴尬的瞪楚君韬一眼,“就你猴精猴精,以后我有了锦儿才不愿意理会你们这些个臭小子。”   楚君韬配合的做出受伤的表情。   逗得一群人都哈哈大笑。   “时间确实不早了!”楚琛瞧着目光一直放在苏慕锦身上没有离开的宁煜,轻声道,“宁世子今天也受累了该早些回去,锦儿我们会送她回府的!”   宁煜没有反驳。   他跟苏慕锦还没有成亲,若是半夜三更送她回家也是于礼不和。   他不怕被人说什么,却担心对苏慕锦的名声有损。   因此他对楚琛拱拱手,“楚大人言重了,锦妹妹是我的未婚妻谈不上受累一说,既然有楚大人护送那小侄就先行告退了,锦妹妹今日在树林里迷了路受了惊吓,改日我亲自登门探望。”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苏慕锦说的。   苏慕锦含笑立在楚琛身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宁煜最后看了苏慕锦一眼,拱手告辞。   楚琛暗暗点头,宁煜明明听到笙箫说锦儿是被人抓走了偏偏还要说成“迷路”分明就是在维护锦儿的名声。   可见对锦儿还是十分上心的,他对宁煜小辈一直都十分欣赏,年纪轻轻便十分沉稳,且教养十分好,他对这个以后要做他外甥女婿的孩子十分满意,便点点头端出长辈的姿势,“去吧。”   楚家的马车护送苏慕锦回府。   苏慕锦和楚琛吴氏一起坐一辆马车。   楚君韬本来也该坐这辆马车,只是避讳着男女之别便自己去了别的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苏慕锦还担心楚琛会问她被虏的事情她不好回答,谁知楚琛竟然一句都没有问,就连吴氏都一句话没有说。只跟她说她娘亲没有出嫁时的趣事,苏慕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舅舅舅母的体贴更加感激。   马车很快穿过寂静的大街行至苏家大门口,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快四更天了,苏家的红漆大门已经紧紧的关闭起来,两盏火红的灯笼挂在大门的两侧,照亮了门口威武凌厉的石狮子。   一整天的劳累下来吴氏早已倚在楚琛肩头睡着,马车停了下来,眼看着舅舅要叫醒舅母,苏慕锦连忙制止,她压低声音尽量不吵到吴氏,“舅母今日为了锦儿的事情已经劳累许久,舅舅让舅母好生睡一会儿吧。”楚琛微微一笑,不再坚持,“那舅舅便不送锦儿下车了。”   苏慕锦摇摇头,轻声跟舅舅告了别便下了马车。   笙箫也从后面的马车中下来跟了上来。   楚琛没有下马车却从车帘中探出了头,故意给家丁瞧见。他嘱咐苏慕锦,“回去好好歇息,过两日舅舅接你到家里住几日。”   过两日?是打算用这两日的时间做外祖母的思想工作吧。苏慕锦了解的笑笑,“舅舅回去也好好歇息,替我向外祖母问个好。”   “好!”   大门口有柳嬷嬷吩咐留的门。   守门的家丁瞧着是楚琛亲自把大姑娘给送回来皆是一惊,看着大姑娘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两个家丁互看一眼,恭敬的打开大门把大姑娘迎了进去。   楚琛瞧着苏慕锦进了屋,家丁又关上了大门才离开。   楚君韬顺势坐上了马车,瞧见熟睡的娘亲,他压低了声音,“爹,我有话要跟您说。”   楚琛脸上的笑容在苏慕锦进了门之后便消失的无踪无影,听到儿子的话他轻轻点头,“等会儿回府之后你去书房找为父。”   楚君韬点点头。   苏慕锦刚进了大门柳嬷嬷就已经提着灯笼等在了院子里,瞧见苏慕锦和笙箫平安无事的回来她猛的松口气。   “姑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提着灯笼给苏慕锦照路,以为苏慕锦不知道山里发生的事情,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苏慕锦说了一遍,她最后才道,“方才半路上老爷就醒了过来,不顾老太太的劝阻直接把刘氏给带走,也不知晓去了哪里,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真真是让人担心!”   “没事!”苏慕锦给柳嬷嬷吃下定心丸,“刘氏既然做了那样不可见人的事情就是被爹爹打死了也没人会说二话,爹爹他也该发泄发泄……”   柳嬷嬷想想也是,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三人前前后后的走着,刚到锦园门口忽然窜出来一个黑影,把柳嬷嬷和笙箫吓了一跳,险些张口就要喊人。   苏慕锦拉住两人,“别喊!”她已经看出来这婆子可不是被她收买盯着书房的婆子么!   那婆子看到苏慕锦,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姑娘!出大事了!”      ☆、第四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苏慕锦心里一沉!   前两日父亲已经接到陛下的旨意,这次春闱的考题已经下来了,由陛下亲自交给了父亲,跟前世一样,父亲把加了密的试题放到了书房中,苏慕锦掐指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前世出事的时候!   这婆子深更半夜的在她院门口等她,难不成是书房出了问题?!   “出了什么事,你好好说!”   婆子一惊,拉着苏慕锦和柳嬷嬷三人等到了锦园一个偏僻的小角落,昏黄的灯笼从下而上照着四人,光芒显得十分诡异。   那婆子压低了声音,“自从姑娘吩咐老奴前些日子看着书房,老奴就一直不敢松懈,今儿个晚上老爷急匆匆的离开府里带走了许多侍卫,就连看守书房的侍卫都调走了一个,老奴刚好去前院寻我家那一位,结果刚走到书房后的小径处就瞧见一个影子飘进了书房……”婆子声音一抖,显得十分恐惧,“奴婢……奴婢起先以为是见了鬼吓得半死,躲在花丛旁边半天身子都不敢动,就在奴婢以为是不是眼花了的时候突然瞧见那影子又从书房中飘了出来……真的是飘出来的,脚不沾地的那种,奴婢一动不敢动,却见那影子刚好向奴婢这里看过来,奴婢以为那人发现了奴婢更是屛住了呼吸,缩成了一团。兴许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人很快就走了,她以为奴婢没有瞧见她,可奴婢看清了……”   “那人是谁?!”   “……是老太太屋里的碧玉姑娘!”婆子害怕的抱着肩头,抖抖索索的看着苏慕锦,“碧玉姑娘是老太太进府的时候就选来的大丫头,这些年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儿伺候,奴婢从来也没有听说碧玉姑娘还身怀武功!奴婢想着事情不简单就赶紧马不停蹄的想要禀告姑娘,可姑娘还未回来,奴婢生怕耽搁了事情就一直在姑娘门口等着……”婆子泪眼婆娑的看着苏慕锦,“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担心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她瞧见了碧玉,那碧玉如果知晓了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碧玉?!苏慕锦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样貌端正待人亲厚的碧玉的身影。   竟然……是她么!   “别怕!”苏慕锦定定的看着婆子,面色凝重,“现在把你看到碧玉的事情彻底忘记,这件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儿个天亮了该做什么差事便继续做什么差事,我便保你平安无恙!若是你将这事儿说出去了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婆子面色惨白,听见苏慕锦的话她慌忙摇摇头,“除了大姑娘奴婢就连家里的男人和孩子都没有说。”   “这样就好,你现在立刻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好好好,奴婢这就立马回去!”   婆子吓得惊慌失措,听到苏慕锦的话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十分听话。   “收好你的情绪,你这个样子若是旁人看不出问题才奇怪!”   婆子停住脚步求救般的看着苏慕锦。   “深呼吸,告诉自己,我从来没有见过碧玉姑娘,默念十遍!”   婆子照做了,脸色没有之前那样惨白。   “行了,去吧。”苏慕锦挥挥手,“这事我自有主张!”   婆子离开之后笙箫和柳嬷嬷满脸紧张的看着苏慕锦。   “姑娘,碧玉姑娘不会有问题吧!”   很显然有问题啊,半夜三更的趁老爷去寻小姐溜进书房,还身怀武功……   “她当然有问题!”苏慕锦目光沉沉,抬步往锦园走去,“你们就当没听到这事儿,不要往外说,等明儿个瞧见了父亲,我会跟父亲说的。”   “姑娘放心!”柳嬷嬷和笙箫齐齐应道,“奴婢知晓分寸。”   苏慕锦眸色淡淡的回了屋。   当初绿竹被飞镖暗杀,那两支飞镖一个冲绿竹去,一个冲她去!   起先她怀疑是琴瑟,琴瑟有作案的时间,可也同时是在念慈寺的时候她打消了这个怀疑。   琴瑟如果真的要致她于死地在山上她昏迷中就有太多的机会。   她故意跟琴瑟摊牌,说出绿竹的事情,琴瑟却没有反驳,她便知道这府里除了琴瑟还有另外一个跟琴瑟一伙的人,琴瑟的隐瞒是要小心不让那人暴露出来,可恰恰是她的默认让她确定了府里还有另外像琴瑟这样深得主子信任的人。   她起先怀疑是宋嬷嬷,可那一日绿竹死的时候宋嬷嬷是在场的,她便打消了这想法。今日终于确定,那个人就是碧玉。   应该是眼看着春闱时间就要到了所以才忍不住要动手了吧。   苏慕锦冷然一笑。   她知道事情出在书房又怎么会没有一点防备,早在试题下来之后她便跟父亲商量了许久把试题给藏了起来,如今放在书房里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罢了。   至于真正的试题……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试题依旧还在书房,只是……呵呵……所有人都猜不到罢了。   便是进了书房也绝不可能找到!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而已经被“寻”过一次的书房,恐怕也没有人会进去第二次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想法子通过碧玉找到隐在背后给苏家使绊子的黑手!   锦园四更天依旧还为她留着灯。   苏慕锦瞧着那屋里淡淡的光亮,心中微暖。   柳嬷嬷见了就吹熄了手里的灯笼,帮苏慕锦把门给推开,“小少爷回来瞧不见您不愿意睡觉,周嬷嬷就把他抱来了锦园,他要等姑娘,只是毕竟年幼,没多时就睡下了。”   周嬷嬷还没睡,瞧见苏慕锦平安无事的归来,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姑娘下次可万万不能单独出门了,身边一定要带着侍卫,这世道坏人太多,不可不防啊……”   “我记下了,下次一定不会单独出门了,嬷嬷请放心。”   周嬷嬷又是一叹,颇为欣慰的看着苏慕锦,“……我听柳嬷嬷说了,姑娘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能和楚家和好一直是夫人的心病,如今有了这样的契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有了楚家作为靠山,大姑娘和小少爷的府里的地位算是无人可撼动了,就连老太太都不行!   苏慕锦轻轻一笑,冲周嬷嬷眨眨眼睛,“舅舅说过两日接我去楚家小住两日。”   周嬷嬷倒不知道这个,闻言大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紫罗和紫玉竟然也没睡,瞧见苏慕锦回来均面色一喜,齐齐给她行了一礼。一个去给她去耳房端水净面,一个则去给她铺床。   苏慕锦忙上前阻止,“聪儿睡着了就不要整床铺了,免得吵醒他。都到四更天了,大家不要忙活了,早点回去睡吧。”   “是,姑娘!”   众人见苏慕锦面露疲色跟她点点头,都退了下去。   苏慕锦简单的梳洗一下就脱下衣裳熄了灯上了床铺。天气热了些,床上的帷幔换成了薄纱,又能防蚊虫又透气。   她刚躺到床上旁边的聪儿就咕哝了一声“姐姐”然后钻到她怀里睡的十分香甜。   苏慕锦心中一暖,搂紧了聪儿。   每日里也只有抱着聪儿的时候她才能不被噩梦缠身,能睡个安稳觉。   轻轻在聪儿额头上印下一吻,聪儿贴着她的脖颈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呼吸越发均匀。   苏慕锦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她眉头便不可抑止的皱到一起。   她忽然想起前世睿儿惨死的那一天,那一日她明明让琴瑟去唤王妃救睿儿,可为什么那样长的时间王妃都没有赶到?!琴瑟既然是奉命行事,那又是谁非要要了睿儿的命不可?谁跟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还有宁煜的纠缠,楚离的试探……都让她心烦又不得不应付。和宁煜的婚事她发誓一定要退,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进宁王府半步!   只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有这样通天的本领,连皇帝的嫡亲皇叔宁王府都敢这样算计!   不但敢算计,还算计成功了!   思考着这些问题她更加睡不着了,到快五更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天空一道雷电劈下来,又开始下雨。   苏慕锦就在“噼啪”有节奏的雨点的敲打中睡了过去。   ……   楚府里却是另一种情景。   刚把苏慕锦送回苏家,楚琛一行人就回了楚府。   到了家里,楚琛没忍心叫醒沉睡中的妻子,把吴氏抱回了两人的寝室中。   楚家的男子和妻子的感情都非常好。   因为楚家家风严谨,楚家的男子若是纳妾也必须等到而立之年,而到了三十岁都把心思放在了家里放在孩子身上,成亲十多年跟妻子感情也稳定了,谁还会有心思成天整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因此楚家一家人十分和谐。   这种和谐不仅体现在兄弟情上,就连妯娌们之间见面也都亲亲热热的,互相敬着让着,跟亲姐妹似的亲近,没有那些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所以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十分开心,出了事情也一起想办法。   楚琛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是嫡长子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做了兵部尚书的要职,几个兄弟平常都十分敬重他。他深夜出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每个院落里,因为楚琛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交代,楚家的人急的都明着灯等着楚琛归来。   走的时候生怕惊动到老太君,可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老太君不知道才奇怪。   老太君屋里灯火通明,眼看过了四更天王嬷嬷着急不已,她吩咐小丫头给老太君铺床,瞧着坐在椅子上断了杯茶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老太君,她就上前劝慰。   “老太君,时间不早了,大老爷许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才着急着出门,您不要担心,还是早些睡吧,要不然等大老爷回来瞧见了还不难受么!”   老太君大约七十多岁的年纪,身体稍稍有些发福,脸上皮肤有些松弛,眼角的皱纹更是细密,应当是平日中笑的比较多的缘故。整个人瞧着慈眉善目的。她一身墨绿色杭绸盘花的小衣,外面一件同色的褙子,一头银丝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没有多余的饰品,只带着一条小指宽的绿色抹额。此时正皱着眉往屋外看,眉宇间都是藏不住的担忧。   她闭上眼捻着手里的佛珠,嘴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听到王嬷嬷的话,她不但没有放松整个人愈发紧绷起来,喝了一口茶提神,老太君握紧了手里的佛珠,瞧着担忧的瞧着她的王嬷嬷,低声道,“往日哪一次朝中出了事情琛儿都怕我担心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可这一次出门连句交代都没有还带走了那么多的侍卫,一定是出了大事,这个时候我怎么睡得着!”说着她看了看屋里的布帘子,问王嬷嬷,“老二他们还等在外面么?!”   王嬷嬷点点头,接过老太君手里的茶杯又给她添了些热茶,“不止是二老爷他们,还有少爷们也都等在外面,许是他们猜大老爷回来了一定先到您房里来所以都等在外面,奴婢让他们进屋里等偏偏二老爷说怕扰了您休息不让少爷们进来,这眼瞅着天快亮了,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少爷们又穿的单薄,也不知道会不会染上风寒……”   “胡闹!这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孩子来都来了怎么不让进来!”老太君心疼孙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王嬷嬷松了口气,扶着老太君就出了门。   跟二老爷他们说说话有一群小辈们劝着,老太君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小丫头掀了帘子,老太君出了屋就瞧见院子里站了满满一院子人,除了在保定清苑做县令的老三一家子,其余人都围在了院子里。   瞧见老太君出了屋,一院子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母亲……”   “祖母祖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大伯去哪里了?”   七嘴八舌的问的老太君不知道回答哪个好。   “你们都给我住口!”二老爷一脚一个准干脆利落的每人屁股上踢一脚,那动作娴熟的好像每天都在做。   四老爷和五老爷仿佛没瞧见自家儿子屁股上挨了一脚,只怜悯的瞧着二老爷。   他们的母亲最是护短,尤其是对这几个臭小子宠的不成样子,二哥这样踢,他们不心疼,母亲可是会心疼的。   小辈们被踢得顿时没了声,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委屈的瞧着老太君。   二老爷警告的瞪了他们一眼,讨好的瞧着老太君,“娘,大哥走的时候有没有跟您说去哪里了啊?这半夜三更的也没留个话不是让人担心么!”   老太君狠狠的瞪二老爷一眼,把几个孙子拉着藏在身后,哼道,“有出息了,敢当着我的面揍我孙子!”   “娘……”二老爷尴尬的摸摸鼻子,他私底下踢习惯了,竟然忘记在娘亲面前收敛一下子,再瞧瞧那几个臭小子在母亲身后对他做各种鬼脸,二老爷又狠狠的瞪他们一眼。   “你再瞪一眼我瞧瞧!”   二老爷立马蔫了。   六个臭小子就得意的笑。   二老爷的大儿子,也就是府里的二少爷楚君光扶着老太君的胳膊,讨好的蹭蹭,“祖母啊,您知不知道大伯去哪里了啊?”   老太君刚刚扬起的唇角又垂了下去,她摇摇头,“你大伯走的匆忙,没有让人知会祖母。”   楚君光和弟弟还有堂弟们对视一眼,眸子均是一沉。   是什么大事竟然让大伯连跟祖母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三少爷笑呵呵的攀住祖母的脖子,“哎呀,说不定是大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偷偷去抢人去了!”   老太君就是再担心,此时也不得不佯怒的拍拍三少爷楚君检的脑袋,“你这孩子,这话若是被你大伯听着了还不得揍你一顿!”   “哈哈,检儿才不怕,大伯年纪大了,打不过检儿了!”楚君检得意的笑。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四老爷怒瞪儿子一眼。   “本来就是嘛……”楚君检小声嘀咕。   楚家小字辈一共七个少爷,以韬,光,检,信,谨,勤,训,七字为名,每个字都是翻古籍选出来的,从名字里就可以看出这些父辈们对几个小辈们的期望。七兄弟最怕的就是平日中面色威严的大伯,除了在大伯面前循规蹈矩安安分分的,府里的其他人他们都不怕,一个两个还好,几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简直跟魔王似的,如果他们几个要整治谁,那鬼点子一个赛一个,就没有停歇的。   也就楚君韬作为大少爷还有些长兄的架势,剩下的这几个泼猴一个比一个皮,不过幸好他们懂得分寸。只在家里是这个模样,在外面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倒也装的温文有礼风度翩翩。谁瞧见楚家的几个孩子不赞一声聪慧多智,谦逊有礼?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没有被楚琛狠狠的教育一番。   二少爷楚君光刚想再插科打诨让老太君转移注意力,眸子不经意转动间忽然就是一凝。   “大伯!”   几个孩子立马腰杆挺直纷纷撤离老太君身边。   老太君摇头失笑。   转头瞧见楚琛阴沉的表情时面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   “出了什么事情?!”      ☆、第五章 苏慕锦疯 刘氏发癫      “进屋再说!”楚琛沉着脸进了屋,众人见此对视一眼都收了嬉笑的表情,脚步沉重的进了屋。   楚君韬和几个君字辈的走在后面,兄弟几个把楚君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开始问情况。   “大哥,你不是跟大伯母去念慈寺给姑姑做除服礼了么,怎么会跟大伯一起回来?”   “是啊,大伯今儿个难道是去了念慈寺?”   “大哥,你快说句话啊,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看大伯的脸色难看的恨啊……”   楚君韬摇摇头,示意他们几个不要说话,他头疼的瞧着几个堂弟,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说起。拍拍离得最近的七弟楚君训,他是最小的堂弟,今年才十一岁,还不及他肩膀高,“你们还是进屋去吧,听父亲说,父亲也比较有立场说!”   楚君训郁闷的缩回肩膀,瞪了楚君韬一眼。   几兄弟对视一眼,缓步跟了上去。   进了屋,老太君被请上了高坐,楚琛坐在下首,二老爷四老爷五老爷也各自找位置坐下来,几个小辈则站在一起敛起面容认真听大伯说话。   小丫鬟端上茶水,人手一杯。   楚琛沉吟片刻,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握着那茶杯正欲喝一口茶降降火可茶水到了唇边怎么也喝不下去。越想越怒,他“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的放在小桌上。   这举动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二老爷几人面色也难看起来,“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大哥一直以来都是沉稳不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几个少爷对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难不成有人敢对付楚家?二少爷楚君光眸子闪过一丝厉色,真的有人敢这么做,他们兄弟几个绝不放过!   “母亲,我打算过两日把锦儿几个孩子接到家里住几天!”   老太君面色一震,眸子浮上痛苦之色。   锦儿?   兄弟几个瞧着面容不变的楚君韬,悄悄凑近他,低声问他,“这个锦儿是何许人也?”竟然让祖母露出这样痛苦的面色来!   府上的人对楚柔一直极为避讳,生怕触了老太君的伤疤,楚柔还在世的时候楚家跟苏家就没有多少交集,楚柔去世之后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他们兄弟几个只知道有个姑姑,却不知道姑姑的孩子姓甚名谁了!   “苏慕锦!”楚君韬刻意加重“苏”这个姓氏。   几兄弟顿时了然。   楚家和苏家不对头他们早就知道,而不对头的原因就是因为姑姑。   姓苏,那就是苏家的孩子了?!   不过他们楚家跟苏家一向没有交情,大伯为何要让苏慕锦来府里住两天呢?难道今儿个大伯深夜出门跟这个苏慕锦有关?   楚君韬瞧着兄弟几个投来询问的目光,微微点头证实他们的猜想。   老太君却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楚琛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老太君平复情绪。   许久,老太君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声音有些嘶哑,“那孩子……她……过的好不好?”   楚琛松了一口气。   老太君最先关心的既然是锦儿过的好不好那说明她心底里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楚琛目光沉沉的看着老太君,瞧着母亲希翼的眼神,他知道母亲还是希望锦儿过的不错的,奈何……天不遂人愿。   面色沉重的摇摇头,楚琛就瞧见母亲眸子里的火光一下子灭了下去,他于心不忍,这是母亲心头的一根刺,他早就该想办法帮忙拔出的,如今正是这样一个契机。   楚琛把今天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老太君起先是震惊不敢置信,后面是痛心难过,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圈,握着茶杯的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茶杯中的热水都浇在手上她都一无所觉。   “母亲!”楚琛几兄弟连忙从太师椅上起身。   “祖母!”   楚君韬几人也连忙凑了过去。   “老太君……”王嬷嬷连忙把老太太手里的杯子夺过来,立马就有小丫鬟惊呼一声去打了井水用冷帕子给老太君敷手。   老太君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楚家兄弟们对视一眼,眸子里也皆是震惊和心痛之色。   他们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妹妹留下的血脉……过的竟然是这般的日子……   毁名节!   这对女儿家来说是何等的恶毒手段!还有随后赶来的族长,谁敢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分明就是那个恶毒的刘氏刻意使出来让锦儿身败名裂的手段!   虽然不知道锦儿到底是怎么脱险的,被人这样算计,恐怕就是睡觉都不能安生吧。而他们竟然把锦儿姐弟几个放在苏家一连四年便是不闻不问,这些年他们姐弟几个是怎么熬过来的……   心里一痛,二老爷等人都不再说话,目光希翼的瞧着老太君。   他们心疼外甥女,可是更敬爱母亲,若是母亲不同意,他们就是再难受也绝不会违背母亲的意愿跟苏家的人接触的。   楚琛继续道,“那个孩子叫聪儿……今年四岁了,长的粉雕玉琢,十分讨人喜欢,那张小脸跟妹妹小的时候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小年纪被人绑走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不哭不闹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问我,‘这位大伯,你们找到我大姐姐了么’乖巧懂事的模样真真是叫人瞧了就疼到心眼儿里去……”   老太君心中一痛,那孩子竟然唤琛儿大伯……   楚琛谁也不看,低头望着茶杯中涟漪不断的茶水,声音十分清淡,“还有锦儿那孩子,十三岁的年纪却跟大人一般成熟稳重,对人不卑不亢,见到我这个舅舅不十分亲近,但是目光里都是孺慕之情,让我瞧了心里真是难受的紧。”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   若不是吃了太多的亏,十三岁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大伯怎么会用“成熟稳重”来形容。   二老爷几人眼眶早已通红。   不念着别的,只念着柔儿,他们兄弟几个便听的揪心了。   “今天山上的事情我猜测锦儿应当是早有猜测而且想好了对策的,要不然出现在山洞里的人也不会是刘氏那女人!有手段有魄力,更重要的是生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不被仇恨蒙蔽住心,我这个当舅舅的真是骄傲,那样的环境都可以应付自如,不愧是我们楚家的孩子!只是母亲……”楚琛终于抬头看老太君,他眼眶也有些发红,情绪显然十分激动,死死的捏着杯子,杯子不堪重负的成了片片碎片落在桌案上,浅色的茶渍洒在身上,楚琛也不去管,目光沉沉的瞧着情绪也显然不稳的老太君,“……母亲!作为柔儿的大哥,作为锦儿的大舅舅,我实在不忍心她继续在那样的环境下继续这样挣扎,这一次刘氏是肯定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可是还有一个钱氏!如果不是钱氏那样放任刘氏,刘氏敢明目张胆的这样算计锦儿么!苏青云对他那个母亲十分敬重,他容忍的了锦儿算计刘氏,能忍得了锦儿算计他的母亲么!这个时候我们作为舅舅的不给锦儿撑腰,她的处境情不是更加艰难么!他日到了黄泉路上,见了柔儿,我该怎么跟柔儿交代!”   老太君眼眶一热,眸子里的浊泪顺着脸颊淌下去。   “柔儿……”   二老爷见此不禁想起深埋在心里不敢想起的妹妹,他们兄弟几个哪一个对柔儿不是疼到心尖尖上的,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芳年早逝他们做兄弟的比谁都伤心难过,可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一直都压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就怕老太君瞧见了触景生情,心里难受。   这一次既然捅破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二老爷见状就低声说道,“大哥说的对,作为锦儿的舅舅,这样的情况再不站起来,岂不是让锦儿步了妹妹的后路!”他顿了顿瞧着老太君垂泪的模样,终究没说出太过于激烈的话语,只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母亲,我知晓您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觉得妹妹的是都是苏家造成的,可是这又不是孩子们的错!我们不应该把这些痛恨都强加在他们身上,我不知晓做母亲是什么感觉,却知道作为父亲,若是光儿生命垂危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的,妹妹她为了生下聪儿难产而死,想来也是为了聪儿能活下去,若是知晓他活的那样艰难,说不定宁可当初从未生下过他!”   “大老爷二老爷,你们别说了!”王嬷嬷心疼不已,“你们当老太君真的铁石心肠么,当年小姐去了,苏青云又抬了刘氏做继室,老太君不放心几个孩子的处境曾经派奴婢去打探消息,奴婢得到的消息是刘氏待二姑娘视如己出,老太太这才放了心,再也没有问过苏家的情况!”   王嬷嬷心里难受,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跟老太君是一种心情,大老爷他们几个都以为老太君是最不愿意听到苏家消息的,所以这些事情从来都是避讳着她的,可是那毕竟是小姐留下的血脉,她也不放心啊……   楚琛几兄弟心里一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母亲……”   “别说了!”老太君以帕子掩住面容,声音略带疲惫,“过两日你把锦儿他们接过来吧!”   楚琛大喜,他站起身来郑重的对老太太拱拱手,“云儿我没瞧见不敢断言,可锦儿和聪儿儿子却亲眼瞧见了,母亲若是见了他们姐弟两个也一定会喜欢的。”   “那孩子……是跟宁王府订了亲吧!”   “是的母亲,是柔儿在世的时候就订下的亲事!”   “这事儿你盯着点。”老太太眸子深深的瞧着楚琛,意有所指,“一个是陛下嫡亲的堂弟,一个是陛下倚重的太傅……这亲事还有些周折!”   “儿子都明白,母亲只管放心。”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歇了吧。”屋外雷声霹雳,老太太皱眉“又要下雨了,琛儿你等会儿还要上朝回去换件衣裳,做马车去,别淋了雨。”   楚琛轻轻舒了一口气,对老太君拱手,“儿子告退!”   二老爷也跟着告辞,“时间不早了,母亲也早些歇了,儿子带这几个臭小子也回去,免得他们扰了您休息。”   “去吧去吧,都回去歇着。”   二老爷对屋里的几个小辈使了个眼色,七兄弟跟老太君请辞告退,都退出了屋。   雷声滚动,不多时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二少爷楚君光咒骂了一声,拉着几个兄弟快速的跑进了抄手游廊里,“这才几月份怎的就又开始打雷了,今年的天真真是怪异的紧。”   二老爷几人都各自暗着脸回了院子,几个兄弟就凑到一起慢悠悠的走在抄手游廊里,二少爷楚君光瞧着大伯父亲和叔叔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心情十分不好,也不上前打趣了,他跟楚君韬并排走,见状就捅了捅大哥的胳膊。   “那个苏慕锦真的那么惨?”说真的,让他对一个从未蒙面的表妹产生亲情还真真是有点不太可能。   几个兄弟一起看向楚君韬。   “那孩子……”楚君韬望着夜幕中重重打下的雨点,沉思着怎么形容苏慕锦,他沉吟半晌才轻声道,“或许称不上是个孩子,她的确如父亲说的那样,成熟沉稳的不像话。是个极其聪慧敏锐的女子。”   几兄弟挑眉。   他们这个大哥他们最了解,看上去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最最是心高气傲,能被大哥称赞为“极为聪慧敏锐”当真是极为难得。   害的兄弟几人对苏慕锦都好奇起来。   “听说姑姑以前是京城第一美女,也不知道这个表姐有没有遗传到姑姑的容貌!”年纪最小的楚君训嘻嘻的笑。   “你这小子!”楚君光敲敲他的脑袋,看着他疼的直瞪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话要是被五叔听到了你就死定了,你是没瞧见啊,刚才大伯提到姑姑的时候,几个叔叔都是热泪盈眶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叔叔们这样失态,要是被五叔听到你竟然敢议论姑姑,五叔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哼!”楚君训不服气,“要打也是二叔先踢你屁股!”   楚君光懒得理他,推推沉思中的大哥,“大哥,你是见过姑姑的容貌的,跟我们说说表妹有姑姑美么?!”   “更胜姑姑三分。”楚君韬十分客观的评价。   “啊啊啊,还真是想见见啊!”   几人一起哀嚎。   开始期待过几天苏慕锦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了。   ……   “姑娘,您消消火,老爷说了您不可以出房间门半步的啊!”青玉皱着小脸苦口婆心的劝说苏云锦,“这一次老爷真的恼了您,您再不听话的话恐怕老爷真的就对您不闻不问了,您先前那样得罪过大姑娘,现如今又是大姑娘掌管府里的中馈,这个时候您再闹腾,恐怕大姑娘会记恨您的啊。”   “苏慕锦!她算个什么东西!贱人下的贱种!”   青玉惊恐的一把捂住苏云锦的嘴,生怕她嘴巴里再吐出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   “姑娘,那是您的娘亲和亲姐姐啊!”   “哈——狗屁的娘亲和姐姐!”苏云锦早就被刺激的失去理智,她已经得到消息苏慕锦竟然安全回来了,那样的情况下她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死死的攥着手心,苏云锦恨的双眼充血,她拼命的摔打着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咒骂道,“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怎么就不死在外面!”   她那样费尽心机屈尊降贵的接近苏聪,劝他出去玩耍,因为她知道刘氏要对付苏慕锦从苏聪下手是最好的方法!她告诉苏聪山里多么多么好玩,有跟小白白长的一样可爱的兔子还有松鼠,让他进了山。   他果然失踪了!   可竟然还被找回来了!   怎么可以!他们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死呢!   苏家只要一个嫡出的孩子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了!   想起宁煜出现在山上的那一幕苏云锦更是脑袋充血,她猩红着双眼死死的抓住青玉的肩膀,状若疯癫,“你告诉我,苏慕锦究竟有哪一点好?宁煜为什么喜欢她就是不喜欢我!她是嫡出,我也是嫡出!为什么当初爹娘给她订婚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青玉吓得脸色青白,“姑……姑娘……”   她竟然肖想宁世子。   那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啊,二姑娘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贱人!贱人!贱人!”苏云锦忽然掐住青玉的脖子,眸子阴毒起来,“你这个贱人给我去死!去死吧!哈哈,你死了宁煜就是我的了,谁都不许跟我抢!你怎么那么贱呢苏慕锦!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你都要抢走,抢走爹娘,抢走最好的身份,现在连我看上的男人你也要抢!你怎么不死!怎么就不死呢!”   “姑……娘,我是……青玉,青玉……啊!”   青玉被掐的眼角泛泪,呼吸不畅,脸色也青白起来。   苏云锦如同恶鬼一般死死的掐住,“你去死吧去死吧!”   “姑……娘!”青玉用力拉住苏云锦的胳膊,生死关头忽然生出巨大的力气来一把将苏云锦甩了出去。   她捂着脖子跌在地上拼命的咳嗽起来。   苏云锦摔倒在地眸子微微恢复了清明,她转头瞧见青玉,惊慌的上前,“青玉,青玉,你怎么了?”   青玉身子一抖,防备的要远离她。   “青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你的……”苏云锦眸子里满是忏悔,她紧紧的抱着青玉,“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能背叛我,否则我会把你碎尸万段五马分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到最后她眸子又开始阴沉起来。   “姑娘……您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苏云锦垂泪,“爹爹以前最疼我,可是现在呢,根本就看都不看我一眼,还为了苏慕锦那个贱人关我禁闭,我恨死他们了!”   “您还有老太太啊,老太太最疼的人就是您,您虽然不能出院长可是奴婢可以,等明儿个天亮了奴婢就去求老太太在老爷面前给您说好话,老爷一向最听老太太的话,只要老太太开口他一定会放了您的。”   苏云锦希翼的看着她,眸子里阴沉褪去,仿若一个天真的孩子,“真的么,真的么?”   “是真的!”青玉重重点头。   “对啊,我还有奶奶疼呢,呵呵……奶奶最疼的就是我,因为我会讨她欢心,我知道她最喜欢吃的点心和最喜欢喝的茶,她一定会帮我的!”   “老太太一定会的!”   “不行不行,奶奶喜欢知书达礼的孙女不喜欢像苏慕锦那样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孙女,这一次苏慕锦在山上失踪了这么久,谁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要想办法让祖母找人来查查……听说宫里的嬷嬷能看出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说不定苏慕锦早就失了清白,只是被爹爹给瞒了下来,只要能证明苏慕锦不是处子之身……她还有什么资本嫁到宁王府!对,没错,我要换件端庄些的衣裳,明儿个等着见祖母……”   青玉瞧着神神颠颠的苏云锦,忽然背后蹭蹭的直冒凉气!   ……   苏青云孤身一人带了刘氏去的不是旁的地方,而是埋葬楚柔的山顶!   这山顶是他和柔儿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按照祖训柔儿应当埋在云州的祖墓里,只是柔儿不愿意离开京城,所以临终之前就让他把她埋在此处。   苏青云带着刘氏到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漆黑的雨夜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刘氏被苏青云仍在马上到了山谷之后两人衣裳尽湿,苏青云一把把刘氏推下了马背。   刘氏狼狈的摔在水洼里。   满脸泥污。   苏青云下了马就丢弃了缰绳,马儿得了自由扬蹄欢叫一声便奔腾着跑下了山。   苏青云提着刘氏的后领将她提到楚柔的墓碑处。   小小的尖尖土培上长满了杂草,苏青云直直的站在雨幕中,透过霹雳的闪电看清了上面血色浸染的几个大字。   爱妻楚柔之墓。   本不该这样提碑,应当写成:爱妻苏楚氏之墓!   可他不想她死了还背负着“苏”这个字眼,这个“苏”让她一辈子都压抑着过活,也让她永生永世的挂上苏家媳妇的名头,他希望她能解脱,也希望楚柔这个名字不要被人忘却。   苏青云仰头望着仿佛被蒙上黑布的天际。   脸上水滴重重的砸下来,顺着脸颊淌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沉默的跪在墓碑前开始拔土培上的杂草。   四年了,他从来也不敢来!   他怕一看到这一座坟墓便崩溃掉,这些年他不住的谴责自己,他当初的初衷明明是为了让柔儿过上好日子,过上跟出嫁前一样的生活……他发誓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可是……为什么变了呢!   怎么就……变了呢!   刘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死了一般。   她躺在水泽里闭上眼睛,瓢泼大雨重重的砸在身上脸上,她仿佛麻木了一般一动不动。   “柔儿……”苏青云的手都被草上的倒刺刺破,有淡淡的殷红色从指缝中夹着水留下来。   拔完了野草,苏青云望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刘氏,忽然发起了狠,一脚踢在刘氏的腿上,“你为什么要害柔儿,自从你入府她待你不薄,事事体贴入微,不管是吃食还是其他从来不曾亏待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呵呵……”刘氏低低的笑。   就是因为楚柔太好,太高贵,而她太低下,所以她才要毁了她的一切。当她失去了那高贵的身份,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不就跟她没有区别了么。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笑的出来。   苏青云抓住她的头发让她跪在墓碑前,“你对得起柔儿么!”   “我对得起她对不起她你以为她会在意?”刘氏嗤笑一声,“她在意的从来都是你的态度,伤了她的明明是你,如果你态度坚决些坚决不让我进府,我也不会以为你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她也不会认为你移情别恋!如果现在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能让你好受些,你尽管来,哈哈,我不怕,一点都不怕!”   “自然有让你怕的东西!”苏青云岂会被刘氏几句话就蒙蔽,他是对不起柔儿,可是最终的侩子手却是刘氏,他眸子比夜里的雨还凉,“刘氏,刘广是你们刘家的独苗吧!”   刘氏猛的睁开眼睛怒视苏青云,“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你不怕死是吧,以为我要杀了你?”瞧见刘氏眸子里的惊恐,苏青云忽然笑了,书生气十足的成熟面容十分祥和,“我不会杀你的,死……太容易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你爹……你娘……你哥哥!”   “不!杀人是犯法的!”   “那你害柔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杀人要偿命呢!”苏青云眸子一厉。   刘氏身子晃了晃。   “你是朝中重臣,杀人会被抓到把柄,会毁了前程的……”   “放心,我会做的滴水不漏!而且我没打算他们,比起杀了他们我更想看到他们像狗一样活着,这些年你掌管府中的中馈从府中偷渡了多少钱财出去接济刘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呵……这些银子总算没有白费,让他们觉得不用做事就能拿到银钱,你说如果我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他们有没有生存的能力?”   刘氏惊恐的瞪大眼睛,“你是故意的!”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他提议让她把父母都接到京城来。   爹娘住的房子也是他的资产,金鱼巷的房子……对了,房子!那房子是苏青云的啊!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一家人好过!   “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会被世人唾弃的!”   “唾弃?”苏青云冷笑一声,“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是要收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这有何不可?!”   “他们会死的!”安逸了多年的爹娘兄长若是没了房子没了赚钱的本事也没了赚钱的资本该如何存活。   “那就不是我要思考的事情了!”   “苏青云,我们夫妻多年……”   “够了!”苏青云忽然发起狂来,“谁跟你是夫妻?!你摸着良心告诉柔儿,这些年我碰过你没有!我的心里只认柔儿是我的妻子,你算什么!刘氏,你口口声声的的爱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呵——你分明就是想方设法的攀龙附凤,想过上贵夫人的生活,你成功了,可为什么还要迫害我的女儿?!锦儿她可曾得罪过你,还是你害人已经上瘾,只要看不顺眼的人你都要让她死!”   “……如果这次你成功了,下一步呢?下一个是谁?聪儿?云儿?还是我?!”   刘氏死死的抿着唇不说话。   没错,如果这一次害死了苏慕锦,下一个她的目标就是苏聪。然后她会想尽法子和苏青云圆房,生下属于她自己的孩子,她会把苏家所有的孩子都害死,这样的话苏家的财产就只有她的孩子能得到了。   哈哈,多妙的想法。   她没有在刚进府的时候就害死他们所有人就够仁慈的了。   一道闪电劈下来,劈在两人身旁的大树上。   一棵成年男子双臂勉强合拢的粗壮大树被闪电击中,一下子从中间的树杈上劈下,当即一分为二!   “啊——”   刘氏吓得大叫起来。   苏青云猛的转头瞧着墓碑,“柔儿……柔儿,是你么?是不是你在天显灵了?如果你在的话你出来瞧瞧我,我是青云啊……”   苏青云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   闪电这一次劈在土培上,尖尖的坟被劈的开裂出来,泥土四溅,砸在苏青云和刘氏的身上,仿佛被暗器打中了,生生的疼。明晃晃的闪电映衬的天有一瞬间的明亮。   也就是这瞬间的明亮让苏青云和刘氏都看清了那被闪电劈开坟墓后,朱红色的棺木。   “啊啊啊——”这个时候刘氏如果不害怕就不是人了,她惊恐的盯着那朱红色的棺木,吓得直往后退,“别过来!别过来!我没有害你!我没有害你啊!啊——救命!救命啊!有鬼,有鬼——”   刘氏疯狂的往回跑,她不怕死却不代表不怕鬼!   尤其这人生前还跟她结怨,算她间接害死的。   苏青云却半点不害怕,不但不跑还凑近了棺木。   方才的闪电把整个坟墓都劈开,虽然被泥土砸在身上可没有受重伤,苏青云觉得一定是楚柔显了灵,要不然为什么他离坟墓这样近都没有受伤。   他跳下被闪电劈出的坑,紧紧的抱住棺木,“柔儿,是不是你回来了,是不是你……”   若是有人见了这一幕非吓疯不可,就是不吓疯也肯定觉得苏青云疯了。   苏青云确实像是疯了。   死死的抱住棺木就是不肯松手,仿佛只要她一松手楚柔便会消失一般。   “柔儿……柔儿……”   他口中不断的呢喃着,可天空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只有豆大的雨滴依旧再砸。   苏青云若有所思的盯着朱红色的棺木,愣愣的想,是不是棺木被钉死了,所以柔儿出不来?!   “柔儿,你等我,我马上救你出来!”   长久生活在对楚柔的愧疚和念想之中,多年的压抑之下又见到了这样的场景,苏青云只以为是上天显灵让楚柔又回来了。   他找了半圈也没有找到能开启棺木的东西,最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还是他打算给刘氏放血特意准备的。   刘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找,苏青云从怀里掏出匕首,一点点的刺进棺木中,匕首非常锋利,可实木的棺材也不好扎进去。   苏青云凭着一股毅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了一个钉棺材的钉子。   长钉足有一尺长短,长长的棺木上一共订了十多根这样的钉子。   等苏青云把钉子全都撬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雨还在拼命的下,只是闪电和雷雨都小了很多。   他喘息一声,抹去头上的汗滴。   当手指放在棺木上的时候他的手忽然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有死人复活的情况,可情感又告诉他,如果不是柔儿显灵,那闪电又作何解释呢?   苏青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最后一个心理建设,重重的掀开了棺盖!      ☆、第六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苏慕锦接到消息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时分。   阴沉的天依旧大雨倾盆,黑色的乌云一层层的压下来,尤其是站在山顶上显得离乌云更是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   闪电和雷声已经停止。   苏慕锦捏着细竹骨的雨伞,从山下到山上一路上提着裙摆狂奔。一步都为停歇的上了山。雨伞根本遮不住磅礴大雨,除了头发她浑身都湿透。她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一张小脸满是惨然。   当到了山顶,她反而脚步迟疑起来。   “主子……”一身劲装打底的暗卫碧落本来隐在暗处,此时却忍不住闪身而出。   苏慕锦竖起手掌示意她不要说话。   “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山!”   “是!”   娘亲过世之后她一直没敢来过这里,就是怕她会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可她今天早上刚睡醒,柳嬷嬷就慌慌张张的叫醒她,说爹爹一夜未归。   爹爹知晓了刘氏间接害死了娘亲怎么会放过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发泄心里积压的怨气也是应当,因此她没有放在心上。   可柳嬷嬷却跟她说爹爹去了娘亲的墓地!   苏慕锦终于坐不住匆忙的赶了过来。   她心里是怨恨父亲的,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她就是再恨父亲娘亲也活不过来……她知道爹爹爱她,爱聪儿,便足够了。   娘亲是爹爹的软肋,凡事只要一沾染到娘亲,她实在是不知道爹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此在柳嬷嬷焦虑的眼神下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她有些不敢迈开脚步。   这么多年没有来看娘亲,她……会不会怪她……   一步步像是在踏在心口上,苏慕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决的往山顶走。   穿过一片树林便到了山顶上。   苏慕锦眼神才一触及到墓碑便如雷劈了一般僵住!   原本设想的常满杂草的坟茔不复存在,目之所及便是一棵被外力一劈为二的参天大树倒在墓碑边!土堆的坟茔早早不见了踪迹,只能瞧见原本该是坟茔处的地方一片狼藉,墓碑处散落着一块块的泥土和被拔去的枯草,视线穿过墓碑落在墓碑后显而易见的朱红棺木上,苏慕锦瞬间目赤欲裂!   “娘!”   她丢下雨伞快步飞奔过去。   谁?!谁竟然敢撅了她娘亲的坟墓,让她就连死都不安生!   刚奔到近处却蓦然停住脚步。   那放着棺木的大坑中她的父亲苏青云正愣愣的跪坐在土坑里,他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被泥巴沾满,就连指甲发丝脸颊上也全都是泥污。看上去仿佛刚刚从土里拔出来一般。他坐的太低以至于苏慕锦方才竟然没瞧见!   他双眸无神,嘴巴里喃喃的呢喃着什么,苏慕锦听不清楚。   “爹!”她轻唤了一声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眸子却陡然落在大开的棺材上。   她双眸猛的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朱红色的棺木!   她一个用力扑了上去!   “娘!娘呢?!娘呢?!”   只见大开的棺木中只有一些简单的陪葬物品,棺木被淋了雨,落了一尺深的积水,如今那些陪葬品都被泡在积水中。陪葬的衣裳都已经腐烂,飘飘荡荡的浮在水面上,还有一些碎掉的瓷器和陪葬的玉器!   可唯独不见娘亲的尸骨!   她当年亲眼看着娘亲下葬,如今棺材里竟然没有娘亲的尸骨!苏慕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一黑,她险些倒了下去,死死的扶住棺木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等眩晕过去苏慕锦才扑进了棺木中,她疯狂的翻找着,却连一根骨头都没瞧见!   不可能!不可能!   娘亲的尸体去哪里了?!   不对!不对!   苏慕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站在棺木中死死的抠住实木的棺材。脚下踩着一个异物,她俯身去捡便捡到了一块上好的血玉。   苏慕锦瞬间打破了有人盗墓的想法!   大雨细细密密的砸下来,她脑子有些懵,理不清事情的原委。   她跳出棺木,蹲在苏青云面前,瞧着他失神的面容心里多年积压的怨气终究爆发了出来,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娘亲在哪里?!”还有刘氏呢?!爹爹不是带着刘氏一起出门的么,为什么不见了刘氏的影子?!还是说娘亲的坟茔被挖跟刘氏有直接关系!   苏青云愣愣的盯着棺木,仿佛没有听到苏慕锦的吼声。   “娘亲在哪里?!”苏慕锦拎着他的衣领拼命摇晃,声音震耳的大雨都不能减弱她的嗓音,“告诉我,她在哪里?!”   苏青云嘴里念念有词的小声说着什么。   苏慕锦倾耳去听,便听到他断断续续的低喃,“我不知道……雷劈开了坟茔,我打开棺材……柔儿就不见了……不见了……”苏青云忽然抬起头来,眼神脆弱的像是一个小孩子,他紧紧的抓住苏慕锦的胳膊,“你告诉我,柔儿在哪里?当初我亲自给她下葬,坟上的草都长的及腰深了,你说你娘去哪里了?啊,去哪里了?!”   苏慕锦只觉得父亲抓住她胳膊的手彻骨的冷,那冷气像是从土地里爬出来的尸体,冷的半点温度全无。   这样的苏青云让苏慕锦怎么责怪!   瞧着精神显然已经有些不正常的父亲,苏慕锦透过雨幕大喊一声。   “碧落!”   碧落方才就留在山顶上没有靠近,跟苏慕锦就隔了一个小树林,她本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又在注意听苏慕锦这边的动静,尽管大雨下的非常大她也第一时间听到了苏慕锦的呼唤,听着苏慕锦话语中带着的焦急,她面色一变,脚尖一点就快速的闪身而来。   瞧见墓碑的那一刻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   还不待她看清楚就瞧见苏慕锦把苏青云从土坑里往外推,“过来帮忙,把爹爹带回府里!”   碧落一惊!   那个浑身是泥的泥人是老爷?!   她连忙去拉苏青云。   “不!我要找柔儿!找柔儿!”   “直接打晕带走!”   面对先前的主子碧落只稍稍一犹豫便动手打晕了苏青云,现在苏慕锦才是她的主子。   爬上泥坑苏慕锦身上也沾满了溺水,她走近墓碑捡起地上散落的枯草,眸子深的宛若漩涡。   也不可能是盗墓的人,若是盗墓的人为何陪葬的贵重物品一样没少?!苏慕锦捏紧手中的枯草,枯草散的满地都是,而且枯叶非常多,这么密集的枯叶显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积压下来的。   娘亲的遗体能做什么?!   苏慕锦脑中白光一闪,忽然升起一种不太可能的想法。   会不会……娘亲根本就没有死!   遗体什么都做不成!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制造了娘亲死去的假象,故意让他们掩埋了,事后便把她给挖了出来藏了起来?!   想起前世今生许多不可解释的事情,苏慕锦隐隐觉得她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捏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可娘亲若是还活着,为何四年过去了却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们!   就算娘亲恨父亲辜负了她,可是她那样疼爱她,还拼了命的生下了聪儿,又怎么会忍心置他们于不顾?!   可如果娘亲是被人囚禁起来了呢!想起前世苏家的灭门之灾和宁王府中睿儿的惨死……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慕锦把手中的杂草捏的变了形,目光里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恨。   她发誓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问问那人苏家究竟哪里得罪了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一次又一次的陷害!   她发誓么,一定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主子……”黄泉扶着昏迷的苏青云担忧的看着苏慕锦,眼前的一切已经被她收入眸中,她不聪明却也不笨,夫人的遗体显然是不见了,怪不得老爷会被打击的精神失常!碧落扶着苏青云,感受着苏青云浑身的冰冷,便握住他的手腕为他输一些真气给他暖身子,“姑娘,老爷再不回府恐怕身体会出事!”   “回去!”苏慕锦最后深深的看墓碑一眼,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等回府之后让黄泉把这里恢复原样。”   “是。”   碧落感觉到主子比起先前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声音越发恭敬了。   苏慕锦迎着磅礴大雨望向天际,大雨砸进眼中,生涩的疼,她死死的握紧拳头,心中一片冷然。   她一定要把娘亲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碧落是暗卫,因此到了苏家的大门口苏慕锦就让她隐了下去,她自己扶着父亲进了府邸。   回事处的人瞧见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苏青云吓了一跳,连忙把苏青云从苏慕锦的手里接了过去。   “大小姐,老爷这是怎么了?!”回事处的管事脸色有些白的瞧着同样一身泥污的苏慕锦,“大小姐出门怎么不让丫头奴婢跟着,竟然弄得这样一身狼狈回来。”   苏慕锦冷冷的看他一眼,管事接触到她清寒的眸子即刻便闭了嘴。   “我听说父亲带着刘氏去山里给母亲赔罪,心中放心不下就去了!老爷心情郁结不小心从山坡上跌了下来!”她低声做解释,也不管旁人信不信,只给他们一句话,“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该知道怎么回答!”   “属下明白!”   立马有小丫头撑了伞遮在苏慕锦的头上。被苏慕锦冷着脸推开。小丫头吓得身子一缩,赶紧退下。   管事见了也不敢说话,就听到苏慕锦继续说道,“把老爷送回屋里!立马让府里的客卿大夫给老爷开驱寒气的药!让苏总管守着老爷,老爷若是醒了若是情绪不对立马让小丫头去寻我!”   “属下即刻去办。”   苏慕锦全身湿透的回到锦园把一屋子人吓得够呛,她出门的时候特意不让人跟着,此时柳嬷嬷瞧见了连忙让紫玉给她打水泡澡。   “姑娘出门不是打了伞么,怎么还淋成这副模样?”笙箫瞧着苏慕锦进了耳房猜到低声跟柳嬷嬷说道。   “姑娘情绪不对。”柳嬷嬷嘱咐笙箫,“小心伺候,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笙箫也看出来了,今天的姑娘浑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感觉,她方才连一句话都没敢跟姑娘说。   屋外突然有喧哗声。   柳嬷嬷和笙箫齐齐皱眉。   “我出去瞧瞧!”柳嬷嬷把方才从厨房里端来的姜汤放在笙箫手里,“等姑娘出来了让她务必喝下姜汤,女孩子家家的若是落了寒气日后该怎么办。”   “好。”   柳嬷嬷就出了屋去瞧外面的动静。   刚走到屋外就听到紫罗压的极低训斥婆子的声音,“你是锦园的看门婆子,有人进来竟然连通报一声都无,我瞧你是半点没把大姑娘放在眼里!”   那婆子一脸委屈,“二姑娘要来,奴婢如何能拦得住!”   “拦得住要拦拦不住也要拦!”紫罗冷冷的盯着不知悔改的婆子,“姑娘如今是掌管中馈的人,一个两个如果都敢没有规矩的闯进来,还要你这个守门的婆子做什么!”   柳嬷嬷侧首就瞧见苏云锦一行人撑着伞站在院子里,今天的二姑娘一身粉茜红色五彩刻丝的羽纱青裙,下身着一条雨过天青色的罗裙,因是下了雨她披了一件灰鼠皮挖云鹅黄金里的披风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身粉嫩的颜色衬得面若桃花,她神情倨傲,微微仰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身后带着几个脸生的婆子,婆子们长的五大三粗,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瘆人。   这二姑娘明显来者不善,也怨不得紫罗训斥看门的婆子。   眼看那婆子丝毫没有悔改,柳嬷嬷也不现身,瞧着紫罗怎么处理。她如今被提了二等丫鬟,又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教训一个下等婆子的资本还是有的。   “这个月的月例扣下了,如果再有下次就不用来锦园瞧门了。”   婆子本来在漫不经心的听紫罗的训斥,如今听到紫罗要扣她月例她猛的抬起头来,冷冷的直视紫罗。   “紫罗姑娘胆子真是不小,姑娘都没说要扣我月例你便要越俎代庖了,你进府才几天就敢在我面前摆谱,我可告诉你,我是这府中的老人了……”   “是老人就更应该懂规矩!”柳嬷嬷知道入府时间短的紫罗压不住这刁蛮的婆子,她瞧着这紫罗办事倒是稳妥,处事也公允,日后一定能成为姑娘的左膀右臂,她便掀了帘子冷冷的瞧着那看门的婆子,“紫罗是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怎么就没权处置你?她今日处置的还是轻的!”说着她环视一圈站在院子里的丫头,对紫罗轻声道,“下次再有这样不顾规矩的婆子直接打发到浣洗院里做浣洗,不用这么多废话!”   柳嬷嬷是姑娘身边的贴身嬷嬷跟紫罗不同,因此她一开口周围的丫头们便是一个抽气,小心翼翼的瞧了看门的婆子一眼。   那婆子自柳嬷嬷现身便垂着头一句话没敢说,听到她说下次直接打发到浣洗院她身子一僵,却没敢反驳。   “还不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自己份内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们做么!”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顿时散的一个不剩。   柳嬷嬷仿佛这才看到苏云锦,她缓缓行了一礼,笑道,“这不是二姑娘么,怎么有时间来锦园,真真是稀客,大姑娘要是瞧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一个“稀客”便讽刺了苏云锦对长姐不敬。   柳嬷嬷眸子转了一圈状若无意的落在苏云锦身后的几个面生婆子上,轻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二姑娘,瞧瞧这身边儿又添了两个嬷嬷,昨儿个大姑娘在山里受了惊吓今儿个又出了一趟子门如今已经睡下了,二姑娘瞧如果没事的话是不是……”   “呵——”苏云锦冷笑着盯着柳嬷嬷,撑着雨伞缓缓靠近主屋,柳嬷嬷面色不变挡在门口一步不让的笑看着苏云锦。   紫罗和紫玉也贴了过来,牢牢的挡在门口。   “既然大姐姐身子不适我更应该看望了。”苏云锦甩甩绣鞋上的水迹,面色带着几分倨傲来,听着柳嬷嬷说苏慕锦身子不适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苏慕锦在山上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就算没有中了刘氏的计,但是只要她身上有些伤痕,她便能让两个婆子说些是是而非的话来秉了老太太,老太太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如今又刚好族长在府上做客,老太太必然会请了族长来处理这件事。都说无风不起浪,只要族长审了苏慕锦,传出去会有个什么流言蜚语的也属于正常,所以就是苏慕锦没有发生什么事她也要让她惹得一身骚。“我是奉祖母之令特地让人来给大姐姐检查身子的。大姐姐昨儿个在山里失踪了那么些时辰,祖母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儿个特地请了府外的两个有经验的来给大姐姐瞧瞧。”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就透出几分冷光来,“长者赐不敢辞,大姐姐该不会心虚不敢让人瞧吧。”   院子里还未退下的丫头婆子们眸子里就透出几分犹疑来。   苏云锦瞧见便笑了。   柳嬷嬷看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检查身子”说的是什么事情,她气的面皮发紫,一直以为二姑娘跟大姑娘只是不对头而已,毕竟是亲姐妹断断也没有手足相残的道理,可如今她竟然这样来毁大姑娘的清白。   柳嬷嬷脸上的笑瞬间拉了下去,今儿个若真让二姑娘得逞了,就算大姑娘问心无愧恐怕也会传出流言来。   今日绝不能让她进了姑娘的屋!   “呵——二姑娘也不用拿话激我!既然二姑娘拿长辈来说事刚好我有一事相询,听说昨儿个老爷让人把二姑娘送回了府,还关了二姑娘的禁闭,老爷一向疼爱二姑娘,老奴真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在那个时候老爷竟然关了二姑娘的禁闭,真真是令人深思的问题。”瞧着苏云锦面色微变,柳嬷嬷寸步不让的道,“既然二姑娘这样尊敬长辈又怎的会违背老爷的命令现在还跑出院子来?还是说在二姑娘的心里理都得让您占着,亏都得我们大姑娘吃?!”   “放肆!”   柳嬷嬷仿佛没瞧见苏云锦青紫的面皮儿,继续得理不饶人的道,“昨儿个二姑娘回来的早想必不清楚昨儿个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儿个大姑娘在山里迷了路惊动的可不是只有我们苏家,楚家的大老爷亲自带了侍卫进山去寻大姑娘,还有宁王府的宁世子也不知在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也去寻了大姑娘,宁世子还道是宁王妃和宁王爷让他进山去寻大姑娘的。说起来宁王府对大姑娘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真真是重视的紧,不但如此,昨儿个寻到大姑娘的时候还是楚尚书亲自送大姑娘回来的。楚家跟苏家虽然一向没什么交集,可大姑娘毕竟是楚家的外甥女,你说大姑娘受了委屈楚大老爷能会善罢甘休么!”眼瞧着苏云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面色也有些苍白,柳嬷嬷低低的笑,“所以啊,‘检查身子’就实在没必要了,二姑娘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们大姑娘只是淋了雨染了寒气,现在正在歇息不能待客,二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若是非要进去呢!”      ☆、第七章 作死老太太      “那就乱棍打出去!”   屋里突然传来苏慕锦清冷如雪的声音,她屋子都没出,只能从她清寒的声音中判断出她的心情实在没有多好,“今日若有人要硬闯这里就让外院的家丁乱棍打出去!”她语气微顿,开口时更加冷厉了,“死活不论!”   跟着苏云锦一起来的婆子本来听到柳嬷嬷说楚尚书和宁王府就已经萌生了退却的意思,此时又听见苏慕锦这样狠厉的话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   苏云锦听到却是气的浑身发抖,都是苏家的嫡小姐,她怎么敢对她说出死活不论的话来!隔着帘子怒吼,“苏慕锦!你凭什么!”   “就凭这里是锦园!”   “我是奉了老太太的令来你这里的!”她想用老太太牵制苏慕锦。   可苏慕锦半点不吃这一套,“那又如何?!”   “你这是忤逆不孝!”   苏慕锦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在笙箫的服侍喝下了滚烫的姜汤,姜汤入喉便直直的暖到心里。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还没有睡两个时辰又醒了过来去找父亲,如今她累的只想睡觉。   耳边苏云锦叫嚣声不断。   苏慕锦皱着眉头重重放下手中的瓷碗,“还没完没了了!”她冷声吩咐笙箫,“去找家丁把她们扔出去!顺便请了族长过来主持公道。”   笙箫一愣,“真要赶出去?!”那二姑娘的脸面岂不是全都要丢尽了!   “她要丢人尽管让她去丢!”苏慕锦自顾自的脱去外衫就上了床榻,“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如果族长来了就说我身子不适,父亲房里若有人来寻立马叫醒我。”   “是。”   苏慕锦掀了被子就躺了下来,掏出一团棉花堵住耳朵,不过一息的功夫便睡着了。   笙箫轻手轻脚的为她放下纱帐。   用托盘端了姜汤碗出了屋,轻轻的带上门隔住外面的吵嚷声。   苏云锦和柳嬷嬷依旧在对峙。笙箫仿佛没有看见一半从屋檐下拎了一把伞撑开就往外走。   不多时就有家丁冲上来把一群人往外撵。   当然,家丁赶得是婆子和丫头,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动手去撵二姑娘。   苏云锦气的浑身颤抖,死死的望着紧闭的大门,怒极反笑指着大门高声道,“好好好!好你个苏慕锦,我现在就去找祖母来理论,我看祖母来了你会不会让人把祖母也一起赶出去!”   说完带着一群人头也不不会的转身离去。   紫玉年纪小,有些害怕,“二姑娘应当去寻老太太了,万一等会儿老太太来了找姑娘的麻烦该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她翻不出浪花来。”柳嬷嬷呵呵轻笑,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若是以前她还会担心一下,现在楚家的人已经光明正大的给姑娘撑腰,只要有楚家的人做靠山,姑娘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姑娘跟夫人不一样,夫人是至孝之人,老太太给了她难堪她都忍下,可姑娘不是个能忍让的人,不是说她性子就不好,只是对于这种你忍了她便变本加厉的人实在没有忍的必要。   夫人已经窝囊了一辈子,如今姑娘若是再忍着让着就是柳嬷嬷瞧着都会揪心。   “今儿个姑娘淋了一身的雨,她身子骨不好又不喜欢看大夫,笙箫在身边守着,姑娘醒来若是有什么不适,就立马让大夫来给姑娘诊脉,女儿家落下寒症可不是开玩笑的。”   “嬷嬷放心,笙箫都省的的。”   ……   苏云锦哭哭啼啼的带着一群人回了春晖园,青玉撑着伞给她挡住风雨因此她倒是没有淋着,身边跟着的几个婆子脸色也都不太好看,到了老太太的屋里,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正陪着老太太闲话家常。   瞧见苏云锦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二夫人眸子一闪。   “二侄女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跟二婶说说,二婶给你出头。”   “是啊,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委屈成这样?”   苏云锦什么话都没说“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她跪在老太太的面前,泣道,“祖母,您给云儿一根白绫让云儿了此残生算了,云儿不要活了。”   老太太心疼的上前扶她,“乖孙女这是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奶奶给你做主,好好的提什么死?!”   苏云锦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云儿现在是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搂住苏云锦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她。瞧着苏云锦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揪起来了,老太太放柔了声线,“乖云儿告诉祖母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锦园去看你大姐姐了么,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老太太从府外寻来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跟老太太告辞,她们想过了,这苏家的人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这苏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身份都那样尊贵,她们让哪个不满意了到最后背黑锅的还不是她们?   因此两人垂首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低声跟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家里的事情我们两个老姐妹实在是没有法子,您还是找旁人去瞧苏大姑娘吧。”   “是啊老太太,在下两人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妄言判断什么,老太太您是太傅府的老太太身份尊贵,您还是去宫里找些有经验的嬷嬷吧,也省得我们老姐妹两个判断失误坏了大姑娘的名声。”   老太太一阵气恼,她虽然是太傅的母亲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封号,没有封号她连宫门口都进不去,又谈何去找宫里的嬷嬷!   不过老太太还是听出来问题出在苏慕锦的身上。她心里一阵阵的恼恨,这个苏慕锦好生给脸不要脸,连她这个祖母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她厉声道,“苏慕锦拦住你们了?!”   “岂止是拦了。”苏云锦从老太太的怀里起身,泪眼婆裟的瞧着老太太,委屈道,“祖母您不知道,我跟大姐姐说是祖母担心她的身子特意让两个嬷嬷给她瞧瞧身子,可是她竟然关门不见,不但如此,还吩咐丫头到前院去找了家丁把我们从锦园给赶出来。云儿好歹也是这府上嫡出的二姑娘,今儿个被这般对待他日还有什么脸面出门,恐怕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笑都要笑死了。”苏云锦拿着帕子擦眼泪,瞧着老太太越来越不善的脸色,心中一喜,她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就是这府上的权威问题,便抓住这一点不放,“还有那家丁,也不知道是苏慕锦给了什么好处,竟然当真敢把我这个二小姐往外撵,这苏慕锦这才将将的正式掌家都敢这样,他日这府里还有什么人能被她放在眼睛里啊。”   二夫人眼珠子转了一圈,甩着帕子就上了前,“二姑娘可有提起两个嬷嬷是老太太让去了锦园的?”   “说了……”苏云锦有些吞吞吐吐。   “那大姑娘可有说什么?”   “我跟大姐姐说是奉了祖母的命令去给她看身子的,她……她说……她说……”   “说什么!”二夫人追问。   “她说那又如何?!”   “啪——”老太太气的直接砸了手边的杯子,她怒不成声,“好!好!好个那有如何!”   二夫人给三夫人使了个眼色,继续煽风点火,“母亲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啊,往小了说是大姑娘傲了些,往大了说可是忤逆不孝啊,二姑娘说的对,大姑娘这才将将开始掌家都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改日等她把这府上的丫头和婆子们都收入麾下岂不是连打骂我们长辈都做的出来。儿媳真真是想想都怕。”   “二嫂说的没错,母亲,这个苏慕锦实在太不懂事,儿媳真是不明白为何老爷一定要把这掌家之权交给她,她年纪小也就算了还傲成这样,按理说顾念着姐妹亲情就是二姑娘今儿个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做姐姐的该包容也该包容着。”三夫人气愤道,“这样撵出来算是什么道理,我瞧母亲若不给大姑娘一个教训,她恐怕当真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   老太太听的面沉如水,脸色相当难看。   她扶起苏云锦,吩咐两个从府外寻来的婆子,“你们二人随我来,你们是我老太婆找来的人,我倒要看看我亲自带你们去她苏慕锦会不会连我这个祖母都敢撵出来!”   两个婆子苦笑着对视一眼,这事儿她们如果能不插手最好,可是老太太都开口了,她们得罪不起大姑娘也同样得罪不起老太太啊。而且她们活的年纪不小了,瞧得出来这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逆了她恐怕当即就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只能无奈的福一礼,“都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出门,宋嬷嬷连忙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灰鼠皮的披风给老太太披上,然后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碧玉则是拿了黑色的大伞给老太太挡雨。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苏云锦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用帕子擦去眼泪,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锦园去了。   刚到锦园的拱形圆门前就瞧见一排家丁守在屋檐下,几人本来守在那里说话,一瞧见老太太领着一群人过来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大姑娘下了死命令说不准任何人进院子,可是来的是老太太啊还有二夫人三夫人,人群中还有面色清冷的二姑娘……这……这都是府上正儿八经的主子啊,他们总不能跟撵丫鬟婆子那样撵吧,真那样干了他们恐怕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中一人连忙使了个眼色,这人也机灵,脚下生风的就进了锦园去跟柳嬷嬷报告消息去了。   老太太瞧着那一排家丁就沉了脸色。   看来云儿说的半点没有夸大,苏慕锦竟然真的敢让人把她的人给撵出去!   简直放肆!   捏着拐杖的手愈发用力,老太太脸色简直比如今正下着暴雨的天更加阴沉,她听着头顶上大雨砸在伞上的声音一阵心浮气躁,冷眼瞧着排排站的家丁,在拱形门门口停住了脚步。   家丁们慌忙行礼,“请老太太安。”   “是大姑娘让你们站在这里拦我的?”   家丁弓着身子不敢看老太太,“奴才们不敢!”   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哼一声,谅他们也不敢!   二夫人用帕子捂住嘴巴娇笑一声,“大姑娘还真真是会享受呢,让这么多家丁给她看门,呵呵……”   老太太面色越发阴沉。   她冷哼一声就要踏进院子里。   这时柳嬷嬷已经得了消息带着笙箫紫罗和紫玉撑着伞来到了拱形门处。   瞧见老太太,柳嬷嬷眸子一闪,给老太太行了一礼,“原来是老太太大驾光临,老奴失礼了。”   “苏慕锦呢?!”老太太冷下脸。知道她来竟然不出门迎接!太不把她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我家姑娘昨儿个歇的太晚,今儿个又听说老爷彻夜未归出去寻老爷了,老太太您兴许还没接到消息,老爷不甚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若不是姑娘及时赶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姑娘身上也染了寒气,喝了姜汤就睡下了……”   老太太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这事儿她怎么没有听说!   “老爷如今怎么样了?”   柳嬷嬷心下鄙夷,若是关心的话她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连老爷彻夜未归的消息都没有发现,面上却笑的十分真诚,“已经让府上的客卿大夫去瞧了,现在还不太清楚!”   “大半夜的下着雨他往外跑作甚!”老太太有些气恼,她虽然不喜苏青云可是苏青云却是这府上的经济来源,若他真的出了事情,她的富贵日子岂不是一去不复返!   柳嬷嬷默然。   苏慕锦在山上失踪的事情老太太已经知道却不知道刘氏与人通奸,还有刘氏被揭露出害了夫人的消息,所以她哪里明白老爷现在心里的苦。   “祖母……”   眼看着话题要被柳嬷嬷给带跑,苏云锦凑近了老太太,指着府外来的两个婆子,低声道,“既然大姐姐身子不适,我们更应该去给瞧瞧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她一句话偏偏只说一半,剩下的让人无限遐想。   老太太就忍不住想,如果苏慕锦这是在故意制造烟雾弹,让人转移事情的焦点岂不是有刻意洗脱自身的嫌疑?如果她当真清清白白为什么不敢让人进去看?   这样一想,老太太几乎已经在心里给苏慕锦下了定论。   “云儿说的对!”老太太扶住苏云锦的手,冷眼瞧着柳嬷嬷,“既然锦儿身子不适,我这个做祖母的更应该前去探望一番才是!”   “是啊是啊。我们这两个做婶娘的平日中对大姑娘的关心也少了些,现在既然大姑娘身子不利索,我们更应该看看才对。”   “姑娘已经睡下了……”   “那就叫起来!”老太太越听越觉着柳嬷嬷的话都是推脱的意思,脸色愈发的阴沉,“她一个小辈经常不去给我这个老太婆问安也就罢了,今儿个我亲自来瞧她,难不成她还要把我这个老婆子拒之门外!”话未说完老太太就要往里面闯。   笙箫几人无声的一字排开,挡住老太太的步伐。   老太太一见怒极反笑,“这是非要拦我这个老太婆不可了!”   柳嬷嬷依旧不卑不亢,“姑娘吩咐了,她睡觉的时候不喜人打扰!”   这一次别说是老太太,就连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是真心的恼了。   这个苏慕锦太过目中无人了!   “如果我今天非要进去你们难不成还要把我当成云儿一般撵出去不成?!”   “奴婢不敢!”柳嬷嬷语气淡淡,态度却十分强硬,“老太太身份尊贵如若非要进院子奴婢自然不敢拦,只是奴婢等人是大姑娘身边的奴婢,一切自然以大姑娘的意愿为先,老太太若非要进去的话,那就只能从奴婢等人的尸体上跨过去了。”   “你莫非以为我不敢?”   “老太太是府里身份最长的人当然没什么事是老太太不敢做的。奴婢们贱命一条,老太太非要的话奴婢也只能双手奉上……”   老太太何曾想过一个奴婢竟然都敢对她这样不敬,她又惊又气,浑身都在发抖,看来云儿果然半点没有夸大,这个苏慕锦今儿个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他日她是不是就敢踩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老太太拐杖用力的在地面的水洼里拄了几下,吩咐站在屋檐下默默无声的家丁,“给我把这几个以下犯上的奴婢统统给我抓起来!”   家丁们面面相觑神色犹疑。   “连我这个老夫人的话都敢不听了,这府上还养你们这些个家丁作甚!”   家丁们面皮一紧,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一个领头的对着柳嬷嬷拱拱手,“柳嬷嬷,得罪了。”   家丁们踌躇着上前就要动手。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喝。   “今日我瞧谁敢踏进锦园半步!”      ☆、第八章 刘氏之死 皇帝亲临      老太太听到这个声音面皮便是一紧!   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她一回头就瞧见族长苏舍带着一个灰衣小仆撑着伞走了过来,苏舍已经接近九旬是苏家最年长的长辈,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长袍外罩着一件藏青色的暗纹对襟短褂,短褂上印着圆形的暗色百福,看上去十分低调。一头银丝一丝不苟的用一根桃木簪束起,背部有些佝偻看上去仿佛不堪重负一吹就倒,只一双眼睛还十分清明,这样的老人家普通的像一个慈祥的老人,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一族之长。   老太太看到族长瞳孔当即便是一缩。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挺直了背脊,却垂下了头颅,握住拐杖的手微微有些青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局促。   “三……三叔……”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是一愣,连忙行礼,“参见三叔公!”   “起吧。”   苏舍淡淡的看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眼目光便转到了老太太的身上,他从雨幕中走向屋檐,每走近一步老太太的身子便紧绷一分,等宿舍走到老太太的身边她已经绷成了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只要稍稍一碰便能彻底松软下去。   苏舍走到屋檐下,挥退了家丁。   昨儿个半夜苏舍才到了苏家,苏家的家丁们还都不认得他,不过瞧着老太太都喊他三叔,想来也知道是云州那里来的亲人,家丁们正踌躇着不敢上前,此时正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瞧见苏舍的动作几人齐齐呼出一口气,连外面下着大雨都不顾,直接就冲出了雨幕中。   “三叔……您……怎么来了?”老太太笑容略显僵硬。   苏舍对老太太显然没有对苏青云态度那么好,听到老太太的问话他冷哼一声,“怎么,这京城你来的我却来不得?!”   “侄媳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刚嫁入苏家的时候苏舍便是当家人,她年轻的时候就跟现在的苏云锦一样爱挑事儿,因此苏舍十分不喜欢这个侄媳妇,不但如此还多次把老太爷叫走,让老太爷“教育”她。   她心里恨死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三叔,可是却半点不敢反抗,后来苏家分了家她跟老太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几年老太爷也没了,她时常受族里的接济就更不敢对这个三叔甩脸子了。   她这个三叔看上去慈祥的紧,一旦有人做事违背了祖训,不管是谁他都绝不轻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被她这个三叔用鞭子抽过许多次。   后来终于搬到了京城她终于不再受族长的钳制为此不知道有多高兴,可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三叔会出现在京城的苏家?!   见到苏舍老太太是所有的权威都没了,她心里一直都害怕这个三叔,此时见着了多年不曾碰触的惧意又浮了上来,老太太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三叔来了应该捎个信……侄媳也好派人去接。”   “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还需要人接!”苏舍半点不买账,望着站成一排的柳嬷嬷等人,他轻声吩咐,“行了,去伺候你家姑娘吧,这里的事儿有我这个老东西呢。”   “有劳族长,昨儿个姑娘听说族长来了就说了今儿个要去给您磕头呢,只是碰巧赶上我家老爷心情郁结彻夜未归,姑娘就去寻我家老爷了。”   苏舍听得微微点头,“这孩子有心了,让她好生歇着。”   柳嬷嬷等人放下心来,福了一礼便退回了院子。   “三叔……”老太太不敢的望着柳嬷嬷等人的背影,低喝道,“这几个奴才以下犯上,应当严惩的!”   苏舍回头冷冷的瞪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面色还有不甘,却没敢再出声。   “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我瞧你这几年在京城是富贵日子过多了,连脑子都糊涂了!”苏舍肚子里积了一肚子火要发,却瞧见老太太身后站着的丫头和婆子,他皱了皱眉头,到底是顾念老太太的颜面,生生的忍了下来,大手一挥,“除了钱氏,所有人都退下!”   钱氏指的便是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钱氏这个称呼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她高高在上惯了,尤其是搬到京城之后谁见了她不尊称一声老太太,钱氏这个称呼早早的就被她丢远了。   二夫人是个猴精,眼瞧着情况不对,连火焰这样旺盛的老太太都不敢对族长大声说话,她们就是在这里也只会招人嫌。   因此拉了三夫人的手,“孙儿媳先告退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嫁进苏家的时候苏家已经分了家,所以倒是不清楚苏舍的手段,瞧着老太太拘谨的模样也知道苏舍应当不是个好相与的,两人怕惹了麻烦便早早的告退。   碧玉和宋嬷嬷看向老太太。   苏舍见了就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神情不太好看了。   老太太面色僵硬的点点头,宋嬷嬷和碧玉这才敢退下。   只有苏云锦恼恨的盯着坏她好事的苏舍,眸子里就射出几分怨毒来,被苏舍敏锐的盯住,老人的背微微挺直,面无表情,一身上位者的气势便施压了出来,令人见了便心生惧意。   苏云锦心一颤,咬着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苏舍让自己身边的灰衣小仆也退下。   锦园的大门口便只剩下刘氏和苏舍。   见人都走完了苏舍才怒视老太太,“你办事越发不着调了!”   “侄媳没有,实在是那个苏慕锦太过目中无人,我是她的长辈……”   “够了!”苏舍眼神凌厉的望着刘氏,冷声道,“你一个为人祖母的都不给孩子做个表率让人如何服你!钱氏,我看你是忘了我们苏家的族规!”   老太太面色一僵,想起年轻时因为祖训而吃的苦,她身子愈发僵硬起来。只是她做惯了府中的掌事人,多年下来倒也没有那么怕苏舍了,她直起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有底气一些,“今天这事儿侄媳自认为没有做错!”   难不成她做祖母的被一个孙女拦在外面孙女还有理了不成?   “还敢顶嘴!”苏舍冷冷的望着她,“你可知晓你险些酿成大祸!”   老太太一惊,“这话从何说起?”   苏舍已经从笙箫的嘴里知道老太太为何要“探望”苏慕锦,他听到的时候当真是恨不得把这个蠢妇掐死,以免丢了他们苏家的颜面。“你这样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检查大丫头岂不是让人都心生猜测,大丫头不是旁人且不说她昨日失踪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事情,就是当真出了事情,你这个做祖母的只有把事情压下来的道理,竟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的来检查!你应当庆幸大丫头只是把你给拦在了院子外而不是让人乱棍给你打出去!”   老太太听到这里,眉头一竖,“她敢!”   “她怎么不敢!”苏舍冷笑不止,“你知不知道昨儿个她失踪有谁上山上寻她?”   “青云去了。”   “还有呢?”   老太太疑惑,“还有谁?!”   苏舍失望之际的瞧着老太太,那眼神中的失望让老太太羞红了脸,“一个长辈若想做到让小辈敬重只有自己处事公允还有就是一定要在库房,回事处,马房,司方,随侍处有自己的人,这样你才能知道府上最新的消息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你瞧瞧你,除了倚老卖老你还会什么?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昨夜青云几时出的门,二丫头是什么时候被青云送回来的?”   老太太呐呐无语。   “这等小事你都不知晓更别谈其他,昨夜我进了山就瞧见楚家的尚书大人和宁王府的宁世子都聚集了人马在山里寻大丫头!”   “啊?”老太太瞪大眼睛,“楚家跟我们家不是断绝关系了么!”   苏舍冷冷的望着老太太。   “骨肉亲情岂是说断就断?外甥老表一家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听说自家外甥女不见了,他岂能坐得住!钱氏,我警告你,你对大丫头上心些,我们苏家人丁单薄,她只要不出意外便是宁王府的世子妃,今后就是正经的宁王妃,是保我苏家不会衰败的重要源头,你若是敢找她麻烦,瞧我不按祖训处置你!”   老太太身子一抖。   她颇有不甘的辩驳,“我苏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嫡女!”   “你是想说二丫头是吧。”苏舍就知道老太太会这样反驳,他想起方才苏云锦那怨毒的一眼,瞧人目光毒辣的他当即便道,“那丫头没有容人之量,不顾手足之情,这样目光短浅的女子成不了大器。”   指不定日后嫁了出去还能惹出一些事情来。   “今儿个的事情到此为止!”   “万一她嫁到宁王府被发现不是处子之身我们苏家岂不是更加没脸!”老太太不想就这样放弃。   “够了!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昨儿个宁世子亲自去山上寻大丫头,不管是他自己意愿还是宁王府的意思已经足够表明宁煜的态度了,若是宁王府心有芥蒂今日就该来退婚,可是没有!这已经说明他们相信大丫头是清白的!或者说就是不清白他们家也不介意,你到底懂不懂这些事情,我瞧你真真是富贵日子过的多了已经不分好歹了,人家宁王府都不在意你在意那么多做什么!”苏舍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老太太,他怒斥道,“更何况大丫头压根只是在山里迷了路,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你非要挑出来一些事才甘心!你是她的祖母,旁人质疑她的时候你要做的是维护,而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这一番话已是极重,老太太听了只能垂首不语。   她心里压根就不信迷路一说,苏青云对这个女儿她算是看透了,宠的没边,为了这丫头上次还忤逆她!   “我最后说一遍这件事到此为止!”   “侄媳明白了!”   苏舍眸光复杂的瞧着老太太,意味深长的道,“你享了人家的福便也该懂得感恩,这些年青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凡事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否则事情真的闹开了利益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你!而且青白两兄弟跟青云手足情深,你若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彻底寒了心你就对青云态度好些!”   老太太心底一震,咬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苏舍也不想再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   老太太站在屋檐下久久没有动一下,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披风都被风吹来的雨给淋湿了她才回过神来。   冷的抖了一下身子,老太太系紧了披风,撑着伞便回了春晖园。   ……   屋里,苏慕锦已经醒来,她听着笙箫从外面听墙角听来的消息微微沉眉。   笙箫重复着苏舍最后一番话,“……族长还说让老太太懂得感恩,不要寒了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心……”   苏慕锦敲击着桌子的指骨微微一顿。“族长原话怎么说?”   要说她为什么让笙箫去打探消息就是这点好,笙箫虽然大字不认得几个,可是记性好的惊人,此时她正把苏舍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连语重心长的神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你享了人家的福便也该懂得感恩,这些年青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凡事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否则事情真的闹开了利益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你!而且青白两兄弟跟青云手足情深,你若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彻底寒了心你就对青云态度好些!”   苏慕锦听罢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屋里笙箫等人大气也没敢出。   “父亲那边有消息了么!”   柳嬷嬷接话道,“听老爷院里传来的消息好像是说还没有清醒,睡着了一直在说胡话,客卿大夫给老爷瞧了只说是心病,开了驱寒的药方就回去了。”柳嬷嬷语气一顿,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听外院传来的消息据说今儿个老爷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告假,皇上已经差身边的公公来府上问过一回了。”   苏慕锦抬起头来,“苏总管怎么回的。”   柳嬷嬷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估计也只会说老爷病了之类的话罢。”   笙箫就望着苏慕锦,试探的道,“姑娘,我们要不要去瞧瞧老爷。”   “走!去瞧瞧!”苏慕锦起了身。   笙箫松了一口气,今日姑娘拦了老太太没让老太太和二夫人她们进屋,指不定府上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如果姑娘真的一天不露面一定会被人说成轻狂的。只要姑娘出了门去看望老爷,这些流言便可以不攻自破了。   笙箫赶紧去拿了披风给姑娘系上。   苏慕锦只带了笙箫和紫罗出门,因为下雨两人走的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前院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   苏慕锦抬头看着那虎虎生风的三个大字眸子有些难以捉摸。   念忆,念忆!实在思念回忆么!   苏青云身边没有贴身丫鬟,只有小厮和长随,守在门外的小厮见了苏慕锦微微一愣,连忙进屋去通传。   苏总管就从屋里迎了上来。   他的脸色有些焦急,对苏慕锦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道,“大姑娘可算来了,姑娘再不来奴才就要差人去寻您了,大夫查不出病症可老爷一直没有醒来的预兆,一直在唤先夫人的名字,老奴没法子了,平日中老爷最疼爱的便是大姑娘,大姑娘来了跟老爷说说话兴许老爷能醒来也说不定。”   苏慕锦点点头,留着笙箫和紫罗在外面,自己进了屋。   苏总管抹抹头上的冷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慕锦很少来前院,更少来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进了屋就是一面绣着小楷的八扇屏风。八扇屏风一字摆开贴着一面墙放着,另外一边空出来的地方就算是一个简易的门,苏慕锦穿过屏风就瞧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父亲。   他头上敷了一块冷毛巾,面色十分痛苦,嘴里一直在轻声呢喃着梦话。   房间里简单的不像样子,除了一张床便是床边放着的一个盆架,一张楠木云纹小翘头案,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靠近桌子的地方是一个天青釉暗刻纹双耳瓶,瓶子里是一卷卷捆得整整齐齐的画卷。   四面的墙壁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字画。   这间房看上去不像是卧房,更像是工作的地方,累了的时候就在床上小憩一番,起床之后便接着劳累。   苏慕锦眼底稍稍有些酸涩。   她仰起头,下巴紧绷,看上去有些倔强!直到眸子里干涩的感觉退下她才坐在了床边上,默默无声的拿掉苏青云头上的布巾在冷水里清洗一番拧干了又覆在他的头上。   她像是在对苏青云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检查过了,应当是刚刚埋下去就被挖出来了,背后的人应当相当有势力,他们要娘亲的遗体没有半点作用,所以我猜测娘亲并没有死……”苏慕锦靠在床架上,在无人的地方眸子有些悲哀,“……也许她现在正在某一个地方默默受苦,等着我们找到她,四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有时间在这里自怜自哀还不如派人去寻她。我不知道你这样不愿意面对现实是为了什么,可是爹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是不是就不应该放弃!”   床上的苏青云仿佛微微震了一下,紧闭的眼珠滚动了一下,然后便缓缓睁开。   苏慕锦平静的跟他对视。   父女相对无声。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淡淡的声响打破了房间中淡淡的哀伤气息。   苏慕锦刚要起身去看就发现窗口跳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黄泉?”   他不是去山上收拾残局去了么。   “老爷,主子!”黄泉面无表情的拱手,“属下在山脚下发现刘氏的尸体!”   苏慕锦眼睛当即便眯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刚刚发现娘亲或许没有死,刘氏便死了?又刚好被黄泉发现,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怎么死的?”   “应当是从山上滚下来摔死的,属下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全无,眼睛都没有闭上,全身都是树枝刮破的伤痕,她致命伤在头部,应当是撞碎了头颅致死的!”黄泉见过的死人比较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尸体在哪里?”   “被属下带回来放在了柴房里。”   苏慕锦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刘氏死的时间太过巧合。   事有反常必为妖,她必须要去看看。   “带我去瞧瞧。”   “我也去!”苏青云挣扎着起了身,他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凌晨刘氏从墓地里跑出去显然是受了惊吓,惊吓之下摔死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这也太巧了,他还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询问。   “那就一起去。”   苏慕锦给苏青云穿了衣裳就一手扶着他一手撑着雨伞向柴房走去。   黄泉再次隐在了暗处。   很快到了柴房里,柴房人比较少,柴火堆了整整一屋子,只有厨房的人用柴的时候才会进来抱柴火走。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厨房里的人担心从柴房到厨房柴火淋湿了不好烧就趁雨小些的时候搬够了今天一天要用的量,因此柴房里现在除了刘氏的尸体什么人都没有。   打开屋,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袭来。   黄泉闪身而出,带着两人进了屋。   屋里躺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刘氏。   苏慕锦一眼瞧见刘氏的惨状,她头颅一片血肉模糊,几乎能瞧见白色的脑浆,脸色早已变成青灰色嘴唇乌紫,看上去十分恐怖。苏慕锦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不禁想如果前世她跳崖死了尸体被找到,是不是比如今的刘氏还要凄惨?   “你别看!”苏青云想挡住苏慕锦的视线。   苏慕锦的目光却落在了刘氏大睁的双眸上,她推开父亲的身子,一步步走上前去。   她亦是头一次瞧见人死的这样恐怖,不是不怕,只是有比怕更重要的事情。   “不对!她应当不是摔死的!”   黄泉惊讶的看着苏慕锦,“主子此话怎讲?”   苏慕锦最善于观察人眼里的情绪,刘氏的眸子里除了惊恐还有一丝震惊,死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是摔死她也不应该只有恐惧,如果是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才导致死亡,那滚落的过程应当是十分痛苦的,她眼睛里还改有痛苦!可是却不会露出震惊的眼神。”   “……震惊只能说明杀她的人是她熟悉的人,所以她才会震惊,只是这震惊还未完全表露出来便已经被人毙了命,可以猜到杀她的人武功应当极高,她的死应当不到一息之间。”   苏青云和黄泉皆是一愣,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   “要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死于非命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开膛破肚!”   黄泉震惊的瞪大眼睛,“这……恐怕不大好吧……”   大周朝十分尊重死人,死者为大,就是生前造了再多的孽也断然没有给人开膛破肚的道理啊。   “如果她是被人所杀,一息之间的时间又没有剑伤刀伤便只能用内力,我猜测她是被震碎了五脏六腑才会死的,然后被凶手抛下山坡,伪造成不甚跌落悬崖的情况。”   苏青云果断的下决断,“开!”   黄泉咬咬牙下了决心,“老爷和主子还是先出去吧,属下见惯了血腥不怕,你们若是见了人被开膛破肚的场面恐怕会夜夜噩梦的。”   苏慕锦只想知道答案却不想真的看到人被开膛破肚的场面。   闻言,她点点头,拉着苏青云就出了屋。   站在屋外,苏慕锦仔细的听着雨点落在屋檐上敲打屋檐的声音,试图装作听不到屋里刀剑划破皮肉的声响。   苏青云脸色也有些发白,盯着晦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黄泉面色凝重的持剑出了屋。   “主子的猜测没错,刘氏的五脏六腑受损十分严重,应当是被强大的内力震碎导致死亡的。”   苏慕锦紧紧的抿住唇。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冲着父亲去的,为何当时父亲也在山上却只解决了刘氏,却没有对手无寸铁的父亲动手?   苏青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宇也十分冷凝。   “把刘氏扔到乱葬岗。”苏青云沉默片刻吩咐黄泉,“然后传下消息就说太傅府中夫人暴毙而亡。”   “属下遵命。”   苏青云转头看向苏慕锦,晦暗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来,“锦儿……等这次春闱过后我打算辞官了。”   苏慕锦微微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她感叹,“早就该辞了。”   “我会把你祖母婶婶她们送回云州老家,让你跟云儿还有聪儿留在京城里,我看你舅舅心结已经放下,你外祖母也不会责怪你们,到时候你们三姐弟我就托付给你舅舅照顾。”   “父亲只管安心去吧,家里的事情您都不用操心。”   “锦儿果然长大了啊。”苏青云含泪带笑,他轻轻摸着苏慕锦光滑的长发,低声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却想做个合格的丈夫,我已经辜负过你娘亲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次辜负她,不管她是生是死我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只要一日不寻到你娘亲我一日便不会回来,就像是你说的,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该放弃!”   “好!”   父女两个结伴回去,苏慕锦送苏青云会念忆院,撑着雨伞刚刚到院子门口就瞧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撑着把雨伞立在院门口。   那男子瞧见苏青云便快步迎了上来。   “太傅大人您不是生病了么,怎么还到处乱跑,万一病情更加严重了怎么办?”男子说话时声音尖细十分刺耳,说话时手指不自觉的变成了兰花指,苏慕锦微微一愣就瞧见男子面容十分白皙身材清瘦,半点胡须都没有,喉结也十分不显眼,再瞧瞧男子眉宇间透出的媚色,已经知晓了男子的身份。   她轻轻垂下头去。   苏青云微微一愣,“李公……李大人怎么来了?”   “咱家得了陛下的吩咐来探望太傅大人的病情,再过两日就是春闱,大人是主考官这身子可万万不能出事情,春闱三年一次,大周朝的新鲜血液啊……”   屋里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苏慕锦和苏青云齐齐回头看去,就瞧见一身月白色长袍勾金丝的男子长身而立的站在门口。   男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如冠玉不苟言笑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威严,他眸子沉沉,面部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十分健朗,肩膀宽阔却不显得粗犷,反而有几分北方男子的英俊挺拔。   苏慕锦暗暗垂下眼睛。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跟她一起上过学读过书的当今皇帝陛下宁奕。   也是宁煜的嫡亲堂兄。   宁奕瞧见苏慕锦的时候一双鹰眸透着淡淡的光华,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踪,让人难以窥探。   “陛……”苏青云连忙拉着苏慕锦要行礼。   宁奕一瞬间闪身到两人身边扶起了苏青云,“大人身体既然不适就不用行礼了。”   意思也就是说让苏慕锦自己行礼呗。   苏慕锦狠狠瞪他一眼,这个宁奕以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在学堂的时候便以捉弄她为乐,她年纪小不懂得皇族是要尊敬的,小时候她性子又犟,宁奕捉弄她,她就反欺负回来。两个人小的时候是绝对的死敌,成天针锋相对,若不是后来苏慕锦十岁了必须要回苏家,他们还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   不甘不愿的行了一礼,“小女子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四年不见没想到他都当皇帝了,看上去还是模是样的。   苏慕锦发现瞧见宁奕她前世记忆中的东西忽然鲜活了起来,她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十岁之前,双亲健在,她又成天像喜鹊一样到处乱跑乱闹,爹娘也不管她,尤其是爹爹好像故意要把她培养成男孩子似的,所以她倒是比大周朝任何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都要活的快活些。   只可惜……好景不长……   她眸子微微恍惚起来。   李公公见了就要训斥,这个苏家大姑娘也太目中无人,明明知晓眼前站的是皇帝陛下竟然还敢走神,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还没等他开口就感受到一道冷光直直向他射了过来,正是皇帝陛下正在眯着眼睛警告的望着他。   小李公公胆子最是小,见此,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宁奕淡淡的收回视线。   “太傅大人入朝十多年从未缺席过一次早朝,朕听闻太傅今日病了便过来探望一番……”他跟苏青云说着话,目光却似有若无的落在苏慕锦的身上。   苏慕锦敏锐的感觉到了,微微皱了皱眉。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是被放养的苏家大姑娘,他也不再是那个轻佻易怒的皇子了。她垂下眼睑,方才的失态已经被掩饰下去,只留下满满的恭敬和疏远来。   宁奕见了便蹙了蹙眉。   那天在赌坊的张扬怎的不见了!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稍稍染了寒气竟然就一病不起,还劳陛下亲自前来探望,让老臣怎么担待的起。”   “太傅大人为国不知培养了多少栋梁,亦是朕的恩师,当然担得起朕亲自探望。”   “外面雨下的太大,陛下还是进屋去,这天儿太难琢磨,昨儿个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便暴雨倾盆,这样的天最是容易染上风寒,陛下乃一国之君要以龙体为重……”   苏慕锦听着两人没有意义的寒暄,感觉到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凉便垂眸低声道,“陛下请屋里坐吧,父亲身体不利索不能在外面久站。”   李公公眉长嘴便下意识的怒斥,想起陛下方才的冷眼又连忙死死的闭上了嘴巴,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陛下。   宁奕侧了侧身子。   苏慕锦就扶着苏青云进了屋。   院子里笙箫和紫罗不见了踪迹,想来是被赶了出去,她一个女儿家实在不太适合这样的情况下留下,于是便告退离去。   宁奕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柔和的视线像一根羽毛,轻柔而温暖。他倒是没有留她,想来也知道是于礼不和。   “回去吧,让苏管家泡一杯茶来。”苏青云轻声嘱咐。   苏慕锦点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苏慕锦出了屋那李公公便也出了屋,站在门外守着不然人靠近,里面的宁奕和苏青云脸色同时一整,开始讨论朝堂上的事情。   苏慕锦撑着伞还是没能防止住绣鞋和裙摆尽湿,她在锦园门口瞧见了面色焦急的笙箫和紫罗。   “姑娘,您没事吧。”笙箫快速跑上来上上下下把苏慕锦给打量了一遍,发现她没有大碍才放下了心,“方才奴婢跟紫罗在老爷院子里等您,忽然苏总管就把奴婢二人赶了出来。”   而且一句解释都没有,她还以为是姑娘得罪了老爷,所以苏总管的脸色才会那样凝重呢。   “我能有什么事!”苏慕锦含笑安抚笙箫和一旁没有说话的紫罗,她目光落在紫罗的身上,微微点头,这个紫罗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软的时候就软,明明有手段却不表现,聪明的不去抢笙箫的风头,她心下对紫罗伤了心,却轻笑着对笙箫道,“回去备些热水来,我泡泡脚。”   “奴婢这就去准备。”   苏慕锦含笑进了屋。   外面的天空阴暗,屋里也十分暗沉。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苏慕锦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轻轻的吹了吹。   哨子吹响是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这哨子正是她用来传唤碧落和黄泉的小哨子。   碧落和黄泉现在是她的暗卫,离她不会太远,但是两人毕竟也是人不可能时时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于是她就想起来做这么一个哨子。   黄泉去处理刘氏的尸体还没回来,碧落很快就出现在苏慕锦的面前。   “姑娘有事吩咐?”   “嗯!”苏慕锦点点头,自从爹爹把碧落和黄泉送个她,她很少用到两人,一是她能处理大部分的问题,二则是因为担心用的次数太多被人发觉便起不到暗卫的作用了,这一次她却吩咐碧落,“你去楚王府门口等着,如果碰到了楚世子出门,让他进府一趟,就说苏慕锦有事相求!”   碧落诧异的瞪大眼睛。   姑娘什么时候和楚世子有交情了?   她却没有问,应了一声就要出门。   “切记,不要靠近楚王府,只远远的看着,楚王府高手如云,一不小心你就会被发现!”她默了一默,面色凝重的捏紧手中的帕子,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跟那个深不可测的楚离有任何接触,因此她又补了一句,“你在楚王府等三日,三日之后的现在如果楚世子没有机会靠近楚世子传话你便回来!”   碧落眸子诧异一闪而过,对苏慕锦拱拱手。   “属下记下了!”      ☆、第九章 大闹灵堂 慕锦受伤      第二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停歇了下来,天依旧阴沉,只是空气里夹了燥热的成分,春衫褪下换上了薄薄的夏衫。湿热的空气让呼吸十分不畅,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压抑!   同时,苏家太傅夫人暴毙而亡的消息便传了出去,毕竟理由是暴毙,太傅夫人死了还是很受朝中大臣们的重视的。   苏家开始办起了丧事,灵堂放在待客的大厅里,作为子女的苏慕锦苏云锦苏韵锦还有苏聪都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里焚烧黄纸。   这里不得不提一点,昨儿个苏云锦带着老太太去锦园闹事的事情苏青云还是听说了,苏青云当即便让人把近身伺候苏云锦的嬷嬷给打发了,而且昨日皇帝来了府上,苏青云还特意跟宁奕提了这件事,请宁奕从宫里调派两个嬷嬷前来教苏云锦规矩。   等刘氏下葬之后宫里的两个嬷嬷也就差不多要来了。   苏云锦气的摔了一屋子的瓷器。   苏慕锦听到的时候也只是薄凉一笑,吩咐柳嬷嬷,“去库房把她房里的花瓶瓷器全都置办整齐,她爱摔就让她摔去。”   柳嬷嬷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情愁,躬身应是。   两个嫡亲姐妹怎的就闹成了这一副场面!   苏慕锦把苏云锦屋里的瓷器添上之后苏云锦反而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发过疯。   刘氏的葬礼办的不小,前来吊唁的许多都是二三十岁的清流学子,还有就是朝中的一些大臣们。   苏青云的身份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因此前来吊唁的人是络绎不绝,前院和后院都开了上百的席面,若不是苏家屋檐下挂着的白绫,不知道的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还以为是在过喜事呢。   挺灵本该停三日,可大雨过后天气过于燥热怕尸体腐烂的太快产生异味,因此苏青云便下令挺灵一日便掩埋掉。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也只有个别的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罢了。   苏青云三兄弟在前厅招待客人,老太太和两个婶婶则在后院招待前来吊唁的命妇们。   苏慕锦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宁煜来了本是应当,苏慕锦没想到的是楚离竟然也来了,依旧是重重的实木轮椅面带装金面具,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双手置膝,轻轻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他神色安详,虽然坐在轮椅上矮了人一等,可一眼看过去不但没有被人群掩住身形,反而有种鹤立鸡群一枝独秀的气场,瞬间便能吸引人的视线,瞧见他的那一刻仿佛他身边的人都成了人形木偶,眼里只余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的长袍用金丝线绣了一直展翅腾飞的巨鹰,鹰眸凌厉,展开的翅膀羽毛处则用了十分稀少的浮雕绣绣在衣裳上,整只鹰立体感十足,仿若活物一般。一身黑衣的墨魇推着轮椅走进来,瞧见楚离的人都面露惊色,齐齐退出三丈之远。   苏太傅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这个极少出府的楚世子都露了面!   据说这个楚世子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最是不喜人靠近他身侧,除了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墨魇近身者死!而且他尤其讨厌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儿,对女子极为厌恶,以至于到了二十二岁都还未娶亲。   连皇帝陛下瞧见这个楚世子都要避让三分,他们更加不敢招惹这个楚离!   众大臣惊异的瞧着苏青云,其中一个翰林院编书的翰林跟苏青云交好,瞧见楚离进了屋这翰林惊得一头冷汗,他凑近苏青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跟楚世子有交情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残暴,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苏慕锦也十分诧异,他见过楚离,但是也只限于见过而已,绝对谈不上什么交情,更谈不上深交,他也实在弄不清楚楚离为什么今日会来。   回过神瞧见翰林等着答案的目光,苏青云轻轻摇头,“只希望不是来捣乱的。”   楚离进了屋,从墨魇的手里接过了三根点燃的香,他却没有把这香插进香炉中,他淡淡的看了苏慕锦一眼,手腕一抖手中三根一捏就碎的香像被注进了钢铁一般硬生生的刺进了实木的棺材中。   没有强劲的内力绝不能做到这一点!   宾客们呼吸便是一窒。   “世子爷这是做什么!”苏青云皱着眉头走进大厅中,这里是他的府邸,自然不能让楚离在这里放肆,“世子爷今天能来吊唁是苏家的荣幸,今日毕竟是丧事,还请世子爷能以死者为重!”   “就是以死者为重,我们世子才给令夫人奉了三炷香!”墨魇仰着下巴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苏青云一阵皱眉。   苏慕锦皱着眉头警告性十足的看了楚离一眼。   火盆里的黄纸焚烧的纸灰飘飘扬扬的飞在半空中,像是黑色的雪遮住众人的视线。   宁煜望着不动声色的两人,眉宇微凝,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是楚离失礼了。”就在气氛紧绷,众人蓄势待发准备有突发状况就突然撤离的时候楚离却微微一笑,对着苏青云拱拱手,“离只是觉着既然夫人要受人的香火,不妨便把香火直接送到棺木中多好,还省的麻烦事了。”   他这解释实在没有半点诚意,然而这已经是楚世子的退让了。   苏青云也不想这个时候找麻烦,在众官员跌破眼镜的时候还能镇定依旧,“世子的好意苏青云心领了。”眼看快到开席的时辰,苏青云寒暄着留楚离用膳,“世子来都来了不妨用过膳再走。”本是客气话谁都听得出话里真心实意的成分实在没有多少,他不过是作为主人客气的礼貌寒暄,谁知楚离竟然像完全没有听懂一般,指骨分明的骨节轻轻有节奏的敲打着轮椅的扶手,楚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那楚离便叨扰了。”   众人又是一愣。   这个楚世子什么时候连寒暄都听不出来了?   苏青云也没想到楚离竟然会这样回答,一时不防脸色便是一僵。   “莫非苏大人不欢迎?”   “来者是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世子请!”   “苏大人也请。”   两人隔着距离就去了前院已经摆上的席面上用膳。   宁煜久久的站在前厅里,隔着灰色的灰烬深深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仿若未觉。   苏云锦的眼神一直落在宁煜身上,眼看着宁煜一直盯着苏慕锦连眼角都没有给她一眼,她眸子里就闪过一丝怨毒来,宽大的麻衣袖子里一双拳头死死的握在一起。   宁煜眸子十分复杂,看了一眼苏慕锦又侧首望了一眼跪在苏慕锦身边的苏聪,一瞬间眸子变得极为幽深。   他这样直白的没有掩饰的视线苏慕锦就是再想装作没发现也不行了,她平静的抬起头跟宁煜对视,声音波澜不惊,“世子爷该去前院用膳了。”   宁煜反应弧一下子慢了好几拍,许久之后才点点头,“人都走光了,你们也不必当真就跪一整天,你身子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等会儿没人的时候去歇息一下。”   倒是没有想到宁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苏慕锦微微挑眉,一抬头就接触到宁煜关切的眸子。   她侧首瞧了瞧跪了大半天一脸菜色的苏聪,心里有些揪疼,“聪儿,累了么!”   “聪儿不累……”他声音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但是听着大姐姐这样问还是勉强回答。   苏慕锦瞧着外厅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也没必要伪装了,直接起了身把聪儿给抱了起来,“聪儿累了就在姐姐怀里睡一会儿,等会儿姐姐带你去找吃的。”聪儿到了苏慕锦的怀里身子直接就软了下去,软趴趴的趴在苏慕锦的肩头,无神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招人疼。   宁煜的眸子微微一深。   划过一丝淡淡的情绪。   聪儿小小的下巴在苏慕锦的肩头摩擦了一下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苏云锦瞧着人都走光了也起了身,只有苏韵锦小小的身子跪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可怜。   “三妹妹也起来吧,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去厨房寻些吃食垫垫肚子,等会儿回来再接着守灵。”   因为苏青云讨厌和尚尼姑的原因,刘氏的死并没有请人做法,只是最简单的祭拜就完事儿了,这场面连普通人家的葬礼都不如。   苏慕锦抱着苏聪回了锦园,回到锦园的时候苏聪已经睡了过去,苏慕锦就把他放在屋里休息让笙箫看着,以免他醒来看不到人心里不安。   简单的用了个午饭,苏慕锦让笙箫打了一盆水擦身子。天气太热,她跪着一动不动都出了一身的汗,尤其是身上的麻衣穿在身上刺的皮肤痒的难受,擦好身子换了身棉质吸汗的衣裳,苏慕锦就带着紫罗和紫玉打算回前厅去。   她还真不想给刘氏守灵,她真心不配。   只是她通奸的事情是没有办法说出去的,这事儿捅了出去最终伤的还是苏家的颜面,弄不好爹爹还会被御史们弹劾。   出了院子刚好经过碧池院。   听到碧池院中一阵阵的喧哗声。   自刘氏暴毙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碧池院便被封了起来,碧池院里的丫鬟和婆子全都被关在院子里不许走动,也不许进出,院子里有孙嬷嬷这样的心腹知道刘氏死的真正原因,她是万万不能留的,苏慕锦猜也能猜得到父亲的打算。这院子里的人是留不得了,她们的结局不是被打发着卖了就是一个死了,只是父亲既然只是封了碧池院想来是暂时还不打算动手的。   那院子里的喧哗是为了什么!   苏慕锦停住了脚步。   “姑娘,奴婢去瞧瞧出了什么事。”紫罗是个精明的,瞧着苏慕锦的步子听了下来就自动请缨。   “问清楚些。”   “是!”   紫罗在碧池院门口和门口的婆子说了两句话,那婆子瞧着立在不远处的苏慕锦,又瞧了瞧紫罗,想起昨儿个锦园里她训斥看门婆子的话,婆子咬咬牙,放了紫罗进去。   老爷也只是吩咐不让碧池院里的人进出,可没说不让旁院的人进去。   而且老爷最疼的人就是大姑娘,如果老爷真的生了气她大不了把大姑娘给推出去。   这样一向,婆子便侧了侧身,对紫罗道,“紫罗姑娘快些出来,奴婢得了老爷的吩咐,万一老爷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起……”   “妈妈放心,不会连累您的。”   紫罗闪身便进了院子。   苏慕锦闲闲的倚在假山上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今年的天气热的比往年都早,假山后是一个小小的小河,小河里栽了莲藕,莲叶仿佛昨夜一夜便长大了,有翅膀透明的蜻蜓盘旋在湖面上轻轻的飞。   蜻蜓飞得低便是要下雨!   看来这雨还有得下。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碧池院中传来一声声震天的哭泣声,苏慕锦听着那嚎啕的大哭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身后的紫玉就转头去瞧碧池院的动静。   没多会儿就瞧见紫罗面色十分难看的从院子门口快步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哭的这样大声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是碧池院的孙嬷嬷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散播谣言,说老爷把碧池院里的人控制起来就是想解决了她们,孙嬷嬷嘴巴厉害,再加上老爷一句话没有交代就把碧池院给封了起来,所以现在被孙嬷嬷给煽动的人心惶惶的,一个个都闹着要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扶着假山站直了身子,问紫罗,“你是怎么处理的。”   “奴婢把院子里的人聚拢起来,跟她们说老爷行事自有老爷的道理,我们是家生子要么就是从府外买回来的,卖身契都在苏管家的手上,本身就是苏家的奴才,既然是奴才就应该遵守本分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妄自揣摩主子的心思。至于孙嬷嬷……奴婢让人堵了她的嘴捆了起来。”   说完紫罗有些不安的看着苏慕锦,她毕竟年龄还小,就是老成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苏慕锦给予适当的夸奖,笑道,“做的不错。”   紫罗面上的惶然就退了下去,露出一抹笑来。   “可瞧见秋月了?”   “瞧见了!”紫罗入府之后就把后院的一些关系给整理了个清楚,尤其是主子身边的大丫头都了解了一遍,听到苏慕锦问起她就回道,“方才还是秋月帮奴婢说话才震住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奴婢出门的时候秋月还让奴婢给您带一句话……”紫罗犹豫着该不该说。   “什么话?”   “秋月说姑娘的大恩大德她无以为报,只希望您能多照看她的家人……还说她哥哥喘病还未痊愈,以后便劳姑娘多费心了……”紫罗犹豫着说完,偷偷打量苏慕锦的神色,生怕她生气。   秋月这一番话实在是说的没头没尾,她本也不敢妄自传话,可那秋月十分真挚,还跟她说她传了话姑娘绝不会怪罪她,她一时心软便真的传了。   紫罗心下惴惴,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是不是传错了。   扶额轻叹,苏慕锦哭笑不得。   这个秋月……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爹爹要清理掉在山上瞧见了刘氏放荡一幕的人,她那一日也在其中,所以便以为自己性命不保了吧……   她轻笑着摇摇头,让紫罗去给秋月传话安她的心。   “你去告诉秋月,就说她的家人应当她自己照看,她的命长着呢,别让她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紫罗一愣。   紫玉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苏慕锦失笑。   一直觉得这个紫罗办事稳重,此时竟然也瞧见了孩子气的一面。说起来,若紫罗一直都是那样沉稳淡定从容她还真不敢用,太过完美的人让她有种驾驭不了的感觉,而且太过完美的人大多都是伪装出来的,哪有半点瑕疵都没有的完人?!紫罗能因为不知道她会不会怪罪还能瞧着秋月可怜而给她传话,说明这这丫头心里还是存着良善的。   兴许是在人牙子手里的时候受了苦,所以才整天绷得太紧罢。   苏慕锦压根就没有打算让父亲处死秋月,秋月本性不坏,据她所知,先前在刘氏身边刘氏待她并不好,可她也是尽心尽力,尽了一个丫头的本分,而且这丫头是至孝之人,为了她哥哥背叛了主子,只要她日后稍稍施加恩德给她的家人就不难彻底收了她的心。   她身边可用的人太少,需要尽快培养自己的心腹。   这一次紫罗回来的很快,她脚步也轻快了很多,面色都带着几分喜气。   “姑娘,奴婢把您的原话传给秋月姐姐了,秋月姐姐让奴婢跟您说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慕锦笑笑没再搭话,主仆三人就向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就听到一阵喧嚣声,苏慕锦皱眉,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刚要循声去看就瞧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和凄厉的尖叫声,“苏慕锦,我杀了你!”   苏慕锦哪想到在自己家里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会刺杀她,她一时不防待反应过来剑尖已经直逼着她双目刺来,她眸子乍然一缩,两只眼珠几乎都能感受到剑气的冷厉。   她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弹,心下有些发凉。   “锦儿,躲开!”   “大小姐,快让开啊……”   “慕锦!”   厅里乱成一团,却没有人能比那黑影更快的飞身赶来。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瞎她的双眼,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脆响,一个米粒大的石子重重的敲击在剑尖上,石子虽小却夹着强劲的力道,当即便打偏了那剑尖。苏慕锦抓住时机猛的一个旋身,剑尖从她眼睫上一划而过,石子的力道太大带着的剑气扫在脸上,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触手一摸满手的血。   那黑影还要再扑上来,这时宁煜已经飞身而至,他握住那人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折,只听的一声“咔嚓——”巨响,那黑影惨叫一声,手中的剑“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宁煜制住那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窝里,强迫他跪了下去,这时家丁们也都反应过来,快步赶上前来按住那人。   宁煜一把丢开那人就快步冲向苏慕锦,望着她指缝间不断流出的鲜血,他一双眼睛血红血红,一转眼眼睛发红的盯着地上跪着的男子,一双眼睛阴鸷的吓人。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紫罗和紫玉一瞧苏慕锦脸上的血吓得脸都白了,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这若是划破了今后可怎么办啊?   “没事,小伤而已!”   苏慕锦是当事人,她摸摸脸上的伤口,很浅,应该没有大碍。只是楚离的内力太深,以至于用石子打开剑尖的时候那石子带着的劲道让原本没有内力的男子的剑也带了内息,也幸好那石子很小,否则她的脸说不定就要毁了。   现在只是瞧上去吓人了些,养几天结了痂也就没事了。   “苏慕锦你白痴么,不知道躲!”宁煜气急败坏的吼她,“没瞧见剑都对着你刺过去了!”   苏慕锦淡淡看他一眼,略过他看向一旁轮椅上的楚离。   她用帕子擦去脸上吓人的血迹,对楚离轻轻点头,“多谢楚世子救命之恩。”   楚离一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深沉如海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听到苏慕锦的道谢他扯了扯唇角,淡淡道,“举手之劳。”   “快找大夫来!”苏青云望着苏慕锦脸上不住流血的伤口,血红了眼,他对着吓呆了的紫罗和紫玉吼了一声便一掀长袍,从洁白的中衣上撕下一条手掌宽的白布覆在苏慕锦的脸上。   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太傅大人稍安勿躁,若是信得过老朽不妨让老朽瞧瞧。”   苏慕锦听到这个声音瞳孔骤然一缩。   她猛的抬头眸子如啐了毒的利剑直射那灰衣老者!   苏青云却没有注意到苏慕锦的表情,看到老者他才恍然大悟,这一次刘氏的死来了许多人前来吊唁,宫里的御医也来了几个,眼前这个老人正是宫里的首席御医张太医。   “劳烦张太医了。”   作为太医随身都会带着药,张太医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出来,他打开瓷瓶顿时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夹着淡淡的清凉的香味,十分醒神,“这药是我随身带的专门治伤口的药。”他揭掉苏青云覆在苏慕锦面颊上的白布,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伤口,“姑娘脸上的伤瞧着十分严重,不过幸好伤口不深,用了我这药膏应当不会留下疤痕!”   应当?!   恐怕她用了这药整张脸都保不住了吧!   苏慕锦垂下脸冷冷的笑。   旁人未曾发觉,一直注意着苏慕锦神态举止的宁煜和楚离却看的分明。   苏慕锦死死的咬着牙关才能不让自己向张太医扑过去拼命,她的睿儿……便是被这个人取了心头血!   苏慕锦重生之后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病必须要让跟自己有血缘关系之人的心头血才能治得了呢?她翻遍了能查找的医书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而取心头血却是张太医提议的。   睿儿的死肯定是有人背后操纵。   而张太医必定是其中的一个棋子!   垂下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冰冷,宁煜瞧见只觉得心中一痛,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垂在两侧的手死死的紧握在一起。   “多谢……张太医关心!”苏慕锦一字一句说的万分艰难。   张太医瞧着苏慕锦接过瓷瓶眸子微微一闪,低声道,“苏大小姐还是早些用上药比较好,脸上的伤能恢复的快些!”他一脸诚挚,若有似无的瞧了宁煜一眼,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苏大小姐还是尽早上药的好。”   苏慕锦内心冷笑不止,就这样急迫的要害她?!   她伸出手静静的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不解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就势抽出了张太医手中的白布重新覆在脸上,手里的瓷瓶则交给了紫罗,她迎着张太医不解的眸子,淡淡一笑,“一副皮囊而已,毁了也就毁了,诗里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苏慕锦看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会在意容颜。若苏慕锦毁了脸便没人真心相待了反倒让我瞧清了旁人的心,也省得我托付错了人,以至于半生惨淡一杯黄土,张太医以为如何?”   宁煜在听到苏慕锦那句“半生惨淡一杯黄土”时身子猛的一颤,眼神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哈哈!”张太医先是一愣随即爽朗的大笑出声,“苏大小姐性子当真是爽朗的紧。”   这话分不清是褒是贬。   苏慕锦也不追究只当赞扬来听,“张太医谬赞了。”   楚离高深莫测的看着这一幕,眼睛在被压制着的男子身上晃了一圈,眼底便有了一丝淡淡的了然,他瞧着这一厅的人,嘴角就夹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左手撑着脸兴致盎然以肘撑在左侧的扶手上,右手则轻轻的敲击着轮椅扶手,指尖仿佛漫不经心的在扶手上描写着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墨魇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一旁角落里的苏云锦瞧见苏慕锦也不给脸上上药,她眸子里就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来。   呵——狗屁的两情若是长久时,有岂会在意容貌!   她毁了容以后还有什么能跟她争的。   苏云锦眸光里全都是兴奋。   她在心里暗暗起誓:观音菩萨保佑苏慕锦脸永远都不要好,只要您能满足信女所求,来日必为菩萨重塑金身,日日为您燃烧香火……   众人眼看苏慕锦没事目光就转到了地上跪着的男子身上。   七口八舌的低喝。   “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混进了苏家的院子里,竟然还敢出手伤人!”   “太傅大人,您一定要严惩此人,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   “没错!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恶意伤人的人就应该送去刑部的天牢去,免得祸害人。”   人群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人跟太傅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趁这里办丧事儿混进来……”   苏慕锦闻言猛的抬眼看去。   可大厅中人群密密麻麻,竟然完全分不清说着话的人是谁!   苏慕锦轻轻眯起了眼睛。   那人的话却勾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众人目光就落在了苏青云和地上被家丁制服的男子身上,眼里就露出几分犹疑来。   苏慕锦看的想笑,一计连着一计她真开始佩服起背后之人的手腕了!   看来她猜的果然没错!   地上跪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刘氏的亲生父亲刘大福。   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他即使跪在地上都不安分,一双眼睛像毒蛇,阴森又冰冷,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刘大福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怒看着苏青云,他厉声骂道,“苏青云,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我刘家供你上京赶考替你忙里忙外的打点,你考上状元就不把我们刘家放在眼里了!还辜负我的女儿娶了京城望族之女!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当初你来京城考试,都是我家小丫在照顾你的家人,要不是有我刘家帮忙,你们苏家的人早就饿死了,怎么能活到今日!”   厅里众人一愣,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薄情郎形象来,瞧着苏青云的眸子当即便有些异样。   “……好!我们小丫自认身份低下配不上你了自愿委身为妾,可你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让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妾在楚柔死了之后才给她抬成了正室夫人!”   众人恍然,原来这老头竟然是太傅大人的岳父老子啊。   “……你自己见异思迁不喜欢我家姑娘我们又不会强求!可你做了什么?!这些年对我家女儿不闻不问,连一个孩子都不给她让她榜身,她在家里伺候老的还要伺候小的,你全都不闻不问,这些我都不追究了!”刘大福越说越激动,几个家丁险些按不住他,他尖叫,“可你还不放过她!非要弄得我们刘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你害死了我家姑娘还要害我唯一的儿子,你把他送到京兆尹那里接受审查,谁不知道京兆尹是你小妾的爹,你还不是想给他安什么罪名便给他按什么罪名!我刘大福这一辈子就这两个孩子,全都毁在你的手里,今天我跟你拼了,大不了咱们一命换一命!”   刘大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几个家丁的钳制发了疯似的向苏青云这边冲来。   被宁煜一脚踹出去!   “一派胡言!”   “咳——”这一脚踹的狠了,刘大福口吐血沫半晌才站起身来。   “苏大人有什么理由要害你儿女?!”宁煜知道事情的真相此时对刘大福的行为十分鄙夷,明明是他自己没有教好儿女让他们到处害人,现在出了事竟然往旁人的身上泼脏水,他冷冷的道,“诬陷朝廷命官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他怎么没有害我儿女的理由!”刘大福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他发福的肥胖手指指着苏青云,尖声道,“他早就看我家小丫不顺眼,老早想除掉我家小丫,只要我们刘家的人都死光了就没有人知道他是靠着女人才能一帆风顺的做到现在太傅的位置了,他的清名就能录入史册让人歌颂了!苏青云,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众人皆是默然。   突然想起这个苏青云可不就是娶了名门望族之女楚柔之后政途才一帆风顺的么。对刘大福的话当即就信了几分。   方才与苏青云说话的翰林却是了解苏青云为人的,他半点不信刘大福的话,冷声道,“你说太傅大人想害你一家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太傅若是想害你又岂会让你身份卑微的女儿做了正室夫人,而且一做就是四年之久,还他靠女人平步青云,我看你简直就是不知所谓!太傅大人从一个小小的翰林用了快十多年的时间坐上了太傅凭的全都是真材实料,你既然是刘氏的父亲就该知道,当初楚家的姑娘跟太傅大人成亲之后便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太傅大人一度过的十分清贫,当年长公主……总是若是太傅大人想靠女子上位早早的就功成名就了,还能让你有机会在这里指责?!”   听到翰林大人险些脱口而出的话一众老臣子便目露恍然。   是啊,当初苏青云考上状元的时候长公主便钟情于他,甚至还非他不嫁,成天跟苏青云一追一躲的,长公主可是先皇的嫡亲妹妹,且不说身份尊贵无比,就是容貌也不可挑剔,除了京城第一美人楚柔,这京城中还真就没有能比得过长公主的。如果苏青云想靠女子上位那为何不选择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苏青云和楚柔成亲之后长公主都不肯放手,甚至直到如今都没有成婚,可见对苏青云情深意重。   楚柔过世之后苏青云连忙就抬了小妾做夫人都不肯迎娶当时心存希望的长公主,刘大福这话可说不通!   “那我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亡!我好端端的儿子又怎么会突然被送进了大牢里!”刘大福恨声道,“你们官官相护一心只想害我们平头老百姓,你们今天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我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不要也要告到皇帝陛下那里,要让陛下给我这个老头子主持公道!”   “你女儿为何暴毙你不知道?!你儿子为何进了大牢你也不知道?”苏慕锦冷笑着看着刘大福,瞧着他不住闪烁的眸子她冷冷一笑,“今日我尊您一声长辈,如果不是顾及你女儿的颜面,你以为今天会有这么一个葬礼?!呵——你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如果你非要把事情彻底揭开让你女儿就是死也背着个污秽的名声?那好,你尽管说,反正丢了脸的可不只是我们苏家!”   刘大福浑身一震,他当然知道儿子和女儿为何一死一伤。   可这件事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苏家欺人太甚!   说起来刘大福的一双儿女还真是像极了他,出了事情不去找自身的原因全都去责怪旁人。   他咬着唇纠结半晌,如果……事情揭露出来了女儿就是死也会被传上水性杨花的罪名,可如果不揭露他这一口恶气又如何出出来?!   还有苏青云对他家这么憎恨,今天他已经得罪了苏青云,金鱼巷那里的房子肯定是要被收回去了,语气沦落到上街乞讨还不如奋力一搏!   “瞧瞧,瞧瞧!这就是你这个当女儿对母亲该有的态度么!还敢说我女儿不是你们害死的!”   “刘老爷爷请您不要乱认亲戚,我可没有一个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我的母亲姓楚名柔,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望门闺秀,可不是你们小家小户养出来连礼义廉耻,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懂的粗妇!”   刘大福被气的浑身发抖,“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待我女儿的,大家都看看,一个小丫头都敢对继母口出狂言,我那女儿身份虽然卑微了些,可确实苏青云亲自抬了做正室夫人的,楚家的姑娘都死了四年了,我那女儿没有子嗣,把她们几个孩子当成亲生的养,结果呢……”他哭的老泪纵横,愤怒的指着苏慕锦,“结果就养出了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来!”   刘大福恶狠狠的咽了一口恶气,“好!既然你们说我女儿是暴毙而亡,那敢不敢打开棺木让在场的大人们看看我女儿的尸体,看一下她到底是因病而亡还是因为其他!若真是病死的,我刘大福今日就给你们苏家的人磕头赔罪,可若我那女儿是被你们害死的……这里有这么多的大官,总有人能为我们刘家主持公道!你们苏家可敢开棺验尸!”      ☆、第十章 开棺验尸 出乎预料      开棺验尸?!   原来打这个主意呢!   苏慕锦冷冷的笑,这个刘大福一定是以为刘氏的死跟她通奸有关系,认定是苏家杀了她,所以才一定要看尸体,只要打开棺木看出刘氏的尸体上有外伤就可以诬赖他们苏家害人,今天这里吊唁的人身份不乏十分贵重的,又有御史大人在,而且爹爹平日中两袖清风早已让一些人想拉他下水,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如果这次刘氏的问题不处理好,也许还真的会给苏家带来一些麻烦。   这棺材是肯定不能打开的。   原因无他,刘氏的尸体早就被抛去乱葬岗了,棺木中的没有尸体,只有她生前穿的两件衣裳而已。   这个时候若是打开了棺木,恐怕苏家还真就落得一个谋人害命的罪名了。   眼看着大厅中宾客们的目光都聚集在棺木上,苏慕锦便上前一步,大厅中原本每个人都紧张的瞧着棺木没有人动弹,此时苏慕锦的身影一动变成了焦点,屋里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人死如灯灭,我们苏家不是那不仁不义之人,就算刘氏生前作孽无数这个时候人都死了我们也不想计较了,这棺自然是不能开的,但是……”她拉长了语音,目光在大厅中环视了一圈,瞧着众人都凝神听着她的话,她才淡淡的道,“但是我们苏家也不是谁都能诬陷的了的,今儿个京兆尹大人也应当来了,如果我一个小女子的话没法让大家信服,那各位不妨问问京兆尹大人有没有审问出刘广什么罪名来。”   人群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出列。   这人正是李姨娘的父亲,京城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公正廉明的京兆尹李修仁。   李修仁官位不大但是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却十分高,李修仁任职京兆尹期间管理京城中的治安,破了不少的案子,而且还洗清了许多人的冤情,他这个人清正过了头在朝中不与人拉帮结派,素的一些清流的赞誉。   因此瞧见李修仁站了出来许多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李修仁的身上。   李修仁脸型方正,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十分威严,一双墨黑的浓眉给他添了几分厉色,端看长相是个极不好相与之人。   李修仁平日中跟苏家极少有交集,他信奉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氏在苏家过得好是她的本事,过的不好只能说她不会做人那也无法,而且李氏还是为妾,妾侍的亲戚不算亲戚,李修仁也不想给女儿找麻烦,所以除非必要,他绝不来苏家。   刘广被送去他那里,经过一番审查他已经知道刘氏和刘广两人都做了些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因此他对刘大福此时来大闹丧礼的行为万分鄙夷,人家苏家为了顾全颜面没有把你女儿做的脏事爆出来还为按照夫人的身份准备丧礼,这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刘大福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倒打一耙!   李修仁脸色当即便是一沉,不用苏慕锦点名他也会出来给苏家作证!   眼看着一屋子人视线都聚集了过来,李修仁对厅里的众人拱拱手,“不知各位记不记得大前天是苏家前夫人的除服礼?”   众人一愣,面上就浮现出困惑来。   “那又如何?这事跟现在这事儿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李大人想给苏家开脱才要找理由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人群中有人质疑道。   苏青云侧首看去,是个脸生之人。   “住口!”刑部尚书东方光裕一向和兵部尚书楚琛交好,对李修仁亦十分敬重,此时不禁怒斥出声,“李大人为官如何众人有目皆知,岂是你能妄自评判的!”   方才开口的是刑部的一个郎中,地方省的清吏司,听着顶头上司的训斥,他顿时哑然,低头讪讪的不敢搭话。   东方光裕便对李修仁点点头,“李大人请继续说。”   李修仁也对东方光裕拱拱手,然后继续道,“苏家前夫人的除服礼正是先夫人刘氏一手掌办,而地点选择在了念慈寺中。这其中发生的事由各位兴许不太清楚,那便有在下向各位还原一下。”李修仁看向苏青云,“毕竟是苏大人的家事,苏大人可介意否?”   苏青云苦笑,“李大人但说无妨。”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情况之下却没有隐瞒的道理。   绿油油的绿帽子啊……苏青云想到事情暴露出来之后可能被人指指点点的,只能摇头苦笑了。   “大前天的寅时时分楚家有人敲响了在下家中的大门,把刘广和一名男子送到了在下的府邸……”   楚家?   众人齐齐看向坐在轮椅上悠然自得的楚离。   “是兵部尚书楚琛大人的家丁!”李修仁解释道,“来人只说这两人涉嫌谋人性命,在下不敢耽搁,彻夜审查,刘广亲口承认了他伙同刘氏两人买通了男子意图对苏家大小姐不轨……”   厅里的人脸色齐齐一变,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低声咒骂起来。   “竟然敢意图谋害嫡女,简直罪不可恕!”   “怨不得方才苏大小姐口中对刘氏那样不敬重,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害女子清白,分明就是想毁了苏小姐一辈子,怨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半点不假,刘老爷子也真真是笑死人,自己的女儿没有教好,如今还敢来反咬一口,真真是勇气可嘉!”   听着这样的声音刘大福忍不住憋红了脸,怒视李修仁,“你说谎!”   “是不是说谎刘老爷子应当清楚!”李修仁淡淡的看他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只是那一日好巧不巧的,楚家的大夫人刚好也带着楚大公子去念慈寺给苏家的先夫人祈福。想必各位应当知晓楚家和苏家许多年都没有交集,因为苏家的先夫人,楚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和苏家完完全全的断了联系,只是楚夫人上山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刘氏身边的嬷嬷对苏家大小姐无礼,楚夫人毕竟是心疼外甥女当即就和刘氏争执起来,随后怜惜苏小姐年幼丧母被人欺凌就带着苏小姐回去说话。”   众人恍然,这是要和苏家化解冰雪的前兆啊。   “也幸好楚夫人和楚大公子在山上及时发现了刘氏的阴谋,这刘氏因为在府中仗势欺人为人不公,自先夫人去世之后便克扣嫡女的月例,以至于苏家的大姑娘处境艰难,后来被苏大人发现之后便狠狠的怒斥了刘氏一顿,刘氏不但不知悔改还怀恨在心,多次算计苏小姐,后来被苏大人夺了掌家之权,还把府中掌管中馈的权利交给了苏小姐。因此刘氏便怀恨在心,趁先夫人除服礼之机和念慈寺里的赵师太勾结到一起,买通了念慈寺里看守山门的小尼姑放了男子进了山。”   苏青云诧异不已的看着李修仁,他竟然为他说这样的话来,虽然事情都是真实的,却把刘氏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给隐了下去。   原来如此!   众人再看刘大福的眼神已经尽是鄙夷之色。   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成不了大器!   自己没本事守住掌管中馈的权利,竟然还打算用如此恶毒的法子算计人家嫡长女!   什么进门之后上侍奉老人下亲近子女,看来全都是说说好听的。   “你满嘴胡言!”   “在下有没有说假话各位一查便知,如今赵师太和刘广都已经对害人行为供认不讳,还在供纸上签字画押,各位若是不信,等会儿吊唁完人便可以随在下去牢里看看。”   又有人高声道,“刘广如此那是他咎由自取,交给李大人处置我们自然是没有疑虑,只是为何刘氏在那日起不过两日便身亡了,就是他要陷害嫡女,那苏大人也应当把她交给官府查办,怎么可以私自杀人!”   “她是自己精神失常从山上滚下来的!”苏青云冷冷的道,“我倒是希望自己亲手结果了她!谋害我苏家的嫡长女按照我苏家的族规也该处死!”苏青云态度强硬的道,“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苏家的家事了,自有我们苏家的族长来处理,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瞧着苏青云的冷脸众人讪讪然。   本来是来吊唁的,怎么就弄成了这副场面。   大周朝宗族之内的事情除了本家人可以插手,就连皇帝亲临也只能瞧瞧而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人家现在连宗族都搬出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已经有人开始打圆场,“苏大人仁慈,这般都还给夫人举办丧礼……”   就是苏青云说的从山上滚下来都是推托之词也没有人敢冒着得罪人的危险去验证了。就算刘氏是被苏家的人处死的,就跟苏青云说的一样,那是他们苏家的家事,人家宗族里都没有意见,他们瞎抱什么不平?   “你根本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刘大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道,“我好端端的女儿怎么就从山上滚下来了,一定是你们苏家故意要害她,你们口口声声说她谋害嫡女应该死,可就是死也轮不到你们苏家动手,她犯了罪你们为何不把她送官处理?今天我一定要瞧瞧她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你们凌虐的痕迹,要不然我死也不离开这里!”   刘大福梗着脖子躺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原本还有些同情他的人瞧着他市井无赖的模样当即心下不屑,就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女能有什么好的?   还想开棺?!   苏慕锦眯着眼看刘大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一定非要开棺不可,刘氏死都死了,开了棺也不过一具死尸,为什么刘大福非要看一下不可?   难道他知道这棺木是空的?!   不可能!   苏慕锦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刘氏被抛尸的事情除了她跟父亲就只有黄泉知道,刘大福是不可能得到消息的。   那么他为什么想看棺木?   或者说,他想看的究竟是什么?!   苏慕锦目露深思的盯着刘大福。   屋外一阵狂风吹来,院子里树叶和尘土被吹的直吹进大厅中,众人一时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均用长袖掩住了眼睛。   大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众人就都放下了袖子。   这时,苏慕锦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开棺!”   苏慕锦侧首看去,身边的人半点异样都无,压根没有听到这两个字。   她微微惊异,就瞧见楚离对她点点头,她盯着楚离确认他嘴巴没有动,可她分明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再次在耳边飘荡,“刘大福有异,只管开棺!”   原来真的有内力传音这一说。   刘大福有异!她看出来了。   今天他显然来者不善,可是苏家的门当真这么好进?   还有,金鱼巷的宅子是苏家的,刘氏和刘广又都得罪了父亲,这个时候刘大福应当缩着尾巴做人生怕爹爹收了房子把他一家撵出去,怎么可能还敢来得罪父亲?!   只有可能是有人收买了他,承诺给了他什么好处。   而看刘氏的尸体也不是他要看,而是背后之人要看!   刘氏明明是被他们杀的,为何他们一定要看刘氏的尸体?难道是担心她看出刘氏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确认他们有没有察觉什么?   苏慕锦就瞧见楚离对她点了点头。   看来楚离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只是棺木是空的……   “信我一次,开棺!”耳边又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   苏慕锦深深看了楚离一眼,他既然有这样的自信她还能怕了不成?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苏慕锦看都不看满地打滚的刘大福,“既然你想看,我便让你看个够!开棺!”   没有人注意到,狂风过后楚离的轮椅后面墨魇又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   家丁们站着不动,抬头看向苏青云。   苏青云对女儿是深信不疑,既然苏慕锦说开棺……他大手一挥,吩咐家丁,“开!”   还未下葬所以棺木没有被订起来,八个家丁一起用力抬起了实木的棺盖!   棺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不该存在的尸体。   苏慕锦吃了一惊。   苏青云同样一惊。   苏慕锦看向楚离,怪不得他有那样的自信让她开棺!   棺木中,刘氏紧闭着眼睛一身华贵的寿服,她脸色惨白惨白,脸上还有被岩石刮破的伤痕。头颅处经过处理也难掩碎裂的头骨,天灵盖那一处凹陷处众人看的分明,看得出来就是撞击之下留下的碎骨。   瞧见这尸体,张太医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众人也都默默无声。   看来这个刘氏果然是自己从山上跌落下来的。   棺木打开,一股恶臭的味道扩散开来。   刘氏已经死了两天,这两日天气热的不行,尸体早就受不住开始腐化,阵阵恶臭袭来,令人作呕。   张太医靠棺材比较近,甚至能瞧见那头颅凹陷的地方有白色的小蛆在轻轻蠕动,她胃里一阵收缩,险些吐了出来。   大厅众人面色皆十分不好。   “刘大福,你可看清楚了!”   刘大福白着一张脸,根本就不敢靠近尸体,结结巴巴道,“看……看清楚了!”   “合棺!”   家丁们松了一口气,把棺盖推上,一丝缝隙不露的棺盖合上之后那异样的气味顿时就减弱不少,大厅里的众人也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看清楚了那就请刘老爷子回了!这些年我们苏家对你们刘家仁至义尽,从这一刻起你们刘家的事情与我们苏家再无半点瓜葛!”苏青云吩咐家丁们“请”走刘大福,“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们请刘老爷子回吧,日后这府里再出现不相干的人就把看门的全都给杖毙了!”   家丁们身子一抖,“是,老爷!”   这回刘大福没有反抗,白着一张脸就被家丁们架出了大厅。   不用楚离吩咐,墨魇已经悄悄的跟了上去。   大家松了一口气,已经用过席面,跟苏青云寒暄几句“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就告辞离去。   等人群散尽,楚离也推着轮椅慢悠悠的跟苏青云告辞。   苏青云送宾客们离开。   大厅里就只剩下苏慕锦苏云锦苏韵锦和宁煜四人。   小小年纪的苏韵锦已经十分聪明,知道看人眼色了,她感觉到大厅中压抑的气息,跟苏慕锦告辞,“大姐姐,姨娘那里还有事情寻我……”   “韵儿去忙罢。”   苏慕锦正打算开口让宁煜离开,一转眼就瞧见宁煜眸光幽深的看着苏云锦。   “苏二小姐可否送送煜?!”      ☆、第十一章 不要脸的苏云锦      苏云锦一愣,眸子里瞬间升起狂喜来。   她迟疑的指着自己,“我?”实在是宁煜待她根本就没有好过,以至于他这样说她心里狂喜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生怕宁煜把“大小姐”给说成了“二小姐”,她紧紧的盯着宁煜,在看着宁煜点头的瞬间整个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面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素白的麻衣和墨黑的发使那一抹红晕愈发显眼了些。   顾不上男女大防,她生怕宁煜改变主意似的走在前面,“世子请随我来……”   苏慕锦的眸子里就带上了一层讥讽的意味来。   站在门口的青玉望着二姑娘跟宁世子走在一起眼珠子险些脱眶而出,她瞪大眼睛瞧着二姑娘脸上的那一抹羞红,不经意间又想起前两日姑娘发疯时说的大姑娘抢了她心仪的男子的话来,青玉脸色顿时煞白。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玉慌忙间回头看了一眼大姑娘的脸色,却见大姑娘面无异色,整个人依旧沉稳有度,仿佛没有瞧见宁世子跟二姑娘一起离开的一幕。   而宁世子已经十六岁了……难道家里的人没有教过他男女授受不亲?竟然让二姑娘送他,这若是传了出去……青玉面色愈发的白了。   这……这都是一团什么复杂的关系啊?!   青玉却保持着清醒,她慌忙跟上苏云锦,面带焦急,“姑娘……”   如今给夫人吊唁的人还没有走光,瞧见姑娘这样跟宁世子走在一起,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宁世子是男子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也只会落个风流的名声,可于姑娘就不一样了啊,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子,这样羞红着脸不顾名节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且这个男子还是自己嫡亲姐姐的未婚夫……这若是传了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有谁敢娶姑娘啊!   她刚要开口相劝,却见苏云锦冷眼扫来,警告的看她一眼,那一眼冷厉又阴森,看的青玉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生生打了个寒颤,刚刚涌出喉咙的话顿时噎在了喉间。   青玉脚步顿时为之一顿。   苏云锦愉快的撇下青玉跟宁煜两人并肩而行。   这样接近宁煜的机会对她来说简直像在做梦,仅仅站在宁煜的身侧她就觉得浑身飘飘然起来,整颗心几乎腾空而起被架到了云端,感受着身侧男子的高大伟岸,苏云锦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脏狂跳不止,脚步不自觉的也轻快了起来。   宁煜走在出门的路上,并没有避讳府里的下人,而苏云锦的眼里此时除了宁煜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因此并没有发现前院人瞧他们二人那惊骇又难以置信的眼神。宁煜发现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有开口。   待两人走远,府中的管事才蓦然惊醒,有管事已经惊得一头冷汗。   “快!快去禀告老爷!”   宁煜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前行,苏云锦发现仅仅几日不见宁煜比起先前更加沉稳有度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有些阴暗,可这根本阻止不了她的好心情。“……世子爷……”   宁煜一眼扫来,眸子里带着的冷光让苏云锦心惊,可等她再次看过去已经是一片平静,哪里有半分寒冷来?苏云锦不禁拍了拍胸口,暗骂自己多心。   “别叫世子爷了,听着膈应。说起来皇帝陛下都是太傅大人的学生,我跟陛下情同手足也算是太傅大人的半个学生,你叫我世子爷未免显得生疏了些……”   苏云锦心头怦怦直跳,宁世子这是在跟她拉关系么?   她偷偷的瞄了宁煜一眼,却见他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苏云锦当即便是一呆。   脚步都顿了下来。   她这是头一次瞧见宁煜笑,昔日她遇到的宁煜从来都是不苟言笑面色冷硬,他这一笑仿若冰雪消融,整个人瞧着比先前愈发令人想亲近了。苏云锦痴痴的望着宁煜,半晌移不动步子。   宁煜随之停下了步子,转头望向她,疑惑的挑眉,“怎么了?”   苏云锦眸子红心阵阵,她发现宁煜每一个表情都好看的令人心跳加速……   “没,没什么!”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面颊一阵通红,却因为垂下眼没瞧见宁煜眼底闪过的深深的厌恶和恶心来,等苏云锦抬起头的时候宁愿面色已经重新恢复了淡淡的笑意,苏云锦见此鼓起勇气,轻声呢喃道,“那……不唤世子为世子爷,云儿该如何称呼呢?”话未说完,面上红晕便再次升起。   “我比云妹妹虚长五岁,若云妹妹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世子哥哥!”宁煜低低一笑。   苏云锦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宁煜,她觉得她所有的幸福都聚集在了今天,她心仪的男子竟然这样对她示好……是不是……是不是他终于发现苏慕锦除了一张脸比她长得好,其他地方根本半点比不过她?!   “怎么,云妹妹嫌弃?”   “不不不,怎么会……”苏云锦瞧着宁煜一脸黯然立马摆手否认,声音清脆的喊他,“世子哥哥!”   宁煜点头微笑。   “世子哥哥,你……怎么会……怎么会让云儿来送你?”苏慕锦是他的未婚妻,按理说他应当让苏慕锦送他才对的!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苏云锦便恨恨的掐灭了它,一想起宁煜今后所有的情绪都会在苏慕锦面前一一展现她心里的嫉妒就几乎吞噬掉她。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不能!她要想办法出来,一定要让苏慕锦不能嫁给宁煜。   可是苏慕锦刚刚被刘氏欲毁清白失了手,近期一定不会出门,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对她下手。   那该怎么办?!   苏慕锦如今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后院的婆子丫头几乎要被她收买个彻底,再加上她身边从来不离人,要想害她简直难如登天!还有就是府中守卫森严,要想在府里对她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云锦咬牙暗恨,先前她把苏慕锦推进河里的时候就不该一时害怕离开了,如果确认苏慕锦淹死之后再离开那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会有了!   可事情过去都过去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边的懊恼憎恨和恼怒全都被宁煜一丝不漏的收在眼底,他广袖下的手掌一点点的紧握起来,眸子里有一瞬间冷的彻骨,很快就掩饰下去,他状若无意的提点道,“再过几日就是我母妃的寿辰,届时云妹妹应当会跟苏慕锦一同前往吧。”   “嗯。宁王妃的生辰云儿自然是要去的。”苏云锦心中一喜,宁煜喊她云妹妹却直呼苏慕锦的名字,显然是对她比对苏慕锦满意啊,她面上就透出几分喜色来,边走边绞着手里的帕子,“世子哥哥,您……想让云儿去么?”   宁煜脚步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模凌两可的道,“煜最是喜欢热闹。”   也就是欢迎她了!   “只是到时候给家母贺寿的人多兴许会有些混乱,照顾不到云妹妹。”   “无碍的。”苏云锦眸子突然转了一圈,是啊,宁王妃寿礼的时候贺寿的人一定非常多,到时候如果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不就可以归功于“意外”了?   苏云锦越想越兴奋,仿佛马上就能除掉苏慕锦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和宁煜走在一起,苏云锦的心像是浸在蜜里一样甜,只希望前厅通往大门的路越长越好,只是苏云锦到底不是蠢笨的,喜悦过后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捏着帕子紧紧的盯着宁煜,“世子哥哥对云儿的态度跟先前……有些区别。”   何止是有些区别,分明就是天壤之别。   宁煜早就猜到了苏云锦会有此一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轻叹一口气,面色就浮现出淡淡的黯然来,“今天来给苏夫人吊唁,原本也是想来见苏慕锦一面,可谁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那样口出污言秽语的折辱苏夫人,即使那刘氏生前作恶多端,可人都没了又何必计较那样多……我本以为你那大姐姐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却不曾想……”他垂头低叹一声,似乎已经不想多说。   苏云锦眸子一亮。   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肯定是宁煜发现她比苏慕锦更加温柔贤惠所以才会疏远了苏慕锦而亲近她了。   羞涩的咬咬嘴唇,既然世子哥哥觉得她温柔贤惠,那她就要在他面前贤惠一下的,因此她低声给苏慕锦辩解,“世子哥哥也不能怪大姐姐,大姐姐她许是受多了委屈,当初我娘亲过世的时候她便整个人都不爱亲近人了,她这个人除了爹爹和聪儿就只跟娘亲最亲,所以就瞧不上妾侍出身的母亲。其实母亲不是坏人,待我也是极好的,怪只怪她们合不来罢了……”   宁煜心里冷笑不止。   明面上是在给苏慕锦说好话,实际上却是在说刘氏宽厚,如果不是苏慕锦看不起刘氏,跟刘氏生了隔阂,刘氏也不会如此待她。   只是想着她自楚柔过世之后便备受冷落,心中却揪痛起来。   四年的时间……没了娘亲,父亲又不关心,她一个小女子是如何撑过来的……还有……她经历了那样多……是不是在心里还恨着他……   想着方才灵堂上瞧见的聪儿,他的脑海中却浮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来,那孩子长的像极了她,尤其是那双出色的凤眼,氤氲着雾气看人的时候无辜极了,让人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着他面前让他开心!   宁煜的心脏像被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钝疼钝疼,他眸子里浮起一层薄雾,忽然就想起上一次他来苏府看望苏慕锦时她眸子深处隐藏的恨和那样复杂的情绪。   彼时,他不明了,如今总算……懂得!   宁煜紧紧的捂着疼痛不已的心脏,喉间一阵阵的哽,有谁知道,当看着睿儿被挖心头血,他站在屋里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张太医连镇痛的药都没有为睿儿服用,看着那锋利的刀剑一寸寸刺进他的胸口,看着他被几个粗使婆子强情按压着四肢,听着他疼到极点的尖叫哀嚎,亲眼瞧着他转过头来看他,“爹爹,坏!”他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小的身子渐渐的没了挣扎的力气,看着他眸子里的神采渐渐的失去光泽,看着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一点点沉寂下去,看着他小小的胸口和嘴角开始大片大片的冒血,而他……却连反抗都不能……   他恨不得以身相代,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他!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苏慕锦毫不犹豫的抱着睿儿的尸身跳下悬崖的那一幕。   该是怎样的痛让她发誓宁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她恨他!   那一刻他才深深的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睿儿在她心里的位置……他只想让她好好活着,他冷落她伤害她……只是为了让她活着……   而已啊……   可瞧见她毫不犹豫坠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他的种种行为早已让她伤透了心,她的心里早就没了温暖,而睿儿是她最后的支撑,没了睿儿,让她怎么活下去!   睿儿……睿儿……   爹爹……对不起你……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耳边传来的声音像是一根极细的线把宁煜拉回到现实中,瞧见眼前放大的苏云锦的脸,宁煜忍住把这张脸撕毁的冲动,强逼自己迎了一声,“嗯。”   “世子哥哥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苏云锦有些犹豫的道。   方才宁煜在她身边,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悲凉来,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当年选错了未婚妻,才会这样?   “没事!”宁煜强忍住喉痛阵阵的血腥,对苏云锦再也装不出笑脸来,“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云儿给你请大夫。”   “不用!”他声音微冷,毫不犹豫的拒绝。   苏云锦诧异的看过来,他紧紧攥着拳头压抑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不用请大夫,宁王府有客卿大夫。”   “那世子哥哥早些回去歇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门口,门口苏青云对前来吊唁的官员们拱手送人,瞧见宁煜和苏云锦并肩而行他脸色顿时一沉。   有人看出苏青云的情绪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一眼就瞧见比肩而立郎才女貌的两人。   只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诡异。   宁煜前来吊唁小厮等在外面也就罢了,这个苏云锦竟然连一个小丫鬟都没有带,就跟一个男子出了门,而且还不畏于满朝的官员们,众人瞧着苏云锦的眸子当即就有些鄙夷。   跟苏青云交好的翰林见此面色也有些不好看,“青云,你也该好好管管家里的风气了,出了一个刘氏可不能再出一个旁人了。”这话里的意味苏青云听得明白,当即就有些讪讪然,“让你见笑了。”   那翰林拍拍苏青云的肩膀,“我见笑了没什么,只是恐怕明儿个陛下的龙桌上就会出现一大批参你的折子。”   此时一群大臣们也瞧见了宁煜和苏云锦,众人原本准备踏出门的脚步顿时为之一顿,齐齐向宁煜和苏云锦看来。   苏青云对这个女儿算是失望到了极点。   “苏云锦!送客用不着你帮忙,回你的后院去!”   苏云锦正在高兴的尽头,一下子听到父亲的怒吼,她心下一震,当即有些不满。一转头却瞧见一堆人正围在苏家的大门口看着她和宁煜,她的脸顿时一阵羞红,垂着头扭扭捏捏的绞着手中的手帕。   瞧见这一幕,这些朝中的人精们哪还有不明白的,眼里顿时就浮出了几分鄙夷之色来。   苏青云眼睛几欲冒火!   此时宁煜缓缓开口,他对一圈的官员们拱拱手,低声道,“是煜不认得苏府的路让二姑娘帮着领路……”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一致认为他在为苏云锦推脱。   且不说宁煜是苏家未来的大姑爷来过苏家不止一次不会不认得路,就单单说不认得路也不可能让一个闺阁小姐引路的道理,若说宁煜不懂事也该让心仪的未婚妻来领路,断断不可能跟未来的姨妹有什么牵扯。   更何况就算是宁煜这样要求了,苏云锦一个堂堂苏家的嫡出二小姐怎么就当真出来了,她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她已经十一岁了,应当和男子保持距离?旁人且不说就是亲姐弟在府中都八岁不同席,她都十一岁了还不懂男女之间需要避讳的道理?人家世子不认得路不知道差一个府里的嬷嬷或者小厮丫头领路,非要自己前往?自己前往他们可以理解为她年纪小又自幼丧母不懂男女大防,可她身边竟然连一个跟着的小丫鬟都没有……这就令人沉思了。   宁世子身份高贵,又是苏家大姑娘的未婚夫,他就是自持身份都不可能让苏家的二姑娘送他出门。   而且这个苏家的二姑娘才十一岁啊,五官都没有长齐,身材更是平平,比起苏家的大姑娘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方才那么多人质疑苏家的时候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要不是苏家的大姑娘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说不定此时苏家都要背上杀人谋命的官司了……众人瞧着苏云锦身上披着的麻衣,又瞧见她脸上的那一抹红晕就更是不屑了。人家苏家大姑娘就是被刘氏那样陷害都尊重死者为重不让开棺验尸,可这个苏家二姑娘这个时候还披着麻衣竟然都敢公然勾引未来的姐夫……跟苏大姑娘当真是云泥之别!   众人当即心里就下了定论!   苏云锦也是作死的料。   听着宁煜为她说话开脱,她心下一阵感动。再瞧瞧众人不善的眼神,以为是对着宁煜去的,她当即大声的维护宁煜,“不是世子哥哥的错,是我主动要给世子哥哥引路的……”   人可以蠢,可是蠢到这个地步那就当真是没救了。   只能说宁煜对苏云锦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她竟然连当下的情况都没有看清就脱口而出维护的话来。   众人面上的鄙夷之色越发浓烈。   简直不知廉耻!   口口声声唤自己未来的姐夫为“世子哥哥”半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竟然还主动纠缠宁煜,想来方才宁世子也是为了顾全苏家的面子才为苏云锦开脱!   “混帐东西!给我滚回去!”苏青云气的面色发青,上前就要教训苏云锦。   苏云锦下意识的寻求避风港,惊叫一声就躲到了宁煜的背后。   苏青云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吩咐已经愣住的家丁,厉声道,“都是死的吗?!把二小姐给我带下去,不把女戒抄一百遍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死的不成?给我重责十板子!”   “爹爹!”   苏慕锦不敢置信。   家丁们已经奉命凑了过来,轻声说了句“二姑娘,得罪了”就硬生生的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向了后院!   宁煜见此,眸子里就迸出森冷的厉色来。   他遥遥望着苏云锦被拖走的方向,眸子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露出嗜血的光芒。   苏云锦!我要让你前世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现在,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宁煜离开了苏家,刚刚上了宁王府的马车他压抑多时的一口恶血终于狂喷了出来,殷红的血迹染红了马车中垫着的洁白锦布。点点殷红细小而妖娆,一点点展开在白布上点点晕开,仿佛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宁煜的思绪渐渐飘远。   回到他迎娶苏慕锦的那一日。   ……   “你说什么?!”   宁璞面色焦急,“外面都传开了,说是太傅大人出卖了春闱的试题而且找到了确切的证据,陛下已经下了旨抄家灭族,如今太傅大人已经被关进了天牢择日问斩!”   “那苏慕锦呢?!”   “苏大小姐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苏府已经被陛下的亲卫层层的包围了起来,现如今府里人心惶惶的,陛下既然下了旨要灭族恐怕苏大小姐也不能幸免!”宁璞话音刚落就瞧见宁煜往外冲,他连忙抱住宁煜的大腿,“世子爷,您不能去!现如今京城中哪一家不跟苏家撇清关系,您这个时候去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不可能!”宁煜一脚踢开宁璞继续往外冲,“太傅大人入朝将近二十年,为官清廉,不可能为了几个银子出卖试题,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不管有没有蹊跷,罪名已经定了,且罪证齐全,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去皇宫找陛下,让陛下彻查此事!”   宁煜飞身去了皇宫,然而堂兄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不管他做了还是没做,如今春闱的试题已经被散播了出去,他身为主考官试卷在他的手里泄露了出去已经是死罪难逃!”   “可是苏家的人是无辜的!”   “那又如何?谁让他们生在苏家!”一身龙袍的宁奕面色十分凝重,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苦笑,“你当我不知晓太傅大人是被陷害的?”   “陛下知道?”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是谁!”   “那您为何还要处死太傅?”   “罪名成立不处置他如何服众!”宁奕揉着太阳穴苦笑不已,“太傅大人是我的老师,这么多年清风书院培养了多少优秀的人才,你当我舍得?只是背后之人手段强硬,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让我这个皇帝如何徇私枉法?!”   宁煜沉默许久。   片刻后他抬起头,一脸坚定,“旁人我管不着,可是苏慕锦是我未婚妻,我不能不管!”   “你想怎么管?!”   “陛下下了旨要灭苏家满门,那苏慕锦如果嫁给了我是不是就算是我宁王府的人了!”   宁奕惊诧的看着他,他的眸子里也浮现出一丝希翼之色来,只是片刻之后就隐了下去,“你父王母妃能准许你娶一个罪臣之女么。”   “同意也得同意不用意也得同意!”   宁煜算是发现了,堂兄并不希望苏慕锦死,兴许是念着当年一起读书的情谊,他松了语气,“只要你能娶了苏慕锦,她自然就算不得苏家的人了……”   得了堂兄承诺的宁煜当即就回了王府请求立马迎娶苏慕锦。   “你疯了!”宁王爷一脸怒容,“我坚决不同意,苏家已经没有咸鱼翻身的能力,就算多年之后重新翻案也不可能辉煌起来,而且现在苏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我绝不许你这样做!”   他的回击干脆利落,“父王若是不同意儿子迎娶苏慕锦,那儿子便终身不娶!”   “混账!”宁王爷气的脸色铁青。   他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跟他一模一样的十足臭脾气!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绝对会做到。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不娶亲,他宁王府岂不是要绝后?!   父子两个谁也不肯让一步,宁王府在儿子和夫君之间调解无果,瞧着互不相让的两人整日中以泪洗面,终究是宁王爷心疼妻子,咬咬牙跟他分析利害关系。   “苏家得罪的人我们宁王府根本得罪不起,你当真要赔上宁王府的未来非迎娶苏慕锦不可?!”   宁煜还不知道苏家得罪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也不是无知少年,沉吟了许久,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父王,“父王,如果换了是您,此时身在险境的是母妃您会如何做?”   宁王爷默然无语,如果是妻子,他宁可拼尽宁王府不要也要救出妻子来。   宁煜深深的看着父王许久,沉声道,“父王,儿子跟您是一样的!”   宁王爷最终没有再反对。   宁王府迎亲的马车从层层铁卫的包围中把苏慕锦迎进了府邸。   与之一同的是太傅托付给他的苏云锦,他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带着苏云锦出去,只能找了替身把她以买来的丫头的身份安置在苏慕锦的身边伺候。   谁知,这一决定竟然带了个祸害进府,也酿成了最后的惨剧!   ……   “世子,到了!”宁璞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宁煜拭去唇角的血迹躬身下了马车,他用帕子擦去袍子上染上的血迹,淡淡道,“把马车处理干净,不要让王妃看到。”   方才给宁煜驾车的人正是宁璞,从宁煜上了马车他就听到了那一声呕血声,此时还能闻到马车中淡淡的血腥味,他担忧的看着宁煜,“世子,要不要找个太医给您看看。”   宁煜摆摆手,负手进了大门。   宁璞久久的看着宁煜的背影,眉心死皱。   他是宁煜身边贴身侍卫,自然能第一个发现宁煜情况的不对劲,自从大前天念慈寺一行回府之后世子的情绪显然就不对劲,夜里噩梦不断,他四更睡下五更便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   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总之他整个人沉郁不少,还令人大肆休整院落,把他居住的瑾轩院改名成了睿园,而且他加上今天这一次,这几天他已经是第五次呕血了,他要去请大夫,可世子就是不让……他隐隐猜到世子的转变跟苏家的大姑娘苏慕锦有关,却猜不到究竟有什么关联。   不行,还是要想法子让王妃知道!   宁煜进了院子便就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统统退下,他立在榕树枝干上绑着的一个木架秋千便,握住那粗糙的麻绳轻轻闭上眼睛。   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泪水的重量。   一颗浑浊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多少次……他远远站在拱形门处隐着身形看慕锦和睿儿母子两个在这架秋千上玩耍,大多的时候是笙箫小心翼翼的立在秋千后面生怕睿儿掉下来,而她……她便笑容慈爱的坐在绣墩上拿着针线缝制衣裳。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去给母妃问安不去参加任何宴会,仿佛这个小院就能禁锢住她,让她一辈子甘之如饴的在院子里缝缝补补。   起初她做的衣裳是给他的……他舍不得穿,全都压在箱子底下。她便以为他不喜欢,有了睿儿之后就补给他做了,换成给睿儿做衣裳。她的针线极好,一针一线间绣出来的物事栩栩如生,浮雕绣,双面绣这样的绝技她统统都会,每每给睿儿做的衣裳都十分精致,让他看上去十分妒嫉……   如今……他却连妒嫉的资格都没了。   宁煜缓缓睁开眼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痛到极致竟然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他所有的爱和期待在苏慕锦抱着睿儿跳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便化为泡影。   睿儿的死让她再也无法爱他。   宁煜回了屋,拿起纸笔开始照着记忆里的样子临摹。   他生怕时间太久了,他会忘记睿儿的模样。   一笔一笔的勾画出熟悉的面容,宁煜强忍住指尖的颤抖,把记忆深处的孩子给画了出来。   他画工极好,一笔一墨之间勾勒出来的轮廓都生动的惊人,小小的孩子像重生在宣纸上一般笑容晏晏的看着他。   宁煜再次模糊了视线。   “睿儿,爹爹……对不起你!”   把画卷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宁煜的面色陡然变得寒气四溢。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上一世欠了他的,威胁了他的人,这一世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一切……便从苏云锦开始!   ……   灵堂中的苏慕锦看着宁煜和苏云锦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她却没有深究,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目光缓缓移向灵堂中央的棺木。   她现在最好奇的是楚离是怎么把刘氏的尸体从乱葬岗弄出来,然后又当着方才那么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去的。   她可以肯定之前棺木里是空棺。   而整个开棺的过程中,只有那一阵邪风吹来的时候她用袖子遮了遮眼睛,她肯定是众人遮眼的一瞬间刘氏被放回棺木中的,可当时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棺木开启的响动声,还有,那一瞬间的时间,这样的事情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楚离还真是让她越接触便越有种心惊的感觉。   可惜前世她对这个人仅仅只是听说过,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要不然也能对他多了解一番。   她收回眸子解掉身上的麻衣,最后冷眼看了棺木一眼就转身而去。   紫罗和紫玉等在外面看到她出灵堂低头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还没等苏慕锦回到锦园就已经听到了花园里的议论声。   “二姑娘公然勾引宁世子呢!”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那不是大姑娘的未婚夫么?”   “可不是么,刚才在大门口二姑娘缠着人家世子爷不放手,硬生生被老爷吩咐的家丁给拖回后院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这个二姑娘先前挺端庄大方的,怎么这一段时间老是出状况,这都被老爷罚了几次了。”   “我还听说老爷要从宫里请嬷嬷来教二姑娘规矩呢,这样不知礼的还真真是要教训一番,听说宫里的嬷嬷一个个厉害的不得了,希望真的能把二姑娘给教好,要不然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到谁家谁倒霉!”   “咳——”紫罗实在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婆子们一回头就瞧见大姑娘面罩寒霜的立在抄手游廊下,想起她们方才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当即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婆子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不敢看苏慕锦。   “再有下次重罚不赦!”   “是!”   瞧着苏慕锦带着人离开婆子们才敢起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对视一眼都是心有余悸,婆子们不敢再说,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姑娘别生气,兴许是婆子们乱说的!”紫罗刚进府不久知道苏慕锦和苏云锦两姐妹不和,生怕苏慕锦相信了那些传言,“想来是瞎传的……”这话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大院子里消息最是瞒不住,那些婆子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想来应当假不了。难不成二姑娘当真勾引宁世子了?   可方才二姑娘送宁世子的时候身边不是带了丫头的么。   “紫罗去打听一下苏云锦如今的情况!”   “奴婢马上就去。”说话间已经小跑了出去。   紫玉年纪小些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生怕苏慕锦生气,她也不敢开腔,好容易到了锦园,紫玉看着苏慕锦有些苍白的侧脸,便轻声道,“姑娘今天也跪了一天该累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您泡个澡睡一觉明儿个就能精神了。”   “去吧。”   紫玉如蒙大赦的退下。   苏慕锦抿着唇没说话。   难道前世的一切终究避免不了么?!宁煜和苏云锦终究还是会在一起,而他们苏家也同样会灭门?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睿儿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聪儿。   想起聪儿,她快步往屋子里走去,聪儿方才睡着了也不知道醒来了没有,醒了没有瞧见她会不会吵闹!   这样一想,她步伐迈的越发快了。   门口没有丫头守着,她皱眉她打开门,瞧清屋里的一幕立马就是一愣。   只见她的闺房中,小小的聪儿已经醒了过来,而原本坐在绣墩上刺绣的笙箫却昏迷了过去,之所以确定笙箫是昏迷而不是睡着就完全是因为屋里那个坐在轮椅上面罩黄金面具的楚离了。   房门打开,苏慕锦一眼就瞧见抱着小白白的聪儿笑呵呵的正欲爬上楚离的膝头。   苏慕锦蓦然一惊,想起那个楚离极为讨厌人跟他肢体接触的传言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厉喝一声,“聪儿,停下!快停下!”      ☆、第十二章 离锦之谋      “聪儿,停下!快停下!”   然而苏慕锦的话还没落,小小的聪儿就已经扑到了楚离的怀抱里。苏慕锦惊的一身冷汗,提着裙摆就冲了过去,打算只要楚离敢动聪儿一根头发她就要跟他拼命!   然而……苏慕锦脚步缓缓顿了下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聪儿咯咯的笑着爬上楚离的膝头,而楚离竟然也没有发怒,苏慕锦是个极为敏感的人,能感受到楚离此时身上带着的淡淡安逸气息,他生怕聪儿会从他的膝头掉下来一般,轻轻抬起手臂环住了他。   聪儿笑的更加高兴了。   “姐姐,你回来了?”聪儿听到苏慕锦的声音侧头看着她,“姐姐,姐姐,楚离哥哥陪我玩儿呢。”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也红扑扑的,看上去应该是玩了好一会儿了才会这样,额头都有薄汗渗出来都没有在意。   苏慕锦一愣,忽然意识到聪儿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孩子都没有。   他年纪小小就被困在这高门大院中,身边都是伺候他的人,有人心怀叵测,有人敬他畏他,周嬷嬷他们那几个贴身伺候的便宠着他,生怕他受了委屈,苏慕锦一直以为她只要好好的保护聪儿让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可却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孩子,是孩子就需要玩伴,可是他身边的人哪有一个是把他当成玩伴的……   这也就是他那么喜欢小白白寸手不离的原因吧。   仔细想想,苏慕锦觉得她自己活的也很是失败,她在这偌大的大周朝也连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没有。   她不想让聪儿重蹈她的覆辙,她希望他能活的恣意些。   “看你,都玩疯了。”苏慕锦蹲在轮椅旁边拿出帕子轻轻给他擦拭额头,眸子一片柔和,“来姐姐这里,楚离哥哥腿不好,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爬上去。”   聪儿闻言连忙从楚离的膝盖上滑了下来,小脸一阵纠结,愧疚的看着楚离,“楚离哥哥对不起,聪儿弄疼你了吧。”他小小的手放在楚离的腿上轻轻给他揉捏,“疼不疼啊?”   楚离眸子深深,握住聪儿的小手,声音也异样柔和,“不疼。”   “真的么?”   “真的。”楚离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把聪儿再次抱进怀里,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他是个防备心极强的人,可是唯独对小孩子很少设防,每次看到小孩子纯净的眼神他都觉得心灵仿佛被洗涤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许多,方才他闯进这屋里刚点了笙箫的睡穴苏聪便醒了过来,他刚好瞧见他飞窗的一幕,若是旁的孩子早就吓哭了,偏偏这个孩子还睁着一双大大的凤眼崇拜的瞧着他。   也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就扒着床沿下了床,扑到了他跟前好奇的仰头看他。   楚离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他向来不与人亲近,以至于不知何时竟然有了传言靠近他三尺之内都要被他如何如何……他确实不喜欢有人靠近他,只是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罢了,不过刚好他爱清净,没人打扰他他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做什么解释。   不过想起方才苏慕锦进屋时的那一声惊慌至极的低斥,他心里竟然微微有些不舒服。   他……有那么可怕?   抱起苏聪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苏慕锦,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她的凤眸深处暗暗提起的防备,楚离在心里冷笑不已,他如果真想对付苏聪这个小娃娃用得着这样费心?   “楚离哥哥,你的脸受伤了么,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苏聪小手抚摸着楚离脸上的黄金面具,他年纪小不懂得避讳人的忌讳,直言不讳的就问出声来,楚离一愣,眸子就闪了闪。按住苏聪的小手,不让他继续往面具底下探,低声道,“因为楚离哥哥长得丑,怕吓到聪儿……”   “姐姐说只要是好人不管长什么样都是美的,楚离哥哥你就是美的。”   美?   楚离微微一笑,这个词来形容男子可不算是夸赞。   不过他也明白聪儿要表达的意思,似笑非笑的侧首看向警惕十足的苏慕锦,低声道,“你姐姐这样跟你说啊?”   “是啊,姐姐以前跟我说的,心美的人才最美,就跟我娘亲一样。”   这倒不像是苏慕锦会说出来的话。   楚离跟苏慕锦认识不久,可他却觉得这个苏慕锦像极了小时候的他,孤僻,冷漠,心狠手辣,她这样的女子最是记仇,千万不能得罪这样的人,因为如果你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会疯狂的报复你,哪怕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也瞧得出来这个苏聪就是苏慕锦的软肋,如果把苏家比作苏慕锦的人,那苏青云就是骨血,而苏聪就是心脏。失了骨血会痛苦,会让她动用所有的智慧对付伤了他骨血的人,可伤心难过过后她的心只会更加坚硬。苏聪不一样,他是苏慕锦的心脏……如果苏聪没了,苏慕锦便如同失去了心脏的人,必死无疑了!   这是致命的软肋,可运用的好了也是她变强大的契机。   楚离微微一笑,侧首看着苏慕锦警惕又顾念着苏聪的情绪不能冲上来的举动,他眸子有些恍惚。   她这个时候真真像极了护犊子的母狮子。   明明担心的要命,可瞧着聪儿高兴又不忍心让他伤心,不敢把他给抢过来。   他心里再次浮起疑惑来……这个苏慕锦当真只有十四岁不到?   苏慕锦弯下身子平视苏聪,对他伸出手臂,“聪儿出去玩好不好,姐姐有事情要跟楚离哥哥说呢。”   “哦……”   苏聪眉宇顿时黯然下来,却十分听话乖巧的从楚离的身上滑了下来,跑到床头边抱起了在床上熟睡的小白白,看着楚离的目光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看的苏慕锦一阵阵的嫉妒。   这个楚离究竟使了什么办法,让才见他一面的聪儿这么喜欢他!   苏聪恋恋不舍的走到门边又飞快的跑了回来,他跑到轮椅边眼巴巴的看着楚离,“楚离哥哥,你下次还会来找聪儿玩儿么?”   楚离含笑点头,摸摸苏聪的发顶,轻声道,“会的,下次楚离哥哥来的时候给聪儿带桂花糕好不好?”   苏聪眼睛一亮,“那一言为定!”   他对楚离伸出手掌。   楚离的手掌轻轻击上他的,郑重道,“一言为定!”   聪儿得了承诺,兴冲冲的抱着小白白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看来你这个姐姐做的不如何称职,让他小小年纪连个玩伴都没有。”楚离瞧着苏聪出了屋才推着轮椅到了屋里的楠木桌旁,悠然自得的仿佛在自己家里,半点没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轻抿一口茶水,意味不明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恼怒的瞪他,“关你什么事!”   她自己从小就没有玩伴,自然忽略了聪儿需要玩伴的情况。   “当然不管我的事,又不是我弟弟!”他淡淡的补刀,抿了一口茶他便皱了皱眉把茶盏给放了回去,茶水冷了,味道都变苦了。他抬目参观苏慕锦的闺房,一点都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边看还露出了嫌弃的意味,“房子不错,可惜……糟蹋了!”   苏慕锦默然,的确有些糟蹋。   先前刘氏当家的时候早就把她院子里的好东西给搬走了,她如今的闺房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几个衣柜一张床和一个简简单单的楠木桌子,这段时间还好些了,她重生之后把这屋子还稍稍打理了一下,打了七彩的络子做小装饰垂在帷幔上,笙箫又从花园里摘了些花儿插在花瓶里,倒不显得那样单调枯燥了。   苏慕锦走了两步坐在楚离的对面,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两口解渴,“你来应当不止是参观我的房间吧,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不是你要寻我么,怎的成了我有事了?”楚离轻轻一笑,“你身边那个叫碧落的丫头在我府外守了快一天了。”他轻轻靠在椅背上,捋着袖子上的点点褶皱,“让你那丫头回来罢,楚王府里高手如云,若不是我下令不许人伤她,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苏慕锦一惊,“你们发现她了?”   楚离但笑不语。   苏慕锦是见识过碧落的武功的,既然能成为精挑细选的暗卫她的武功自然不弱,而且她已经提点过碧落让她远远的守着楚王府不要靠近,却不曾想竟然还是被人给发觉了。   这楚王府里究竟有多少高手?   苏慕锦看着楚离的眼光登时变了变,怨不得就连皇上都对楚王府避让三分。光是楚王府里的高手恐怕都要让人忌惮几分。   她眸子忽然又亮了亮。   楚离手底下的人既然这么强,那她找到娘亲的希望不是更大一些?!   她当即便一把抓住楚离的衣袖,诚恳的看着他,“帮我一个忙!”   楚离挑眉,“说!”   “帮我找一个人!”   “谁。”   “我娘!”   楚离欲拢衣袖的手当即一顿。   他抬眼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既然让楚离帮忙就要显示出相对的诚意来,而且既然找娘亲要经过楚离的手,那事情就已经注定瞒不住了,苏慕锦就把那一日在山上发现的空棺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楚离。   楚离的脸被罩在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眸子变了几变,迎上苏慕锦希翼的目光,“好,有条件!”   听到楚离提条件苏慕锦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你说!”   “现在的你还太弱了暂时帮不上忙,这个条件就先存着,等哪一日你有足够的能力了,我再告诉你。”   苏慕锦略略沉吟便爽快的答应下来,“好!”   现如今,什么都比不上确认娘亲是否活着来的重要。   合作达成,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   苏慕锦想了想,问楚离,“你可认得我先前身边的侍女琴瑟?”   苏慕锦总觉得楚离神通广大,指不定能发现琴瑟究竟是谁的人。她十分怀疑杀死刘氏的人就是琴瑟,因为刘氏眼里的震惊是掩饰不住的,只有跟平日中表现差别非常大的人才能让刘氏的眸子出现那样的震惊之色。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疑点。   杀刘氏的人既然能一息之间震碎她的五脏六腑,又怎么会蠢笨到让刘氏看到她的面容。   这只能说明凶手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琴瑟虽然背叛了苏慕锦,可苏慕锦却十分理解她,她既然是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哨那便是早早就已经被人给控制了,或者说被人收买了,那么她本来就是卧底自然谈不上背叛,相处近十年苏慕锦还是能感觉到琴瑟对她的好不似假的,她受令害她却不想谋她性命。   若是她故意出现在刘氏面前让刘氏瞧见她的面容那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琴瑟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对她下手。   她通过让刘氏看到她,从而让刘氏震惊,也是在把消息传递给她。而琴瑟背后的人想来也是要用刘氏测试琴瑟的忠心,看着十年的时间有没有让这个暗桩变了心思。那今日刘大福非要开棺验尸就能解释了,如果棺木里的刘氏尸体有异常,或者棺木里压根就没有刘氏的尸体,恐怕琴瑟这会儿就应当没命了……   “琴瑟背后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苏慕锦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如果不是有共同的敌人,这个楚离又怎么会调查她,又怎么会跟她“巧遇”在念慈寺,又怎么会头一次见面就对她提出合作!   楚离倒是没有否认,他点点头,“我的确知道。”   苏慕锦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楚离微微摇头,“我说过了,现在的你还太弱,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能让楚王府世子都没有办法的人还真是让人好奇!”   楚离温和的笑,“不用试探我的口风。”   苏慕锦气恼,这个楚离还真是油盐不进!   “呵呵……”楚离心情很好的笑出声来,“等我们成了亲你自然就明白了。”   “恐怕那时候便是深陷棋局不能自拔了吧。”她语气带着低低的讽刺。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你确定?”苏慕锦轻睨楚离一眼,“我自认为从你开始出现在念慈寺的时候我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苏慕锦才不相信楚离的鬼话,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或许连拴在一起都不算。   她最多只能算是楚离的一颗棋子,只要他发现她没有用处便随时可弃,从念慈寺碰面以来他看似每次都在帮她可实质上一次都没有帮过,在念慈寺的时候甚至还躲在暗处看她的表现,如果当时她有一点落于下风恐怕她连楚离的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而如今……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让她这颗棋子变的对他有用,让她可以摆脱棋子的身份……从而跟他并驾齐驱,那样他们或许才能算得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才有资本对楚离提要求。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强大,也只有强大起来她才能保护的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春闱快到了,别忘了你对我做过的承诺。”   “放心,保你苏家安然无恙。”   苏慕锦却不敢完全把希望放在楚离身上,心下暗暗决定等楚离走后她便叫了黄泉来仔细盯紧碧玉。   “再过不久就是宁王妃的寿辰了,是你自己想法子解除跟宁煜的婚事还是需要我动手?”   “我自己来。”   苏慕锦毫不犹豫的拒绝楚离的“好意”,这是她跟宁煜的事情,她也是时候跟宁煜做个了结了。   只是一想到宁王妃寿辰她便要去宁王府贺寿她心口当即又疼痛起来,那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去一步!   她骤然苍白的面容和粗重下来的呼吸让楚离微微挑眉,却什么都没有问。   他调查过宁煜和苏慕锦之间的过往,可得到的消息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实在不明白苏慕锦为何每次见到宁煜的时候眸子深处都藏着淡淡的恨来。   推着轮椅在苏慕锦的屋子里转两圈,一眼瞧见放在一旁已经绣了一大半的嫁衣,他手臂对着那鲜红色一抓,那嫁衣便隔空飞进了他的掌心,他望着上面针脚细密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的图案,眸子微微一闪,“这绣功倒是比皇宫里出来的针线还要讲究些。”楚离轻轻一笑,“说起来你跟宁煜订亲也有四年多了,怎的现在才开始做嫁衣?”   “你小心些!那是上好的羽缎,莫要弄坏了!”这是楚家她大表姐的嫁衣。   说起来楚家的这个所谓的大表姐其实不是大舅母亲生的女儿,而是大舅母娘家的侄女,舅母母族败落,只有这么一个侄女存了下来,老太君怜惜她没有了双亲便让大舅母把她给认作了女儿,还上了楚家的族谱。   她这个大表姐也是因祸得福进了楚家倒也备受宠爱,大舅舅还给她寻了门好亲事,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陪嫁的东西也是只多不少的,这一次她快要成亲大舅母却觉得宫里做出的嫁衣太过中规中矩,所以才有了寻李姨娘的绣房做嫁衣的由头来。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顶多再过三日,舅舅就一定会来接她去楚家。   而她则想着三天之内把这件嫁衣给赶出来。   “男子手重别把这料子给糟蹋了,再熬两夜就差不多能做好了。”   “你都不嫁给宁煜了还打算做这嫁衣作甚?”楚离瞧着那鲜红色微微有些不悦,她不会是打算以后跟他成亲的时候还用这件衣裳吧?楚离眸子有些危险起来。   “不是我的。”苏慕锦没有发现楚离的异样,从他手里小心抽出半成品的衣裳,看上上面的点点褶皱她微微皱眉,把布料平摊在楠木桌上,“是楚家大表姐的嫁衣,大舅舅给她觅了个亲事再过半年就要出嫁了,托李姨娘的绣房给做嫁衣,李姨娘便拿到我这里来了。”   楚离面色瞬间恢复自然。   “李姨娘倒是有心。”   苏慕锦轻轻点头,“是个极为伶俐的人儿。”只是到底是他父亲的姨娘,她也不想跟李姨娘太过深交,大家也是互相帮忙而已,“三妹妹年纪不小了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托我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你这个三妹妹倒是比苏云锦更像是你嫡亲的妹妹。”   苏慕锦闻言面色一寒,她手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摆弄嫁衣。   “宁王妃寿辰的时候小心着点她!”   苏慕锦点头,“刘大福那边的情况如何?”   提起这个楚离忽然高深莫测的笑笑,“没有任何异动!”   “哦?”苏慕锦疑惑的看过来,刘大福今天的行为显然是受人指使,他竟然没有去寻背后的人?   “没有异动才是最大的漏洞,这事儿你不用管了,那边有情况我会让人通知你。”   最后一件事情交代完毕楚离就解了笙箫的穴道,一拍轮椅就从窗口飞跃出去,半点声音都没有。   笙箫悠悠转醒,困惑的揉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啊?”   苏慕锦没有把楚离的事情说出来,摆弄着手里的针线,头也没抬的道,“兴许是这两日累到了,回去歇着吧。”   笙箫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慕锦。   “想说什么?”   “姑娘……方才宁世子是不是来府上了?”   苏慕锦已经猜到笙箫要问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静静的看着笙箫,“想问琴瑟是么?”   那天从念慈寺回来她当着笙箫的面让宁煜去寻琴瑟,想必笙箫是放在了心上,她能忍这么几天不问这事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琴瑟……还是没有找到么?”   苏慕锦摇摇头,干脆就让笙箫以为琴瑟失踪了更好些。   笙箫眸子泪光一闪,忍不住哽了一声。在深山里失踪了好几天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了。   “回房歇着去吧。”苏慕锦轻轻一叹,“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要想了。”   笙箫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让姑娘看了难过,擦去眼角的泪痕,“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苏慕锦颔首。   笙箫离开之后苏慕锦就叫来了黄泉。   “盯着老太太身边儿的碧玉,她有任何异动就来通知我,她武功不弱,你小心不要被她发觉。”   黄泉十分惊诧,他也在苏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可以说苏家的每个人他都有过了解,老太太身边儿的那个碧玉他还真就没有瞧出不妥来,可看着主子郑重的面容他心下微惊,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小心行事。”   “事关苏家的生死存亡,你务必寸步不离!”   “属下明白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燥热了一整天的天空就又开始下起了大雨。   大雨的冲刷为燥热的天添了几分凉爽。   柳嬷嬷戴着斗笠一身潮气的进了屋,面上满是欢喜。   “姑娘,天儿阴沉的紧,这光线太暗,您绣活还是放一放吧,省的熬坏了眼睛。”   “天晴了嬷嬷要说太阳太大不让做活,天阴了嬷嬷又说光线太暗不适合做活……”苏慕锦轻轻一笑,十分无奈的模样,“真照这样下来我这一件嫁衣恐怕做到明年都做不完了。”瞧着柳嬷嬷喜滋滋的模样,苏慕锦放下针线打趣道,“这是碰到什么好事儿了,让嬷嬷这么高兴?”   柳嬷嬷摘下头上的斗笠,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将才老奴听说了一件事儿,姑娘听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什么事?”   “老爷那里啊,今儿个二姑娘闹出了那样的动静老爷当即就进了宫带回了两个教规矩的嬷嬷回来,那可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嬷嬷,据说是宫里最严苛的教规矩的。”柳嬷嬷对苏云锦这个二姑娘实在怨念颇深,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就她最是刺儿头,刘氏上位之后瞧着老太太宠着二姑娘便一直捧着她,让二姑娘越发放肆起来,如今老爷可算是要教二姑娘规矩了。   “如今老爷正在前厅里跟两个嬷嬷说话,二姑娘也在呢,老爷让大姑娘去瞧瞧!”      ☆、第十二章 惩罚苏云锦      爹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看来今天苏云锦在大门口的行为是真的惹恼爹爹了。她跟苏云锦的姐妹之情早就磨的半点不剩了,如今对于她的遭遇她是半点同情都没有。   放下手中的针线,“走,我们瞧瞧去。”   “老爷如今在碧池院呢。”柳嬷嬷笑着把针线都收到木匣子里,看到姑娘眸子里的困惑她便笑着解释,“碧池院是个好地方,刘氏死了却没死在院子里弄脏了院子,如今那院子空了下来,老爷已经发了话让小少爷搬到碧池院里去,已经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给换了一批。老爷说了,碧池院离锦园最近,您也好就近瞧着小少爷。”柳嬷嬷乐的嘴角都合不拢了,“我瞧着老爷应当是看着小少爷经常在锦园留宿,您毕竟是个大姑娘了也不方便照顾弟弟,所以老爷才会想到让小少爷搬到碧池院去的。”   换了两个月前这样的事情柳嬷嬷连想都不敢想。   真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以前在锦园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姑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已经开始搬了么?”苏慕锦掀了帘子瞧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皱了皱眉,“这样大的雨怎么搬家?被褥衣裳就是放在笼箱里恐怕也要淋湿。”   “现在还没搬,老爷特意让人瞧了日子,说是今儿个不宜开市,立券,移徙和入宅再加上今儿个下了大雨,这东西是没法子搬了,说是过两天找个黄道吉日再搬进去,免得染了晦气。”   苏慕锦点头取过挂在墙壁上的蓑衣披在身上,“这样也好,我们去碧池院看看去。”   爹爹的顾虑恐怕还不止这么点,碧池院的一堆子人还都没有想好处置的法子呢,在她看来碧池院的都是刘氏留下的人,她实在是不敢用,真的把这些人留下来伺候聪儿,她估计她夜里都不用睡了。成天就担惊受怕得了。   “好,那我们赶紧过去,如今二房三房的人都在碧池院呢,老太太和族长也都在,这事儿恐怕还有得商榷,您也知道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向都是极爱占便宜的,如今大房二房三房又都没有分家,她们是光明正大的想着法儿的占我们大房便宜呢。不过倒也不怕,今儿个二老爷也在府上,如今也在碧池院呢,有二老爷在二夫人不敢提什么过分要求,没有二夫人帮衬三夫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姑娘也不能落后了让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姑娘……”   苏慕锦脚步一顿,“族长也在?”   “是啊,听说是为了今儿个二姑娘在门口闹腾的事儿。”   柳嬷嬷微微摇头,都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她是真心希望二姑娘能被族长好好教育训斥一番,能改了跟大姑娘姐妹亲近是再好不过了。她轻叹一声,她也是瞧着二姑娘长大的,她那个性子要说改……   难如登天啊。   要不然怎么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塞,如果夫人知道了二姑娘现在是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后不后悔当初把她送回了云州。   “那我们便快些去。”苏慕锦手脚麻利的又换了一双雨鞋,收拾妥当之后便跟柳嬷嬷撑了伞去了碧池院。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眼尖的小丫头已经透过雨幕瞧见了苏慕锦,小跑着进了屋去给苏慕锦通禀,立在门口的小丫头则是帮苏慕锦收了雨伞,给她打了帘子。   “大姑娘到了。”   苏慕锦进了屋一眼看到坐在最上首的苏舍老爷子,他的下首左侧坐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后立着宋嬷嬷和碧玉二人,右侧是同样脸色微沉的父亲,而老太太的下首坐着的则是二叔两口子,对面是三婶子,三婶子的下首是小小的聪儿人小鬼大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   最中央的空地上则跪着背脊直挺的苏云锦。因为背对着她跪着,苏慕锦没有瞧见苏云锦的脸色。   苏慕锦进了厅里屋里的空气变有了瞬间的凝滞。   机灵的小丫头立马给苏慕锦引了位置,苏慕锦坐在二房的下首,也就是苏聪的对面。柳嬷嬷则垂首立在了她身后,刚坐上座位就有小丫头上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侧的小桌子上。   苏舍对苏慕锦点点头,“大丫头来的刚好,你和聪儿自出生便没有去过云州,云州的族人和族规想必你也不太清楚,今儿个就趁这么个机会跟你说说我们云家的族规。”   苏慕锦轻轻点头,“但闻其详。”   苏舍轻轻颔首,目光就又落在了苏云锦的身上,瞧见她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苏舍面色就是一凝。   他厉声道,“苏云锦,你可知错!”   苏云锦倔强的抬着下巴冷冷的瞧着苏舍,“如果族长指的是今日在府门口我送宁世子的事情,那我只能告诉族长——不知!”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公然跟男子同行身边还一个随侍都没有,竟然敢说不知错!”苏舍管理了苏家族人一辈子遇到刺儿头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可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可犯了错还能像苏云锦这样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苏舍目光微冷的瞧了老太太一眼,斥道,“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当年我就跟你说过,既然青云把孩子交给你照看你应当尽心尽力,可现在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她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才只是一品太傅府的二小姐……现在就敢如此,那她今后再大一些还能把谁放在眼里!今儿个得罪了我,我念在她是小辈不予计较,可这京城中名媛贵族多了去了,就她这性子迟早有一天惹出大祸来,到时候旁人也会这样宽宥她?!”   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当着这么多小辈被苏舍这样训斥脸上有些下不来台,尴尬道,“云儿平时不这样的,她今日失礼三叔教训她一下也就罢了,何必弄出这样的阵仗来。”没得让人笑话。   “失礼?”苏舍只觉得胸口一堵,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冷笑起来,怒瞪着老太太,“她今日这样的行为岂是失礼这么简单?若是被有心人冠上私相授受的罪名,今日就是被浸猪笼也没人会替她说一句话!你这个做祖母的明明知道她这样做不对不但不训斥她竟然还这样放纵!”苏舍越说越生气,指着老太太就是一阵痛批,“怨不得她小小年纪做事这样不知道后果和轻重,全都是你这个做祖母的惯出来的。”   老太太已经从初见族长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想通了,她根本就不用怕苏舍,苏舍就是她的长辈又如何,是苏家的族长又怎样?现在不是在云州而是在京城,也不是在云州的苏家祖宅而是在京城她的府邸,这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是她的人,这个苏舍凭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儿都不给她留情面。这样一向老太太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敛了脸上的神情,板着脸,“我这怎么就是放纵她了,她年纪小根本不懂男女大防送宁世子出门又怎么了?还浸猪笼?我看三叔也太过小题大做了,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儿有必要还弄出三堂会审的模样么?还有我家云儿聪明懂事儿又孝敬长辈……”说到这里老太太冷睨苏慕锦一眼,低声道,“比那些个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小辈好了不知多少。更何况我家云儿是太傅府的嫡次女,正经儿的一品大员的女儿,就是配宁煜也配的起了,旁人有什么好说的。”   “母亲!”   苏青云低喝一声,双眸顿时凌厉起来,“那是锦儿的未婚夫!是苏云锦的未来姐夫!”   老太太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   要她说何必让苏慕锦嫁过去,看云儿那般喜欢宁煜,而且瞧宁煜今儿个的表现对云儿也不像是没有心思的样子,要她说啊,直接把苏慕锦跟宁煜的婚约给退了,把云儿嫁过去多好。   那样她就能成未来宁王府的王妃了。   多么尊贵的身份!   她那么疼云儿,日后旁人瞧在云儿的面上也会对她多几分敬重来。   “母亲,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来静静的听着是苏青白此时也忍不住了,他侧首瞧了苏慕锦一眼,瞧着她垂下的眼睑当即对母亲有些不满,这还当着锦儿的面呢,就是再偏心也该有个尺度。“大哥说的对,宁世子是锦儿的未婚夫,马上锦儿就要十四岁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要出嫁,母亲你有时间就给锦儿多准备些嫁妆,这样以后锦儿嫁的也能体面些,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青白,你怎么跟母亲说话呢!”老太太瞪着苏青白。   苏青白无奈,别过头不看老太太。   “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老太太瞧苏青白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当即心里不舒服起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老二跟老三今后能得了苏家的一切,将来子孙们可以衣食无忧!可他……怎么就半点都不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   难不成她还会害他不成!   “行了!母亲您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别牵扯到儿子身上!今日我们就事论事,二侄女错了就是错了,母亲你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今后怎么能服人管教。而且这苏家的一切都是大哥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现在大哥做这个一品太傅看着风光,实际上朝堂上危机重重,尤其是伴君如伴虎,稍稍一个不慎所有的地位权势都可能一朝尽毁。大哥清廉不愿与人拉帮结派早就得罪了不少人,我们不能帮上他的忙就算了,万万不能再拖了大哥的后腿……今儿个这事儿看着是小事儿,像三叔公说的一样若有人拿这件事儿做文章也有苏家的一顿排头要吃。”   瞧着老太太目露深思,苏青白就往重了说,非让母亲意识到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像我们这样的清流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名声名誉,二侄女今儿个的事情经过御史的一番添减传到陛下的耳中又是什么情况,让陛下如何看待我们苏家?母亲您仔细想想!”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环视一圈,发现屋里每个人都面色沉沉严阵以待的模样,心就有些提了起来。   她问苏青白,“当真这么严重?”   苏青白重重点头。   苏青白心下实在是担忧,他们苏家跟旁的京城贵胄不一样,他们现在看着风光可是在京城中没有根基,如果有人诚心要对付他们,他们兄弟几个还不一条心岂不是就只能等死了!   若是苏青云这样说老太太兴许还不会相信,可说这话的是她的青白,青白从来都不会虚言假语的糊弄她。听着他说了事情的严重性,老太太面色就变了,她茶也不喝了,有些坐立不安,面露焦急的从太师椅上起了身,“那怎么办?怎么办。陛下不会听御史的话处置我们吧?”   她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老太太目光短浅,几句话就被吓住了。   苏家的一切都是苏青云的,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儿子可是毕竟关系到她的权势地位,如果大儿子得罪了皇上被问了罪,这苏家的一切都是皇上钦赐的,还不是要被皇上给收回去?   那怎么行!   早就习惯了出门的时候奴仆簇拥,早就习惯了每日里不做针线活享受儿子儿媳每日里的晨昏定省,早就习惯了京城中奢侈的生活……再让她回到云州她怎么活?   不行不行!   老太太一想到要回云州过苦日子,还要看一众族人的脸色当即便重重摇头。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御史会不会弹劾青云?”   苏青白叹口气,“弹劾应该会弹劾的,只是大哥毕竟入朝这么多年,想来陛下不会全然都听御史的话,这一次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千里堤坝毁于蚁穴,若是母亲不多约束家里的几个孩子,他们年纪小犯了错让御史抓住了把柄一状状都告到陛下那里,陛下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信了。”   谁知道哪一根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一听到没事脸色顿时就是一缓,她捧着茶杯暖暖冰冷的手心,方才那一瞬间额头都冒出汗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云锦,心下就有些不喜了,“今后我会好好管着这几个孩子的!”   险些就要因为这个苏云锦让她失去了现在的一切呢!   老太太再瞧着苏云锦跪得笔直的身形,跟方才的心境不一样了,看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方才只瞧着她跪着让人心疼,这一会儿老太太就有些不喜了,这孩子太过冒失,犯了这么大的错不知悔改还敢顶嘴,真真是欠教训!   “祖母……”眼见老太太反骨了,苏云锦有些不相信一直疼爱她的祖母竟然就这样给吓住了,当即泪盈盈的跪着膝行到老太太的身边扯住她的裙摆,“祖母您不疼云儿了么?云儿没有觉着自己做错了啊,就算世子哥哥跟苏慕锦订了亲又怎样,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我稍稍接近了他一些便是罪过了么?”   老太太没有说话,掰开了苏云锦的手。心道,你接近宁世子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不该因此害了整个苏家的人。   老太太不说话那边苏青云一听苏云锦口中的“世子哥哥”就忍不住了,他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给我住口!嫌不嫌丢人?还一口一个世子哥哥,我们苏家跟宁王府若不是因为你大姐姐的婚事连半点交情都没有,你的‘世子哥哥’又是从哪里攀来的交情?!见着你大姐姐不尊一声长姐,一口一个苏慕锦苏慕锦!我看你是连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再不找人好生教你规矩,日后你是不是连我的名讳都敢喊!”   “爹!”苏云锦捂着脑袋厉吼一声,红着眼珠子看苏青云,“你现在处处都帮着苏慕锦,你根本就不疼我!”   苏青云气结,他若是不疼她岂会让她现在这么嚣张?!   不过看着苏云锦这样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苏青云也彻底的寒了心,他从太师椅上起身对苏舍拱拱手,“三叔公,今儿个您既然在这里族里的族规青云便不自作主张了,今日就由三叔公来处置这个逆女。”   “爹!”   苏青云直接冷着脸别过头去。   苏舍也觉得苏云锦再不教育今后恐怕会生出事端来,他沉吟片刻问苏青云,“你今日是不是从宫里带回来两个嬷嬷?”   “是。”   “就罚她们给二丫头教规矩吧,什么时候知道懂规矩知分寸了再放出来,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苏青云沉着脸不说话,觉得这惩罚太轻了。   他原本就是打算让两个嬷嬷教苏云锦规矩的。   “爹爹何必苦恼。”苏慕锦轻笑一声,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苏云锦,淡淡道,“再过几日便是宁王妃的寿辰,就罚妹妹不学好规矩就不能去给宁王妃拜寿好了。”   苏云锦闻言怒瞪苏慕锦。   苏慕锦当作没看到。   说起来苏家和宁王府这些年虽然因为姻亲的缘故每年都有走动,可毕竟府上的主子还小了些,每年过年过节的都是两方府里的管事们互相送礼,苏云锦还真就一次都没有踏入过宁王府半步。   她对宁煜既然有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放过去宁王府的机会?!   苏青云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就点点头,“二丫头身边不是有个贴身婢女叫青玉吗,她是二丫头的贴身婢女却没能及时提点她,降为三等丫头。从今天起二丫头学不好规矩就不能踏出院子一步。”   “不行!我不要!我要去宁王府祝寿,我不要学规矩。”苏云锦尖叫着从地上起身,抱着头哀嚎。   “这事儿就由不得你了。”苏舍紧紧皱眉,这样歇斯底里的不教训当真不行。他当即拍板,“那就这样定了!”侧首又问苏青云,“说是两个嬷嬷已经到了府上?”   苏青云点点头,“都到了,等着吩咐呢。”   “青云去给两个嬷嬷安排住处让下面的人好生招待着,让两个嬷嬷好好教二丫头规矩。”苏舍忘了一眼面色崩溃状的苏云锦,眸子微微一凉,“太傅家的姑娘连规矩都不懂,传出去让人瞧不起。”   “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让她们跟二丫头同吃同住,我给安排在二丫头院子里了。”苏青云低低一叹,望着一屋子的人轻声道,“刚好大家都在这里,我就顺便把另外一件事情给说说,刘氏没了这碧池院也空下来了,我的意思是让聪儿搬进来住,先前聪儿住的青松院太小了些,他是我们府上的少爷,将来要继承苏家的一切的……你们看这事情如何?”      ☆、第十三章 身份曝光,不是母子      苏青云这话一出屋里众人的脸色变的就有些微妙起来了。   这个算是苏青云自家的事情,扯不到族规,因此苏舍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而二老爷一直对这个大哥十分敬重,且这苏府的一切都是大哥打拼来的,大哥就是这府里的主人,说起来他跟大哥虽然是亲兄弟,可是从小母亲对大哥就不是很好,大哥出息了还能记得他,并且接了他们一家人他已经十分感激了。苏家的产业他从来也没有当成自己的过,本来就是大哥的东西,大哥既然发了话他便点了点头。   苏青白反而还觉得苏青云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事儿哪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他直接做主不就好了?   他这样想,旁人却不这样想。   尤其是屋里的女人们。   苏慕锦观察的最是仔细,瞧见爹爹话音一落老太太还有二夫人三夫人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老太太头一个不赞同,她看上碧池院已经很久了,在苏府里除了苏慕锦居住的锦园就要数碧池院和怀柔苑两个地方环境清幽,地方也大,怀柔苑是楚柔以前居住的地方,楚柔死在里面她不想住进去,省得噩梦缠身。苏慕锦的锦园是她从小就住进去的,她一个老太太要跟孙女抢院子显然也有失身份,老太太一直觉得她是个十分宽厚的老人,当然想让人都歌颂她赞誉她,因此她虽然肖想锦园可也不会表露出来。   碧池院就不一样了,那院子跟锦园的格局差不多,只是稍稍小了些,却胜在精致,尤其是刘氏先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屋里的装饰都是用好东西给填起来的,她住在屋里也有面子。不跟春晖园似的,那院子虽然也宽敞可到底失了几分华贵,有些落于平凡了。   她可是这府里辈分最长的人,那碧池院于情于理也该给她住才对!   因此老太太听了苏青云的话就相当的不满起来。   她面色微沉,“青云,你这事儿做的可不厚道。”   苏青云早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太顺利,却也不曾想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老太太。他无奈的苦笑扶额,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的疼,“母亲有意见么?”   “聪儿年龄太小了,住那么大的院子做什么,而且他今年已经四岁了,六岁就要搬到外院去住,现在的青松院不是住的好好的么,搬来搬去的也麻烦的紧……”老太太没有提自己要住进去的意愿,指着苏慕锦怀里的聪儿,皱眉道,“这孩子自幼丧母福泽太浅,刘氏又刚刚没了,恐怕会冲撞了他,聪儿是我们府上唯一的男丁,要好好护着才行……”   三夫人也接话道,“母亲说的对,小少爷毕竟年幼,恐怕受不住……”   “娘!”苏青云不得不打断三夫人的话,“聪儿是自幼丧母,可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了,母亲也说了,他是我们府上唯一的男丁,将来这府里的一切还不都是聪儿的,有什么受的气受不起一说?他现在是只有四岁,马上就要启蒙了,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了,等今后我辞了官聪儿就是我们府上的希望,他是我苏青云的儿子,身份也够贵重了,一个院子而已,有什么住不得的!”   三夫人面色一僵,顿时有些讪讪然。   老太太就更不高兴了,褶皱的脸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森然。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青云就是被苏慕锦和苏聪两姐弟蛊惑住了,现在是一点不把她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了,她瞪了苏慕锦两姐弟一眼,面色当即就是一沉。   “我说受不住就是受不住,碧池院那样的院落怎么能给一个孩子住!”   “那母亲想给谁住!”苏青云语气有些冒火。   “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苏聪!”   苏慕锦怀里的聪儿身子微微一抖,苏慕锦当即就把他拥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安慰他,聪儿年幼却并不是不懂事,老太太明显刺伤他的话让他觉得很委屈。黑玛瑙一般的大眼睛蒙上了淡淡的雾气,依偎在姐姐的颈窝里不肯说话。   苏慕锦就觉得颈子里一阵阵的湿热。   她心里微微一疼,这孩子……哭竟然都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抱着她脖颈的手臂十分用力,气息有些不稳……   “聪儿不怕啊。”苏慕锦故意提高了声音,她看也不看一屋子的人,轻轻抚摸聪儿的头发,“别哭了,聪儿不是跟姐姐说将来要做男子汉保护姐姐么,怎么现在就给吓哭了呢。”   “聪儿没哭。”   苏聪从苏慕锦的颈窝里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聪儿将来要保护姐姐的,聪儿没有被吓到。”   他粉嫩小脸上的泪痕看上去十分碍眼,苏慕锦就掏出怀里的手帕给他擦去泪痕,温柔的笑道,“好吧,我们家聪儿没有哭,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苏慕锦给他擦眼泪的时候故意侧了侧身子,让一屋子里的人都瞧见苏聪微红的眼圈。   苏青云见此脸色微变。   他的孩子何至于委屈至此!   他不满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母亲!您有话当着儿子的面说就罢了,聪儿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让您不满的地方,您这样针对他?为什么谁搬进碧池院都行,偏偏聪儿不行?!”   苏青白也对老太太刚才说的那句话有意见,他是老太太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一向任性。对老太太远远没有苏青云对老太太来的恭敬,所以他直接就撂了脸子,怒瞪老太太!   “母亲,您也差不多点,您年纪这么大了,还想着那些个荣华富贵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且苏家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给大哥的,那是大哥的产业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么,问您一声是尊重您,您也不要倚老卖老的成天整事儿出来了!”   半个身子进黄土里的人了还跟一个孙子争院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他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老太太当即就气红了脸。   “放肆!”   “没错,儿子就是放肆了!”苏青白早就看不惯老太太对大哥的所作所为,他就是看不惯所以才极少回府来住,大多数都是住在大哥在京城的别院里,还有三弟也是一样,他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怒声道,“当年我们三兄弟年纪小的时候你就以家里没有进项时常不给大哥饭吃,大哥偷偷的去学堂听课您非要把他拉回来做农活,要不是当年那教书先生瞧大哥聪明伶俐偷偷的给他私下授业,大哥哪会有今天的成就?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光亮的事儿,您非要再三相逼,大哥对您够孝敬了,您还想怎样?”   “……当年大嫂贤良淑德,你非要让大哥纳了刘氏做妾,大哥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大嫂芳华早逝是为何?就没有您的原因?当年您处处瞧她不顺眼,我都不明白了,人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女儿家,身份尊贵的紧,下嫁到我们家里您不好生供着也就算了,还成日中找人麻烦,我真是想不通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青白话一开闸便收不住了,把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话统统都倒出来,“这些年为什么我和三弟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是不想看到你尖酸刻薄的样子,也就是大哥他性子好,记着你的生养之恩,要换成了我能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母亲,你难道都不会有良心不安的时候么?!”   老太太又惊又怒,眼角湿润的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指尖颤抖的指着苏青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是死也想不到从小被她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儿子竟然会对她这样说话。她的确是青白口中说的那样,可她费尽心思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老二和老三将来能过的好一点!她不给苏青云饭吃还不是为了让他跟老三多吃两口,让他下田干农活他们两兄弟不就可以少做一些事情?不给他拿银子念书还不是为了把银子省下来给他和老三娶媳妇?!   宋嬷嬷瞧见老太太的模样顿时一惊,连忙蹲在老太太身边给老太太拍着胸口顺气。   “二老爷您别说了,看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   苏青白也没想到这一番话竟然把母亲给气成这样,他当即也是一惊,面上愧疚之色一闪而过。“母亲……”刚想上前去给母亲道歉却见老太太气息稳了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苏青白没有防备,被老太太打个正着。   老太太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屋里的人就听到“啪——”的一声巨响,这声音直接盖住了布帘外暴雨的哗哗声。   “相公……”二夫人面色一紧,慌忙上前去看二老爷,她面色焦急,“怎么样?疼不疼,我去叫大夫来!”   苏青白面色一沉冷冷一笑,单手推开二夫人,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颊讥讽的看着老太太。“母亲的力气真大,儿子还担心方才有没有气坏母亲,如今看来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也不管屋里的人都什么反应,直接对苏青云拱拱手,“大哥,我今天去前院跟您住,我们兄弟也许久没有见面了,弟弟有话要跟大哥说说。”   “好!”   苏青白得了苏青云的话点点头,掀了帘子就想往外冲。   “你给我站住!站住!”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气着了,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起了身,望着苏青白冷冽的背影,她怒极攻心,骂道,“逆子,你这个逆子!”   “如果母亲叫住我就是为了骂儿子两声,那儿子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母亲了!”   “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三弟,你怎么可以这样指责母亲?!”老太太伤心的扶着宋嬷嬷的手臂,心里憋屈的难受,她抚着胸口,浑浊的老眼中流出泪来,“你父亲去的早,是母亲撑起了这个家,你竟然说我没良心,苏青白,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这样对亲生母亲,你的良心又到哪里去了?”   “够了!别说是为了我和三弟!”苏青白怒目圆睁,死死的抓住布帘,强忍住心头的愤怒,“我和三弟根本就不需要你处心积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那我问您,您有没有问过您给的是不是我和三弟想要的!母亲!大哥也是您的亲生孩子,他是我和三弟的嫡亲大哥,你这样对大哥,又把我和三弟置于何处了?”   若真心为了他和三弟好,怎么会不顾他和三弟的感受这样对大哥!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私欲找借口!   “母亲,我最后一次告诉您,苏家的一切都是大哥的,别说我现在没有子嗣,就是将来有子嗣了也绝对不会动苏家产业的任何念头!大哥只有聪儿一个孩子,将来苏家所有的一切都要交给聪儿来继承,您少打这些财产的主意!”   老太太受不了二儿子这样揭她的短,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晾在太阳底下,她老脸一阵阵的通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苏青白掀了帘子刚打算走却听到屋里老太太愤怒的厉吼声。   “这府里的一切本就该是你和你三弟的!”   他脚步猛的顿住,回头第一个看向大哥,就看到他亦是睁大了双眼,眸子里都是受伤之色。苏青白怒视老太太,“请母亲今后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屋里的人全都愣住!   苏慕锦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唇渐渐抿了起来。   聪儿早就被吓得目瞪口呆,苏慕锦就招来周嬷嬷,低声在她耳边道,“把聪儿给抱出去,别让她瞧这个。”她担心会让聪儿的心里留下阴影来。   “好!”周嬷嬷早就在老太太那句“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苏聪”的时候就想到抱着小少爷离开了,只是屋里的气氛一触即发,她也不敢妄自行动。此时听见苏慕锦的吩咐她慌忙点点头,抱起了聪儿就往外走,“姑娘自己小心些……”   聪儿挣扎着就要喊叫,他不要离开大姐姐。   祖母和二叔都好凶!他们会凶姐姐的!   周嬷嬷眼疾手快的捂住苏聪的嘴巴,悄悄把他给抱了出去。同时在他耳边低声劝,“小少爷不要出声,我们赶紧出去,你大姐姐聪明又厉害,如果你在这里你大姐姐会担心你,然后就会分心,会吃亏的……”   聪儿挣扎的力道顿时缓了下来。   “我们出去等你大姐姐好不好?”   苏聪犹豫了半晌才点点头,周嬷嬷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捂着苏聪嘴巴的手。   他们两个刚刚打了帘子出了屋就听到屋里传来二老爷的怒吼声,周嬷嬷连忙抱着苏聪出了屋门,从屋檐下拿出一把雨伞就抱着苏聪离开了碧池院,前往隔壁的锦园行去。   而此时的屋里早已是剑拔弩张,苏青白听罢老太太的话当即就是一声怒吼!他疯狂的拽着布帘,一把将布帘给拽了下来,神情癫狂。   “够了!够了!你的臆想症早就该治了!我说了这是大哥的苏家,苏家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给大哥的!你听不懂么!”若说苏青白方才还有些理智,此时就已经疯狂了,把对老太太的称呼“您”直接变成了“你”,他猩红着眼珠子望着老太太,身边的人看的一阵心惊。   “相公……”   二夫人惊恐的看着苏青白!   苏青白却没有看她,手指捏的咔咔作响,紧紧的咬着牙关,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不是我母亲,我非掐死你!”   老太太不敢置信的退后一步。   “我没有说错,这府里的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们母子三个的,什么你大哥,苏青云根本就不是你大哥!”   族长苏舍没想到这个钱氏竟然如此不经大脑直接把真相给说了出去,一阵气急,怒视着她,“你胡说些什么!”   “有没有胡说族长你应该最清楚!”老太太不顾苏青云的震惊,苏青白的愣然和一屋子人异样的眼神,今天她被儿子如此对待早已伤透了心,什么都不顾了,她指着苏青云怒声道,“他根本就是一个孽种!当年我跟老爷子刚刚成亲他就从外面把苏青云给抱回来,你还敢说你们苏家家风严谨,哈哈!笑话!家风严谨的人家能允许未娶正妻就有了子嗣么?我哪一点说错了,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掐死这个孽畜!一瞧见他我心里就跟卡了一根刺一样生疼生疼,老爷子没了我还能把他养大,没有让他饿死就已经是慈悲了,你们凭什么一个个都来指责我?!”   “……他那个娘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指不定早就尸骨无存了,他苏青云吃我家用我家的长大,如今他发达了本来就应当回报我,若是没有我一时心软留下他的小命,今日他早就变成了一杯黄土!我要他一个苏家又如何?这本来就是他欠我的!”   苏青云痛苦的闭上眼睛,踉跄的退后两步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怪不得……怪不得……   他一直以为他是老大,家里的重担本就应当承担的多些,所以母亲才会对他严苛些……却原来……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啊!   “够了,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苏舍眼看着失态越发严重,怒斥老太太,“谁说青云是外面女人的孩子,你都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我们苏家的男子哥个个遵守礼制尤其是在子嗣上,如果青云是外面女子生的孩子,他爹会把他给带回主院给你照顾?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青云他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生的孩子,当年他被青云他爹在苏家大门口给捡到,当时青云还在襁褓里,身上裹着的被褥面料十分名贵,肯定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家中遭了巨变才会落在苏家门口,你少来污蔑他娘!”   苏舍越说越怒,忍不住一拍桌子,怒声道,“我说当年你怎的什么都没说就接受了青云,却原来只是为了让青云他爹心怀愧疚,让他待你更好些,背地里竟然如此不善,我们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媳妇,简直丢尽我们苏家人的脸面!别说青云早就入了族谱是我苏家的嫡出子孙,就说他姓苏,就永远是我苏家的孩子,你若是不想认他刚好,我还觉得你配不上做他母亲!”   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说的就是日积月累的时日中累计下来的感情早就比血缘还浓,可他瞧钱氏半点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青云已经三十多岁,马上就要四十,接近四十年的时间别说是人心,就是石头都给暖热了,可青云却始终都没能捂热钱氏的心,可见这个钱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个做母亲的都不会如你这般!”   她寒的可不只是青云一个人的心,她怎么不回头看看,她的两个儿子早早的就疏远了她。   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就是整个苏家都拱手让给她又能如何,她就能知足了?   根本不可能!   钱氏这样的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类型,你有一分钱她都要想法子从你身上榨取十分来。   且她这个人十分欺善怕恶,也就是青云敬重她才让她欺压了这么久!   “没错,是个母亲都不会如你这般!”苏青白瞧着苏青云惨白的脸色面色不善的盯着老太太,他以前在云州的时候就是个刺儿头,什么坏事都敢干,这些年没有大哥给他撑腰他现在说不定还在云州种田讨生活,怎么会住着大宅院用着仆人丫鬟?   说到底是要懂得感恩的。   苏青白算是对他这个母亲彻底绝望了!   他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扶着苏青云就往外走,“你可以不认大哥,那明日就从苏家搬出去,别一边不屑着大哥,一边又在用大哥的东西给你造势!”   苏舍瞧着老太太惨白的脸色冷哼一声,也紧随着拂袖而去。   二夫人含泪瞧着苏青白头也不回的身影手里的帕子都捏的变了形。   心里恨极了老太太,相公极少回府,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竟然又被老太太给气走了,她怎么能不怨!   老太太还成天影射她和三弟妹不会下蛋,也不想想相公一直不回府,她们就是想生,生的出来么?!   “逆子!这个逆子!”   “母亲,人都被您骂走了!”二夫人垂泪埋怨,“您好端端的非要这个碧池院做什么,让小少爷搬进来不就得了,哪那么多话!”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现在苏青云知道他不是老太太的儿子,而老太太又是这样的态度,也不知道苏青云会不会把府里的东西都给收回去。   三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面色就是一变。   二夫人也不顾老太太投来的愤怒眼神,对悠然坐在太师椅上的苏慕锦扯出一抹干笑,“大侄女……”   苏慕锦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二婶子和三婶子还是先行回去吧,二叔和三叔跟父亲兄弟情深,就是不是亲兄弟也影响不了什么……”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着苏慕锦这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齐齐松了一口气。   两人跟苏慕锦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碧池院。   原本还打算搬进来住的,如今知道他们的相公根本就不是苏青云的亲兄弟,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苏慕锦也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前后脚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老太太一行人苏云锦还有苏慕锦了。   “老太太藏得还真是深,这么大的秘密竟然今儿个才说出来,压在心里不嫌憋得难受么?”苏慕锦呵呵一笑,对于老太太如今众叛亲离的情形表现住了十分的讥讽,上一次笙箫偷听了老太太和苏舍的谈话,当时她对苏舍的那一番话就有所怀疑,所以这一次身份被揭穿苏慕锦实在是这屋里最最清醒冷静的一个。对于老太太这样蛇蝎心肠的阴毒女人她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老太太今后还是在春晖园颐养天年吧,到处出来乱晃真真是让人眼睛难受!”   苏慕锦脸色一厉,怒视苏慕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慕锦轻轻一笑,眸子里却没有笑意,“只是要告诉老太太,你没有良心但是我和爹爹跟你可不一样,放心罢,就算你不是我爹爹的亲生母亲念在你养了爹爹一场,我就不把你给赶出去了,只是这人就要贵在有自知之明,老太太以为从今往后爹爹还会一如既往的敬重你?”   老太太面色变了几变,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懊恼和担忧。   懊恼不应该一时冲动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这事儿一说出来还想让苏青云待她跟以前一样,似乎不太可能。   老太太几乎已经瞧见了自己失了势,老死在春晖园的场景。   不不不!她不要过那样等死的日子,她还要揽住掌家的大权,苏家的一切本就该是青白和小儿子的,他们就是不想要她也要争过来抢过来,将来好留给她正经的孙子。而苏慕锦和苏青云都是祸害,她要想法子……想法子……老太太的眸子当即便是一冷。   苏慕锦看的分明,对老太太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的情形在心里冷笑不已。   她警告道,“老太太可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瞧在我二叔和三叔的面上我们苏家可以养你到老死,可老太太如果非要整出点事儿来,可就不要怪苏慕锦心狠手辣了。”   “放肆!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教你的规矩都迟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辈?”苏慕锦似笑非笑的瞧着老太太,“你确定?”   “小蹄子,我既然养了你父亲一场就应该是你的长辈,我还真就告诉你了,苏青云从今往后最好是供着我养着我敬着我,要不然哪一日惹恼了我,我一状告到陛下那里去,不是嫡亲母亲又如何,把他给养大他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若他敢对我如何,我就拉整个苏家下水!”   “老太太尽管去试试。”苏慕锦冷笑不已,“我倒要瞧瞧你有没有本事出得了这个府邸,有没有本事见到皇帝陛下,有没有本事让皇帝陛下因为你的一番话给苏家治罪!你要闹尽管去闹,我还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上那此事就此不提,若是你非要闹出点事儿来就是爹爹心软,我苏慕锦不是个好惹的,到时候别说是你,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儿媳,我统统都要把他们赶出府去,我倒要瞧瞧没有苏家的庇护,他们会不会活的跟现在似的恣意。”   “你敢!”   “敢不敢老太太试试不就知道了!”   老太太气息不平的怒视苏慕锦,她还真就有些忌惮!而且她相信苏慕锦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这样的事儿她相信苏慕锦真的能做出来!   “宋嬷嬷和碧玉送老太太回去吧,省得被我这个不孝孙女给气的中风了。”   老太太还想再骂,宋嬷嬷悄悄拉住了老太太的胳膊,低声道,“老太太,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大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她原本就对您不甚恭敬,如今又知道您不是她嫡亲祖母只怕心里已经生了膈应,您若是再火上浇油,指不定她真的会不顾情面的。现在老爷最疼的就是大姑娘,又冒出了这样的情况,恐怕老爷对您也生了膈应,我们不如先避其锋芒,先回去再说。”   宋嬷嬷比老太太看的清,可以说老太太现在就是在仰人鼻息,靠苏青云的善心过日子,若是她一闹再闹把老爷的心给磨硬了,恐怕最后没有好果子吃的还是老太太。   老太太面色铁青的攥紧了拳头,心里十分不甘!   要她来说她把苏青云养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本来就该供着她,把苏家的一切都交给她,然后滚出去!   要没有她,苏青云早早的就该饿死了。   这些子个不知感恩的混账东西!   一个个都该死!      ☆、第十四章 气晕老太太      这个碧池院她苏慕锦是争定了!   不仅仅是碧池院,还有整个苏家,该是聪儿的谁也不能抢了去,尤其是老太太这个毒妇!   如果先前还因为老太太对父亲有生养之恩留有一丝余地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苏慕锦对老太太就没半点同情了,就算她把父亲养大又如何?她没有把父亲当成自己的孩子,凭什么要求父亲把她当成嫡亲母亲一样孝敬?真真是可笑!更何况这些年她享的福够多了,也算是父亲对她做出了回报!   “人要脸树要皮,老太太连皮都不要了么?”非要让她找人来把她赶出碧池院?   “混帐东西,像你这样忤逆长辈的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可惜阎王不收我。”苏慕锦呵呵一笑,十分悠然的端着已经冷掉的茶水喝的津津有味,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身形和花白的头发,咂咂嘴讽刺道,“说到阎王爷,我看老太太倒是快要跟阎王爷报到了吧,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不好颐养天年好好把为数不多的日子过完多好呢?非要折腾出一点事儿才甘心?都大半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   她语气一顿,端着茶慢慢在屋里晃悠,柔声道,“瞧在二叔三叔的面子上我不动你,不过……就是给你活也活不了几天了吧。呵呵,我今年才十三岁马上到十四岁,大不了跟你熬时间,我倒要瞧瞧谁能熬得过谁!”   宋嬷嬷和碧玉听到苏慕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个个都垂着眼不敢说话。   老太太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发抖。   苏慕锦见此又是一笑,安慰老太太,“哎呦,老太太您生气可千万别忍着,您别担心,就是中风了我们苏家也会仁至义尽养着你到老死为止的,这点子银子苏家还是掏得出来的。”   老太太面目肌肉开始抽搐。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孙儿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老太太终于一口气喘不上来,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老太太!”宋嬷嬷惊叫着扶住老太太。   碧玉瞧着宋嬷嬷吃力的模样,赶紧上前去搭了把手。   “啧啧……”   苏慕锦惋惜不已的摇摇头,就这点战斗力就想跟她斗?她一低头瞧见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水,眸子里笑意一闪而过,她手一扬,整杯水稳稳当当的泼了老太太一头。淡绿色的茶水顺着发丝滴下来,头顶上一丝不苟的发髻上还挂着几片泡开的茶叶。老太太被泼的一个激灵,身子挣扎了一下,低吟一声就悠悠转醒,一醒来瞧见苏慕锦那带笑的眸子险些咬碎了满口的牙。   “我瞧老太太昏了过去就让老太太清醒清醒,也省了找大夫的银子,老太太不用太感激我。”苏慕锦笑吟吟的道。   “贱蹄子!”   “骂!只管骂!反正也不知道今后还能骂个几句。”   老太太眸子血红,扶着宋嬷嬷和碧玉的手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她怨毒的盯着苏慕锦,诅咒道,“贱人生的孩子也是一样的贱种!当年你母亲可被我整的要多惨就有多惨,哈哈!身份高贵又怎么样,到了府上还不是任我打骂?要说你那个娘也是个贱种,都那样了都不回楚家搬救兵,你说她是不是特别喜欢我虐待她?要多贱就有多贱!”   苏慕锦眸子陡然一冷。   “哈哈!怎么样心里难受么?要我说你那个娘真就是该死,处处挡我的财路,幸好死了,就是不死我也要想法子给她弄死!”   “啪——”   老太太捂着头一阵痛呼,有殷红的血迹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苏慕锦十分淡然望着手中已经破成几片的杯子,弯下腰把地上的碎片拾干净,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哎,拿这杯子砸你我都觉得憋屈了这杯子,真真是浪费了……”   “贱人!”   苏慕锦捡起地上的碎片起了身,捏着手里那片锋利的碎片,淡笑着凑近老太太。   那碎片因为她故意调整的角度散发着点点冷芒,老太太一个瑟缩,连忙闭上了嘴,她脚步退后了一步,防备的盯着苏慕锦,“你想做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瞧老太太的嘴巴实在是太不干净了,想给老太太洗洗嘴巴。”   她手指一动那瓷片便也是一闪,冷芒越发刺眼。   很显然她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老太太她是想用什么办法给她洗嘴巴。   老太太心里有些害怕,捂着被砸破的额头,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苏慕锦砸都敢砸她,其他事情肯定也敢做的。   “你,你……别过来!”   “老太太怕了?”苏慕锦依旧笑呵呵的,“怕的话就把嘴巴闭的严实一些,要不然下次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可别怪我让老太太再也开不了口!”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声色厉荏。   老太太心里一抖,嘴巴动了动却没敢说话。   “滚!”   老太太惊愣的望着苏慕锦。   “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她语气猛然一沉,指着厅门的方向,“滚出去!”   “苏慕锦,你给我等着!”   老太太面子到底是挂不住,撂了狠话才离开。   苏慕锦望着手中泛着冷光的瓷杯碎片,眼神有些古怪,她是真的想试试给老太太“洗洗嘴巴”来着。   苏云锦身边的青玉吓得脸已经白了,护在苏云锦身前,眼神颤抖的看着苏慕锦,生怕她会靠近。   苏云锦一把推开青玉,方才一屋子人那样混乱她都一句话没说,就连老太太被苏慕锦那样对待她都没有站起身来说一句话,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点存在感。   她扶着青玉从地上起了身,冷冷的望着苏慕锦,“你以为你赢了?”   赢?   呵——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赢,但是我知道你输定了!”随手丢掉手中的碎片,听得一声脆响,苏慕锦平静的说道,“宫里来的两个嬷嬷我不会让她们手软的!”   “苏慕锦……”   “住口!”她最后一次郑重的警告苏云锦,“我要告诉你,不管是谁只要触了我的底线我都不会放过!别以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就不会把你如何,以前是看着娘亲的份上我什么事情都不与你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苏云锦,你给我记好了!”   她面色一凝,盯住苏云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天开始,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以前你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我全都当作没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妹妹!但是……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从此之后可就别怪我无情!”   她想过了,既然重活一世,这一世的苏云锦对她没有做过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所以只要她肯改……她看在娘亲的份上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坚信娘亲肯定没有死!   所以不希望娘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苏云锦的墓碑。   “够了,少给我装好人!”苏云锦冷笑不已,没有人在这里她也不屑于和苏慕锦装亲近,冷笑不已的瞧着苏慕锦,“别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让人恶心,你我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不能做姐妹,从爹娘把我送回云州老家却把你留在身边我们就不可能像别的姐妹那样亲热!你抢了我多少东西你自己数的过来么,还摆出一副看在娘亲面子的份上绕过我的样子!”   苏云锦做干呕状,“我恶心的都要吐了,成王败寇胜负各凭本事,有本事你只管放马过来,我就不信我一定会输给你!”   她以为她跟世子哥哥订了亲就一定能嫁到宁王府去?   世子哥哥根本就不喜欢她!   有了宁煜的那一番话苏云锦现在是信心大增,只要宁煜喜欢的人是她……她就什么都不怕。   更何况爹爹疼爱苏慕锦又如何?她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是他心有愧疚的女儿,只要她好好利用这一点,她就不信苏慕锦会斗得过她!   “好!”苏慕锦眸子里最后一丝温软都消失殆尽,“那就各凭本事,生死勿论!”   苏云锦冷哼一声。   “但是在此之前还请二妹妹回去好好学规矩,你院子里的两个嬷嬷也该等急了,呵呵……规矩学不过的话那可什么都是空谈,连院子都出不了的。”苏慕锦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苏云锦面色一僵,眸子里懊恼一闪而过,没错,她多次惹恼了爹爹,这一次如果她学不好规矩肯定不能出门。   而宁王妃的寿辰就在这几天,为了能去宁王府参加宁王妃的寿辰,她就是拼死也要学好规矩。   “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苏云锦冷哼一声,带着青玉就往外走。   她现在要回去跟嬷嬷请教出去参加宴会要多注意什么才会显得比较端庄大方,还有……宁王妃身份尊贵,到时候寿宴要去的名媛一定不少,她一定不能被其他女子给抢了风头。   刚出厅门青玉给她撑了伞她就吩咐青玉,“你等会儿出府给我看看各个布庄绣楼有没有华贵些的成衣。”说着往青玉手里塞了一叠银票,“只要瞧着端庄贵气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给我买回来。”   青玉一愣。   “你给我听到了没!”   她一个激灵,连忙一声,“奴婢知道了。”      ☆、第十五章 向苏慕锦和苏聪下手      人都走光了,苏慕锦就招来了碧池院里等待处置的秋月。   碧池院里的丫头和婆子都被停了手头的事情,被变相的软禁起来。因为要等候苏青云的处置,所以苏慕锦也没有插手。   秋月这几天心惊胆战不知道老爷和姑娘会如何处置她,虽然有了姑娘之前的话担保,可亲眼瞧着府里的夫人偷情这样的事情任谁都得提心吊胆,大户人家里为了不可见人的秘密处置几个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在这府里她跟哪个主子也没有交情,更甚者连府里一些大管事她都没有半点交集,像她这样的除了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每日里想来想去她自然免不了茶饭不思,才几天下来原本还有些圆润的小脸都消瘦了下来,下巴也尖了,衬得眼睛越发的大,看上去十分可怜。   “姑娘……”   秋月没想到姑娘竟然当真为了她来到碧池院,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眸子都朦胧了起来。这几天她亲眼瞧着关在一个屋里的孙嬷嬷开始发疯,每日里疯狂的揪头发,拍着房间里的门要求看守房门的婆子放她出去,那疯颠的模样让一起关在屋里的好多人都心有余悸,同时越发的害怕。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是那种明明知道会死却偏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去死……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恐怖的。   这也是父亲把她们关起来暂时没有处置的原因罢。   苏慕锦扶着要跪下的秋月起了身,“这几天你也受苦了,今儿个就跟我回锦园去,以后做我的贴身侍女,你可愿意?”   秋月一愣,眸子溢出泪水来。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不可抑止,“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她本来以为自己性命不保,姑娘留她一条命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做梦也没想到姑娘竟然会让她在身边伺候,在她身边伺候那就是正经的一等丫鬟,跟在刘氏身边差别太大,刘氏脾气不定有时候在老爷和老太太那里受了气就要拿下面的人撒气,她一个大丫鬟做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日就被打死了,可姑娘不同,她身边的嬷嬷和丫头都十分敬重她,从这一点来看她就一定是个好主子。   她没有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承诺,可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只要姑娘用的到她,她就是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起来吧。”苏慕锦扶秋月起了身,她掀了帘子看着外面仿若不会停歇的大雨,皱了皱眉头,“你母亲这些日子应当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你这两日不用回锦园,我给你两天假期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安安家里人的心。”   “多谢姑娘……”秋月愈发感激,想起先前她还帮着刘氏害大姑娘,心里更是越发的愧疚。   “拿把伞回去罢,过两天到锦园报到就行了。”   秋月用力点头。   苏慕锦回了锦园就唤来周嬷嬷和柳嬷嬷,“两位嬷嬷跟老太太屋里的宋嬷嬷可有交情?!”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就摇摇头,“宋嬷嬷是老太太到了京城之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嬷嬷,我们先前在夫人跟前伺候,老太太处处瞧夫人不顺眼找夫人的麻烦,因此我们屋里的人都讨厌老太太房里的人,跟她们就没有什么交集。”   “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应当知道宋嬷嬷的来历和底细吧。”   柳嬷嬷点头,“这个我知道一些,听老太太屋里的人说宋嬷嬷是京城本土人士,因为家里比较贫困才无奈出来给人做婆子,起先到我们府上的时候只是一个厨房里的时候只是一个厨房里帮忙的,后来厨房里事忙就让她烧了两个菜,老太太吃着觉得好,就升了她做厨房管事。这个宋嬷嬷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做饭做菜的时候就给老太太弄得十分精致,老太太后来就把她调到跟前服侍了。”   “她家里可有什么人么?”   “有,宋嬷嬷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也才这几年的事情,她家的那一位是个药罐子,还是宋嬷嬷求了老太太才给安排了一个喂马的活计,每月的月例勉强也能够自己吃药的用度,宋嬷嬷家里还有一子一女……她那个儿子是个憨厚老实的,可脑子不怎么灵活。索性有一手种田的好本事,所以就给安排在田庄里做点农活,她家的那个姑娘倒是很少见,也没安排进府里做事,现在应该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说到这个周嬷嬷就比较熟悉了,“这个我知道,要说那宋嬷嬷和他家的那口子长的可不怎么样,可她那个女儿我见过一回,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皮肤也白皙的很,是个美人胚子。先前宋嬷嬷求老太太要把那孩子安排在大姑娘身边伺候被老太太一口否决了,后来又要安排在二姑娘身边,二姑娘见了一回宋嬷嬷的女儿,嫌人家长的太漂亮不愿意放在身边伺候,所以就没有留下来。”   说到这里周嬷嬷有些困惑,“说起来,宋嬷嬷没能把那小姑娘放到您和二姑娘身边也该给她安排个差事,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女子出去就是当个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也是行得通的,在家上又是管事嬷嬷的闺女,以她那容貌还不是挑着嫁,也不知道那宋嬷嬷是怎么想的,竟然没让那姑娘出来做事,成天的养在家里,也不怕荒废了她。”   苏慕锦一直听着,听到这里才忍不住挑了挑眉。   “我瞧那宋嬷嬷是瞧不上旁的位置呢,大姑娘二姑娘和那女子年纪相当,恐怕她要把闺女安排在姑娘们的身边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我们家大姑娘已经订了宁王府的亲事,可她身边儿的一等丫鬟不多,放在大姑娘的身边就是瞧在宋嬷嬷的面子上也会给那闺女做个二等丫头,她若是做的好了,得了大姑娘的欢心提了一等还不简单?”柳嬷嬷捏着帕子愤然的跺脚,“幸好当时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同意,若是同意了将来姑娘嫁到宁王府身边最少要带四个陪嫁丫头,她那闺女又长成那个模样,估计心里还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   周嬷嬷一听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我瞧着那宋嬷嬷是个老实的。”   不是有句话说么,“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宋嬷嬷不至于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吧。   “就单单宋嬷嬷闺女那身份就是跟了姑娘进了宁王府被世子爷瞧上也不过只能是个通房而已,那么漂亮的闺女要嫁一个清贵的人家应当不是难事,何必把她往火坑里推?”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兴许人家就觉得高门比较好呢。”柳嬷嬷嗤笑一声,“真以为这高门是那么好进去的?光是一个出身就能把她给压得死死的,名门望族里哪个家里没有一点子不可见人的事情,就单瞧着宋嬷嬷有这心思就知道那闺女也不是个安分的,成天养在家里没见过世面还想着能进大户人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苏慕锦眸子闪了一闪,问周嬷嬷,“嬷嬷说见过那闺女,那可知她名唤什么?”   “好像说先前名字叫红杏,后来宋嬷嬷嫌这名字太俗就请了先生取了个文雅些的,现在叫弄墨。”   “嬷嬷见过那弄墨觉得她容貌比起我如何?”   “根本就不能比,姑娘不要把她放在心上,一个低贱的奴婢而已。”周嬷嬷慌忙解释,以为是她方才和柳嬷嬷的那一番话让姑娘心里不舒服了,她连忙摆摆手,“那女子跟姑娘完全就没有可比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姑娘身份贵重,可不要跟她做对比,没了失了身份。”   苏慕锦失笑。   “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就是问问,你照实回答也就是了。”   周嬷嬷有些尴尬,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慕锦心里就有些明了,她用指骨无意识的敲打桌面,眸子深沉如海,“看来的确是个美人儿呢。”要不然周嬷嬷也不会不说话,就是生怕她听了心里会膈应吧。   “不是不是!”周嬷嬷红着脸连忙辩解,“倒不是比姑娘漂亮,只是……只是她跟姑娘不是一个类型的姑娘,老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姑娘现在容貌还没张开,已经初显倾城之色,今后及笄了肯定比夫人还要美上几分。那弄墨……”周嬷嬷歪这头想着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那女子,“那弄墨跟姑娘同龄,发育的极好,身材前凸后翘的十分惹火,而且那脸也十分妖媚!对,就是妖媚,不睁眼还好,眼睛流转间极为勾魂,跟妖精似的。”   原来如此。   周嬷嬷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年轻的时候就伺候过娘亲,娘亲的容貌是出尘的美,温婉娴静的美。跟娘亲那样朝夕相处她都还能对那个弄墨做出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妖精。   怪不得宋嬷嬷没把闺女放到她和苏云锦的身边就放弃了。   她和苏云锦在这府上是身份最贵重的女子,她的婚事已经订了宁王府,苏云锦虽然没有订婚可以她的身份将来嫁的必定是名门望族,而只要把闺女安排在她和苏云锦的身边,以那弄墨的姿色连周嬷嬷一个女子都那样称赞,男人又怎么能不动心?   看不出这个宋嬷嬷竟然这么想攀高枝呢。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心,她不妨就帮她一帮。   “笙箫,你去给宋嬷嬷带话,就说想让她闺女出人头地就让她来寻我!”   ……   前院苏青云的房间里。   苏青云和苏青白两兄弟相对无言,屋里没有人伺候,只有兄弟两人,苏青云愣愣的坐在书桌后,手里提着一只狼毫笔蘸足了浓墨,可那笔久久都为落在桌子上的宣纸上,一滴浓墨滴下来,洁白的宣纸立马绽开一朵黑色的小花。他双眸悠远沉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苏青白浮躁的听着外面哗哗不断的雨声,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夺掉苏青云手中的毫笔,“大哥,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别这样憋着。”   苏青云愣愣的望着桌子上的浓墨,苦笑不已。   “二弟……我以前心里是嫉妒你和三弟的……”他一下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出剥离,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声音有些苦涩,“小时候母亲处处护着你和三弟,可唯独对我不冷不热,你们和别的孩子打架她就跟护小鸡的母鸡一样扑上去护住你们,找人去理论。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我也和旁的孩子打了架母亲会不会也为我出头……”   苏青白默然。   他记得这些事情。   大哥一向听话懂事可是那一日一言不合和邻居家的孩子打了起来,两个孩子都受了伤,大哥的衣服都破了,脸上被揍得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回到家的时候被母亲看到,母亲不但没有安慰他还把他给骂了一顿,骂他年龄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连药都没有给他擦。他那时候不懂事,还嘲笑大哥太笨,连隔壁家的二狗子都打不过。   “……可后来这样的事情渐渐多了,我也就明白了,不管你和三弟做了什么错事母亲都会想法子给你们收拾残局,可只有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我也怀疑母亲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每次这样一想总有种负罪感,觉得对不住你们。我们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我就把这一切都归于我是家里的长子今后要承担家里的重担,所以母亲才会对我这么严苛。”   他长袖挡住面部瞧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苏青白却听得有些揪心。   “……我就想着,今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这样的话母亲是不是就能对我好一些。我们那样的人家要想出头太难了,除了科考我想不出旁的法子,所以我偷偷的去学堂听先生讲课,讨好先生让先生把没用的旧书都给了我,我白天做农活晚上就挑灯夜读,先生都夸我学的快悟性高,后来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他不收我银子开始教我诗书。原想着母亲知道以后会高兴……”   “大哥……”   苏青云示意他别说话,他继续说,“可没想到母亲知道之后把我的书全都给烧了,还明令禁止我以后不许再去学堂!我当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我去学堂的时间太多了,所以耽误了家里的活计,所以就做更多的农活。后来还是先生看着不对,请来了族长,我这才能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写字,以至于功成名就成了今天的一品太傅。”   “……那时候把母亲接过来我还在想,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也能让一家子人都过上好日子了,这回母亲应当高兴了吧。我满心欢喜的带着你大嫂去接母亲,尤其是你大嫂,那时候她已经跟楚家断了关系,一心一意的把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可母亲一到家就给她甩脸子……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这样待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柔儿有什么错?她真的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大嫂……”   “大哥!”苏清白一脸的羞愧。   “……我就想着母亲带大我们几个不容易,凡事都尽量体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后来柔儿不在了,我就只有这么三个孩子,我前朝事忙母亲却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也是真的伤了心,索性就抬了刘氏做继室,你应当知晓,当年刘氏为人处事都十分妥当,待云儿更是视如己出。三个孩子不能没个人照看,我I想了又想还是让她做了正室。”苏青云声音有些暗哑,“如今想来我当真是大错特错啊……”   “大哥……”苏青白走近他,握住苏青云的肩头,低声道,“母亲那人不知好歹又糊涂,兴许方才的话只是气话,我们可以问问族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青云放下衣袖,眸子里带着仅存的希翼。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希翼什么,恍恍惚惚的就被苏青白拉着去了厢房。   苏舍兴许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大门开着,屋里的侍女和婆子也都被遣了出去。   苏舍早早的温好了一壶热茶,等两人冒雨赶到的时候他神色平静的招手示意两人坐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两人的面前。   “三叔公……”   苏舍手一抬,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他苍老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许久才在两兄弟希翼的眸光下淡淡的开口。   “我很喜欢喝茶,有时候觉得这人生就如茶一般,起初入喉的时候又苦又涩,咽下之后却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回味无穷。”   “三叔公。”   “呵呵……别急,等我说完。”苏舍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平静的放了下来,“我这辈子茶喝的太多了,直到现在苦味甜味都品不出来,只觉得再好的茶也都是一个味道。”   苏青云听出点门道来,问苏舍,“那为何三叔公还要每日饮用?”   “因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不喝一口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所以即使茶无味,也会每天喝。你,明白么?”   苏青云面露苦涩。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青云,从你母亲心底里接过你的那一瞬间她就给你下了定义,以为你是你父亲外面的孩子,所以你做的再好她都看不到,她习惯性的把你当成你父亲对她的背叛,所以每次瞧见你都像瞧见了心里头的一根刺,这些也不尽然全都是她的错。你父亲心善,为了让你过得好才撒了这么一个谎言,想着你是他的孩子你母亲才能待你用心,却不曾想女子哪个不善妒,尤其是她还是新妇,刚刚嫁到苏家,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孩子,她心里怎么能不膈应。”苏舍叹了一声,“如果你父亲跟她说明了情况,你母亲知道了真实情况,她当时还是年纪还小,心灵没有扭曲,就是为了心里头的那一点良善都应当会好好待你。”   苏青云静静的听着眼角忽然露出几丝悲呛来。   重重的靠在椅子上,他声音黯淡,“也就是说……我的确是抱养的孩子?”   苏舍一愣,轻轻点头。   “是的。”   苏青云喉咙一阵滚动,眸子里最后一丝希翼都褪了下去。   “青云,虽然你不是我苏家的血脉,可你如今姓苏,身上就负担着我们苏家家族的使命,你母亲是糊涂了点也无知了点,我希望你瞧在你爹爹的面上不要与她计较。”   苏青云苦笑,族长的意思他明白。   他心中最后的心结也解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他喊了快四十年母亲的人竟然不是他的生母,他在失望的同时心里竟然夹着一丝丝的轻松。不是他的母亲所以对他不好,这在情理之中,比老太太明明是他的母亲却待他不好能让他接受的多了。   他不由得就想起方才在碧池院苏舍说过的话来,“族长何以见得我不是被丢弃的孩子?”   苏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眸子有些恍惚,“因为你当年被你父亲捡到的时候身上裹着的是纯紫色貂皮裘衣,貂皮身上最贵重的便是尾皮,裹着你的那件貂皮衣却是几十只貂的尾皮拼接而成的。若不是有那件貂皮衣恐怕你早早的就冻死了。不说四十年前就是现在能用得上貂皮衣的人家也非富即贵,更何况是纯紫色的没有半点杂色的貂尾制成的皮衣。而且当时那件貂皮衣已经有破损,你身上也有伤,所以我猜测你应当是被人从家中偷走或者被绑走的孩子,至于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苏家……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苏青白听得倒抽一口冷气。   貂皮这样的东西在大周朝十分珍贵,貂不似狼那么多见,狼喜欢群居,而貂却喜欢独居,所以能抓上一只就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更别说是几十条的貂。   紫貂皮更是名贵,紫貂皮制成的裘有“裘中之王”的美称,紫貂皮又被称为“软黄金”价格比黄金还要珍贵,哪怕是现在京城中谁有一件紫貂皮制成的物事恐怕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的。   不但如此,貂裘还有“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的三大特点。   因此越发的珍贵。   用几十只紫貂皮的尾皮给制成的裘衣……恐怕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啊!   他的大哥,出身竟然这般高贵。苏青白的惊愕难以形容,丢了大哥的人家恐怕急都要急疯了。这都快四十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大哥的家人……   “那裘衣现在还在么?”苏青云紧紧的握住拳头才能克制心里的激动,既然把那样珍贵的东西用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就足以可见一家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了,那也就说明他的亲生父母是十分疼爱他的……是么?!   “还在,在云州的老宅子里。”苏舍点点头,“当时你被你父亲抱回去我一眼就认出那那貂裘衣,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家人寻到了你也是一个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就悄悄的收了起来。”   苏青云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给族长鞠了一躬,“多谢三叔公细心!”   那貂裘若是落在老太太的手中,恐怕早早的就被卖掉了。   苏舍却轻轻一叹,“我原本瞧着你已经长大成人却还没有人来寻你,担心你知道不是钱氏所出心里膈应便把这件事给隐瞒了下来,如今既然你都已经知晓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等过些天春闱过后我就回云州,让人把紫裘衣给你送过来,不管能不能寻到你的父母,总归也是个念想。”   “多谢三叔公。”   苏青云心里对族长越发敬重了,那样价值连城的东西他不但没有贪,听到他问就立马能拿出来,这样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三叔公是知道的,钱氏她纵然有千错万错可毕竟养了你一场,你能不与她计较便不与她计较了,日后让她颐养天年不要再插手府上的事情也就算了。”   “三叔公多虑了,就是不看旁的,只瞧着二弟三弟我都会继续敬着母亲的。”苏青云捏了捏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跟苏舍告辞,“今天的事情太让人难以相信了,青云先回去理理思绪,改天再来给三叔公请安。”   苏舍点点头,示意苏青白跟着苏青云一起去,“你们回去歇着吧。”   两人齐齐走出了屋子。   苏舍瞧着大开的房门,望着门外阴沉沉的天空,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本以为能瞒得住的,苏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孩子,还有良心,若是落在旁人手里谁不好好的疼着宠着,偏偏遇到钱氏那样不知道轻重又爱占人便宜的人手里……苏舍一阵气恼,改天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钱氏。   ……   “砰——”   “啪——”   老太太回了屋就气恼的把屋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个精光。   “混帐东西,一个小毛孩竟然都敢这样跟我说话!”老太太边摔边骂,“混帐东西,还敢威胁我!”她摔打中不甚碰到额头上的伤口,顿时痛呼一声,捂住了已经被包扎妥当的额头,眸子里的戾气更加重了,“还敢用杯子砸我!这混帐东西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就不知道谁是府上最贵重的人!”   宋嬷嬷一阵心惊,“老太太您冷静些,如今府里毕竟是大姑娘掌权,您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再去找她麻烦恐怕大姑娘当真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啪——”   老太太重重的耳光落在宋嬷嬷的脸上,怒骂道,“混账东西,如今连你都敢来管我了!她苏慕锦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我都敢打!你身为我身边的嬷嬷方才不帮我打回去竟然还敢躲起来!”老太太越骂越怒,劈头盖脸的就对宋嬷嬷一阵拳打脚踢,“我让你还帮苏慕锦说话,说!你是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宋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冤枉啊。”   “我冤枉你?”老太太一脚向宋嬷嬷踹过去,宋嬷嬷也不敢躲,手臂被老太太踹的险些脱臼,她疼的脸上一白,不敢呼痛。老太太这个时候是瞧谁都不顺眼,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只觉得碍眼的紧,“心里憋屈了?觉得在我跟前伺候委屈你了?”   “奴婢不敢!”   “不敢?你们这些个混账东西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老太太拿着手里的拐杖怒的直往宋嬷嬷身上招呼,骂道,“你们这些个混帐东西,现在指不定在心里看我笑话呢,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我不是他苏青云的亲娘又怎么样?他又能对我怎么样?我非要让你们瞧瞧,瞧瞧这苏家到底是谁的天下!”   “老太太……”宋嬷嬷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劝说道,“您冷静些啊,大姑娘敢不顾尊卑的砸您,肯定就已经不顾念亲情了,您这个时候再生事岂不是让她找理由对付您么,老太太三思啊!”   老太太更加生气了。   这个时候宋嬷嬷竟然还敢跟她顶嘴!   “我看你担心的不是我,是你的荣华富贵吧,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做事可没少捞油水,现在担心我在府里失势了就不能跟着享福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都是为了老太太着想啊。”宋嬷嬷委屈的直抹眼泪。   “哭什么哭,我虐待你了?”老太太把一身的怒火都往宋嬷嬷身上发,用拐杖指着门口,想起方才苏慕锦对她的不敬,她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怒骂宋嬷嬷,“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宋嬷嬷不敢再反驳,连滚带爬的出了屋。   老太太气的直接掀了木桌上的桌布,茶壶茶杯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一番发泄之后她累的坐在床上直喘气。   苏慕锦!   该死的苏慕锦!   她非要把这个贱蹄子给弄死,要不然难解她心头只恨!   “老太太,您是这府上最贵重的人,说起来苏慕锦也不过是个大小姐,就算您不是她的亲祖母她也该敬着您,可她都做了什么,竟然敢忤逆老太太,还敢跟老太太动手,简直是罪不可恕!”   老太太心里听得一阵舒爽,抬起头来就瞧见碧玉正向她看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样子十分恭敬。   老太太面子受了打击,此时听了碧玉这样的话又瞧着她那样恭敬的样子,感觉颜面回来了,胸口的那团邪火也就稍稍和缓了一些。接过碧玉手中的茶盏,故作优雅的抿了一口就放在了床头边,她冷哼道,“没错,那个该死的苏慕锦,不给她一点教训她都不知道我是她的长辈!”   碧玉直起身子斜站在老太太的身后给老太太按摩肩膀,低声道,“可不是么,您是这府上辈分最高的人,大姑娘作为小辈本身就应该处处以您为先。她胆子太大了仗着老爷宠爱就敢对您动手,这若是传了出去可还了得?当今太后娘娘还不是陛下的生母呢,陛下不一样视若生母一样对待么,陛下作为一国之君都能如此,可老爷却这样对待您,真真是不孝。”   提到这个老太太就是一番咬牙切齿,“这个逆子!还有青白他们兄弟两个,我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他们竟然只帮着苏青云!”   碧玉知道老太太这可就是气话了,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容忍旁人说她儿子不好的。   因此她微微一笑,观察着老太太面上的表情,低声道,“这您可不能怪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自从进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在老爷身边做事,老爷对他们的影响太深了,所以他们才会偏帮老爷的。”   “没错!他们一定是受了苏青云的蛊惑!”老太太脸色一变,冷声道,“当初在云州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最是听我的话,可到了京城之后就开始疏远我了,不经你提醒我还真是没注意,你说说苏青云他一个一品太傅身边那么多朋友,为何偏偏就把青白两兄弟安排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分明就是想压制着他们兄弟两个不让他们两个出头!这个苏青云,心机太深了!”   老太太死死的咬住牙关,愤恨不已。   碧玉见此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只是她站在老太太的身后老太太没有看到而已。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推崇,“哎呀,老太太您不说奴婢还真真就没有发现,老太太果然是慧眼。”   老太太被吹捧的一阵得意,轻哼了一声,“这算什么!”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变了脸色,冷声道,“不对不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老太太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你说我们一家人都搬进京城这么多年了,青白他们两个也成婚多年,为何偏偏没有一个子嗣?”   碧玉眸子闪过一丝警惕,盯着老太太的眸子有些冷。只是她声音依旧温婉沉静,“老太太想说什么?”   “这事情绝对不简单!青云和他媳妇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可毕竟还是敬着他媳妇的,每次回来的时间虽少都是在他媳妇屋里的,还有老三也都是一样,可偏偏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这么多年一点儿喜讯都没有传出来,不但如此,就连侍妾们都没有怀了身孕的,这事儿太不正常了!”   碧玉眼睛微微眯了眯。   “一定是苏青云搞的鬼!”老太太愤然起身,“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就没有旁人!一定是他记恨我以前对他不好,他怕青白兄弟两个抢了他的产业,所以不让他们产下子嗣,这样的话苏聪就是这府里唯一的男嗣,这府里的一切岂不是都能有苏聪继承了!好阴毒的一个人,表面上对青白两人那么好,实际上却在这里算计他们,枉青白和老三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敬重!全都是假的,骗人的!”老太太越说越怒,当即就起了身,“不行,我要去找青白去,我要跟他揭穿苏青云的阴谋!”   碧玉眯起的眼睛又恢复了自然,瞧见老太太要往外冲,连忙一手拉住了老太太,急声道,“老太太您现在不能去啊。”   “你也要拦我?”老太太回头怒视碧玉。   碧玉在心里骂了一声“愚蠢的老东西”嘴里却快速的说道,“奴婢不是要拦您,只是您想想如今二老爷和三老爷被蒙在鼓里,今天二老爷为了老爷都敢忤逆您,肯定是被蛊惑的深了,这个时候您在过去就算说了这些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会说您危言耸听,今后恐怕会越发疏远了您的。”   老太太的脚步一顿,“那怎么办?”   “如今最当紧的事情是揭穿老爷的真面目让二老爷和三老爷看的清楚,这样他们自然就能懂得您的用心良苦,从此再也不会跟老爷亲近了。”   老太太愁眉苦脸的道,“这恐怕不容易。”   碧玉拉住老太太的手,“就是不容易您才更要做啊,二老爷和三老爷是您的亲生骨肉,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欺骗利用,还永远都产不下子嗣吧?这样的话苏家这一房岂不是……岂不是要绝嗣了!”   老太太浑身一震,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老爷现在最疼的人就是大姑娘苏慕锦和小少爷苏聪,如果要对付老爷,恐怕您还要从大姑娘和小少爷下手!”      ☆、第十六章 五年寿命      大雨到了晚半天才停了下来,苏慕锦打开了房门,屋外泥土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舒展着手臂,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顿时心旷神怡。   苏聪也学着苏慕锦的模样伸开双臂闭上眼睛。   袖珍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搞笑。   苏慕锦见了不由得“噗嗤”一笑,双手托住他的腋窝就把他抱着旋转起来,苏聪身形在半空中飞腾而起,高兴的小脸通红,哈哈大笑。   “啊,姐姐,好好玩。”   苏慕锦又抱着苏聪旋转了几下才放下来,她这个身体体质不好,才简单的运动几下额头就起了薄薄的一层汗,轻轻喘息几下才缓过劲来。   瞧着聪儿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模样,苏慕锦整个面庞都柔和了下来,牵着聪儿的手,“走,我们去看爹爹去。”   “好啊。”   老太太不是爹爹的亲生母亲,老太太对爹爹一向不上心,可就算如此爹爹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一定还是很难受。   大雨下了几天,路上很多地方都有积水,苏慕锦抱着苏聪踏过一个个水坑,到了前院的时候她的绣鞋已经有些湿了。   苏慕锦和苏聪很快到了前院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苏青云和苏慕锦一样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苏慕锦和苏聪到的时候门外只守着守门的小厮,瞧见苏慕锦和苏聪到来他赶紧给开了门,还低声道,“今儿个老爷喝了好多酒,姑娘和小少爷赶紧瞧瞧吧。”   苏慕锦心下一沉,她还从没见过爹爹借酒消愁的模样。   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   她对看门的的小厮点点头,牵着聪儿的手就进了屋。   刚进屋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酒气,屋子不大苏慕锦抬头看去,只见苏青云正拿着一个白瓷酒杯静静的喝着酒,他喝的不快,像喝茶一样小口小口的抿,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杯子里的酒没了他就自己添一些。他平日中除了出门应酬极少喝酒,苏慕锦也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只能看出他微微发红的脸和有些迷蒙的双眼。   苏聪不适应屋里的气味用小手捂住了鼻子,扯了扯苏慕锦的手,皱起小眉头,“姐姐,臭!”   苏青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瞧见两人牵着手向他走来,他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方才苏聪说他的酒臭,连忙起了身打开窗子通风,让屋里的酒气赶紧散掉。   他没想到苏慕锦会带着苏聪一起过来,他们姐弟从来都不肯跟他亲近,自从锦儿落水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人前也对他亲近敬重,可人后还从来不曾来瞧过他,苏青云还以为她还没有原谅他。   现在这会儿突然瞧见姐弟两个,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搓着手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聪儿说想念爹爹了,我们就来看看。”苏慕锦状似无意的看了看桌面上的酒壶和酒杯,眼眸半垂,轻声道,“少饮酒活血多饮酒伤身,爹爹还是少喝些……”   这样煽情的话苏慕锦也极少跟父亲说,因此两个人一个听得不自在,一个说的也不自在。   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聪儿爬上椅子抓着酒杯嗅了嗅,小脸都要皱成包子了,他十分嫌弃的把酒杯推的远远的,指着酒杯跟苏青云控诉道,“爹爹,好臭。”   苏青云连忙把酒壶和酒杯都收起来随便找了个柜子放了起来,免得熏到了聪儿。   这酒壶里的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小孩子就是闻闻也受不得的。   好巧不巧,苏青云打开的柜子正是一个衣柜。   苏慕锦无意看过去吃了一惊,却见那衣柜里的衣裳乱七八糟的仍在里面一件摞一件的看上去十分凌乱。   苏青云瞧着大女儿看过来的惊讶视线,手上微微一顿,颇有些尴尬的解释,“平日里不喜欢让人进屋里打扰,所以就自己随便收拾收拾。”   原来如此,苏慕锦还以为下面的人做事不稳当呢。   苏慕锦上前两步按住苏青云要关上柜子的举动,低声道,“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这样仍在一处恐怕都要起褶皱了。”她顿了顿示意苏青云看看聪儿,聪儿正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和姐姐,苏慕锦就低声道,“聪儿年纪小平日中又没有同龄人玩耍,爹爹平日中事情也忙,不妨趁今日空了多陪陪聪儿。”   恰好这时候聪儿低声咕哝了一句,“爹爹为什么不来陪我玩儿啊,是不是不喜欢聪儿了……”   苏青云一颗心都要软化了,连忙上前抱起了聪儿。   他很少抱小孩子,手上的动作稍稍有些生疏,他也不会特别的跟孩子表达感情,只能把苏聪抱在怀里轻轻拍拍他的背脊。   “爹爹怎么会不喜欢聪儿?爹爹最爱的就是你们几个了。”   “那爹爹陪我玩。”   “好啊,玩什么?”   “跳百索。”   苏青云一愣,他?跳百索?   苏青云有些犹豫,跳百索都是小孩子跟小姑娘们玩儿的游戏,他一个连而立之年都已经过了的大老爷们跳这个?   一低头就瞧见聪儿仰着的小脸满满的都是希翼,想着今儿个大女儿的良苦用心,他头皮一麻,僵硬的点点头。   聪儿一阵欢呼。   苏青云就让小厮去找了根绳子过来,父子两个在院子里就跳了起来。   大门没有再关上,苏慕锦一边给父亲收拾房间,一边看着弟弟和父亲在院子里跳百索的身影,唇角不自觉的夹了一丝笑意。   苏慕锦把屋里的每一个柜子都打开,不出所料的看到同样凌乱的衣柜,她叹了一口气,她算是发现了,这屋里她忽然想起一个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用在这里不甚恰当,可苏慕锦脑海里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表面上瞧着还算光鲜亮丽,可内里的东西真真是不能看。   她轻叹一声,认命的开始收拾。   突然就想起了宁煜,   或许是从小待得环境不同,他跟父亲是完完全全两种类型的人,他是一个凡事都精益求精的人,在生活中十分注重一些小细节,比如一件衣裳稍稍有一丁点儿的抽丝或者褶皱他从来不肯上身,还有他不能容忍一件衣裳要穿两天,所以每次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脱去外袍扔到木盆里让丫头送到浣洗院去清洗。   苏慕锦折衣裳的动作不停,眸子却有些恍惚。   一想起宁煜就不可抑止的想到睿儿,想到那磅礴大雨那一天他满身是血面色惨白的模样。   她心中一震,面色陡然惨白起来。   死死的抓住柜子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处传来熟悉的绞痛,她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襟无声的喘息。   许久才满头大汗的缓过劲来,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背心的里衣已经湿了一层。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苏聪虽然一直在外面跳百索,可也一直关注着屋里大姐姐的动静,瞧见姐姐痛苦的神色他连忙冲进了屋,蹲在她身边泫然欲泣的看着她。   “锦儿……”苏青云也进了屋,一眼瞧见苏慕锦惨白如纸的脸色,“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后面一句却是对着屋外的小厮喊的。   “不用请大夫。”苏慕锦安抚的对两人笑笑,故作轻松的道,“应该是这两天下雨染了寒气,休息两天就好了,爹爹不要小题大做了。”   “姐姐,你别吓我,真的没事么?”   “没事。”苏慕锦站起身来,轻松的旋转一圈,“你看看,姐姐好端端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苏聪还是不放心,小脸上满是紧张,紧紧的抓住苏慕锦的手,“姐姐还是找大夫看看好不好?”聪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慌乱。   苏慕锦身子一顿,又侧首看看同样担忧的父亲,轻轻垂下眼睑。   “好!”   府上本来就养了客卿大夫,因此来的很快。   来者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裳简朴,神色沉稳。他背着一个药箱就进了屋,瞧见坐在椅子上的苏慕锦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太傅身边的小厮去请他,生病的是太傅大人呢。惊讶很快就被压下,大夫很快就拿出一个枕垫放在苏慕锦的手腕下,轻轻搭上她的脉。   原本沉稳淡定的脸色越诊越是难看慎重。   以至于最后放下手腕的时候大夫整个脸色都彻底沉了下来。   “大姑娘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苏慕锦眯着眼睛看着大夫,若有所指的道,“最近两天一直下雨,兴许是染了寒气,偶尔有些头疼。”她刻意加重“寒气”两个字,在苏青云和苏聪看不到的地方对大夫微微摇头,“大夫看我的风寒严不严重?”   苏青云也忙道,“东方大夫,锦儿的病情要不要紧。”   那个被唤作东方大夫的大夫微微垂下眼睑,移开了手指,拿出纸笔开始给开方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凉,下次大姑娘注意下雨天少出门,这天儿虽然开始热了,可下起雨到底还是凉的。我给大姑娘开些驱寒气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早晚各服一次,过两天就能痊愈了。”   苏青云松了口气,方才锦儿面色惨白的模样还真是吓人。   他对东方州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东方州开好药方就对苏青云拱拱手,“太傅大人不用客气,赶紧让人去抓药给大姑娘服用才是正理。方才老太太屋里的人跟在下说老太太也生病了,在下就不耽搁了,先行告退。”   苏青云脸色微微一僵,“老太太怎么了?”   “还没看暂时还不知道,听老太太身边儿的碧玉姑娘说,老太太这两天有些发热,应当也是染了寒气的缘故。”   “嗯。”苏青云轻轻点头,“那大夫去忙吧。”   目送东方州离去苏青云才皱眉看着苏慕锦,“身子不舒服就早些让大夫看看,拖来拖去拖成大麻烦怎么办?那些大病哪个不是小病发展起来的……风寒可大可小,下次万万不能如此掉以轻心了。”   苏慕锦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女儿一定注意,风寒养个两天也就好了,而且今儿个已经没有下雨了,说不定明天就是大晴天,只要天不冷这寒气就不会加重了嘛。”   她难得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跟苏青云说话,苏青云无奈,吩咐小厮拿着药方去抓药。   “爹爹,后天就是春闱了,你这两日好生歇着,到时候恐怕有的忙了。”她起身把柜子的门打开,取出里面的酒杯和酒壶,轻声道,“您身子也不大好,喝酒伤身还是不要喝了。”   “好。”   “那我和聪儿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过来看望爹爹。”   “嗯,去吧。”苏青云发现有了锦儿和聪儿来了这么一趟,他心中的郁结已经退了许多。   老太太不是他的母亲又如何?   他不是还有锦儿和聪儿呢么,他们是他的嫡亲血脉,骨肉至亲,有他们也就够了。   苏慕锦就带着苏聪原路返回,回到锦园之后苏慕锦哄聪儿出去玩儿,让周嬷嬷和几个小丫鬟跟着,刚哄走聪儿就有小厮拿着药包进了锦园,把药包交给了柳嬷嬷之后,仔细的嘱咐了几声才离开。   柳嬷嬷瞧着药包就匆匆进了屋,“姑娘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只是有点头疼爹爹非要小题大做的让人抓了药,没什么事情。”   柳嬷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大夫既然开了药方老奴还是给姑娘熬些药来喝喝,方才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您是受了寒,等会儿用完晚膳之后老奴再给您熬一碗姜汤。”   苏慕锦上前几步接过柳嬷嬷手中的一个药包,打开放在桌子上,指着一味药咦了一声。   “姑娘怎么了?”   “这不是黄连么?”她皱皱眉,“黄连最是苦了,嬷嬷去寻一下东方州大夫过来一下,我问问他这药里能不能添些甘草。”   “良药苦口利于病,姑娘还是按照药方来吃药吧。”   “我最怕苦了,嬷嬷还是寻大夫来问问吧。”   柳嬷嬷无奈只能出门。   不多时就领着东方州进了屋。   苏慕锦垂下眼睑,“嬷嬷去给东方大夫沏杯茶来吧。”   柳嬷嬷一愣,“好。”   柳嬷嬷走后,苏慕锦又支开了屋里伺候的人。   人都走完苏慕锦脸上的笑容才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着东方州,“东方大夫,您照实说吧。”   东方州面色沉郁,也不落座,疑惑又凝重的看着苏慕锦。   “大姑娘是长期郁结在心不能疏解,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伤及心肺,危及性命!”东方州面色沉沉,“斗胆问一声姑娘为何会如此,也好让在下对症下药。”   在东方州看来苏慕锦一个太傅家的千金大小姐,又有太傅如此疼爱,还订了一门好亲事,实在不应该会长期郁结在心。   苏慕锦苦笑一声摇摇头,“东方大夫不用问了,您只需告诉我如果不能解开心结……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五年。”东方州慎重的道。   五年……   五年之后聪儿都已经是九岁的大孩子了,应该也不用她操心了。   就是不知道五年的时间能不能寻到娘亲……若是能再见娘亲一面,知道娘亲还活着,她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苏慕锦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东方州,“这件事情还请东方大夫为我保密,不要让府上的任何人知道,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大姑娘……”   东方州不解的看着苏慕锦,没有接她的银票,劝解道,“姑娘有一个那样疼爱您的父亲又何必如此想不开,您有什么心事不妨跟太傅大人说说,太傅大人只得你们三个子女,又在三个子女中最最疼爱您,您若是出了事情……岂不是让太傅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姑娘还是仔细斟酌斟酌。”   苏慕锦轻轻一叹,没做解释。   “东方大夫只要记得跟苏慕锦的约定就好。”   东方州瞧着苏慕锦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得摇头,没有接苏慕锦的银票就拱手离去,“为病人保密是作为大夫的医德,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请姑娘万万保重。”   “多谢东方大夫。”   苏慕锦目送东方州离去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抚上胸口的位置,自重生以来她每每想起睿儿便会心绞痛,她知道这是心病,只是这心病已经无药可医了。睿儿是她心里的一个结……除非睿儿活过来,否则这心结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解开的。   睿儿……你再等等,娘亲很快就去陪你了。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宋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宋嬷嬷一身体面的缎子宽袖及膝儒褂,褂子的领子有些高,遮住脖颈。下身是一件灰色的裙子,头发一丝不苟的挽了起来,发髻上还插着一根半透明的碧色玉簪。到了锦园她面色也依旧十分沉稳淡定,到了屋里轻轻给苏慕锦施了一礼,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侧,等着苏慕锦开口。   苏慕锦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瞧着宋嬷嬷,指骨轻轻有节奏的敲打小桌,那“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敲击在人心上,让人无端端的感觉到有些紧张。   宋嬷嬷的神色渐渐不安起来。   苏慕锦这次停止了敲打,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给笙箫使了个眼色,笙箫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给宋嬷嬷添了一个绣凳。   “嬷嬷快坐吧,您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说起来也是府中最最体面的人儿呢,只是今儿个恐怕让宋嬷嬷受委屈了。”笙箫轻声一叹,“谁都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哎,也怨不得老爷直接摔门就走了,老太太那样针对小少爷,老爷能不生气么。”   宋嬷嬷面色一凝。   体面?如今这府里当家的几个屋里谁不知道老太太失势了,老太太失了势她一个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还谈什么体面?!笙箫非要提出老太太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这是要告诉她什么?!   “嬷嬷快坐啊。”   “不了。”宋嬷嬷摆摆手,“在姑娘屋里跟姑娘说话哪有老奴坐的份,还请笙箫姑娘莫要为难老奴。”   苏慕锦就对笙箫摆了摆手。   笙箫轻轻退下。   “宋嬷嬷可知道今儿个我要找你是什么事情?”   “老奴不知!”宋嬷嬷头也没敢抬,垂手道,“还请姑娘明示。”   苏慕锦一步步走近宋嬷嬷,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瞧着宋嬷嬷紧绷的身形,她走到近前忽然一笑,“宋嬷嬷不必紧张,我就是找您来随便问问话。”   “姑娘但说无妨。”   “听说宋嬷嬷有个貌若天仙般的女儿正是婚嫁年龄?”   宋嬷嬷陡然一惊,猛的抬头眼神防备的看着苏慕锦,“姑娘想说什么?”   安抚的拍拍宋嬷嬷的肩膀,“嬷嬷不用紧张,我也就是问问罢了。”她轻轻一拍肩头脖颈处的衣领就是一动,露出了青紫色的伤痕来,苏慕锦微微挑眉,“哎呀,嬷嬷这是怎么了,脖子上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口,可擦了药?”苏慕锦伸手就向宋嬷嬷的脖颈处探去。   宋嬷嬷身形一闪,避开苏慕锦的手,垂下的眼睑里带着深切的恨意,“劳姑娘操心了,是奴婢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摔了?摔倒会摔倒脖子?   苏慕锦也不揭穿,轻轻一笑,“那嬷嬷以后做事要小心了,老太太可不是一个多宽容的人,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呢,嬷嬷做错了事指不定就要拿嬷嬷出气呢。”   宋嬷嬷面皮一僵,没想到苏慕锦会当着她的面直接说老太太的不是。   她有些尴尬的笑笑,“姑娘说笑了,老太太信奉菩萨,平日里待下人更是菩萨心肠,怎么会拿奴婢来出气。”   宋嬷嬷心里也是恨极了老太太,今儿个她被老太太打了之后还给撵了出去,等回去之后就发现老太太的气已经消了,可老太太越发不待见她,一瞧见她就是一阵冷嘲热讽,脾气上来了还是一阵拳打脚踢,她疼的紧却不能躲避,怕躲了之后老太太脾气更加火爆,默默的忍了下来,现如今的衣裳都穿的薄,她被拐杖打的全身红肿青紫,让春晖园的下等嬷嬷给擦了红花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但是宋嬷嬷却不敢对老太太甩脸子。   现如今瞧着老爷好像是恼了老太太,可是老爷心肠最软,对老太太以前更是言听计从,就算老太太说话过分了些,就算老太太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到底还是有养育之恩的,谁也保证不了她会不会有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因此宋嬷嬷对老太太只有越发恭敬的份。   “既然嬷嬷自己个都不觉得委屈,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苏慕锦轻轻一笑,“嬷嬷回去吧。”   “啊?”宋嬷嬷没想到苏慕锦就这样让她回去,惊讶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嬷嬷不想回去?”   宋嬷嬷咬了咬唇,低声问道,“今儿个笙箫姑娘来寻老奴说的那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苏慕锦故作不明。   “就是让老奴闺女出人头地的话……”宋嬷嬷急切的道。   她以为今日苏慕锦是来跟她谈判的,可她为何一句话风都不露。   “哦!是这件事儿啊。”苏慕锦似乎刚刚想起来,一拍脑门,“嬷嬷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我听说宋嬷嬷的闺女弄墨已经十三岁了还是十四岁了?”   “十四岁,十四岁!”宋嬷嬷连忙接话。   “哦,听说你家里那姑娘都十四岁了还没有个事情做,我听了就想给那弄墨给谋个差事来着,不过我瞧着宋嬷嬷没有半点这个意愿,所以还是算了吧。”   宋嬷嬷急了,连忙急声道,“有姑娘给我家那丫头安排差事那是瞧得起我们一家,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只是不知道姑娘给我家那丫头安排的是个什么差事……”   “今儿个嬷嬷也在碧池院应当也听到了,父亲一怒之下把二妹妹身边贴身的丫头降成了三等……二妹妹身边本来就只有青玉那丫头一个贴身伺候的,父亲原本就想着给二妹妹找个懂规矩的在身边伺候,也能让二妹妹收敛点性子,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苏慕锦惋惜的瞧着宋嬷嬷,“我虽然没见过嬷嬷的闺女弄墨,可是瞧着嬷嬷是个沉稳的想必闺女自然也茶不到哪里去,就想做个主……哎,可惜嬷嬷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算了,我问问其他管事嬷嬷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宋嬷嬷这回真的急了。   眼看着苏慕锦转身要走,连忙拉住苏慕锦的袖子。   苏慕锦一个眼神落在宋嬷嬷的手上,宋嬷嬷立马讪讪的松开手。   “宋嬷嬷这是做什么,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呢。”   宋嬷嬷尴尬的笑笑,眸子里却有股奇异的光芒,“姑娘方才说要把我家姑娘送到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可当真?”   退到一边的笙箫这时候就忍不住皱眉。   “宋嬷嬷,请您说话注意着点,我们姑娘如今掌的是府中的中馈,是正经的当家人,说话自然是一百个真的。”   “是是是!”宋嬷嬷啪啪的给了自己两巴掌,“你看看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太不会说话了,姑娘……您看看,要不我找个时间把我那闺女带来给您看看?旁的不敢说,我那闺女绝对的沉稳,肯定能符合姑娘的要求。”   “我看还是算了吧,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议亲了,我还是给她挑几个年纪小些的丫头放在身边,等养的懂规矩了刚好二妹妹就能嫁人了,到时候凡事也能帮衬着二妹妹点。”   宋嬷嬷顿时大急。   二姑娘是什么身份,太傅府家的嫡出二姑娘,太傅可是正经的一品大员。将来说亲不说是公卿世家也肯定是名门望族,以她闺女那姿色只要是个男人瞧见就没有不动心的,弄墨如果能作为二姑娘的陪嫁丫鬟跟着二姑娘一起出嫁,只要有机会见到二姑娘的夫婿,以她闺女那姿色最少将来也能做个姨娘吧。   她闺女要手段有手段,要身段有身段,哪能是二姑娘那个身材平平的女子能比得了的。若是被抬了姨娘将来有机会生下孩子并且博了夫婿的芳心,就是升了做侧室都有可能的。   那样的话弄墨就不用跟她似的年纪大了还要到大户人家去为奴为婢,将来她有子女榜身,子女虽然是庶出,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样也不会被亏待了的。   一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即将展现在眼前,宋嬷嬷哪有不动心的。   而且女儿将来成器了,她儿子也可以受女儿的庇护将来有了钱财可以买一个属于自己家的田庄,他们家指不定往后几代就是富户了。   因此眼看着苏慕锦要反悔,宋嬷嬷急声道,“姑娘……大姑娘可别啊,我那姑娘虽然年龄比二姑娘大了些,可是大些了也能懂事些啊,年纪小的就是放在身边又能帮上二姑娘什么忙!”眼看着苏慕锦丝毫不为所动,宋嬷嬷咬咬牙,猛的扑到跪在苏慕锦的面前,“姑娘,今儿个您若是能让我那闺女在二姑娘身边伺候,让老奴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宋嬷嬷恐怕太瞧得起自己了。”苏慕锦讥讽的笑,“我苏慕锦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才能做到的。”   “是老奴不会说话!”宋嬷嬷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姑娘,只要您能给我家那闺女一个好前程,今后我们家的所有人都为姑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而且……”宋嬷嬷语气顿了顿,垂下眼睑,低声道,“而且二姑娘对大姑娘是什么心思恐怕大姑娘心里也不会不清楚,有我家弄墨给姑娘看着二姑娘,二姑娘就是想出什么幺蛾子也能有弄墨给大姑娘报个信,不至于被二姑娘给陷害了。”   苏慕锦面上似有松动,微微犹豫起来。   宋嬷嬷见此就加把劲道,“姑娘,还有老太太那里,今儿个老太太回了屋之后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还扬言说非要让大姑娘付出代价。老太太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姑娘与其天天都防贼似的防着老太太害您,还不如留个可信的人在老太太身边,这样老太太有什么动向也能第一时间让您知晓!”   “那宋嬷嬷口中说的这个可信之人……”   “当然就是老奴!”宋嬷嬷生怕苏慕锦反悔,倒豆子般的快速说道,“老奴跟在老太太身边好多年了,不敢说旁的,对老太太的喜好还是很清楚的,老太太想做什么,老奴也能猜出一二来。”   “嬷嬷先回去吧。”   宋嬷嬷以为苏慕锦不同意,顿时大急,还要说些什么让苏慕锦改变主意。   “我先考虑一下。”   “姑娘……”   “去吧,我好好考虑。”   宋嬷嬷不敢再说,生怕让苏慕锦厌烦,轻轻施了一礼,心下忐忑的道,“那姑娘务必仔细斟酌。”   苏慕锦轻轻点头,“我会的。”   宋嬷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瞧着宋嬷嬷消失在锦园里笙箫才皱紧了眉头,“这个宋嬷嬷还真真是急切,看来姑娘猜测的半点都没有错。姑娘难道真的要把弄墨弄到二姑娘的身边么?”   “呵呵……这个宋嬷嬷是想出头想疯了。真按照周嬷嬷说的那样,她那闺女那样出色的容貌随便找个富户嫁出去将来就是当家主母的料,非要送到高门为妾,当真以为这高门是单单有姿色便能站稳脚跟的地方一般。”   “那姑娘要答应她么?”   “应!怎么不应!”苏慕锦笑呵呵的拿出大红色嫁衣又开始刺绣,她边穿针引线边跟笙箫解释,“她家的闺女今后过的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干系。方才宋嬷嬷说的不错,应了她,我能在老太太跟苏云锦的身边都有个看着她们的探子,只要那弄墨一天不出头,她们就必须一天依仗我,就得好好帮我做事,我何乐而不为?”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   苏慕锦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以宋嬷嬷所说,弄墨美丽又沉稳,身边有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儿待在苏云锦的身边她不防备才怪,到时候两个人窝里斗不也能让苏云锦少打她的主意,少出些幺蛾子出来。她只说把弄墨放到苏云锦的身边伺候,旁的事情可一点儿都没有答应下来。   那个弄墨要是聪明些到了苏云锦身边就该好好的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姑娘既然打算同意为何不跟宋嬷嬷说清楚呢。”笙箫有些担心,“万一事情有变岂不是让宋嬷嬷心里记恨咱们?”   “没关系。”苏慕锦头也不抬的开始绣大红嫁衣上浴火重生的凤凰,她绣的很快,动作行云流水看着都十分舒服。“宋嬷嬷除了跟我们合作再无其他人选,一口应了她,她还以为我们有多需要她这个助力,到时候别想着我们多重视她,从而心生傲气不好好办事,就让她忐忑两天磨磨她的锐气。”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就跟着苏慕锦坐下来给她分线。   一针一线的绣到晚膳十分,天儿热了,天黑的也就晚些,到了霞光满天的时候苏慕锦才抬起头揉揉发酸的脖颈,动了动手腕活动一下筋骨。   许久没有这样赶制绣品了,还真是有点累了。   笙箫也有些眼前发晕,脖子僵硬。   “姑娘歇歇吧,等用完晚膳再继续绣。您这嫁衣已经绣好了八九分,今天晚上再赶赶就差不多能做完了。”笙箫羡慕的看着那布料花色和绣工,却不敢动手摸,生怕弄坏了嫁衣,“这嫁衣真真是好看,穿在身上还不知道多耀眼呢,到时候再配上黄金头面染上胭脂,那楚大姑娘定然是要出尽风头的。这全京城也就只有姑娘能绣出这样精致的绣品来。”   以后姑娘出嫁了一定要做出更加漂亮的嫁衣才配的上姑娘。   “小丫头,思春了?”   瞧着笙箫目光不离嫁衣,苏慕锦放下手里的大红轻笑着打趣。   笙箫面上一红,羞得直跺脚,“姑娘说什么呢,笙箫才不要嫁人呢,笙箫要陪着姑娘一辈子的。”   一辈子……   那可不行啊,她只有五年的时间了。   还是要早些把笙箫给嫁出去才是正经。   用完晚膳之后柳嬷嬷过了一刻钟就熬了药给苏慕锦喝,反正是驱寒的汤药,喝了也没什么害处,苏慕锦也就当着柳嬷嬷的面一饮而尽了。   苏聪依旧住在锦园里,他年纪小睡得早,不到酉时就睡着了。   苏慕锦给苏聪盖好了被子,把嫁衣拿出来,打算赶赶工今天晚上把衣裳给做出来。   苏慕锦睡觉同样不喜欢人伺候,就把屋里设了个八扇屏风,让守夜的小丫头在屏风外休息。她刚把放针线的木匣子拿在手里就忽然感觉不对劲,脖颈后寒毛束起,她警惕的回头。   一转身就瞧见一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男子。   她一口惊叫咽入喉中,静静的瞧着墨魇。   墨魇面无表情,对苏慕锦拱拱手,低声道,“世子让属下带姑娘出府。”   “什么事?”   “世子没有说,只告诉属下跟姑娘的母亲有关!”      ☆、第十七章 怒打苏云锦      墨魇揽着苏慕锦的腰身带着她一阵飞跃,他武功极高,穿过苏府层层的守卫在夜色中宛如不可捉摸的鬼魂一般。苏慕锦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两鬓的头发都被风吹的飘散起来,眼前的场景更是极速向后后退,这速度比骑马还要快上许多。   风吹的眼睛一阵阵的酸涩,苏慕锦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墨魇带着她施展轻功飞跃。   苏慕锦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等墨魇停下来他们差不多行了一刻钟的样子。   两人在一个酒楼中停下。   苏慕锦认得这个酒楼。   京城中最鼎鼎大名的怡然居,怡然居以菜色和景色而闻名于京城,据说这里的菜色只要尝过一口便终身难忘,只是价格也十分高昂,说是一菜千金都不为过,最令人啧啧称奇的地方是这酒楼是建在湖上的,若要想到这里来用膳还需要自己划桨而来。苏慕锦被墨魇揽着直接施展轻功上了楼,怡然居一共有三层,没有大厅只有雅间。最下面一层有二十四个房间,第二层有十二个房间,最上面一层只有三个房间。   价格自然也不相同。   墨魇直接带着苏慕锦到了三楼的雅间里。   苏慕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从未来过这里,三楼雅间窗子打开,能瞧见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三楼地势高,也能瞧见湖面上绽放着的各色莲花,在硕大绿叶和如水月光的笼罩下如梦似幻,令人身心舒畅。然而此时她却没有什么心情看这些景色,问身边的墨魇。   “楚离呢。”   “在里面,苏姑娘自己进去吧。”   墨魇把苏慕锦带进屋打开门就闪身而出。   苏慕锦进了屋眼前是无数的纯白色的轻纱帷幔,一层层轻纱在夜风的吹拂中轻轻摇曳,十分唯美动人。   苏慕锦心里“怦怦”直跳,娘亲的消息……她是不是还活着?   掀开一层层的帷幔走进最深处,一眼看到床榻边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楚离。他一身雪白色的长袍,外罩一层浅蓝色的纱衣,纱衣上以浮雕绣绣着暗纹浮云,看上去减轻了一些白色的冷然,多了一些随意来。   苏慕锦看过去楚离的目光也正看过来,他隐在黄金面具下的眼眸淡然无波的和苏慕锦对视,不知为何,苏慕锦的心里陡然就是一紧。   她紧张的抓住白色的轻纱和楚离对视,想从他黄金面具掩盖的眸子里看出什么。   然而……她失望了。   楚离的眸子和他的面色一样,十分平静。   “我娘亲……”   “先坐吧。”楚离指着窗边的一个软椅,又倒了一杯热茶手指一扬就落在了苏慕锦的手心里。   苏慕锦紧紧的握住杯盏坐在床边的软椅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楚离的眼睛。   “……应该能确认的是你娘亲的确还活着。”   苏慕锦呼吸一窒,身子猛的一震,目光灼热的看着楚离。   “据我查到的消息你娘亲曾经在边塞那里出现过。”楚离淡淡的解释,“大周国和北延国的交界处。”   苏慕锦一惊,娘亲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你娘亲应该是被人挟持走的,挟持她的人背景也十分不简单,现在还查不出来,他们现在的落脚点也暂时查不出来。”他已经动用了手底下所有的势力来调查这件事,可惜挟持楚柔的人应当是早早的就担心有人查证,所以行动十分隐秘,他的人也暂时探查不到。   苏慕锦陷入沉思。   知道娘亲还活着无疑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娘亲一个弱女子,谁不惜让她以假死的现象欺骗过所有人,还把她给带走?带走娘亲的人目的是为什么,如果是为了要挟苏家和楚家,为何整整四年都从未露过面?!   娘亲她被挟持的这四年,有没有受苦……她那样的容貌被人挟持,苏慕锦咬着唇,不敢想象她会遭遇什么事情……   还有,娘亲假死的时候爹爹就已经是一品大员太傅,又是谁有本事可以在苏家一干人等的眼皮子地下把娘亲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楚离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眸子有些悠远。   苏慕锦白着脸紧紧的咬着唇,站起身面色庄重的对楚离行了一个大礼,“无论如何,多谢楚世子的帮忙。”知道她娘亲还活着,已经是意外又惊喜的收获了。她相信这件事如果换了旁人绝对查不出娘亲的消息,只有楚王府,楚王府势力遍布整个大周朝,也只有楚离能查到四年前的辛密。   “请世子继续帮忙查探我娘亲的消息……”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抬起手臂用内力阻止住她的大礼,他低声道,“本来就是相互合作,现在我给你的帮助日后还要你还回来,所以无需行礼,也不用感谢我。”   苏慕锦微微一愣,轻轻摇头,“就算是合作也是要感谢的。”因为在她心里没有旁的东西能比得上娘亲活着的消息。   楚离显然听出了苏慕锦的弦外之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苏慕锦奇怪的看着楚离,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察觉到楚离的身上有一股压制的很好的戾气,就跟她一样,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她能感受到楚离身上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恨。   只是那恨就像是火山下的岩浆,不爆发则没有任何危险,一旦爆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自己有这样的恨是因为前世的经历。   可楚离怎么会也藏着那样深的恨?他跟她合作要对付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楚王府这样大势力的王府都完全没有办法可寻么?   据说楚王爷只得楚离一子,待他更是万般宠爱,他这样深沉的恨又是从何处而来?   苏慕锦眯着眼睛,探究的看着楚离。   “别这样看着我……”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推着轮椅滑到窗边和苏慕锦并肩而立,“我说过你现在还太弱小,就算知道了我的敌人对你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等你慢慢强大起来,总会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的。”   苏慕锦淡淡的收回视线。   “还有两天就是春闱,明天恐怕还有事情要发生,不过你先前处理的很好,我也在暗中部署了一些事情……所以春闱的事情不用担心,应当只是有惊无险。”   苏慕锦点头,“我知道。”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楚离,“五年之内你能处理掉你的对手么?”   “怎么这样问。”楚离回头看她。   苏慕锦苦笑着起了身,抓住窗柩目光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声音被风吹的落在耳中有些轻,“……因为我只有五年的时间给你了。”   “什么意思?”楚离眯着眼睛看她,难不成她要毁约?   “因为我只剩下五年的寿命,唔……这还是往好了说,如果情况恶化的话兴许连五年的时间都没有。”苏慕锦平静的回头瞧着楚离,甚至还微微一笑,“这一点可要提前说清楚啊,别到时候你觉得我骗了你。既然是合作,就应该坦诚一些,这是件大事儿,当然不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手腕上搭着的那两根如玉的手指上,她没有抽回手腕,任由楚离给她把脉,“你的能力那么强,五年的时间就是没有我帮忙,应当也足够了吧。”   楚离冷着眼抿着唇久久不语。   苏慕锦就势放下被撩起来的衣袖,她的皮肤有种孱弱的白皙,纤细的手腕几乎瞧不清腕上的青筋。   “你……你只要保持良好的心境,不会恶化。”楚离深深的看着苏慕锦。   头一次见她,感觉她是不羁的大家闺秀,第二次在山上就感受到她身上的不平的气息和隐隐的恨。在山上的时候他起初是有些犹豫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当真能成为他的助力?可瞧见她亲手成功的将计就计,把刘氏打的毫无翻身之力,环环相扣的计谋还有孤入深山的魄力,明明知道身边的丫头是别有居心还趁机算计,她这一举动可不仅仅是害了刘氏,还成功的打破了幕后黑手的阴谋……也就是经过这样一件事,他才下定要和她合作的决心。   苏慕锦心里有恨,他知道。   却不知她的心病这样重!   据他所知,苏慕锦一个闺阁姑娘除了后院里的那些人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谁?刘氏现如今也已经没了翻身的可能,她娘亲活着的消息也已经被证实,为何……她的心病还是不能接除?这中间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对苏慕锦的调查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惑。   苏慕锦为何会对宁煜有那样深切的恨?这件事会不会跟苏慕锦的心病有直接的联系!   “放心,我会努力坚持五年的。”   苏慕锦淡然一笑,她早已看透了生死,早在睿儿躺在她怀里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那是她生命里所有的信仰,是她的一切。   既然她可以重活一世就证明这世间的事情或许真的存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也许等她去了阎王殿,兴许还能见到睿儿。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轻轻倚在窗子边,放缓了呼吸,粉白色的唇看上去极为不健康,她忽然转过头,“对了,这件事我家里人不知道,记得帮我保密啊。”   她神色轻松的很,像是要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楚离的眸子忽然就有些深。   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楚离才推着轮椅进了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黄金面具看上去有些冷厉,喝完了酒,他眸子忽然一冷,手腕一扬手中的酒杯就贴着苏慕锦的面颊飞射而出,形成一道弧线生生的砸了出去。   苏慕锦就听到一声闷哼,眼前一道黑影一闪,下一刻墨魇就已经提着一个面罩黑布的男子到了屋里。   苏慕锦心中一惊,这怡然居是建在水上的也就是说窗外就已经是湖面,那黑衣人是怎么没有支力的悬在外面偷听的。   “哼,不自量力!”墨魇提着黑衣人的衣领冷笑一声,用力一踢男子的腿窝男子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他的头上还有方才被酒杯砸出来的血痕。   墨魇一把扯掉男子脸上的黑色布巾,让男子的容貌暴露在空气中。   是个陌生面孔。   墨魇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在男子的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男子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   墨魇抬头询问的看着楚离。   楚离静静的靠在轮椅上,抬手制止住墨魇,声音平静的没有半点起伏。“杀!”   跪在地上的男子蓦然一惊,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世子爷,我是王——”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愣愣的低头望着穿透他心脏的长剑,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满屋的血腥味令苏慕锦皱紧了眉头,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别过头去呼吸着外面雨夜的清新。   “处理干净。”楚离对墨魇挥挥手,墨魇得令揪起地上的尸体就顺着窗口扔进了湖水里,只听到“噗通——”一声,尸体已经砸进了湖水中,溅起一丈高的浪花。   听到声音,许多人都向着窗外看了出去。   墨魇也不知洒了什么东西在那一滩血上,血迹顿时消散全无,连屋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做完这些墨魇又隐在了黑暗里。   “我该回去了,等会儿聪儿醒来看不到我该要着急了。”   “嗯。”楚离头也不抬,轻唤一声,“墨魇。”   墨魇又闪身出来。   “以后你就跟在苏姑娘的身边伺候。”   苏慕锦和墨魇齐齐一愣。   “不用!”苏慕锦摇摇头,“墨魇是你身边的贴身侍卫吧,还是留在你身边,我那里有爹爹给我的暗卫。”   墨魇则低着头,颇有些郁闷的不说话。   “你身边的那个碧落黄泉你可以派他们做别的事儿,他们的武功不行,真要来了暗杀你的人就单单他们两个还护不住你!”楚离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他推动轮椅行至苏慕锦身边,把油纸包递到她面前,苏慕锦愣愣接过,“什么东西?”   “怡然居里的一些点心,带回去给苏聪,上次答应过他要给他带吃的。”   这事儿不提她都忘了。   苏慕锦愣愣的接过,应当是刚刚做出来没多久的点心,捧在手里还带着热度。   她抬起头抿着嘴唇轻轻一笑,眸子里滑进一丝丝的暖意,“谢谢,聪儿会很高兴的。”   楚离也扯唇淡淡一笑,“回去吧。”   “世子……”墨魇垂着手有些不满的看着楚离。   楚离也看着他,眸子平淡中带着坚持。墨魇顿时泄了气,有些不情愿的扶住苏慕锦的胳膊打算施展轻功飞出去。   他刚刚提了一口气就听到楚离在身后慢悠悠的飘了一句,“保护未来的世子妃是你的职责。”墨魇惊吓之下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惊讶的望了望臂弯里的苏慕锦,又回头看了看面色无波的楚离差点喜极而泣。   世子……世子终于想通了要成亲了?就是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好吧,不管是谁,主子终于想通了,这一点才是最重要啊,墨魇是半点都没想起苏慕锦是宁王府订了亲的世子妃,就算想到了估计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主子想要的人别说是还没成亲的宁王府世子妃,就是成了亲做了王妃,估计他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   再低头看了一眼苏慕锦,小小的脸还有些稚嫩,五官还没张开,不过五官极其精致,再停两年估计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没想到世子竟然好这一口啊。   “看够了么?”身后楚离淡淡是声音飘了过来。   墨魇心神一凛,轻咳了一声,大声回答,“看够了!”   “看够了就赶紧走!”   “呵呵……”苏慕锦站在墨魇身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立马紧绷的身子,感受到主仆二人的微妙气氛苏慕锦不由得轻笑出声。   两人齐齐向她看来。   墨魇刚看过来想起方才世子爷警告性的话语又连忙垂下了头,还偷偷的用眼角打量了一下楚离的面色。   “还不走!”   “是!”墨魇连忙去揽苏慕锦的腰身,又一想这是世子爷的未婚妻啊,立马不敢动手,有些讪讪的站在原地。   “不是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么。”苏慕锦好笑的看着墨魇古铜色皮肤上的暗红,“在不送我回去等会儿守夜的丫头发现我不在了恐怕又要出事儿了。”   “哦。”墨魇尴尬的挠挠头。却还是不敢扶苏慕锦的腰,只轻轻扶住她的胳膊,“世子妃小心点。”   苏慕锦无语凝噎。   这会儿就开始叫世子妃?!   瞧着两人离去楚离弯起的唇角便一点点的落了下去,他推着轮椅穿过一层层的轻纱,黄金面具下瞧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淡淡的呢喃飘散在空中。   “五年……么……”   ……   此时的端云院中却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嚎叫。   正屋里两个宫里来的嬷嬷正拿着细细的小鞭子面色严厉的站在苏云锦的身后,苏慕锦胆战心惊的用晚膳。拿着白玉汤匙轻轻的舀着汤盅里的汤,仔细看她的手背上有一条条的红痕,印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看上去触目惊心。她的手都在发着抖,汤匙一不小心就磕碰在汤盅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啪——”两个嬷嬷手中的鞭子精准的抽上苏云锦的手背,那精准的准确度能瞧得出来两个嬷嬷一定是身经百战的人物。   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再次浮出一道红痕。   “啊——疼!”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丰腴些的嬷嬷无视苏云锦纠结的小脸,眉毛一竖就斥道,“二姑娘,您连用个晚膳便如此没规矩,名门望族的女子哪个用膳的时候会发出声响来,在您自己家里也就罢了,若是改日去参加宴会如此这般岂不是丢尽了苏家的颜面!”   另一个瘦些的嬷嬷面色更加冷厉,“食不言指的可不光光是用膳的时候不说话,二姑娘也是名门闺秀了却连这些规矩都没有学过吗?!”嬷嬷冷声道,“今天什么时候练习的没有半点声音了才能下了餐桌!”   苏云锦心下暗恨,死死的咬住牙关。   要不是爹爹下了死命令,不学会规矩不得到两个嬷嬷的赞同不许参加宁王妃的寿辰,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受这两个死婆子的打骂!   都是苏慕锦那个混账东西!   苏慕锦,你给我等着,看我学完规矩之后,怎么让你身败名裂!   “发什么呆,继续!”   那丰腴的婆子又是一鞭子甩下来。   两人拿捏的准,苏云锦手上那样的红痕看着吓人可顶多两三个时辰不用擦药就能褪下去。   “两位嬷嬷……”苏云锦赔着笑起了身,示意青玉去梳妆盒里拿她的首饰,“两位嬷嬷……是云锦不争气让二位气恼了,你们坐着消消气儿。”苏云锦接过青玉手里递过来的首饰盒,轻轻打开从盒子里拿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碧玉手镯,她一阵肉痛,这可是她首饰盒里最值钱的首饰了,赔着笑塞给两个嬷嬷一人一只,“嬷嬷也是辛苦了,说起来云锦让父亲气恼了才进了宫请来了两位嬷嬷,父亲还是极为疼我的,陛下也器重父亲的紧……父亲只是一时恼了我让两个嬷嬷来教规矩,过两日消了气儿也就没大碍了,到时候若是瞧着嬷嬷对我这样严厉,恐怕就该心疼了……”   两个嬷嬷冷笑一声,瞧着苏云锦递过来的手镯鄙夷的侧过头去,她们两个在宫里做了这么久的嬷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这两个玉镯她们还瞧不上眼。退后一步避开苏云锦的手,“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着两人油盐不进苏云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尴尬道,“以云锦看不如我们各让一步,嬷嬷在府上云锦必定让下面的人好吃好穿的供着,住几天你们再回去跟陛下交差,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呵——”那丰腴的容嬷嬷冷笑一声,“二姑娘这想法还真真是天真,我们可不是看苏太傅的面子来给姑娘教规矩的,我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如此阳奉阴违那就是违抗圣旨,二姑娘就是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君!”   苏云锦咬住嘴唇,没想到两人竟然连皇帝陛下都给抬了出来。   “那要不这样。”苏云锦又想起来一个想法,“云锦跟着两个嬷嬷好好学规矩,只是若是等到宁王妃寿辰的那一日可否请两个嬷嬷在父亲面前帮云锦说说话,就说云锦规矩学的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出门了?”说着苏云锦把整个首饰盒都塞到了两个嬷嬷的手里,殷勤道,“如此这般,云锦定然会感激不尽……”   “我看二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瘦一些的桂嬷嬷伸手把首饰盒又给推了回来,“这样同样是欺君之罪!更何况我跟容嬷嬷二人在府上给二姑娘教规矩,二姑娘若是在宁王妃的寿宴上出了什么差错,那我和容嬷嬷的名声恐怕也保不住了,届时在宫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所以二姑娘要想赶上宁王妃的寿辰那还请二姑娘好好学规矩,不要成天想些有的没的捷径。”   “……我们在宫里教贵人们规矩的时候也都是这般,二姑娘如果觉着受不住了,那老奴二人会去禀了太傅大人,就说我们实在是教不了二姑娘。”   那她也真的不用出门了!   苏云锦死死的咬住牙关,努力控制住不扑上前去教训两个嬷嬷!   不就是两个下等人!竟然敢打着陛下的旨意来这样训斥她!看她日后做了宁王妃不整死她们两个老东西!   垂下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怨毒,苏云锦瞧着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轻声道,“今天天色已晚,两个嬷嬷可否等到明儿个再继续?”   这回两个嬷嬷没有拒绝,挺直着背脊跟苏云锦道,“为了教二姑娘用晚膳我和桂嬷嬷都还没用晚膳呢,还请二姑娘吩咐人去厨房里做上一些饭菜送到我二人的房间里。”   “应当的,我马上就吩咐青玉去厨房让人准备。”   两个嬷嬷满意的点点头,“那二姑娘就好生歇着,明儿个卯时我们继续开始!”   “卯时?太早了!”   苏云锦脱口而出!   两个嬷嬷的脸色顿时一冷,“二姑娘若是想学好规矩就不要嫌早!朝中的大臣们可是寅时就开始上朝了,一个闺阁姑娘日后出嫁是要伺候夫君起床的,难不成天天睡到日出三丈才起身?”   苏云锦再次咬紧了牙关,僵硬道,“我知道了!”   两个嬷嬷就点了点头,“我们先告退了!”   “混帐东西!”苏云锦气的猛砸餐桌上的汤碗,胸臆间一股子邪气冒上来,“别被我抓到了把柄,要不然治死她们两个狗东西!”   “姑娘,您小声点!”青玉连忙捂住苏云锦的嘴,“两个嬷嬷还没走远,万一听到了更加光明正大的惩治您该怎么办?”青玉扶着苏云锦上了床,“姑娘快上床歇着,奴婢先去厨房让人给两个嬷嬷弄些膳食来,等会儿再给您的手上些药……”   门外的容嬷嬷和桂嬷嬷的确没有走远,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两个嬷嬷住在一间屋里,到了屋里点了油灯容嬷嬷就甩了甩手臂,抱怨道,“可真真是累人,我这胳膊甩鞭子都甩累了。”说着,随手把鞭子给扔在了小桌上。容嬷嬷压低了声音凑近桂嬷嬷低声道,“你说这个苏家二姑娘究竟哪里得罪了陛下,陛下让我们把她往死里教训?”   “谁知道呢!”桂嬷嬷也压低了声音,“陛下的心思我们还是少猜测,不过我瞧着这苏家的二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会儿指不定心里怎么想着对付我们呢。嗤——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实在目中无人,宫里的娘娘们见了我们都要礼让三分,她却把我们当奴才打发,就是教训了也是该当的。”   “没错。”容嬷嬷冷哼一声,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茶,嗤笑道,“还想收买我们呢,简直不知所谓,不过那两只玉镯的确不是劣质品,真真是可惜了。”   “你眼皮子怎的这么浅。”桂嬷嬷瞪了容嬷嬷一眼,搂着她的肩膀小声说道,“我们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给她教规矩的,等我们回了皇宫陛下能不重赏我们么,那一两只玉镯算什么东西!”   “呵呵……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还是桂姐姐瞧得深些。”   “等会儿要好好的大吃一顿才好,今天真真是累死了。”容嬷嬷咧嘴一笑,“好久没有这样训练过人了,还真真是过瘾呢,我可快饿死了,中午就吃的少,晚上还没动筷子呢。这饭食怎么还不上来。”   “你急什么,等会儿就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二姑娘会不会蠢到在饭食里给我们添点儿佐料。”容嬷嬷嘿嘿一笑。   “她敢!”桂嬷嬷眉头一竖,“她真敢这样做我们就去太傅大人和陛下面前好好的告她一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有道理,口口声声说太傅大人疼爱她,我可没瞧出来!我看太傅大人还是看重大姑娘苏慕锦,连府中中馈的权利都交给了大姑娘,听说二姑娘跟大姑娘不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桂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惊,“陛下该不是为了……”她捅了捅容嬷嬷的胳膊,“我听说以前苏家的大姑娘在清风书院读过书,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不也在清风书院念书么,该不会是……”   容嬷嬷也是一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要不然陛下就算受了太傅大人所托让她们两个来教苏云锦规矩,也不会刻意吩咐她们二人“好生教训”这个苏云锦。   “我们该怎么办?”容嬷嬷有些害怕,宫里的那个贵妃娘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别担心。”桂嬷嬷也有些怕,还是安慰容嬷嬷,“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当作不知道,我们就是受太傅所托所以陛下才会让我们来教二姑娘规矩的,就是这样。”   容嬷嬷重重的点头,“没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在宫里生活了久了的两个嬷嬷,知道什么事情该守口如瓶!   不多时就有小丫头送来了饭菜,两个嬷嬷一看,三荤一素外加一盅子汤,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倒也不错了。   驱走了小丫头两个嬷嬷就开始用膳,“赶紧吃完早些睡,明儿个卯时就要起了,哎,许久没有起得这样早了……”   主屋里的苏云锦却险些气炸了肺,对两个嬷嬷恨得是咬牙切齿的!   眼看着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宁王妃的寿辰,短短的半个月让她怎么学好所有的规矩!   偏偏两个老不死的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真真是该死!   “姑娘,您不要生气了,好好的学规矩,老爷的目的其实不是让您学规矩,而是让您多听话一些,只要您有机会瞧见老爷,在老爷面前乖乖的认个错,老爷心一软兴许就原谅您了。”青玉忙活着屋里的热水桶,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姑娘累了一天快来泡个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苏云锦踏入木桶里,越想越气不过。   “爹爹说了不学好规矩我就不能出这院子,就是想见爹爹也见不到啊。”   青玉拿着半开的葫芦瓢舀着热水让她的背上浇,听到姑娘的话,她手指微微一顿,心想也是这个理儿,姑娘不听话老爷是不可能让姑娘出院子的。忽然,她脑海中光亮一闪,兴奋的叫了一声,“姑娘……”   苏云锦冷冷回头看她,“叫什么!”   青玉连忙收住了声音,低声道,“奴婢是想着您不能出院子,可以让老爷进来院子里啊,不管怎么样,只要见着了老爷就算是成功了啊。”   苏云锦腾的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青玉,“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老爷虽然这一次恼了姑娘,可您毕竟是老爷觉得亏欠了的姑娘,他断然不会当真不念半点亲情从此不管不顾的。”青玉询问的看着苏云锦,“要不姑娘你装病?”   装病?!倒是个好主意,可就怕爹爹对她心里生了膈应,到时候如果知道她是装的恐怕会更加气恼于她。   “不行不行!换一个!”   青玉咬着唇想了半晌,在苏云锦希翼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奴婢只想着这一个法子……”   “没用的东西!”苏云锦怒骂一声,眸子里的希翼消失无踪,她握紧拳头,“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想办法参加宁王妃的寿宴,谁也不能阻止我!”宁煜分明给了她暗示,如果她不去的话,岂不是连着一点点的希望都抓不住了?!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宁煜的欢心,谁都不能阻拦她去宁王府!   泡在温水里,苏云锦的眸子却越来越冷。   她“腾”的一下从木桶里站起身来,扯过一旁搭在屏风上的布巾胡乱的擦拭一下身子就披着中衣出了耳房。   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她忽然在一个观音像前停了下来。   她从不信佛,可是为了讨好信佛的老太太就故意在屋里设了香案香炉,每日里拜祭着。今日这观音兴许派的上用场了!   苏云锦“噗通——”一声就在观音像前跪了下来。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万一染了寒气怎么办?”青玉一惊之下就要扶苏云锦起身。   “染了寒气才好!”苏云锦推开青玉的手,“你别管我,今天我要在这里跪上一夜,明儿个一大早你就传出消息就说我知道悔改了,在观音像前跪了一整夜,我就不信这样爹爹还不来看我!”到时候她还能顺势用上苦肉计,到时候她求求爹爹,爹爹肯定就不忍心再让她学规矩了。   所以只要这几天她乖乖的装几天淑女,爹爹肯定就会原谅她了。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索性把膝盖下的蒲团也抽掉,冰冷的青石地板又冷又硬,跪上去实在是难受,可一想想宁煜她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只要能做上宁王府的世子妃,只要能顺顺利利的嫁给宁煜,跪上一夜又算什么!   这样一想立马就推开了青玉,“你快去把今儿个从街上买了的衣裳腰身那里修改一下,我下次要穿着那衣裳去给宁王妃拜寿的,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可是……”青玉不放心,这样跪一夜的话姑娘的膝盖也不用要了啊。   “别废话了,让你去你就去!”苏云锦怒视青玉,“还是连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青玉咬咬唇,“奴婢这就去!”   苏云锦自幼就半点苦都没受过此时跪在地上只觉得寒气直往膝盖处往里钻,她原本想披一件衣裳再跪,可想想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就应该来的真实点,死死的咬着牙关,凭着一股子毅力一直跪着。   她脑海里开始幻想今后和宁煜成亲之后相亲相爱的日子。   这样一想,觉得地上的寒气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   终究是大小姐出身养尊处优,到了后半夜苏云锦就实在撑不下去了,惨白着脸色额头冒着冷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青玉一直注意这这边的动静,瞧见姑娘晕了过去赶紧扔下了手里的衣裳飞扑了过去,抱着苏云锦只觉得姑娘的身子触手冰冷,青玉一惊,大声的对外面看守房门的婆子叫喊道。   “来人啊!来人!二姑娘晕过去了!”      ☆、第十八章 作怪苏云锦,阴谋未得逞      苏慕锦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刺耳的喧闹声。   外面守夜的小丫头也被惊醒,听到内室有动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姑娘歇着,奴婢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苏慕锦点点头,示意小丫头出去打探情况。   聪儿还睡的香甜,苏慕锦给他掖好被角,动作小心的披着衣裳下床。   她没有在屋里点油灯,怕聪儿感觉到灯光会醒过来,就绕过屏风走到屋外打开了房门。   苏家后院里好几处都亮起了灯光,锦园里的丫鬟嬷嬷们也都醒了过来。   柳嬷嬷已经穿好了一声挑着灯笼走过来,她听到动静就知道姑娘肯定也醒过来了,姑娘警惕性一直都很高。   “姑娘,笙箫已经去打探情况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还是好好梳洗一番,等会儿应当还要出门的。”   “也好。”   她这样衣裳不整的就是出了门也不能见人,“嬷嬷就不要进来了,聪儿还睡着,等会莫要把他给吵醒了。”   柳嬷嬷闻言就点了点头。   苏慕锦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轻轻打开柜子从衣柜里随意拿出一件素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头上随意的挽了一个小髻。等再出屋的时候笙箫和方才守夜的小丫头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   有笙箫在,那小丫头只垂着首什么话都没有说。   苏慕锦就问笙箫,“外面为何喧闹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笙箫瘪瘪嘴,帮苏慕锦把慌忙穿上有些褶皱的衣袖捋平,低声道,“二姑娘那边的事儿呢,说是二姑娘在菩萨面前诚心忏悔,从用完晚膳之后就开始跪着,一直到方才身子支撑不住就晕了过去,现在老爷和老太太已经赶了过去,二房三房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亮了灯,恐怕等会儿会一起过去的。”   笙箫顿了顿,抬头问苏慕锦,“姑娘,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苏慕锦冷笑,“去!怎么不去!她排的这么一出戏不就是让大家都去瞧瞧么,不去还真就对不起她这一场算计。”   诚心忏悔?骗鬼去吧!   这样劣质的苦肉计也就苏云锦这样没脑子的人才能想的出来。   “笙箫留下照看聪儿,他醒来身边没人该胡思乱想了。紫罗紫玉跟我一起去。”   笙箫微微一愣,瞧了瞧立在姑娘身侧的紫罗和紫玉,眸子里闪过明了之色,姑娘这是要历练她们呢。她瞧得出来紫罗是个沉稳能干的,紫玉还欠缺历练,笙箫垂下眸子,每次瞧见紫玉她总会想起琴瑟来,紫玉和琴瑟真的很像,做事儿的时候永远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需要人来提点一番才行。只是紫玉比琴瑟有多了几分刻苦,犯了错就努力吸取经验,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处。   琴瑟……   笙箫的眸子有些酸,她……也许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吸吸鼻子,笙箫退了一步,应道,“姑娘去吧,小少爷这边就交给奴婢了。”   苏慕锦不是没有发现笙箫的黯然,只是琴瑟的事情已经到此为止,她也不想让笙箫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一是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多,二则是不想让笙箫心里那个小妹妹形象的琴瑟消失无踪。   拍拍笙箫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苏慕锦就带着一行人出发了。   她倒要瞧瞧这个苏云锦能在爹爹面前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晕倒了就闹成这样大的动静,不是为了吸引人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苏慕锦带着两人走的很快,灯笼中的灯光摇摇曳曳的十分晃眼。   “把灯笼灭了,还没有月光明亮。”   紫玉就势提起灯笼吹灭了灯笼。   三人到了端云院的时候老太太和苏青云已经到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知为何还没有来到。   端云院里小丫头瞧见苏慕锦连忙把她引进了屋,屋里燃了几根小孩手臂粗的大蜡烛照的屋里灯火通明,苏云锦白着脸躺在床上还没有清醒,那个给她诊治病情的东方大夫正在给苏云锦诊脉。   父亲和老太太正一脸焦急的立在床边等待东方州大夫发话。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苏青云一眼看过来有些欣慰,云儿那样对待锦儿,锦儿还能不计前嫌的来看她……   “大半夜的,你脸上的伤都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养着?”苏青云瞧着苏慕锦脸上刘氏灵堂上闹剧而产生的伤口,不由得微微皱眉,“有没有好好擦药?”   苏慕锦一愣,抚上了脸上的伤口。   如果父亲不提起这伤口,她自己几乎都要忘了,本来伤的就不重,楚离出手还是有轻重的,只是划破了一层皮罢了,哪需要擦药,养两天就能祛疤不留痕迹了。   正对上苏青云关切的眼神,苏慕锦就微微一笑,上前几步立在苏青云的身侧,巧笑道,“爹爹放心,这点小伤哪需要擦药。”   苏青云听到没有擦药眉头就是一拧,低斥道,“女孩子家家的容貌最是重要,怎的你就半点不在意。等会儿回去擦点药,留下疤就不好了,乖啊。”说到最后已经是无奈外加宠溺的口气了。   老太太厌烦的瞪着苏慕锦,进了屋竟然视若无睹不给她行礼,苏青云竟然也不训斥她无礼!   依她看需要嬷嬷调教的不是云儿,应该是这个该死的苏慕锦才对!   要不是这个死丫头,云儿又怎么会被罚着让宫里的嬷嬷教训,要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跪在菩萨面前忏悔罪过,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落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不满的瞥向苏青云,明明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是云儿,他却在安慰一个脸上就那么点小伤口的苏慕锦,这是什么道理!瞧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苏云锦,老太太不由得就想到了日后她如果得罪了谁是不是也会落到这副场景?越想越怒,又瞧着苏青云仔仔细细的瞧着苏慕锦脸上的伤口,仿佛她脸上的伤口不能痊愈似的。   望着两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不由得讥讽道,“女儿家的容貌还是小心点保护点好,要不然真的落了疤日后如果嫁到宁王府恐怕还会被人给退回来呢,这天下的男子哪个不喜欢容貌娇美的女儿家。娶了个面容残了的妻子,没的让宁王府遭人笑话。”   苏青云和苏慕锦本来小声说着话,此时听到老太太的话不由得齐齐一顿。   苏青云方才进了屋对老太太拱了拱手就没有说话,他现在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太太。现在听到老太太这样讥讽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话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或许是他的心态果然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老太太这样对锦儿说话,他只会觉得老太太是不会关心人,因此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有些冷淡,可此时他却只能听到老太太话语中的讥嘲意味。   她应当是巴不得锦儿的容貌毁了,巴不得她不能顺顺利利的做宁王府世子妃吧。   苏青云知道老太太不是他的生母之后对老太太先前的所作所为总算看清了,此时也不会对老太太再报什么希望,只是瞧着老太太不论如何都养了他一场,又是二弟和三弟的生母,他对她就是再失望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因此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老太太。   苏慕锦则是眸子凌厉的直射老太太,似笑非笑的低声道,“老太太头上的伤还没好呢吧,您也真真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能把头给摔破了,上药了么?可别落下什么后遗症来。”   “混账——”   “老太太可别动怒,锦儿知道您不喜欢我,唉……也不能怪老太太您,毕竟父亲不是您的亲骨肉,我们也不是您的亲孙子孙女,您不疼我们也是情理之中……”苏慕锦状似无奈的叹息道。   “混账,明明是你拿杯子砸了我!”老太太气的双手都在颤抖。   听到老太太的话语苏青云心头一刺,死死的皱紧眉头,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陷害锦儿!他就想不明白了,就算锦儿不是她的亲孙女,可毕竟亲眼瞧着长大的,怎么会半点亲情都没有?他不无讽刺的想,就算是养了一只小狗恐怕都不至于如此心狠吧。   “老太太您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何要……这般……冤枉锦儿……”苏慕锦垂泪道,“锦儿自幼便学的要敬长辈厚下属,就是给锦儿十个胆子锦儿也不敢拿杯子砸您啊。老太太就是再不喜欢锦儿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冤枉锦儿,让锦儿日后该怎么嫁人……”她说着说着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傻孩子……”苏青云尴尬的看着给苏云锦诊脉的东方州,这样的家丑在外人面前这样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若是传了出去锦儿当真就不用嫁人了。心里暗暗责怪老太太不知轻重,一手揽住苏慕锦的肩头,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别怕别怕,你祖母只是气急了说的气话。”   老太太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怒视苏青云,“这个苏慕锦非被你宠坏不可。”   “锦儿生性良善,嫉恶如仇,就是再怎么宠也不为过。”   老太太咬牙,这是在说她是恶人?!   老太太刚要发怒二夫人和三夫人就并肩而来,瞧见两人老太太瞬间就想起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来,又想着两个儿子如今在苏青云手底下做事,万一她真的惹恼了苏青云,两个儿子岂不是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她咬咬牙暗自忍了下来。   就跟碧玉那丫头说的一样,就是要对付苏青云也要暗地里进行,现在苏青云还给她一些体面,敬着她是府里的老太太,到时候真的闹掰了她就是要报仇都没有机会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显然也是听到动静匆匆而来,头发都是随意的挽起来。两人今儿个穿的很是朴素,瞧见老太太和苏青云两人一起行了个礼,还友好的对苏慕锦点了点头。   苏慕锦暗自好笑,这两个女人也太能看清形势了。   前两天还想着算计她,今儿个就开始讨好巴结了。不过可比老太太要识趣儿多了。   苏慕锦对两人也点了点头。   “今儿个老二不是回来了么,老二家的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老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人怎么不懂得抓住机会,不好好把老二留在房里给她生个孙子,大半夜的还到处乱跑作甚。   二夫人面上一红,心道这老太太怎的这般不会说话,弄得她好像欲求不满似的。   面上却笑道,“回母亲,我们那边儿听到这里有动静,夫君他想着是后院的事儿就没过来,让儿媳这里看看情况。”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就落在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苏云锦上,惊呼一声道,“哎呀,这二侄女这是怎么了?昨儿个不是还好端端的,今儿个怎的就病倒了?”   青玉瞧着人都来齐了就站出来回话,“回二夫人,昨儿个姑娘一直在跟嬷嬷们学规矩,两个嬷嬷教导下来姑娘才知道以前自己的行为多么的不得当,心下十分后悔,等宫里的两个嬷嬷去歇息了姑娘还没歇下,想着以前是她做事多有不妥之处,所以就不顾奴婢的劝说非要跪在菩萨面前忏悔先前的错误。”青玉暗自掐了一把大腿,眼角顿时浮出泪花来,她抬起眼怯怯的道,“现在的天儿虽然开始热了,可夜里还是很凉的,姑娘为了表示诚心又不肯用蒲团垫着,就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青石板那多凉啊,姑娘她身子骨那么弱怎么受得住。可是奴婢劝说无果,姑娘说了除非得到老爷的原谅,否则绝不起身……老爷您也知道姑娘性子有多倔,奴婢实在没法子,本来想去禀了老爷,可想着如今老爷正恼着姑娘就没敢去,奴婢想着姑娘不会跪多久,可竟然一直跪到晕厥才罢。”   青玉抽抽鼻子,手里捏着帕子却不敢擦拭眼泪,“连续跪了这么几个时辰,奴婢不知道姑娘身子会不会出问题,所以才慌乱的六神无主让小丫头去请了大夫……”青玉一个头对着苏青云磕下去,“老爷,姑娘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了她罢。”   苏慕锦心下冷笑不止。   这话里的漏洞可不是一个两个。   什么叫两个嬷嬷教导下来?这是在指责两个嬷嬷对苏云锦动粗呢,还有要忏悔为何不对她这个姐姐忏悔非要对着菩萨忏悔,求原谅也该求她这个大姐姐的原谅,怎么就求到爹爹那里去了?   还有最后一点……   “好个青玉,你身为二妹妹身边的贴身丫头,伺候二妹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昨儿个被爹爹降了三等,可你做大丫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怎么一慌乱起来就六神无主了?贴身丫头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沉稳!你瞧瞧你,半点沉着冷静都没有如何贴身伺候二妹妹!还有,你比二妹妹也大上两岁,原本她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你身为贴身伺候的就应该多加提点,明明你知晓夜里寒气重却还是任由二妹妹跪了几个时辰,你说你居心何在?!”   青玉一惊,连忙慌乱的解释,“……不,不是,是二姑娘不听奴婢的劝!”   “二妹妹不听你的劝你就任由她跪着了?爹爹正在气头上你就非要去找爹爹?为何不能去寻老太太,难道你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二妹妹,肯定会给二妹妹做主?就是你担心老太太睡下了大可以来寻我,我跟二妹妹虽然闹了矛盾可毕竟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更何况如今我身为府中掌管中馈的,你有事连禀都不禀我一声,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苏慕锦怒喝道,“我瞧你分明就是故意为之,若不是你失职二妹妹为何会如今还昏迷不醒?你说你意欲何为?!”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青玉被苏慕锦说的哑口无言,只能跪着哭着喊冤。   原本她还是假哭,如今被苏慕锦一番话吓得一阵心惊,痛哭起来,“奴婢冤枉……”   “那你说说我哪一点冤枉了你?”苏慕锦咄咄逼人。   “奴婢……奴婢……”   二夫人帮腔道,“大侄女说的对,这个青玉就是不是个省心的,白天的时候才被大伯降了三等,现在竟然又犯了错。”   苏慕锦点点头,对二夫人的示好不以为意。   她已经不想再听青玉说话,抬手让她闭嘴,吩咐紫罗,“去请宫里来的两个嬷嬷进来。”   “是。”   两个嬷嬷是第一时间听到动静的,就知道苏云锦要整幺蛾子出来,因此两人早早就穿戴妥当,瞧见紫罗来请,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就从厢房走出进了内室。   内室中气氛十分紧张,两个嬷嬷都是人精,瞧了一眼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青玉,再瞧瞧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的苏云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心下冷哼,这是收买不成要陷害她们两个了!   两个嬷嬷无声冷笑,进了屋就给一屋子人行礼。   “起来吧。”苏慕锦率先开口,她吩咐紫玉,“给两个嬷嬷看座。”   “不用不用。”容嬷嬷连忙摆摆手,这一屋子的主子没一个坐着的,她们两个就是再是宫里出来的,再如何体面也不敢当着主子的面就坐下了,有了先前的一番猜测容嬷嬷和桂嬷嬷都抬起眼来打量着屋里的苏慕锦来。   不得不说虽然五官跟二姑娘没差多少,可组合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脱俗,只是脸上一道细线似的伤口稍稍有些影响容颜。   两个嬷嬷毕竟是眼光毒辣之人,别说苏慕锦脸上有这么一道伤口,就是整张脸都毁了身上的气质就足够令人倾倒,比起那个不知轻重不知所谓的二姑娘可真真不止是天河地的差别。   两人在宫里办差,接触的都是后宫女子,后宫女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进的皇宫的,哪个不是美人胚子,可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苏家这个大姑娘的,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明明该是勾魂摄魄的妖媚,可长在人家苏大姑娘的脸上只觉得幽深如海,她的眸子氤氲着一层雾气,看上去十分神秘,令人有种窥探的快感。   不过这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吧,现在都如此貌美,等到长成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恐怕这京城中没一个能比的上的。   也难怪陛下……   两人及时打住了想法,连忙垂下头去,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不知大姑娘让人传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深夜打搅两位嬷嬷休息是苏慕锦唐突了,只是我这二妹妹身边的丫鬟说两个嬷嬷对我那二妹妹过于教导,所以想问问嬷嬷是否有此事。”   容嬷嬷和桂嬷嬷冷冷的看了青玉一眼,桂嬷嬷就福了福身,“回大姑娘,老奴二人全都是按照宫里教导娘娘们的规矩在教导二姑娘,老奴两人是遵了陛下的旨意来府上给二姑娘教规矩的,丝毫不敢怠慢。说过于严厉兴许对二姑娘来说是有一些,老奴二人瞧着二姑娘学不下去就只能让她慢慢适应,原本规矩要学到亥时正的,可老奴二人瞧着二姑娘累了昨儿个就只让她学到戌时正,整整晚了一个时辰的。”   “原来是这样。”苏慕锦上前扶起桂嬷嬷,“委屈两位嬷嬷了,我那妹妹实在是有些不成器,今后就交给两个嬷嬷好生教导了。”   “应当的。”桂嬷嬷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对苏慕锦低声道,“我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教二姑娘规矩,实在不能偷懒,所以请大姑娘好好跟二姑娘说说,今后就不要想着塞东西给奴婢二人,让奴婢二人得过且过了,奴婢无功不受禄,二姑娘还没学成规矩实在不能收二姑娘的礼……”   苏慕锦身后的紫罗险些笑出声来,这个桂嬷嬷好有意思。   分明就是在揭露二姑娘拿东西贿赂她们嘛,偏偏还说的这样义正言辞的。   苏慕锦眸子里也闪过一丝笑意,“嬷嬷只管放心,等二妹妹醒来之后这话我一定给她带到。”   苏青云原本还有些相信苏云锦是真心悔过,如今听着两个嬷嬷的话语,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恼。   若当真是真心悔过就该好好的学规矩,可她都在做什么,竟然偷偷的塞东西贿赂两个嬷嬷,这哪是真心悔过该有的表现?!   “今儿个劳烦两位嬷嬷了,如今才到丑时,两位嬷嬷还是好好歇着吧,明儿个还需要忙呢。”   两人眸子一闪,对着苏慕锦拱拱手,“那奴婢二人就告退了。”   “天太黑了,紫罗打着灯笼送送两位嬷嬷。”   “是。”   两位嬷嬷对苏慕锦的印象越发的好了,对苏慕锦点点头就躬身退了下去。   苏慕锦就趁机跟苏青云道,“爹爹,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您还是做主给她多配两个丫头在身边伺候吧,这样她将来行事也能稳重些。”   老太太身后的宋嬷嬷闻言眸子微微闪烁,带着期盼的瞧着苏青云。   苏青云想想也该如此,竟然连贿赂宫里的嬷嬷来骗他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这丫头再不好好盯着,今后指不定要酿出大祸来。   因此他点点头,“也好。”   “那父亲看谁合适些。”   “锦儿,爹爹如今把掌管中馈的权利给了你就是信任你的能力,你不用事事都问爹爹的意见,只管放手去做,做的不好也有爹爹给你撑腰,这些事情你就瞧着办吧。”   苏慕锦微微一笑,“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到苏青云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眼,眸子里闪过同样的情绪,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当即就是微微一变。   这时候东方州也诊脉妥当,轻轻收回了手指。   众人视线连忙拉了过来,苏青云低声问,“东方大夫,小女情况如何了?”   老太太也紧张的瞧着东方州,对于她这个乖巧的孙女她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疼了这么多年,就算她爹爹是苏青云她也没办法立马就做到置之不理。   东方州轻叹了一声,“二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寒气入体,我开个方子抓两剂药给她吃了也就能好了。”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苏慕锦则是淡淡的笑,苏云锦的苦肉计看来有些失败啊。   有了她今儿个晚上召见两个嬷嬷,今后苏云锦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东方大夫,既然没有大碍,我二妹妹怎么还没有醒来?”   “我给她扎一针她就能醒了。”东方州打开皮箱掏出一卷羊皮制成的针筒,羊皮展开就瞧见里面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几十根银针,银针十分细长,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看上去有些吓人。   东方州面色不变的抽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就隔着衣裳刺进了苏云锦的一个穴道里。   苏云锦白着脸嘤咛一声,眼皮动了一下就缓缓转醒。   东方州就抽出了银针。   苏云锦刚睁开眼睛眸子里有瞬间的迷茫,当瞧见一屋子人时她才想起来昨儿个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喜,看来她的计划是成功了!   苏云锦一眼瞧见立在床边的苏青云,她被子下的手狠狠的掐住大腿肉,眼睛立马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朝苏青云伸出手来,哀声唤他,“爹爹……”   苏青云到底是心软了,伸出手握住了苏云锦的手,因为寒气入体,她的手显得十分的冰冷,苏青云握在手里就皱了眉,把她的小手包在手心里摩擦着暖热。   “呜呜……”苏云锦一看就知道爹爹现在是向着她的,从床上起了身就扑到了苏青云的怀里,她抱着父亲的腰身哭诉,“爹爹,云儿以为您再也不会原谅云儿了,之前都是云儿的错,云儿跟您陪不是,以后云儿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爹爹原谅云儿一次好不好……”   苏青云心下一软,“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是爹爹的孩子,就算做错了事情爹爹惩罚你也是为了你好,怎么会不原谅你。”   苏云锦心下一喜,连忙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瞧着苏青云,“那爹爹就是原谅云儿了是么?”   苏青云什么时候见过二女儿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二女儿也没有跟他这样亲近过,他心里一软就点了点头。   “那爹爹可不可以别让两个嬷嬷教我规矩了。”苏云锦伸出手腕给苏青云看,“一定是云儿不小心哪里得罪了两位嬷嬷,两位嬷嬷对云儿太严苛了,还敢拿着鞭子抽云儿,爹爹,您让她们回宫去好不好?”   苏青云眸子里的柔和缓缓的褪了下去,他望着怀里的女儿,仿佛是第一天才认识她,脸色一点一点的沉郁了下来。   苏云锦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就瞧见父亲冷着的面容。   她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二妹妹,方才两个嬷嬷来瞧过你了,她们让我转告你下次不要再给她们塞东西让她们得过且过了,无功不受禄,你规矩还没学好呢……”苏慕锦轻轻一笑,十分柔和,只是和苏云锦对视的眸子里全都是讥讽,她低声道,“二妹妹下次可千万不能不垫垫子就跪在菩萨面前忏悔了,等会儿天亮了就是新的一天了,明儿个就是春闱,父亲是考场的主考官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就不要再给父亲添乱了。以后如果有什么委屈就来寻姐姐,姐姐会给你做主的。”   苏云锦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苏慕锦竟然会提前把两个嬷嬷给招来,更没想到两个嬷嬷竟然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她给卖了。   一群混帐东西!   苏青云却十分欣慰,这个时候有谁记得他还是春闱的主考官,也就只有大女儿记得体贴他这个父亲,担心他伤了身体。   “寅时就要上朝了,父亲这世间也差不多了,您还是回去再小睡一会儿,您年纪也不小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好。”   苏青云含泪点点头,“锦儿真的长大了,如果你娘亲……”他声音蓦然一颤,垂下眸子苦笑不已。   柔儿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怎么能看到这般懂事的锦儿。   听到父亲提起母亲,苏慕锦眸子闪了闪,今儿个她已经得到了母亲尚在人世的消息,还是要把这件事情想法子告诉父亲,也省得父亲继续担心。   “爹!您不要走!”眼看着苏青云从床沿起了身,苏云锦急了,如果这个时候爹爹走了,她岂不是白白的跪了一夜?狠狠的瞪了苏慕锦一眼,“爹爹,是云儿错了,您原谅云儿一次,云儿愿意继续学规矩,只求您在宁王妃寿宴的时候让云儿去参加宴会,那样重要的宴会如果云儿不参加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爹爹求您了,让云儿去好不好?”   提到云王妃寿宴苏青云是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原来跟他示弱的种种原因都只有这么一个!那个宁煜是她未来的姐夫,她怎么可以这么没脸没皮!   “够了!”他厉喝一声,吓得苏云锦猛的收了哭声,苏青云无比失望的望着苏云锦,“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我看你的规矩是半点都没学到,等你什么时候知道礼义廉耻,知道什么是厚颜无耻再出门吧,要不然丢的还是我们苏家的脸面!”   “爹!”   苏青云已经不想再看苏云锦,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这个二女儿就半点没有继承柔儿的性格,她这样自私自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到底是跟谁学来的。   “苏青云,你别太过分了,两个都是你的女儿你厚此薄彼就不怕寒了云儿的心!”老太太忍不住喝道,“你没瞧见她手上的红痕么,肯定是宫里那两个嬷嬷给打出来的,教规矩就教规矩打人作甚,万一害的云儿伤了皮肤今后谁还会娶她!”   “两个嬷嬷在宫里做事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沉稳有度知道轻重,陛下必然不会把两人放到苏家来,严师出高徒,不严苛点云儿怎么可能成器?这件事母亲就不要管了。”苏青云在这一点上立场坚定,“锦儿,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爹爹先走一步。”   “恭送爹爹。”   “等等!”   苏青云顿住脚步,看向叫住他的东方州。   东方州对苏青云拱拱手,边收拾他的药箱边对苏青云道,“太傅大人请稍等,在下有事要跟您说,一起走吧。”   苏慕锦一惊,“东方大夫!”   东方州对苏慕锦看过来,给了苏慕锦一个放心的眼神,“大姑娘身子骨也弱以后还是好好休养吧,若是再落了什么顽疾恐怕就不好了。”   “谢东方大人关心。”   苏青云走了屋里的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二夫人打了个哈欠,“哎呀呀,这大半夜的真是折腾的很,大侄女,我跟你三婶子就先回去了,昨儿个听说大侄女也染了寒气大侄女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如今你掌着府中的中馈呢,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的,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跟你三婶子没别的本事,对于掌家还是有些心得的,大侄女儿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只管来寻二婶子和三婶子,我们两个一定知无不言。”   三夫人也趁机讨好苏慕锦,她和二嫂已经商量过了,老太太显然在府里已经没了势力,她们两个的相公又多处依仗苏青云,今后对苏慕锦还是要客客气气的才行,至于老太太……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一个只会倚老卖老的老太太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而只要她们的夫君一日是苏青云的弟弟她们两个荣华富贵的日子就不会少了,苏青云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要他有一口吃的,她们二房和三房就能有一口。   “大侄女啊,昨儿个就没有下雨了,三婶子翻了翻黄历,明儿个适合搬家呢,不妨就让小少爷搬到碧池院去好了,搬家是个大活计恐怕少不了人手,大侄女身边的人若是不够的话跟二婶子和三婶子说一声,我们明儿个让人一起去帮忙搬搬。”   苏慕锦瞧着老太太铁青的脸色,对二夫人和三夫人点了点头,“如此,就多谢二婶子和三婶子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无视老太太越发难看的脸色,对苏慕锦笑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两个就先回去了。”   “二婶三婶慢走。”   只要二夫人和三夫人能一直这样不弄出什么乱子来,她不介意府上养些闲人。   懒洋洋的瞧着惨白着脸色跌进被褥中的苏云锦,瞧着她倍受打击的模样,苏慕锦轻轻一笑,“二妹妹还是早些歇着吧,明儿个两个嬷嬷还要按时来给二妹妹教规矩的,耽误了时间就不太好了,到时候再惹父亲生气,恐怕二妹妹到宁王妃寿宴的时候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苏慕锦!”   苏慕锦掏掏耳朵,地笑着看着苏云锦气急败坏的面容,“二妹妹声音小一些,我耳朵好使着呢,听得很清楚。”   “苏慕锦你不要太得意了!”   “嗯!我不得意!”苏慕锦瞧了瞧跪在地上的青玉,吩咐紫罗,“青玉照顾主子不当,把她降为最低等的小丫头丢到浣洗院去洗衣裳,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把她调回来。”   青玉的脸蓦地一白。   浣洗院那是最苦的地方啊,每日里都要洗不知道多少套衣裳,春夏秋冬永不停歇,到了浣洗院就真真是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了啊。   惊慌的抬头望着床上的二姑娘,“姑娘……”   “苏慕锦,你别太过分了!”   “方才二妹妹没听到么,这都是爹爹的意思!你的身边的确需要放些稳重点的丫鬟,免得二妹妹日后做事没个章程!”苏慕锦挥挥手,“把青玉给带下去!”   “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啊,姑娘——”   苏云锦瞧着青玉被拉的越来越远的身影,脑子一懵,掀起被子就张牙舞爪的向苏慕锦扑了过去,“苏慕锦!我今天跟你拼了!”      ☆、第十九章 楚离等于种马??      苏慕锦早早知道这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不会任由她就这么扑上来,她淡淡一笑,眸子里带着几分讽刺,轻轻抬步往后推退了一步,就瞧着苏云锦嘶吼着一下子扑倒在地,半个身子都悬在床下。   “二妹妹头一次对我这么热情,真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只是这样的大礼对姐姐行来还是有些欠妥当,二妹妹还是好好跟两个嬷嬷学规矩吧,大礼竟然都不知道该对谁行了,啧啧……”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苏云锦,“这大半夜的跟你这样耗着真是浪费时间,二妹妹继续‘忏悔’吧,姐姐就先回去歇着了。”   “苏慕锦,你不得好死!”   苏慕锦脚步一顿,头也不回,话语却往她心里最软的地方刺,“真该让宁煜来瞧瞧你这一副恶毒的面孔,瞧瞧他还会不会对你有半点好感。”   说完,也不看老太太和苏云锦的反应就直接带人走了出去。   老太太本来想怒斥苏慕锦几句,可是看着苏青云不在,怕苏慕锦又跟白天的时候一样拿杯子砸她,她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在瞧见苏慕锦的背影消失之后才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小贱货一个,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对着你妹妹发狠算是什么东西!”骂完了她才靠近苏云锦的床头,把她扶了起来,满脸的心疼,“云儿,你没事吧啊?你放心,祖母一定想办法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祖母……”苏云锦扑到老太太的怀里,掩饰眸子里对老太太行为的鄙夷,呜呜的抱住老太太,哭诉道,“祖母,这个苏慕锦是要逼死孙女啊,云儿身边就青玉这么一个得力的,她竟然还把她给扔到浣洗院,她这是要斩断云儿身边所有的助力,让云儿没有可用的人。偏偏爹爹还信了她让她安排我院儿里的丫鬟,真真是这般那苏慕锦还不往我身边安插眼线,到时候云儿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下……用膳洗漱,甚至是如厕时间都会没有半点自由,那云儿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老太太听她哭的肝肠寸断心里也难受起来,“好云儿乖啊,祖母一定想办法,想办法把青玉还给你弄回来在你身边伺候,好不好?”   “可是刚才那苏慕锦也说了,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准调动青玉,如今苏慕锦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府里的下人谁不敬她三分?更何况如今云儿被关了禁闭,祖母您……爹爹也不如何敬重了,要放了青玉谈何容易啊……”   老太太心头一刺,面上就发起狠来。   “你放心,我就不信我一个府里的老太太连个丫鬟都弄不出来了!”老太太满脸愤然。   不得不说,老太太直到如今都还没有认清她现在的处境,事已至此她还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如果苏慕锦还没走的话估计又是一阵讽刺了。   而苏云锦更是蠢笨,还在相信老太太肯定有用,她泪眼婆娑的瞧着老太太,望着老太太头上包扎好的伤口,愤然道,“祖母,苏慕锦如今连您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她还会听您的话么。还有爹爹,爹爹现在对苏慕锦言听计从,恐怕也不会顾念您的……”   提到这一天老太太就忍不住发怒,“真不知道苏慕锦到底给你爹爹下了什么惑人心智的药,从前你爹爹对母亲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你瞧瞧如今?都是跟苏慕锦亲近了之后才开始一点点转变的,这个苏慕锦当真是个祸害!”她怒的大声的怒斥,头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忍着疼抚上额头,“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苏云锦眸子一闪,“祖母想怎么做?”   老太太却没回答她,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祖母自有法子治她。”   苏云锦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老太太要对付苏慕锦,管她什么时候动手,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苏慕锦受到教训不就行了?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又平复了下来,“如此云儿就等着祖母的好消息。”   老太踢啊又安慰了苏云锦几句才带着宋嬷嬷和碧玉一起离去,苏云锦毕竟是跪了大半夜的,她身子这会儿着实不太舒服,半躺在床上,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渴的厉害,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青……”她蓦然顿住,怎么忘了青玉已经被苏慕锦给带走了。   环顾屋里,屋里却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苏云锦气的眼珠子通红,怒的高呼,“来人!来人!”却没有半个人理会她,苏云锦不由得怒吼,“人都死哪里去了!”   空荡荡的夜色没有半点回音。   整个房间除了她粗重的呼吸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苏云锦心里直犯怵,明晃晃的烛光也不能给她带来半点的安全感,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起青玉来,有青玉在好歹能有个说话的人。   苏云锦鬓角渐渐的冒出冷汗来,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明晃晃的烛光照射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心里直打鼓,慌忙放下帷幔躲进了床里侧。可放下帷幔之后更加害怕,总觉得帷幔外立着一个人影在盯着她看,极度的寂静让她十分不安,小时候听到的那些鬼怪奇谈一瞬间全部都涌进了脑海,她被吓得瑟瑟发抖,猛的缩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   苏青云和东方州并立而行,月色中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寂寥,清冷的月光洒在肩头,隐约能瞧见鬓角的点点银丝。   “东方大夫有话跟我说?”   东方州点点头,他停下脚步十分慎重的看着苏青云,“太傅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您平时是否虐待了苏二姑娘。”   苏青云一惊,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东方大夫何出此言?我苏青云家里虽然不似皇朝贵族那般奢侈,可也是大户之家,而且家里只有大姑娘二姑娘和小少爷三个孩子,怎么可能虐待了她。”苏青云却也知道东方大夫不是个胡乱说人是非,也不爱打听人家家里事情的人,知道事出有因,便询问的瞧着东方州,“洞房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二小姐舌淡红舌苔白脉细,乃是肝气郁结脾虚而致。”东方州提着药箱瞧着苏青云不解的眸子,就跟他解释道,“有这样症状的人平日生活中都十分暴躁易怒,而且气不顺,遇到事情极容易发怒,在下想来想去觉得二姑娘生活无忧实在是没有什么发怒发火的缘由,因此才有此一问,若是唐突了太傅大人,在下给大人赔个不是。”东方州对苏青云拱拱手。   暴躁易怒?!   苏青云想着二姑娘从来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样,他何曾见过她发大火?还暴躁?   “这不可能。”苏青云有些接受不了。   “症状便是如此。”   苏青云相信东方州的医术,他没有道理也不可能信口雌黄。   那说明什么?   他闭上眼睛不想多想,可二女儿多次算计,暗中诅咒姐姐的模样一下子跳入脑海里,苏青云摇头苦笑,他竟然从来也没有看清过二女儿,是么。   “大人日后可以稍稍注意一些,在下先前没有进府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例子,不过大多都是男子出身,那些病患无一例外的都是性格火爆不听人劝,受不得刺激,心理十分扭曲,好几个后来都酿成大祸赔上性命。令嫒若是不好好教导,恐怕……”他话没说完,可剩下的话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   苏青云面沉如水,对东方州拱拱手,“多谢东方大夫提醒。”   东方州想了又想,还是提点苏青云,“还有苏大姑娘……”   苏青云一惊,难道锦儿也有这样的情况?   “不不不!太傅大人不要误会。”东方州一瞧苏青云的脸色就知道他想岔了,他颇有怜惜的道,“太傅大人如果尽可以还是少让大姑娘操心府上的事宜,大姑娘身子骨弱,最忌劳神伤身,如若不然,恐怕……会落下痼疾。”   苏青云面色一急,“能调养的过来么?”   “恐怕很难。”   东方州轻声一叹,心病还需心药医,苏家的大姑娘显然没有要“医治”的念头。   苏青云心底一沉,胸口一口气提不上去也松不下来,郁结的难受。   “大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上一次在下为她诊治就发现了这一点可是她却不让在下告诉太傅大人,不想让太傅大人为她忧心……”东方州有一个跟苏慕锦差不多大的女儿,因此瞧着苏慕锦这般模样,忍不住心里升起了淡淡的怜意,忍不住为她说话,“太傅大人如果有时间不妨多陪陪大姑娘,心神舒畅对她的身体有益无害。”   苏青云听了几乎要羞愧死,他这么多年来陪锦儿的次数当真是屈指可数。   “多谢东方大夫。”   东方州缓缓摇头,“举手之劳罢了,大人不必挂怀。”   ……   苏慕锦回到屋里的时候笙箫正坐在床边守着聪儿,担心打扰聪儿睡觉她也没敢点灯。   苏慕锦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休息,然后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小少爷睡的安稳的很,连个身都没翻呢。”笙箫压低声音给苏慕锦更衣,“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呢,姑娘多睡一会儿。”   “天亮的时候唤我起身。”   “奴婢记下了。”   三夫人说的话她记在心里了,先前她也翻过黄历,明儿个的确是个适合搬家的好日子,早点让聪儿搬进去也省得还有人想打碧池院的主意。   苏慕锦卸了头上的小髻和簪子才掀了被子上了床,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一点凉气,她不敢凑近聪儿,可聪儿却似乎有所察觉一般,脑袋瓜动了动就缩到了她的怀里。   苏慕锦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第二日一大早苏慕锦就被笙箫给叫起来。   她怀里还抱着聪儿,瞧着笙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恍惚间还以为还在宁王府中,恍惚中以为她怀里怀抱的还是她的睿儿。   她心里一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她起身的动作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还是惊醒了聪儿,他身子动了动,喉间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咕噜声,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就清醒过来。小家伙只穿着一间小小的大红色肚兜,肉肉的小身体大多都露在外面,看上去像是年华里的福娃娃一般可爱。   小家伙睁开眼睛就瞧见苏慕锦也是刚起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姐姐,早。”   苏慕锦抱起小家伙在他脸上印了一吻,“聪儿也早啊。”   外面的小丫头听到屋里的动静就开了门进屋来服侍两人穿衣洗漱,两人简简单单的用完早膳,苏慕锦才把昨儿个楚离带给她的油纸包掏出来。昨夜她回来的时候没有惊动旁人,聪儿又还在睡觉,她没叫醒聪儿就只能等今天一大早拿出来。有了糕点就肯定不好好吃饭了,因此她才在用完早膳之后拿出来。   油纸包一层层的剥开,露出里面淡绿色的糕点。   “啊,绿豆糕。”聪儿最喜欢吃的就是绿豆糕,瞧见油纸包里的绿豆糕高兴的眼睛十分明亮,他捏起一块糕点却没往自己嘴巴里送,而是先递给苏慕锦,“好多绿豆糕啊,姐姐跟聪儿一起吃。”   苏慕锦心中一暖,就着聪儿的小手就吃了一块儿。   她也捏起纸包里的一块绿豆糕送到聪儿的唇边,“聪儿也吃。”   两人像是玩起了游戏,你喂我我喂你的,吃的十分香甜。   “姐姐,这糕点师哪里来的啊,这个绿豆糕是聪儿吃过的最好吃的绿豆糕了。”聪儿坐在小凳子上,小心的身体挺得笔直,因为个子太小两只手臂搭在桌子上,不甚落在桌子上的小块糕点也会自己动手捡起来吃掉,十分乖巧。苏慕锦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她从重生之后头一次跟聪儿一起吃饭就注意到了他的坐姿跟吃饭的习惯,小小年纪一举一动就已经十分规矩有礼,看来周嬷嬷教的十分用心。   油纸包里的糕点并不多,只有七八块的样子,苏慕锦担心聪儿吃多了糕点对身体不好,就跟他一人一半分着吃。   这绿豆糕的确十分好吃,带着点点绿豆的清甜却又不似只有绿豆,还似乎夹了什么别的佐料。软糯可口油而不腻,十分爽口。   这也是苏慕锦吃过的最好吃的绿豆糕。   怡然居里出来的东西果然不一般。   听到聪儿的问话,苏慕锦微微一笑,把油纸折起来丢进了纸篓里,边拿出帕子给苏聪擦拭嘴巴上沾上的碎屑边跟他小声的道,“是你楚离哥哥专门让人给聪儿做的哦。”   聪儿眼睛一亮,一把抓住苏慕锦的手,“真的么?楚离哥哥在哪里啊,聪儿怎么没瞧见楚离哥哥来了?”他晃着脑袋四处眺望都没有瞧见楚离,颇为失望的垂下了小脑瓜。   苏慕锦瞧着心里有些泛酸,酸溜溜的道,“楚离哥哥那么好啊,聪儿就那么喜欢他?”   暗处似乎传来一声窃笑,苏慕锦顿时眯起了眼睛,那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苏聪没有听到那动静,仰起头大眼睛里似乎都闪烁着星光,“很好啊,除了姐姐楚离哥哥最好了。”   苏慕锦算是发现了,那个该死的楚离不过跟聪儿有一面之缘,竟然对聪儿的影响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聪儿提起谁会这样兴奋过。   “那下次姐姐带聪儿去跟楚离哥哥玩好不好?”   聪儿闻言欢呼一声,跳下椅子又蹦又跳,“太好了太好了!”   蹲在聪儿的身边,苏慕锦跟聪儿约定,“玩是可以但是聪儿要答应姐姐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   “聪儿除了在姐姐面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楚离哥哥,好不好?”   “爹爹和周嬷嬷也不可以么?”   “不可以!”   “为什么啊?”聪儿不太理解。   苏慕锦被问的一噎,她总不能告诉聪儿别人知道她跟楚离有交情会对他们不利吧。   她想了想,跟聪儿说,“楚离哥哥是不是戴着面具啊?”   “对啊。”   “那聪儿知道楚离哥哥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么?”   聪儿老实的摇摇头。   “其实吧,是因为你楚离哥哥长的不太好看,所以不想让人瞧见。”苏慕锦循循善诱。   苏聪歪着脑袋问苏慕锦,“比二狗子长的还丑么?”   “二狗子?”   “对啊,就是马房里的一匹老马啊,喂马的小厮说是匹种马,那匹马长的可丑了,身上的毛都褪了好些,脸上还生了疮,喂马的小厮说二狗子活不了多久了,是不是因为楚离哥哥长的比二狗子还要丑所以才要戴面具的啊?”   苏慕锦嘴角忍不住抽搐。   原谅她实在是没办法把那个时而风度翩翩,时而深沉如海,时而爽朗大方的楚离跟一匹又老又丑的种马联系在一起。她虽然没见过楚离的面容,可就算他当真如传言一般容貌尽毁,就单单凭身上那尊贵的气质就没办法让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可一抬头就瞧见聪儿用十分期盼的眼神瞧着她。   苏慕锦轻咳一声,模凌两可的道,“或许吧。”   “啊。”聪儿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同情的道,“楚离哥哥好可怜啊,竟然比二狗子还丑,小厮说二狗子就是长的太丑所以没有母马愿意跟他交配,楚离哥哥岂不是更可怜?长的那样丑肯定也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交配,呜呜,以后聪儿一定对楚离哥哥更好一点,这样楚离哥哥就不会孤单了。”   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得交配是什么意思,此时竟然把这个词用在了楚离的身上。   苏慕锦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那个,聪儿啊,你看楚离哥哥那么可怜,所以他肯定不想别人知道他,对不对?”   聪儿猛点头。   二狗子也是那样啊,每天都缩在最角落的马棚里,都不肯让别的马儿瞧见他。   “所以啊,我们不可以告诉别人我们跟楚离哥哥认识的,这样你楚离哥哥知道了会伤心的。”   “嗯!”聪儿握紧小拳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坚定立场,“聪儿不会说出去的。”   隐在暗处的墨魇听到姐弟两个这一番对话,连眼角和眉梢都在抽。   这边苏慕锦好不容易搞定了聪儿,她松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拉着聪儿的手就出了屋,她怕聪儿再问下去她会词穷。   出了屋就瞧见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带了人等在外面了,瞧见苏慕锦和苏聪出了屋两人齐齐上前。   二夫人甩着帕子笑道,“大侄女醒了呀,昨儿个折腾了一夜应当没睡好吧,今儿个我们听说大侄女要给小少爷搬家就主动请缨带着院子里的婆子和丫头过来帮忙,大侄女应该不会嫌弃吧。”   “自然不会,有二婶子和三婶子帮忙锦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旁人敬她一尺,她便还人一丈,而且这个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就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没有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她们既然巴结上来那她就接着,就算成不了朋友也比多两个敌人要好一些。苏慕锦微微一笑,“锦儿还发愁这么多东西该搬几天才能搬得玩呢,有二婶子和三婶子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今儿个锦儿做东,让小厨房多做些吃食来,二婶和三婶可一定要留下用膳。”   二夫人和三夫人瞧着苏慕锦没有拒绝就松了一口气,“那感情好啊,我跟你三婶子可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瞧二婶说的是什么话。”论客套苏慕锦可比谁都能客套的起来,她上前两步走近二夫人,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而且二叔和爹爹那可是兄弟两个,二叔瞧着我们婶侄亲近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二夫人眸子一闪,就势挽住了苏慕锦的胳膊,“哎呀呀,就你这丫头会说话,你二叔跟大伯本就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来,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二婶子还是明白的。”   二夫人昨夜回去夫君对她关心侄女的话十分满意,昨夜还在她房间里留了宿,这回她算是彻底想通了,夫君最是敬重大伯,同时也十分重视这个家,她一味的算计苏慕锦算计苏家只会让夫君厌烦了去,她年纪也不小了,再没个孩子榜身今后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现如今夫君对她还有敬重,等她什么时候真的把夫君的耐心都给磨光了,到时候恐怕也就是她下堂的时候了。   今天一大早她跟夫君说要来帮苏慕锦搬家,当时夫君眼里的愕然和动容她看的清清楚楚,自成亲之后他就极少夸赞她,今儿个一大早却跟她说了一些暖心窝子的话。   “你啊,我还以为你那性子一辈子都改不了了。你呀……快去吧,我去给大哥帮忙去,晚上给我留门。”   这句话让她听得险些落下泪来。   夫君这些年常年在外身边怎么可能没个知心人儿。可直到如今都没有带到府上,也没有传出有了子嗣这就说明夫君还是在意她这个正室夫人的,今后只要她安分守己善待大房,夫君回府的时间肯定就多了,那样的话他可以继续得到夫君的敬重,还有机会诞下麟儿。而且苏青云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只要她生下孩子,这孩子唤他一声大伯,难道他不会给孩子博一个好前程?!   她一夜没合眼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先前她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奉承可得到的是什么?夫君有家不回,她也没能从刘氏的手里抠到半个子儿,这实在不是她想要的。昨夜她也算是大彻大悟,就像刘氏那般算计不也落得一个死?半点夫君的宠爱都没见到。而且她也瞧出来了,苏慕锦看似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手腕毒着呢,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杀之”这条信念贯彻的够彻底。   她比不上刘氏会算计,也比不上刘氏心狠手辣,更比不上刘氏有权有势。刘氏都落得那般下场,更何况是她?!   所以,有什么好斗的呢。   想通了这一天她整个人的眼界都开阔了起来,尤其是瞧着苏慕锦不计前嫌的模样,她就挽着苏慕锦的胳膊亲热的笑起来,“大侄女,你二婶子先前眼皮子浅,有些事情做的不那么厚道,大侄女你别跟你二婶子一个乡下里出来的计较,二婶子今儿个就给你赔不是了,今后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不管是你爹爹还是你两个叔叔瞧了都只有高兴的。”   苏慕锦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瞧着二夫人脸上的不自在,她眸子闪了闪,也跟着道,“二婶子言重了,锦儿还是那句话一家人客套那么多作甚?锦儿一向敬重二叔和三叔,这些年来二叔和三叔不愿意回家也就是瞧着家里乌烟瘴气的,如今我们一家子人能好好相处那是再好不过了,锦儿相信二叔和三叔瞧见了今后肯定会回来家里的。外面再好也好不过家里的温暖啊。”   三夫人听到这里也上了前,她已经几个月都不曾见过夫君了,让他每日里住在家里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经过二夫人一番劝说她也想明白了。   “没错没错,家里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一园子的婆子们瞧见这一副场景都会心一笑,主子们少了矛盾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那我们就去青松院去搬家吧,先把小件的东西给收拾收拾,大件的物事就让苏总管寻几个力气大些的侍卫帮忙搬搬,到时候让女眷们避一避也就能搬得差不多了。”   最高兴的还是聪儿,他一早就知道要搬家了,而且搬到跟大姐姐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的碧池院,大姐姐跟他说了只要他搬到了碧池院到时候就可以在墙上穿破一个拱形门,到时候他来大姐姐院子里玩儿就很方便了。   “太好了,以后可以跟姐姐住在一起了。”   “看把这孩子给乐的。”二夫人掩唇轻笑。   李姨娘也来了,不过瞧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就没有出声,规矩的带着苏韵锦立在一旁,只在苏慕锦刚出来的时候跟苏慕锦点头打了个招呼,此时听到要开始搬家了就带着院子里带过来的奴婢和婆子们帮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青松院出发,青松院的周嬷嬷瞧见一群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瞧见苏慕锦和二夫人三夫人有说有笑的才放下了心。屋里大大小小的物件已经得了苏慕锦的吩咐都打包了起来,衣裳整整齐齐的都放在笼箱里,还有就是一些瓷器桌椅和一些琐碎东西。   苏慕锦就吩咐,“把衣裳给带过去就行了,碧池院里什么没有,桌椅带过去就是放也放不下就放在青松院吧,今后家里若是来了女眷做客也可以直接住进去。”   周嬷嬷闻言一喜,“那就可以省下好一笔工程了。”   若当真把青松院给搬空,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呢。   人多力量大不是说假的,还好聪儿的东西也不算多,几个院子里的人齐心协力的竟然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该搬得东西都给搬得差不多了。   周嬷嬷就笑着给二夫人三夫人还有李姨娘行礼,“今儿个要是没有二夫人三夫人和姨娘的帮忙,光靠我们青松院和锦园的人搬家的话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呢,老奴就在这里谢谢各位主子帮忙了。”   “我们帮忙看上的可不是周嬷嬷的礼啊。”二夫人面容明朗,笑起来竟然也有些飒然的感觉,她斜了一眼苏慕锦,打趣儿道,“锦儿可承诺了我们一桌子午膳呢。”   称呼直接从大侄女改成了锦儿。   苏慕锦十分配合,做出肉痛的表情,“那今儿个锦儿只能大出血了,二婶三婶想吃什么尽管点,锦儿让小厨房的人给送来。”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啊。”   苏慕锦吩咐厨房里多做些饭菜索性就在碧池院的院子里摆上了几桌,让帮了忙的婆子丫鬟们都好好的聚上一聚,也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而她们则是在屋里摆了一桌。   二夫人三夫人是半点没有跟苏慕锦客气,不但好吃着还心情高兴让厨房那边送了一壶酒过来。   只是李姨娘搬完东西就走了,她身份尴尬,还没有资格跟二夫人还有三夫人同桌而食,不过苏韵锦却留了下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是从云州过来的,云州本就是产酒之地,几乎每个人都能喝上几杯。   “许久也没能这样聚上一聚了。”二夫人倒了一杯酒敬三夫人和苏慕锦苏韵锦两个做姑娘的,笑道,“今儿个不醉不归,锦儿可不能心疼这么点小酒啊。”   “瞧二婶说的这话,好像锦儿是那小气之人一般。”   “哈哈……”一屋子人气氛十分好。   这时有人从外院进屋,“什么事儿呢,这么开心?”   众人一愣,笑声就是一顿。   一回头就瞧见二老爷和三老爷并肩而行进了院子,二老爷听着屋里的动静不由得会心一笑,给了二夫人一个柔和的眼神,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我和三弟一进屋怎的就没动静了,莫不是我们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二叔三叔,快坐快坐。”苏慕锦连忙起身迎上来,吩咐柳嬷嬷,“赶紧的再添两副碗筷过来。”   二老爷就势坐到了二夫人的身侧,三老爷则面色不太好看的坐在三夫人的身边。   他是被二哥硬生生的拉回来的,二哥还说这妯娌两个转了性子,依他看却不可能,她们两个那性子他还不清楚,在家里只有添乱的份儿。不过一回来就瞧见这样一副场景,当着小辈的面,三老爷也不好不给三夫人面子,就别别扭扭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三夫人眸子有些红。   局促的唤了一声,“夫君……”   “嗯。”三老爷不太相信她会转变,不过也不想让屋里的气氛僵硬掉,就和苏慕锦搭话,“锦儿这是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还摆起了酒席,我瞧着外面那群奴婢吃的叫一个高兴。”   苏慕锦抿唇一笑,“三叔许久没回家了呢,所以不太清楚。碧池院如今空了,父亲就发了话让聪儿搬进来,锦儿原想着要搬个三两日的,谁知二婶子和三婶子今儿个过来帮忙,这才一个上午就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三叔你可要帮锦儿好好谢谢三婶子,还有二叔也是一样,今儿个她们真真辛苦了。”   “哦?”三老爷不知道还有这茬,微微放柔了面容,问三夫人,“锦儿说的当真?”   三夫人踌躇着没说话。   苏慕锦就起身打圆场,嗔怒的瞪了三老爷一眼,轻哼道,“三叔啊,你这话就太伤锦儿的心了,锦儿还会骗你不成?”   三夫人听到苏慕锦给她说话,抬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恰好不好的被三老爷给捕捉到,再侧首瞧了瞧面色如常的二哥和二嫂,他低低一笑,“锦儿你是三叔瞧着长大的,三叔怎么会不相信你。快快快,饭菜都要凉了,可莫要因为我跟你二叔来了扰了你们的兴致。”   苏慕锦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二叔和三叔来了才更加有趣嘛。锦儿都不记得多久没跟二叔和三叔同桌而食了,爹爹平日中经常念叨你们,二叔和三叔如果在外面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妨搬回来住,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家里不是?”   二老爷和三老爷齐齐一愣。   “你这孩子……”他们两个都没有子嗣,早就把大哥的三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他们记忆里的苏慕锦是个不讨喜的性子,没想到许久不见都已经这么懂事乖巧,竟然还会打趣长辈了。   三老爷不由得转头瞧着三夫人,暗道,兴许她当真转了性子也说不定。   心下就多了几分柔软来。   二老爷更是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二夫人的手,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二夫人微红了脸。   苏慕锦心里也很高兴,谁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只能是奢望,没想到二婶和三婶却突然转了性子。她不怕她们只是一时的转变,毕竟二婶子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这样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聪儿的压力也能相对来说减轻些,等她日后……聪儿也可以少些危险。   一顿饭吃的十分开心,中间谁都没有提起老太太,也没有人提起刘氏和苏云锦。大家默契的当她们不存在。用完午膳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个院儿里的人帮忙收拾掉碗筷,就打算跟苏慕锦告辞。   “搬是搬进来了,不过还是要收拾一番才能入住,这个二婶子就不帮你的忙了,锦儿你让手底下的人好好收拾收拾。”   “多谢二婶了。”   两个院子里的人刚好告辞,这时苏总管却突然从院子外冲了进来。   他一脸喜色,十分开心的模样,走路都不见了平日的沉稳,跌跌撞撞的。   二老爷和苏总管打交道打的多,还没见过苏总管这样失态的模样,笑道,“苏总管这是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连路都走不稳当了。”   二夫人和三房一屋子人也都含笑看着苏总管。   “喜事儿……大喜……事儿啊。”苏总管是一脸的激动,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他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儿,指着大门的方向,“楚家的大公子楚君韬赶了马车到了苏家,现在正等在大门口,说是要接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小少爷去府上小住呢!”      ☆、第二十章 苏云锦的心思      果然是大好事儿。   众人听了都十分高兴,把目光投在了苏慕锦的身上,满满的都是祝福。   周嬷嬷和柳嬷嬷听了眼眶当即就红了起来,两人紧紧的握着彼此的手,哽咽道,“好事儿,大好事儿啊。”她们都以为有生之年见不到苏家和楚家和好了,没想到楚家这个时候竟然来了。   “姑娘,是表少爷,一定是舅老爷说通老太君了,姑娘……”柳嬷嬷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掩面哭了起来。   “嬷嬷……”   她和周嬷嬷是楚家出来的丫鬟,对楚家十分想念,当初和夫人一起离开楚家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尤其是夫人过世之后更是再也不敢奢望楚家还有对她们张开怀抱的一天。   “老奴实在是……太高兴了……”柳嬷嬷眼泪止都止不住,这应当便是喜极而泣了吧。   “好事啊,恭喜锦儿了。”二夫人一愣之下对于自己的选择更加坚定了,有了楚家撑腰,大姑娘今后在府上的地位就不可动摇了。她上前亲亲热热的揽住苏慕锦,真诚的道,“这真是太好了,我见过一次你的外祖母是个十分慈祥善良的老人,她一定是原谅你娘亲了,所以才来接你们几个孩子的……你娘亲生前对你外祖母一直十分愧疚,这次好了,你外祖母心结解开了,你们几个孩子也能好好替你娘亲孝敬你外祖母了。”   苏慕锦含泪咬着唇点点头。   她猜到舅舅和舅母能说服外祖母,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大哥回来了么?”二老爷问苏总管,“大哥可知道表少爷来家里了?”   “已经派人去通知老爷了,老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先请表少爷进屋里坐。”二老爷发话了,“再怎么样也要跟大哥说一声才对,等大哥回来再做决定。”   总不能大哥还没回来三个孩子就跟着过去楚家了,那也太不像样了。   “没错没错,先把表少爷请进来,锦儿让身边的小丫头收拾下东西,既然是小住衣裳要收拾几件,还有一些贴身用的东西。”二夫人高高兴兴的张罗起来,拍拍苏慕锦的手,含笑道,“头一次去外祖母家总不能空着手去,锦儿等会儿去库房里挑一些东西带过去,只是楚家是名门望族,我们家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你外祖母的眼……不过做长辈的不管你送什么都好,她瞧了总是会高兴的。”   “谢谢二婶子。”   二夫人含笑摇头。   “姐姐,外祖母是什么啊?”聪儿仰着头天真的问道。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一僵。   苏慕锦心里微微酸涩,她蹲下身子跟聪儿平视,告诉他,“外祖母就是娘亲的娘亲,是最疼爱我们的长辈。”   “哦。”聪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连娘亲都没有见过,如果不是苏慕锦和周嬷嬷给他灌溉娘亲很疼他的思想,他连娘亲这个概念都没有,更别说是外祖母。   不过苏慕锦相信,外祖母见到聪儿一定会喜欢他的,聪儿也肯定会喜欢外祖母的。   外祖母那样疼爱娘亲,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会对她们好。   说话间,苏青云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爹……”苏总管不是说刚刚才派人去通知爹爹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青云对着苏慕锦点点头,他的脸上也有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动容,他刚出宫门口就瞧见自家的下人在门口等着,本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可谁知竟然是楚家的人寻了来,还指明要接几个孩子回家小住。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开心,和楚家和好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当初柔儿为了他连家都不要了,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柔儿对父母的感情,她本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从小就很听父母的话,估计为了他离开家里是她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情了。   柔儿现在生死不明,不过……只要还有一丝丝的希望他都希望柔儿能看到苏家和楚家和好的一幕。   他仔细叮嘱苏慕锦,“你外祖父已经不在人世了,记得要去祭拜。还有你外祖母身子不大爽利,行动也不太方便,你尽量多在屋里陪陪老人家。”苏青云事无巨细的交代,“你五个舅舅中的三舅舅在外任职,你三舅母也随着在任上服侍。家里还有四个舅舅,几个舅舅都是你娘亲的嫡兄长,十分疼爱你娘亲,瞧见你们姐弟也肯定会高兴的。还有六个表兄,一个表弟……你外祖母虽然让你们去了楚家可心里肯定还有心结,就是对你冷淡些你也要记得以礼相待……”   “父亲!”苏慕锦打断苏青云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轻轻握住他有些发颤的双手,沉稳的声音带着能安抚人心的能力,“放心,锦儿都省的。”   苏青云满眼呛然,喉结动了动,轻轻拍拍苏慕锦的脑袋。   “你们好好收拾收拾,我去厅堂跟你表哥说说话。”   “那……二妹妹呢?”苏慕锦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声来,看着父亲抿唇道,“苏总管说了,外祖母要接我们三姐弟一起去。如今二妹妹还在禁闭期间,父亲要不要让她一起过去?”   苏青云脚步一顿。   听到苏云锦,他面色有些凉。   他对二女儿已经算是彻底的寒了心,才十二岁的小孩子,心思怎的就那样恶毒……但是千不好万不好那是他和柔儿的女儿,而且楚家头一次松了口,他如果不让她去也不太妥当。只是云儿她那样对锦儿,苏青云犹豫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回头询问的看着苏慕锦,“锦儿,你觉得呢?”   他心里也有些担忧,如果真的让云儿去了,她到了楚家再和锦儿闹起来……   所以他把决定权交给苏慕锦。   苏慕锦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带出一抹笑来,抬头含笑看着苏青云,“还是让二妹妹跟着一起去吧,外祖母如果没瞧见她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就算让苏云锦跟着,她也绝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她那点小把戏哄哄府上的老太太还行,可是楚家那是名门望族,家里的长辈们都是经过事儿的,一个个练就的火眼金睛,就苏云锦想耍小把戏,那也只有被人厌恶鄙夷的份儿。   让外祖母一家瞧瞧苏云锦的模样也好,省得她将来不安分去蛊惑旁人。   “二妹妹经过昨儿个想必也该知道悔改了,父亲还是让二妹妹跟着吧。”   苏青云点点头,心下对大女儿十分愧疚。都到这个程度了,她还能为云儿说话,若二女儿不是柔儿的生下的孩子,就凭她胆敢觊觎姐姐未婚夫这一条,他就会把她给逐出族谱,赶出苏家,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可……   可她毕竟是啊。   苏青云叹了一声,“让小丫头去吩咐端云院的人收拾东西。”   苏青云离开碧池院里的人就开始纷纷散去,苏慕锦拉住二夫人的手,诚挚道,“二婶子,这两天锦儿不在家,家里的事情就先交给您了,劳烦您劳累两天了。”   二夫人一愣,没想到苏慕锦竟然会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她。她心下一阵感动,眸子里就透出几分嗔怪来,“放心放心,保管你回来的时候家里好好的。”   二老爷瞧着两人的亲热劲神色也露出几分满意和轻松来。   苏慕锦就带着锦园的人回了锦园去收拾东西,吩咐周嬷嬷,“嬷嬷跟我们一起去,顺带把聪儿要穿的衣裳都收拾一下。”   “哎,老奴这就去。”   一院子人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此时的端云院。   “二姑娘——”小丫头跑的气喘吁吁,禀告消息,“二姑娘,楚家的表少爷来接大姑娘小少爷和您去府上小住呢,老爷说了先解了您的禁令,让您收拾东西跟大姑娘一起去楚家瞧老太君呢。”   苏云锦正在顶着碗练习走路端庄,碗里还放着水一不小心水就要洒下来泼她一身,她的衣裳已经湿的一片一片的,面色绷得紧紧的,身后两个嬷嬷依旧拿着小鞭子立在她的身后,两个嬷嬷较于昨天面色更加严峻些,只要动作不对就是一个小鞭子甩上去,夏天的衣裳穿的薄,鞭子打在身上疼的厉害。   这一次苏云锦却不敢再贿赂更不敢打骂两个宫里的嬷嬷。昨天夜里她已经得罪了两个嬷嬷,现如今青玉不在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真的和嬷嬷动起手来这端云院里没有一个人敢跟着她对两个嬷嬷动手。认清事实的她终于老老实实的开始学规矩。   听到楚家微微一愣,身子一僵头上的碗就掉了下来,水洒下来又泼了一身。   “啪——”   “啊——”一鞭子甩的苏云锦尖叫一声,身子就是一抖。   容嬷嬷厉声道,“重来!”   禀报消息的小丫头瞧见这一幕,脸色白了白,连忙缩了缩脖子,“姑娘快收拾东西吧,奴婢先告退了。”   苏云锦眸子里有瞬间的迷茫,听到表少爷和老太君才反应过来。她吃惊的瞪大眼睛,楚家的人不是跟她们家没有来往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时候就是来解救她的啊。   苏云锦已经消化掉这一个消息,怒视两个嬷嬷,“你们没听到么,爹爹说先解了我的禁令。”   桂嬷嬷冷声道,“却没说不让你学规矩了。”   苏云锦一阵气结,“都说了让我去楚家小住了,不是暂时免了规矩是什么!”   她们两个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耳朵有问题,这么明显的事情都听不出来。   她气呼呼的踢地上碎成片的碗渣,转身就往里屋跑,“我去换衣裳收拾东西,等会儿我亲自去问父亲是不是暂时不让我学规矩了,哼!”她身上湿乎乎的都难受死了,还有头发,头发也湿了一片。   站在里屋里大声喊,“给我备一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空荡荡的端云院半点回声都没有。   外间容嬷嬷和桂嬷嬷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我们是宫里派来教规矩的嬷嬷,可不是专门贴身伺候二姑娘的嬷嬷,二姑娘要沐浴要去小院儿里寻丫头给你烧水,昨夜折腾了大半夜我们两个都累了,既然二姑娘要去楚家,我们就不奉陪了,先去歇个晌,告辞了。”   苏云锦死死的咬住牙关,强忍住即将喷发的怒火。   她们折腾了大半夜,那她呢!昨夜被吓得一夜都没敢合眼,跪了大半夜膝盖到这会儿都是疼的,她眼看着天蒙蒙亮外面有小丫头晨起的喧闹声才掀了被子打算给膝盖上些药,可还不等她下床两个该死的嬷嬷就梳洗妥当到了她屋里,她用早膳的时候就在一旁盯着,仿佛她只要发出半点声音就要扬鞭子抽下来,害的她用个早膳都战战兢兢。   从用完早膳到现在她半刻都没有停歇下来,身上被抽的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站在床头边的盆架上,本来想洗个脸,却瞧见水中映出来的身形。一夜没睡再加上昨夜跪了大半夜,她今日的脸色苍白的跟厉鬼也没有多少分别了,眼睑下一圈黑色的眼圈也让她看着分外憔悴。   “该死的!”她气的猛锤水面,水面顿时破碎开来,影像也不复可见。   她刚想砸了盆子脑海中灵光却突然一闪,轻轻的抚摸着苍白的脸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楚家既然来人了就说明外祖母肯定是原谅母亲了,爹爹碍于一些原因让她跟着一起去楚家,那她为何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楚家是什么人家,那是名门望族,早就富贵了不知道多少代,跟苏家这样突然冒出来的清贵可不一样,府里是有名声也有权贵,听说她那个所谓的大舅舅还是兵部尚书呢,而且楚家人丁旺盛,全部都是男丁,又没有纨绔之辈,今后只会越发的富贵。   她若是攀上了楚家,能讨好了楚家的老太君,那可比家里这个不中用的死老太婆有用多了。   如果她做事有楚家的老太君帮忙撑腰,那苏慕锦还敢对她如何?她可以不敬重那个不是她祖母的老太太,可是对于楚家的老太君就是瞧在去世的娘的份上,她都肯定会敬重的。   只要讨好了楚家的老太君,想把苏慕锦给踩在脚下还不是小菜一碟?!   越想越兴奋,连没有人来给她烧水她也不在意了,苏云锦慌忙跑到衣柜旁边打算换衣裳,原本打算换一身最华贵的衣裳,可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素白色的衣裳,衣裳的料子不太好,是棉麻混合着支撑的,看上去有些偏于暗黄,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裙子的压脚处绣上了素色的小花,看上去十分朴素。她头发也只挽成一个小髻,只插了跟碧色的玉簪,她是能穿的多朴素就穿的多朴素,穿戴妥当了她坐在铜镜前,瞧着苍白的脸色,她眸子转了一圈。   从梳妆盒里拿出白色的粉轻轻的扑了一层在脸上,再加上她半垂的眸子活脱脱一个病美人儿。   苏云锦满意的点点头。   她长得有四五分像那个没福气的娘,这样一打扮就跟她去世的时候差不多,她就不信楚家的老太君瞧见她这个模样不会联想到她早逝的女儿,不会心生怜惜。   装扮妥当她就出了屋,对着院子大吼一声,“都是死人吗,赶紧给我进来收拾衣裳!”   院子里的小丫头一阵惶恐。   “还敢站着不动,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头平日中知道苏云锦的为人,此时也不敢耽搁,赶紧进了屋帮她收拾笼箱。   苏云锦满意的点点头。   锦园里苏慕锦也在收拾笼箱。   她吩咐柳嬷嬷,“带几件换洗的衣裳就行了。”她本来还想着带一些玉佩和锦囊打赏晚辈的,但是转念想想几个表哥都没有成亲,更别提小孩子了,她带了也是白带。“对了,还有那件嫁衣,也一并带去。”那衣裳已经基本都做好了,只还差一些小地方需要改改。   一屋子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柳嬷嬷,她一把把苏慕锦按在椅子上坐着,嗔怪的道,“姑娘哎,您就坐着好生的等吧,这些事情奴婢们心里都知道,那还用你吩咐啊?”   苏慕锦坐不住,又站了起来,她低头一瞧自己的衣裳,太素净了,不行不行,既然是去见长辈,尤其是第一次见长辈,怎么能穿成这个样子。老太君也是名门闺秀应当最是注意这些,她要换件体面些的衣裳。   名门之家教女儿都是这样的,为何一些宴会每个姑娘都穿的极为华丽?为的不是让自家女儿多么的一枝独秀,而是要给主人家面子,穿的体面也是变相的给主人家长脸。   苏慕锦刚刚收拾妥当紫玉就慌慌张张的掀了帘子进了屋。   “姑娘姑娘,老太太身边的宋嬷嬷来了。”      ☆、第二十一章 初入楚家 心神俱颤      这个时候宋嬷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苏慕锦吩咐紫玉,“就说现在忙着收拾东西给外祖母请安,让宋嬷嬷有事等我回来了之后再说。”   紫玉领命前去。   柳嬷嬷听了边叠衣裳边有些担忧,“姑娘,您这样晾着宋嬷嬷万一她心生怨恨该怎么办。”   “怨恨?”苏慕锦冷笑,“那也得看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   她一个嬷嬷,如果不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谁给她三分体面。更何况现在老太太又失了势,她愿意收容她那是瞧在她有最后一点儿的利用价值,这个宋嬷嬷既然从一个下等丫头爬到一等嬷嬷的地位就决不肯放弃她现在的富贵,所以晾她几天只能消磨掉她身上的锐气,她可不希望今后用着她的时候还要防着她在背后插刀。   柳嬷嬷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宋嬷嬷再体面这体面也都是主子给的,老太太失势,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就更不用提了,姑娘想捏死她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也不用担心宋嬷嬷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一想柳嬷嬷就放下心来,乐呵呵的跟苏慕锦说以前在楚家伺候的事情,“……你外祖母啊,外人瞧着严肃的紧其实在家里可最是护犊子的,以前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最是严厉,你几个舅舅每次瞧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到处躲,每次你外祖父瞧着你舅舅成天围在你外祖母身边就要教训你几个舅舅,说是不成器,每每这个时候你外祖母都要出面护着,偏偏你外祖父对你外祖母又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苏慕锦听着唇角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她几乎能想象到那样的场面,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偶尔打闹却只会让感情更加深厚。   这样的家庭才是有血有肉有温暖柔情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才能称得上是家吧。   “……不过你外祖父对男孩子严厉可是一到你娘亲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抱着你娘亲都舍不得放手,等你娘亲长大了就更甚了,总觉得你娘亲是女儿家将来要嫁人,每一天都觉得珍贵,好像第二日你娘亲就要嫁人一般。你娘亲十五岁的时候都没有说亲,这放在平常人家估计都要愁死了,你娘亲又是万里挑一的人儿,上门提亲的几乎都要踏破府上的门槛,可是你外祖父挑挑拣拣的觉得没一个男儿配的上她,就这样慢慢的耽搁了下来——”   柳嬷嬷的话蓦然而止,讪讪的合上笼箱,转移话题,“姑娘,都收拾好了。等会儿让婆子们抬到马车上就好了。”   苏慕锦哪会不知道柳嬷嬷的未尽之语。   耽搁了下来然后就遇到了父亲,落得如此惨淡收场的局面。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样疼爱娘亲,却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也难怪自外祖父去世之后外祖母就再也不肯和苏家沾上任何关系。   苏慕锦垂下眸子,无声的苦笑,就是在她看来娘亲的选择都是错误的,她当初就是随便从提亲的人里挑选一个都不至于落得如今下落不明的下场。   这时候周嬷嬷牵着聪儿进来了锦园,聪儿的怀里还抱着那只乖巧的小白狗。   “姑娘,小少爷的箱笼都已经收拾好了,你们的准备妥当了么。”   “都好了。”柳嬷嬷应了一声,“就等着出发了。”   聪儿一进屋瞧见苏慕锦就朝她跑过来,苏慕锦笑着抱起聪儿,“走,姐姐带你去看大表哥好不好?”   “好。”   周嬷嬷就低声道,“姑娘,我刚才进院子的时候瞧见紫玉姑娘在跟宋嬷嬷在院子门口争论什么呢,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哦?”那个宋嬷嬷竟然还没走?总归也刚好从门口路过,她就吩咐屋里的紫罗,“紫罗这两天留在家里看家,我带柳嬷嬷和笙箫去伺候就行了。”   这早在紫罗的预料之中,她跟笙箫还是不太一样的,笙箫毕竟在府上伺候了这么多年,懂规矩些,楚家又是那样的世家,带她的确不太合适。   因此她没有意外,含笑点点头,“姑娘只管放心。”   “有什么处置不了的事情就去找二夫人,或者去找李姨娘。”   “奴婢省的。”   她入府时间不长,现如今已经是府上的二等丫头,如今姑娘又这么信任她,她已经十分感激了。   苏慕锦就带着聪儿柳嬷嬷周嬷嬷还有笙箫一起向前院的厅房走去,穿过抄手游廊走到拱形门的时候果然瞧见宋嬷嬷和紫玉正争辩着什么。宋嬷嬷面色焦急,声音远远的就飘了过来。   “……紫玉姑娘,我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大姑娘,你就再给大姑娘通禀一声好不好。”   “再重要的事情都重要不过现在大姑娘要去楚府,宋嬷嬷你可能不太清楚,今儿个楚府的表少爷奉了老太君之命来接大姑娘二姑娘和小少爷去府上小住,大姑娘正在收拾东西等着要过去呢,姑娘吩咐了,宋嬷嬷有事儿的话就等她回来再说。”紫玉一脸的无奈,“所以宋嬷嬷也不要为难紫玉一个小丫头了,嬷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等姑娘回来再说,非要急于这一时三刻的。”   宋嬷嬷急的都要跺脚了。   她听说了,姑娘要去楚府小住,而且把掌家之权暂时交给了二夫人,二夫人万一这个时候给二姑娘挑选贴身伺候的小丫头,那她那闺女可怎么办?   “紫玉姑娘,我真的有大急事儿啊。”   “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就是有什么大急事儿也该去求老太太才对,找我们姑娘能有什么效果,嬷嬷还是回去吧。”   紫玉有些头疼,这个宋嬷嬷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表少爷如今就在前厅里等着姑娘收拾行李呢,姑娘肯定不能让表少爷久等,这个时候这个宋嬷嬷怎的偏偏就没了眼力见儿,非要见姑娘一面不可呢。   两人争辩的太过专心,以至于连苏慕锦一行人都到了跟前了还没有发现。   几人把两人的争辩都听在耳中,面色各不相一。   “宋嬷嬷这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非要见我一面不可?”苏慕锦瞧着争辩不休的两人,没有再往前行立在原地表情不明的瞧着两人,她对紫玉摆摆手,让紫玉先过来。   这个紫玉还是缺些魄力,今儿个若是换成紫罗和笙箫才不会对宋嬷嬷这样客气,三言两语就能把她给打发了,宋嬷嬷也就是瞧在紫玉言语不够坚定这才想着还有机会的。   “嬷嬷有话不妨对我说,何必让一个小丫头为难。”苏慕锦淡淡一笑,若有似无的看了紫玉一眼,然后放下怀里的苏聪,含笑看着面色尴尬的宋嬷嬷,“如果嬷嬷没话说的话,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姑娘,姑娘……”宋嬷嬷生怕苏慕锦会走了一般,连忙拦在拱形门前,急声道,“姑娘,老奴有事寻您。”   苏慕锦望着挡住去路的宋嬷嬷,眉目当即就是一冷。   “嬷嬷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的路都敢拦了!”   宋嬷嬷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犯了大忌,她面色一慌再看看苏慕锦冰冷的眼神,“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情急之下才会这样,大姑娘恕罪。”   “如果嬷嬷是为了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让紫玉转告你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苏慕锦上前一步从跪着的宋嬷嬷身边走过,她俯下身,声音有些凉,“嬷嬷今儿个的行为可有失妥当,让我觉得凡事应该多考虑一番,如果嬷嬷做事儿还是如此冲动不着调,连半点耐心都无,那我对嬷嬷可就太失望了。”   宋嬷嬷一惊,慌忙抬头看苏慕锦。   苏慕锦却不再看她,带着一群人几人穿过拱形门,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紫玉踌躇的立在原地,有些委屈,刚才她的表现一定让姑娘失望了……她吸吸鼻子回园子里去问紫罗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宋嬷嬷十分忐忑,想着方才苏慕锦临走的那一番话,心下暗恨自己不该在门口和紫玉纠缠,她这是怎么了,不该这样失了分寸的啊,怨不得姑娘方才那样说,宋嬷嬷生怕因为她这一番举动让苏慕锦真的不再考虑把她家的弄墨给送到二姑娘身边了。她扶着拱形的墙门缓缓起身,两条腿都在打颤,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她不能再这样了。   宋嬷嬷沉下心来,脑子经过苏慕锦这一番刺激也清醒了许多。   现如今大姑娘的确把府中中馈的权利交给了二夫人,可是二夫人毕竟只是暂管,她可以管府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是二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肯定是不敢做主安排的。更何况二姑娘也去了楚家,大姑娘和二姑娘都不在府上,二夫人就是想安排个人进端云院也没有意思。说起来二夫人往大姑娘的房间里安排人手还有道理可言,毕竟大姑娘是掌管中馈的,有个人在她身边也能知道锦园最新的消息。可安排在二姑娘身边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如今二老爷还在府上呢,二夫人就是看在二老爷在府上也不敢轻易把人安排进侄女的房间里。   二老爷最重视的就是家庭和睦,最敬重的人也是大哥,所以如果二夫人当着他的面敢这样做,那她这个二夫人也就做到头了。   这样一想宋嬷嬷顿时反应过来,她这是闹得哪一出,乖乖的等着大姑娘从楚家回来再谈论这个事情该有多好,偏偏在大姑娘最开心的时候触大姑娘的霉头。   已经给姑娘留下了不着调冲动的印象,她现在必须要挽回,要不然换了是她也不愿意用这样的人。   她一定要在大姑娘回来之前掌握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和消息,要不然全都是枉然。   ……   苏慕锦到前厅的时候苏云锦也刚好到,两姐妹在门口相遇,谁都没有理会谁,苏云锦瞧着苏慕锦的一身穿着,眸子微微闪了闪。   今儿个是苏慕锦的确是盛装出场了,一身琉璃粉色的掐腰鎏金上衣,下身是一条粉色的百褶长裙,鎏金的上衣上以金线刻丝,银丝勾勒极为贵气,小巧的领子微微立起,更添了几分温婉和端庄,粉色的颜色衬得脖颈越发的白皙,也显得脖颈越发的修长。   她今日个梳了个螺髻,头上插上金镶玉的钗子,钗子上缀着几串碧色琉璃的珠串,脸上的伤痕已经细的几乎看不出来,她为了让遮住脸上的痕迹还扑了薄薄的一层粉。掐腰的上衣紧紧贴合着腰线,带着少女的洋溢和娇嫩,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十分引人眼球。   苏云锦愤恨不已,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心里却在冷哼,等见到老太君这么一对比,老太君肯定会更加怜惜她。   在苏云锦打量苏慕锦穿着的时候,苏慕锦也在打量苏云锦,瞧见她一身仿佛守孝的穿着时她眸子里就闪过一丝鄙夷,几乎是立刻的就猜到了苏云锦心里打的是什么歪主意,她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抬步进了屋。   她一点也不担心苏云锦有本事能迷惑外祖母和舅舅等人,就她这样养在深闺里成天除了做做针线就是想想心上人的女子,压根就没那个本事能斗得过官场上沉浮的舅舅们。   不止是舅舅,就连几个表兄和表弟她恐怕都没那个本事能骗的了。   两人相继进了大厅,屋里的苏青云正在和楚君韬说话,瞧见三姐弟苏青云点了点头,问苏慕锦,“都收拾妥当了么?爹爹已经安排了马车在门口等着。”   苏慕锦含笑点点头,“父亲放心,都准备妥当了。”说完苏慕锦一眼瞧见从椅子上起了身的楚君韬含笑看过来的目光,苏慕锦福了一礼,声音带着几分小女子该有的欢快,“大表哥。”   楚君韬今天穿的也十分得体,一件上好的雨过天青色缎面的长袍,袍子上绣着一幅清淡的水墨图,黑白分明的图和天青色相映成辉,如同碧色蓝天下的一抹颜色,那水墨图绣的极好,单看那图便是一幅上好的字画,阵脚细密,烟熏缭绕的山水都绣的极为传神。楚君韬本就身材修长面容白皙,气质高贵,穿上这一身衣裳越发显得贵气优雅了。   楚君韬拱手还礼,“大妹妹。”他对苏慕锦点点头,目光就落在了肉嘟嘟粉嫩嫩的苏聪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柔和来,“这个就是聪儿吧,这双凤眼长的像极了姑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蹲在聪儿身边打开,对苏慕锦说,“也不知道聪儿喜欢吃什么,就从怡然居给他带了一份花生糕。”   “聪儿不挑食,什么都吃。”苏慕锦笑着扯扯苏聪的小手,指着楚君韬对聪儿道,“这个就是大表哥,我们娘亲哥哥的儿子哦。”   “娘亲的哥哥?就像姐姐跟聪儿一样的对吗?”   “是啊,就是我们的舅舅。”   “那聪儿要见舅舅。”   苏慕锦含笑摸摸苏聪的脑袋,“等会儿去外祖母家里就能见到舅舅了,大表哥给聪儿带了糕点,聪儿应该怎么说?”   苏聪眼睛一亮,礼貌的接过油纸包,闻着糕点的香味,眼睛亮亮的道谢,“谢谢大表哥。”   “乖孩子。”   楚君韬也忍不住摸了摸聪儿的脑袋,他以为姑姑早逝,这孩子在刘氏跟前长大,应该都要被教坏了,不曾想竟然这么懂事儿。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苏慕锦吧,长姐如母,这句话被她诠释的很好。   这样想着他的身上就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顺着感觉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苍白着脸色一身素衣跟鬼似的苏云锦,他没有见过苏云锦,但是瞧着她的跟姑姑五分相似的面容也能猜到了。他瞧着苏云锦仿佛守孝一般的穿着,眉心不着痕迹的拧了拧,心下当即就有些不喜。   知道的人以为他是来接三个表妹表弟入府小住的,不知道的看了苏云锦这一身还以为是他祖母身子出了问题呢。   “二妹妹身子是不是不大妥当?若是不舒服的话还是留在府上静养吧,要不然外祖母瞧见了该心疼了。”他语气清淡的道。   心疼?苏云锦抿嘴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羞涩一笑,给楚君韬福了一礼,柔柔弱弱面容带着几分轻愁,“大表哥不必担心,云儿身子就是再不适也要去看外祖母的,云儿自出生就一次没有见过外祖母,没能在外祖母身边尽过孝道,想起来实在是云儿的不对,这回有了这样的机会云儿怎么能因为身子不适就不去了。大表哥不必担忧,云儿只是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的。”   苏慕锦差点忍不住要笑了。   楚君韬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可不是关心和担忧啊。   这个苏云锦听旁人说话都是这样选择性地听么?   不得不说楚君韬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苏云锦,上次姑姑的除服礼明明她也去了,有娘亲这个长辈在,她却连露一面都没有,就这样还好意思说尽孝道,当他是傻瓜么?   “既然如此,那二妹妹就跟着一起去吧。”楚君韬语气淡淡的道。   与此同时,苏青云也瞧见了苏云锦的一身穿着,气的胸臆间就升起一团怒气来,岳母对他本来就有意见,她这样穿是要告诉岳母他这个做父亲的虐待她了还是怎么样?碍于楚君韬也在,苏青云没有发火,只是脸色相当不好看,皱眉望着苏云锦,“你就穿这一身?”   苏云锦垂下眸子,“云儿来的急了就随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衣裳。”   她衣裳那么多就偏偏拿出了这一件,来的急了也没见比锦儿早!   苏青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既然她想去丢这个脸就尽管去丢!   他吩咐苏慕锦,“见到你外祖母和舅舅们礼数要周全,聪儿年纪小你多教着点。”   “爹爹放心,锦儿都省的。”   苏青云点点头,又皱眉看了苏云锦一眼,沉声道,“尤其是你,把你的小性子都给我收起来,如果我听到传闻说你对外祖母不敬,那回来之后你就不用回端云院了,直接去祠堂里跪着。”   当着大表哥的面竟然就这样说她,苏云锦死死的咬着唇,眸子里尽是不甘,一句话都不回。   “没听到我的话吗?!”   苏云锦身子一抖,生怕父亲一时生气不让她去楚家了。想起容嬷嬷和桂嬷嬷两张死人脸,打死她她现在都不愿意现在回去顶碗了,因此她也不敢耍小性子了,连忙点头,“云儿听到了。”   苏青云这才勉强压住怒气,“既然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就过去吧。”   苏青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苏青云送几人到了门口,一共备了三辆马车,加上楚君韬驾来的一辆马车一共就是四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装笼箱,苏云锦不愿意和苏慕锦一辆马车,直接上了第一辆马车,苏慕锦见此微微一笑,也不在意,上了第二辆马车。刚要把苏聪抱上马车,那边楚君韬却走了过来,“让聪儿跟我一辆马车吧。”   苏慕锦一愣,抬头去看楚君韬,却见他眉目轻缓瞧着聪儿的目光泛着点点的柔和。她唇角就绽出一抹笑来,低头问聪儿,“聪儿愿不愿意跟大表哥坐一辆马车?”   苏聪犹豫着不说话,苏慕锦见了就低声道,“方才大表哥还给聪儿带了花生糕哦,大表哥这么喜欢聪儿,聪儿可不可以让大表哥伤心呢?”   苏聪就抬眼看了楚君韬一眼,他眼睛十分明亮清澈,让人一瞧见他的眼睛都觉得心灵也纯净了起来。他犹犹豫豫的转过身,对楚君韬张开了怀抱。   楚君韬见此眉眼就绽出一抹淡淡的愉悦来,抱起聪儿对苏慕锦点了点头就上了马车。   车轮渐渐的转动起来,轱辘的声音让苏慕锦心下无端端的有些紧张。马上就能见到外祖母和几个舅舅了,她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有没有不妥当的,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和钗子是不是端正,等觉得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出错的时候她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外祖母她也只在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容貌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她的面容十分慈祥和蔼。   几个舅舅也只上次在念慈寺见过一次大舅舅,其他舅舅性情如何她一概不知,还有几个表哥表弟们,对她会不会不满意……   越是在意就越是忐忑,苏慕锦想到了许多,如果这会儿娘亲知道她去了外祖母家里,是不是会欣慰的掉眼泪。娘亲既然还在人世京城里的消息肯定也能知晓一二的……   她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耳边大街上的喧闹声已经渐渐的消失了,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   有伶俐的小丫头已经掀了车帘,苏慕锦探出头去一眼就瞧见楚家大门口并排站了一排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年长些的以大舅舅和大舅母为首站在一起,年少的一排少年穿着都十分讲究,应该是她的表哥表弟们。   苏慕锦鼻子一酸,她没想到一来舅舅们就给她这么一个大大的惊喜。扶着笙箫的胳膊跳下马车,苏慕锦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眸子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眨眨眼,让视线清晰些,就瞧见大门口石狮子旁的大舅母对她张开了双臂。   苏慕锦提起裙摆就冲进了大舅母的怀里,她的怀抱十分温暖,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味道,像极了记忆里娘亲的味道,苏慕锦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伏在吴氏的肩头,无声的哭泣。   “舅母……谢谢……”   “傻孩子。”吴氏只觉得肩头一阵濡湿,心里一阵怜惜,轻轻拍着苏慕锦的背无声的安慰她。   等苏慕锦平复下情绪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没了泪意,只是眼眶稍稍有些发红,她从吴氏的怀里退了出来,脸上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对已经下了马车的聪儿招招手,聪儿立马迈着小短腿跑到苏慕锦的身边。   苏慕锦拉着聪儿跟她一起跪在石阶上,对一众长辈行了个跪拜大礼,“锦儿不孝,这些年都没有来瞧舅舅和舅母们还有外祖母,如今在这里把这些年欠着的大礼都还给舅舅们。”说着她已经重重的磕了头,她十四岁按理每年都该来给舅舅和舅母们磕头,所以她一并补上,五个舅舅,每人十四个,一共磕了七十个头。   吴氏本来要上前阻止,可却被楚琛拉住了,对她轻轻摇摇头,给她一个眼色,吴氏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林嬷嬷,林嬷嬷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如今出现在这里……看来母亲嘴巴上说的不在意,其实还是重视这几个孩子的。   苏慕锦每磕一声都用了最诚挚的大礼,七十个头磕完背脊依旧笔直,半点礼仪都没有差。   楚琛和兄弟们对视一眼,瞧见了几个弟弟们眸子里的雾气。   “傻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吴氏数着她磕完头,心疼的扶起苏慕锦。拂开她额头前的刘海,望着她额头上的红痕只皱眉,“磕头就磕头舅舅舅母们受着便是,怎的这般的用力。”苏慕锦笑而不语。   那边楚君韬也抱起了聪儿,聪儿跟姐姐一样头上有些微红,他皮肤比较细腻,那红痕就显得十分刺眼了。楚君韬皱皱眉头,对几个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堂弟们皱眉,“愣着做什么,不会认人吗?”   几个少年被解了穴道的人,一下子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跟苏聪打招呼。   “聪儿是吧,我是你二表哥,我是楚君光。”   “我是你三表哥,楚君检。”   “走开走开,别挡住我,聪儿啊,我是你四表哥楚君信。”   “五表哥楚君瑾。”   “哎呀,聪儿都要被你们给绕糊涂了。”老六楚君勤一把推开围成一团的兄弟们,认真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聪儿,我是六表哥,记住了没?”瞧见聪儿晕乎乎的点头,他嘿嘿一笑,退开了。   “我是你七表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楚君训。”   楚君训最开心,哈哈,有了小表弟在府上他就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瞧着大表哥抱着小聪儿的模样,楚君训眸子里闪过一丝奸笑,谁都想不到吧,看上去正人君子到不行的大哥最喜欢的就是软软糯糯的下孩子了,他小的时候可没少被大哥蹂躏,这回大哥有聪儿陪着玩儿就不会来逗他了,哈哈,太好了。   聪儿被几个少年晃得有点晕,紧紧的抱着楚君韬不肯撒手。   楚君韬就皱眉看了几兄弟一眼,低斥道,“你们老实点,别吓到聪儿了。”   几兄弟无语凝噎。   楚琛几兄弟见到这个场面均是哈哈大笑,就连吴氏几人也都忍俊不禁。   吴氏就跟几个妯娌笑道,“你们瞧瞧这几个孩子,都多大了偏偏没个大人样。不过有锦儿她们姐弟三个,这往后府上可就越发热闹了。”   “可不是么。”二夫人掩唇轻笑,“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呢,可偏偏没有生女儿的命,有了锦儿就好了,你们瞧锦儿模样多俊俏,哎呀,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生个女儿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回可能如愿了。”   吴氏嗔了二夫人一眼,“锦儿可是我先瞧见了,弟妹可不许跟我争。”   估计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念头,生个女儿把她打扮的美美的,想想都让人觉得高兴,只是可惜楚家偏偏就缺女儿,她们妯娌几个都没能生出一个女孩子来,如今瞧见苏慕锦那就跟大灰狼见了小白兔一样,肯定是要争抢一番的。   苏慕锦却觉得高兴,一家人就应该这样和和美美的才好。   “不是说锦儿还有个妹妹么。”四夫人踮脚看了看,“锦儿,你妹妹在哪里呢?”   苏慕锦身边的苏云锦脸已经彻底的黑了,她就站在苏慕锦的身边,可这一群人仿佛都没有瞧见她一般直接忽视,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心里恨意翻涌,楚家的人果然都跟苏慕锦一样可恶又恶心。   在大门口秀亲情给谁看呢?!   其实真心不能怪几人没有发现苏云锦,实在是苏云锦今天穿的衣裳太过普通,她垂着头站在苏慕锦的身边谁都会把她当成苏慕锦的小丫头而不是一个苏家二姑娘。   苏云锦强忍着愤恨,委委屈屈的开口,“舅母,云儿在这里……”   众人惊讶的看着她,瞧见她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和过于普通的装扮,眸子均是微微一闪。   四夫人“哎呀”一声,“这是云儿啊,你舅母年纪大了没瞧出来……”   “舅母们都只疼姐姐不疼云儿了。”   包括吴氏在内的几个舅母身子齐齐一抖,实在是苏云锦这话撒娇意味太足,让她们格外不习惯。   再怎么说都是第一次见面,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热真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四夫人尴尬一笑,“怎么会怎么会呢,快别在门口吹风了,赶紧进屋去。”   楚琛等兄弟们皱眉瞧着苏云锦,齐齐对视一眼,眉头紧皱。   方才锦儿行礼的时候这个苏云锦可半点动静都没有啊,是太过激动给忘了?还是压根就不想磕头呢?倒不是他们计较这个,只是觉得这个苏云锦怎么瞧都没有锦儿瞧着顺眼舒服。   “好了好了,赶紧进屋吧。”楚琛打圆场,“锦儿,你们姐弟住的屋子已经都收拾好了,你们先搬进去,等会儿收拾妥当了跟舅舅去给你外祖父上柱香。”   苏慕锦点点头,“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门,苏慕锦走在院子里心里直惊叹楚家果然是名门世家,几辈子积下来的财富,楚家的院子从外面看还没有什么,进了院子才发现另有乾坤,顺着屋檐旁边的游廊慢慢的走,苏慕锦就瞧见了花园里随意摆着的墨菊,还有池塘里正开的正艳的墨荷,花园里清香宜人。府上亭台楼阁,假山乱石,池塘小溪……等等都十分考究,地上铺着的也不是普通的青玉石板,而是俗称大理石又名汉白玉铺成。   前世的时候苏慕锦进过宫,见过宫里的装饰。   雕栏都是用汉白玉砌成,只是楚家的这汉白玉比起宫里的汉白玉少了些纯色,不似宫中的那样纯净无瑕的白,而是带了点淡淡的灰,不过就是这样也足够令人心惊了。   苏云锦的心里同样震惊不已,她想到楚家会很富裕,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富裕到这种地步,像墨荷墨菊她从来没见过的花卉品种在这里比比皆是,她甚至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苏云锦暗暗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讨好楚老太君,这样她以后又何必在苏家处处瞧人脸色?   吴氏几个妯娌直接把苏慕锦带到了她们居住的小院,然后让粗使婆子们把笼箱都给搬进了院子。   吴氏含笑跟苏慕锦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我们府上没有女儿,所以房间修的都简单些,装饰也要简单。锦儿你需要添置些什么就跟舅母说,舅母让人给你添上。”   “不用麻烦了舅母,已经很好了。”这小院小是小了点但是贵在精致,一花一草都摆在该放的位置上,而且看得出来已经精心的布置了一番,十分干净整洁,推开房门房间里呆着淡淡的清香,应当是熏过了香,屋子里的家具是上好的梨花木家具,淡淡的黄色透着温暖的感觉。房间里放着八扇屏风,屏风是上好的绢丝制成,半透明的绢丝上以浓墨提了字,像是座右铭一般,字体浑圆有力大气磅礴,实在不可多得。   镂空的雕花大床以淡黄色的帷幔围起,和房间中梨木家具相映成辉,床边的木架子旁放着两个及腰高的青瓷花瓶,花瓶中还插着几枝桃花,给人一种十分舒心的感觉。   苏慕锦心下感激不已,这房间一看就知道是用心布置过的,肯定是舅母亲自指点着装扮的,要不然单单是那几枝桃花都不是下人们能寻得到的,这个季节桃花都结成小果子了,哪里还弄得到桃花。   这个还不是最让苏慕锦感动的,最重要的是那梨木桌上摆放的一碟子水果,洗的干干净净的一串紫葡萄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葡萄……   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除了爹娘和睿儿……极少有人知道,而且这个季节也不是葡萄成熟的时候,可舅母……   苏慕锦再次红了眼眶,愣愣的看着几个舅母,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含笑带泪的模样十分招人心疼。   “傻孩子哭什么啊。”吴氏嗔怪的拿出帕子给苏慕锦擦拭眼泪,“瞧瞧,脸都哭花了。”   苏慕锦胡乱的擦掉眼泪,在几个舅母关切的眸子下唇角绽出一抹幸福的笑容来。   “这样才对嘛,小孩子就应该多笑笑,这样才美啊。”二夫人侧了侧身让搬箱子的婆子能进屋去,笑道,“屋子也瞧得差不多了,你几个舅舅们还在前院儿里等着呢,我们洗把脸就去给你外祖父敬香去。”   “嗯。”   苏云锦再次被人忽略,心下恨得直咬牙。   苏慕锦不敢让舅母们等她一个,随意用布巾擦拭了一下就出了门。   大户人家的祠堂极少开放,但是因为这一次情况特殊,所以楚琛想来想去还是开了祠堂,幸好是他们家的小祠堂,他也能做的了主。刚到祠堂门口苏慕锦就瞧见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正站在祠堂门口远远的看着她。   苏慕锦心头大震,忙快步迎了上去。      ☆、第二十二章 惨遭嫌弃的苏云锦      苏慕锦就瞧见眼前白影一闪,苏云锦已经快步跑着扑了上去。   老太君扶着林嬷嬷的手臂站在祠堂门口,原本垂着头听到动静就侧过身子过来看一行人,她才将将转过身子还没有看清事物就瞧见一道白影冲了过来,老太君一愣,下意识的一躲。老太君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子还算灵活,这一躲还真就躲了过去。   那白影顿时狼狈的跌倒在地。   老太君刚要出声呵斥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丫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微微一愣,仔细的眯着眼睛看趴在地上的苏云锦。   苏云锦哪里想到老太君会躲,直摔的一个狗啃泥,她眉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抬起头的时候却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太君,委委屈屈的对老太君伸出了手,“……外祖母……”   老太君瞧着那和女儿有五分相似的容颜,心下一震,眼眶当即就红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对苏云锦伸出了手。   “呜呜……外祖母……”苏云锦就势扑到老太君的怀里,老太君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她这样全力一扑,踉跄着倒退几步,林嬷嬷见了连忙扶住老太君,有些不满的瞧了一眼苏云锦,苏云锦却没有发现,扑在老太君的怀里就开始放声大哭,她倒也不是假哭,想到自从苏慕锦受爹爹重视之后她在府上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不但没了父亲的宠爱,就连老太太都失了势,又想着苏慕锦明明什么都没有,偏偏就是成了宁王府的未来世子妃,抢了她所有的东西。   这样一想越发的委屈难过,抱着老太君哭的不可抑止。   老太君原本就有心病,如今瞧着跟女儿五分相似的苏云锦,早已失了往日的雍容贵气,一边拍着苏云锦的背脊轻轻安慰,一边又忍不住老泪纵横,想着女儿临终前受的委屈她越想越心痛,连呼吸都渐渐粗重起来,有些喘不过气来,张大着嘴巴用力的呼吸。林嬷嬷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惊呼道,“老太君!”   老太君有心疾,每次只要想起过世的女儿都会心痛不已,府上的儿子孙子平日极其照顾她的情绪,从来也不敢让她情绪波动的太厉害,就怕她会发病,林嬷嬷原本想着今儿个老太君见到了小姐的孩子肯定会情绪不稳的,还特意得了老太君的吩咐去门口迎接两个表小姐和小少爷,她是确定苏慕锦是个极其稳重的,这才没有防备。   哪知道扑上来的竟然是苏云锦!   “放手!”林嬷嬷望着老太君呼吸不畅伸手就要推开苏云锦,苏云锦好不容易抓到一根能改变她命运的救命稻草怎么会轻易放手,死死的抱住老太君就是不肯撒手。林嬷嬷语气一厉,怒视苏云锦,“放肆,还不赶紧松手!你这是要勒死老太君么!”   苏云锦一愣,抬头就瞧见老太君直翻白眼,她吓了一跳,“啊——”的尖叫一声。眼泪也不见了,生怕老太君会死在她身边让她受牵连,连忙松开手,急急往后退了两步。   那边苏慕锦等人也瞧见了这一幕,年纪最小的楚君训脸上笑容不在,大步跑了过来一把推开神色慌张的苏慕锦,连忙跑到老太君的身边给她抚着胸口顺气儿,慌张道,“祖母……祖母,您冷静点,我是训儿啊,您最疼爱的孙儿……”   楚君韬等几个兄弟也都狠狠的瞪了苏云锦一眼,对于这个表妹是半点好感都无。   一来就穿着素衣就算了,他们当那是她个人喜好,脸上带着的伤感低落,他们就当是没有见过祖母所以心里难受,可一见到祖母就往身上扑,就算不知道祖母的身体不好,可祖母是个六旬老人了,能经得起她那样扑么?脑子长到哪里去了?就算她脑子有病好了,明明知道祖母最疼的就是姑姑,偏偏一上来就嚎啕大哭,如丧考妣,就算祖母好好的身子想起姑姑都会伤心难过,更何况明明都听到林嬷嬷的怒斥了,还死死的抱着祖母不肯撒手,真的敬爱祖母会这样?!   楚琛和吴氏等人脸色也相当不好看,只是碍于是长辈也不好头一次见面就开口训斥,因此忍了又忍才算是忍下了这一口怒气。   几个小辈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一个个怒视苏云锦,把她推开老太君的身边,一个个凑到老太君身边轻轻安抚她的情绪。   “祖母……孙儿给您唱首歌好不好?”   “祖母,我是光儿啊……”   “祖母……”   在七兄弟的极力安抚下老太君的呼吸终于缓缓的正常了下来。   只是眼角的泪痕还依稀可见,她被儿子儿媳和孙儿围在中间,焦急的握住楚琛的胳膊,“琛儿……方才那个是不是锦儿,是不是锦儿……”   她在苏慕锦小的时候偷偷的去瞧过一次,锦儿十分乖巧的,听话又懂事儿,可怎么会那样嚎啕大哭?一定是在苏家的时候受了委屈。老太君泪眼朦胧,死死的掐住楚琛的胳膊,急声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心里记恨锦儿他们,想着你父亲是因为思虑过多才早早的亡故,所以才这么多年没有理会她们姐弟,锦儿一定是受了委屈了,要不然怎么会哭的那样伤心,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母亲。”楚琛眼看老太君的情绪又要激动起来,心下担忧,连忙把人群外围的苏慕锦拉到跟前,“母亲您瞧,方才那个不是锦儿,锦儿在这里,锦儿她没有受委屈,您快瞧瞧。”   “外祖母……”   苏慕锦含泪带笑的瞧着老太君,伸手扶住老太君的胳膊,安慰道,“外祖母,我是锦儿,锦儿记得小时候外祖母曾经去瞧过锦儿的,外祖母您还记得么?锦儿记得外祖母还给锦儿带了很多好吃的呢。”听着老太君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轻轻的旋了个身,笑道,“您瞧瞧,锦儿好得很,哪里像受了委屈的?父亲只有我们三个孩子又怎么会虐待我们,外祖母您多心了。”   老太君瞧着苏慕锦的模样有些恍惚。   如果说方才的苏云锦长得有五分像她的柔儿,那么眼前的苏慕锦则有七分相似,不止是容貌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很像,她的柔儿从来没有在她跟前嚎啕大哭悲悲切切,哪怕是在最苦的时候她瞧见她都是含着笑的,多少次她要把她接回来,她都含笑摇头,说她过的很好。   “锦儿?”老太君有些恍惚的抚上苏慕锦的面颊,透过苏慕锦的脸仿佛看到了她的柔儿,老太君瞧着她含泪带笑的用力点头,唇角也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好好好,过得好就好。锦儿,外祖母这些年实在对你不起……”   “外祖母说的哪里话。”苏慕锦扶着老太君的胳膊轻轻安抚,“锦儿是小辈,原本就该锦儿带着弟弟来看您呢,是锦儿不孝,怕您心里不喜,一直也没敢来……”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老太君越看越觉得苏慕锦跟她的柔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太君欣慰的扶着苏慕锦的手进了祠堂,含笑看她,“你母亲若是知道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又这么懂事就是在地下也该安息了。”提到女儿,老太君眸子里泪花又是一闪,苏慕锦赶紧转移话题,她踏进祠堂里,望着那一层一层呈三角形放置的无数漆黑色的灵位面色微微一正。整个人都严肃了下来。   她年纪小,目力极好,离得老远就瞧见最下面一排的一个灵位上刻着“爱女楚柔之灵位”,苏慕锦鼻子微微一酸,按规矩,祠堂里是只供奉嫡出男丁和嫡媳妇的,她娘亲已经嫁人是不该入楚家的祠堂的,可外祖父母竟然还把她的灵位放在祠堂里日日供奉,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跟族里的商议争论才做到的。   “外祖母……”苏慕锦泪眼闪烁的看着老太君,心下十分感动。   她微微犹豫,还是俯下身子低头在老太君的耳旁小声的呢喃了几句。   老太君身子蓦然一僵,猛然瞪大眼睛,死死的抓住苏慕锦的胳膊,过了许久才颤声问,“……当……当真?”   “千真万确。”   老太君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的流下来,她手下力度没法控制,直掐的苏慕锦胳膊一阵阵生痛,苏慕锦却没有躲开,一直含笑瞧着老太君。   老太君猛的跪在祠堂里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列祖列宗保佑,老头子,是不是你在地下保佑我们一家?如果是你一定要保佑……保佑我们……”最后几个字她压的极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到。   祠堂里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道苏慕锦究竟跟老太君说了什么,竟然让她这样失态。   不过瞧老太太虽然面容悲戚,可眸子里透出的却是庆幸,而且也没有受了刺激产生的呼吸不顺等等负面情绪,因此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苏慕锦,苏慕锦也刚好看过来,几人却见她眸子只是含着淡淡的笑,瞧上去也有些庆幸,其余的情绪竟然半分不露,楚琛几兄弟对视一眼,以他们多年看人的经验竟然丝毫瞧不出一个小姑娘的情绪……   只有楚君韬眸子剧变,在刚刚苏慕锦附耳到老太君耳畔说出那句低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话时,他的眸子就是一阵剧变,瞳孔骤然紧缩,盯着苏慕锦的眸子带着深深的探究之色。   苏慕锦察觉到了,循着视线看了过来,就瞧见楚君韬震惊的面容和惊骇的眼神,她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楚君韬的眸子顿时幽深起来。   楚琛发现了大儿子的异常,皱眉看着他,“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等会儿父亲亲自问大妹妹吧。”楚君韬把聪儿从怀里放下来,轻轻摇头,他拍拍聪儿的小肩膀,低声对他说,“聪儿快去扶外祖母起来。”   聪儿很是乖巧懂事,迈着小短腿就跑到了老太君的身边去扶老太君。   奶声奶气的道,“外祖母,起来。”   老太君不用瞧也知道这孩子是柔儿留下的最后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都宁可赔上性命……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慈爱之色,摸了摸苏聪的头发,“乖孩子。”顺势扶着苏慕锦和苏聪的手起了身。   “你们姐弟给你外祖父磕个头吧。你们外祖父如果瞧见了你们心里肯定高兴的。”   林嬷嬷已经递来了燃好的香给苏慕锦和聪儿各三根,苏慕锦跪在蒲团上诚挚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上前把三支香插在香案上的香炉里,聪儿依照姐姐的样子磕了三个头,只是个子太小够不到香案,被苏慕锦抱着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老太君瞧着眸子微微泛红。   “好好好。”老太君刚要领着苏慕锦姐弟出祠堂就瞧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也冒了出来,跪倒在蒲团上默默流泪,老太君一愣,她差点忘记方才扑到她怀里的苏云锦了。   苏云锦当然不甘被人忽视,她方才那一跤跌得狠了,好一会儿都没起来。   原本以为有人会去拉她起来,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苏云锦长袖下的手掌死死的握了起来,楚家的人是半点都没把她当人看!方才那个该死的楚君训竟让敢那么用力的推她!   不过眼看着老太君对苏慕锦都这么和善,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泪眼婆娑的跪着蒲团上磕了三个头,泣道,“娘,您走好,云儿过的……过的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您不必担心,大姐姐她待我也……很好,大姐姐现在掌管府里的中馈了呢,大姐姐和聪儿都过的很好,您可以放心的走了……”   苏慕锦冷笑不已。   苏云锦只说自己吃得饱穿得暖,又说她现在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她堂堂一个嫡出二姑娘的要求却只有吃饱穿暖这么简单,让人听了可不就是她这个大姐姐在刻薄她?还有什么叫大姐姐和聪儿都过的很好,分明就是在变相的跟外祖母告状说她过的不好呢。   在场的除了聪儿哪个不是人精,谁都听出了苏云锦的言外之意和哭诉。   吴氏当即不屑的移开目光,心下鄙夷不已。   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这些年虽然老太君不问苏家的事情,可是夫君却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苏家的动向,他们得到的消息可是大姑娘和小少爷一直以来吃不饱穿不暖,二姑娘是府里的掌上明珠,老太太的心头肉,刘氏瞧在老太太的面子上都不敢刻薄她,此刻却在这里开始叫冤?吴氏当即就在心里给苏云锦的名字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叉,对她的无耻已经无语凝噎了。   凡是个懂事的见到长辈只有报喜不报忧的,锦儿这么多年在苏家受了这么多委屈都一个字没跟母亲诉苦,这个苏云锦倒好,一来就开始数落锦儿克扣她的吃食用度。吴氏总算是明白了苏云锦为何要穿着一身素衣来府上做客了,分明就是早早的就有要扮可怜的意思,怪不得方才在门口锦儿给夫君和叔叔们磕头的时候这个苏云锦不往前凑,反而是一见到母亲就比谁都跑得快,往前冲的也最快。   她分明就是想攀上楚家,让老太君对她心有怜惜呢。   吴氏想得到的东西,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几个名门出身的妯娌们对视一眼,均不屑的撇开视线。   听说这个二姑娘是苏家的老太太膝下养大的,苏家的老太太她们还是有所了解的,尖酸刻薄待人薄凉,再瞧瞧这个二姑娘,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二妹妹起来吧。”苏慕锦去拉苏云锦,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二妹妹说的没错,如今姐姐掌管了府中的中馈,今后一定不会让二妹妹受委屈了,你瞧瞧你,当着外祖母哭不是拿刀子剜外祖母的心吗,快快起来。”苏云锦听着苏慕锦话里威胁的意思,生生打了个寒颤,想想府上的容嬷嬷和桂嬷嬷,她越发的害怕起来,一把就拍掉了苏慕锦的手,尖叫道,“你走开!”   苏慕锦面上露出受伤疼痛的表情,右手捂住被苏云锦打的通红的左手手背,悄悄的缩到了衣袖中。   吴氏又是一阵怜惜。   这个锦儿当真是个乖巧懂事儿的孩子,为了不让妹妹难堪竟然当作没有被她打了一样。   对苏云锦更是鄙夷了,现如今当着他们一屋子长辈的面儿都敢对锦儿这个样子,之前刘氏掌权的时候,她在府上威风的还不知道怎么对锦儿这个落难的大姐姐呢。   估计不冷嘲热讽就不错了。   吴氏越看越对苏云锦不满,低哼一声,牵过苏慕锦的手就去瞧她的手背,苏云锦用力的很她都听到了那“啪——”的一声巨响,她去拉苏慕锦的手,苏慕锦却微微一缩,吴氏瞪了苏慕锦一眼,她只好乖乖的伸出手来。   只见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四根鲜红的指印异常清晰,她的皮肤本来就娇嫩,衬着那鲜红的颜色无端端的让人心疼。   吴氏当即心里就涌起一丝怒火来,怒视苏云锦,“你姐姐好心拉你起来,你竟然敢这样对她!你娘亲早逝长姐如母,你就是这样尊敬你姐姐的?!”瞧着苏云锦缩了缩身子,吴氏半点怜惜之情都没有,怒道,“我瞧你是被你们苏家的老太太宠坏了,小小年纪尊卑不分,今日你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都敢殴打你的长姐,眼里可有我们这些长辈?!”   苏云锦心里一慌,暗恨再次中了苏慕锦的计,怪不得她方才竟然没有躲。   她咬咬唇,慌乱的解释,“舅母……”   “够了!”吴氏不想听她的辩驳,挥手打断她的未尽之语,她面沉如水,不再看苏云锦一眼,冷声道,“我可不承认有你这么一个蛮横无理目无尊长的外甥女!”   这话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来说稍微有些重了,可她知道如果说的不重,这个苏云锦恐怕只会越发的变本加厉。   今儿个幸好是他们楚家,若是换了平常人家那样不小心听信了她的话,那对锦儿岂不是太过不公平了,说不定还会为了她的胡言乱语伤了孩子的心。“你大姐姐对你是什么样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长大了还能了得?一字一句都直戳你姐姐的心窝子,且不说你姐姐对你究竟如何,就锦儿这样善良的性子,如果不是你这个做妹妹的不安分守己,你姐姐也不会对你如何!”   苏家的二姑娘在刘氏灵堂上一番作为早已传遍了朝堂,苏青云为此受尽旁人的鄙夷和白眼,当他们楚家不知道不成。   原本还想着兴许是冤枉了她,可如今看来,若不是苏云锦不安分守己,又怎么会被人传出那样的流言蜚语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到底还是苏云锦德行败坏!   “大舅母……”   吴氏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苏云锦一眼,扶起苏慕锦,“锦儿走,舅母带你去上药去。”拉着苏慕锦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对楚君韬道,“韬儿,你去把药箱拿来。”   “好。”   “我们也去。”楚君光几兄弟也懒得看苏云锦,找个理由就跟着楚君韬跑了,顺便还抱走了聪儿。   老太君哪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只是苏云锦到底是柔儿的亲生骨肉,头一次到楚家当然不能让她太难堪了,她叹了一生气,吩咐林嬷嬷把苏云锦给扶起来,低声道,“云儿起来吧,你舅母话说的是重了点,不过你姐姐是个乖巧的,万万没有虐待你的道理,今后你多跟在你姐姐身边学学规矩,在我们自家还好,若是到了旁人家这样不知礼数是要被人笑话的。”   苏云锦不敢再作,在林嬷嬷的搀扶下顺势起身,听着老太君向着苏慕锦的话语她轻轻咬着唇,不想失去这最后一个助力,赶紧认错,“是云儿不对,云儿说错话了。方才也是云儿瞧见娘亲的灵位太过激动才不小心失手打了姐姐,外祖母都是云儿的错。”   老太君轻叹一声,“好了好了,我瞧你脸色不太好看,回屋去歇着吧,用不用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不用了。”苏云锦摆摆手,她垂着头低声道,“只是昨夜染了风寒,无碍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老太君听到这话就没有多问,“嗯”了一声,“行了,我让小丫头带你回去休息,等用晚膳了再去叫你。”   “多谢外祖母体恤。”   等苏云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祠堂里,楚琛几兄弟也扶着老太君离开了祠堂,祠堂的大门再次被合上,老太君想着苏云锦的性子就轻轻叹口气,“如果柔儿知道她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楚琛一愣,黯然道,“娘亲,您别多想了,妹妹地下有知瞧着锦儿和聪儿这么懂事就该欣慰了。”   老太君身子一震,拉住楚琛的胳膊,对二老爷等人吩咐,“你们先回去,我有事要跟你们大哥商量。”   几人瞧着老太君慎重的模样,也没打听拱拱手就各自带着妻子回了院子。   “母亲有什么事情要跟儿子说?”   “走,我们去寻锦儿。”老太君死死的握住楚琛的胳膊,身子紧绷的厉害,“我要去跟锦儿证实一件事情!”   ……   乾坤殿中宁奕一身龙袍端坐于高座之上正在批阅奏折,他翻来翻去奏折里大多都是在奏苏青云家风不严,要求严惩苏青云的。大多都言辞犀利指责苏青云身为堂堂一国一品太傅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严,又何以教天下学子!宁奕面色沉沉的丢掉手中的朱砂笔,眉宇间都是嘲讽。   明日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苏青云是他亲自拟定的主考官,这个时候抓苏青云的把柄无非就是想让他撤了苏青云主考官的位置,宁奕笑的讥讽,撤掉主考官然后换他们上去吗?!   皇帝脸色不好看,宫里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一个动静就惹恼了皇帝。   不多时,大殿的鎏金九龙腾飞的大门被从外推开,有小太监进殿来报,“启禀陛下,楚王府楚世子楚离求见!”   宁奕微愣,这个时候楚离来做什么。   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他面色沉沉,“传!”   “传楚世子楚离觐见——”   楚离来的很快,依旧是黄金面具实木轮椅,今天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刻丝长袍,外罩一件纯白色的轻纱,看上去十分的清雅。   “臣双腿不便不能给陛下下跪行礼,失礼之处请陛下海涵。”楚离不怎么真心的开口,轻轻倚在背后的轮椅椅背上看上去十分的悠闲,这样的悠闲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对陛下的一种不敬,然而这殿里谁都不敢对楚离世子大喝出声,谁不知道楚王爷才是大周朝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他手中有大周朝三分之二的兵权。他人在京城虎符却在在身上,和北延国交界的边关也都是楚王爷的亲卫在守卫,因此大周朝可没有一个人胆敢有本事得罪楚王爷。   而且楚王爷就楚世子这么一个儿子,又自幼身子骨不好,疼爱的没边儿,因此倒也有些傲气和嚣张,但是没人敢对他的嚣张说半个“不”字,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楚世子,惹恼了楚王爷,那可就小命不保了。   据说太后身边曾经有一个大太监曾经嘲笑楚世子面容尽毁身体残疾不堪为人,被楚王爷听到直接拔刀砍了首级,而且还是当着太后的面被砍了首级,就这样皇帝都没有处置楚王爷,只说是那太监逾越,可谁不知道就连当今陛下都忌惮着楚王爷。   宁奕深深的看着楚离,仿佛跟他从来没有私交一般,沉声道,“世子身子不便,不用行礼。”   “多谢陛下。”楚离懒洋洋没什么诚意的回答。   宁奕眯起眸子,楚离跟他有私交,可从来没有人知道,为了掩饰他们两个的交情两人在宫里见面从来都维持着目前的状态,他的宫里被人安插了人手他也不是不知道。楚离很少不跟他商量就来到宫里觐见他,今日前来必有所图。   “楚世子倒是很少来皇宫。”楚离虽然是世子可却没有官阶,因此极少来皇宫,宁奕便低声问道,“世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正是有事所求。”   “哦?世子不妨说来听听。”   楚离直起身子,指骨在扶手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看上去十分的漫不经心,他低低一笑,“实不相瞒,今日进宫是为了让陛下给臣赐婚。”   赐婚?   宁奕这回当真是吃了一惊。   以他对楚离的了解,他这个人从来不近女色,对凡是想靠近他的女子从来不假以颜色,不止他自己厌恶女性,连对楚王爷身边的女子都极为厌恶,楚王爷丧偶许久再也没有娶妻纳妾,他身份尊贵样貌不凡,这京城中想攀上楚王府的人家实在不少。可因为楚离面容尽毁实在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他,所以就去攀他的父亲,想做个现成的楚王妃。   打着将来生下儿子好把楚离取而代之的念头。   只是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成功过罢了。   宁奕倒是来了兴趣,他倒是不知道一向清心寡欲的楚离看上了哪家的女子。他吩咐小李子泡了两杯茶端上来,给了楚离一杯,自己也断了一杯茶慢慢的饮用,“世子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也确实到了娶亲的年龄,世子不妨告诉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朕也好成人之美给世子赐婚。楚王爷对世子的婚事一向上心,若是王爷知晓了世子有了心上人,心里肯定也会欣慰的。”   楚离似笑非笑的坐在大殿中央瞧着宁奕,直看得宁奕不自在的皱眉,“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实不相瞒,臣前两日去念慈寺给两个早夭的兄长祈福碰到了一个姑娘,对那姑娘算是一见倾心,若不能将那姑娘迎娶回去,臣发誓此生不娶。”   “哦?”宁奕坐直了身子,乐呵呵的道,“哪家的女子竟然入得了世子的眼,让世子非她不娶?”   “唔……臣后来打听了一下,知道那女子原本是苏太傅家的长女——苏慕锦!”   “哐当——”   “放肆!楚离,你可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离面色不变,“自然知道。”   “苏慕锦自幼就跟朕的堂弟宁煜订了亲事,你竟然让朕来给你和苏慕锦赐婚!”   楚离轻笑,“臣对苏姑娘一见倾心。”   “去他妈的一见倾心!”宁奕爆粗口,眸子阴鸷的看着楚离,似乎在分辨他言语的真实性,当瞧见他眸子里的含笑的眸子下的坚定时宁奕越发的气恼,他拍案而起,“楚离,苏慕锦是宁煜的未婚妻,自幼就已经订了亲事,你这样是夺人所爱,就不怕世人不耻吗?!”   楚离对帝王的怒火视而不见,依旧笑道,“陛下言重了,臣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大家闺秀,想要成亲了,怎么就夺人所爱了。我瞧那宁世子喜欢的人也不是楚姑娘,陛下不妨成人之美干脆解了他们的婚约,也省得最后生出一对怨偶来!”   “人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退就退的,楚离你别太过分了!”   他那堂弟对苏慕锦的心思他会不清楚,成天的盼着苏慕锦快快长大好快点迎娶她,什么狗屁的怨偶,有阿煜这样的情谊他们成亲了就不可能是一对怨偶,还有皇叔和皇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万万不可能会虐待苏慕锦,他们两家结亲那是门当户对,他也乐见其成。怎么一到楚离的嘴里就成了怨偶了。   宁奕眯着眼睛警告楚离,认真的道,“楚离,你看上了别的女子朕都能成全你,偏偏只有这个苏慕锦不行!”是的,他看上别的女子无论是谁,哪怕是他后宫里最宠爱的宫妃只要他要,他便能重新给她换个身份嫁到楚王府,可就只有这个苏慕锦不行。   他自己的亲事已经没办法自己做主了,阿煜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又对苏慕锦一往情深,苏慕锦嫁给阿煜不会受委屈的。   这是他年幼时的最后一点温暖,绝不能让她嫁到楚王府那个火坑里去。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苏慕锦只能嫁到宁王府!”   “既然陛下不同意,那臣就去跟父王商议一番了。”   “你威胁朕?!”   “臣不敢!”楚离轻笑,“只是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子有了成家的心思,父王应当会想办法让臣如意的。”说着他对宁奕拱拱手,“臣先告退了!”   “楚离!”   楚离回头看宁奕,“陛下还有事么?”   宁奕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楚离眸子一闪,“娶亲!”说完推着轮椅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该死!”   宁奕怒的“砰——”的一拳砸碎了御案,御案上的奏折散的满地都是。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陛下您消消气,兴许世子爷只是一时兴趣……”小李子扶着宁奕,小心的劝慰,“而且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宁世子和苏姑娘早就订了亲事了,怎么得也不会有变动的,宁世子就是想娶苏姑娘也要经过太傅大人同意吧?太傅大人对宁世子一向满意的紧,而且又心疼女儿,肯定不会让苏姑娘嫁给楚世子的……”   宁奕眸子阴沉不定。   旁人不了解楚离,他了解。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出宫的时候在紫气东来碰到女扮男装的苏慕锦,拳头死死的握紧,那一次就瞧出楚离的眼神里慢慢的都是探究,肯定从那一次楚离就开始注意苏慕锦了。   什么狗屁的一见钟情!   他楚离会喜欢上女子简直是天方夜谭,一定是苏慕锦身上有值得他利用的东西。   宁奕咬咬牙,吩咐小李子,“立马传苏太傅入宫觐见!”   “是!”   ……   另一边慈安宫中。一身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歪在软榻上休息。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暗黄色雕金凤的暗纹长裙,面色如玉,一头如墨的青丝被高高挽起,头上插着九支赤金凤钗。她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小憩,听到小宫女从乾坤殿传来的消息,她笑盈盈的睁开双眼。   她的眼睛是极为出挑的杏眼,杏眼含情,脉脉无语,眼睛很大如水般清澈动人,若是不知道的谁都要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瞧着她这一张脸谁都没法子想象她竟然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徐兮之。   徐兮之已经快四十岁的年纪,不过保养的极好,那肤色那面容都像极了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听到小宫女从乾坤殿里传来的消息她缓缓起了身,“你是说陛下和楚世子吵起来了,楚世子非要迎娶苏太傅的大女儿不可?”   “是的。”小宫女垂着头不敢看太后雍容的面容,恭敬道,“陛下不同意,说那苏大姑娘已经定下了宁王府世子的亲事,还说楚世子夺人所爱会被天下所不耻。”   徐兮之轻轻拨弄着染上鲜红豆蔻的指甲,柔声道,“然后呢?”   小宫女心中越发恐惧,头垂的更低了,“然后陛下和楚世子不欢而散,楚世子扬言说要回王府请楚王爷想法子把苏大姑娘娶回去。”   “这孩子,二十二岁了竟然想娶亲了,我还以为他要终身不娶呢。”   小宫女当作没听到这话,面色越发恭敬。   “陛下那里什么反应?”   “陛下已经让人传旨去请太傅大人进宫觐见了,想来小李子公公如今正在赶往太傅府的路上。”   徐兮之缓缓的穿上绣鞋起了身,懒懒的伸展了一下双臂,柔和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冰凉。   “走吧,陪哀家去乾坤殿走一程!”      ☆、第二十三章 请求赐婚,女配出现      乾坤殿中。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驾到——”   宁奕眸色一凝,缓缓从龙椅上起了身,上前去迎太后,太后徐兮之带着一群宫人进了乾坤殿,她昂首直立背脊笔直,十分雍容华贵。   “儿臣参见母后!”宁奕龙袍一撩便跪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大殿中常年不见阳光,地板亦是同样的冰冷坚硬,宁奕垂头跪在地上被擦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隐隐约约印出他的影子,那淡淡的冷光穿透膝盖直入心肺。宁奕抬起头来,看着缓缓上行的太后,不等她吩咐就起了身,含笑上前搀扶住太后,“母后怎么有时间来瞧儿臣。”   皇帝今年刚好二十岁,平日中习武练剑的皮肤有些粗糙,古铜色的肤色看上去比真实年龄稍稍大些,跟貌美如花仿若少女的太后站在一起实在不像母子,若是不知晓的人还以为太后是皇后,也难为宁奕一口一个母后叫的那样顺口。   太后顺势把扶着小太监的手搭在宁奕的胳膊上,瞧着大殿中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奏折和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御案,她微微一笑,“皇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她的两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都套上了黄金甲套,看上去十分的高贵,她缓缓上前两步以兰花指捻起地上的一分奏折,就瞧见上面满满都是对苏太傅的参奏。   她随口读了一句,“不能治家何以治天下学子?”   又随手捡了一个折子,“如此行事实在不堪胜任主考官,望陛下三思……”   太后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含笑看着宁奕,“陛下是在为这些事情生气?哀家倒是好奇,这个苏太傅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众位卿家如此怨声载道,愤愤不平?”   宁奕眸子闪了闪,也没有去争辩这些,只道,“母后有所不知,是太傅家的二姑娘犯了点小错,因此才会这般。”   小错?徐兮之呵呵一笑。   以为她不知道么?肖想自己的姐夫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言大逆不道,就这一点就足够她惩治太傅了。   “原来如此。”太后淡淡一笑,随手把手中的奏折一扔,瞧着宁奕慈爱道,“既然只是小错陛下就从请责罚吧,既然有这么多人参奏陛下若不给一点惩戒恐怕会让文武百官们以为陛下偏袒太傅。不过太傅到底是陛下的恩师,这些年来为我大周朝培养了不少栋梁之才,陛下还是免了明儿个他的主考官吧。”   宁奕眸子一凝,面色却不变,仿佛没听到太后的话,吩咐小李子,“去给母后搬把椅子过来,真真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奴才,让朕教你多少次!”   小李子胆子最小了,听到宁奕的低斥身子就是一抖,连忙躬身后退,“奴才这就去。”   “奴才用的不顺心换了就是,皇儿何必为一个小太监如此生气。”   小李子本来还没走远,听到太后这一句话身子又是一抖,连忙利落的去搬椅子去了。   宁奕微微一叹,仿佛十分无奈,“母后有所不知,小李子好歹在儿臣跟前伺候许久了,平日中虽然迟钝些,不过到底是知道儿臣的一些习惯的,换了旁人又要重新来教规矩,实在是烦不胜烦。”   太后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探究。   小李子很快搬来了鎏金的椅子,宁奕亲自把椅子放在了龙椅的一侧,扶着太后坐在椅子上。有眼尖的小宫女自太后来了就赶紧去泡茶,刚好太后刚坐下小宫女就已经端着托盘送来了热茶。   宁奕含笑从托盘中端茶递给太后。   “母后请用茶。”   太后含笑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却没说什么,继续方才那个话题,“皇儿好好考虑方才哀家的提议,太傅大人连自家的女儿都管不了如何能管得好一众才子们,学子们春闱之后多半是要拜在太傅手下为恩师的,没的耽误了学子们的大好前程。”   “母后此言差矣。”宁奕笑着摇摇头,笑着和太后斗智斗勇,“自古以来女儿家都是后院的夫人们教规矩的,太傅大人原本就是朝中重臣,正是因为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朝中,这才没有时间去管理自己的儿女,男主外女主内,到底是太傅大人迎娶的继室不懂规矩,所以才教坏了苏二姑娘……如今那刘氏不慎落悬崖,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太傅大人也深知苏二姑娘太过顽劣,已经请旨求儿臣从宫里挑两个嬷嬷进了苏家去教导苏二姑娘。容嬷嬷和桂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宫里的宫妃们都是她们两个经手教导的,母后瞧如今后宫的妃子哪个不是伶俐守礼的,想来有两个嬷嬷多加教导,那苏家的二姑娘一定会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的。”   “唔……也是这个理儿。”太后笑着抿了一口热茶,瞧着宁奕挺直的背脊站在一边,含笑道,“皇儿怎的还站着,坐吧,咱们母子两个也许久没有谈谈心了,皇儿也跟母后说说话,母后年纪大了,就爱听人说说话才觉得热闹,身边的奴才奴婢们一个个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哀家会把他们怎样似的,听他们说话呀实在无趣的紧。”   宁奕也顺势坐在了龙椅上,端起一杯茶细细的品,听到太后的话,他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母后凤仪威严,他们心中敬畏又哪敢在母后面前放肆。”   “呵呵……皇儿倒是会说话。”太后愉悦的笑,白嫩的面容越发显得娇俏可人了,听着宁奕一而再再而三的转移话题,她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阴沉,“皇儿倒也是重视太傅家,两个嬷嬷可是宫里最最体面的人儿了,皇儿都舍得送去太傅府里。也不知道那苏家的二姑娘是有多顽劣才能让皇儿如此重视。”   宁奕轻轻一叹,“倒也还好,只是想让朝中那些没事找茬的大臣们闭嘴罢了,太傅大人为我大周朝培养了多少肱骨之臣,几乎从太傅大人手底下出来的官员都是清廉为民的好官,前儿个儿臣就接到了北延国边界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边关苦寒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地的县令胡知散尽了家财领着百姓们种田兴农,把那些犯了重罪的地主都抄了家,禀了巡抚让那里的巡抚奏到儿臣这里,得了儿臣的圣旨就将那些田地全都分给了百姓们播种,如今胡知所管辖的安塞县已经人人能自给自足,实在让儿臣欣慰。这胡知正是太傅大人上一届的学生,如此人才朝中大臣们却眼瞎了一般都看不清楚,还敢上奏朕说太傅大人不配为春闱主考官。儿臣倒是想问问他们,太傅不配,那他们可配!”   宁奕越说越怒,到最后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冷声道,“朝中的这些个御史们除了盯着旁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没旁的事情干了,以儿臣看当真需要好好把朝堂上的不做实事的官员们给清理一番了,改天务必要让吏部尚书把各地区三品以下官员们的评测都拿到儿臣这里过目,瞧瞧哪些官员是做实事儿,又哪些官员是吃亏空的。”   “皇儿何必动怒。”太后抓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眸子里就闪过一丝戾气来,清御史?她父亲可是正正经经的御史大人。   她轻笑着安抚宁奕,“自古以来哪个朝代没有各样的官员来,如今北延国虎视眈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对我们发起猛攻来,北延国民风彪悍,每个人上马都能作战,只是如今他们国中皇子们各有打算,等北延国老皇帝退位新帝登基之后恐怕大周朝就不得安稳了。陛下这个时候想肃清朝堂只会让朝中大臣们人心惶惶。”瞧着宁奕面上一闪而过的犹疑,太后继续缓声道,“太傅大人忠心为国,皇儿和母后都看的清楚,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明儿个就是春闱了,主考官早早的就公布天下,这个时候换主考官的确略有不妥,听说陛下宣了太傅大人觐见,既然如此就好生给太傅大人说说,让他多注意家风也就是了。”   宁奕听到这话就没有再争辩,含笑对太后拱拱手,“还是母后深明大义,等会儿太傅大人来了儿臣一定好好的让太傅大人注意家风问题。”   “嗯。”尖锐的指甲套刺进掌心,太后却笑的明朗动人,“母后真真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的紧,不妨过些日子办个赏花宴让各家的小姐们都进宫来参加宴会,瞧着小姑娘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哀家就高兴的紧。”   “母后开心就好。”宁奕一时间抓不清太后又想玩什么把柄,就低低的含笑应了一声。   “嗯。”太后点点头,“过些天就是宁王妃的寿辰,这些日子那些大家闺秀们恐怕都在为这事儿准备着呢,还是等宁王妃的寿辰过了再说吧。”   “一切听母后的。”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说起来我和苏家还是有些渊源的,苏家的先夫人楚柔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绝美人儿,只是被太傅大人藏在深闺,母后久闻大名却从未见过,听说苏大姑娘和苏二姑娘都跟其母长得有几分相像,改天哀家下道懿旨让她们姐妹也来参加宴会,也让哀家瞧瞧当年名震京都的楚柔的风采。”   宁奕眸子一凝,“应当的。”   太后调整了一下身子,坐在鎏金的椅子上直视宁奕,“哀家听说方才楚世子来觐见皇儿?”   宁奕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终于到正题了么?   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就蕴了几分怒气来,他“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的砸在御案上,怒声道,“楚世子简直太不像话了,什么要求都敢跟朕提,简直是胆大包天!”   就算他不挑明,太后也会跟他说出来,还不如他先发制人,表明态度。   这样一向,宁奕越发恼怒,“简直混账!竟然让朕给他赐婚,还——”   “咦……”太后打断宁奕后面的话,掩唇一笑,“赐婚?好事儿啊,楚王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都二十二岁了还不见娶妻,楚王爷都要急出病来了,那孩子自小就偏执狂傲,虽然自己的身子……不过终究是身份高贵,如今有了要娶亲的心思也好啊,他若是娶了亲,楚王爷也能放下一桩心事。皇儿倒是跟母后说说,楚离瞧上的是哪家的女子?”   宁奕被太后一番抢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冷哼一声,“儿臣实在是难以启齿,他若是瞧上了一般女子,儿臣也就做主与他赐婚了,偏偏人家女子家已经自小订了婚事,这让儿臣如何下旨拆散一桩好姻缘去给他赐婚。若儿臣当真这般做了,他日还有何脸面面对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又该如何看待儿臣!”   太后仿佛吃了一惊,“竟然看上了订了亲的女儿家?”   “是的。”宁奕脸色非常的阴沉。   “哀家倒是有了兴致,哪家的姑娘有这样大的魅力,竟然能让楚世子如此倾心,明明知道人家女儿家订了亲事还非要迎娶,皇儿跟母后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宁奕略一沉吟,低低道,“是太傅家的大女儿苏慕锦!”   “哦……”太后意味不明的笑,“这太傅家的两个女儿还真真是有趣的紧呢……先有个二女儿当众出丑,又有大女儿‘恰好’就被楚世子给看上了,呵呵……还真真是巧合的紧。”   太后咬紧了“恰好”两个字眼,听得宁奕一阵阵皱眉,辩驳道,“儿臣听楚世子说是在念慈寺给其母和兄长们祈福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给生母做除服礼的苏家大姑娘,不小心碰到的,说是对苏大姑娘一见倾心,若是不能迎娶宁可终身不娶!儿臣实在被他气的够呛,儿臣不同意,竟然还敢威胁儿臣说要回府去寻楚王爷帮忙想法子,简直太过藐视皇家!”   说到最后已经满脸厉色,他跟楚离私交一场,很清楚楚离的性格。   楚离若是说着玩玩的只会私底下跟他说这件事情,可是他偏偏要在乾坤殿里说这事儿,他明明知道乾坤殿里有太后的眼线,他分明就是要把这条消息传递给太后,然后好把事情给闹大。   太傅大人最效忠的人就是他,还有阿煜他们,阿煜是他的嫡亲堂弟,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就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一个太傅一个宁王府若是结了亲只会让太后不安,所以只要有办法她一定会想法子破坏。偏偏太傅家和宁王府的婚事又是早早订下的,当时就是父皇都默认了这样的关系,她没有机会搞破坏。   偏偏这个时候楚离又闹了这么一出,他分明是想让太后从中作梗,只要苏慕锦不嫁到宁王府,她才不管苏慕锦会嫁到哪一家,楚离这个时候跳出来,为的就是想让太后给他和苏慕锦赐婚!   可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先不说他不会容忍苏慕锦嫁到楚家那样漩涡深深的人家,若他下了旨把苏家和宁王府的婚事给拆了,让皇叔皇婶怎么想,让阿煜怎么想?!且不说这些,就单单苏家和宁王府的婚事他都绝不能让太后从中破坏!   因此不等太后说话他便冷声道,“楚离胆大包天,朕不治他大不敬的罪名也就罢了,他还敢提如此非分的要求。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家和宁王府的婚事是苏家大姑娘的娘亲还在人世的时候就已经和宁王府订下的,这些年来两家往来亲近,只等苏家的大姑娘及笄宁王府就要上门迎娶,两家对这桩婚事都乐见其成。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朕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做出这样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听宁奕拿父母之命说事,太后咬了咬牙,偏偏没有理由反驳。   大周朝十分重视宗族和父母之命这回事儿,宗族里的事情就是人家自家的事情,就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插手,还有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的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皇帝硬生生非要悖了人家父母的意思给人赐婚,那就是不尊人父母之命。   倘若如此,那天下大孝还往哪里搁?   到时候她再跟皇帝讲孝道,只会让皇帝不耻厌恶。   想通这一点,太后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轻叹一声,道,“哎,那楚世子就可怜了,可怜见儿的孩子,本来就身有残疾面容尽毁……京城中的名门闺秀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行,二十二岁了都还没有成家,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心上人还是个订了亲的。楚王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又该心疼了……”   宁奕眸子一闪,笑道,“母后不必担心,楚王爷深明大义为人正直,肯定能理解这儿臣的做法的……”   “嗯。”太后忽然起身,“既然皇儿传唤了太傅大人觐见,那母后就不耽搁皇儿和太傅大人议事了。哀家先回慈安宫去。”   “儿臣恭送母后。”宁奕连忙起身相送。   行至大殿门前,太后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状似无意的提点道,“皇儿年纪也不小了,公卿家的孩子到了你这个年龄早就儿女绕膝了,皇上却连一个儿女都无,前朝的事儿当紧,皇家的子嗣一样当紧。皇儿可莫要忘了后宫里苦苦等待的妃子们。”太后语气顿了顿,“贵妃娘娘自陛下登基就入宫了,虽然不是正宫娘娘可也有三年的情谊了,皇上还是多怜惜一番,贵妃娘娘是个懂事儿的,时常在母后跟前伺候,你多加照拂一番。”   宁奕眸子闪烁不定,贵妃徐臻儿是太后娘家的嫡亲侄女。今天太后没在他跟前讨着好去,若真让她带着气回了寝宫恐怕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因此他就吩咐小李子,“今日翻贵妃徐臻儿的牌子。”   “是,陛下。”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皇上不必送了,哀家自行回宫去。”   宁奕拱拱手没再前行,“儿臣恭送母后!”   等太后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朱红廊柱中,宁奕面上的笑容才落了下来,面沉如水的进了大殿。   “太傅大人可到了?”   小李子连忙回答,“回陛下,太傅大人已经在殿外候了许久了。”   “宣!”   ……   那边转身而去的太后面色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她身边的贴身公公是个懂得看人脸色的,瞧着太后面色不好,就边扶着太后走边低声劝道,“太后娘娘,您莫要生气,您瞧瞧陛下如今不还是听您的话的么,您让他去后宫他今儿个便掀了贵妃娘娘的牌子,陛下还是不敢逆着您的。”   “你懂个什么!”那不过是宁奕对她的小小安抚罢了,她今儿个可没落到什么好处,纤长的指甲刺进大太监的胳膊里,她恨声道,“这个宁奕如今翅膀是长硬了,再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都不把我这个母后给放在眼里了!”   大太监汪公公瞧太后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说,只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忧,陛下如今各方面还都需要仰仗您,贵妃娘娘又知书达礼,等贵妃娘娘诞下皇子,今后母凭子贵将来肯定是能坐上皇后掌管凤印的,到时候徐家便是皇后娘家,再加上有太后您在,整个后宫都是您说了算的,到时候这大周朝的公卿人家谁能比的上徐家体面。”   听到这个太后冷冷的皱紧眉头,斥道,“徐臻儿都入宫三年了,三年来皇上也没少进她的宫门,偏偏她那个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真真是没用的东西!”   “太后娘娘哎。”汪公公弓着身子低声道,“您这话若是让贵妃娘娘听了指不定该多伤心呢。陛下子嗣艰难,就算贵妃娘娘没有怀上龙种,其他娘娘不也是同样没怀上么,只要其他娘娘没有怀上龙种,陛下又没有皇后,贵妃娘娘依旧是除了太后娘娘这宫中最贵重的人儿。”汪公公压低了声音,“就算其他娘娘怀上子嗣也不怕,咱们有的是法子整治她们。”   汪公公瞧着太后的面色微微缓和,就笑着道,“这事儿啊急不来,太后娘娘您如今正是芳华之龄,还怕耗不过他们?陛下总不能一直都没有子嗣,咱们可以动手不让贵妃娘娘之外的人怀上龙种,时间长了陛下若是还不让贵妃娘娘怀上,那就不用我们动手,光是前朝里的大臣都该急白了头发,大不了咱们到时候让张太医给陛下瞧瞧,瞧瞧陛下的身子有没有什么难言之症……”   太后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含笑瞧了一眼汪公公,“还是你懂哀家的心。”   是啊,皇帝如果一直没有子嗣那朝中大臣都要着急了,到时候她再让朝中她的人给皇帝施加压力,再弄个选秀出来,若皇帝真的瞧不上徐臻儿,大不了她再从娘家的女子中挑一个出来。   大哥的小女儿长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只是年纪太小,这两年让大哥好好教养教养,过两年选秀的时候一定能拔得头筹,皇帝实在不喜欢徐臻儿,那她就再废点力气把小侄女给捧上去,小侄女年纪虽小可比徐臻儿懂事儿多了,手段也多多了。   汪公公瞧着笑颜如花的太后,心里一热,眸子就带出几分爱慕来。讨好道,“太后娘娘着实不用担忧,陛下如果实在不想让徐家女子诞下子嗣,大不了我们还可以去母留子,孩子自幼养在您的身边儿,将来长大了还不是孝敬您?”   徐兮之摇摇头,“这事儿不靠谱,还是自家血脉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旁人家的孩子养到了也是个白眼狼。”就好比那个宁奕。   恨只恨先皇当初防备她,生怕她诞下子嗣威胁到宁奕的地位,因此竟然一点让她怀孕的机会都不给,每每承欢之后一碗汤药赐给她!徐兮之眸子里闪烁出恨意来,若不是她膝下无子,她又怎么会甘心让宁奕坐上皇位!   “太后娘娘此言也是这个理儿呢。”   汪公公扶着徐兮之的手一点点从太后宽大的长袖中滑了进去,指尖触及徐兮之那紧致滑嫩的肌肤,他眸子里闪过兴奋的光芒来,他长袖盖住自己不规矩的手,让人没法子察觉,手指顺着那绸缎般的肌肤一点点往上滑。   汪公公手法娴熟的揉捏着那绸缎般的肌肤,引得徐兮之闭上眼睛喉间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咕哝声来。   汪公公见此心头一热,扶着徐兮之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急急往慈安宫中行去。   徐兮之挑眉一笑,奇痒难耐,也顺势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一群宫女们个个垂头敛目,仿佛谁都没有发现这一幕。   刚到慈安宫门口却见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正等在宫门口,那女子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年龄,一身淡青色雍容华贵的宫装长裙,头上插着一根碧色通透的碧玉簪,她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眉宇间竟然有两三分太后娘娘的模样。   汪公公远远的见了这女子,连忙收回了自己不规矩的手,低声给闭着眼睛的太后娘娘提醒,“太后娘娘,安宁公主在您宫门口等着您呢。”   太后连忙睁开了眼睛,加快步伐迎了上去。   安宁公主是张太医的闺女,小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入了宫,发现跟太后娘娘长的有两分相似,太后娘娘没有子女瞧着心里欢喜,再加上她小嘴儿甜太后娘娘欣喜之下就给认了义女,还赐了安宁公主的封号。不但如此还给了安宁公主随意进宫的令牌,让她可以自由进出皇宫。   这个小姑娘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谁也不敢在她跟前放肆。   汪公公连忙快步跟上太后的脚步。   “安宁,你怎么来了?”太后又惊又喜,她虽然给了安宁随意进出皇宫的令牌,可安宁却极少进宫,每次非的她想念的不行了,让太监宣懿旨她才进宫来,此时瞧着她一脸的焦急,徐兮之心里一沉,忙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这是怎的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张嫣然一愣,连忙摇摇头,“嫣然没有被人欺负。”   太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拉着她柔嫩的小手低声道,“你这丫头,可吓死母后了,今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来告诉母后让母后知道,母后给你做主。”   张嫣然微微一笑,撒娇的偎进她的怀里,“母后这么疼嫣然,哪会有人不长眼敢欺负嫣然啊。”   太后爱怜的摸摸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进屋里,“今儿个怎么想着来瞧母后,你进宫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哪次不是母后宣懿旨你才肯来,给母后说说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没有。”张嫣然在太后的宫里一向随意,进了屋就随意的坐在迎窗的大炕上,张嫣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对旁人从来都不假以颜色,可对她那是真心的疼爱恩宠,她从小的时候身子骨弱,爹爹为了给她调养身子费劲了心思,彼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就大把大把的灵芝人参鹿茸往府里送,也亏得这些东西,她才能有现在这样健康的身体。因此张嫣然对太后也是十分感激的,只是太后毕竟是太后,她在家里也有母亲疼爱,皇宫里水太深,宫里的贵人今儿个疼你可不代表来日还疼你,所以她也怕得罪了太后让他们一家人受苦受难。   不过她算是发现了,太后对她不是一般的好,她就算在宫里犯了错太后也大多一笑置之。她这个人一向粗手粗脚的做事儿马虎,上一次进宫的时候竟然不小心打碎了慈安宫里一个三尺高以和田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和田玉小小的一块就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是那样毫无瑕疵的一块儿,听说还是别的小国进贡的贡品。而且太后娘娘每天都要拜上三拜的……打碎了观音像她忐忑不已,害怕太后将罪,吓得呜呜直哭。   后来太后娘娘回来了瞧见碎掉的观音像却什么都没说,还把她揽在怀里好一通安慰。   自上次之后张嫣然就不是那么害怕太后了,尤其是这一次……听说极少进宫的楚离世子进了宫……   太后瞧着张嫣然虽然嘴巴里一直说没事没事儿,可眼睛却一直往外瞅,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模样,不由得轻轻一笑,“傻丫头,寻什么呢,我这宫里可没有什么新鲜的人。”   “母后……”张嫣然羞红了脸直跺脚。   “好了好了。”太后收了脸上的笑拉住张嫣然的手,她脸上的羞涩笑容可瞒不过她,徐兮之便低低一笑,“安宁今天进宫恐怕不是来瞧我这个母后的吧,告诉母后安宁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今天来是不是想跟你的心上人来个偶遇的?”   张嫣然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垂着眼绞着手帕就是不肯说话。   “乖安宁告诉母后瞧上谁了,安宁年龄可不小了,有了心上人要告诉母后的,母后可以为你赐婚。”太后想了想,望着张嫣然红透的小脸,又瞧她怎么都不肯说话,便猜测她看上的男子身份太低,怕她不同意,因此便笑道,“安宁只管跟母后说,就算是贩夫走卒,侍卫亲兵只要是我们安宁看上的男子,母后都为你赐婚,也会给你看上的人一个妥当的身份,这样安宁今后的日子才能过的好啊。”   张嫣然眼睛一亮,“嫣然看上谁都可以吗?”   太后含笑点头。   张嫣然咬了咬唇,手里的帕子都被她绞的皱成一团,太后也不催她,含笑鼓励的看着她。张嫣然沉默许久,半晌才垂头红着脸道,“母后……嫣然听说楚世子今儿个进宫了……”   她喜欢楚离,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旁人都嫌弃楚离双腿残废面容尽毁,那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根本就没有见过楚离哥哥的好,他小的时候根本就不像现在这样对人冰冰冷冷不理不问,她小时候长的十分可爱经常进宫,好多次都碰上年幼的楚离,那时候她好奇他为什么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起身还带着面具,又瞧着楚离的身边没有人陪着,就上去给他玩儿。   他待她可好了。   那时候宫里的嬷嬷有的会欺负她说她不懂规矩,楚离哥哥就会喝止那些嬷嬷,然后很温柔很温柔的跟她说话。   他的声音可好听了,清脆的跟黄莺似的。   虽然他现在变得冰冰冷冷的,声音也变得十分低沉,可是在张嫣然的心里他还是那个会因为看她受欺负而会训斥嬷嬷的小哥哥。那时候他们两个是挺好的小伙伴,只是后来楚离哥哥的娘亲去世了,他自此变得十分沉郁,而且再也不去找她玩了。她好多次参加宴会的时候碰到他,他也冷冰冰的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她好多次伤心的都躲起来哭。   今天她也是听说楚离哥哥进了宫,所以才拿着令牌进了宫,还跟爹娘说谎,说是想念太后娘娘了。   爹娘当然希望她和太后娘娘交好,没有阻止她进宫。   可谁知一路上都没有碰到楚离哥哥……   张嫣然的小脸顿时黯然了下来。   现在的楚离哥哥比以前性子更加冷漠了,身边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她一定要嫁到楚王府去今后陪在楚离哥哥的身边,再也不要让他形单影只了。她想好了,现在她是太后娘娘的义女,还被封了公主,楚离身份高贵她也能勉强配的上了,爹娘那里只要好好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也会同意的。娘亲那么疼爱她,只希望她过的幸福就好。   所以她肯定不会在意楚离哥哥的面容和残疾的腿,会同意她嫁到楚王府去的。   这些年因为她公主的身份上门求亲的人实在不少,只是每次她不同意爹娘也就把人给打发了,爹娘这样宠爱她,这一次肯定也会对她妥协的。   张嫣然越想越开心,小脸都染上了愉悦,却没发现大殿中不知何时静的吓人。   慈安宫里众宫人们瞧着太后铁青的脸色一个个面若寒蝉,连呼吸都放缓了。   “不行!”   太后面色沉郁斩钉截铁的拒绝,瞧着张嫣然红色的小脸蛋蓦然苍白下来,她心有不忍,只是话语却坚决的不容反抗,“不行,除了楚离谁都可以,就楚离这个人不行!”   张嫣然的脸色蓦然苍白起来,不明白为何方才还答应的好好的母后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为什么?”   不是说贩夫走卒侍卫亲兵都行么,那为什么楚离哥哥不行?!   “他双腿残疾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将来怎么照顾你?!总之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安安分分的做个大家闺秀,母后瞧见了合适的人会给你赐一门好亲事的!”太后铁青着脸色坚决不同意。   “可我就喜欢他!”张嫣然泫然欲泣,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母后成全,嫣然喜欢楚离哥哥,嫣然从小就只喜欢楚离哥哥,如果母后的理由是楚离哥哥照顾不了嫣然,嫣然不服,他身残志不残,而且他还是楚王世子,楚王爷家里家财万贯有奴有仆,嫣然有他们伺候就行了。嫣然只想陪着楚离哥哥一起慢慢变老,让他不那么孤单……”   “够了,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母后不给儿臣一个说服儿臣的理由,儿臣非他不嫁!”张嫣然同样倔强。   太后面色是从未见过的阴沉,她怒瞪着地上跪着的张嫣然,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可却又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理由,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今日处理进宫的目的。   她冷声道,“你可知道今日楚离为何进宫?!”   张嫣然不明白这个时候母后说这些做什么,却还是老实的摇摇头。   “他已经有意中人了,今日就是进宫来请皇帝赐婚的!”   张嫣然一张小脸顿时惨白惨白!      ☆、第二十四章 宁愿为妾      “不可能,不可能的!”   张嫣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杏眼里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直往下坠,她似乎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浑身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的哭,“不可能的,楚离哥哥身边从来没有女子的,他从不让女子近身的,怎么可能会有了喜欢的女子……”张嫣然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太后,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太后的裙摆,“母后,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骗我的。”   “公主殿下,世上的好男儿千千万,您为何非要看上楚世子……”汪公公想去搀扶张嫣然,却被她一把推开。   张嫣然固执的看着太后的眼睛,哭诉道,“母后,楚离哥哥真的有心上人了么?”   太后心有不忍却还是点点头。   “你楚离哥哥的性子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碰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求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给他赐婚!”太后轻轻叹息一声,蹲下身子抱住张嫣然,“安宁,你今儿个哭个痛快,改天这件事莫要再提,你是我亲封的安宁公主,皇帝是你义兄,太后是你义母,身份高贵性子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安宁天下好男儿配谁配不起,非要找一个心有所属的……”感觉到怀里的张嫣然身子微微的颤,太后低声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的……”   “呜……”张嫣然还是觉得接受不了,哭的难以抑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太后也觉得心痛,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安宁,就跟她亲生孩子没有区别,如今瞧着她哭成泪人一般她又怎么会不难受,抱着她柔声安慰,“乖啊安宁,除了楚离这大周朝的男儿任你挑选,只要你今后看上了谁,哪怕是皇帝……母后绝不阻止你,好不好?”她想着安宁兴许只是一时冲动,毕竟楚离样样不出挑,又有那样的身体……只要跟她分清了利于弊,她就算一时接受不了也会慢慢平复下来的。   张嫣然一直哭了半个时辰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她仰起头,微微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扶着太后起了身,眉眼中却有一股子坚定冒出来。   太后瞧着以为她终于死了心,就吩咐汪公公,“汪总管,吩咐人给安宁泡杯茶来。”   “哎,老奴这就去。”   汪公公很快就回来,端了两杯茶上来。太后亲自端了一杯放到张嫣然的手里,拍拍她的手,“哭了这么久喝点茶润润喉。”   张嫣然把手里的茶杯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要从杯子中汲取温暖一般,她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太后,不甘的问,“母后,嫣然想知道楚离哥哥心仪的女子是谁!”   就是输她也要知道自己输给了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输了,她不甘心!   太后沉吟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   若是让安宁知道楚离要迎娶的是苏慕锦,她是知道苏慕锦的,更知道苏慕锦和宁煜自幼订婚……如果她脑子转不过来弯,觉得楚离没办法迎娶苏慕锦,那样还不死心该怎么办?   她的犹豫被张嫣然看在眼里,她眸子里倏然冒出一丝亮光来,紧紧的抓住太后的衣袖,希翼的看着她,“母后!您方才是骗嫣然的对不对,楚离哥哥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您只是想让嫣然死心对不对?!”   “不是!”太后毫不犹豫的打碎她的希翼,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楚离要迎娶的人是太傅长女苏慕锦!”   苏慕锦?!   张嫣然在脑海中搜索关于苏慕锦的信息,她皱眉摇头,苏慕锦一直深居简出她根本没有见过。   可是苏慕锦不是跟宁王府的宁世子订了亲么?   她疑惑的看着太后,“是和宁世子订婚的那个苏慕锦么?”   这事儿要瞒也瞒不住,太后暗道一定要促成楚离和苏慕锦的婚事,一变回答张嫣然,“就是她。”   张嫣然呼吸一窒,怎么会这样,楚离哥哥怎么会喜欢一个订过亲的女子?!   “那个苏慕锦……很美么……”   太后轻轻一叹,“她深居简出,从未参加过宫里的宫宴,母后没有见过她。不过母亲见过她的娘亲,她娘亲楚柔二十年前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京城第一美人,听说苏慕锦和她那个妹妹苏云锦两个人长的极为相似,想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张嫣然咬咬唇,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再过几天就是宁王妃的寿辰,父亲也收到了宁王府下的帖子……嫣然要去看看!”看看那个苏慕锦究竟是何许人也,婚都已经订了还能吸引楚离哥哥的视线。   “这个随你。”只要她能死了嫁给楚离的心,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不管那个苏慕锦当真容貌倾城也好,或者是徒有虚名也罢,宁世子风流倜傥样貌不俗,身份又难得的高贵……苏慕锦嫁给他并不吃亏。所以那个苏慕锦和楚离哥哥根本就没有半点可能。如果楚离哥哥娶不成苏慕锦,嫣然希望母后能成全嫣然和楚离哥哥,哪怕嫣然不是他心里的人,可只要能日日夜夜陪着他,看着他开心难过,嫣然也就满足了!”   太后身子一震,觉得方才她那一番话都白说了,怒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嫣然都明白!”张嫣然垂下头,“就算楚离哥哥的心不在嫣然这里,只要嫣然能嫁给他,能陪在他身边用真心感化他,总有一天他会瞧见嫣然的真心,一定会用相同的爱来回报嫣然的!”   “荒唐!”   “母后!”张嫣然猛的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太后,“就算楚离哥哥真的娶到了苏慕锦也没关系,嫣然甘愿为妾,只要能偶尔看看楚离哥哥,嫣然也就满足了!”   “荒唐!荒唐!”太后气的身子都在颤抖,“你给我早早的打消这个念头!堂堂安宁公主要入旁人的府邸为妾!传出去让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搁?我今日不妨就告诉你,苏慕锦和楚离两个人两情相悦,你想都不要想插足他们中间!”   徐兮之在心里默默发誓,她一定要促成苏慕锦和楚离的婚事,让安宁打消这个荒谬之极的念头!   “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苏慕锦和宁煜的婚事一定会解,苏慕锦也一定会嫁到楚王府,你也该知道楚离的性子,冷漠无情,他看不在眼里的人是一辈子都不要想入他的心,你给我彻底死了这份心!”太后越说越怒,吩咐汪总管,“立马把安宁给我送出宫去,让张太医和夫人两人好好看着,他们两个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让她有入旁人府邸为妾的想法!”   “母后!”   “住口!不许多言,立马回府去!”   张嫣然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后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心里有些害怕,眼神颤抖着不敢再说话。   汪总管就给太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太后,您吓着公主了!”   徐兮之瞧着张嫣然有些瑟缩的模样,眸子微微一动,强行咽下心里的怒气,放柔了声线,“安宁你回去好好想想,母后没有孩子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的来疼,你要知道母后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今后母后瞧见合适的人会为你赐婚的。”   “不要!我只要嫁给楚离哥哥……”张嫣然扯着太后的袖子,哭诉道,“除了楚离哥哥嫣然谁都不要!就算楚离哥哥和苏慕锦两情相悦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人之常情,为何我就不能入府为妾?若是母后当真心疼嫣然,就给嫣然赐个平妻的位置也行,今后在楚王府为奴为婢,只要能瞧见楚离哥哥……”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太后气的太阳穴突突的疼,一把甩开张嫣然,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嫣然便终身不嫁!”   “你终身不嫁我便养你一辈子,就单单嫁给楚离就是不行!”太后斩钉截铁的喝止。   张嫣然一愣,眼神就有些呆滞起来,咬着唇默默流泪,就是不肯说话。   “回去!”   张嫣然动也不动。   “汪总管,送她回去!”   “是,奴才这就去!”汪公公躬身应了一声,走到张嫣然身边劝慰道,“公主还是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楚世子非你良人。太后娘娘一向宠爱您,只要您想要的都会满足您,可是这事儿当真是不行,太后娘娘也是为了您考虑。”汪公公搀着张嫣然,手下微微用了内力,张嫣然明明脚不移动,却已经被汪公公用手托着胳膊给“托”了出去,她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来,不由得惊骇的看着汪公公。   汪公公微微一笑,送着张嫣然除了慈安宫,等瞧不见太后了汪公公才小声道,“安宁公主,您虽然叫太后一声母后,可毕竟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做事儿啊还是悠着点儿,您一个人惹恼了太后也就罢了,太后疼爱您没在您面前发过脾气,所以您不知道太后的性子。真的要把太后给惹恼了,太后心疼您不会把您给如何,可是养不教父之过,恐怕太后娘娘就要迁怒于您的爹娘了……所以啊公主还是少惹娘娘生气为妙啊。”   张嫣然身子一颤,惊愕的看着汪公公。   “公公……”   她吓得身子微微僵硬,压根就没有想到母后生起气来会治罪于她爹娘。   她可以自己吃点苦受点罪没关系,可爹娘年纪不小了,她怎么能忍心连累爹娘。   汪公公面色不变,含笑道,“所以公主下次做事儿之前还是三思而后行吧,太后娘娘让您回去好好想想,您就回去好好想想,兴许沉淀了几日您能想通了也说不定呢。”   张嫣然苦笑不已。   她喜欢楚离哥哥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若是能想通早多少年就应该想通了。   不过她倒是真的被汪公公的话给吓到了,没敢再做停留,抽抽鼻子眼泪又忍不住滚了下来,“多谢公公提点……”   汪公公摇摇头,递给张嫣然一方手帕。   “公主擦擦眼泪吧,太后娘娘这样训斥您,心里也是难受的。”   张嫣然接过帕子擦掉眼泪,无声的转身离去。   汪公公瞧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招来慈安宫宫门口的一个小太监,“送公主平安到家。”   “是。汪总管。”   汪公公转身去屋里给太后娘娘复命。   “怎么样,那孩子有没有伤心?”太后一瞧见汪公公就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急声问道。   “伤心自然是免不了的。”   汪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宫里的人都出去守着,等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汪公公才挺直了腰板,半点都没有做太监的卑微感觉,抓住太后柔滑的小手,一边暧昧的摩擦着一边轻声道,“你啊,就是多操心,小女孩都是这样的,你越是反对她越觉得她的爱情多伟大非要和你对抗到底才行,改天宁王妃寿辰你就让她去,制造个让楚离和苏慕锦说说笑笑的场景让公主瞧见,她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怎么能不操心,毕竟是我瞧着长大的孩子,你也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生下一个孩子……”   可是先皇一直没能给她这个机会。   “兮之,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汪公公顺着太后的手滑进她的皮肤里慢慢摩擦,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暧昧的吹气,声音不似在外人面前那样尖细,而是带着低低沙哑和低沉,十分的男人味。他瞧着太后宛若少女的容颜,哑声道,“先皇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不顾及你的感受从来都不肯给你一个孩子当依靠,你就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我们现在也算是权倾朝野,等你怀了身子就说去行宫休养,然后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嗯?”   “不……不行……”徐兮之呼吸渐渐紊乱起来,眸子也有些迷蒙,却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会被……发现的……”   他的手顺着她的凤袍滑进衣裳里,在她的身上熟练的揉捏点火,听着她娇喘的声音,早已忍耐不住,单手抽掉她鎏金刺金凤展翅的腰带,用力揉捏她的皮肤,他粗喘道,“我们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的……兮之,我们偷偷摸摸的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这个假太监也做了这么多年……我一辈子没有娶亲,你若不能给我生下一儿半女,那我可真要绝后了……”他边说动作却不停,粗糙的大手覆在徐兮之的敏感处用力一捏。   “嗯……”徐兮之娇吟一声,抓住汪公公作乱的手,哪里还记得要反驳,双颊酡红,大大的杏眼一片迷蒙之色,“去……床上……”   汪公公见了动情的徐兮之眸子里闪过一丝火热,打横抱起她就往重重帷幔最里面的镂空的凤床上走去……   怡然居中。   宁奕面罩寒霜的瞧着楚离。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到去乾坤殿去说出那样一番话,难道不知道太后正在找宁王府的错处,他这样一说,太后怎么可能不动半点心思。   “我说的要娶苏慕锦!”   “为什么?!”宁奕问的咬牙切齿的。   “因为她适合做当家主母。”楚离含笑回答,给了宁奕一个和当初给苏慕锦同样的答案。   “朕也说了,她是阿煜的未婚妻!”   “苏慕锦不想跟宁煜成亲,他们的亲事很快就要消失了!”   “什么?”宁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说起来,京城中最受大家闺秀们吹捧的男子就是堂弟阿煜了,除了阿煜就是楚尚书府的大公子楚君韬。苏慕锦一个闺阁女子,又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能有勇气敢反抗这门婚事?!   “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段!”   “呵呵……”楚离笑着摇摇头,“她说了,这是她跟宁煜之间的事情,不让我插手。”   宁奕的眉心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楚离就给宁奕分析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你只是关心则乱,你想想苏慕锦跟宁煜毁了婚最大的赢家是谁?”   最大的赢家……宁奕沉思不语。若是苏慕锦当真和阿煜解除了婚约嫁给了楚离,太后不知道他跟楚离是一伙的,所以只会以为控制住了苏慕锦就算是控制住了苏青云。这样一来她的警惕心便会下降。还有阿煜,阿煜如果解除了婚约那他可以给他指一门更好的亲事,或者宣吏部尚书家的外孙女,也可以是那个备受太后宠爱的安宁公主,甚至还可以是徐家的那个小女儿……   凭阿煜的能力,让一个女子倾心于他实在不难。   这样的话他就能再多一个助力……   “不行!”宁奕断然否决,“阿煜是我弟弟,我不能这样算计他!”   “也许他愿意被你这样算计也说不定呢。”楚离意味不明的笑。   “你什么意思。”   楚离耸耸肩,“没什么意思。”他顿了顿又道,“这一次太后对苏家的谋算已经被我给拦下来了,你再这样犹豫不定,恐怕苏家还会再有劫难,你应该也不想让苏家家破人亡才对。”   宁奕沉了脸色。   楚离也不再说话,孰轻孰重宁奕是个帝王,他还分得清。   只是牵扯到心里最后一丝温暖,所以理智上不愿意这样做罢了。不过……三年有名无实的帝王,还有他无辜惨死的母妃,还有四年前突然驾崩的先皇。   他终究是不会就这样轻易善罢甘休的。   楚离静静的喝茶,雅间里一阵阵寂静,除了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没有半点声响。   不多时,楚离就瞧见宁奕手中的茶杯一寸寸开裂而来,密密麻麻的缝隙像蜘蛛网一般破碎开来,浅黄色的茶渍一点点的溢了出来。   不用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楚离就瞧见宁奕猛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阴郁的吓人,只是眸子里已经有了坚定之色。   两人又默默无语的饮了一杯茶,不多时宁奕什么都没说带上斗笠便起身离去。   又过了片刻就有身着布衣的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碟晶莹剔透的绿豆糕,“主子,您要的绿豆糕拿来了。”   “嗯。”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包起来,我要拿走。”   小二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用油纸把绿豆糕给包裹了起来。   空气微微一动,楚离便示意店小二出去。   楚离长袖一拂,雅间的门便“砰——”的一声合拢,“出来。”   一道青色的倩影从窗边一跃而进。   楚离身边有三大护卫,墨魇,青鸟,玄魄。   墨魇的武功最高,常年跟在楚离身侧,青鸟则一直隐在皇宫里作为暗卫掌握皇宫里最新的消息,而玄魄则一直流浪在外,帮楚离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为了不被人发现破绽青鸟极少出宫来见他,连消息都很少往外传,今日竟然出了宫……   楚离黄金面具下的脸微微一沉,眸子渐渐深沉下来,“出了什么事?!”   青鸟就把今天慈安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了楚离。   “主子,您务必多加小心。”   楚离眸子越发深邃,“你就为了这件事来寻我?”   青鸟一愣。   “以后不要轻易出宫,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否则不要出来!”楚离声音严肃,“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才把你安排进皇宫,为的可不是让你来通报我这些鸡毛蒜皮儿女情长的小事!”   他声音低沉不见多少冷厉,却让青鸟听得一震,纤细的身影当即有些僵硬。   她急声道,“安宁公主若是进了楚王府,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安宁公主分明就是太后的人,若是到了楚王府想对付楚王府的话,以她的世子妃的身份可方便太多了!   “她进不了楚王府,也绝不可能进楚王府!”楚离眸子无波的瞧着青鸟,“你逾越了青鸟!”   青鸟咬咬唇,没说话。   “今后做事先经一遍脑子,下去!”   “……是。”   待屋里只剩下楚离一人,他瞧了瞧手中的油纸包,被黄金面具笼罩的眼眸有些深沉。看了半晌,他抱着油纸包,一拍轮椅便从窗口飞跃而出,直接施展轻功跃过湖面,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的楚家。   老太君拉着楚琛就往小院里走。   苏慕锦被吴氏拉到后院给苏慕锦安排的小院儿里上药,她手上也就只是被拍了一下实在不是什么伤,只是吴氏瞧着她手上的指痕和红肿不放心,非要给她上药油揉搓一下。   “别看这不起眼的小伤痕,若是留下痕迹那可不得了。”吴氏揉着她手上的红痕小心血液不流通会导致淤青,一边小声道,“女孩子家家的可要注意自己的容貌,别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意。”给她揉好了手背吴氏才放下手里的瓷瓶,松了一口气道,“这些年辛苦你了,看聪儿被你教的多好,幸好还有你这个大姐姐在身边,要不然真把聪儿放在苏家的老太太或者是放在刘氏身边教养如今恐怕是第二个苏云锦!”   提起苏云锦吴氏就忍不住皱眉,“你那个妹妹心思太过恶毒,在苏家的时候应该没少为难你吧。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你了,亏的你也是个不计较的,宁肯自己受委屈,都不跟舅母和老太君说。”   苏慕锦淡淡一笑。   她和聪儿先前的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苦尽甘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说了也改变不了先前的遭遇啊。   而且……   “舅母不必担忧,爹爹对锦儿和聪儿实在是没话说,为了锦儿和聪儿多次违逆老太太。”苏慕锦轻轻一叹,“以爹爹那样至善的性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艰难了,爹爹日子也不好过,前朝事多,后院又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他事情忙先前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且父亲受奸人蒙蔽,总以为那刘氏是个好的会善待锦儿姐弟,因此才有了疏忽。”   “你啊,就别给你那个爹爹说话了。”吴氏对苏青云十分不屑,“如果不是他那软弱的性子,你娘亲又怎么会去的那样早……”   吴氏瞧着苏慕锦脸上淡淡的哀伤,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止住了这个话题。   她是女人,实在太明白楚柔被挚爱之人背叛的感觉了,一房一房的小妾纳回来即使不碰也让人瞧着膈应,而且他怎么不瞧瞧,那个李姨娘生下的三姑娘和苏云锦才差两岁,那时候他苏家刚刚起步,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他怎么做的出来?!   柔儿也是个倔性子,都被那样对待了竟然还相信苏青云对她是一往情深。吴氏一想眼眶就忍不住发红,她瞧着苏慕锦叹了一口气,唉,罢了罢了,苏青云再不好都是锦儿的父亲,如今锦儿还要仰仗苏青云,她何必说这些话让锦儿心里膈应。   “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晚上舅母让厨房设宴给你们姐弟洗尘。”吴氏面上绽出一抹笑来,“锦儿你先休息一会儿,舅母去厨房准备准备。”   “好。”苏慕锦的确有些累了,就含笑送着吴氏出了房门。   吴氏刚刚出门就瞧见苏云锦面色阴沉的跟着小丫头进了屋。   瞧见苏慕锦,她刚要发作,突然想起身边的小丫头,她对小丫头挥挥手,让小丫头退下,等确定屋里没有楚家的人之后才尖叫了一声,面带煞气的向着苏慕锦扑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把苏云锦赶出楚家      “苏慕锦,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苏云锦死死的咬着牙关,眸子里透着阴狠,因为恨整个面目都扭曲了起来,看上去无比狰狞,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恨死了苏慕锦。   在苏家已经让她丢尽了宠爱,如今在楚家竟然又让她这样丢脸!   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非要致她于死地!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如果换成是她,只要有机会恐怕会让苏慕锦的日子更加难过,陷害暗算?这算得了什么,她还亲自把苏慕锦给推下了河,这段时间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而已,如果被她寻到了机会,苏慕锦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她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带着浑身的戾气,苏慕锦瞧见她纤长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的冰冷光泽,她身子倚在门框上,懒洋洋的瞧着苏云锦,氤氲的眸子里是森然的冷意和淡淡的嘲讽。   眼看苏云锦的指甲离苏慕锦仅仅只有短短一寸的距离,屋里的嬷嬷和笙箫俱是惊呼一声。   “姑娘!”   苏慕锦淡淡一笑,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她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就瞧见扑过来的苏云锦就定格在离她一寸的距离,再也没办法上前一步,她的脸还保持着狰狞的颜色,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连眸子里的凶狠都定格住。   “姑娘……”柳嬷嬷吓得脸都白了,方才她远远的看着二姑娘那指甲分明就是想往姑娘的脸上划啊,以方才二姑娘的凶狠劲儿,那指甲如果真的划到了姑娘的脸,那姑娘的脸恐怕都保不住了。   二姑娘怎么这样恶毒的心思,就算她对宁世子有情难道就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嫡亲姐姐了么。   这还是在楚府呢,竟然行事都敢这样乖张跋扈,就不怕楚家的人瞧不起么。   柳嬷嬷赶紧奔了过来,却不及苏云锦动作那么快,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二姑娘的指甲蓄的太长了,她几乎都能瞧见那指甲上闪烁着的冷光。瞧见她动作猛的顿住,柳嬷嬷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是苏云锦自己顾念着姐妹之情所以没有下手,可是看了看却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瞧着二姑娘僵直的身子,柳嬷嬷连忙一把把苏慕锦给拉到了身后,探究又防备的望着苏云锦,试探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   苏云锦的眸子一动不动。   “姑娘……”柳嬷嬷有些心慌,“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被点穴了。   墨魇跟在她身边如果苏云锦还能伤到她,那墨魇就该回楚离身边了。   “不用理会她。”苏慕锦慢悠悠的在苏云锦的身边踱步,轻轻一笑就回了屋,“不过是被点了穴道,两个时辰就能自动解除了。”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穴道的解释,因此知道不会对苏云锦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这个苏云锦显然已经不能容了,以她如今对她的恨,再不处理恐怕要酿成大祸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处置她的最佳时机。   等宁王妃寿辰之后再说吧,她要让苏云锦亲自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柳嬷嬷听了苏云锦的解释,嘴巴惊讶的张了张,深深的看了苏慕锦一眼,没有再问什么了。   不多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苏慕锦眸子一凝,耳边一道风声吹过,苏云锦身子一挺就直挺挺的跌倒在地。   那边院门口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   苏云锦却没有反应过来,她被点了穴道,现在浑身僵硬气血不通,又跌在地上,一身素色的衣裳顿时变成灰白两色,她摔得尖叫一声,地上扬起的尘埃落了满头满脸。   苏云锦死死的咬住牙关。   虽然不知道方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不会平白无故的摔倒,这一定全都是苏慕锦干的好事!   苏云锦的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她什么时候弄的自己这样狼狈过,灰头土脸的起身,她猩红着双眼就去掐苏慕锦的脖子,“你去死吧,你给我去死!”   她一时被愤怒控制了头脑,再加上警惕性不是那么高,这会儿竟然完全没有听到院门口的脚步声。   苏慕锦听到了,所以她没有躲。   苏云锦就掐上了她的脖颈,用力之大直让苏慕锦面颊泛红。   “姑娘!”柳嬷嬷没想到苏云锦会突然动作起来,方才姑娘不是说穴道要两个时辰才能解的么,等她反应过来苏云锦已经掐上了苏慕锦的脖颈,柳嬷嬷连忙扑了过去,上去就去拽苏云锦的胳膊,瞧着什么憋红的脸颊,她急声道,“二姑娘,放手!快放手!你这是要掐死姑娘么!放手啊!”   “你给我滚开!”   苏云锦一脚踹开柳嬷嬷,手下更加用力,“你们这些个捧高踩低的奴才,以前本姑娘得势的时候你们忘记是怎么跪着给本姑娘舔鞋子的,现在苏慕锦得势了你们一个个就敢欺负到我身上来了,你们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想起以前在府上作威作福的日子,苏云锦越发气恼憎恨,手下越发用力,恶狠狠的瞪着苏慕锦,“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你我还是当年那个备受爹爹祖母疼爱的苏家的二姑娘,你还是那个死了都没有人问的苏家大姑娘,我就不信一个人转变能那样大,苏慕锦……不!你一定不是苏慕锦,你是妖魔变得,你是来让害我的!”   “唔……”   苏慕锦憋红了脸,呼吸渐渐不畅起来。   瞧着痛苦不已的苏慕锦,苏云锦忍不住兴奋的哈哈大笑起来,“看吧看吧,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苏慕锦不止是你,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弟弟,等把你送进阎王殿我也会把他给你送过去的,哈哈,还有你那个不疼我的爹爹,我会让你们一家人在地下团聚的!”   “混帐东西,大逆不道!”   楚琛一进门就听到苏云锦那句杀气腾腾的话,怒的面皮发紫,一个意图杀害自己亲姐姐,亲弟弟和亲生父亲的人简直就是畜生不如!他人未到声先闻,一进门就瞧见苏云锦死死掐住苏慕锦脖子那狰狞的模样。   楚琛瞧着苏慕锦发红的近乎青紫的脸色蓦然一惊,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他不比柳嬷嬷是个弱质女流,楚琛力气很大,攥住苏云锦的胳膊就把她甩到了地上。   苏慕锦也狼狈的跌倒在地,做戏是真,被掐当然也是真的。   捂住脖子不住的咳嗽。   那边老太君亦是怒的浑身发颤,她拄着拐杖路过苏云锦的身边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快步到了苏慕锦的身边,心痛不已的扶起她,悲声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说着怒视苏云锦,指着苏慕锦,厉声道,“她是你嫡亲姐姐,你怎么下得去手?!”   苏云锦已经吓傻了,跌在地上愣愣的十分狼狈。   她回想着方才的情景,蓦地反应过来,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慕锦,尖叫道,“苏慕锦,你害我!你又是故意的!”   苏慕锦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作死的东西!”楚琛再也保持不了风度,一脚踹在苏云锦的身上,厉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这样对你姐姐说话!苏云锦,你枉为名门之女,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柔儿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混帐东西出来!”   听她语气竟然丝毫没有把柔儿这个亲生母亲放在眼里,还有,聪儿那样小那样招人疼的一个孩子,她竟然也起了恶毒的心思要把他害了。还有苏青云……他虽然不认同苏青云这个人的为人处事,可是先前接到苏家传来的消息,苏青云对苏云锦这个女儿分明就是疼爱有加。难道就因为后来多疼了苏慕锦,所以对她来说就罪大恶极,罪不容赦了!   “舅舅,我冤枉……”   “别叫我舅舅,我可不敢认你这样心如蛇蝎的外甥女,今天认了你估计改天我楚家就要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了,妻离子散了!”楚琛失望至极的望着苏云锦,如果这个时候苏云锦还能低头认错,他瞧在柔儿的面子上强忍下去也就罢了,可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敢喊冤。楚离摇摇头,“你实在是无药可救了,不管你今日是不是受了冤枉,我楚家都已经容不下你!”   苏云锦震惊的抬起头来。   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楚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从今日开始我楚家只认苏慕锦和苏聪两个孩子,跟你说一句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楚琛面沉如水的对外面守卫的婆子厉喝一声,“来人!”   门外的婆子应声而到。   楚琛指着地上的苏云锦,“把苏家二姑娘给我送回苏府,告诉苏家的老爷,就说我们楚家不敢收这样蛇蝎心肠大逆不道的外甥女,从今天开始苏云锦跟我们楚家没有半点瓜葛!”   “不要!我不要!”苏云锦跪爬起来拉住楚琛的衣摆,“舅舅,舅舅饶我一次,是云儿错了,是云儿错了。”   她不要回去,不要回去面对容嬷嬷和桂嬷嬷两张永远都没有表情的脸。   这个时候她回去了,还是被楚家的人送回来的,可想而知爹爹的怒火会有多强烈,到时候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她不要这样的日子,不要!   楚琛面色沉冷,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和缓。   厉声道,“带出去!”      ☆、第二十六章 朝堂风云      不管苏云锦再不甘心,她还是被守门的婆子连拖带拽的弄出了院子。   “苏慕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被拖得老远,还能听到苏云锦凄厉的嘶吼声。   老太君面色阴沉,却没有再多加理会苏云锦,而是扶着苏慕锦,脸色悲戚,她瞧着苏慕锦憋红的脸心疼的直皱眉,“锦儿,你怎么样?”   苏慕锦跌坐在地上重重的咳嗽着摇头。   老太君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坠了下来,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锦儿和云儿是柔儿留给她的两个外孙女,她还以为在苏家的时候两个姐妹会相亲相爱,可谁曾想竟然会这样姐妹相杀。回响着上次琛儿从念慈寺回来的时候跟她说的锦儿的那一番经历,她心痛难当。   这些年锦儿在苏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她才十四岁不到,是怎么提心吊胆的应付这些如狼似虎心狠手辣的“亲人”的。老太君越想越揪心,忍不住老泪纵横,“都是外祖母的错,如果你们娘亲去世的时候外祖母就把你们接过来,你和聪儿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艰难……”   苏慕锦已经缓过劲来,她脸色还是有些难看,脖颈处也有明显的淤红,幸好她时间把握的足够精准,要不然恐怕如今脖颈处的伤痕会更加明显。她轻轻的扶住老太君的胳膊起了身,安抚老太君,“没事……咳,外祖母不要担心……”   “傻孩子,真真是个傻孩子……”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苏慕锦笑着摇摇头。她不是故意要受伤让楚家的人心疼,只是为了能让老太君等人看清苏云锦的真实面目,以免有一天会受了她的蒙骗。   楚琛瞧着老太君情绪不稳的模样,连忙扶住老太君进了屋,顺便转移了话题,“母亲,您不是说有事情要询问锦儿么,如今来了怎的把正事儿给忘了……”   楚琛就觉得老太君浑身一颤。   他忍不住也好奇了起来,什么事情能让母亲的情绪这样波动?!   那边柳嬷嬷也把苏慕锦给扶了起来,几人都进了屋,苏慕锦坐在了椅子上就吩咐柳嬷嬷,面色十分严肃,“去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柳嬷嬷一愣。   “是。”   “究竟是什么事情?”楚琛瞧着苏慕锦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和老太君严肃下来的面容,忍不住问老太君,“母亲,您跟锦儿究竟打什么哑谜呢?”   老太君面色是异样的激动,“还是让……锦儿说……锦儿说的明白些。”   苏慕锦关上了屋里的大门,这才坐到老太君的对面。   “锦儿快说,方才……方才在祠堂里你那番话究竟是不是……是不是外祖母理解的那样?”老太君有些不敢相信,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是真的。”苏慕锦郑重的点点头,抬头看着楚琛,“大舅舅,锦儿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娘亲她没有死!”   楚琛浑身一震,眼神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苏慕锦静静的看着他,给他时间慢慢平复下来。想当初她亲眼瞧见那副空棺不也许久才能平静下来么。   “此言当真?”   “当真!”苏慕锦把楚离带给她的话原封不动的带给楚琛,“已经探查到娘亲曾经在北延国边界出现过的事情,现在就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了。”   “你娘亲是被人挟持的?”   “是的。”苏慕锦想起那一副空棺,沉静的点点头,“应该是有人伪装了娘亲过世的假象,然后又从棺木中给挖了出来最后给带走了。”   娘亲如果不是被挟持,不论如何她一个人都不可能完成这样的计划,而且娘亲那样疼爱她和聪儿,为了聪儿连性命都不要,怎么可能会抛弃他们,所以她一定是迫于无奈,没法子来瞧她和聪儿。   老太君今天一天眼泪都没有停住过。   “我苦命的柔儿……”她以为柔儿的命已经够苦了,却不曾想到竟然还有这一茬,她怒骂道,“究竟是谁这样丧尽天良,竟然把我好生生的柔儿给挟持带走……”   楚琛比老太君稍稍冷静一点,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你是说北延国?”他再次跟苏慕锦确认。   “据接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谁的消息?”   “这个锦儿不能说。”苏慕锦摇头,“我只能告诉舅舅,这个人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诓骗锦儿,他提供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   楚琛点点头,没有再问。   “锦儿已经嘱咐那人继续追查娘亲的下落了,可是因为娘亲失踪的时间太长,锦儿也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天大的阴谋,所以一直瞒着所有人,生怕惊动了一些暗地里想对付苏家和楚家的人。今天告诉舅舅和外祖母一来是想不让舅舅和外祖母再为娘亲的死伤心,二来则是为了能让舅舅暗中让人去探查娘亲的下落。”苏慕锦垂下眸子有些黯然,“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锦儿一定要把娘亲给找出来!”   “你做的对。”楚琛对苏慕锦的做法十分认可,他这些年在朝堂中行事,朝堂的一些事情苏慕锦一个小女孩不清楚,可他身为兵部尚书朝堂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他当然知道要对付苏家和楚家的人是谁,楚琛沉下脸,“这件事你父亲知道了没有?”   “锦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过他应该猜得到。”苏慕锦就把爹爹之前在山上挖空棺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楚琛,“爹爹还不知道娘亲尚在人世的消息,只跟锦儿说等明日春闱之后就辞官隐退,不管是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娘亲,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不行!”楚琛语气坚决。“回去告诉苏青云,绝对不能辞官!”   苏慕锦愕然,“为什么?”   楚琛摇摇头,“你一个女儿家不懂得朝堂上的事情,舅舅一时间也跟你说不清楚,只能告诉你如今太后大权在握,皇帝登基三年基本被架空权势,朝中内内外外太后的眼线实在太多,不仅如此,太后的手还伸到许多朝中重臣的府邸,我们楚家就有!”楚琛压低了声音,“而如今你爹爹是陛下的老师,这些年来为了陛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权贵,他若是在朝堂上还有人忌讳着他手底下的学生学子们不敢对他如何,可只要他辞了官,等风头过去,恐怕太后的一些爪牙为了彻底解决后患只会派人暗杀你父亲!”   苏慕锦蓦然一惊。   这些事情爹爹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   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么。   “这个还是轻的!”楚琛沉着脸分析,“你跟宁王府有婚约,如果你爹爹没了太傅之位谁会把你放在眼里,今后你的处境恐怕更加艰难,没有娘家撑腰,今后你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   苏慕锦死死的咬着唇。   不得不承认舅舅分析的有道理,前世的时候她不就是因为没有娘家的撑腰所以宁煜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么,如果她前世没有家破人亡,宁煜敢动她的睿儿么!   她心头一痛,脸色就有些青白。   楚琛看在眼里以为苏慕锦是在担心以后的问题,他不想吓到她低声安抚道,“舅舅的话虽然听着吓人了些可句句都是掏心掏肺,你娘亲没死的消息也不能让旁人知道。”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的一桩辛密,其实也算不得辛密,他索性一五一十的告诉苏慕锦,“当年先帝对你娘亲……一直心存爱慕,只是因为你娘亲不愿意进宫,爹娘也不想让柔儿进皇宫那个大染缸,所以一直不同意你娘亲进宫为妃。先帝一来不想勉强你娘亲,二来也是因为生怕你娘亲不谙世事心肠太软进了皇宫会吃亏,所以就遂了她,没让她进宫了。”   苏慕锦惊愕的瞪大眼睛,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茬。   楚琛见了不由得得意一笑,“意外了?你娘亲当年上未出阁的时候求亲的人连家里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她当年又被那些个无聊的人封为京城第一美女,再加上她性子好,先帝会注意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苏慕锦一想也是这个理。   颇让她意外的是先帝竟然会选择放手,一般这样有权势的人不是都喜欢强人所难么,他一道圣旨下来恐怕外祖父母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把娘亲给送进皇宫的吧。这是得多宽广的胸襟还有多深的爱能让他瞧着自己的心上人另外她嫁的?   苏慕锦不由得由衷的佩服先帝了。   楚琛继续道,“当年的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后娘娘一直都知道先帝的心里有人,她那样强势的女子怎么能忍受的了这个,再加上那时候陛下已经出生,先帝看出徐兮之狼子野心就不肯让她诞下子嗣,她心里就更加嫉恨你娘亲,所以每次命妇们进宫请安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要刁难一番,如今她若是知道你你娘亲还活着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慕锦只觉得她脑海中猛然的闪过一道念头,却轻的抓不住,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第二十七章 楚家温情 楚离夜访      春闱就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平静的近乎诡异的春闱,就连府里的碧玉都没有任何异动。   苏慕锦当然知道这其中根本不是她的原因,心中不禁感叹楚离势力之庞大,对楚离忌惮的人就越发好奇了起来。   楚离的父亲楚王爷掌管大周朝三分之二的军权,他又是楚家唯一的世子爷。到底是谁能让楚离那样势力通天的人还能如此小心翼翼,苏慕锦心里隐隐有种奇异的猜测,总觉得关于楚离的事情不像传言那样虚浮。世人都传楚离面容尽毁双腿残疾,因为残疾就孤僻冷傲,非常人能够近身,不止如此还性情乖张难以捉摸。   难以捉摸她倒是认同,只是性格乖张?   恐怕不尽然吧。   他身处那样的位置如果性格乖张的话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给弄下台了,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他的世子爷?!   想想都不可能。   苏慕锦不由得想到了楚离之前的话,两人合作的话就要成亲……提起成亲她就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跟楚离那样的人成亲……怎么感觉那样不靠谱呢。还有跟宁煜的婚约,宁王妃寿宴的时候差不多就能解了吧。   春闱的顺利让她稍稍安心,不管是什么原因,前世的大灾难已经避免,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改变了苏家的命运,既然如此,那她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也就能改变了!跟宁煜的婚约就像她心尖尖上的一根刺,拔了只会连着骨头连着筋的痛,可若是不拔她的心只会由这个小小的伤口慢慢的化脓腐烂……   所以,这婚事必须解除!   苏慕锦的眸子里闪过决然的光芒!   苏云锦不是想嫁给宁煜么,她参加宁王妃的寿辰一定会有大动作,届时……   “姑娘!”   一道清亮的声音一下子把苏慕锦给拉到现实中,苏慕锦回过神来,一侧首就瞧见笙箫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姑娘您没事吧。”   笙箫看着苏慕锦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就瞧见姑娘坐在梨花木的矮凳上拿着绣花针在把最后的嫁衣完成,可她看了又看都没有瞧见姑娘动一针,姑娘的眸子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儿。”苏慕锦把最后几针完成,用剪刀剪掉线头,吩咐笙箫,“把桌子上的茶具先拿开。”笙箫应了一声就把茶具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凳上,然后帮苏慕锦把嫁衣平摊在木桌上,火红的嫁衣以金丝绣成的浮雕绣绣成的展翅凤凰,裙摆处则用橘红色的丝线绣成团团的火光,金色的凤凰浴火重生涅槃而舞,那一双凤眸狭长而凌厉,整只凤凰就带着了威严和傲然。   这样的嫁衣别说是民间的绣娘,就是皇宫里专司针线的嬷嬷和绣娘们也绣不出来。   笙箫惊叹不已,“这嫁衣是奴婢见过最华贵的嫁衣了,姑娘的绣功越发精进了呢。哪个女子若是能穿上这件嫁衣成亲,拜堂的时候一定能出尽风头的。”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苏慕锦淡淡一笑,“听姨娘说大表姐是要嫁到外地的,楚家的势力都在京都,大表姐嫁到外地恐怕有些鞭长莫及,所以拜堂的时候当然要震慑旁人一下,瞧见这件嫁衣也能看出楚家对大表姐的重视,将来大表姐嫁人之后在婆家腰板也能挺得直一些,她的婆家也不敢过于苛刻与她。”   笙箫一愣,没想到一件嫁衣就能有这么多的心思藏在里面。   不由得赞道,“姑娘您懂得真多。”   苏慕锦摇摇头,都是前世累积的生活经验罢了。   “收起来吧,这两天外祖母都吩咐了厨房设宴招待,今儿个晚上一家人都聚到一起的时候把这嫁衣拿出来给大舅母,明儿个就没时间了。”   “没时间?”笙箫不解。   “我们明日就回苏家!”   “啊?”笙箫惊讶,“可是姑娘,我们是昨儿个才来的啊。表少爷接我们的时候不是说要让我们在楚家小住么,明天就走会不会太匆忙了?”   春闱今天已经顺利结束了,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明儿个爹爹上朝恐怕就会跟陛下提出要辞官隐退来,以现在的朝堂情况来看,爹爹要辞官隐退陛下肯定不会同意,只是她爹爹的倔脾气他也知道,陛下不同意他也肯定会坚持。   所以她必须在爹爹的倔脾气上来之前把爹爹给劝服了。   瞧着笙箫不解皱眉的模样,苏慕锦微微一笑,“想什么有的没的呢?”   笙箫苦着脸,瘪嘴道,“我是瞧着老太君心疼您,好不容易姑娘能享受到一点子亲情,而且老太君成天的恨不得把您揣在怀里,哪会让您这样轻易的走了啊,奴婢是担心您突然这样走了老太君心里不舒服呢。”   小丫头想的还挺周到。   苏慕锦笑的愉悦,“放心罢,祖母猜到我要走的。”   笙箫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嫁衣给收拾起来,轻轻叹了一声,虽然才在楚家待了一天多,这么短的时间可没能阻拦住她喜欢上楚家,楚家的老太君慈善,除了府里的三老爷和三夫人在外面为官,剩下的几位夫人和几个老爷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尤其是对姑娘,只恨不得把姑娘拆成八份,没人能得到一块在怀里揣着才好。更让笙箫惊奇的是楚家的老爷们竟然全都没有小妾!年轻时候的通房们也早早的就安排到外面住了,所以妯娌们互敬互爱,相互扶持,是个十分难得内院没有纷争的人家。   便是为此,楚家的奴婢婆子们也都极是和善,聪明大气又能容人,跟苏家的比起来简直就没有可比性。   “哎,又要回苏家了。”笙箫忍不住轻叹一声,十分不舍的样子。   苏慕锦见此就打趣道,“不想回去啊?要不然这样好了。”她轻咳一声,面色正了正,“大表哥现在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可现在连个通房都没有,要不我去给外祖母说说……”   “啊!姑娘!”笙箫双颊爆红的跺脚打断苏慕锦的话,急匆匆的把嫁衣往箱笼里放,嗔道,“您说什么呢,都是要成亲的大姑娘了还没个正经,要是柳嬷嬷听了您这话指不定要说您呢。”   “哈哈!”   苏慕锦忍不住爆笑出声,这个笙箫真真是有趣的紧,尤其是脸红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当然了,苏慕锦肯定是知道笙箫对楚君韬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才敢开这样的玩笑的。   她笑了一阵,眼看着笙箫脸色越来越红,生怕她会恼羞成怒,赶紧止住了笑声,抿唇道,“那个,聪儿呢?”   “被几个表少爷抱走玩去了。”   说起这个笙箫的脸就有点黑,除了睡觉的时间聪儿少爷简直被几个表少爷当成了玩偶一般,几个表少爷都是成年男子出门不受限制,所以就带小少爷出门去什么天香楼啊,万春阁啊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还美名其曰为了让聪儿少爷早点长点见识。笙箫就心想几个表少爷除了六少爷和七少爷还不到弱冠之年,其他几个少爷明明都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还不找个正经的差事做做,成天逗弄他们家的小少爷……   尤其是姑娘知道了竟然笑笑任由他们去,也不出言阻止。   笙箫实在是想不通。   “还没回来么。”   “估计还有的玩呢,昨儿个不也到了酉时五刻才把小少爷给送回来的么,今儿个估计也早不了。”   “随他们去吧,你没瞧见昨儿个聪儿回来有多兴奋么。”苏慕锦含笑看着黑了脸的笙箫,有些叹息的道,“苏家哪有人愿意这样跟聪儿玩,他能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坏处,几个表哥表弟总不可能会害他,你就不要多想了。”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追问了。   楚家的晚膳一直都是酉时开始,不出意外几乎没有再其他时间用过,苏慕锦带着笙箫到后院老太君屋里的时候,几个舅母已经到了正在说话,瞧见她来了一个个都起了身来接她。   “锦儿你来了,舅母们正说着你呢。”吴氏亲亲热热的拉住苏慕锦的手,看着她手上的青红已经褪下去了才笑眯眯的说道,“原本大舅母老早就要去找锦儿过来的,可你外祖母说锦儿昨儿个晚上屋里一夜灯都没有熄灭,想来是刚到家里不适应,今儿个就没让舅母去寻你。”说着吴氏就瞧着老太君,乐呵呵的道,“母亲,今儿个锦儿都过来了,您可不能再说什么了吧,今儿个晚上儿媳可预定好了啊,今儿晚上要让锦儿跟我睡。”   “不知羞!”老太君瞧着一屋子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们,心情也十分好,听了吴氏的话便望着一屋子人笑着指着吴氏,“瞧瞧,瞧瞧哪有半点做人舅母的样子,儿子都要娶媳妇了还这样没个正经。”   一屋子人都抿唇揶揄的笑。   二夫人就用帕子掩着唇偷笑,打趣道,“大嫂,您今儿个跟锦儿睡,那大伯可怎么办呢?”   吴氏脸一红,瞪了二夫人一眼,“你这是嫉妒锦儿跟我好呢。”   “哎呀,被大嫂给看出来了呢。”二夫人呵呵一笑,嗔了苏慕锦一眼,“锦儿,你瞧瞧你大舅母,眼瞅着都得意起来了,你以后要跟二舅母好啊,要不你大舅母只会越发得意的。”   苏慕锦含笑不语。   因为都是亲人屋里男女都在一个屋里用膳,也没有用屏风隔开。苏慕锦一眼就瞧见了屋里含笑瞧着她的大表姐。说是大表姐其实是大舅母娘家的侄女,一直养在府里罢了。   她面容姣好,身材修长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苏慕锦就笑着问吴氏,“大舅母,这位就是大表姐吧。”   “是啊是啊。”吴氏亲亲热热的一手拉住苏慕锦的手一手拉住女子的手,笑道,“可不就是你大表姐,昨儿个你来的匆忙,也没瞧见你大表姐,她就住在你后面的小院儿里,你们年龄相仿今后可要好好走动走动。”说着给两个人介绍,“这个是苏慕锦,你姑父的嫡亲外甥女,这个是风皎,是我的侄女。”   苏慕锦赞道,“好名字,风飘然兮,皎如白月。”   风皎眸子一亮,当初爹爹给她取名便是这个含义,她倒是头一次听人能解出来,柔声道,“妹妹好文采。”说着她摇摇头,“妹妹的名字亦是好名字,只是……”她眸子闪烁了一番,瞧着一屋子都竖耳聆听才噗嗤一笑,“只是妹妹容貌比名字更加出彩,倒叫人忽略了名字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啊,就别互相恭维了。”吴氏瞧着两人相处的挺好心里也十分高兴。   苏慕锦却含笑对笙箫招了招手。   笙箫就笑着捧上了带过来的嫁衣。   苏慕锦笑着把嫁衣递给风皎,迎着大舅母和风皎不解的眸子就解释道,“前段时间听说大舅母托了人给大表姐做嫁衣,恰好不好所托之人正是苏家府上姨娘的铺子,姨娘也是个有心的人儿,接了这生意就把尺寸给了锦儿,让锦儿帮忙做一下绣活。”   吴氏就掀开了托盘上的红色锦布。   那果然就是她们楚家拿去做嫁衣的布料。   吴氏抖开的嫁衣眸子猛的一亮,不止是吴氏,包括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均是叹为观止的望着嫁衣,几人都上前来瞧着那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由衷的赞叹。   “浮雕绣!竟然是难能一见的浮雕绣!”   “不止啊。”吴氏翻开里侧的衣裳,只见嫁衣的内里那橘红色火云的背面竟然被绣成了朵朵祥云,她倏然瞪大了眼睛,“是已经失传了的双面绣啊。”而且绣功如此精湛,竟然半点针头错处都瞧不见,针脚也十分细密整齐,一瞧就是用了心的。吴氏心下微震,十分叹服,“自从二十年前段家的双面绣绝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双面绣了,现如今市面上的双面绣仅仅只一个手帕便价值连城,就这样还是有价无市……”吴氏惊叹的瞧着苏慕锦,“没曾想锦儿竟然会如此技艺。”   那边席面上的男子们瞧见母亲们都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也都凑过来看,一见那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都是名门贵族里出来的公子,什么稀有的玩意儿没见过,浮雕绣当然也见过,但是绣的这样逼真的不止是需要绣功还需要一定的画功的,要不然可绣不出这样的图案来。   年纪最小的楚君训接过那嫁衣,翻到里侧一看果然是双面绣,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双面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果然是双面绣啊,外面和里面的图案完全不一样,可是又挑不出针脚来。”说着激动的看着苏慕锦,“表姐表姐,等以后我成亲了表姐能不能帮我绣一件这样的喜服好不好?穿这样的喜服拜堂一定要被人妒嫉死了,哈哈!”   楚君韬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一屋子兄弟顿时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表妹要做也要按年龄做啊,要成亲你年龄最小,怎么也轮不到你先。”   “是啊是啊,表妹你先给二表哥做一件吧。”   “三表哥也要!”   “我也要!”   “去去去!”吴氏瞪了一群猴子般的孩子们一眼,嗔道,“伯母都还没有呢,你们猴急什么!”   苏慕锦被夸的面颊微红,难得的有些羞涩,摇头道,“时间匆忙,锦儿本想给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做些衣裳和鞋子,只是因这嫁衣赶得太紧就没来的及。”   二夫人眸子一亮,“哎呀,那舅母真真是捡了宝贝回来了。锦儿记得先给舅母们做啊,你表哥表弟们都不要理会。”   “就是就是!小孩子家家的,你们大哥的婚事都还没订下来呢,你们倒是猴急起来了。”   老太君和几个老爷瞧着一屋子热热闹闹的也露出的由衷的笑意。   风皎羞红着脸接了苏慕锦的嫁衣,她也是真心喜欢,眼睛亮亮的,“劳烦妹妹了,针线活伤眼睛呢,妹妹昨儿个该不是为了这衣裳才熬夜的吧。”   苏慕锦含笑不语。   “好了好了,吃法吧,再等一会儿晚膳都要凉了。”老太君终于发话了。   一屋子人含笑坐好。   屋里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接近二十个,布置了三个席面,苏慕锦和几个舅母还有风皎坐在一起,几个舅舅和老太君坐在一起,还有几个表哥表弟聪儿坐在一起,楚家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因此用膳的时候十分安静。   等用晚膳一屋子丫鬟婆子收拾了桌子,苏慕锦就势跟外祖母告辞。   这事儿在老太君和楚琛的预料之中。   几个舅母反应却十分激烈。   “这才住了几天,怎么就要走?!”   “可是不习惯家里的什么规矩?”   “可不是么,是不是府里的奴婢婆子们伺候的不妥当?”   “不是不是!”苏慕锦摆摆手,“不是这样的,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待锦儿视如己出,锦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不适应,只是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些要紧事要处理,所以要回去瞧瞧。”   “什么要紧事这么当紧。”吴氏嗔怪的瞧着苏慕锦,对于她这一番措辞是半点都不信,“跟舅母说说是不是在府上受了委屈了……”   苏慕锦实在应付不了几个舅母的言语,在她们面前她又实在不想用理由搪塞,只好求助的瞧着外祖母。   老太君心里也有不舍,但是她知道孰轻孰重,就招手示意苏慕锦到她跟前来,“锦儿的确是有事儿要回家去,你们就不要挽留让她为难了,今后锦儿都跟家里走动了,你们还怕见不到人儿啊?”老太君摸摸苏慕锦的脑袋,“记得今后多来瞧瞧外祖母,外祖母年纪大了不能经常去苏家走动,想了你念了你就会让林嬷嬷去给你通信,记得来瞧外祖母啊。”   “外祖母您不要不嫌锦儿烦,锦儿天天来都没关系啊。”苏慕锦不想气氛那么伤感,就开玩笑道,“大舅母主持着府上的中馈,锦儿还担心大舅母嫌弃锦儿吃得多呢。”   “你这丫头!”吴氏嗔怪的瞪她。   老太君原本还有的点点伤感被冲散了个彻底,忍俊不禁的点点苏慕锦的脑袋,“你呀,就是一个鬼精灵。”   老太君又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几个表哥表弟也十分不舍的抱着聪儿,好一通挽留,什么下次要多住几天啦,下次带他去什么什么地方玩儿啦,一通说。   苏慕锦听得心里暖融融的,眉眼一直都带着笑。   到了晚间,苏慕锦就领着苏聪跟一众人告别,“明儿个锦儿天亮了就直接回府了就不跟外祖母还有舅母们告别了,要不然锦儿舍不得走了可不好了。”   “不走才好呢,多住几天。”   苏慕锦呵呵的笑,抱起聪儿但笑不语。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下次锦儿再来舅母就是赶锦儿,锦儿都不走,非住的舅母瞧见锦儿就厌烦才好。”   一屋子人都十分无奈。   苏慕锦看聪儿打了个哈欠,却强撑着不睡觉,就压低了声音,“舅舅舅母们都回去早些歇息吧,锦儿也先回去了。”   “回去吧。”吴氏瞧着聪儿困倦的模样也压低了声音,拿小披风给聪儿盖上,“聪儿也累了一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苏慕锦就告辞了一屋子人回了小院。   小院儿里寂静的有些不正常。   苏慕锦一打开门就瞧见屋里微黄的烛光中那副黄金打造的面具……      ☆、第二十八章 我哪点像二狗子?      苏慕锦一愣之下已经快速的关上了房门。   身后的笙箫脚步亦是一顿,抬头疑惑的看着苏慕锦。“姑娘,怎么了?”   “没事。”苏慕锦掩饰性的笑笑,“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房歇着吧,我这里今儿个不需要守夜了。”   累?笙箫挠挠头,“不累啊,今儿个都没有做什么事情。”   “那就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儿个一大早我们好出发。”   “不是说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么,可是姑娘的笼箱奴婢都还没收拾呢。”   苏慕锦拉紧了门就是不让笙箫进屋,她抱着睡着的聪儿,低声道,“我屋里的笼箱都没怎么打开不需要怎么收拾,明儿个一大早进屋再拾掇,聪儿睡着了再拾掇东西难免会把他给吵醒,今儿个也不知道疯了多久。”   笙箫瞧了瞧苏慕锦怀里的苏聪,认可的点点头,“那奴婢就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苏慕锦点点头,“吩咐下面的小丫头今儿个不要进屋来守夜了。”   笙箫虽然有些疑惑,但想想姑娘平日中睡觉都不喜欢人在旁边守着倒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她低低应了一声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苏慕锦微微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笙箫瞧见屋里坐着一个大男人指不定怎么想呢,她再沉稳也是封建社会出来的小姑娘,万一把事情给弄大了就不好了。   瞧着笙箫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苏慕锦这才打开了房门,房间里燃着昏黄的油灯,暖暖的微光在夜色中散发着熠熠的光芒,不显得刺眼又十分柔和,苏慕锦就喜欢这样柔和的灯光,因此吩咐笙箫每天晚上出门都要点上油灯,从远处看过来也能感受到点点的光芒和柔意,总觉得连心里的那一块都软和了下来。   楚离今天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这白跟往常又不一样,天蚕丝制成的白衣面料软滑,如水般如丝的滑,衣袖搁在轮椅扶手上都一寸寸的滑下去,不留半点褶皱。苏慕锦注意到楚离的衣裳大多都是白色,而且衣服上喜欢用银丝勾勒成暗纹图案,可今儿个他的衣裳又有了不同,今天他着装稍稍正式了些,从左肩的肩头便以金丝线嵌着龙眼大的珍珠一直斜斜的延伸到右侧的玄色腰带中。那一抹金色和灯光下愈发显得莹亮的珍珠衬得他肤色越发的白了。   鼻翼上依旧是那一面黄金面具。眼睛依旧瞧不出情绪,只能从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判断出他心情还算不错。   苏慕锦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   楚离一般没有事情不会找她,尤其这里还是外祖母家里,楚家可苏家可不一样,苏家的守卫没有楚家这么多,也没有楚家的护卫功夫高,楚离能潜进苏家她不觉着意外,可他竟然能进了楚家还依旧这么轻松……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苏慕锦想起上一次楚离走的时候她拜托楚离调查关于娘亲的消息,难道是有娘亲的下落了?   “是不是找到我娘亲了?”她急切的问道。   她死死的盯着楚离,就瞧见楚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苏慕锦当即泄了一口气。   看来不是娘亲的消息……   “你来做什么?”这一次开口平稳了许多。   楚离眸子在苏慕锦的身上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苏慕锦怀里的苏聪身上,因为方才苏慕锦高昂的声音聪儿睡的有些不太安稳,苏慕锦也发现了,轻轻掂了掂手臂,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口中溢出几丝极低的低吟,十分的安抚人心。怀里的聪儿动了动就缩在她的肩窝里睡的更熟了。瞧着苏慕锦看过来的眸子,楚离不答反问,“今天聪儿怎么睡的这么早?”   聪儿?苏慕锦皱眉。   楚离什么时候跟聪儿这么熟了!   她倒也低声回答了,“今天几个表哥和表弟们把他带出去玩,应该是累到了。”她轻轻移动脚步走到床边,淡黄色的帷幔被放了下来,苏慕锦怀里抱着聪儿不好掀帷幔,便踢了踢楚离的轮椅,“喂,帮帮忙……”   她语气熟稔,神色自然,仿佛他们本是夫妻,而怀里的聪儿是他们的孩子一般,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微微一愣。   一愣之下便没有动作。   苏慕锦就侧首皱眉看他,“掀帘子!”   楚离眸子里的那一层淡漠似乎被打破了的冰层,一寸寸龟裂开来,他目光惊诧的望着苏慕锦许久没有说话。   “好吧,不劳你大驾。”苏慕锦以为楚离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干脆把怀里的聪儿塞到他的怀里,警告的盯着他,“抱好了!”楚离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苏慕锦就转过身去掀起了床上的帷幔挂在两侧的金钩上,又把床铺整理了一番才从楚离的怀里接过聪儿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复又放下了帷幔。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做的十分的流畅。   楚离眯着眼睛看着苏慕锦,就瞧见她做完这些之后便坐到了梨花木椅子上,揭开油灯上的灯罩拿着绣花针将灯芯按下去一些,房间里的光线顿时就是一暗。   苏慕锦一回头就瞧见楚离看过来的眸子。   她低声解释,“油灯的灯光太亮了他会睡的不安稳。”   苏慕锦觉得今天的楚离很奇怪,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在状态。她缓缓走近楚离,小心翼翼的推动轮椅,尽量不让轮椅发出声响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事我们走远一点说,免得吵醒了聪儿。”   因为她怕吵到聪儿所以凑的楚离近了些,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就喷洒在他的耳垂上。那感觉……   有点痒,有点酥,有点麻……   洁白如玉的耳垂泛上了淡淡的红晕,像是一团火骤然炸开,落到冰面上,不知道是火融化了冰还是冰冻的熄灭了火,楚离当即觉得耳垂有些火辣的感觉。   楚离不自在的侧过头去,   灯光太暗,苏慕锦也没发现。   楚离瞧着苏慕锦专注的侧影微微有些晃神,她今后应当会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就跟他母妃一样……   把轮椅轻轻推到门边苏慕锦才停了下来,“好了,有事说吧。”   楚离根本就没有事,只是鬼使神差的就跑了过来,昨天和宁奕见面了之后就打算过来,还从怡然居包了一份绿豆糕,只是后来觉得他的心情不该被这姐弟两个影响,也不能把感情过多的投在两个人的身上,所以从怡然居出去就把绿豆糕给扔到了河里回府去了。   “上次瞧见聪儿喜欢吃绿豆糕,就给他带来一些。”楚离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苏慕锦。   苏慕锦愣住,侧首瞧了瞧外面彻底漆黑下来的夜,无语凝噎。   这个时候大半夜的穿透层层守卫就为了给聪儿送一份绿豆糕?!打死她都不信,苏慕锦没接,反而是探究的望着楚离。   楚离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影响,竟然走到了建怡然居的河边,他告诉自己反正去都去了就顺势包了一份绿豆糕,然后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穿透层层守卫跑到了楚家来。   想起方才墨魇瞧见他时露出惊愕的表情,楚离忽然就有些羞恼,瞧着愣愣不语的苏慕锦,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太过勉强,却不愿意在苏慕锦这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孩子面前丢了面子,面具下的脸已经微微发红,他一把把油纸包推到苏慕锦的怀里,气恼道,“我喜欢聪儿这么晚了都不忘记来看他,你这是什么眼神!”   苏慕锦当然是警惕的眼神。   她瞧着眼前的楚离,虽然明珠蒙尘可一身气质风华绝代。二十二岁了都还没有娶亲,她不是要怀疑,而是忍不住就去想他究竟是不喜欢女人呢……不喜欢女人呢……还是不喜欢女人呢?   再联想到他不许人近身的传闻,又想想上次楚离一见到聪儿就表露出来的好感和善意,她的脸色有些白。   前世的时候就听说有些男子是压根不喜欢女人的,他们以龙阳君自称,有的喜欢一些面容清秀的清倌,还有一些极其猥琐的专门以猥亵小男孩为乐。一些人还会有所掩饰,家中娶上一房娇妻,在外面胡混也就罢了,还有些根本不掩饰自己的性别喜好,雇佣了一些人专门到民间去捉一些皮肤白嫩面容水灵的男孩子在府上养着。这些男孩子有一个共同的称谓——   娈童!   如果……如果楚离真的看上了聪儿,她就是拼死也要跟楚离同归于尽,以免他肖想她的聪儿!   望着苏慕锦明显防备中带着惊吓惊恐的眸子,楚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想歪了,实在是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掩饰,而他又是个特别善于观察人面目表情的人。楚离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头不知为何蓬勃而起的火焰。   正了正眼神,“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这样的楚离才是正常的,苏慕锦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大半夜的楚离单单为了给聪儿送一份绿豆糕便如此大费周章,她便要怀疑楚离的用心了。   “说吧。”   楚离哪有话要说,他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一时冲动!不过幸好有黄金面具做掩饰他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微微沉吟落在苏慕锦的眼里便是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苏慕锦心有些提起,“到底是什么事情?”   “还有几天就是宁王妃的寿宴了……”   “呼……”原来是这么回事,苏慕锦接话道,“放心吧,婚约我会想法子解除的。”   真是个不愉快的话题。   楚离眸子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懊恼,他扶着额头垂下眼不让苏慕锦探索到他眸子里的神色,意味不明的探究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苏慕锦看楚离有长谈的意思索性从里屋搬来一个椅子坐在他旁边,认真的听他的问题。   “你跟宁煜自有定亲,他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相貌品行都算是人中之龙……”其实这个问题楚离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强忍着,他抬头看着苏慕锦,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郑重些,“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跟宁煜退婚!”   苏慕锦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惨白。   楚离看在眼里更觉得问题不对。   他索性开诚布公,“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要不然合作的诚意就没有了。”   “我不觉得这件事影响到了我们的合作!”   “可是我不喜欢那种局面不受掌控的感觉!”   苏慕锦怒目而视,“这是我和宁煜之间的事情,如果你非问不可,那我只能抱歉的告诉你——无可奉告!”   楚离眯起了眼睛。   他越发好奇了。   据他查实的消息苏慕锦跟宁煜极少有交集,可苏慕锦对宁煜那样深沉的恨是从哪里来的?!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话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了。   “苏慕锦,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苏慕锦反唇相讥,“没有你的秘密多!”   没错,比起她自己,楚离的秘密更多。有太多不能解释的事情了,依苏慕锦来看,楚离一个楚王爷世子,手握大周朝三分之二的兵权,只要他想就是让大周朝改名换姓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问题,有谁还需要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计算,而大周朝又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让他这样为之?!   她实在是猜不到。   “楚离,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苏慕锦郑重的说道,“我们的秘密并不能影响我们的合作,如果你觉得这是我跟你合作的不诚恳,那我也无话可说。你一直在强调我们是合作关系,既然如此,你有隐瞒你秘密的权利,那我也就有隐瞒我秘密的权利,这样才算是公平!”   “我的秘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如果你有本事,也可以让我主动告诉你。”苏慕锦抿唇一笑,无限苍凉。   楚离沉默了许久,深深的瞧着苏慕锦,推动轮椅往外走,“我希望有那么一天!”   “我也希望。”   楚离长袖一挥,屋里的窗子被劲风吹起,他身形一掠就闪身而出。   半空中,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回头看向苏慕锦,“我哪点像二狗子?!”   啊?!   二狗子?!   楚离提醒,“那匹又老又丑的种马!”说完,他身形一晃已经冷着脸消失在夜色中。   苏慕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谁来告诉她,方才还是那么严肃的话题,怎么一下子转成了这个?      ☆、第二十九章 弄墨的心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慕锦就带着苏家的一行人坐上马车出了门。   说是不惊动人,可楚君韬还是已经等在大门口了,微暗的光线下,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笑容十分温和,修长的身形俊朗的外表,站在马车旁边十分养眼。   苏慕锦牵着苏聪看到楚君韬又惊又喜,“大表哥怎么来了?”   “送你们。”   楚君韬话很少可不会给人冷淡的感觉。他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着柔和之色,回答的时候眼神也专注的看着苏慕锦的眼神,给人一种修养极高而且备受重视的感觉。   聪儿见到楚君韬更加兴奋,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他小小的肉团子一样的身体快步往前冲,兴奋的高呼,“大表哥!”   经过前天和昨天两天的相处,聪儿对这个大表哥已经十分喜欢,本来以为要走了,这个时候瞧见楚君韬整个人都兴奋的直往他身上扑。   “呵呵……”   楚君韬愉悦的抱住聪儿,把他抛起来又抱在怀里,瞧着他兴奋的红红的小脸蛋,忍不住捏了一把,“聪儿记得听大姐姐的话,改天表哥去苏家看你。”   聪儿委委屈屈的撅起小嘴儿,低声咕哝道,“聪儿一向都听大姐姐的话呢。”   楚君韬忍不住轻笑,“好好好,聪儿一直都很听话。”他又逗了聪儿一会儿才抱着聪儿上马车,然后吩咐家丁们帮忙抬笼箱上了马车。   “聪儿还困着。”楚君韬把聪儿抱紧马车里就瞧见他倒在榻上就眯起了眼睛,就跟苏慕锦道,“大表妹也坐进来吧,马车颠簸你搂着聪儿省得磕着碰着。”   “好。”   苏慕锦微微一笑就坐上了马车。后面的笙箫和柳嬷嬷周嬷嬷们也都已经准备妥当,楚君韬亲自给苏慕锦和苏聪驾车,后面一排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前行驶。   耳边是轱辘的车轮碾压青石板的声音,鼻翼间是清晨清新的空气,苏慕锦怀里抱着聪儿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就这样过日子也挺幸福的。   “……前天大表妹说的话可是真的?!”   前天?!什么话?!   外面楚君韬听到苏慕锦没有回答便低声提醒,“关于姑姑的事情!”   原来他听到了。   苏慕锦警惕的掀了帘子,瞧着窄窄的小巷子旁边的红砖青瓦她微微一愣。苏家和楚家离的不多远,两条大街的距离,有官道也有小巷子。现在是大清早除了一些贩卖青菜水果的早市开了其他地方很少有人,而他们的马车都十分宽大,一般的情况下他们走官道才是最恰当的。   可楚君韬偏偏选择了空无一人的小巷子。   看来他是一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苏慕锦也没想着隐瞒楚君韬,对于她这个大表哥她心里是十分钦佩外加看不透的,大表哥楚君韬是京城四杰之一。排名第一的便是宁煜,第二是太后娘家的侄子,当今贵妃娘娘之兄长徐傲,排名第三的便是表哥楚君韬,最后一名则是楚离。   至于这个京城四杰的排名情况,据说是根据身份地位才学等等来决定的。   这个排名她前世的时候就听说过,只是一直不明白是怎么排的,这一世就更加惊异了,以楚离表现出来的那样不羁纨绔是怎么被选上京城四杰的。   她拍拍脑袋,怎么想到楚离去了!   她是见过徐傲的,说起来徐傲虽然有几分才气可她却觉得远远比不上楚君韬,据传言楚君韬三岁能吟诗作对,五岁便能出口成章,七岁能弯弓射箭,九岁能策马奔腾……当年娘亲在她面前提起这个文武双全的大表哥的时候眉宇间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自豪。   只是后来楚家应当也意识到这样的传闻对于楚家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为了韬光养晦便把大表哥的消息给慢慢的隐藏了下来,然后这样的传闻就慢慢的淡了。   后来大表哥长大了,俊朗的外貌让人惊叹不由得就记起了关于他小时候的传言,因此他是当之无愧的京城四杰之一。   在苏慕锦看来,如果大表哥不隐藏锋芒的话恐怕就是宁煜也要屈居于下。   因此对于大表哥竟然能听到她那样细微的话语她虽然有些意外,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情况。   她抱着聪儿,感受着马车的晃悠,轻轻开口,“母亲的确没有死。”   苏慕锦就听到车帘外马鞭打在马儿身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便换过神来,楚君韬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度,“姑姑出嫁的时候家里弟弟们大多还未出生,只有我和二弟,我年纪大些,从小就喜欢跟在姑姑身边,因此姑姑最疼爱的就是我!”他顿了顿才继续以平缓的声音说道,“所以姑姑既然没死,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找出来的。前天父亲从你院子里出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祖母的神色也极其不对劲,应当是知道了姑姑没死的消息。这些年我游走各国历练倒也积攒了一些人脉,大妹妹不妨把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我,也能让我这个侄儿尽些孝心!”   人脉?苏慕锦眸子一亮。   她如今需要的正是这些。而且她既然把事情都告诉了大舅舅,也就没有打算隐瞒大表哥。大表哥既然开了这个口便一定有些能耐,她微微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把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楚君韬。   车帘外的楚君韬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慕锦微微一诧,掀了帘子就去看。   楚君韬侧着身子赶车,她能清晰的瞧见他眸子里的温和一寸寸褪去,狭长的丹凤眼中不苟言笑的时候极为凌厉!带着她前所未见过的锋芒。   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不安的嘶鸣着刨着蹄子。   苏慕锦心中一惊。   直觉的感觉到大表哥这个人不简单。   他听到掀帘子的细微声响,眸子里的锋芒已经敛去,又化作了淡淡的温和,只是这温和似乎也被掺了冰,瞧着十分肃然。他扬着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在马匹身上,马儿顿时安静了下来,缓缓的向前跑着前进。   “表哥……”   “没事。”楚君韬摇摇头,跟楚琛一样没有细问苏慕锦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只给她分析目前的情况。“北延国和大周朝数百年战争不断,北延国人数较少可人人皆能弯弓射箭,连女子都能上战场。大周朝虽然没有这样彪悍的民风,但是胜在人口众多,兵士也是北延国的数倍。因此两个国家谁也吃不下谁,这种僵持的状况一直维持到圣宇帝登基……”   苏慕锦知道圣宇帝,他便是当今皇帝宁奕的父亲,也就是先帝!   “……圣宇帝也算是千古名君,打破了大周朝以文治国的传统,开始兴武力。重点培养将帅之才,在位期间征兵练兵,就连清风书院都增加了排兵布阵,骑射兵法的课程……慢慢的初见成效和北延国的战争也胜多负少。一直到后来楚王的出现。楚王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他是出了名的英勇善战,只用了十五年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做到当今楚王的位置!”瞧着苏慕锦惊异的面容,楚君韬微微沉吟,道,“退了北延国的兵马我大周朝也伤亡惨重,因此两国休兵!但是因为圣宇帝长期把目光放在战场再加上他龙体欠安以至于外戚干政,整个皇位都被架空,在四年前骤然驾崩,楚王做了一年的摄政王就嫌事情太多太烦,催促让陛下登基,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皇帝陛下!”   苏慕锦静静的听着,面色渐渐严肃下来。   “……大周朝的皇权渐渐被世家们架空,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太后娘家徐家和楚王爷一家。原本大周朝这个时候正是一盘散沙最好进攻的时候,可北延国却没有动作。”楚君韬转头看着苏慕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慕锦垂头想了想,是的,这个时候正是大周朝最弱的时候,可为什么北延国竟然没有丝毫异动?!   她沉吟片刻抬起了头,“其一是楚王爷不会任由北延国攻打大周朝。楚王爷虽然位高权重可是并没有谋反篡位的念头,否则先帝驾崩之际他会揭竿而起,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还让陛下登基……所以应当是个爱国之人!因此北延国忌惮楚王爷才没有发起进攻。”瞧着楚君韬赞赏的眼神,苏慕锦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以表哥方才所说,北延国应当是个善战的国家,可这些年都没有发起征战,应当是北延国自己国家内部也出了问题……”   楚君韬没想到苏慕锦仅仅从他几句话里便能分析到这样重要的信息,不由得赞赏的点点头。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低声道,“你猜的没错,北延国的确是出了问题。这些年我游历各国,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据说北延国的老皇帝膝下共有十八子,每个儿子都野心勃勃各自为战,如今北延国的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十八个皇子个个都想有相对的阵营,明里暗里都开始争夺皇位,只是大权还握在老皇帝的手里,因此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期待着老皇帝能下旨立储!”   “那老皇帝这个时候立了储不就能暂时让朝局安定下来了么?”   “是这个道理。”楚君韬点点头,“可是不知为何老皇帝就是不肯立储,或许是担心立储之后他的储君便‘意外’而亡,也或者是有其他的顾虑……总之他就是没有立储。”   苏慕锦听到这里倒是有些诧异了。   那北延国的老皇帝想法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楚君韬继续说,“所以现在大周朝和北延国表面上看着和平,实际上两国关系如履薄冰,只要哪个国家稍稍安定下来便会对对方进行猛烈的攻打!”   苏慕锦渐渐听出了楚君韬话里要表达的意思,“表哥的意思是说……娘亲的失踪也许跟北延国有关?!”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如果掳走娘亲的是北延国的人,那他们就应当能打听到娘亲对于爹爹有多么重要,为了娘亲让爹爹做什么事情都必然能成功。可既然如此为何北延国的人这些年都没有丝毫动作……   没有利用,一是因为没有利用的价值,二便是没有利用的可能。   娘亲分明有利用的价值,那么……   她不由得想到了最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性。   娘亲那样爱爹爹,为了爹爹不被人利用,她会做什么?!   苏慕锦的脸色骤然苍白下去。   “先不要想的那么悲观,既然那些人抓走了姑姑,肯定没有让她寻死的道理,她应当还活着……我给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想救回姑姑恐怕有些波折,也许会让整个苏家都为此陪葬,也有可能你和聪儿也会性命不保。姑姑如果还活着应该不想让你和聪儿经历这些,如此你还非要找回姑姑不可么?”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能找回娘亲,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如此……便强大起来吧!”   ……   苏慕锦回到苏家便问苏管家。   “我爹爹去上朝了么?”   “已经去了。”苏总管有些诧异的回答,“老爷一直都是寅时的时候去上朝。姑娘怎么回来的这样早。”苏总管让人给苏慕锦卸行礼,心下却有些担忧,据说二姑娘是不知礼数被楚家的人给赶出去的,难道大姑娘也……正想着却瞧见了从马车后绕出来的楚君韬,苏总管猛的放下心来,既然是表少爷送回来的,那肯定是没有问题了。苏总管松了一口气就笑道,“老爷原本以为姑娘要住个好几天的,还吩咐婆子们如果过两天大姑娘再不回来就让婆子们给姑娘送去些换洗的衣裳……”   “我突然想起府上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来了。”苏慕锦对苏总管还是十分敬重的,她轻声解释了几句。然后就吩咐婆子把东西往屋里搬。楚君韬远远的站着抱着聪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放下聪儿跟苏慕锦点了点头就驾车回去了楚家。   紫罗和紫玉接到消息已经迎到了门口。   紫罗去接柳嬷嬷手里的行礼,“嬷嬷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奴婢来帮您提。”   “不累不累。”柳嬷嬷这一次从楚家回来是容光焕发,整个人看上去都明朗许多,她笑着和紫罗道,“一点都不辛苦,紫罗去帮笙箫提东西吧,她年纪小觉多,今儿个天蒙蒙亮就起来了,这会儿应当困了。”   紫罗就笑着从柳嬷嬷的手中接过包袱,“奴婢这点儿东西还是拿的动的。”说着又从笙箫的手里提过另外一个包袱背在肩头。   几人边说话边往回走,紫罗就把这两日府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事无巨细的都跟苏慕锦禀报。   “……宋嬷嬷是见天儿的往锦园那里晃悠,成天跟锦园的小丫头打听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瞧她那急切的样子真真是没有忌惮了,也不怕老太太知道了会责怪于她。不过现在春晖园里消息闭塞的紧,老太太那里也没有什么反应。”   苏慕锦含笑点头。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紫罗继续说道,“不止呢,前儿个……前儿个二姑娘被楚家的人给送了回来,楚家的婆子说的清清楚楚,当着老爷的面儿说二姑娘不懂规矩,以后楚家没有这样的外甥女和外孙女。把老爷气的当场面色铁青铁青的,老爷当即就吩咐继续禁足,现在容嬷嬷和桂嬷嬷两个人是白天黑夜的轮流教规矩,中间只能睡两个时辰,站在端云院外面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痛呼声。”紫罗瞧着苏慕锦沉沉的脸色,语气越发小心翼翼了,“不止是这样,容嬷嬷和桂嬷嬷得了老爷的吩咐,如果二姑娘不听话就只管打骂,还说如果二姑娘学不好规矩那打死也罢,就当是没有生过这样的姑娘……”   苏慕锦微微挑眉。   爹爹竟然能放出这样的狠话来?倒让她有点诧异。   她还以为苏云锦不管是犯了什么错,爹爹都会瞧在娘亲的面上宽宥了她呢。   “现在苏云锦那里怎么样了?”她低声问。   “奴婢去端云院瞧过一次,才两天时间二姑娘脸色就真真的苍白了下来,奴婢去瞧的时候二姑娘正在顶碗练走路,两个嬷嬷得了老爷的吩咐这回可半点都没有留情了,只要走路的时候碗里的水晃荡出来,那鞭子抽在身上听响儿的,奴婢听了都瘆得慌……”   那真真是自作自受!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锦园门口。   刚到锦园就瞧见一个身形微胖的婆子正弓着身子往里探,肥胖的身子怎么瞧怎么有些猥琐。苏慕锦一眼就认出是宋嬷嬷。   苏慕锦停下脚步,一行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背着身子站着的宋嬷嬷。   紫罗见了就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奈的压低了声音,“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您瞧瞧这宋嬷嬷又来了,奴婢这就去把她给赶走!”说着肃着脸放下手里的两个包袱就要往前走。   “别!”苏慕锦竖手阻止道,“你别去了,跟着我一起去瞧瞧,看看这个宋嬷嬷究竟想做什么?!”   紫罗瞧着姑娘的脸色有些冷,就一句话没说跟在姑娘的身后。   一行人放缓了脚步声。   就瞧见宋嬷嬷拉着一个小丫头在一簇竹子后小声的说话。   “……哎,青姑娘,你们屋里的姑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给我句准话吧,也好让我这个老婆子有点盼头。”   苏慕锦竖着耳朵听小丫头怎么回答。就听到小丫头无奈的说道,“宋嬷嬷,不是奴婢不告诉您,真真是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一个负责扫洒的小丫头,姑娘怎么会跟奴婢一个小丫头说什么时候回来,就是说也是跟紫罗姐姐紫玉姐姐两个姐姐说,嬷嬷您真真是要问姑娘的消息找奴婢可真是找错人了,还是去找紫罗姐姐和紫玉姐姐吧。”   苏慕锦听得暗暗点头。   却听得宋嬷嬷有些沉怒的道,“好了,你少跟我来打马虎眼,我能从紫罗和紫玉那里打听到消息还能来问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中跟那个紫罗关系最是好,你们都是大姑娘从李婆子那里买来的丫头,在李婆子那里的时候就跟紫罗交好了!那个紫罗现在是大姑娘身边儿的红人,她知道的消息你能不知道?!”   苏慕锦面色凉了下来,这个宋嬷嬷还真是有心,竟然连那丫头跟紫罗交好都给打听到了,看来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那丫头倒也是个妙人儿,半句口风都不露,就低声问紫罗,“那个丫头名唤什么?”   “她叫青儿。”   苏慕锦点点头,就听到青儿也冷下了声音,“宋嬷嬷,紫罗姐姐是给姑娘做事儿的,姑娘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就是紫罗姐姐知道了也绝不会往外说,奴婢和紫罗姐姐有那么几分交情,自然更不能让紫罗姐姐为难!”   “你!”   “宋嬷嬷这是做什么呢?”苏慕锦倚在半圆形的拱门边懒洋洋的看着宋嬷嬷,“有事儿直接来寻我便罢了,何必来寻我院儿里丫头的事儿。嬷嬷不是要找我么,如今我回来了,嬷嬷有什么话要说我也好听听,到底是什么当紧的事儿让嬷嬷成天见儿的跑到我院里来问我的行踪?”   宋嬷嬷哪想到苏慕锦会这个时候回来,听着她话里的冷意,她心下一惊,连忙侧过头来,一眼瞧见苏慕锦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她身子一僵,尴尬的笑道,“姑娘……大姑娘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慕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嬷嬷,“嬷嬷不是寻我呢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姑……姑娘……”   苏慕锦懒洋洋的牵着聪儿往前走,淡淡的道,“嬷嬷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就退下吧,今儿个起了个大早还真是有些乏,我得去补个觉才行!”   “别!别啊!”宋嬷嬷一把拉住苏慕锦的长袖,急急的道,“姑娘,奴婢是真真的抱着实心实意来求姑娘给个前程的,求姑娘发发慈悲,我们家那个闺女都十四岁了还没个差事,求姑娘给个差事也能历练历练她,对她将来也能有好处……”她说着说着话语在苏慕锦如有实质的眼神下渐渐低了下来,讪讪的放下衣袖,她干脆也不再掩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老奴知道您的心思,老奴可以保证,如果姑娘能给我家闺女一个前程,今后就是让老奴去死老奴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的心思?宋嬷嬷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心思?”   宋嬷嬷一愣,瞧着苏慕锦身后一群的人,忽然反应了过来,她“啪啪——”的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骂道,“老奴说错话了,姑娘哪能有什么心思,姑娘能帮老奴是老奴的荣幸,不能帮老奴那也是老奴没有福气。”   苏慕锦挑眉一笑。   呦,开窍了。   宋嬷嬷一直在观察着苏慕锦的面目表情,瞧见她面上的笑容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走对了路,她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大姑娘可怜可怜我那可怜的闺女!”   苏慕锦懒懒的往前走,“等会儿把你闺女叫来我瞧瞧。”   宋嬷嬷面上一喜,连忙又行了个大礼,“多谢姑娘成全!”   苏慕锦带着人回了屋,屋里立马就热闹了起来,一屋子人开始把笼箱归位,苏慕锦让紫玉去厨房传了早膳,聪儿眼皮一直耷拉着,苏慕锦瞧着他累了就吩咐周嬷嬷,“把聪儿抱回碧池院去吧,等会儿他醒来了吵着要寻我再把他给带来。”她瞧着苏聪垂着的眼皮心下有些担忧,聪儿已经四岁了,按理说不该这样嗜睡的……前段时间没有注意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她便以为聪儿也累到了,所以才会一直睡觉,可是这段时间明明清闲了许多,可为何他……   她瞧着周嬷嬷怀里一息之间已经睡着的聪儿,眉头皱的死紧。   吩咐笙箫,“等会儿去前院去寻东方州大夫。”   笙箫一惊,扬声道,“姑娘身子不舒服么?”   屋里的人一听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柳嬷嬷当即停了手里的活计,“怎么了这是?姑娘身子不舒服?”   就连紫罗和紫玉也担心的看了过来。   苏慕锦无奈的解释,“不是,是聪儿,我瞧着他睡觉时间太多,问问东方大夫正不正常。”她没往坏了说。   柳嬷嬷当即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姑娘身子不爽利呢,小孩子觉多正常的紧,姑娘不用担心。”不过她想着不把大夫叫来问问姑娘肯定是不会安心的,就低声道,“姑娘如果不放心就让大夫来瞧瞧,要老奴说小少爷身子好着呢,虽然出生的时候身子弱了些可后来调养的好,老爷对小少爷真真是好,小少爷小的时候那补药不要钱似的往小少爷屋里送呢。刘氏那时候也不敢轻怠了小少爷,生怕老爷心里膈应,所以就让府里的客卿大夫周大夫成天见儿的给小少爷把脉问诊,这两年小少爷身子骨壮实着呢。”   苏慕锦眸子一凝,“周大夫?!”   “是啊,就是府里的客卿大夫啊。”柳嬷嬷把笼箱里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叠在柜子里,听见苏慕锦问就笑着回答,“我们府上先前的大夫可不就是周大夫么,周大夫医术高明,所以府上许多年都没有换过客卿大夫。”   苏慕锦也隐约记得有个姓周的大夫在府上。只是府上一直不是都只有一个客卿大夫的么?   她便问道,“那东方大夫又是怎么来的?”   “这个老奴就不太清楚了。”柳嬷嬷把箱笼堆在房间的角落里,“老奴听前院儿的人说周大夫前些日子从府里辞了出去,东方大夫应当是老爷后来请来的吧。东方大夫的医术也极好呢,听说家里世代都是做大夫的,祖上还出过太医呢。所以啊,姑娘您就别担心了,东方大夫的医术肯定不会比周大夫差的。”   苏慕锦垂着头眸子有些凉,手指止不住的发颤。   “那个周大夫是什么时候辞走的?”   “这个老奴还真不太清楚。”   苏慕锦这回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抖,“是在刘氏死之前还是她死之后?!”   柳嬷嬷不知道苏慕锦为什么要这样问,她也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姑娘怎么这样问?”   “回答我!”   柳嬷嬷也紧张起来,“好……好像是在刘氏死之前……”   苏慕锦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在刘氏死之后便好。   “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她只希望她的猜测不是正确的,她吩咐笙箫,“去瞧着碧池院的动静,聪儿醒来之后立马就来寻我,我跟东方大夫一起去看聪儿。”   “是!”   几人收拾完箱笼之后紫玉就来禀报,“姑娘……那个宋嬷嬷又来了!”   来的还真是快。   苏慕锦心下有些不耐,紫玉瞧出来了就低声道,“姑娘若是不相见她们奴婢就把她们给打发走。”   “让她们进来吧。”   不让她们进来她们只会整出更多的幺蛾子出来。   “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宋嬷嬷就带着弄墨进了屋。   一进屋,宋嬷嬷就给弄墨使眼色,“丫头,还不给大姑娘行礼问安。”   弄墨垂着眼轻轻施了一礼,“大姑娘安好。”   垂着头倒是瞧不出面容,不过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清脆,又带着淡淡的媚色。苏慕锦端坐在高坐上居高临下的打量弄墨,从高往低看能瞧见她身材修长,窈窕有致的身姿,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该圆润的圆润,该平坦的平坦,平心而论只瞧身材的确是个尤物。   一身刻丝印牡丹花的束腰长裙,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长裙下两条穿着白色里裤的腿修长挺拔。裙子领子较低,她垂着头便露出一截如玉般白皙嫩滑的皮肤来。她养了一身极好的皮肤,肤色白里透红像熟透了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要轻咬一口,尝尝是不是如同桃子一般的甜。   她今天挽了一个螺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镶玉的钗子,钗子上垂下几条碧玉珠串,那清透的碧色越发衬得她肤色宛若透明。   苏慕锦眸子闪了闪。   看来这个宋嬷嬷还真是没有少在这个女儿身上下资本,光是这一身的打扮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婆子家的闺女,就说是个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刻丝长裙可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才能穿的起的布料。   还有那一根钗子……如果她没有看过的话,就光她头上的那一根钗子恐怕就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吃穿两年不愁了。   “抬起头来!”   弄墨似乎对自己的容貌极为有自信,听到苏慕锦的话便毫不犹豫的抬起头来,她下巴尖尖,是典型的瓜子脸,一双秀眉温柔多情,尤其是……她竟然也长了一双极为出色的凤眼,只是这凤眼和苏慕锦的凤眼又不尽相同,苏慕锦的凤目不含情,朦朦胧胧的让人有种想探索的欲望。而整个弄墨……她当真是把凤眼的妖媚发挥的淋漓尽致,微微上挑的凤眸含羞带怯,眼睛里像是长了钩子,只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她鼻梁高挺,唇微厚,染上了大红色的唇红,带着极为诱惑的颜色。   鲜红的唇。   白皙的皮肤。   光是视觉上的冲突便让人有种腹部燃起欲火的感觉,恐怕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对这样的尤物感兴趣的。   屋里见识过美人的柳嬷嬷都忍不住惊叹,笙箫几个丫头更是看直了眼去。   苏慕锦满意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弄墨!”弄墨扬起下巴高声回答。   在她打量弄墨的时候,弄墨也在打量苏慕锦。瞧见苏慕锦的那一瞬间她眉心微微一凝,苏慕锦的容貌是她见过的除了她之外最美丽的女子,只是她们两个实在不是一个类型的女子。   苏慕锦气质娴静端庄,带着大家闺秀的居高临上。   弄墨有些嫉妒!   在她看来,苏慕锦除了身份比她高之外旁的可没有比得上她的地方。   如果她也有这样的一个身份,今后哪里还需要娘亲忙里忙外的操劳,而且还如此的不得志!   这样一想,弄墨越发的不甘心,想起娘亲一回家便叹息的跟她说,“这样的容貌生在我们家实在是不知道是福是祸,若是投到了富贵人家今后做个娘娘都是妥妥的,可偏偏生到我们这样的人家……”   她知道娘亲的担忧,以她们娘家的贫苦,她根本就不能露面,让人知道她如此的美丽,恐怕改天就要被京城的恶霸给抢了去。如今母亲在苏家做嬷嬷倒还好,旁人瞧着母亲在苏家体面给她们几分面子,可今后母亲年纪大了呢?   丢了苏家的这份活计呢。   她的年龄一点点的大了起来,再不找个婆家越耽搁越不是个事儿,只能一点点寻找机会!   “姑娘!奴婢名唤弄墨!”她瞧着苏慕锦不说话便抬起头、扬着下巴再一次高声的说道。   苏慕锦挑眉,看来这个弄墨漂亮归漂亮可实在是没脑子的蠢货,在她面前都敢这样放肆!   当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她没有纠正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倒是宋嬷嬷瞧着弄墨这样不知规矩身子狠狠的颤了颤,低斥道,“姑娘面前没让你说话,你胡言乱语什么!”   “女儿是瞧着姑娘看得呆了,才忍不住提醒姑娘一句罢了。”   一句话说的极是自傲。   苏慕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弄墨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是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灵气,她妖娆妖媚,若是在青楼里的确是个能红起来的头牌,可若是在上流社会里……在宁煜的面前,恐怕还不够看的。而且身为一个下等人便该有身为下等人的觉悟,偏偏自持自己漂亮貌美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她阻止宋嬷嬷想要继续的怒斥,含笑道,“她年纪不懂事不妨事儿,今后嬷嬷好生教规矩也就罢了。”   宋嬷嬷老脸微红,她闺女比大姑娘还要年长些呢,不过姑娘说年纪小便是年纪小,她半点都不敢反驳。   “姑娘教训的极是。”   苏慕锦转头问弄墨,“府上的事情你也该听你母亲给你说过了,我二妹妹年纪小不懂规矩,她是我们府上正经的嫡出二姑娘,你可愿意在她跟前伺候?”   弄墨眸子一亮,和宋嬷嬷极快的对视一眼,两人眸子里全都是喜色。   她没想到竟然这样轻易的就成了。面上就露出几分得意来,果然……她就说她这样的容貌姑娘肯定会把她给收了的,只是没想到却是送给二姑娘。   这些大户人家的闺女她们是最了解不过的,养几个心腹,将来她们嫁了人之后怀了身子不能伺候相公,便从身边儿的人里挑出来一个出挑的伺候相公,这样既能拿捏的住她,又能讨好了夫君,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猜到苏慕锦会同意的,只是没想到这么轻易罢了。弄墨笑的越发勾魂摄魄,轻轻给苏慕锦福了一礼,“多谢姑娘恩典。”      ☆、第三十章 苏聪中毒      苏慕锦却不会就这样让弄墨得了好处的。   她抿了一口茶,趁机敲打弄墨和宋嬷嬷,“知道是我的恩典便可以了,你们要记好了,今儿个我能给你们这个恩典,明儿个我还能收回来!”   宋嬷嬷心头一凛,连忙拉着弄墨跪了下来。   “姑娘的恩典老奴莫不敢忘!”   弄墨垂下头却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留在二姑娘身边也不错,二姑娘马上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以她的身份夫家的地位必然不会有多差,只要能顺利的在二姑娘身边做贴身伺候的,到时候再想法子做二姑娘的陪嫁丫头,还愁瞧不见新姑爷?!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相信只要是个男人瞧见了就没有不动心的。除非是那生活阅历多的,过了而立之年的男子,那样的男子大多都不如何注重美貌了。   可是二姑娘是苏家嫡出的姑娘,将后来要嫁的对象必然也是青年才俊。年轻男子哪个不是见色起意,风流不羁的?弄墨偷偷的瞟了瞟苏慕锦,听母亲说苏慕锦是府上最美的姑娘,只是她看来跟她的容貌身段还差的远了。   那个二姑娘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而且二姑娘才十三岁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就算发育的再好也不过是亭亭玉立,哪能比得上她的身段窈窕。   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这样的。   只要她能讨得了男人的欢心寻个机会把爹娘接出府去,谁还会听从苏慕锦的吩咐?!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弄墨再愚蠢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得罪了苏慕锦,恐怕这个差事儿就落不到她的头上了,因此笑的分外妖娆,她微微施了一礼,把自己最为妩媚的一面展露出来,“多谢姑娘开恩!”   可惜……她面对的人不是男子,而是重生了一回的苏慕锦!苏慕锦连眉梢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嬷嬷先回去吧,弄墨先在院子里跟紫罗紫玉她们熟悉熟悉府里的规矩,跟新进的小丫头一样待遇,头一年只管吃住没有工钱,一年两套衣裳,第二年开始令工钱每年四套衣裳。”   “是。”   一阵微风吹来,苏慕锦就觉得鼻翼间一股子淡淡的脂粉味儿,劣质在脂粉带着刺鼻的香味,她闻着就皱紧了眉头。瞧了瞧弄墨身上一身的衣裳,沉声道,“既然是做丫鬟就要有个丫鬟的样子,今后只能穿府上统配的丫鬟衣裳。”她仔细的看着弄墨,就瞧见她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忿,苏慕锦便冷声道,“一个丫鬟穿刻丝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苏家收受了多少贿赂,还有那劣质脂粉今后也不要再让我闻到!”   宋嬷嬷听着苏慕锦不悦的声线当即就连忙道,“姑娘教训的是,老奴等会儿就带这丫头回家换衣裳!”方才从家里来的时候她就让弄墨穿的朴素点朴素点,偏偏这丫头非不听,还说什么既然是要到大姑娘面前见礼自然要穿的体面些。这丫头最是伶牙俐齿她也说不过她,只好任由她去了。   弄墨却十分不平,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宋嬷嬷狠狠的拽了一下衣袖,她一转头就瞧见母亲正用警告又冷厉的眼神看着她。   弄墨心里一抖,虽然意难平却没再说话。   要她来说,大姑娘肯定是嫉妒她长得美,所以觉得瞧着碍眼,就想方设法的丑化她!想想,小丫鬟的衣裳宽宽松松没样式又没花样,穿在身上该有多丑?!可瞧着母亲警告的眼神,她强自忍下来,暗暗告诉自己,等今后自己出人头地了,她一个小毛丫头还有什么资本来管她。   这样一想,弄墨只觉得美好前途就在眼前,她抿唇笑了笑,十分乖巧,“我马上就回去换!”   “我?!”   弄墨一愣,没反应过来。   宋嬷嬷就怒其不争的掐了弄墨一把,“死丫头,在家里怎么告诉你的,见到主子要称奴婢!”心里对这个闺女是又爱又恨,平日中在家里多伶俐的小丫头,怎么一到主子面前就频频出错?!   她可知道把她安排的二姑娘的身边,是她这个老太婆求了多少次才求来的好机会!   宋嬷嬷怒视面色微变的弄墨,知道她心气儿高,可是这个时候不是讲心气儿的时候,她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姑娘给的,就跟大姑娘方才说的一样,她既然能给就随时能收回来,可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真的看不惯大姑娘私底下随便说,只要不被大姑娘听到都无所谓,这个时候怎么能给大姑娘摆脸子看?!   “死丫头,我瞧规矩都白教给你了!还不叫主子!”   弄墨咬了咬唇,垂下眸子掩饰住眸子里的屈辱,“奴……奴婢等会儿就随母亲回去换衣裳。”   苏慕锦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下去。”   弄墨再次被苏慕锦高高在上的姿态惹怒,可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话,死死的咬着唇就躬身退了下去。   苏慕锦瞧着两人退下的身影,眸子微冷。   “姑娘……我瞧着那弄墨不是个安分的丫头。”柳嬷嬷对弄墨的美貌半点没有好感,那样妖娆且随时卖弄风情的女子在她看来跟青楼女子无异,只要是个正经儿人家出身的女子就没有不讨厌这样的女子的,尤其是那个弄墨显然修养差了点,姑娘不过是说了她两句便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来,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姑娘防着她一点儿,我瞧着弄墨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用她真真需要多加防备,这样的女子就跟那毒蛇一般,才不管是不是姑娘给她平步青云的机会,只要有机会,她说不定就会咬我们一口!”   “无碍。”苏慕锦放下茶盏,冷冷一笑,“她若是个懂事儿听话的我倒还不用她!要想反咬我一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   她若是个安分的女子只怕刚到苏云锦的身边就要被苏云锦给弄死了,这样有心往上爬岂不是更好,就把她安排在苏云锦的身边让她们狗咬狗去。也省得苏云锦成天没事找事儿的出幺蛾子,有个弄墨来分散苏云锦的视线也好,弄墨那样的容貌苏云锦不忌惮才怪了。   两个人都是没有脑子的蠢货,就让她们斗法去吧!   “姑娘还是防着点的好,万一这个弄墨当真出了头……”   “她没有出头的机会!我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苏云锦不是要嫁给宁煜么,好,她成全。不止是苏云锦,她还要想办法把弄墨当作苏云锦的陪嫁丫头一起送到宁王府去!以宁煜的身份地位和英俊不凡的外表,那个弄墨不生出其他心思才有鬼!   以她对宁煜的了解,他压根不是个贪恋美色的男人,所以看都不会看弄墨一眼。   只是女人嘛,嫉妒心都是很重的。   苏云锦防着,弄墨又想着法的诱惑着,呵呵……那宁王府以后就有热闹了!   ……   那边,出了锦园的宋嬷嬷和弄墨走在无人的小径上。   弄墨脸色狰狞的吓人,低声怒骂道,“母亲,那个苏慕锦也太狗眼看人低了,不就是身份比我高么,其余还有哪一点比我强,凭什么就那么颐指气使的对我说话,简直太混账了,府上的姑娘又怎样还不是娘亲早逝,祖母不爱!还让我回家洗掉脂粉换掉衣裳,我看她就是嫉妒我长的比她美,所以才会这样刁难我!”   “你这丫头,说话小声点!”宋嬷嬷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之后才一把拉住弄墨的手,把她拉到一个假山后,她对着弄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人家是府上的大姑娘,正经嫡出的大姑娘,这里是苏家,傲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计较个什么劲儿!我可警告你弄墨,在府上当差可不比家里,在家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到了府里只要你一个做的不好,姑娘们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你叫嚣个什么,啊?大姑娘人家是掌管中馈的正经主子,你开罪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怎么不带脑子好好的想一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丫头啊!”   弄墨长这么大都没有被母亲这样骂过,不禁有些委屈,却嘴硬道,“女儿又没有说错,她肯定就是嫉妒我了!”   “你甭管她是不是嫉妒你,只管做好你丫头的本分就是了,二姑娘脾气古怪暴戾,你伺候不好了恐怕吃不了什么好果子去,万事只能小心小心更小心,二姑娘今年才十三岁不到,就算再过不久议亲也肯定要到及笄之后才能嫁人,你要熬到见新姑爷还有最少两年的时间,你给我好好思量思量怎么安安稳稳的渡过这两年!”   “母亲不必担忧,不是有您在府上呢么。您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儿的,那二姑娘脾气就是再差恐怕也得给您几分薄面。”弄墨不以为然的道。   “你给我早早的死了这个念头!”宋嬷嬷怒道,“现如今府上大姑娘掌管中馈,老太太根本就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早就失了势,现在老太太吃饭都得看大姑娘的脸色更何况是你母亲?老太太跟大姑娘不合是府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不是老太太的春晖园被大姑娘给控制了得不到消息,你以为我敢光明正大的带你来锦园?”   弄墨一愣,愣愣的看着宋嬷嬷。   宋嬷嬷心里一软,就放柔了声线,“所以你要知道现在府里最得势的就是大姑娘,你只要不得罪她就什么都好说,大姑娘和二姑娘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大姑娘为什么要把你放到二姑娘的身边,还不是为了膈应二姑娘?所以丫头,你今后只管好好待在二姑娘身边,千万千万不能和大姑娘身边的人过不去,要不然你还没成为官夫人我们一家人就已经没有好下场了。”   弄墨抿了抿唇,没想到刚才那个年幼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心里有些庆幸方才母亲拦住了她,没让她说不该说的话。   可更多的却是妒嫉,明明都是女子,她和苏慕锦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宋嬷嬷看到她眼里的不甘,轻轻叹息一声,“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大姑娘已经订了宁王府家的亲事,今后十有八九是要做宁王妃的,宁王爷是什么人?当今皇帝陛下的嫡亲叔叔,正经的皇亲国戚,你啊今后就是再能耐也大不过宁王妃去,所以千万别仗着自己的容貌出挑便去给大姑娘下绊子,在她面前不敬,知道了没?!”   弄墨死死的咬住嘴唇。   母亲说的没错,她这样的身份撑死了也就是做二姑娘夫婿的姨娘,如果将来肚子争气顶多就被抬成侧室!不管苏云锦今后的夫家是哪一家,都绝不可能让他冒着得罪太傅府的危险休了苏云锦而把她抬成正室,所以她这辈子压根就不可能斗得过苏慕锦!   更别说让她以后好看了!   弄墨不甘心的掐着掌心,她不甘心!明明都是女儿家,就因为苏慕锦投胎投的好,所以注定比她好过吗?她明明比苏慕锦妖娆,比她漂亮,比她妩媚!   以前没有出过家门她还不觉得,今天看到了苏慕锦她才感觉到阶级地位的差别,同样都是女子,她却只能跌在尘埃里仰望她,她不甘心!   弄墨死死的攥紧拳头,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今后我一定要做人上人,让这些个看不起我的人统统都跪在我的脚底下!”   宋嬷嬷低叹一声,“那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才行。记得,做丫头就是要多忍耐,我们现在必须仰仗大姑娘的鼻息才能存活,要不然淡淡一个二姑娘就能整死你,所以今后瞧见大姑娘客气些,听到没?!”   “听到了。”   弄墨不耐的回答,心里有些恨她这个母亲,为什么就不嫁一个有能力有身份的男子,非要嫁给她那个没用的老爹,害的她现在都抬不起头来!   她不会一直这样被人踩在脚下的,她要做人上人,而苏家的二姑娘……就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踏板!   ……   苏慕锦一直等父亲下朝回家,可一直到用完午膳都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她有些着急,就问紫玉,“父亲还没回来么?”   紫玉第十一次回答苏慕锦,“姑娘,奴婢已经让青儿在大门口那里候着了,老爷回来了会第一时间来通知锦园的。”   苏慕锦轻叹一声,一般到这个时候爹爹已经下朝了,至于到现在还没回来,那只能说明爹爹肯定是在朝堂上提了辞官的事情了,然后被皇帝留在宫里谈话了。   这边她刚刚叹息完那边笙箫就从碧池院回来了。   “姑娘,小少爷已经醒了。”   苏慕锦连忙站起了身,聪儿嗜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今天从用完早膳一直睡到现在,她怎么能不忧心,“东方大夫请来了没有?”   “请来了,小少爷一醒来奴婢就让小丫头去前院请东方大夫了,现在东方大夫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苏慕锦点头,从椅子上起了身,“走,跟我去瞧瞧。”   锦园离碧池院只有一墙之隔,原本打算从两个院子的墙上开一扇门出来,方便两个院子里的人走动,只是还没有得闲便一直搁置了下来。苏慕锦穿过抄手游廊走过假山亭台,很快就来到了碧池院,当苏慕锦瞧着碧池院上的那几个大字时微微一愣,不知何时碧池院那院门上的“碧池院”三个牌匾大字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苍劲有力的“青松院”三个字。   那字迹无比熟悉,可不正是爹爹的字么。   紫玉见苏慕锦停下了脚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解释道,“姑娘您和小少爷刚刚去楚家头一天老爷就吩咐家丁把碧池院的牌匾给换了下来,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什么名字好,索性就把原本小少爷住的青松院的名字给写了下来,老爷说既然换了主人就也换个牌匾,免得瞧着那三个字就想到不好的人和事儿来。”   苏慕锦点点头,不好的人指的应当就是刘氏了。   碧池院!   听着的确膈应的慌。   刚一进院子,就瞧见一身碧色衣裳的秋月迎了上来,苏慕锦瞧着秋月就是一愣,她先前跟爹爹说过要把秋月给留在身边,可这几天去了楚家竟然把这件事儿忘得一点不剩,苏慕锦不禁揉了揉额头。   “姑娘!”秋月迎上来轻轻一笑,“快进屋吧,小少爷吵着要见您呢。”   “秋月,你如今……”   “奴婢如今在青松院当差了。”秋月给苏慕锦引路往里走,笑道,“老爷前些日子处理了孙嬷嬷她们。”秋月的语气微微一顿,半晌才继续道,“……可却因为姑娘的话留下了奴婢,老爷原本想把奴婢放到锦园去,可想着姑娘去了楚家,院子里只有紫罗和紫玉两个姐姐守着家里,而青松院的周嬷嬷走了就没个看院子的人儿了,所以就让奴婢先留在青松院,等姑娘回来了再给奴婢安排差事。”   处理了……应当就是杀了吧。   刘氏偷情,这样事关府里名声的事儿爹爹当然要把知情人全都给处理掉。   苏慕锦边走边道,“等会儿跟我一起回锦园,或者留在青松院伺候小少爷也行,你自己可以选择。”   “奴婢还是想跟在姑娘身边。”   “那等会儿就跟我一起回去。”苏慕锦想着给聪儿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最好是能沉稳点的,只是还一直没有务色好人选,留在聪儿身边的人不单单要沉稳有度还需要灵活应变,能帮他挡住一些灾难才行。   还需要好好考量一番。   “……前儿个老爷来青松院的时候奴婢瞧着老爷面有郁色,想来是这两日累着了……这两日老爷着实辛苦的紧,昨儿个一整天在考场监考,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能坐下休息一刻,族长又非要回族里去,大晚上的老爷劝族长让族长今儿个清早再回去,可族长偏偏不听,说是春闱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好,不顾老爷的劝阻就回了云州。姑娘等会儿老爷回来了您还是劝老爷好好休息两天吧……”   苏慕锦微微一愣,“族长回了云州?”   “是啊。”秋月点点头,“昨天晚上回去的,说是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族里的家人们会担心。”   苏慕锦微微拧眉,什么时候回去不好,非要等到春闱过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去。   难道族长一早预料到春闱会出事情?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屋里。   聪儿刚从床上下来,周嬷嬷正在给他打水洗脸,小家伙听到脚步声瞧见是苏慕锦眸子一亮,丢下布巾就往苏慕锦身上扑,“姐姐,姐姐,聪儿又睡着了啊。”他郁闷的撅起嘴巴往苏慕锦身上爬,“姐姐下次叫醒聪儿啊,聪儿想跟姐姐玩儿。”   苏慕锦抱起聪儿,拖着他的小屁股,认真的瞧着他的小脸。   他的脸色白皙中带着红润,大大的眼睛明亮又有神采,实在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模样。   她微微放下心来。   “聪儿睡了半天了,饿不饿?姐姐让人给你准备点午膳好不好?”   说话间已经有小丫头从外面走进来断了一碟子绿豆糕来,聪儿一瞧见绿豆糕眼睛就是一亮,等小丫头把碟子放在桌子上他就已经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了过去,笑眯眯的捏起一块绿豆糕晃了晃,“聪儿不要吃午膳哦,聪儿吃绿豆糕就好了。”   “哎?不行不行。”周嬷嬷皱眉,“小少爷,糕点是要用完膳食之后才能吃的,现在不能吃的。”   苏慕锦抿唇一笑,瞧着聪儿瞬间耷拉下来的眼皮,心里好笑的紧。她坐到聪儿身边,眯着眼睛看他,“周嬷嬷说的对,聪儿用完膳之后才能吃绿豆糕的。”苏慕锦把碟子收起来,笑道,“姐姐先帮聪儿把绿豆糕收起来,等聪儿用完膳食再拿出来给聪儿好不好?”   聪儿苦着小脸不舍的看着苏慕锦手里的碟子,咽了咽口水,道,“那姐姐帮聪儿收好哦,等会儿聪儿要吃的。”   “就这么喜欢吃绿豆糕啊?”苏慕锦瞧着碟子里小巧精致的绿豆糕,有些不解,她觉得也不是那么好吃啊。   上次楚离从怡然居带来的还不错。   怎么又想到楚离?!苏慕锦这一想又想到前天晚上被她丢掉的油纸包,前天晚上楚离夜探楚家,留下了那一包的绿豆糕,说是给聪儿吃,可是他那天实在太奇怪,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就把那一包绿豆糕给扔掉了,也没给聪儿吃……   “……小少爷从小就喜欢吃绿豆糕呢。”周嬷嬷瞧着两姐弟一直围绕着绿豆糕说话,就笑着吩咐秋月去厨房弄些膳食来给聪儿吃,然后瞧着苏慕锦插话道,“姑娘您是不知道,小少爷才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喜欢吃绿豆糕,那时候小少爷还不怎么会走路,只能扶着床沿慢悠悠的晃两步,那时候小少爷瞧见绿豆糕都稀奇的紧,才长了几颗牙齿就抱着一小块绿豆糕一点点的啃……这几年小少爷都一直吃绿豆糕呢,每天不吃就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吃点绿豆糕小少爷就是睡觉都睡不安稳呢。”   苏慕锦听了宠溺一笑,点了点聪儿的小鼻子,“真真是个小贪吃鬼!”   聪儿也不躲,抱着苏慕锦的手指嘻嘻的笑。   午膳还没有上来,东方大夫就已经到了,周嬷嬷已经听说了姑娘不放心小少爷的身体所以给小少爷请了大夫,她心里觉得没有必要,小少爷身体结实的紧呢,平日中连风寒都极少会得,就是天气忽冷忽热也极少会生病。   不过既然是姑娘的意思,也是为了小少爷好,她也就笑笑不发表意见了。   东方州背着药箱进了屋瞧见苏慕锦就拱了拱手,对于这个性格坚毅的大姑娘他心里是真心佩服的,轻轻点了点头,“大姑娘。”   苏慕锦也从凳子上起了身,笑道,“劳烦东方大夫跑一趟,舍弟最近极为嗜睡,可我瞧着他也不像是病了的样子,实在有些不放心就请大夫来帮忙给看看。”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东方州坐在楠木桌旁边的圆凳上,又指了指旁边坐着的苏聪,介绍道,“这个便是舍弟苏聪!”   东方州不敢托大,给小小年纪的苏聪也拱了拱手,“小少爷!”   苏聪人小鬼大的还了一礼,“东方大夫好。”   东方州的眸子里就露出几分喜爱来,看来苏家的这个小少爷被教的很好。   医者,望闻问切!   他先看了看苏聪的面色,面色的确很不错,看不出有任何生病的症状,只是他也能感觉出来苏家的大姑娘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子,既然她那样担忧那这个孩子的嗜睡看来已经十分严重了。   东方州把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从药箱里拿出一片洁白的布巾垫在聪儿的手腕下方,然后坐下身来半垂着眼给苏聪把脉。   越把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苏慕锦瞧着东方州的脸色,原本轻松的心猛然一沉!   屋里的人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一个个都屛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东方州。   许久东方州才放下了手,他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好阴毒的人,竟然给这样小小的稚子下这样可怕的毒!”      ☆、第三十一章 凶手      毒?!   苏慕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脸色的脸一瞬间煞白煞白。   屋里的人全都脸色大变!   “不可能,不可能的!”周嬷嬷颤抖着声音,踉踉跄跄的扑过来抓住东方州的衣袖,“……小少爷不可能会中毒的,小少爷的衣食住行都是老奴严格把关的,怎么可能会中毒,东方大夫,您仔细给小少爷把脉,会不会是弄错了,东方大夫求求您再给小少爷仔细把把脉,求求您了!”   东方州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是认识周嬷嬷的,只是他已经仔细的把过脉了,以他行医二十多年的经验根本就不可能出错。   “周嬷嬷,不用再把脉了,我可以确定的跟你说,小少爷一定是中了毒!而且中毒的时间还不短,最少也有三年的时间!”   周嬷嬷浑身都瘫软了下去,软绵绵的跪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三年!   竟然已经三年时间了!   小少爷才刚过四岁!如今竟然就已经中毒三年时间了,而她……作为小少爷身边的贴身嬷嬷竟然半点都没有发现……   周嬷嬷突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对小少爷这么幼小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人心都是肉长的啊,难道下毒的人自己没有孩子么,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苏慕锦这一刻却显得极为冷静,如果忽略掉她捏的惨白的指骨和发白的唇色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只是脸色异常的冰冷。   “怎么解?!”她紧紧的锁住东方州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东方大夫一定能解毒的,对不对?!”   东方州实在不想打破她眸子里的那一丝脆弱的希翼。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轻叹一声,收回了放在苏聪手腕上的手指,避开苏慕锦灼热的目光,“老朽无能……”   苏慕锦眸子里的亮光一瞬间全部熄灭下去。   上天夺走了她的睿儿还不够,竟然还要再一次夺走她的聪儿吗?!   一想到睿儿浑身是血躺在她怀里的情形,她就觉得心口仿佛有钝刀一寸一寸的凌迟她,那样的痛……她再也不要经历一次!   所以,聪儿绝对不能有事!   “大姑娘……”东方州瞧着苏慕锦转变不定的眸子和浑身散发出的戾气,不由得暗自心惊,他低声说道,“小少爷时常嗜睡便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这种毒的反应应当就是让人昏睡,最后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死在梦中。小少爷身上的毒老朽之所以没办法解实在是因为不知道他所中之毒是什么配料,因此不敢下针下药,但是只要大姑娘能寻出给小少爷下药的人,能从那人的口中得到小少爷中了究竟是什么毒,那老朽便有把握把小少爷身上的毒给解去。”   东方州原本不该管这样的事情,苏聪一个稚子不过四岁年纪从未出过门,为何会中毒谁都能猜出一二来。大宅院里的谁都不干净,争斗不断,他若是聪明些就该明哲保身现在立马离开,只是想着苏慕锦小小年纪在大宅院里支撑下来着实不易,还要护着唯一的弟弟,他实在是心有不忍。低声提点苏慕锦道,“眼下最当紧的就是找出下毒之人,姑娘还是尽快找人吧。”   他言罢轻轻一叹,一转头瞧见苏聪懵懂又无措的眼神,他心中微微一酸,抬起手打算抚摸一下他的头,又突然想起于礼不和就放下了手,低声安慰一屋子人,“小少爷中的是慢性毒,潜伏期比较长,我再配些于身体无碍的解毒汤药给小少爷服用,也能起到压制毒素的作用,所以姑娘还是着手开始找下毒之人吧。”   顿了顿他又道,“我瞧着小少爷的毒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所以应当跟他平日中的生活习惯有关,姑娘不妨查查看小少爷平日中都喜欢做什么,或者平日中都喜欢吃什么,这样也能彻底断了毒素的根源。”   周嬷嬷听到这里连忙止住了眼泪,“小少爷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说着她忽然一侧首瞧见苏慕锦方才放在桌子上的绿豆糕,眸子猛然大睁,指着绿豆糕大声道,“对!就是这个!”她一下子扑到桌子旁边把绿豆糕推到东方州的面前,悲声道,“小少爷从一岁左右就开始吃绿豆糕了,一直到现在极少间断过,大夫您快看看,是不是绿豆糕有问题!”   东方州闻言面色就是一沉。   捏起一小块的绿豆糕放在鼻翼间轻轻嗅了嗅,又掰开一小块放在舌头上尝了尝。   一屋子人紧张的看着他。   “糕点没有问题!”东方州很快得出结论,抬头瞧着众人希翼的眼神,他不得不摇摇头,“这糕点和平日中的糕点没有任何区别,也丝毫没有半点毒素!你们再想想,小少爷有没有其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这毒素不是一天两天能积累起来的,所以一定跟小少爷的生活习性有关。   周嬷嬷扶着脑袋拼命的想,可就是没有半点线索。   “小少爷除了每天午膳之后吃绿豆糕,其他根本就没有每天都吃的东西,更没有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这一点她十分肯定。   苏慕锦眸子凌厉如剑,浑身气势提到了最高点,“把厨房里的厨娘给我叫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触苏慕锦的霉头,立马就有小丫头飞快的往厨房里跑。   屋里的空气几乎都凝结在一起,众人连呼吸都放缓了。   “姐姐……”   聪儿年纪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屋里冷凝的气氛却感受到了,他有些不安的从圆凳上跳下来,扑到苏慕锦的身边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看她,“姐姐,聪儿好怕你这样……”   现在的姐姐好可怕,姐姐在他跟前的时候从来都温柔的很,说话也细声细语,今天这样冷着脸好吓人。   他的小脸有点白,大大的凤眼中带着一丝丝惶恐和雾气,拉着苏慕锦的袖子让她弯下身子,“姐姐,你别冷着脸,聪儿害怕……”   苏慕锦瞧着聪儿的天真无邪的模样,喉咙哽的厉害,她什么都没说,抿着唇紧紧的抱住他。   她努力放柔了声音,拍着他的背小心的安抚,“聪儿……别怕,乖啊,姐姐不是对你发火。”她声音如水,可眸子却在聪儿看不到的地方森冷阴鸷。   仿佛地狱中冒出来的勾魂使者,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苏聪在苏慕锦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多时,小丫头就带着厨房里的厨娘来了屋里。   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瞧着屋里严阵以待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压下心里的恐惧跪下行礼,半晌都不敢说话。   “你就是厨房里专门负责小少爷吃食的厨娘?!”   “正是!”厨娘回答的有些喘喘不安。   “你在厨房里做事多久了?”苏慕锦冷着脸问。   厨娘不敢隐瞒,“回大姑娘,老奴在厨房已经干了快十年了!”   “那是够久了。”苏慕锦意味不明的低喃了一声,然后声音陡然一厉,目光如电直射厨娘,“你可知罪!”   厨娘身子一抖。   茫然又惊慌的看着苏慕锦,“大姑娘,老奴在厨房里一直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怠慢各位主子,实在不知道罪从何来啊。”说着她已经吓得浑身抖的如风中残叶,她大声给自己辩解道,“姑娘明查啊,老奴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请大姑娘明示。”   “你负责小少爷的吃食,小少爷的膳食里被人下了毒你敢说你不知道?!”   “毒?”那厨娘瞳孔陡然一缩,瞧着屋里的东方州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急的浑身直冒冷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有,老奴真的不敢啊,小少爷的吃食全都是负责采买的嬷嬷买回来,然后专门有人检查了一番老奴才敢烹煮的。小少爷是府上的命根子,姑娘……姑娘就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绝不敢谋害小少爷啊。”   如果被坐实了谋害小少爷的名头她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婆子急的冷汗淋漓,瞧着苏慕锦冰冷无情的眸子,她忽然想起什么,身子猛然一颤,“对了……老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先前小少爷的吃食不是老奴负责的啊,老奴是真的不知情……”   苏慕锦眸子一厉,“你方才不是说你在厨房里做了十年了?!”   “是!是的……老奴在厨房里的确做了十年了,可是也是最近不久才接手了小少爷吃食这一块的啊。”那婆子流着泪急声道,“因为前段时间负责小少爷吃食的婆子因病去世了,老奴这才接手的……”   “去世?!”   “是的是的。”婆子生怕牵连到她赶紧事无巨细的禀报出声,“回大姑娘,小少爷的吃食一直都是府上的赵婆子管着的,赵婆子厨艺高,年轻的时候还学过制作糕点,她为人精明知道小少爷不按时吃饭所以就每日里想着法的给小少爷弄吃的,做的小菜和米饭都会摆成可爱的图案让小少爷吃,后来厨房里的管事嬷嬷瞧着赵婆子精明懂事儿就把她提成了专门给小少爷做吃食的婆子。前段时间她突发暴病离世,厨房里的管事嬷嬷瞧着老奴资历深,这才提了老奴管理小少爷的吃食……”   苏慕锦询问的看着周嬷嬷。   周嬷嬷听了就面带凄色的点点头,哽声道,“先前给小少爷做膳食的的确不是这个婆子。”   “可知道那婆子为何暴毙而亡?”   “不知道。”婆子本来想撇清关系,打算苏慕锦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可一抬头却触及到苏慕锦冰寒警告性十足的眸子,她心中一惊,赶紧回想先前的情况,可想了半天都没有任何的印象,只垂泪道,“老奴的确不知道赵婆子是为何突然暴毙而亡,她先前头一天的时候还好好的跟老奴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干活,可第二天就没有来厨房了,还是她家里的人来厨房报了消息,说她突然半夜发病去了,老奴和赵婆子平日中也就说说话的交情,也没有多问,更不知道她平日中有什么宿疾,求姑娘明鉴!”   苏慕锦忽然想起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厉色。   “那婆子是什么时候没的?!”   “老奴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好像是夫人过世后几天,夫人过世的时候厨房里忙的一团乱,厨房里还有旁的婆子抱怨说赵婆子突然没了,有些忙不过来。”   苏慕锦身子猛然一僵。   一大串的信息轰的她脑子一片空白。   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周大夫的辞别,赵婆子的死……为何偏偏都是在刘氏死的前后?!   刘氏!刘氏!你死了都还要阴我一回!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婆子,“赵婆子一家人现在可有在府上当差的。”   “没有!”这一点婆子是知道的,她肯定的说,“本来赵婆子一家人都在府上当差,她的媳妇还负责采买,姑娘您是不知道,厨房里采买的油水是很多的,这样的事情大家求都求不来。可赵婆子去世之后他们一家人突然就辞了府上所有的工作,说是他们老早就想回老家了,只是赵婆子对府上的感情实在是难以割舍,现在赵婆子也没了,老人都是想入土为安的就带着赵婆子的骨灰,一家人全都回了老家!”   果然……   如果周大夫的离开是一次巧合,赵婆子的死又是另外一个巧合,那么他们一家人全都搬走便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苏慕锦眉宇瞬间冷了下来,“立马去京兆尹那里报官,就说赵婆子的儿媳妇偷窃了府中的贵重物品,让京兆尹大人务必要将他们一家人捉拿归案!”   “奴婢这就去!”笙箫不敢耽搁跑了出去。   苏慕锦把方才婆子的每一句话都重新过滤了一边,问她,“你方才说赵婆子学过做糕点?!”   婆子点头如捣蒜,“是的,就是因为赵婆子做的一手极为拿得出手的绿豆糕,所以才得了管事嬷嬷的青眼……”   “平日中小少爷吃的绿豆糕全都是出自赵婆子的手?!”   “是。”   事情已经如此清晰,苏慕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苏慕锦隐忍的闭上眼睛!   刘氏自从入府开始就没有打算好好善待聪儿,聪儿是府上唯一的男丁,又是正经的嫡出大少爷,如果聪儿出了事,她再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孩子便是府上名正言顺的少爷,将来就能继承家里的所有财产!   怪不得!   怪不得她表面上对聪儿那样和善,不管是吃穿还是用度从来都没有少过青松院的一针一线!   她原本以为刘氏是为了讨好爹爹不得不对聪儿好,却原来竟然暗中做了这样的丧尽天良的事情!   周大夫是刘氏的人,所以他一直给聪儿问诊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聪儿身体里隐藏的毒素,因为他跟刘氏压根就是一伙的,刘氏死之前就已经失势,他恐怕是瞧见刘氏失了势生怕会牵连到他,所以赶紧离开!   可那赵婆子呢……   赵婆子如果死在刘氏的后面,那又是谁灭了这个活口!   又是谁让赵婆子一家人匆匆离开!   如果她没有猜错,京兆尹绝对不可能抓住赵婆子一家人,聪儿身上的毒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出来,毒是刘氏下的,但是肯定还有旁的人在暗中动手脚,为了能让她苏家遭受灭顶之灾,背后的人手段一出接着一出!等京兆尹找到赵婆子一家人的老家,要么人去楼空,要么满地横尸!   背后的人不可能让赵婆子一家人活下来,为的就是不让她找到解毒的办法……   现在赵婆子一家老小只怕早已经上了黄泉路!   好精密的谋算!好残忍的手段!   苏慕锦咬紧了牙关,紧紧的抱住聪儿,小小的孩子体温隔着衣裳传递的暖了她整颗心,他小小的心跳也清晰可闻,她发誓,绝对不会让聪儿跟睿儿那般在她的怀里一点点失去温度!   “东方大夫,聪儿这段时间的身体就拜托您照看了!”苏慕锦郑重其事的对东方州施了一礼,“我会尽快寻到聪儿究竟中了什么毒。”   东方州点点头。   “虽然是慢性毒,可是已经三年之久了,幸好姑娘发现的早,要不然……”他止住了话头,低声道,“姑娘尽快吧。”   苏慕锦抿着唇僵硬的点头。   东方州就开了一个房子交给周嬷嬷,“这些草药只能暂缓小少爷身上的毒素,让毒素不再继续蔓延,嬷嬷记得三碗清水熬成一碗,每天让小少爷喝。”   周嬷嬷含泪接过了药方,“我这就去让人给小少爷抓药。”   东方州点点头,跟苏慕锦一等人告辞。   紫罗趁机打发走了厨娘。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苏慕锦眸子里的恨才爆发出来,像突然爆发的火山,一发而不可收拾。   徐太后!   今日之仇,来日定然百倍奉还!   之所以确定是徐太后,她是有依据的。   琴瑟在她身边潜伏多年,为的是什么?谋害她苏家!   碧玉潜伏在苏家这么多年为的又是什么?到春闱的时候暗中把试题传播出去,让苏家消失!   而究竟是谁这样恨苏家,非要让苏家彻底消失不可!   徐太后!   前世所有的事情一瞬间全都联系起来。   前世苏家便惨遭灭门,还有宁煜的隐忍,睿儿的死,今生琴瑟碧玉的潜伏,还有楚离的恨……最重要的是大前天晚上大舅舅那一番话!   太后皇帝不和已久。   现如今太后把持朝政。   爹爹效忠的人却是皇帝!   那么苏家消失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徐太后!   毁她清白,不让苏家和宁王府联姻。又是谁的好处最大?!   还是徐太后!   舅舅说过,徐太后在许多大臣的家里都安排了暗探,琴瑟和碧玉是谁的人已经不作他想。   她死死的攥紧拳头,现在她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保护苏家,强大到徐太后再也不敢轻易的对苏家下手!   她敛下眉睫,纤长的睫毛给眼睑印下一片暗影。   她忽然起了身。   她要亲自去宫门口等父亲,父亲绝不能辞官!   父亲辞了官她这满腔的恨跟谁去讨!   一定要跟徐太后那个老东西对抗到底!   刚一出门就碰见黄泉迎面而来。   苏慕锦心中又是一紧。   黄泉是她安排在碧玉身边看守碧玉的人,除非碧玉有异动,否则他肯定不会来找她!   “发生什么事了?!”   黄泉飞身而至拉着苏慕锦到了一个僻静没人的地方,这才一脸郑重的开口,“碧玉那人果然深藏不露,外人面前一直沉稳有度,可最近这两天一直在老太太的耳边吹风么,意图不轨。属下听到主子回了府就赶紧来禀报消息,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恐怕老太太近期就会对主子您和小少爷不利!主子您万万小心!”   苏慕锦眉宇顿时一冷。   好!好!好!   要来就都来吧,这一次为了聪儿以后的安危,她也绝对不会再让这个死老太太再继续蹦跶!也绝不会再让她成为府里的隐患!   “既然她非要找死——我便成全了她!”      ☆、第三十二章 算计老太太      不等苏慕锦冲出府去,苏青云就已经回来。   苏慕锦接到小丫头传来的消息就连忙往前院奔去,走到半路和苏青云迎面碰上。苏青云一身官袍面色有些郁结,苏慕锦一看之下就放了心,父亲这样的面色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没辞官成功。   苏慕锦快步迎了上去。   “爹!”   “锦儿?”瞧见苏慕锦苏青云微微一愣,“你什么时候回来I的?”   他还以为锦儿和聪儿要在楚家多住几天呢。   “今天一大早就回来了。”苏慕锦拉住父亲的胳膊,面色沉冷的往屋里走,“爹,锦儿有事要跟您说!”   苏青云这才注意到苏慕锦铁青的脸色,和阴沉的眸子。   锦儿极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苏青云当即心中就是一紧,“是不是府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慕锦抿着唇久久的不发一语,等把苏青云拉到房间里之后才凝眉问道,“父亲今天是不是在早朝的时候提出辞官了?”   “提了,可是陛下不同意。”   想起今天早上他提出辞官的时候陛下震惊的面容他轻轻叹了口气,朝中势力纷杂,他提出辞官的时候自然是有人反对有人赞成,更多人不发表意见,整个早朝的时候陛下的脸都是阴着的,早朝辰时的时候便下了,然后陛下一道旨意把他宣到了乾坤殿里,君臣二人谈了几个时辰,谁都没有说服谁。   他非辞官不可!态度坚决!   可陛下态度也摆在那里,要想辞官,绝不可能。   两人就陷入了僵持状态,最后陛下怒声问他,“好,你既然要辞官,那给一个可以说服朕的理由!否则朕绝不批准!”   她要寻找柔儿当然不能跟陛下说,就算是说了陛下也绝不会同意。他几乎能猜到陛下的反应,如果知道柔儿没有死,而他辞官是为了去寻柔儿,那陛下肯定会说他派人去寻。   可……陛下的身边又那么多人监视,如果陛下知道了柔儿可能还活着,那徐太后也会知道……   到时候柔儿只怕越发的艰难了。   而且,寻找柔儿……他也不想假手于他人。   陛下也知道他的倔脾气,眼看谁都说服不了谁,陛下只好先让他回来好好考虑清楚。   唉!   苏青云揉揉额头,他能理解陛下不让他辞官的心思,可是却不想继续再为官了。从知道柔儿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他就已经在心里拟定好了计划,这些天以来更是恨不得三日时间能缩成一日长,这样春闱就能早早的结束了,他也就能无官一身轻的去寻柔儿了。   “爹爹你不能辞官!”   “什么?”苏青云一愣。   “您不能辞官了!”苏慕锦握住父亲的手,感受着他厚实的大掌微微一颤,她的心也跟着一颤,她知道父亲去寻娘亲的念头有多强烈,而且先前她根本不知道父亲辞官会引起多么大的后果,如今……她知道了!所以更不能就这样不战而败了。   凭什么徐太后动动念头都想让他们一家人死?!   凭什么他们一家人要受徐太后的摆布?!   她偏偏不要这样莫非要和徐太后争个高低较个长短来,爹爹可以辞官,但是却不能这样被逼无奈狼狈着走,就是要离开也要一家人平平安安,风风光光的离开!   刚刚重生的那两天她只想能保住家里的人性命无忧就算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陷害她们一家人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她只求自保不求伤人!   可这样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换来的是什么?!   徐太后的步步紧逼!   老太太的得寸进尺!   苏云锦的阴狠毒辣!   聪儿的身体中毒!   这一次她一定要反攻,徐太后不是权力高么,好,她就让她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算人者人恒算之!   先前徐太后隐在暗处她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如今知道是徐太后在背地里一直害她,哪怕她现在没有实力对抗她,可是偶尔下个绊子,阴她几次她还是做得到的。   而做这些的前提是……爹爹绝不能辞官。   要不然她连接近太后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给她下绊子了。   “爹爹,您不能辞官!”她看着苏青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然后把今天发现聪儿中毒的事情都跟父亲说了一遍。   苏青云越听脸色越难看。   怒目圆睁,双拳紧握,额头两鬓的青筋突突的直跳,他还没听完就豁然起身,全身三尺之内都充满了戾气,他动作太猛以至于衣袂翻飞,带起一阵暴虐的风!   苏慕锦静静的看着他,不安抚也不说话。   许久之后苏青云身上的暴虐之气才缓缓消失。   苏慕锦这才沉声道,“爹爹……朝堂之事你比锦儿更清楚,应当知道背后的主使之人是谁。我们立场不同,所以他们对付我们锦儿无话可说,谋苏家的钱财也罢,抹黑苏家也罢……锦儿相信朝堂之上爹爹会有其他的法子能把吃了的亏捞回来,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聪儿的头上,锦儿不能再忍!爹爹若是要辞官锦儿不反对,只是锦儿希望在对付完徐太后之后!”   苏青云沉吟不语。   “爹爹,锦儿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娘亲没有死。大舅舅已经暗中派人查探娘亲的下落,只要有消息会第一个通知我们的。”   苏青云浑身一震,“没死?!”   他心里也有这样的期盼,可毕竟四年过去了,他虽然给了自己一丝希望,却不太敢相信。如今听到苏慕锦这样说,苏青云瞪大了眼睛,猛的抓住苏慕锦的肩头,“你娘真的没死?”   “这样重要的事情锦儿会拿来欺骗父亲么?”苏慕锦扶着苏青云坐下,然后一字一句的道,“当今眼下当务之急是寻到周大夫,爹爹,您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应当也有一些自己的势力,聪儿中虽然是慢性毒,可只要毒一日不解除,锦儿心里便会一直不安,不知道确切的毒东方大夫也不敢下药,锦儿也不敢拿聪儿的性命去赌!聪儿如今一日比一日嗜睡,昨天晚上在楚家的时候早早的就睡下了,今天一大早到了府里用完早膳又睡了过去,一直到午膳之后才醒过来……若是再不解毒,锦儿只怕……只怕聪儿……”   她说着已经哽了声音。   苏青云心里一钝一钝的疼,厉声道,“我马上就让苏总管去找人!”   “嗯。”苏慕锦却没有松下心来,抬头瞧着苏青云,“爹爹辞官之事……”   “暂……缓!”   苏慕锦含泪点头。   回到锦园之后苏慕锦就吩咐柳嬷嬷,“去让厨房里的管事嬷嬷过来。”   柳嬷嬷领命前去。   不多时管事嬷嬷就来到了。   苏慕锦坐在屋里的高坐上打量她,却见她一身福字不断头暗色印花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素雅的褙子,发丝挽的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配饰和华丽的衣裳。素色的长袖处浆洗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十分整洁。   苏慕锦暗暗点了点头。   自从她重生之后就开始着手让柳嬷嬷在厨房里安排人手,防的就是担心有人会在厨房的吃食上面动手脚,这个管事嬷嬷就是她们安排进去的人。   那嬷嬷见了苏慕锦就恭敬的行礼,态度不卑不亢,显得十分沉稳。   “起来吧。”苏慕锦问她,“厨房里的吃食现在全都是你掌控?”   嬷嬷只以为是今天苏聪中毒的事情闹大了,心里有些惶然,只是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也不多畏惧,恭声道,“正是老奴掌控。”   “春晖园的吃食现在都是怎么算的?”   那嬷嬷一愣,没想到苏慕锦突然问这样的话,有些失神,不过只一瞬间就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回答,背菜谱一般流利的说道,“老太太的早膳是一碗薏米粥,一碟豌豆黄,一份酱黄瓜,一份燕窝粥,再配几个小菜!午膳则是七菜一汤,晚膳稍稍简单些,一份清粥外加两荤两素。”嬷嬷也不心虚,这些菜色都是根据以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传下来的,她一直也不敢擅自改动,顿了顿她又道,“老太太喜欢吃点心,每天厨房里的婆子都要端去一两碟子的点心。”   苏慕锦默默的听着,等嬷嬷说完了她才低声道,“老太太如今足不出户,每日潜心向佛以后吃食还是以素食为主,荤腥就不要见了,还有甜点老人家吃多了恐怕对身体有碍,甜点从今儿个开始也撤了。”   那嬷嬷一惊。   大姑娘这是要减掉老太太的吃食啊。   苏慕锦继续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今后早膳改成一份白粥加一份腌白菜就行了,午膳两个素菜加米饭,至于晚膳……”苏慕锦眸子微凉,“晚膳就直接一份面食就好。”   那嬷嬷微微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苏慕锦。大姑娘和老太太不和是府上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姑娘竟然会在老太太的吃食上动手脚。在嬷嬷看来大姑娘这手段是极为不明智的,现如今大姑娘已经掌管了府中的中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年轻,老太太都一大把年纪了,她就是熬都能把老太太给熬死,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府里府外的人都对大姑娘有看法。   这事儿传了出去,大姑娘不孝的名头是一定会担的。   “大姑娘……这恐怕,恐怕不妥啊……”   “没什么不妥的,你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办就行了。”苏慕锦沉声道,“如果出了事情,不会让你们担这个责任的。”   柳嬷嬷听到苏慕锦的话也是微微一愣,不赞同的看着苏慕锦。   “姑娘……您三思啊……”   “嬷嬷不必多说!”她有自己的打算。   老太太不是想慢慢筹谋着害她和聪儿么,她偏偏不给她这个时间!   依老太太的性子,给她这样的吃食她一定会气死,她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一口恶气,届时一定会出手对付她!而她……就是要逼她动手!   爹爹性子软,尤其是老太太还是她的养母,如果老太太不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爹爹绝对不可能处置她!   那么!就让她彻彻底底的打破老太太的那一层面具。   让爹爹和叔叔婶婶们都看清老太太丑陋又阴险的嘴脸。   谋害嫡长女和嫡长子,这是死罪……爹爹也许不会要了老太太的命,但是绝对会对她失望透顶。   然后她再趁机让老太太没有翻身的机会!   “只管按照我说的办。”苏慕锦眉目凛然的吩咐嬷嬷,“下去罢!”   嬷嬷眼见苏慕锦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劝,抬头祈求的看了柳嬷嬷一眼才缓缓退下。   柳嬷嬷却没有再说什么,姑娘做的事情都会有她的道理,既然她说了有自己的打算,她就是再劝都没有用的。柳嬷嬷没想这么多,只当是今天聪儿少爷的事情所以姑娘才会对老太太也提起了提防的心。   她心里有些不敢相信,老太太难道当真会对聪儿少爷下手?!那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啊,即使不是亲孙子也该有感情才对的。转念又想想老太太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敢确定老太太究竟会不会心理扭曲的把对姑娘的恨转嫁到小少爷的身上。   当天晚上府上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二夫人怀了身孕了。   这对于子嗣稀少的苏家来说算是个天大的好事儿,二夫人跟二老爷成亲十多年还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甚至二夫人一直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苏慕锦也很高兴,二夫人的转变她不是没瞧见,让紫罗在库房里拿了些安胎的药材和贵重的补品就去了二夫人的院子里。   二老爷也在,亦是一脸喜色。   二夫人躺在床上,面上浮着淡淡的红晕和娇羞,瞧见苏慕锦来了她就要起身,苏慕锦赶紧道,“二婶子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大意。”说着又给二夫人背后垫上了大迎枕,含笑看着二夫人和二老爷,“锦儿是来恭喜二叔和二婶喜得贵子的。”她诚恳道,“二婶子,你可要好好养身子,将来生个大胖小子给锦儿玩玩。”   说起来,二夫人是真心感谢苏慕锦的。   若不是苏慕锦突然点醒了她,她又怎么会醍醐灌顶的忽然开了心智,明白了这么多的事情……这段时间她事事为府上着想,尤其是昨儿个和前儿个这两天,大姑娘去楚家做客,她就暂时掌管府中的中馈,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掌管中馈有多累……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夫君瞧在眼里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些天一直都在府上,再也没有在外面过夜过……   二夫人自从成亲之后头一次感觉到这么幸福,她回顾以前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就那样心里带着算计,算计的还不是旁人,而是家里的大伯和侄女,就算换了她是夫君,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这些日子算是大彻大悟了……   或许是想明白了,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笑的时候就带着了柔和的光芒,她听了苏慕锦的话语,噗嗤一笑,瞪了苏慕锦一眼,嗔怪道,“小孩子能给你当玩具不成?”   “锦儿只是说笑的嘛,二婶子还当真了。”   二夫人无奈的笑笑,她身上只盖着一个薄薄的毯子,隔着毯子抚摸还未隆起的肚子,想起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又想着这些年来就是因为没有怀上孩子婆婆对她的冷言冷语,一时间竟然有些悲上心头,眼角晶莹闪烁,哽声道,“婶子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子怀上孩子了,没曾想……观音菩萨保佑,等胎儿稳当些了,婶子要去寺庙里拜拜观音娘娘……谢谢观音娘娘赐了这个孩子给婶子……”   “大好的喜事儿哭什么。”二老爷握住二夫人的手,眼眶也有些发红,“你啊,好好养胎,东方大夫都说了你年纪不小了,这个时候怀胎若是不好好养着,将来生产的时候是要吃苦的。”二老爷把二夫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以前……是我不好,今后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这句话兴许是从成亲起二夫人听过最动听的话语了,她的眼泪当即就止不住了,一串串的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亦是紧紧的握住了二老爷的手,哽咽着回答,“好!好好过!”   二夫人含着眼泪却轻笑了出来,带着幸福的味道。   苏慕锦见此就含笑带着一众人打算退出去,把时间留给这对终于交心的夫妻。   “哎?”二夫人瞧着苏慕锦往外退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嗔了二老爷一眼,“锦儿在呢。”   “哎呀,我可什么都没有瞧见啊,二叔二婶,你们继续亲热,我走了啊。”   “等等。”二夫人眼看着苏慕锦就要退出屋子,连忙急声唤了一声,“锦儿,二婶子还有话要跟你说。”   “二婶只管说。”   “前两天你父亲来寻二婶子,说你身子不大好,让二婶子帮忙掌管中馈的。只是如今二婶子身子也实在没法子管这么多的事情,所以婶子跟你说说,锦儿你身子骨弱的话不妨把府里的中馈权利交给你三婶子,你三婶子为人忠厚老实,只是灵便或许有些欠缺,而你机敏的紧刚好可以跟你三婶子互补一下,你三婶子有什么为难的不能处理的事情就可以去问你,也可以减轻你的负担。”   苏慕锦一愣。   爹爹说她身子骨不好?!她忽然想起那一天给苏云锦诊脉的时候东方大夫把爹爹单独叫出去的事情了,她心跳的有些快,爹爹难不成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   转念一想又不可能,东方大夫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不告诉父亲,就肯定不会告诉。   大夫是有为病人保密的义务的,而且爹爹若是知道她命不久矣恐怕直接就把她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给掐断了,方才就更不会答应她不辞官的事情了。   苏慕锦松了口气。   一转头瞧见二夫人疑问的目光。苏慕锦微微一笑就道,“那可真真是巴不得的事情,锦儿怕麻烦了,也最不喜欢管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三婶子能帮忙分忧解难,锦儿真真是要感谢一番的。”   二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担心苏慕锦不愿意放权呢。   现在瞧见她这样也微微一笑,看来她以前果然是大错特错了,锦儿这个人你敬她一尺她便会还你一丈,同样的,你伤她一分,她也必然十倍奉还。二夫人很庆幸她一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否则将来兴许就落得老太太那样的下场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二夫人怀了身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府邸。   有人黯然有人却高兴的不得了。   黯然的是三夫人,她原本跟二夫人同甘共苦同进同退,现在二夫人也怀了身孕跟她可就不一样了。   过度兴奋的就要数老太太了。   春晖园里的老太太高兴的胸腔不断的起伏,拄着拐杖都险些稳不住身形。   碧玉眸子微微一闪,连忙扶着老太太坐到了椅子上。   “好好好!”老太太高兴的说话都不大利索了,兴奋的拿着拐杖敲击地面,“我苏家有后了,可算是有后了……”她从来都不肯承认苏慕锦三姐弟是她苏家的后人,上一次听碧玉说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不能怀孕肯定是苏青云做的手脚,她便信了,想着今后都没有抱孙子的可能了,本来都已经绝望了,这个时候听到这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冬天闪电夏天见雪,十分不可思议。   可震惊过后就是过度的兴奋了。   老太太紧紧的抓住碧玉的胳膊,兴冲冲的问她,“你听到了没有,老二家的怀了身孕了,我苏家有后了啊。”   碧玉眸子一闪,扶住了老太太。   她低声笑道,“是啊,真真是大好事儿呢,听说都二夫人身孕都快两个月了,再过八个月您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大胖孙子了呢。”她瞧着老太太兴奋的满脸通红的模样,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低低的道,“只是……只是……”   老太太心头一凛,“只是什么?”   “奴婢这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碧玉了,闻言瞧着她担忧的面容,不由得道,“有话自然当讲,不跟我这个老太婆讲你还跟谁说去。”   碧玉似乎下了决心一般,附耳在老太太耳边道,“老太太,奴婢只怕二夫人……不能撑到生产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听了当即不高兴,眸子如电直射碧玉,冷声道,“你这是在诅咒我的孙子?!”   碧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老太太,您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诅咒府上的嫡出长孙呐,只是……只是奴婢担心,您也知道的府上的少爷一直都只有聪儿少爷一个人,老爷都默认了要把所有的家产都交给聪儿少爷的,如今如果二夫人肚子争气生出个大胖小子来,奴婢恐怕……您也知道大姑娘的为人的,这府上除了老爷和小少爷,其他人一概不认,奴婢担心大姑娘会觉得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聪儿少爷的地位……”碧玉飞快的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瞧着老太太露出沉吟的表情,她心下当即就是一喜,继续垂首道,“老太太,您也瞧见了如今大姑娘丈夫安府中的中馈,府里的所有事情都是大姑娘说了算的……二夫人前些日子还跟大姑娘闹着不和,奴婢实在不能不担心啊……”   这一番话恰好不好的就戳在老太太的心尖尖上。   那个该死的苏慕锦连她都敢软禁,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不行,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绝对不能让苏慕锦给弄掉了,老二家的那个为人是精明了些,可那个苏慕锦更不是个省油的灯,更别说如今她掌着府中的中馈,只要吩咐厨房里的人一声,让人在儿媳妇的饭食里下点东西,事后她大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厨娘的身上……不不不,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太太还有些犹豫,“不对不对,苏慕锦对老二还是很尊敬的,老二和苏青云交好,苏慕锦就算是瞧在苏青云的份上应当不会这样做的。”   碧玉正要再接再厉,外面宋嬷嬷却端着饭食进了屋。   碧玉眼尖,一眼就瞧见那托盘上仅仅只有一个小碗,她本就是个精明的人儿,当即就起了身什么都没说,笑着迎上了宋嬷嬷。   “嬷嬷可算来了,老太太早就饿了,这晚膳总算是来了。”   宋嬷嬷以前对这个进退有度的碧玉还是挺喜欢的,可最近这个碧玉越发得老太太的欢心,以至于老太太有什么话都不跟她说了,因此宋嬷嬷对碧玉就有了几分不喜。   她把托盘放在饭桌上,眸子闪了闪,“碧玉姑娘方才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跪在那里做什么。”   “方才在老太太面前说错了话呢。”说着碧玉就瞧着饭桌上的膳食,眸子闪了闪,笑道,“宋嬷嬷,您这端的是汤还是点心啊,老太太可早就饿了,这个时候可是饭点,吃点心可不好。”   宋嬷嬷面色陡然就有些僵硬,她掀开碗上的盖子,垂眉道,“这个是厨房里今儿个给老太太煮的面。”说着偷偷瞧了老太太一眼,瞧着老太太当即沉下来的眸子,宋嬷嬷连忙道,“厨房里的人说了,晚上吃的太油腻容易难受,就给老太太煮了面……”   “老太太晚膳竟然只有一碗面么?”碧玉抬高了声音,仿佛十分惊讶。   宋嬷嬷狠狠的瞪了碧玉一眼。   这丫头最近怎么老是在老太太面前挑事儿!   “嬷嬷可不要瞪我,奴婢害怕。”碧玉缩到老太太的身边,低声委屈道,“奴婢只是太惊讶了,老太太是府里身份辈分最高的人,厨房里竟然敢不经过老太太的允许就擅自做主减了老太太的吃食……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老太太的面色已经黑的能滴出水来。   混帐东西!   厨房里的人就是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擅自减了她的膳食,一定是苏慕锦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她让厨房里的人减了她的吃食!   “该死的贱丫头,当真以为我失势了不成?!我就是再失势那也是苏青云的养母,她竟然敢这样对我!”   “老太太,老奴瞧着兴许不是大姑娘的注意……也许是厨房里的人擅自……”   “宋嬷嬷可要记得您是谁的奴婢!”碧玉冷笑着打断宋嬷嬷的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做了什么事儿不要以为奴婢不知道!”   “她做了什么事情?”老太太当即怒声问道。   碧玉身子一抖,抿着唇没有说话。   “说!”   “回……回老太太,这几天宋嬷嬷往锦园跑的勤快的紧呢……听说,听说宋嬷嬷的闺女弄墨被大姑娘给安排到二姑娘的身边贴身伺候了……”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说,宋嬷嬷已经叛变了,投靠了苏慕锦,这才能让自家闺女得到了这么好的差事。   宋嬷嬷面色陡然涨红。   她跑去锦园的时候都是趁春晖园的人不注意出去的,而且都是借口有事情所以才外出,她以为瞒得好好的,哪曾想这个时候竟然被碧玉给揭露了出来。她急急的给自己辩解,“老太太,不是这样的……”   “那你闺女有没有到云儿身边伺候?”老太太目光锐利!   宋嬷嬷却惊得浑身是汗,弄墨去二姑娘身边伺候这件事府里已经许多人都知晓了,这个时候她再瞒着老太太,只会让老太太怒火更大。她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混帐东西!”   老太太怒的直接拿拐杖往宋嬷嬷身上甩,她用力极大,都能清楚的听到棍子敲在身上发出的闷哼声。   宋嬷嬷却不敢躲,跪倒在地生生的受了下来。   “老奴冤枉……不是老奴把闺女带到大姑娘身边的,是弄墨那丫头来府上瞧我,被大姑娘瞧见了,问老奴她在府上有没有差事,这才给小女安排了差事,老太太明鉴啊。”   老太太冷笑不止。   “你那闺女以为我不知道?养在深闺就从来没有出过门,怎么就那么好出一次门来看你被苏慕锦给看到了,春晖园离锦园的路程可不算少,你那闺女来看你竟然就‘顺便’瞧见了苏慕锦,你当我是蠢货?苏慕锦会好巧不巧的问你家闺女有没有差事?如果不是你给了苏慕锦什么承诺,那贱丫头会给你家闺女安排差事,还是在云儿身边!你们安得是什么心!”老太太越说越怒,越怒打的就越重,厉声道,“我自认你到我身边之后我待你不薄,竟然不曾想身边养了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说,你跟那个贱丫头勾结多久了!”   “老奴没有啊……”   “还敢嘴硬!”老太太一棍子敲在宋嬷嬷的肩膀上,瞧着她疼的瑟缩不已,怒骂道,“没有投靠那个贱丫头你方才会因为那一碗面给苏慕锦说话!你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能任你欺骗不成!”   “老太太……”   “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宋嬷嬷不敢停留,生怕老太太一棍子收不住劲头敲在她头上打死了她,她老泪纵横的退了下去,临走之前狠狠的瞪了碧玉一眼!   贱丫头,你给我等着!   碧玉仿佛没有看到宋嬷嬷眼底的警告意味,垂着眼依偎在老太太的身边。   等宋嬷嬷离开之后碧玉才起了身,她从饭桌上把那一碗面端了过来,低声道,“老太太,您还是别生气了,稍微吃一点吧。大姑娘在府上只手遮天,连宋嬷嬷都投靠了她,若是让她知道您今儿个给宋嬷嬷摆了脸子,只怕大姑娘会怀恨在心,过些日子连面都不让厨房给您煮了……”   “贱人贱人!”   老太太本来就生气,听到碧玉这一番话更是怒不可遏,她一把推翻了碧玉手里的面碗,眼珠子通红通红,“那个死丫头竟然敢这样对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碧玉眸子冷光一闪而过,怯声道,“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要冲动,万一被大姑娘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还能杀了我不成?!”老太太望着地面上碎成无数片的碗渣,眸子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变为一片血红,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包,招手示意碧玉过来,附耳低声道,“你去……然后……”   碧玉小脸惨白,抖抖索索的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药包。   “老……老太太……奴婢,奴婢不……不敢!”   “你给我安心的去,我保你平安无事!”老太太拍了拍碧玉的肩膀,“你放心,就算事情败露了也不怕,我是老二老三的亲娘亲,苏青云和那个贱丫头就是想害我,老二和老三都不会同意!”   她那两个儿子她清楚的很,表面上看不上她的作风行事,可是毕竟是嫡亲母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果他们真的恨不得她死,这些年就不会搬出府去住,而是把她这个老太婆给赶出去了。   而且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老二和老三,现在他们不明白,将来总会知道的。   不是血亲根本就不能信任,那个苏青云现在对他们好难保以后还会一直对他们好!他们现在就是太年轻了才看不清这个道理!   “老,老太太……”碧玉神色犹豫。   “连你也敢不听我的话了!”老太太当即沉下了脸色。   碧玉慌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   碧玉咬咬牙,“……是!”   一转过身却露出鄙夷的神色,碧玉瞧了瞧手心里躺着的药包,冷冷的勾起唇角,掀了帘子就出了屋。   那边的锦园中苏慕锦接到了黄泉带来的消息。   “……果然跟主子所料分毫不差,老太太听了二夫人有孕的消息立马就想到了府中的继承人问题,碧玉果然在老太太的身边煽风点火。本来老太太还有些犹豫,一瞧见那清汤寡水的面汤就直接怒的给砸了,还交给碧玉一个小小的纸包,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面包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慕锦勾唇一笑,“那个碧玉出了门去哪里了?”   “厨房!”   果然。   看来老太婆被逼急了也只会下毒了。   没脑子的蠢货!   不过这样对付起来才简单的多。   “不要阻止碧玉,只管让她去下药去。”苏慕锦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了身,懒懒的吩咐黄泉,“等下完药之后碧玉就完成她最后的使命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   “想办法把老太太要给我和聪儿下药的消息传给父亲。”   黄泉微微一愣,不太明白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轻叹一声,难不成是练武的人头脑都不太好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啊。   “爹爹听到这个消息会十分震惊,他就是再不信都会去我和聪儿的吃食里取证,我把证据摆在他面前倒不如让他自己看着死心的好。对了,到时候把动静闹得大一些,让二叔和三叔也好好的看看他们的母亲恶毒的嘴脸。”   瞧见了之后才不会对爹爹做出的决定有异议。   “属下明白了。”   “下去吧。”   “是!”黄泉对这个主子是越来越佩服了,原本对于苏青云把他和妹妹送给苏慕锦还有些不甘心,现在是彻彻底底的服了苏慕锦了。   黄泉离开,苏慕锦才冷冷一笑。   死老太婆,这次我看你还不死?!      ☆、第三十三章 局中局计中计      既然要清除府上的祸害,又怎么能少的了苏云锦!   苏慕锦当天黄昏时刻就带着弄墨去了端云院。   从发现聪儿中毒开始苏慕锦就已经决定把她以前所有的妇人之仁统统丢弃,对于苏云锦她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她要算计她,那么就该做好被算计的准备!   她已经迫切的想要看到苏云锦看到这个“礼物”的精彩的表情了。   最兴奋的人还是要数弄墨,她今天回家便从府上领了两套小丫头的衣裳,最简单的青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实在不怎么好看,但是弄墨聪明,拿了一块青色的宽大腰带紧紧的束缚住腰身,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两条长腿修长,臀部十分挺翘,走起路来就是不故作扭捏都显得风情万种妩媚多情。弄墨很清楚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她眉如青黛,不用画眉眉毛便又黑又长,她把发丝的刘海全都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不看那一身丫鬟的衣裳端看她容貌,恐怕见了她的人都要惋惜,这容貌实在不是个做丫头的。   弄墨瞧着院子里看呆了的丫头们越发自信了,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跟着苏慕锦往前走。   那一副自信满满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府上的姑娘,而前面的苏慕锦才是府上的丫鬟一般。   笙箫皱眉瞧着弄墨,本想训斥两句,让她懂些规矩,刚要开口身前的姑娘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微微侧身对她摇了摇头。笙箫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了下来,只是对弄墨的态度就不太好了。   今儿个晌午刚瞧见弄墨的时候她着实惊艳了一番,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风情天成的女子,对于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所以她着实对弄墨很喜欢的,只是兴许是第一眼的印象太好,对她的期望也太高,因此瞧见她没有规矩跟姑娘说话,傲的跟孔雀似的她就越发不喜了,现在瞧着她这样生怕旁人瞧不见她的美貌似的,就越发看不上她了。   笙箫扭过头去,不去看她。   还好端云院很快就到了。   令苏慕锦颇为诧异的是,端云院里竟然没有几个人,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屋里时不时传来的痛呼和尖叫声。苏慕锦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挑了挑眉。   看来她这个妹妹这两天过的不是多么顺心啊。   不过苏云锦过的不顺心,她才能舒心啊。   她带着笙箫和弄墨很快到了屋门口,一直到屋门口竟然都没有一个小丫头迎上来带路问安。   苏慕锦微微一诧随即就了悟的挑起唇角,讥讽的笑了。   苏云锦接二连三的犯错,接二连三的被罚,恐怕院子里的一些小丫头们已经认识到这个主子已经失宠,伺候的也就不那么尽心尽力了。   恶仆欺主……苏云锦,你也终于尝到了么。   她刚欲推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容嬷嬷厉喝的声音。   “给我起来!在这里可没有人心疼你!竟然连个简单的规矩都学不会,传出去简直丢尽了我和桂嬷嬷的脸面!此刻若是在皇宫中,你早就不知道被罚了多少回了!”   “我……累……”苏云锦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桂嬷嬷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伴随着她的声音还有一道破风的鞭声和苏云锦的尖叫声。   “累?!我和容嬷嬷都没有喊累,你反而娇气起来了。我跟容嬷嬷进府这么多天了你竟然连走个路都没有学会,简直愚昧至极!若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我们两个才不肯教你这样的蠢货!”   “啊……你们这样打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苏慕锦听到容嬷嬷冷哼一声,讥讽道,“前儿个你被楚家赶出来的时候老爷可是吩咐过我和桂嬷嬷了,务必把你的规矩教好,不折手段!二姑娘你知道不折手段是什么意思么?严师才能出高徒,我和桂嬷嬷严格成这样你都没有学会尊师重道,我瞧你可不只是天资愚钝这么简单了!”   “你们这两个老东西也敢妄想做我的师傅!”   “是,我们两个老东西当然不敢做二姑娘的师傅。”容嬷嬷冷笑道,“我们可不承认你这样蠢得没救的徒弟!”   “你!”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走路!再把碗里的水洒下来你今儿个就不用吃饭了!”   苏慕锦听到这里忍不住勾唇一笑,含笑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俱是一愣。   容嬷嬷和桂嬷嬷一瞧是苏慕锦,连忙笑着迎了上来,态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面上堆起了笑来,“原来是大姑娘,大姑娘怎么有时间到这里的小院儿里来,快请进去坐坐。”   苏慕锦眼角的余光就瞧见立在屋里双手扶着碗怒目而视的苏云锦。   她微微一笑,装作没瞧见。   “进去坐就不必了。”两个嬷嬷是皇宫里宁奕的人,苏慕锦当然不会给两人摆脸子看,轻笑着给笙箫使了一个眼色。笙箫知情知趣儿的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锦囊来塞给两个嬷嬷。锦囊入手沉甸甸的,两个嬷嬷哪里敢收,对视一眼连忙推辞。苏慕锦就按住两个嬷嬷的手,低笑道,“我这个二妹妹不懂事儿,就麻烦两位嬷嬷多加管教一番,您们二位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管教嬷嬷又是陛下派过来的。说起来我二妹妹性子倒也是不服管教之人,想来两位嬷嬷教起来也十分吃力……这些银子就当作苏慕锦拿给嬷嬷们吃茶了,嬷嬷们若是不嫌弃就快快收下。”   “不行不行。”桂嬷嬷慌忙摇头,本来对苏慕锦这个府里的大姑娘她们两个就有所耳闻,是个聪明利落又沉着凌厉的女子,她们两个本来就有些忌惮,而且又听到苏慕锦话里提到了陛下,想起陛下对这个大姑娘可能有的心思,她们两个就更不敢收苏慕锦的银子了。桂嬷嬷连忙推却,“大姑娘,我们老奴两个是奉了陛下的圣旨前来管教二姑娘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分内之中,这个时候收了您的银子那我们两个成了什么人了,您快快收回去……”   “二位不是嫌少吧。”苏慕锦佯怒的叹息,“也是啊,二位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怎么会瞧得上我这里的一点点银钱!”   “哎,大姑娘您千万别这么说!”   容嬷嬷和桂嬷嬷一听就有些急了,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敢,不敢啊。”   她们若是收了苏慕锦的银子,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她们不知道陛下对苏慕锦的心思到底有多重,所以不敢赌啊。   “两位嬷嬷只管收下。”苏慕锦不知道两人在忌惮什么,不过想来也知道应该是担心宁奕生气,她柔声道,“我这两天一直在外祖母家里做客,不过也听紫罗和紫玉那两个丫头说起嬷嬷,说嬷嬷为了教二妹妹规矩每日里起得早睡得晚,您们二位如此尽心尽力,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好好感谢你们一番,这事情就是再哪里都说的过去的,所以嬷嬷还是不要跟苏慕锦客气了。”   容嬷嬷还是不敢收,正打算再说些什么让苏慕锦收回银子,却见桂嬷嬷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她一愣,就瞧见桂嬷嬷把银子收进了袖子里。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瞧着不断给她使眼色的桂嬷嬷,她压下心里的疑问,顺势收下了银子。   “多谢大姑娘了,等奴婢两人回了宫一定会如实回禀陛下的。”   苏慕锦笑着点点头。   听到桂嬷嬷这样说,容嬷嬷才反应过来,是啊,可以直接禀告陛下说大姑娘赏了她们银子,大姑娘赏了她们银子是在变相的说她们两个在府上事情做的好,陛下对大姑娘有好感,听了桂嬷嬷这样说只有高兴的份,哪有可能会惩罚她们。   容嬷嬷心里不禁佩服桂嬷嬷,姜还是老的辣啊。   桂嬷嬷心里却还有另外一点打算,今天她和容嬷嬷收下了苏慕锦的银子,自然是为了安苏慕锦的心,也可以让大姑娘知道她们是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而那边苏云锦已经气得直接摔了头上的碗,怒气冲冲的望着屋里毫不避讳她就开始拉拢容嬷嬷和桂嬷嬷的苏慕锦!她这是什么意思,塞给两个嬷嬷银子,让两个嬷嬷继续折磨她?!   苏云锦不由得就想了,先前两个嬷嬷这样百般刁难是不是也是苏慕锦的主意。   越想眼睛里的火就越升腾,苏云锦咬牙切齿的望着苏慕锦,却碍于两个嬷嬷在身边而不敢冲上去。   “苏慕锦!你这个贱人!”   苏慕锦无可奈何的一笑,果然是老太太教出来的人,连骂人都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一句!   “二妹妹这么生气做什么!姐姐今儿个来瞧你可是好心好意。”   “你会有好心?”苏云锦讥讽不已。   苏慕锦就露出受伤的表情来,轻轻一叹,道,“前两天青玉那丫头受了罚今后不能再继续在二妹妹身边伺候,我想着二妹妹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实在是对不住二妹妹嫡次女的身份,所以就从府上的人家里挑出了一个清白女子在二妹妹跟前伺候呢。”   她故意隐下了弄墨是宋嬷嬷的闺女,果然瞧见苏云锦喷火的目光。   她装作没看到,笑着把弄墨从身后拉住来推到苏云锦的跟前,“这个就是新来的小丫头了,她名唤弄墨,弄墨没有伺候过人,规矩也懂得少,二妹妹不妨多教教她。”   “苏慕锦,你不安好心。”   苏云锦恨不得上前去掐死苏慕锦这个贱人!她看都不看弄墨那死丫头一眼,眸子像啐了毒一般直射苏慕锦。   以为她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么?她身边原来只有青玉一个贴身丫头,青玉没了,她最后一个臂膀也没了,所以苏慕锦就趁机往她的身边塞人进来,为的是监督她,也是为了恶心她!   “没安好心的东西,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苏云锦气的直接失去了理智,一想到今后她要做任何事情都在苏慕锦的监视下她就无法不生气,她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瞧着摆放在桌子上的花瓶,直接举起花瓶就向苏慕锦砸了过来,“苏慕锦!你给我去死吧,去死吧!”   “啪——”   “啊——”   “砰——”   她还没跑到苏慕锦的跟前就被桂嬷嬷一鞭子甩了过去,长长的鞭子重重的打在苏云锦的胳膊上,用力之大直接打破了她身上的一层中衣,立马就有血丝溢了出来,染红了袖子上那一片洁净的白。这是苏云锦自从学规矩以来桂嬷嬷动手最重的一次,她当即就惨叫一声,疼的手下一个失力,那花瓶就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苏云锦捂着胳膊痛苦在跌在地上,面色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憎恨,狰狞的可怕。   “啊——”她揪着头发发疯似的嚎叫一声,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让她恨的同时又无计可施,只能怒吼出声,减轻她心里的恨!   她这个动作却把容嬷嬷和桂嬷嬷吓了一跳,桂嬷嬷动作很快把苏慕锦给拦在了身后。   “姑娘小心,二姑娘发疯了别伤着您!”   “她没那个本事。”   苏慕锦鄙夷不已的瞧着地上的苏云锦,唇角牵起一抹讥笑来。   才就这样就受不了了?   她还有更厉害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   “苏慕锦!”   苏云锦猛的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珠子血红血红。   苏慕锦面色却动都没有动一下,淡淡的看着她。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忘了娘亲死的时候你是怎么在她床前说过会照顾我的?!”   容嬷嬷和桂嬷嬷是个伶俐的人儿,听到姐妹两个矛盾升级也不去听,悄悄的起身告辞。   笙箫也趁机把弄墨给拉了出去。   这些辛密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弄墨听到的好。   苏慕锦听苏云锦提到娘亲,胸腔里当即就升起一丝怒火来。   她冷笑,“你以为如果不是顾念着娘亲,我会容忍你到现在?!苏云锦,你根本没脸提起娘亲!你不是不屑她么,不是认贼作母喊了刘氏十年的母亲么,怎么这个时候想你娘亲了?哈,你还真是恶心的令人作呕!想到娘亲的时候提一提,你若真是心里记挂娘亲会她死了四年都从没去过她墓前磕一个头?会在她的忌日那天穿的大红大绿?!会不真真切切的关心聪儿,还想至他于死地?!我告诉你苏云锦,如果你不是娘亲的孩子……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慕锦一步步逼近苏云锦,脸色寒的几欲结冰,她俯下身拾起地上的一片花瓶碎片一点点的凑近苏云锦,拿着那碎片放在她的脖颈边,瞧见苏云锦恐惧的瑟缩了一下,她微微一笑,“怎么,怕了?”   苏云锦瞳孔一缩,感受到脖颈上冰冷的碎片,当即惊吓的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呵呵……妹妹看来是真的怕了,不过我不会杀你的,现在杀了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苏慕锦把那冰凉贴着苏云锦的脸颊,鄙夷的道,“呀,妹妹的脸色怎么惨白惨白的,难不成担心我会毁了你这张脸?别怕别怕,姐姐不会这样做的,你不是还指望着拿这张脸勾引男人么,啧啧……妹妹才十二岁怎么就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呢。还有四天就是宁王妃的寿辰了,妹妹这副模样,恐怕别说是勾引男人,就是脱光了张开腿躺在人家的身下,旁人都不会看你一眼吧!”   说着她鄙夷的看了一眼苏云锦,今天的苏云锦的确是惨到了极点。   脸色惨白的跟鬼一般,身上外衣也没有穿,只穿了一件洁白的中衣,因为先前顶了碗,这会儿身上和发丝上都还有未干的水迹,那水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块一块的在中衣上晕开,带着淡淡的暗黄,看上去十分恶心。   而苏云锦听到苏慕锦提到宁王妃寿辰眸子里猛然亮起一抹光来。   宁王妃寿辰……是她最后的翻身时机了。   苏慕锦眼瞧着目的已经达到,轻轻一笑扔下了手中的碎瓷片,留下最后一句“你这恶心的模样伤了你都是脏我的手”然后便扬长而去。   估计有了她这一趟,苏云锦这几天会相当的安分。   而再过几天……她应当就不会在府上了……   那边苏青云也从黄泉的口中得知了老太太要对聪儿和苏慕锦下毒的事情。   他听到只觉得心口突突的直跳,一颗心仿佛被捅了一个巨大的洞,有冰冷的风灌了进去,冷的让他直接打了个寒颤!   “消息……可准确?”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黄泉。   黄泉沉着脸摇头,“……姑娘察觉到老太太身边的碧玉姑娘不对劲,所以让属下一直暗中监视着碧玉的动静,那个碧玉果然不简单,不但心思重武功也不弱,若不是属下最擅长隐遁,恐怕早就被她发现了端倪!”   “……在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天以来,属下是亲眼瞧见老太太对大姑娘有多憎恨,多是说大姑娘忤逆不孝,早就该死的话来。属下只当是老太太先前在大姑娘跟前失了面子所以才会如此说话,可没想到今儿个二夫人怀胎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老太太兴奋的不得了,当即就想到让二夫人未出生的孩子继承府上的家产!”黄泉想到苏慕锦的交代,垂着眼睑半真半假的说道,“再加上碧玉在中间煽风点火,老太太气不过就交给了碧玉姑娘一个小小的纸包,并且吩咐让碧玉在今儿个晚膳的时候下到厨房里大姑娘和小少爷的膳食里。”   苏青云颓废的坐在太师椅上,眸子黯淡下去。   他一向是知道母亲这个人的,冰冷,无情,自私,自利,记仇,小气……   可即使这样,他也想荣华富贵的养着她,直到老死。   她毕竟养了他,虽然中间的过程不美好,可那也是他敬重了多年的母亲,如果没有他,兴许他早就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大雪天里冻死了。还有已经去世了的父亲,母亲虽然不疼他,可记忆里父亲是非常喜欢他的,只要能有一口吃的,都会分给他吃。就是念着养父的恩情,他都不想让母亲晚年凄凉。   可她……却依旧不知足,非要弄得他家破人亡才好,是么?!   “锦儿知道这件事么?”   黄泉眸子一闪,“大姑娘不知情。”   “别让她知道……”   “是。”   锦儿那丫头心思重,做事也十分凌厉。今天知道聪儿中毒她就已经想杀人了,如果让她知道母亲要对聪儿下手,以她对聪儿的感情,她非要至老太太为死地不可。而且……他也不想让锦儿知道老太太狠心到要对她下手,那样的话……应当会心寒的吧。   不得不说,即使到了这一刻苏青云都没有想要处死老太太。   苏青云没有给自己多少时间去伤感,他瞧着渐渐昏黄的暮色,吩咐屋外里守着的苏总管,“去把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找来。”   黄泉眸子里闪过一丝钦佩。   姑娘跟他说了,只要他按照她的吩咐把事情给老爷说了,老爷一定会让二老爷和三老爷来屋里说话,果然没错。   叫来二老爷和三老爷就说明老爷是确定要对付老太太了。   苏青云能够容忍老太太对他做任何事情,那是因为老太太对他有养育之恩,可是他却绝不能允许老太太去伤害他的孩子。锦儿和聪儿两个人何其无辜?所以这一次他就算不打算要了老太太的命,也不准备让她今后再继续颐养天年了。   最起码要斩了她跟外界来往的路线,让她今后再也不能害人!   还有那个碧玉……   他不用想也猜得到是谁的人。   徐太后!   我苏家和你杠上了!   ……   墨魇一直跟在苏慕锦的身边,苏家发生的事情会第一时间传到楚离的耳中。   他闭着眼睛倚在轮椅上听墨魇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黄金面具的遮掩下看不清他眸子的形状,却能感受到他眸子里复杂的情绪。   让苏慕锦变强,一直都是他最大的心愿。   变强大了今后才能有自保的能力,才能有保护想保护之人的能力,也才有……跟他合作的能力。   可如今当真听到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姿态,他却突然……心软了。   从今往后,她眸子里的情绪恐怕会越隐越深了吧,笑容也会越来越少了吧……   “世子……”   “什么都不用做,你安心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楚离仿佛知道墨魇会说什么,轻轻推动轮椅望向天空正在飞翔的鸟儿,沉声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如果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她今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心软只是一瞬间,楚离的心又坚硬了起来。   不变的强大起来,将来怎么跟他……并肩而立?!   楚离抛开这个话题,沉声文墨魇,“上次让你找的路神医有下落了么?”   提起这个墨魇就郁闷,他们的情报组织遍布大周朝,可竟然连个人都找不到,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没有……”   楚离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继续找,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在五年之内找到他!”   墨魇不明白世子在这个问题上为何要这么执着,他双腿残疾面容尽毁的时候世子都淡然一笑,就连王爷要去给他寻路神医都拒绝了,这个时候怎么反而要去找了。   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世子最近因为苏慕锦,可失态过几次。   难不成世子真的喜欢上那个小他九岁的小女孩?   墨魇脸色一黑,世子竟然喜欢这个调调,这算什么。   老牛吃嫩草?   他赶紧摇摇头驱散心里的那个诡异念头,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大周朝找不到就去北延国!”楚离记得以前父王给他寻路神医的时候手下的人说他在北延国出现过,北延国,又是北延国……   “苏慕锦的娘亲有下落了么?”   “……没有!”   “继续找!”   “哦!”   “苏家之前的那个姓周的大夫找到了么?”   “……没……”   “那苏聪中的毒研究出是什么毒了么?”   墨魇的头已经垂的不能再低了,世子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他真心觉得手底下的情报系统都是吃白饭的,他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没……”已经不敢抬头看楚离了。   “三天之内,找到周大夫!”   墨魇抬头挺胸,高声回答,“是!”   “回去吧。”   “哦。”墨魇垂头丧气的就要往外走,临走前他忽然收敛了面上的表情,严肃的问,“世子,您是真的喜欢上苏慕锦了么?”他说了也不听答案,飞快的闪身而去。   楚离一愣。   喜欢?   那是什么东西?   ……   碧玉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体面还是有的,她以老太太中午没吃好为由头给厨房里的管事嬷嬷说了一声,又塞了她一绽银子便顺利的进了厨房。   管事嬷嬷本来就觉得大姑娘擅自减了老太太的饭食有不妥,心里本来就有些虚,今天已经提心吊胆的担心了半天,生怕老太太来厨房找她麻烦,这会儿瞧见碧玉她本就心虚,又瞧着碧玉没发火,心里对碧玉就有了几分亲切,没敢收碧玉的银子把她请进了厨房。   “碧玉姑娘您进来瞧瞧老太太要吃什么东西,您给老太太拿去一些。”   碧玉顺势就进了屋。   厨房里正在为主子们的晚膳做准备,几个大锅小锅里全都烧着火。   屋里人不多,也不算少,碧玉眼睛在厨房里晃悠了一圈,炒菜出了锅的都用银色的盖子盖的严严实实,要下毒没有半点可能。   碧玉的眸子就落在一个粗壮的炒菜婆子的身上。   婆子正在炒菜,锅里是一份金灿灿的红烧鱼,她眸子闪了闪,就问管事嬷嬷,“咦,这鱼烧的可真好,竟然连鱼皮都没有破,是要做红烧鱼么?老太太最喜欢用的就是甜食,红烧鱼红烧排骨那是老太太的最爱呢,要不我把这条鱼端去给老太太用?”   管事嬷嬷面上当即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碧玉眸子一闪,笑道,“嬷嬷怎么了,可是碧玉的要求让嬷嬷为难了?”   那嬷嬷的确不敢应承下来,她苦着脸道,“碧玉姑娘,您还是选其他的菜色吧,这条鱼是大姑娘专门吩咐了给小少爷准备的,不止这条鱼。”嬷嬷指了指案板上已经做好的饭菜,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今儿个小少爷的身子被检查出了一点问题,大姑娘这是想给小少爷补身子呢,所以一个个的菜色全都是大姑娘亲自过目的,碧玉姑娘您也知道如今大姑娘风头正劲,我实在是不敢……而且这条鱼还是大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做好的……”   所以她实在是不敢擅自动这条鱼啊。   碧玉眸子又是一闪,她掩住眸子里的光芒,理解的拍拍嬷嬷的手臂,“碧玉了解了,嬷嬷考虑的有道理,若是碧玉把这鱼给拿走了恐怕大姑娘怪罪下来嬷嬷会受不住……”管事嬷嬷对碧玉的理解十分感动,笑着让她选其他的菜色,碧玉瞧着满满一案板的饭菜,故作惊讶的问道,“小少爷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的菜吧。”   “碧玉姑娘不知道,大姑娘和小少爷一直都是一起用膳的,这么多的菜是大姑娘和小少爷一起要用的。”   “原来如此啊。”   碧玉微微一笑,挽住管事嬷嬷的手,用半边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又趁炒菜的婆子转身拿碟子的瞬间,指尖微微一弹,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就入了锅,落在了鱼身上后顿时融化不见……      ☆、第三十四章 中风的老太太      厨房里的嬷嬷和婆子们都没有武功,所以她这一番动作自然没有人发现。   碧玉下完药便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清粥出去,还笑着跟管事嬷嬷道谢,然后便端了粥离开了厨房。   留下管事嬷嬷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碧玉姑娘来屋里竟然只是为了一碗粥?她心下微微有些不安,却想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皱了皱眉就回了厨房。   碧玉的这一番举动却没有瞒过暗中隐匿着的黄泉。   碧玉很快就回了春晖园。   刚到屋里老太太就快步迎了上来,紧紧的抓住碧玉的手,急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碧玉点点头。   “都办妥了。”   老太太面上就浮现出了兴奋的狰狞之色来,“好!好!好!”   她激动的溢于言表,拍拍碧玉的手。   “以后跟着我,我许你荣华富贵。”   碧玉垂下眸子,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恭声道,“多谢老太太恩典。”   老太太晚膳也不吃了,就端坐在床上等着后院传来大姑娘和小少爷暴毙的消息,想着马上就能除掉这两个心头大患她眼角的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坐了一会儿她就有些坐不住了,起了身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面色带着几分焦躁。   碧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旁,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果然忍不住了,吩咐碧玉,“你去锦园附近打探打探消息。”   碧玉眸子不停的闪烁,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躬身退下。   却没有去锦园,而是绕过春晖园的一个大花园,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之后潜进了偏僻的后院中,碧玉直起身子,再没了半点小丫头的恭谨,整个人带着肃杀之气,她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瞧见没人之后眸子一凛便避开守卫飞身而去。   对苏慕锦和苏聪下毒,是她最后的杀招,也是最后的任务。今天苏慕锦和苏聪不管是死是活以后她都没有办法继续在苏家安安稳稳的活着了,老太太以为她的计谋天衣无缝,可是只要查出是吃食的问题就会顺藤摸瓜的查到老太太的身上,也就能查到她的身上。   谋害府上的嫡出大姑娘和小少爷!   死罪!   苏青云或许不会杀老太太泄愤,可是春晖园的人却是不会再留了。   她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现在必须走!   她伺候老太太也有许多个年头,老太太这个人她说不上十分了解也了解了七八分,自私自利,只要是对她有益的事情都会不折手段的去做,做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没有脑子只会倚老卖老,换做是她,她早就除掉老太太了。   所以她压根就不信老太太会保她荣华富贵的鬼话,出了事她只会头一个把她给推出去。   翻身跃出墙,躲进一个双人并排的小巷子,如今正直黄昏时刻,小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她却不敢掉以轻心,借助墙壁隐住身形,快速的脱掉自己身上大丫鬟的服饰,头上的发髻也打散了。碧色的衣裳下是早就穿妥当的一身粗布长裙,拔下头上名贵的发簪和钗子放在袖口里。她微微垂眉,顿时就从一个府上的大丫头变成了民间的一个普通女子。   碧玉立马出了巷子走在大街上,毫不起眼。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碧玉很快就没入了人流,她脚步很快,很快就穿过热闹的大街,穿过耳边的叫卖声,慢慢的行至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中。这个小巷子又有所不同,不是纯粹的道路,而是有人居住的房屋小路。碧玉神色警惕的瞧了瞧身后有无人的跟随,没有看出破绽之后便在一个门前站定,有节奏的瞧了三下大门。   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子,身形窈窕亦是穿着粗布衣裳,她小心的把木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瞧见来人是碧玉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第一时间放她进来。   沉声道,“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   开门的女子眉宇不知道是微微一沉还是微微一松,警惕的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跟随,这才放了碧玉进院子。   而那开门之人赫然正是琴瑟!   院子十分普通,跟平常人家没有任何不同,院子里两棵枝叶茂盛的槐花树,树下一口青砖井,两棵树之间栓了一根绳子,有几件衣裳搭在上面迎风而舞。   碧玉似乎对这个院子也极为熟悉,不用琴瑟领路就已经进了屋,屋子里一个一身黑色束腰长裙的黑纱蒙面的女子闭着眼睛正盘膝端坐在大炕上,琴瑟和碧玉瞧见那女子均垂眉敛目,不敢说话。   二人刚在屋里站定,那蒙面女子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落在碧玉身上,“事情可办好了?”   “回大人,妥了。”   黑衣女子的声音有些暗沉,带着分不清年纪的沙哑,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感情,瞧着垂眉敛目的两人她眉梢微微一动,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淡淡道,“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她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压迫感,微微挑起的眉梢更是显出几分凌厉来。   碧玉身子一颤,不敢抬头。   “苏家的大姑娘苏慕锦为人谨慎又刁钻,令人琢磨不透,属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中招,不过那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让属下下的毒药是封喉剧毒,只要沾上就决没有存活的可能,而且就是银针也试不出来,所以属下想苏慕锦应该会中招!”   黑衣女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应该?!”   碧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这段时间她一直有观察苏慕锦,发现苏家的这个大姑娘自从那一次落水救上来之后整个人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以前的隐忍懦怯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隐藏的凌厉和锋芒,她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知道谁会出什么主意对付她,因此好像每一次都做足了准备。   上一次在念慈寺,她们的计划那样缜密都能被她给逃掉……   还害的琴瑟暴露了身份。   死掉的刘氏!失势的老太太,还有转变的二夫人……这些种种都让她认识到苏慕锦不是以前的那个苏慕锦了,要对付她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次春闱的时候主子明明把一切都给准备好了,她也明明进了书房去寻那密封的卷宗,可找了又找竟然都没有找到那试题,她不得不去复命,原本妥妥当当陷害苏家的计谋中间竟然也能出了岔子,以至于春闱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碧玉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也跟苏慕锦有关。   但是却不敢确定,因为毕竟苏慕锦只是一个闺阁小姐,她怎么可能知道太后要对付苏家,她应当没有这么敏锐的感觉才对。   可那种不安心的感觉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来,说出来大人也不会相信,只会以为她没办好事情还在推脱罢了。   碧玉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屋里压抑的难受,黑衣女子的视线犹如实质的落在她身上,仿佛一根根细密的银针穿透她的皮肤,直接扎在她的心头上。   碧玉就低声道,“宋嬷嬷投靠了苏慕锦在苏家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了,属下唯一的担心就是宋嬷嬷察觉到什么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你没有杀她灭口?!”黑衣女子眸子顿时凌厉了起来。   碧玉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属下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对宋嬷嬷下手,而且宋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她若是死了只会打草惊蛇,属下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而且老太太先前对宋嬷嬷心有芥蒂,属下也有心不让宋嬷嬷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所以每次都是挑宋嬷嬷不在的时间跟老太太商量对付苏慕锦的事情,所以宋嬷嬷应该不会察觉到问题。”   又是应该!   黑衣女子黝黑的眸子没有感情的瞧了碧玉一眼。   “我看你是丫鬟做的时间太长了,竟然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碧玉身子一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琴瑟见此就为她解围,她瞧着黑衣女子,拱手道,“大人,事已至此再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一次不管怎么样碧玉已经下了毒,就算事情不成,还有四天之后宁王妃的寿宴,主子的目的是瓦解苏家,我们不妨在宁王妃寿辰的时候再动手,毁了苏家和宁王府的姻亲,这样苏家今后就会失去一大助力,而且苏家人丁单薄,只有苏聪一个男丁,他身上又中了奇毒,周大夫早就被我们的人灭了口,他们绝对不可能找到给苏家小少爷解毒的办法,而只要苏家的小少爷一死,苏家就彻底没了子嗣,到时候苏青云等人皆会大受打击,到时候就算我们不出手,苏家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黑衣女子静静的听着,沉声道,“这次的事情到此为止,成了固然最好,若是不成宁王妃寿宴你们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主子已经下了命令,宁王妃寿辰她会亲自出面处理!”   琴瑟和碧玉皆是一惊。   黑衣女子没有理会两人的惊讶,继续道,“你们在苏家的指责已经全部结束了,主子有令让你们趁机潜入兵部尚书楚琛家还有左丞相周家!”   听到楚家琴瑟一愣,垂下的眸子有些复杂。   楚家是大姑娘的外祖父母家,这些年一直跟苏家势如水火,而且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兵部尚书一职不容小觑,虽然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利,可却管理着军队的日常管理和后勤管理,因此这些年主子一直试图拉拢楚家,只是楚家态度明确不接受任何一方势力的拉拢,而且楚家当年是开国元勋,可以说大周建国有多少年,楚家便有多少年的历史。   因此谁都不敢小觑,主子这些年拉拢楚家不成早就有了动楚家的念头,只是楚家人丁旺盛又声名显赫,主子也不敢轻易的动罢了,主子在楚家派的也有人手,只是楚家的人警惕性十分高,因此他们的探子大多都在外围,根本没办法打入楚家的核心。   这一次却让她和碧玉其中一人潜进楚家……看来是要彻底对楚家下手了。   琴瑟能隐约猜到主子下决心的原因。楚家和苏家现在虽然依旧没有往来,可是楚家已经接纳了大姑娘和小少爷,苏家是向着皇帝陛下的,恐怕主子是担心楚家和苏家和好之后站到皇帝陛下的阵营中,这才按捺不住。   至于周家……   周家的老爷子虽然位列左丞相之尊,可说起来却是荒败之家了,这些年家族中都没有出现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恐怕等到左丞相致仕之后便要彻底的衰败下去。   周家的老爷子已经过了花甲之年,按理说早就该致仕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耽搁了下来。   可周家应当对主子没有什么威胁吧?   主子为何……   “停下你们的想法!”黑衣女子似乎看出来两人内心所想,冷冷的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厉声道,“主子的心思岂是你们能够猜想的!”   两人听出黑衣女子言语中带着的寒气和杀气,身子微微一颤,当即不敢再多想了。   “你们只管按照主子的意思办事!”   “是!”   门外似有微风拂过。   原本半垂着眼坐在大炕上的黑衣女子眸子猛然张开,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手指一动已经从腰间掏出两片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她手腕一抖飞刀已经撕裂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旋转着飞射出去。飞刀穿透木门仍旧不停不歇,一举穿透了木门飞射而出,与此同时黑衣女子已经快速的从大炕上一掠而起,向门外追去!   琴瑟和碧玉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身形一动也快速的闪身出了屋子。   两人刚出了屋就瞧见院子里三个人已经动起了手来,一男一女两个青衣人蒙了面已经和黑衣女子战在了一起,青衣男女各持一柄长剑,剑身在昏黄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一男一女两人围攻黑衣女子,那女子竟然丝毫不乱,时不时的能听到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低鸣声,以及利刃相撞间碰撞出来的火花。   青衣人手中的兵器是长剑,而黑衣女子的兵器却是她手中一柄手臂长短的弯刃刀,那刀形状如同镰刀,却比镰刀更加锋利,薄薄的一层挥动间刀刃便微微甩动,仿佛马上就会断裂,可却偏偏断不了!   “呲——”   刀剑相撞再次发出低鸣声。   青衣男女正是苏慕锦身边的碧落和黄泉。   碧落和黄泉越打脸色就越是凝重,碧落趁黄泉和黑衣女子打斗期间,一掌直逼她后心。   黑衣女子十分警觉,身形往左一闪,黄泉的长剑险些收不住刺到碧落的掌心。   “躲开!”   黄泉的长剑和碧落的手掌以半寸的距离生生的挪开,两人均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差一点……碧落的右手便保不住了。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趁黄泉撤剑来不及攻击的空档,横起手臂手中镰刀直取黄泉首级。   剑光一闪,黄泉顺势跌落在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顺势躲开了这一杀招。   黄泉和碧落对视一眼。   兄妹两个眸子微微一闪,立马看明白了各自眸子里的含义。   两人点点头,黄泉攻上,碧落攻下!立马和黑衣女子缠斗在一起。   两兄妹武功并不比黑衣女子弱,只是两人毕竟是暗卫,擅长的是隐匿身形和保护,而黑衣女子显然是杀人杀得多了,手段极其凶残,招招致命,黄泉碧落两人对战经验不足,自然落于下风。   不过两兄妹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两个胜在刚开始的慌乱过去就默契十足,一剑一剑配合的无比默契,一时间竟然打的难分难解,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黑衣女子已经动了杀机。   方才两人听到了她和碧玉琴瑟的谈话,绝不能留!   她厉眸一扫站在原地的碧玉和琴瑟,怒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琴瑟和碧玉猛然惊醒,扬起手掌就对着黄泉碧落攻了过去。   有了两人的加入,黄泉和碧落立马落于下风。   两兄妹本来是奉了苏慕锦的命令前来给碧玉灭口的,一路隐匿身形跟着她来到了这个院落,立马猜到这里可能是碧落的一个据点,因此小心的隐了进来,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在门外龟息了都还能被发现。   要杀碧玉已经不可能了,两兄妹对视一眼。   “撤!”   “休想逃!”   黑衣女子紧追不放,她绝不能让两人活着离开!   碧落黄泉且战且退,他们两人全力进攻也让三人只能接招慌忙应对。此时琴瑟和碧落手中若是有兵器兴许能留下碧落黄泉,只是二人此时手中根本没有兵器,只能赤手空拳迎战,碧落和黄泉一剑挥来,两人没有兵器挡着,只能躲闪。到了两棵槐花树旁黄泉一剑斩落挂衣裳的绳子,满满一绳子的衣裳一下子落了下来遮住了三人的视线。   黄泉当即趁机抓住碧落的胳膊,两人施展轻功翻墙一跃便逃离了出去!   黑衣女子脸色冰冷的挥落身上的衣裳,却没有追出去!   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这个院子并不是多么偏僻的所在,反而是最普通不过的农家院落,出了院门就是旁人的院门,不远处就是热闹的大街,三人若是提着武器去追只能暴露身形。   黑衣女子眼看着碧落和黄泉逃了出去眸子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她一回身“啪——”的一巴掌重重的打在碧玉的脸上,怒声骂道,“混账东西,你干的好事!”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碧玉却僵直着身子连捂脸都不敢。僵硬的跪在地上,“大人责罚!”   黑衣女子恼恨的望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和琴瑟已经在这个院子藏了有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一直平平安安的一直没有被发现。   很显然,方才那两个青衣人是跟着碧玉进了院子的。   想着方才她们的谈话被两人一五一十的听完了,黑衣女子就怒的一脚踹在碧玉的心口,厉声道,“早就警告过你不许轻看了太傅府里的人,苏青云是谁?一品大员!一品大员手底下能没有几个能人异士!偏偏你不放在眼里,让你小心行事小心行事,你却把敌人都带回来了还不知自!”   碧玉垂着眼,的确是她轻敌了。   不过她明明小心翼翼的检查过没有人跟着了……   琴瑟却道,“大人,看来碧玉投毒的事情早就被人察觉了,这里肯定是不能待了,我们要快点撤!”   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既然碧玉投毒失败了,那就代表……大姑娘她不会死了……   黑衣女子面沉如水,这个时候不撤等着人来围剿么!   她当机立断,“撤!”   ……   锦园中。   厨房里陆陆续续端来了晚膳。   今天的晚膳格外的丰盛,足足有十多个菜式,苏慕锦和苏聪早就一直在一起用晚膳了,但是因为聪儿毕竟是个男孩子,所以每天除了用膳时间也不能过度的黏在苏慕锦的身边,苏青云已经着手开始给聪儿启蒙,因此用膳时间就成了姐弟两个相聚的时间,显得就格外美好了。   聪儿性子好动,在屋子里一刻都停不下来。抱着他的小白白跟小白白一起追逐打闹,锦园里就回响着聪儿稚嫩清澈的笑声,让偌大的锦园显得也不那么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了。   苏慕锦唇角夹着一抹宠溺的笑容,眼神却有些迷离。   聪儿的身体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直直的插在心尖尖上,疼的连拔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她已经托墨魇给楚离带了消息,拜托楚离帮忙寻找周大夫……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寻到人。   她心里其实清楚,周大夫被人灭口的可能性非常大,既然要聪儿死,又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重要的活口让他们去查找!   不过她也不是就这样坐以待毙的人,已经让柳嬷嬷带口信到楚家,让大舅舅帮忙网罗天底下的名医,爹爹这里也没有闲着,也已经派出了人去遍寻名医。   “姐姐,姐姐……”   “嗯?”苏慕锦回过神来。   饭菜已经摆好了,聪儿小小的身板抱着雪白的小白白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姐姐,聪儿饿了,可以先吃饭了没啊。”   苏慕锦眸子一闪,“稍稍等一会儿。”   她已经让笙箫放出了消息,说锦园已经开饭了。   爹爹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刚这样一想,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苏慕锦听到了就吩咐柳嬷嬷,“把盖子揭开吧。”   柳嬷嬷等人并不知道今天的饭菜里有毒,含笑揭开了碟子上覆着的盖子。   “鱼!鱼!”   聪儿握着筷子瞧见最中间的红烧鱼眼睛瞬间一亮,他最喜欢吃的就是鱼了,不是说鱼的味道有多好,只是每次吃鱼的时候姐姐都会细心的把鱼刺挑出来,瞧着姐姐给他挑鱼刺他心里就觉得欢喜。因此每次只要跟姐姐一起用膳,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就是鱼了。   苏慕锦的动作却很慢,没有像以往那般第一时间把鱼摆在聪儿的身边。   而是握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下来,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往口中送。   “不能吃!”   帘子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苏慕锦仿若被吓到了一般,手腕一抖,筷子上的鱼肉就落到了地上。   她却没有管那鱼肉,眸子一闪就起了身。   这个时候苏青云已经带着二老爷和三老爷一起进了屋子,苏慕锦眸子又是一闪,含笑道,“爹爹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来了?还没有用膳吧,坐过来一起吃饭,柳嬷嬷让人添几副碗筷来。”   苏青云面沉如水,他刚刚和二弟和三弟商量了一番,还没有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锦儿已经传膳的消息,他当即什么都不顾了慌忙的就跑了过来,生怕锦儿吃了有毒的饭菜。   刚掀了帘子就瞧见锦儿把菜往嘴里送,他当即心神剧颤,快步奔了过来,夺过她手中的筷子就扔在地上,面色紧张的拉住苏慕锦的胳膊,“锦儿,你方才吃进去没有?啊?!”   苏青云心口怦怦直跳,生怕苏慕锦已经吃进去了带毒的饭菜。   苏慕锦摇摇头,“还没呢,爹爹要过来一起吃么。”   苏青云没听到她后面一句,听到她没吃就松了一口气,过度的紧张一下子松弛下来,苏青云只觉得双腿一软,两眼发黑,他紧紧的扶住了苏慕锦才没有跌坐下去。   高声吩咐立在外面没有进来的苏总管。   “去吧东方大夫叫来!”   外面的苏总管领命前去。   苏慕锦仿佛这才发现爹爹和二叔三叔面色的难看,她微微一诧道,“爹爹,二叔三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苏青白瞧着侄女天真纯净的脸,心里的羞愧几乎把他给淹没。   大哥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娘亲,既然他得到了消息就肯定是娘亲做了什么对不起锦儿的事情,他胸臆间一股子戾气涌上来,若不是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他早就……锦儿聪明善良,娘亲怎么能狠得下心对锦儿下手!   可二老爷也知道,娘亲选择对锦儿和聪儿下手,一定有他的原因。   要不然为何她什么时候都不选,非要选择娘子被查出身孕的这一天!   她分明就是要肃清整个苏家的继承人,然后让他以后的孩子能继承苏家的一切!苏青白死死的握住拳头,牙关紧咬,心里对老太太早已不知道是怨还是恨了!她这样擅作主张,怎么就没问问他的意思?怎么就不问问,他到底愿不愿意要苏家的一切?!她这样筹谋算计,要谋害大哥的儿子和女儿,有没有半点考虑过他和三弟的感受!   苏慕锦仿佛半点没察觉,轻轻一笑,“二叔和三叔倒是极少来锦儿这里来,今儿个锦儿做东请二叔和三叔用膳好不好?”她让笙箫搬来凳子,殷切的让二叔三叔入座,打趣道,“二叔和三叔不会是知道锦儿今儿个在厨房里叫了很多好吃的才故意来蹭饭的吧。”   二老爷和三老爷勉强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来。   苏慕锦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这个时候聪儿怀里的小白白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就饿的呜呜直叫了,只是聪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小白白上饭桌的,小白白努力的挣扎着一不小心就掉落在地上。   聪儿生怕摔了它,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要抱它。   小白白却快速的叼住方才苏慕锦掉下来的那一筷子鱼肉就欢快的吃了起来,聪儿撅起嘴巴,“真是个贪吃鬼!”正欲把小白白抱进怀里,却突然瞧见小白白歪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聪儿惊得“啊——”的大叫了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苏青云和二老爷三老爷的目光落在蹬了蹬腿就没了声息的小白白身上,眼睛一下子就阴郁了下来。   苏慕锦没想到会毒死小白白,她猜想到父亲会去喊东方大夫过来验毒,因此就打算等着东方大夫过来,此时瞧见小白白的模样她心里陡然冒气一股子寒气来——竟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小白白才把那鱼肉送进嘴巴里才不过一瞬间竟然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果她没有一早的派黄泉潜在老太太的身边监视碧玉……   苏慕锦陡然咬紧了牙关!   那么如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是她还是聪儿?!   苏慕锦更加坚决了非弄死老太太不可的决心!   “小白白!”聪儿尖叫一声就要去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白白。苏慕锦眼疾手快的把他揽到怀里,“聪儿。不能碰!”她怕小白白吐出来的白沫也会含有剧毒,毒到了聪儿。   “姐姐!”聪儿泪流满面,“小白白怎么了?”   苏聪这颤抖的话语让屋里的所有人都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在屋里伺候的柳嬷嬷和笙箫等人脸色白如金纸,冷汗直冒。   “毒……有毒……”   苏青云眸子里最后一丝希翼都消弭了下去。   他疲惫的闭了闭眼睛。   母亲……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他随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眸子深处隐着恐惧的聪儿还有眼神阴鸷的女儿,这一次眸子里尽是决绝!   “传厨房里的管事嬷嬷来!”   “是!”   管事嬷嬷一天之内连连进了两次锦园,她心里对苏慕锦有些害怕有些鄙夷,觉得一个做孙女的擅自做主减了老太太的吃食太不应该,因此对苏慕锦心里就有些不满。   可一进屋却瞧见老爷也在,屋里所有人面色都十分难看。   二老爷和三老爷竟然也在。   她刚进屋就听到一声怒喝,“你可知罪!”   管事嬷嬷也是个机灵的人,进了屋眼睛就打量了一圈,瞧见丝毫没有动过的饭菜和冷着脸的一屋子人,她心里有些不安,一听到二老爷的怒喝声,惊吓的双腿一软就跪倒了地上。   “老奴……不知啊。”   二老爷倒不信管事嬷嬷会在苏慕锦的饭食里下毒,因为实在太好辨认了,饭食里出了问题,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厨房里的管事嬷嬷,除非这个管事嬷嬷是不想活了,才会给时间下毒。   “今天都有谁进过厨房!”   管事嬷嬷一愣,立马明白了那不安的因素来,她想着今天碧玉姑娘端的那一小碗清粥,眸子顿时因为恐惧而大睁起来。   她不敢隐瞒,连忙道,“是碧玉姑娘,是碧玉姑娘进了厨房!”   管事嬷嬷再次打量屋子,眸子落在苏慕锦的身上,就瞧见苏慕锦抱着小少爷,而小少爷哭的跟泪人一般,伸手还想去抚摸地上的那一抹白色,管事嬷嬷这才看到那地上的白色竟然是小少爷从不离身的小白白,只是如今那小白白已经四肢僵硬,嘴巴里明显有白沫,而它的嘴巴上还有一点鱼肉没有吞下!她脑子轰然一声,立马想到一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的啊。”管事嬷嬷几乎要哭出来,“碧玉姑娘根本就没有靠近炉灶啊!”   苏青云等人听到碧玉那个名字的时候眸子已经泛起森冷又了然的光芒。   苏青云当即下令,“去捉拿碧玉!”   这时候东方大夫已经来了,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是曼陀罗剧毒!”   东方大夫怜惜的看了一眼苏慕锦和她怀里的苏聪,心想这两个姐弟当真是命运多舛,本来就一个郁结在心,一个身中剧毒,可旁人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害她们姐弟。   他摇摇头,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苏青云,“太傅大人,您尽快把凶手给找出来吧。”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连他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端倪和凶险,如果太傅大人再不快刀斩乱麻,今后就只能给大姑娘和小少爷收尸了。   他不得不加重了语气,“太傅大人,令千金和令郎的性命现在就掌握在您的手里。”说完也不管合不合身份就直接走了。   很显然是太傅大人内院起火,除非太傅大人自己处理,否则谁说都没有用。   他也不想跟着掺和了。   心道,如果这样了太傅大人还无动于衷的话他就该请辞了,面对一个这样冷情冷心的主子,他觉得揪心。   二老爷和三老爷听到碧玉那两个字的时候面色就已经狰狞了起来,如今瞧着东方大夫这般态度,他们两个早就忍不住了,二老爷苏青白直接拔腿就冲向了春晖园。   他非要问问那个是他娘亲的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三老爷也快步的跟了上去,苏青云紧随其后。   苏慕锦却没有去,让柳嬷嬷把一桌子的饭菜全都撤掉,静静的抱着聪儿细声安慰。   锦园的人个个面罩寒霜,不用想都知道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了。   那个管事嬷嬷心里也清楚了事情的由来,恨不得给自己来个两巴掌,怪不得大姑娘要减掉老太太的膳食,老太太这样狠毒的心思,大姑娘只是减了她的膳食实在是太仁慈了!   管事嬷嬷心里却有些害怕,她瞧见了苏家这样的丑闻,也不知道……老爷会怎么处置她。   越想越害怕,额头冷汗直冒,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下去吧!”苏慕锦挥退管事嬷嬷,冷声道,“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那管事嬷嬷一愣,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大姑娘这样说分明就是饶她一命……她“怦怦——”两个头磕在地上,老泪纵横,“多谢大姑娘活命之恩!”   “从明儿个开始给老太太的饭菜顿顿改成荤腥,必须是肥肉,明白么?”   这个时候苏慕锦就是吩咐她什么管事嬷嬷也不敢不应下,连连点头,“老奴明白,老奴明白了!”   “退下!”   “是!”   老太太已经彻底不能翻身了,苏慕锦也实在不想再看老太太那一幅恶毒的嘴脸,因此她没有去给老太太落井下石,只派了笙箫去打听情况。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笙箫回来。   把探听来的消息一一跟苏慕锦汇报。   “……老爷赶到春晖园的时候老太太正高兴着呢,以为是碧玉姑娘回了屋,隔着门奴婢就听见老太太紧张的问办成了没有。可一瞧见老爷她立马就没了声音,老爷和二老爷三老爷质问老太太是不是她命碧玉在您和小少爷的膳食里下了毒,老太太嘴硬的要死,打死都不同意,后来老爷就说已经抓到了碧玉,碧玉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供认不讳了,老太太骂了碧玉两句,说碧玉卖主求荣,人证都有了她实在没办法狡辩,就索性认了下来。”   “然后呢……”苏慕锦低声问,她现在只想知道爹爹是怎么处置那个死老太婆的。   “然后还不等老爷说话,二老爷就怒的质问老太太为什么要这样做,老太太还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了二老爷好。”笙箫一脸鄙夷,见过不要脸的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太太,她皱眉道,“这个老太太估计是想着老爷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老太太瞧着老爷和二老爷三老爷上门兴师问罪,只当是以为您和小少爷已经中了毒身亡,在春晖园高兴的几乎都要跳起来,竟然是半点悔改之心都没有!”说到这里笙箫就恨不得去撕了老太太才好,她听了老太太那个意思,好像就是在说,她一手养大了老爷,如果不是她养大了老爷,老爷哪里有这么好的命还能娶妻生子,没有老爷就没有大姑娘和小少爷,所以老太太觉得她就是害死了大姑娘和小少爷也是应该的。   因为大姑娘和小少爷的性命本来就是以为她才能存在的。   “……老爷失望至极,面对疯癫的老太太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是二老爷当机立断,说老太太这么狠毒的心思不配为人祖母,从今天晚上开始和老太太没有半点关系,直接就断绝了母子关系!还说生怕二夫人腹中的孩子出生之后将来做错什么小事就会被老太太谋害,老太太就把二老爷给怒骂了一顿。三老爷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紧随其后,一样跟老太太断了联系……”   说到这个笙箫就一脸快意,想着老太太当时那么震惊的面色,她就在心里咒骂她。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老太太要不是自己造孽,怎么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冷嗤了一声继续跟苏慕锦说道,“……二老爷和三老爷都表示不管老爷怎么处置老太太,他们都表示支持。老爷沉默了很久最终却只是派人把春晖园里的东西搬得一干二净,另外让春晖园所有的奴仆全都离开了园子,只安排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守老太太,说是老太太从此以后潜心向佛,再不问俗事,而且只给了她一个下等奴仆每天给她送饭,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   笙箫觉得老爷这惩罚简直太轻了,她愤愤然道,“要我说就应该把这恶毒的死老太婆丢到刑部大牢里,然后狠狠的折磨一番,再给她定罪,这样才痛快!”   苏慕锦默默听说笙箫把话说完,没有半点意外。   爹爹的本性就是这样,让他亲手杀了老太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送到刑部大牢更是不可能。   且不说会丢尽名声,爹爹今日跟陛下辞官,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徐太后的人会拿这件事做把柄逼迫爹爹离开朝堂!   不过……她轻轻勾起唇角,她可不会就这样放过老太太!   她接着问,“老太太是什么反应?”   “老太太当然不服,说老爷不孝云云之类的话,怒的直接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老爷倒是铁了心的模样,任由她砸,等砸完了老爷才说,砸了也好,省得大晚上的还要劳人去搬了。把老太太气的一个气提不上来,差点晕倒了去!”   “呵——”   苏慕锦冷笑一声,就这样当然不够。   还有更厉害的在后面呢。   当天晚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府上的老太太是彻底没了咸鱼翻身的可能了,被关押的前两天老太太还一直在叫嚣,只是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理会她了。苏慕锦吩咐厨房里的管事嬷嬷的话也终于起到了作用,每天三顿的肥肉吃下来,再加上连绵不断的怒火和锦园里人偶尔的刺激,老太太终于不负苏慕锦所望的——中风了!   而这几天的事情过去之后,终于迎来了宁王妃的寿辰!      ☆、第三十五章 宁王妃寿宴      宁王妃的寿辰。   苏慕锦作为未来宁王府的儿媳妇也在受邀之列,苏家早在前几天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宁王府下的帖子。   前两天苏青云就已经把贺寿的物品都准备妥当了。   这一天正赶上苏青云休沐,宁王妃的寿辰是中午开始,可作为小辈当然不能踩着点儿去,因此苏慕锦辰时正的时候就被柳嬷嬷给叫起来了。   苏慕锦愣愣的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昨天晚上知道今天要去宁王府她就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她苦笑着下了床,前世那么决绝的从悬崖上跳下去,发誓再也不踏进宁王府半步,没想到……今儿个就要食言了。一夜没合眼的症状就是脸色有些苍白,苏慕锦坐在铜镜前由笙箫给她梳头发,模糊的铜镜映不出脸色的好坏来,只是额角一阵阵的疼。   “姑娘……您看上去气色不太好,今儿个上些胭脂吧。”   一夜没睡气色当然不会好,苏慕锦苦笑着点头。   笙箫很快给苏慕锦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苍白的脸色当即就红润了许多,她又给苏慕锦梳了个坠马髻,头发全都给盘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把多余的长发盘成小髻固定在头顶的左侧,坠马髻要插黄金簪子才好看,只是笙箫去梳妆盒里拿黄金簪子的时候却被苏慕锦给阻拦住。   她从梳妆盒里挑出三根没有半点装饰的白玉簪递给笙箫,“用这个!”   “啊?”笙箫一愣,有些犹豫,“姑娘,我们去参加宁王妃的寿宴,用白玉簪恐怕不太妥当啊。”   白玉簪美则美矣却少了分华贵和气势,姑娘身为一品太傅之女,又是宁王妃未来的儿媳妇,打扮的太朴素了恐怕会惹人非议的吧。笙箫劝道,“姑娘还是用金簪吧,奴婢知道您不喜欢金簪宝石之类的饰品,可今儿个场合不同啊,宁王妃身份尊贵,去给她贺寿的女子身份肯定都不会低了的,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盯着您呢……”   “别说了,就用这个。”   苏慕锦把手中的白玉簪塞给笙箫,三根白玉簪没有花纹没有镶金也没有任何的图案,就只是三根最简单的清透玉簪,笙箫瞧着就皱了皱眉,她知道姑娘下了决心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可能改变,因此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三根白玉簪沿着高低顺序插在发髻上,倒也十分漂亮精致。   苏慕锦去衣柜里挑了一件纯白色的对襟半臂襦裙。这一次笙箫张了张嘴巴,半天没有说话。等反应过来才连忙跑上前去抓住苏慕锦的手,紧张的劝道,“姑娘,您……您不能穿白色啊。”   这大喜的日子哪有穿纯白色就去给人家贺寿的,这……这不合规矩啊。   苏慕锦面无波澜,抿着唇坚定的穿上了这件衣裳,纯正的白色纤尘不染,跟玉簪一样没有任何的装饰花纹。半臂的设计下同样是白色的长袖,长袖宽大,直垂到能遮住手指。长裙的位置刚好能遮住脚下一双白色勾银丝的绣鞋。腰身紧束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外面罩了一层轻衣软纱,更添了几分朦胧之色,手腕处挽着一根银白色的软罗轻纱,这一丝银色的白平添了几分贵气来。   笙箫瞧见她这一身打扮眼睛微微大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美!   实在太美了!   笙箫没念过书脑海中浮现不出太好的形容词,可瞧见姑娘的这一身打扮,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传说中瑶台上的仙女,平日中的姑娘打扮都很随意,衣着和发髻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可今天……就仿佛一层蒙了尘的明珠陡然扫落了灰尘,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来。   只是……   只是这样一身衣着显得太过飘渺,让人总有种不安的错觉,仿佛……不紧紧的抓住她,她马上就要迎风而去,化羽飞仙……   只有苏慕锦知道她为什么要坚持穿这样一身白色,她的睿儿……就是死在宁王府里,她要为她的睿儿戴孝!   睿儿……娘亲这一世一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刚换好衣裳柳嬷嬷就从外面回来,瞧见苏慕锦这一身她微微一愣,没有说什么,只跟她低声道,“姑娘,老爷已经把马车给准备好了。”   “嗯。”   苏慕锦没有第一时间带着笙箫出门,让笙箫跟着一起去了前院寻父亲。   前院里苏青云也正在为苏慕锦要去宁王府贺寿做了准备,他吩咐小厮们把要准备的贺礼一件件的搬上马车,远远的看着苏慕锦行来他微微一愣,眸子里闪出几分欣慰来。   女儿都已经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   苏青云心里一时间有些酸楚,想着女儿再过一年多就要嫁人了,心里只觉得难受的紧。   “爹爹……”   “锦儿准备妥当了么,爹爹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在门外等候,你等会儿带着聪儿一起前去,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今儿个宁王府的人一定不会少了,你是女子不能去前院的席面,聪儿年纪又小……”苏青云有些不放心。   “爹爹放心吧,今儿个宁王妃的寿宴表哥们肯定都要去的,届时锦儿可以吧聪儿托给表哥照顾。”   这样也是个办法。   “爹爹,锦儿来寻您是有件事情要跟您商量。”   “什么事?”   “三妹妹年龄不小了锦儿想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带着苏韵锦去参加宁王妃的寿宴是苏慕锦老早就跟李姨娘说好了的,这会儿刘氏都不在了,她虽然不用事事仰仗李姨娘,可毕竟先前合作过,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把约定给忘了,而且就算不瞧着李姨娘的面上,就单单是韵儿那个丫头都让人心生怜惜。   苏慕锦自重生起就一直有让人盯着扶柳园,扶柳园里全都是父亲的妾侍,前段时间父亲已经把扶柳园的妾侍全都给遣散了出去,每个人都给了许多的银钱,足够她们过下半辈子了,几个姨娘都是清白身子,在府上待了多年的也有,眼瞧着一年一年的容貌不再早就已经死了心了,因此苏青云给了她们遣散费送她们出府,她们实在是再高兴不过了。   只有一个李姨娘因为生了子嗣,没有被遣散出去。   据苏慕锦的观察,李姨娘的的确确是个安分的女子,她仿佛也已经对父亲死了心,只要没有事情极少踏出扶柳园半步,一个绣房开在外面也足够她在府上过的好,三妹妹被她教的很有教养也十分有规矩,只是接触的人比较少,平日中性格有些腼腆,没有多少存在感。不过苏慕锦对这个乖巧懂事的三妹妹心里还是有几分喜欢的。   三妹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只是先前刘氏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把三妹妹放在眼里,更别说给她找个婆家了,她不谋害三妹妹就不错了,因此三妹妹的婚事已经耽搁了下来,还有就是前些年一些官宦千金们举办宴会的时候刘氏一直以三妹妹是庶出之女的由头一直拘着她,从来也不肯让她展露头角,因此外人都只知道苏家有个和宁王府订了亲事的大姑娘,还有一个京城中小有名气的二姑娘,却从来都不知道府上还有个庶出的三姑娘。   而爹爹……指望着他能想起三妹妹给她找一门好亲事,那也是十分困难的。   听苏慕锦提到苏韵锦苏青云着实愣了愣。   眉心不着痕迹的微微皱起。   他对这个三女儿实在没有多少印象。韵儿长得像他,柔儿还在府上的时候每次瞧见韵儿眼睛里总会浮出一些伤感落寞来,虽然她极力掩饰他还是给发现了,因此就渐渐的疏远了李氏和韵儿,这些年下来他故意不闻不问,尤其是在以为柔儿死了之后,每次瞧见那丫头总觉得是心头的一根刺。想着等到了年龄就找个合适的男子给她嫁出去。   让她参加宁王妃的寿宴?   “不太妥当,能参加宁王妃寿宴的都是一些身份不凡的诰命夫人和名门闺秀,她一个庶女身份太差,去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有丢人现眼的份,还是不要带她了。”   “爹爹!”苏慕锦心里有些凉,眸子也有些凉,她加重了语气,“三妹妹也是您的女儿!”   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就不要生,既然生下来了就该对她负责!   苏青云没想到苏慕锦会帮苏韵锦说话,他倒是有些诧异,不过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锦儿发生口角,索性就随了她,“你看好你三妹妹,别让她闯祸,有什么不懂的你在身边多提点一些!”   “锦儿知道!”苏慕锦又提起,“让二妹妹也跟着一起去吧。”   这才是她来找苏青云的真正目的。   苏青云一愣,面色就有些暗沉下来。   苏慕锦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劝道,“爹爹,二妹妹想来也该知道错了,不妨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吧,她那么重视宁王妃的寿辰,中间肯定不会出岔子的。眼看着二妹妹也到了议亲的年龄,您总不能耽搁了她。还是让她去吧,今儿个肯定有许多夫人要去王府的,若是瞧着二妹妹乖巧,今后也会有人前来提亲。”   苏青云的面色已经有了几分松动。   没错,他就是再气苏云锦,苏云锦也是他的女儿,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当真就断了她的姻缘。倒不妨今儿个让她跟着锦儿一起去参加宴会,改天给她订上一门亲事,这样日后她也能对宁煜死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这样一想,他就轻叹了一声,本想拍拍锦儿的头发,可看着她输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又担心给她弄乱了,就拍拍她的肩头,“锦儿……难为你了。”难为云儿那样对她,她这个时候都还能想得到云儿。“你好好瞧着她,若是她再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来,立马就让身边的嬷嬷把她给送回来!”   “爹爹放心,锦儿都明白!”   苏慕锦说完就跟苏青云告辞离开,转身之后唇角才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   苏云锦,既然你非要找死,我当然要成全你,你说,对不对?   用完早膳之后苏慕锦就让人去扶柳园唤来了苏韵锦,今天苏韵锦穿的也十分妥当,一身粉红色的襦裙显得小脸红润润的十分讨巧,小丫头眼睛里亮晶晶的,看上去稍稍有些兴奋。   苏慕锦眸子里就带上了点点笑意,牵着聪儿带着她还有笙箫和柳嬷嬷去了大门口,大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一共停了三辆马车,其中最后一辆是放着贺礼的,前面两辆坐人,苏慕锦理所当然的牵着聪儿上了头一辆马车。   她刚欲抬腿袖子却忽然一紧,一转头就瞧见苏韵锦怯怯的小脸。   “大姐姐……韵儿可以跟您和弟弟坐一辆马车么?”   苏慕锦微微一愣,一眼瞧见苏韵锦眸子里来不及掩饰的点点恐惧,她心中一叹,这个苏云锦果然是已经没救了,小时候恐怕是把三妹妹欺负的狠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上来吧。”   马车够大,别说是他们三个人坐,就是在家上一个苏云锦都坐的下。   只是苏青云这样的安排也是怕她们姐妹之间再起什么争执。上了马车就放下了车帘,笙箫和柳嬷嬷一左一右的站在马车的车帘旁边,等待出发。苏韵锦也带了一个小丫头,却不是她身边平时带着的那个,苏慕锦认出来是李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秋霜,她心下明了,恐怕是担心三妹妹言语行为出什么岔子,这才派了一个懂事儿点的丫头。   府中的几个姑娘和少爷出门当然少不了护卫,三辆马车后面跟着许多护卫和家丁。   等了半晌马车都没有驾车的打算。苏慕锦皱眉,掀了帘子问赶车的小厮,“还在等谁?!”   “大姑娘,二姑娘还没有来!”   苏慕锦挑眉,她还以为苏云锦知道要去宁王府会头一个出门呢,竟然还没到。   小厮话音刚落她就瞧见大门口缓缓行来的苏云锦。   瞧见苏云锦的装扮,苏慕锦微微扬眉。   苏云锦的皮肤很白,她就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对襟长裙,长裙是精心设计过的,领口襟口袖口处都缝上了半指宽的杏黄边,不管是绯红色还是杏黄色都极其衬皮肤,显得她越发的白净。腰身紧束,同样用一条杏黄色的腰带紧紧的束在小腹前,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苏慕锦挑眉,这样的绸带衣裳好看归好看,可只要腰间那个活的蝴蝶结不小心一拉,那整件衣裳都是要从身上给滑掉的,说是最好脱的衣裳也不为过。   她今儿个梳了一个娇俏的飞天髻,几缕长发在头顶穿梭着,平白拉高了几分身形,越发显得娇俏可人,倒是极为符合她本身的年纪的。头上插着一根金步摇,步摇垂下两串宝石的坠子,坠子光芒四溢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十分耀眼。   苏慕锦不得不承认苏云锦的审美观的确不错,就这一身不奢华却也不掉面子的打扮就够让人瞧的了。她眸子一转,落在了苏云锦身后的弄墨身上,弄墨和苏云锦站的远远的,不太像主仆两个,她今儿个依旧一身宽松的丫鬟服,只是那腰间却没有束上腰带,没有勾出妖娆的身段,头上的发髻也是最为普通的发髻,只插着一根廉价的桃木簪子,再看弄墨面色阴沉,脸上的表情也不甚美好。   苏慕锦笑了,看来这两个人跟她预想的一般,相处的不好呢。   想来应该是苏云锦担心弄墨抢了她的风头,这才回把她打扮成这样。   她垂下眸子,含笑放下车帘,催促车夫,“走罢。”   苏云锦来了,自然就不用等了,三辆马车缓缓前行。   今天的道路上依旧十分拥挤,耳边到处都是人群的叫卖声,掀开帘子的一角,偶尔能瞧见几辆精美华贵的马车也在人流中往前走。   “好多人啊。”苏韵锦坐在马车的另外一侧,她也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往外看,瞧见外面人山人海的景象一双杏眼里灼灼生辉,满是兴奋,她激动的低声喊,“大姐姐,你看到了没,外面好多人啊。”   苏慕锦微微一笑,放下了车帘。   反而是聪儿瞧着苏韵锦的模样,兴奋的顺着身下的座子爬了上去,他刚好瞧见了外面的冰糖小人,也跟着苏韵锦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着指着外面,“三姐姐,看,看!看到了没,有小糖人呢。”   “看到了看到了。”   “啊,还有糖葫芦。”   “我还瞧见卖瓜子花生的了。”   “咦,三姐姐,你瞧,还有面具!”   “还有手帕呢,就是绣功不太好呢。”   苏慕锦瞧着两个人视线不在她身上,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去,她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越是靠近宁王府,胸口就越是疼痛难忍。   她十分庆幸笙箫出门的时候给她扑了一层胭脂,否则这会儿的脸恐怕能直接吓死人。   马车穿过大街渐渐的人流就少了起来,苏韵锦和聪儿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苏家离宁王府说起来也不算远,只隔着三条街的距离,因此很快就到了宁王府的大门口,宁王府大门口陆陆续续的停着许多的马车,因为是宁王妃设宴,而且宴请的都是一些夫人小姐,还有年轻男子,因此站在大门口迎客的是宁煜。苏慕锦掀开车帘,一眼就瞧见那个一身紫色长袍面色淡淡的宁煜,她脸色一白,死死的按住胸口。   却没有放下车帘,而是倔强的有些自虐的盯着他看。   她告诉自己,习惯了就好了!   她不希望宁煜今后还能影响她的情绪!   大门口的宁煜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抬眼就向着她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撞,苏慕锦脸色更见苍白,她死死的咬住唇角,若是在旁的地方她瞧见宁煜还能平静些,可偏偏是在宁王府,一到宁王府里那些噩梦般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一幕幕涌入脑海中,眼前仿佛瞧见一片深红,那血染的颜色格外清晰。她的心脏忽然就绞痛了起来。隔得太远苏慕锦看不清宁煜眸子里的情绪,只注意到他身子猛然一僵,仿佛一塑雕像一般直挺挺的僵硬在那里。   一些年轻男子瞧见宁煜发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就瞧见苏家的马车。   当即就有人不怀好意的眯着眼道,“哈,世子爷的未婚妻也来了呢,看世子爷这马上都要魂不附体了,倒是不知道世子爷的未婚妻究竟是何等姿容,竟然能让世子爷都给怔愣住了。”   宁煜当即皱着眉头收回了视线,冷冷的看着男子一眼,“徐公子还请注意措辞!”   眼前这男子正是和宁煜楚离还有楚君韬齐名的京城四杰的第二杰,当今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当今太师之嫡长子——徐傲!   徐傲虽然话语像是打趣,可却是在破坏苏慕锦的名声。   什么叫他马上就要魂不附体了,分明就是在暗指他平日中跟苏慕锦私下见面,说他们两个不遵礼教!   宁煜轻哼一声,“徐公子站在这里不走是要做我们宁王府的门神么?”   徐傲也不在意宁煜的冷言冷语,他哈哈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苏家的马车,朗笑着进了大门。   众人也不在意,宁王府和徐家不和那是早就总所周知的事情,外戚干政,如今徐家太师正是势力庞大的时候,宁王府确实正经的皇亲国戚,和皇帝血脉相连,怎么能容忍的了徐家的嚣张,再加上宁煜是宁王府的世子,而徐傲是徐家的嫡出长子,两人又同列于京城四杰之中,互相看不对眼也是正常的事情。   大家都当没有发生这样的小插曲,对宁煜拱了拱手就进了院子。   苏慕锦等人身为女眷是不能从正门进府的,苏慕锦刚要吩咐赶车的车夫从侧门进去,那边大门口就已经有一个嬷嬷不缓不慢的行了过来,她立在马车旁低声问道,“可是苏太傅家的小姐?”   苏慕锦轻声答,“正是!”   那嬷嬷就含笑道,“老奴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特意来接应姑娘。”那嬷嬷的声音极为熟悉,苏慕锦听出来她的确是宁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张嬷嬷。只是她如今跟宁煜八字才只有一撇,宁王妃怎么会特意派张嬷嬷前来接应她?她抿了抿唇,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向张嬷嬷,“劳烦嬷嬷了,只是现在人太多,苏慕锦恐怕没法子下车随嬷嬷一道。”   张嬷嬷一眼瞥见苏慕锦的面容,她眼神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听到苏慕锦的话她微微点头,“姑娘就不用下车了。”说着就对赶车的车夫道,“这位小哥请驾马车随我来。”   苏慕锦就从车帘中探出头来吩咐柳嬷嬷,“嬷嬷去把寿礼上账吧。”   柳嬷嬷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很快就到了侧门那里。侧门处亦是听了许多的马车,只是马车比正门的马车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娇俏的颜色,应当都是一些官宦人家夫人和小姐的马车。   苏慕锦扶着笙箫的手下了马车,她刚站稳便掀了帘子把苏聪给抱了出来,那边秋霜也赶紧扶了苏韵锦下车。   侧门处一些小姐们还没有进屋,一眼瞧见一身白衣的苏慕锦皆是愣了愣,目光一转落在苏慕锦的脸上,一众小姐们只觉得呼吸一窒,落在苏慕锦脸上的视线仿佛黏住了一般,扯都扯不下来。   张嬷嬷瞧见苏慕锦的一身装扮亦是一愣,因为今儿个是王妃的寿辰,前来拜寿的小姐们每一个都穿的极为喜庆,她还是头一个见到穿一身素白的,而且还是苏慕锦,张嬷嬷心中暗道,这苏家的大姑娘究竟是要一枝独秀鹤立鸡群,只求与众不同呢,还是有别的心思呢。心中这样想却没有表现出来,含笑引路请苏慕锦进了门。   后面马车上的苏云锦也紧随其后。   苏慕锦一行人刚进屋就有相熟的小姐们在门外小声的讨论,“方才那个白衣姑娘身边的好像是王妃身边儿的张嬷嬷。”   “我瞧着也像!”   “张嬷嬷是何等身份,怎么会来接一个姑娘?那白衣女子面生的紧,陆姐姐可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没瞧见过。不过那白衣女子身后的姑娘我倒是见过,好像是苏太傅家里的嫡次女。”   “难不成那白衣女子竟然是苏家的嫡长女?”女子的声音有些惊异,叹道,“苏家嫡长女一向深居简出,极少参加各种宴会,没想到今儿个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倒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未免有些不懂规矩,给人贺寿哪里有穿着白衣就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   “妹妹!谨言慎行!”姓陆的女子连忙打断那女子的话!   那女子想起方才说了什么一下子白了脸,今儿个可是宁王妃的寿辰,她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在咒宁王妃啊,连忙闭了嘴,感激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多谢陆姐姐提点,我们快些进屋吧。”   几个小姐们携丫鬟婆子进了屋之后门口一辆精致的马车中一个纤细的手指才打开了帘子。   她脸色苍白,愣愣的看着苏慕锦方才消失的地方,眼圈渐渐红了。   方才那个女子就是苏慕锦么,果然倾国绝色,怪不得……怪不得楚离哥哥竟然会喜欢上她……   马车中没有下车的正是安宁公主张嫣然。   她今天特意早到等在门外,就是为了提前见苏慕锦一面,她要瞧瞧这个苏慕锦究竟有哪一点好,竟然让早早就过了适婚之龄的楚离哥哥非要去求了陛下的旨意迎娶不可。要看看她究竟有哪一点好,竟然明明身有婚约,还能让楚离哥哥一见倾心!   此时见了她心中五味杂陈。   苏慕锦的确是个美人,可她觉得楚离哥哥根本就不是那么肤浅的男子,怎么会只凭一张脸就认定了苏慕锦!   她抽抽鼻子,抹去眼角的泪痕。   宁王妃方才派了身边的嬷嬷来接应苏慕锦,分明就是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极为重视,宁煜本身地位高,身份尊贵,有才华又是京城中的美男子,苏慕锦一定不会想要嫁给楚离哥哥,她一定会选择宁世子的……对吧?!   而且苏慕锦她不过就是容貌长的好一些,她这些年从没参加过任何公开的宴会,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容貌丑陋性格孤僻,要么就是有容貌无才华,生怕在宴会中丢了脸。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不好的,今天她就要让楚离哥哥瞧见,她才是最好的!   张嫣然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励!   “嫣然,你一定不会输给她的,楚离哥哥娶了她一定会后悔的,所以你要努力些才行!”   在大周朝,不管是什么宴会只要有女子聚在一起,总免不了争奇斗艳,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有长辈夫人在的地方,这就是最好考校各位小姐们才艺的时候,说起来各种宴会也就是挑选未来的儿媳妇罢了,所以今天她一定要拔得头筹,压下苏慕锦,这样楚离哥哥就该知道谁才是最好的了。   张嫣然抿了抿小嘴,她一定不会让旁人抢走她的楚离哥哥的!   那边张嬷嬷把苏慕锦给引到后花园,后花园的一个凉亭里几个身份贵重的夫人们正聚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就是宁王妃。   张嬷嬷就把苏慕锦几人带到了凉亭里给宁王妃问安。   苏慕锦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凉亭,迎着阳光她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宁王妃还是那个气质华贵,高雅雍容的王妃,比记忆中更加年轻些,柳眉粉黛,水眸含情,面容白皙,身段窈窕。谈笑间带着少女般的纯洁又有贵妇的优雅妩媚,十分惹眼。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双眼皮极深,就显得异常的大,她眸子清澈,凭给人一种十分纯净的感觉。   苏慕锦微微垂下眸子。   淡淡的扯了扯唇角,对于宁王妃她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感,若是说好感的话那就是对她有几分感激之情,感激她那些年那么疼爱她的睿儿……   “王妃,苏家大姑娘苏慕锦来给您见礼了。”   张嬷嬷这话一出,凉亭里的欢笑声顿时一静,苏慕锦垂下眸子都能感觉到几双探究又略带凌厉的视线落在身上。   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抬起了头!      ☆、第三十六章 祭奠睿儿 风雨欲来      “苏慕锦见过王妃。”她屈膝福了一礼。   凉亭里的夫人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女子,方才那一刻的静谧已经消散,几人已经含着笑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苏慕锦来。   说起来这也是宁王妃头一次见到苏慕锦,当年煜儿说是在清风学院碰见了苏家的大闺女,惊为天人,非要让王爷去苏家求亲,她本是不赞同的,一个女儿家好端端的往什么书院里跑,心里对没见过面的苏慕锦就有些不喜,可煜儿那孩子是个死心眼的,非说除了苏慕锦就不娶亲,她心里就更不乐意了。   还是王爷心疼儿子,悄悄跟她说,苏家的太傅和他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苏青云为官清廉,家风必然严谨之类的话,她这才勉强同意,让王爷带了人去提亲。   可是前些日子忽然就传来苏家夫人暴毙之事,与此同时还有苏家的此女纠缠煜儿的事情,苏家的二女儿也是嫡出女儿,可竟然不知廉耻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败坏煜儿的名声,嫡次女都这般德行,嫡长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宁王妃心里当即就对这个女子打了个红色的叉叉,今儿个瞧见苏慕锦她脑子里“碰”的一声就炸开了,也许是早早的就有了偏见,所以此时看苏慕锦没有哪一点是顺眼的,眼前这个女子一身素色的白衣,浑身上下除了黑色的头发之类的就全都是白色,包括脚下的一双绣鞋竟然都是纯白色的。宁王妃眸子里凝聚出些许的怒火来。   她的寿辰,她穿着一身白色来贺寿,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妃死死的抿住唇,面色十分难看!   再看她的面容,一双妖娆的凤眸流转间尽是风情,这样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来做他们宁王府的世子妃!宁王妃心中有些恼怒,一定是苏慕锦这个女子凭借着容貌迷惑了煜儿,煜儿这才非她不娶的,一定是这样!   她这边打量着苏慕锦一直没说话,身边却有交好的夫人碰了碰她的肩头,低声道,“王妃,该让苏姑娘起身了。”   宁王妃猛然回过神来,一回头就瞧见凉亭里的长公主还有太师夫人正在用异样的眼神瞧着她,宁王妃当即收敛了眸子里的不满,换做了淡淡的神色,抬了抬手示意苏慕锦,“起来吧。”   “多谢王妃。”   凉亭里一共坐着四个夫人,只有一个宁王妃是她认识的,其他人倒是没有见过。   苏慕锦打量了一眼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她善于观察人的表情,宁王妃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不喜被她看的真切,她原本也没打算让宁王妃喜欢,倒是也不在意。   “这位就是苏家太傅的长女啊,真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宁王妃左侧的一个身着亮蓝色印花对襟褂子的女子掩唇轻笑,她一头华贵的长发被挽成妇人的发髻,头上簪着一副通透碧玉的玉簪,玉簪镶着黄金展翅的雀儿,显得十分华贵,女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下巴太尖,平白给人一种十分尖刻的感觉。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宁王妃一眼,拿帕子掩唇一笑,“王妃真真是好福气呢,这般漂亮的女子就是全京城夜找不出来两个呢,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楚柔的闺女,就这模样还真是没得挑的。”   宁王妃面色一凉,意味不明的道,“徐夫人知道苏小姐还是太傅家的长女就好!”   他们两家可还没有成亲呢,这徐夫人话里话外却都在拿苏慕锦的容貌说事儿,难不成以为她家的煜儿是个以貌取人的男子?哼,她对苏慕锦就是再不满,苏慕锦也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她可以摆脸子,却不能容许旁人说坏话的!   “徐夫人您的福气可比本妃好的多呢,听说您那儿媳妇是靠近北延国边境番省巡抚的女儿,番省和北延国交界地方虽然偏远了些,有些不通教化。可据说这番省总督就这么一个闺女,想必十分重视,也应当从小就开始教导了规矩,徐夫人您说是不是?”   徐夫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太后的亲嫂嫂,当今太师的夫人,听了宁王妃的话她脸色当即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家的那个儿媳妇也算是名传京城,可那名声全都是不好的名声。   番省的确是靠近北延国,和北延国交界,不止如此,因为这些年北延国和大周朝没有战争,所以两国边境之处就有了交集,有大周国的人去北延国买马匹买牛羊,也同样有北延国的人到番省去买米买粮。因此番省那里人鱼混杂,也造就了番省那里沾染上了北延国彪悍的民风。而她那个儿媳妇就是受了北延国影响的人之一。   儿媳妇容貌倒也娇俏只是礼仪十分差劲,听说在番省的时候就十分好动,成天见的骑着马匹去遛弯,更重要的是压根就不带避讳男人的,嫁入他们家中之后行为倒是稍稍的收敛了一些,只是依旧十分刁蛮,脾气上来了抽了鞭子都要往人身上招呼。她这个做婆婆的本来还能教训教训儿媳妇,可是这个儿媳妇实在来头不小,她那个父亲身为番省的巡抚,怎么肯放任女儿受委屈,当时她嫁来京城的时候就放出了话来,谁若是敢欺辱她的女儿,就要拨皮抽筋以此泄恨!   就因为这个儿媳妇,她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名门贵妇们嘲笑,偏偏这个儿媳妇也不给她长脸,处处看她这个婆婆不顺眼,幸好儿子倒也能压她几分气势,要不然她这个婆婆还得看这个儿媳妇的脸色。   这会儿听到宁王妃这样讽刺她,徐夫人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火热,像是被人给打了两巴掌似的。   她恼恨的想瞪宁王妃一眼,可却碍于她王妃是身份不敢这样做。只干笑道,“王妃谬赞了,我那儿媳妇是挺孝顺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宁王妃不屑的笑笑,“你那儿媳妇今儿个应当也来了吧,本妃记得有给她下帖子。”   徐夫人暗暗捏紧了长袖下的手帕,低声道,“王妃下了帖子怎么能不来,等会儿我让她给您磕个头祝您寿比南山!”   她这会儿有些坐立不安,担心她不在那个儿媳妇身边,她会不会整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   “那感情好。”宁王妃右侧一个中年女子也轻轻一笑,“徐夫人这话我可记着了,等会儿是要看你那儿媳妇给王妃磕头的。”   “丞相夫人这话说的跟我会赖账似的。”   丞相夫人?   苏慕锦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中年女子,就瞧见她一身淡绿色褙子罩在同色的上衣上,下身一条烟灰色的八幅长裙,显得十分沉稳。这个中年女子就是方才提醒宁王妃让苏慕锦起身的夫人。   苏慕锦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碧落和笙箫带来的消息,徐太后要在左丞相府安插暗桩,这个难道就是左丞相府的夫人?   不对不对!   左丞相府周家的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丞相了,不该有这样年轻的夫人才对。   苏慕锦又垂下了头。   一垂头却觉得一道淡淡的视线落在身上,苏慕锦能感觉到是凉亭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另外一个夫人,她方才已经打量过了,那位夫人一身大红色勾金丝绣金凤的长裙,尊贵大方又高贵典雅,应当是个身份十分贵重的女子。   她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今大周朝,衣裳上敢绣金凤的也不过区区几人,太后不可能,太后不会和几位夫人平起平坐。皇帝宁奕倒是有个嫡亲的妹妹,只是他妹妹年纪小还没出嫁当然也不可能是她……皇室中子嗣稀少,女儿也同样很少,先皇的姐妹们都被先皇赐了婚,除了一个……先皇的嫡亲妹妹,同样也是宁王爷的嫡亲妹妹——长公主。   苏慕锦也听到一些传闻,据说这个长公主对爹爹倾心不已,年轻的时候就说非爹爹不嫁,只是后来爹爹迎娶了娘亲……她却耽搁了下来,至今未嫁!   她听到长公主沉静的声音响起,“你……就是苏青云的长女?”   苏慕锦轻叹一声,点头应道,“回长公主,正是臣女。”   长公主长得一副好容貌,兴许是没有嫁人生孩子的原因,她身姿显得十分纤细,只是眉宇间有一抹化不去的情愁,徒惹人心生怜惜。   “抬起头来。”   苏慕锦顺势抬起了头。   长公主一双和宁煜十分相似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她这才瞧见长公主的脸色稍稍有些苍白,那苍白不是正常的白,反而像是平日中极少出门在屋子里捂出来的白。   “果然像……像……”   像什么却没有说,不过苏慕锦能从长公主有些漂浮的眸子里猜到,应当是说她长得像极了娘亲吧,她容貌本就与娘亲有六七分相似。瞧着长公主恍惚的眸子苏慕锦就知道她没有忘记父亲,她心下略略沉吟,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为何父亲在娘亲去世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立马抬了刘氏作为夫人。以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还有她这一颗耐心,如果父亲不立马抬了夫人,她恐怕会跟先皇求圣旨要求嫁给父亲的吧。   苏慕锦不想留下来任人打量,她来宁王府贺寿也不是这个目的,因此瞧着小丫头领来了另外来请安的人,顺势就离开了。   她离开了也能感受到长公主灼热的视线在背后一直燃烧。   徐夫人看在眼里,眸子里就多了几分深思来!   那边苏慕锦却带着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走的老远,苏云锦进了宁王府哪里还想跟着苏慕锦,她也老早就看到了和她相熟的姐妹,因此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苏慕锦一眼就带着弄墨走了出去。   苏慕锦也不以为意,反倒是苏韵锦有些尴尬。   一大院子的女眷,聪儿的存在就成了一个十分显眼的问题了,越来越多人的视线投在了聪儿身上,聪儿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小脸,本来想躲到姐姐的身后的,可是想着姐姐之前教过他的,见到人多不要害怕,要沉着冷静,他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是小身板瞧着就有些僵硬了。   “笙箫带着聪儿去前院寻大表哥,把聪儿交给大哥照看。”   “是。”笙箫颇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的场面说实话她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她生怕会给姑娘丢了脸面因此一直端着脸,手心里都紧张的出了一层的汗。   打发了笙箫,苏慕锦又随便找个要出去走走的借口,就让秋霜带着苏韵锦到处走走转转,她自己独身一人顺着青石板的小路往院子深处行了过去。   宴会要到中午才会开始,现在时间也还早,王府里的一些婆子和丫鬟们忙进忙出倒也没有人盯着她,渐渐的走过人群,人烟渐渐的稀少了起来。   对于宁王府她太熟悉了,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她要去的地方。   她一个人静静的走着,微风吹起洁白的裙袂,她挺直的背影看上去有种淡淡的寂寥和忧伤。   兴许是因为宁王妃寿宴的关系,后院的人倒没有瞧见一个,苏慕锦循着记忆,穿过抄手游廊,穿过假山花园,穿过亭台楼阁,终于到达了那个地方——她前世住的院落!   她睁开眼睛瞧见的一幕却让她当即红了眼眶。   还是那个院子……就连摆设都跟前世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棵茂密的大榕树……   那熟悉的秋千绳……   榕树下的那一张石桌子,和那几个圆形的石凳……   全都,一模一样!   闭上眼睛,睿儿的音容笑貌还浮在脑海中,仿佛有遥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唤她娘亲。   苏慕锦心头一阵阵的绞痛。   她沉默的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到院子的中央。她站到前世和宁煜对峙的地方,仿佛还能听到睿儿那一声声凄厉痛苦的尖叫声。   喉咙一股腥甜的味道传了出来,她愣愣的捂住嘴唇,有淡淡的殷红色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她愣愣的看着染血的手心,唇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来。   轻轻的坐在地上,也不在意地上的尘埃沾染到洁白的裙子上,她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行清泪。   睿儿死了之后她不是没有哭过,可每次都是压抑的,隐忍的。她心脏的一角已经缺失了,在宁王府里的那几年,最初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那个时候睿儿就来了,怀胎十月,渐渐的她的心灵有了寄托,她不在日日倚门期盼着宁煜到院子里来,更多的时候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里,静静的晒着太阳,抚摸着每日都在变化的肚子,觉得那样就是天赐的幸福。   那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在幻想,幻想孩子生下来之后是男是女,为了孩子健康,她听从大夫的医嘱,就算每次孕吐之后也强行继续吃饭,吃了吐吐了再吃。头一次胎动的时候只有柳嬷嬷陪在身边,感受到那细微的感觉她眼泪再也忍不住,喜极而泣。生产的时候因为她因为体弱早早的就没了力气,当产婆问保大人保孩子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保孩子。因为她活着已经没了希望,而孩子活着却可以得到王爷王妃的喜爱,就是没有她这个娘亲,他有王爷王妃护着总也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后来九死一生却母子平安,她瞧着孩子对她笑只觉得再痛再苦都值得。那样无望的日子里,每每陪伴她的只有睿儿的欢笑声。   眼泪成串的落下来,沾湿了衣襟迷蒙了双眼,苏慕锦哭的不可抑止浑身颤抖,悲伤一旦宣泄出来就是开了大坝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紧紧的抱住膝盖,呜咽不止。   “睿儿……睿儿……”   “娘亲对不起你,没能护得住你……”   “睿儿,你生娘亲的气了是不是,所以从来也不肯出现在娘亲的梦里……”   “……睿儿……”   “……睿儿!”   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的苏慕锦却没有发现,院子里的一个房间里一扇窗中间那一条小小的缝隙。宁煜静静的站在屋里隔着只有一条缝隙的窗子望着窗外院子里哭泣呕血的女子,眸子亦是一片通红,他死死的握住手心才能控制住不冲上去抱起她。   是他错了……   是他以为只要能护住她的性命他可以牺牲任何在乎的人,包括睿儿!可他忘了,睿儿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儿子,他也是她的命根子,是他的精神支柱,当年他眼睁睁的看着睿儿渐渐停止的呼吸,眼睁睁的看着她抱着睿儿的尸身向天怒吼着发出那样灰飞烟灭的誓言,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她抱着睿儿的尸身眸子里的光破碎成一片一片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救,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第一时间冲上去,可却被苏云锦绊住了手脚,等他骑着马匹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睿儿消失在茫茫的云雾下……   他跪在悬崖边,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活着,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那就一起在地下团聚吧。如果人真的有灵魂他希望能在地下瞧见他们母子,只希望能再见他们一面。   一面……就好……   宁煜仿佛已经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像,他瞧着那个即使重生了一次都依旧悲伤的忘不了前世的女子,眸子里的光亦化成了片片灰暗。他静静的看着,眼睛睁得极大,仿佛生怕错过了这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渐渐的……他的眼角渗出了两滴血泪,落在浅紫色的锦袍上,顿时化成两滴深紫。   “世子……”   身后的宁璞吓了一跳连忙扑了上来,这段时间世子虽然经常吐血可却从来没有眼角也流过血。他已经知道世子的情绪跟苏慕锦有关,不想再让他情绪起伏,宁璞连忙合拢了窗子,苏慕锦白色的身影立马消失不见。   宁煜没有阻止他,淡淡的转身,他的面颊上还残留着血泪流下而产生的血红色的泪痕,衬着他雪白的皮肤,看上去十分惊悚。   这一世他才渐渐的觉得前世的事情不对劲。   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他明明在动手的时候就派人告知了母妃让她快些赶到,可为什么母妃一直到睿儿闭眼都没有赶到。为什么慕锦能那么顺利的到马厩里牵了马,为什么她骑着马儿能穿过宁王府层层的铁卫冲出府去。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么?!   还有苏云锦……她在这里动了的那些手脚……   “宁璞,帮我做一件事……”   ……   苏慕锦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情感都发泄出来,这一刻她没有隐忍,眼泪伴着唇角的血往下肆意流淌。她哭完了扶着地面慢慢的站了起来,最后看一眼这熟悉的院落,决绝的,不带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去!   起初她的步伐还有些踉跄,越行步伐就越是稳妥,走了几步就再也瞧不出丝毫的脆弱。   宁煜走出屋子,从地上捡起苏慕锦遗落的染血手帕,把那帕子收拢到怀里。   “慕锦,你的决定……我来成全!”   ……   而就在此时,离这个院落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楚离黄金面具下的一双眸子一片深沉,他握着一根树枝,不知何时那树枝却从他手掌交握的地方碎成齑粉,轻风一吹,再无踪迹。   连墨魇都收敛了嬉笑搞怪的表情和动作,静静的立在树叶里减低存在感。   “苏慕锦……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墨魇心想,人家的秘密多了去了,你瞧瞧很明显苏慕锦跟宁煜之间就有猫腻。   但是他可不敢说,在这个时候触世子的霉头只有倒霉的份。   “可查出苏慕锦和宁煜之间的纠葛了么?”   “……没有……”墨魇回答的小心翼翼,他偷瞄了一眼楚离,突然想起他是带着面具的根本就看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只好讪讪的摸摸鼻子,“已经查过两遍了,结果都显示苏慕锦和宁煜只有几面之缘而已,压根就没有深交……”这一点也是墨魇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仅仅只有片面之缘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强烈的感情波动。   打死他都不会信。   而且苏慕锦和宁煜的情况怎么说呢,墨魇摩擦着下巴,那感觉吧……就好像他们两个是一个空间里的人,旁人压根就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偏偏他们两个知道彼此的心里在想什么。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心有灵犀一点通?   “别查了。”楚离忽然收回了视线,对墨魇道,“既然查不出来就不需要再查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觉得十分荒谬。   墨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小声的问,“主子啊……未来的世子妃和宁世子好像关系匪浅啊,那个……你确定你要娶未来的世子妃么?”那什么绿帽子之类的东西主子应该不会喜欢吧。   “闭嘴!”   楚离声音有些冷,有些沉,还有些……   恼羞成怒?   墨魇嘿嘿的奸笑起来,看来世子爷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苏慕锦了啊,不过一想到世子和苏慕锦那个小姑娘九岁的年龄差距,墨魇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吧?   算吧算吧?   “等会儿宴会开始了恐怕会有些危险,你守在苏慕锦的身边别让她遇到危险!”   “世子放心!”他高声保证   他一定会保护好未来的世子妃的,坚决的不会让她跟那个宁煜什么的接近的,绝对不会让世子爷头上冒绿光的!   楚离一转眼瞧见墨魇脸上挂着的贼兮兮的表情,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绝对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他眉心一凝,“还不赶紧滚蛋!”   墨魇做出惊愕的表情。   一向温文尔雅的世子爷,竟然……爆粗?   他挤眉弄眼的一副“世子爷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全都明白”的眼神看着楚离,身形一闪就飞速离去。   楚离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宁煜,你究竟……想做什么?!   ……   此时皇宫中的慈安宫中。   太后徐兮之换上了一身暗黄色的凤袍,她打扮的极为庄重,一顶凤冠戴在头上十分威严,面无表情的脸瞧上去亦是十分的冷厉。穿好了一身衣裳她才问身边的汪公公,“陛下出发了么?”   慈安宫中只有汪公公一个奴才守着,而一般只有汪公公和徐兮之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是十分暧昧诱惑的,汪公公半点没有做太监的模样,白净的一张脸有些阴柔,他对着徐兮之微微一笑。   “陛下还没出发。”   “哼!这个混账是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要我说兮之你也不用去的,为了一个张嫣然就专门跑去参加宁王妃的寿辰?也太掉价了,更何况你不是一直都讨厌宁王妃么,怎么还偏偏上赶着要去。”   汪公公,本命汪航远眯着眸子瞧着徐兮之,眸子里有暗藏的探究之色。   徐兮之听出他话里的探究之意眸子微微一闪,轻哼道,“当然不全都是为了安宁,你也不是不知道,宁王府和苏家若是结成了姻亲对我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我一定要破坏掉他们的亲事!”   汪航远却没有松下那口气,淡淡道,“先前也不见你反应这么激烈,要想毁掉这门亲事方法多的是,怎么你偏偏非要自己动手!还有张嫣然是你的义女,若是你给她和楚离赐了婚,那楚离枕边人都在我们身边,你还怕掌控不了一个他?宁王府是皇帝的亲叔叔家,苏太傅又是皇帝的老师,所以就算宁王府没有和苏家结成姻亲也不会对我们手软。他们的立场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倒不如让他们绑成一块,带时候要下手也能一起连根拔起,这样多省事?”   “两家合起来哪有那么好各个击破,你得力的手下都派到苏家去了,不是也没瞧见把苏家给摧毁吗?”徐兮之眸子一厉,直直的看着汪航远,“你当时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嗯?说不出五年一定能摧毁掉苏家,可现在呢?安排在苏家的两个暗桩都被连根拔起,一个苏家就已经这样费事,再加上一个宁王府岂不是更加艰难?!要我说,只能各个击破才是上乘之法!还有!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膝下没有孩子,看着安宁在我身边长大,她就跟我的亲生女儿没有任何区别,她性子好又乖巧懂事,你让我把她嫁给楚离那个脸残身残的人,你安得什么心思!”   徐兮之说着说着语气就加重了起来。   汪航远只能压下心里的疑问,苦笑着跟她解释,“我这也不是为你着想么,行了,我知道了,安宁公主是你的心头肉,今后我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徐兮之冷哼一声,心头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汪航远凑近徐兮之,讨好的捏捏她的掌心,“今后我也会把安宁当成亲生女儿对待,这样总行了吧!”   徐兮之面色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汪航远就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凑在她唇边轻咬了一口,暧昧的道,“非要让我补偿你不成?”说着一只手已经不安分的探进她的衣襟。   徐兮之一把推开他。   恼怒道,“刚穿好的衣裳你再弄皱了等会儿成什么样子!”她嗔怪的瞪他一眼,整理了一下略略褶皱的衣摆,这才郑重的看着汪航远,“我可告诉你,安宁是我的底线,你算计谁都行就是不能算计那丫头,我还指望着百年之后让她给我送终呢!”   “好好好,我绝不打她的主意!”汪航远竖手保证。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连忙正了正神色。   就听到外面嬷嬷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太后娘娘,陛下已经从乾坤殿出发了!”      ☆、第三十七章 技高一筹 鹿死谁手      苏云锦和一些相熟的大家闺秀们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十分热闹。今儿个来参加宴会的女子都是十二三岁,十四五岁的女子,这些女子们凑到一起讨论的无非是哪家的首饰好,哪家的布料绣功好,要么就谈熏香。   这样的圈子苏慕锦融不进去,也没打算融进去。   哭过一场的她此刻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她唇角微弯,眉眼生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十分引人注目。   尽管对于她一身的装束没有什么人认可,可是大家闺秀们对于这个脸生的女子还是十分好奇,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议论出声。   “……我瞧见了是宁王妃身边的张嬷嬷把她给引进门的。”   “不会吧,这女子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宁妃如此重视?”   “还真不知道,瞧着挺面生的,先前也从来没有见过。”   苏云锦听得一阵牙痒痒,恼恨的瞪了不远处的苏慕锦一眼。   她一个人带着身边的贴身丫鬟笙箫,静静的坐在不远处抄手游廊两旁的木栏上,神情悠闲自在,有种孤芳自赏的清高。苏云锦瞧得一阵阵气闷,正打算说点什么,却听到又一个小姐冷声道。   “哼,真真是不知所谓,宁王妃的大寿她如此不知规矩,穿了一身的白色也就罢了,还不跟旁人交流,我瞧是假清高,穿的那样显眼指不定是要来干什么的!”   有人附和,“可不是么,哪有人家过大寿这样喜庆的日子穿一身白的,这不是晦气么!”   这一点就是男子和女子的差别了,男子如果瞧见了比自己容貌好的,顶多也就笑笑过去了,女子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闺中女子,闺中女子平日中没事儿就只能在家里弹弹琴作作画,学学刺绣女红,实在是太闲了,所以就爱说人是非,聚到一起去更是不得了。如果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这些个女子聚在一起那可谓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戏了。大多数的女子心眼都比男子小些,而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此时瞧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美人当然心里不高兴。   再加上这个女子又这么冷冷清清的,就更加让人不愉快了。   众小姐们当场就抨击起来,“哼,要我看不知道是从哪个小地方刚刚来到京城的闺女,真真是半点规矩和教养都没有,我们这些个姐妹们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来给问个安行个礼,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一个绿衣女子听了也十分恼火,冷声道,“可不是,瞧瞧那一双狐媚的眼睛,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   苏云锦听到这两句心里立马舒坦了。   她扯了扯绿衣女子的袖子,“哎,别说了。”   “云锦妹妹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那个是我的嫡亲姐姐,只是常年不出门,所以见识的少些,姐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众女愕然的瞪大眼睛,脸色猛然一变,脸上敌意更甚。   “就是宁世子的那个没过门的未婚妻?”   苏云锦黑着脸点点头。   众女恍然,怪不得方才宁王妃身边的嬷嬷会去接应她,原来竟然是这样。不过众女子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宁世子那是什么人,天人之姿身份高贵,未婚妻竟然如此逊色,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当然,苏慕锦是那一坨牛粪!   先前骂的高兴的那个绿衣女子一脸怒色,冷声道,“就这样的女子也配做宁世子的未婚妻!简直没天理了!”   苏云锦见过几次这个女子,心里知道她也爱慕宁煜,她面上没表现出来,笑道,“姐姐你可不知道我那个姐姐在府里是个什么样子,知道了恐怕越发的鄙夷了。”   苏云锦和绿衣女子身边的人听到苏慕锦的身份,有聪明的已经从人群中退了出去,这一会儿听到苏云锦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自己的嫡亲姐姐,当即就有人皱了皱眉头,从圈子里退了出去。   她们嫉妒归嫉妒,嚼舌根归嚼舌根,可不代表没有一点的脑子。就算那个苏慕锦不是个好的,可这个苏云锦这样破坏自己嫡亲姐姐的声誉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所有人都不着痕迹的退出了圈子,顷刻间,本来还热热闹闹的圈子,只剩下苏云锦和那绿衣女子两个人。   绿衣女子这时候妒火冲天,哪里在意到身边这些人的反应。   她当即就挽住了苏云锦的手,低声道,“妹妹此话怎讲?”   苏云锦添油加醋的说道,“姐姐还真是不知道啊,我那个姐姐在府里可没有一个人敢招惹,我继母刘氏先前对我大姐姐心有芥蒂么,跟她并不亲近,前段时间知道我那个继母是怎么死的么,我那个姐姐说她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可是我继母的父亲却来大闹灵堂,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那绿衣女子也是个脑子蠢笨的,当即就上了当,拧眉道,“可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有没有蹊跷我是不知道的。”苏云锦呵呵的假笑两声,这样意味不明的笑声让人愈发觉得事情是真实的,只是她不敢说罢了,那绿衣女子给了她一个“我什么都明白”的眼神,苏云锦见此就压低了声音,“姐姐以为就这些?”   那绿衣女子一惊,谋害继母已经是天理不容了,难道还有别的?   苏云锦瞧着她惊异的眸子,就挽住她的胳膊,凑近她的耳朵,沉声道,“就这样也就罢了,可她还是不死心,前段时间得了我们府中的中馈,因为先前府里的老太太疼我比较多,她竟然买通了厨房里的管事嬷嬷让她一天三餐给老太太的膳食都改成了大肉,姐姐应该也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吃点清淡的素菜才是对身体好,可你瞧瞧我那姐姐做了什么好事儿,我那祖母吃了几天的大肉,生生的给吃出病来,后来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那姐姐的手笔,直接气的中风了!”   “什么,有这等事?!”   “可不是!这消息府里都压着没有往外流,姐姐可要替我保密,若是我那姐姐知道我泄露了这些事情,她还不想法子给整死我!”   “你们不是嫡亲姐妹吗?”   “嫡亲姐妹又如何?”苏云锦冷笑一声,指着刻意被她挤出人群的弄墨对女子说道,“瞧见那个丫头没?姐姐是不知道,我身边的丫头原本不是这一个,就因为我在府里受我继母和祖母的疼爱,身边的那个贴身丫头又太过懂事沉稳,她生怕我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刻意找了个错处把我的丫头打发到了浣洗院里,给我弄了这么一个眼线放在身边,她这是防着我呢!”   绿衣女子当即怒声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父亲都不管府里的事情么?”   “姐姐这就不知道了,前些日子我爹爹忙着春闱的事情,天不亮就离开家,天黑透了才回去,忙的个底朝天哪里有时间管府里的事情,而且我那个大姐姐又是个嘴巴甜的,成天在爹爹面前糊弄爹爹,爹爹疼她的紧,又瞧着她把府上打理的好,当然不会想到这些问题!”   “老天,这样恶毒的女子,观世音菩萨怎么不收了她!”   “唉!”   “云锦妹妹为何叹息?”   “我是在为宁王府叹息啊,我那姐姐若是嫁到了宁王府,恐怕宁王府今后都不会安稳了!”   那绿衣女子一想到这么一个恶毒的女子竟然能嫁给宁煜那样翩翩风度风流倜傥的男子,当即心里一股子邪火冒出来,她仰慕宁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心里不是不知道宁煜有未婚妻,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名声阵京城的男子,哪个女子不爱慕!   苏云锦看在眼里,状若无意的道,“唉,如今宁世子都不知道我那姐姐的真实面目,若是知晓了恐怕就是终身不娶也绝不会迎娶我姐姐那样的女子!”   绿衣女子眸子猛然一亮,是啊,如果让宁世子看穿这个苏慕锦的真实面目,他一定不会再娶这样心思恶毒的女子!那她……岂不是就有希望了?   她抬头目光希翼的瞧着苏云锦。   苏云锦心中一喜,知道这傻妞上当了,她面上却一脸畏惧,“哎,姐姐你这样看我作甚。”   “好妹妹,你帮帮我……”   “不行不行!”苏云锦一脸惊吓,声音都颤抖起来,“我……如果让我姐姐知道我毁了她的好姻缘……回府了她还不剥了我的皮,我不敢……”   “哎呀,你傻啊!”绿衣女子却是张太医家的小女儿,张嫣然的嫡亲妹妹,她平日中仗着有个做公主的姐姐撑腰,胆子大的很,她拍拍苏云锦的胳膊,把她拽到一棵无人的大树旁边,用粗壮的大树遮住两人的身形,“云锦妹妹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苏慕锦知道是你帮了我的。”   “那也不行,姐姐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大姐姐的恐怖之处,我是半点都不敢得罪她的。”   “你啊你,怎么这么死脑子,你说说只要我想法子让宁世子瞧清了苏慕锦的真实面目,他们这一桩婚事肯定是不成了,苏慕锦来了一趟王府就丢了一桩婚事回去你爹爹肯定要责罚她的,到时候还能让她掌管家里的中馈?你身为你们家的嫡次女,苏慕锦若是败了,家里的中馈不落到你手里还能落到谁的手里,到时候你有了权力苏慕锦以前加诸在你身上的苦难,你有多少不能给她还回来?”绿衣女子张霓然卖力的劝说,眼看着苏云锦面上隐隐有松动之色,她咬咬牙,再接再厉道,“还有啊,你好好想想,你那个大姐姐如今都十三四岁了吧,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们早早的就说好亲了,她这桩婚事如果没了,将来肯定只能低嫁,能嫁个清寒之家就已经十分不错了,而你不同啊,你是太傅府的嫡次女,将来的夫家肯定是名门公子,这样以后嫁了人苏慕锦过日子还不得仰仗你这个妹妹,到时候就该轮到她在你面前卖乖讨好了。”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样定了。”张霓然口气一硬,兴奋道,“你想想宁世子那样仙人一般的人儿若是娶了苏慕锦这个祸害岂不是害了世子的一生,我们让世子认清苏慕锦,这样也是挽救世子啊。妹妹快告诉我你那个姐姐的弱点!”   苏云锦低垂的眸子有一闪而过的兴奋,抬起头来面上却是一副犹豫的表情。   “说起来,我这个大姐姐虽然各方面都十分不堪,但是我们有一个弟弟,如今刚刚四岁,今儿个也来参加王妃的寿宴了,现在应当正在前院儿里呢,我这个大姐姐十分疼爱弟弟,可谓是心头宝一样的疼爱呢,姐姐不妨从这一点下手……不过说好了啊,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跟姐姐说啊……”   “那是当然,你放心好了,出了事儿我一个人担着!”张霓然保证的拍拍小胸脯。   张霓然也是太过兴奋了,只要想着今后她有可能成为宁王妃她就高兴的马上就要跳起来,她姐姐最是疼爱她这个妹妹了,姐姐又是太后的义女备受太后的宠爱,到时候苏慕锦和宁世子接触婚约之后让姐姐在太后面前求个情,她肯定就能嫁给宁煜了。越想越兴奋,几乎马上就能看到自己嫁到宁王府的场景了,张霓然告别了苏云锦,她现在要立马去筹谋一番才是。   苏云锦笑着目送她远去,眸子里的笑意渐渐的一点点淡了下去,最后变为冰雪一般彻骨的寒。   就她这样的也想嫁给宁煜?   做梦去吧!   ……   她这边算计的高兴,却不知道那边苏慕锦同样在算计她。   苏慕锦在宁王府里生活了真多年,她敢说对宁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十分熟悉,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有信心能一举整垮苏云锦,宁王府里每一个人什么性格什么人对宁王府忠心不二,什么人见钱眼开,什么人小肚鸡肠,她全都清楚。   她把笙箫叫过来,附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去办吧。”   “姑娘……这样能成吗,我头一次见她们,她们能信我么。”   “放心,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没有办不成的,快去吧。”   笙箫咬咬牙,“奴婢立马去办。”   笙箫刚走不久,那边苏韵锦就小脸红红的牵着一个青衣少女走了过来,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是兴奋过度。   “大姐姐,韵儿交到朋友了呢。”她拉住女子给苏慕锦介绍,“这位是刑部西番清吏司家的小姐,名唤佟毓秀。”她又给那佟毓秀介绍苏慕锦,“这是我家的大姐姐,苏慕锦!”   刑部?   苏慕锦记得上次刘氏灵堂的时候刑部尚书东方光裕还替她说了话的,她因此就对刑部有几分好感,只是上一次刘氏灵堂的时候好像就有一个官员在灵堂上找麻烦,据说就是刑部的一个郎中。   难不成竟然就是眼前这女子的父亲?   仔细看来倒也的确有几分相像。   一个正五品官员的女儿还不够她苏慕锦行礼,因此她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佟家的小姐。”   大闹灵堂的那个郎中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品质,她倒不太相信那人能教出多么贤惠大方的女儿,瞧着这个佟毓秀看人的时候眸子闪烁不已就知道不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子,只是韵儿年纪小瞧不出来罢了。三妹妹本是庶女,庶子庶女一向为嫡出的子女们所鄙夷,而这个佟毓秀瞧着三妹妹的眼神分明就是带着些许轻视的,看来她跟着三妹妹来专门看她安得也不是什么好心。   苏慕锦却不想说出来,三妹妹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这会儿正高兴,她也不想给她泼凉水,好人坏人慢慢相处自然就明白了,因此她就跟苏韵锦道,“既然交到了朋友就好好玩玩,改天也在我们府上办个宴会宴请一下你的朋友们。”   苏韵锦眸子一亮,“谢谢大姐姐。”   “去玩儿吧。”   苏韵锦拉着佟毓秀就要去玩,那佟毓秀却不肯走,挽住苏韵锦的胳膊,笑嘻嘻的道,“等会儿啊,苏韵锦,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姐姐留在这里孤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去玩呢?我们就在这里陪你大姐姐好不好?”   苏韵锦有些为难,“可是大姐姐喜欢清静……”   “哦~”佟毓秀意味不明的笑笑,“原来苏大姑娘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啊。”她目光落在懒洋洋的苏慕锦身上,忽然就转移了话题,“苏姑娘你这身衣服真真是漂亮的紧,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可否有其他的颜色?小姐能否跟我说说,我也可以去买一件来,这大喜的日子嘛,就该穿的颜色喜庆点的,苏姑娘觉得呢?”   苏韵锦虽然年纪小却不是个蠢笨的,已经听出了佟毓婉带刺儿的话,她心里当即就有些不舒服,从佟毓秀的手中抽出了手臂,皱眉看着她。佟毓秀仿若未觉,只挑衅的盯着苏慕锦看。   苏慕锦睁开半耷拉的眼皮,氤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   “佟姑娘若是瞧不惯只管闭上眼睛不看便成了,何必还来我面前给自己添堵!”她唇角扬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冷声道,“人笨些做了旁人的狗腿子我不怪你,可你生生的非要来借着我妹妹来恶心我就是你的不对了,佟姑娘你说是不是?”   佟毓秀面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慕锦淡淡的闭上眼睛,“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说佟姑娘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佟毓秀羞恼的脸色通红,愤怒的瞪着苏慕锦,见苏慕锦没有半点反应,她眼睛扫了一圈,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里的小姐们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向这个方向扫了过来,她心下下不来台,只能冷冷的瞪苏韵锦一眼,冷哼一声就甩袖走了。   苏慕锦目光一扫,瞧了一眼花园里的闺秀们,唇角讥诮。   方才那个佟毓秀不过是她们泄愤的炮灰罢了,这样没有城府的小丫头来几个她能说哭几个,真正在背后指点的……是谁呢?   她垂下眼思考,耳边却传来轻微的啜泣声,一睁眼就瞧见苏韵锦梨花带雨的小脸。   “怎么了?”   “姐姐韵儿对不起你,方才韵儿不知道佟姑娘要针对你的。”现在她想想怪不得佟毓秀非要过来拜见她姐姐呢,原来竟然是不安好心。   “你年纪小识人不清也是有的。”苏慕锦安慰她,“总归是吃多了亏才能慢慢成长,你继续去玩吧。”她又吩咐苏韵锦身后的秋霜,“秋霜你经的事儿多些,多给三妹妹提提醒。”   秋霜松了一口气,“奴婢明白。”   苏韵锦刚走,苏慕锦就瞧见不远处一个嬷嬷领着大舅母进了院子,苏慕锦眸子一亮,已经站起身迎了上去。那边吴氏也瞧见了她,高兴的不得了,上来就抓住她的手,“哎呀,你这丫头,真真是想死舅母了,回了府就没有捎来半点音信,真真是个狠心的丫头。”说完她瞧见苏慕锦这一身雪白的衣裳,不由得眼前一亮,“哎呀呀,瞧瞧我这外甥女多漂亮,先前舅母就瞧出你漂亮,这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盛装打扮的模样,说是美若天仙都不为过,可惜舅母没有你娘亲这么好的福气,没能生出个闺女来。”   在吴氏眼里苏慕锦就是穿一身树皮在身上都是漂亮的,因为心里肯定了这么一个人,就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顺眼的,压根就没有想到穿白色会让人不喜,就是瞧见了旁人不喜,吴氏也只会说她们一定是在嫉妒他们家锦儿的容貌。   苏慕锦今天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来,“舅母以后就把锦儿当成女儿不就行了,大表姐怎么没来?”   吴氏点点她的脑袋,笑道,“那孩子在家中待嫁呢,今天她那未婚夫也来参加宁王妃的寿宴,若是碰到岂不是失礼。”   原来如此。   苏慕锦今天心情实在惨淡,索性吴氏是个话多的,吴氏说着她就含笑听着,倒也十分和谐。   说说笑笑的时间也过得快的紧,不多时就到了正午时分。   寿宴正式开始!   人太多,饭厅里是坐不下的,因此寿宴就在花园里办了,这个时候正是万紫嫣红的时候,坐在花园的小桌子旁边,鼻翼间嗅着醉人的花香,倒也是一种享受。   花园的另一侧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木台子,台子下也安放了一个个的木椅,看样子宁王妃是打算听戏的。   说起来宁王妃是个极其喜欢热闹的人,她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听戏,前世的时候就经常给一些贵夫人家里下帖子,邀请一些关系好的夫人到府上聚到一起来听戏。隔三差五的听,到最后京城中的贵夫人们都听怕了,瞧见宁王妃下的帖子就只好装病逃过一劫。   苏慕锦眸子往前扫了一圈,果然瞧见不少夫人都面露苦色。   午膳吃的倒是极为热闹,开饭前所有人都给宁王妃送上了祝福的话,一顿饭倒也吃的十分高兴。   重头戏就在午膳过后的才艺表演了。   一众小姐们早早就准备好了要表演的节目,摩拳擦掌的等着要一鸣惊人。相对于小姐们,众夫人们倒是平静许多,瞧着小姐们兴冲冲的模样也表示十分理解。   右相夫人身份高,坐的离宁王妃也最近,两人没嫁人的时候就是闺中密友,现如今感情是越发的好了。王妃瞧着面色发红的姑娘们,低声笑道,“瞧瞧这些孩子们突然就想起了我们先前年轻的时候,真真是一模一样的,现在回想起来年轻的时候那些岁月还历历在目,可人却老了。”   右相夫人嗔怪的瞪她一眼,“我都没说老,你倒好意思说。”她微微一笑,“王妃啊你真真应该打盆水来照照,瞧瞧我们王妃那身段那皮肤,就是比朝华芳龄的女子都不输给她们,倒是我,生了孩子之后这身子就再也没瘦下来过,你瞧瞧这一身的肉,穿什么都不好看,再瞧瞧你那容貌,你跟世子站在一起,要是不知道的还只当你是世子的姐姐呢。”   哪个女子不喜欢旁人夸她的容貌,听了右相夫人的话她笑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忍不住嗔她一眼,“救你嘴巴甜!”   “我说的可句句属实。”右相夫人瞧着一众小姐们,不由得扬声道,“今儿个是王妃的寿辰说起来真是该好生的热闹一番,在座的各位小姐们都是名门之女想来应当才艺不凡,要不就为王妃助个兴,让我们也能沾沾王妃的光,瞧瞧歌舞。”   “呵呵……”王妃轻轻一笑,扫了一眼下面落座的小姐们,低笑道,“那就劳烦各位小姐们了。”   宁王妃就让身边的张嬷嬷弄了一个纸箱子过来,纸箱子里编了号码,来确定表演的顺序。   苏韵锦坐在苏慕锦的身边,瞧着这阵势当即有些傻眼,她根本就没有准备啊。   这可怎么办?   “大姐姐,韵儿不会这些啊。”她从小就养在李姨娘的身边,除了打算盘比较厉害一点其他的根本就不会,等会儿上去了丢人可怎么办啊。   “别怕。”苏慕锦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随便拿出来一样,只要不出丑就算不出挑也没有关系。”   韵儿是庶女,按理也不能太过张扬,当然也不能丢了苏家的颜面也就是了。   苏慕锦垂头瞧着坐的离她远远的苏云锦,兴许根本就不用她出场就能让这个宴会结束了。   这边已经开始表演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中的表演所吸引。   苏慕锦目光一直在落在苏云锦的身上,她就瞧见一个陌生女子在苏云锦的身后附耳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就瞧见苏云锦的眸子骤然爆出浓浓的喜色来。趁着旁人的视线不在她身上,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又瞧了瞧她手中方才抽中的纸条,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跟着那陌生女子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见此,苏慕锦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她就知道,苏云锦一定会上当,只要拿宁煜做引子,苏云锦不可能不动心。   她刚这样一想,就感觉到身后一道微风吹来。   她警惕的回过身去,就瞧见一个陌生的婆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附耳在她耳边急声道,“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   “前院里传来消息,说是小公子不甚晕倒了让您赶紧过去!”   苏慕锦心道,终于来了!   方才苏云锦和那绿衣女子鬼鬼祟祟的谈话自以为没人注意,却不知道她一直在注意她!她就知道苏云锦会拿聪儿做靶子。   聪儿若是出事,第一个来寻她的一定不是陌生的婆子,肯定是大表哥的人,大表哥是个沉稳的人,就算聪儿晕倒了着急也不会让她一个女儿家去到宁王府的前院去,现如今前院里的公子哥不少,若是碰到了登徒子只会让她名誉受损。   这实在不是一个多高明的主意,但是算计就算计她对聪儿的感情不弱,刻意让她着急什么都不想就跑出去。   竟然如此,她不妨将计就计。   苏云锦,我倒要看看最后谁能技高一筹,鹿死谁手!      ☆、第三十八章 时间不多      苏慕锦装作慌张的模样跟着那婆子就要跑出去。   “大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苏韵锦瞧见苏慕锦这样慌张的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不自觉的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小脸微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事!”对于这个时候苏韵锦还能关心的问上一两句她心里有些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有些小事要出去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着趁众人都瞧着场中轻歌曼舞的时候就退了出去。   那婆子没想到苏慕锦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心道果然没错,方才吩咐她的人果然没说错,只要遇到了她弟弟的事情,这个苏慕锦一定会慌神,她心中一喜,领着苏慕锦就往前院跑,“姑娘可要快些啊,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很快就跑过花园到了人烟极少的地方。苏慕锦见此,不再犹豫,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墨魇,打晕她!”   那婆子听到苏慕锦微凉的声音微微一愣,刚想要回头去看就觉得脖颈一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一转头苏慕锦就瞧见墨魇正对她嘿嘿的笑。   明明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古铜色面容,这样的人不都应该不苟言笑,抱着剑装冷酷么,这个墨魇实在有够颠覆的,笑的一脸欠抽样,他得意洋洋的瞧着苏慕锦,那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跟她说“你看我出来的多及时,赶紧来夸夸我吧。”   苏慕锦无语凝噎。   她转头就往回走。   “哎哎哎,别啊,世子妃,您好歹夸我两句。”   苏慕锦顿时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墨魇险些不小心撞了上去,幸好他武功高强,及时的刹住脚步。瞧着苏慕锦看过来,他摆出自认为十分爽朗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只觉得眼前一排乌鸦齐齐飞过。   她就不明白了,楚离那样一个严谨的人,怎么教出来这么欢脱的下属?   她沉下眉眼,警告墨魇,“不许叫我世子妃!”她虽然跟楚离合作,也决定跟他成亲,可是现在她身上的婚约可还没解除,如果让人听见了墨魇这样喊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更重要的是她对世子妃这个称呼深恶痛绝。   “那叫什么?”墨魇半点没被苏慕锦的冷脸吓到,他跟着世子爷这么长的时间,别的不说,世子爷冷着脸的时候身边的温度都要下降成冬天,这样他都坚持过来了,多少年下来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当然不会畏惧于苏慕锦的冷脸,他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要不叫夫人?”瞧着苏慕锦的脸瞬间黑了,墨魇嘿嘿的笑,趁机给自家世子爷说话,“夫人呐,我们家世子爷虽然比你大了九岁,额,要娶你的话你也稍微有些吃亏,可是我们世子爷活到二十二岁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说要成亲,你可不能给我们世子爷戴绿帽子啊。”   他状若无意的瞄了一眼不远处,伸手接了一片树叶衔在嘴巴里,痞气十足的嘿嘿道,“我们家世子虽然脾气差了点,容貌差了点,身体也差了点……”墨魇挠挠头,怎么越说越觉得在黑世子呢,他赶紧收了话头,找自家世子爷的优点来说,“不过我们家世子爷人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你瞧瞧这些年府里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为的就是等到让自己倾心的那一刻,瞧瞧多么专情啊……”   墨魇说的有些心虚,世子爷没有通房小妾,这些年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就连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侍卫和暗卫,什么专情专一都是假的,他十分怀疑他们家世子爷那方面根本就不行……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了,他嘿嘿一笑,“我们世子爷对您多好啊,所以啊,您可千万不要对宁煜世子不死心啊。”   苏慕锦停下步子认真的听他说完,然后抬头平静的看着墨魇,“说完了?”   墨魇有些傻眼,按他的设想,这个时候苏慕锦不是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发誓非世子爷不嫁的吗?他有些愣愣的点头。   苏慕锦也点了点头,“既然说完了我也听到了,那我可以走了么?”   墨魇再次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苏慕锦抬脚就走。   墨魇许久才反应过来,“哎,别啊。”连忙闪身追了上去,却不敢暴露身形,隐到了暗处。   两人彻底消失之后宁煜和宁璞才从身前的假山上闪身而出。   宁煜的脸色有些白。   宁璞却有些愤然,“那个该死的墨魇太过分了,竟然敢怂恿未来的世子妃对世子死心!”还有那个苏慕锦,真真是混蛋,那个墨魇叫她夫人她竟然也不反驳,她跟那个楚离究竟暗通曲款多久了?!还说什么给楚世子戴绿帽子,感情是苏慕锦早就给世子爷戴了绿帽子啊!   他愤愤的道,“世子爷您看错那个苏慕锦了,属下瞧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卖弄风骚行为放浪……”他本来还想多说几个词,可奈何实在是想不出更多的了,只好冷哼一声下总结,“总之不是个好东西,世子爷您为了她付出这么多的心思真是不值当的!”   身边的世子爷没有任何反应。   宁璞侧眼看过去就瞧见世子爷正盯着苏慕锦离开的方向,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眸子里有来不及掩饰的哀伤和决然。   “世子!”   他加重了声音,感情方才他说的话世子爷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宁煜淡淡的收回视线,他怎么会瞧不出来,方才墨魇那一番话就是故意刺激他的,都说楚离身边的侍卫墨魇武功高强,看来果然不假。他和宁璞都已经收敛了气息还是被墨魇发现了,方才他投来的那一眼宁璞没有注意到,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不过既然能把身边最得力的人派来保护她,那应该是十分重视的吧……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她自己默认的,既然她都没有反驳,那么他……成全!   宁煜收回视线,淡淡的看了一眼宁璞,宁璞接收到宁煜稍稍带着警告的眼神,心有不甘也只能全都咽下去。   说起来他还真就不明白了,他从小就被买来培养成侍卫在世子身边跟着,要说他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都不为过,不知这样,他是贴身保护世子的,就跟世子的影子都差不多,让他十分不理解的是主子明明跟那个苏慕锦没有几次交集,每次见了面也都是淡淡的,怎么突然之间主子就好像对那个苏慕锦的感情一下子升华变化了?而且还变化的那样炽热,还……带着点儿绝望?   当然,他知道就算他问世子,世子也肯定不会告诉他,他瞅了瞅苏慕锦离开的方向,又瞅了瞅世子苍白的脸色,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这边还没有感叹完就听到世子吩咐,“去把人给处理了!”   宁璞眼睛一亮,是让他去干掉苏慕锦么?他一转头看向世子,却见他修长的指尖指着方才被墨魇打晕的婆子,宁璞的脸顿时一黑。   原来是给苏慕锦收拾烂摊子!   宁璞当即有些不乐意,世子不教训那个苏慕锦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收拾残局,真是想不通!   不甘归不甘,还是从听从吩咐,他认得出来被打晕的找个婆子是他们府上的婆子,可竟然敢收受旁人的银钱假传命令。宁璞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瓶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他拔掉瓷瓶上的小木塞,从瓷瓶里倒出几滴黑色的水倒在那婆子的身上。   地上被打晕的婆子身子微微一颤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化尸水化成了一滩黄水,连身上的衣服和首饰都全被化为灰烬。   化尸水中含有剧毒,一滴就能取人性命,而且一滴也能化掉整个尸体。尸体化去之后顿时冒出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宁璞皱了皱眉退开三尺远,用袖子掩住鼻子躲到了假山后。   要他说这个化尸水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东西,不只是人还有植物动物都能用,被化尸水浇过的地方二十年内寸草不生。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每次化完东西之后就会有一股子难闻的异味飘出来,令人作呕!   “主子,解决了,我们走吧!”   “苏云锦已经从席上退出去了,你把苏慕锦找的人给安排妥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宁璞脸顿时一黑,他把手中的小瓷瓶重新塞起来,一脸不情愿,咕哝道,“世子,我实在不想接近那个恶心的女人!”   “赏给你都不要?!”   “不要!”   “不要也得要!”   “可不可以不要啊!”宁璞只要一想到他的清白要毁在那样一个女子的手上当即就觉得想死,他皱皱眉,一屁股坐在假山后的草坪上,懊恼道,“世子,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不想娶那个女人就不娶好了,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法子!”   “因为……这是她希望的!”宁煜难得的解释。   宁璞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她”除了苏慕锦不作他想,他“蹭”的跳起来,恼声道,“那个苏慕锦到底有什么好啊,世子你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个女人吗?京城中名门闺秀多了去了,又不是没有比她长得美的,比她端庄的!世子你为什么非要在她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宁璞,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没好气的问。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的护着苏慕锦,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发誓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宁璞一愣,心中顿时浮起不好的预感来,他收敛了不耐烦,探究的看着宁煜,“你要保护自己保护好了,嘱咐我干什么!”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宁璞眸子猛的瞪大!   ……   这边苏慕锦已经回了宴会中,苏韵锦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着实放了心,她舒了一口气,拉住苏慕锦的长袖,“大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已经是第九位小姐表演了,马上就要轮到你了,韵儿还担心大姐姐回不来呢!”   苏慕锦含笑摸摸她的头,专心的往场中央看去。   场中坐着的一个女子瞧见苏慕锦去了又来的身影身子猛然一僵,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收买了宁家的婆子让她引开苏慕锦去前院么,而且她已经“不小心”放出苏慕锦美艳动人的消息出去,前院里的公子哥中也不乏一些精虫上脑的纨绔子弟,这个时候苏慕锦不是应该和那些纨绔子弟“偶遇”么,怎么会回来的那么快?!   难道她的计划暴露了?!   张霓然的脸色顿时一白,身边的张嫣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妹妹的不正常,关切的问她,“霓然,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事没事!”张霓然心里一虚,赶紧抬高声音回答。瞧着姐姐关切和不放心的眼神,她又赶紧安抚了几句这才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她又想了想,没事没事,反正就算事情暴露了也不会查到她的身上,之前就是担心事情会暴露所以她没有用自己的人去买通宁王府的婆子,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平白便宜了那个该死的苏慕锦了!   苏慕锦却没有关心张霓然的反应,她正专心的看表演,等着过一会儿那个“精彩的表演”展露在众人的面前,她心情颇好的看向场中央表演的女子,正在表演的好巧不巧正是刑部郎中的那个女儿佟毓秀。佟毓秀表演的是舞。她今儿个穿了一身绣满了彩蝶的长裙,翩然起舞见仿佛无数只蝴蝶翩翩飞舞,她跳的不错,颈部,手臂处和腰身的扭动十分的和谐,旋转间一身繁复的裙摆散开,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十分动人!   苏慕锦就算对她印象不好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佟毓秀表演完了之后对着上座的宁王妃微微一礼,瞧见宁王妃多看了她两眼,她心里当即就有些得意,挑衅的往苏慕锦的方向看了过去。   苏慕锦当然瞧见了,却没什么反应。   她没有丝毫反应的反应落在佟毓秀的眼里就是对她的不屑,那佟毓秀心里立马有些不舒服,皱眉看了苏慕锦一眼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上座的宁王妃不由得赞扬道,“这百蝶舞果然是美,这还是本王妃瞧见的最精彩的版本,佟小姐必然是学了多年才能有此成就,不错,不错!”   “多谢王妃夸奖!”佟毓秀喜不胜收。   这时,轮到第十号小姐上场表演,这人正是安宁公主张嫣然!   张嫣然先给太后施了一礼,没有第一时间表演,却道,“王妃娘娘,小女有一请求。”   “哦?”宁王妃对太后这个义女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的,她低低一笑,“安宁公主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安宁公主却不在宁王妃面前摆公主的架子,为人十分低调。   她轻轻一笑,“小女听说二十年前楚尚书的妹妹楚柔被京城中选举为京城第一美女,还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烹饪女红样样精通,心中对楚小姐万分敬佩,只是生不逢时小女一面都没有见过楚小姐,这件事小女一直引以为憾,小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妃成全。既然当年的楚小姐如此受人推崇,想来楚小姐的女儿也不会平凡,只是苏家的大姑娘一向深居简出,小女竟然从来也没有在别的宴会上见过苏家的大姑娘,今儿个听说苏家的大姑娘也来参加了王妃的寿辰……”她顿了一顿,才沉吟道,“小女今日给王妃献曲一首,希望能让苏家的大姑娘来配上一舞,或者配上一画都好,万望王妃能成全小女的夙愿!”   王妃微微惊讶,倒是没想到张嫣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字里话外都是对楚柔的赞叹,实则是先扬后抑,就是要跟苏慕锦较个高下罢了。王妃有些犹豫,她对苏慕锦实在不算了解,对张嫣然却有几面之缘,张嫣然的琴技在京城中若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可苏慕锦……她对苏慕锦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果她答应了下来,苏慕锦却输给了张嫣然,那输的可不光是她自己,还有苏家的颜面……和宁王府的颜面……   她犹豫着该不该答应。   苏慕锦微微挑眉,今日宴会上对她有敌意的人不少,可能说出这样一段冠冕堂皇的话的还真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字里行间虽然都是对娘亲的赞叹,可是隐藏着的深切的敌意却也让人不能忽视。   安宁公主?!   她把这个人物和前世脑海里的传闻对号入座,却发现除了知道这个安宁公主的称号之外别的一无所知。   苏慕锦苦笑,前世她死的也不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相夫教子,怨不得被人算计还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她轻叹一声,这一世她既然要保苏家平安就要去了解这京城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否则一样跟前世同样的下场!   不过苏慕锦却不明白这个安宁公主对她的淡淡敌意是哪里来的,难不成同样是对宁煜有意的女子?   她这边思考中,上座上的宁王妃也在思考,还不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威严中带着凌厉的声音从不远处插了进来。   “哀家也想瞧瞧楚柔的女儿有什么才艺呢!”   苏慕锦眸子一厉,猛的向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能自称哀家的,除了皇宫里的那个死老太婆她实在想不到旁人!   瞧见太后的一瞬间苏慕锦有些惊讶,她心里恶毒太后的形象是头发灰白满脸褶皱的老太太,就跟她们府上的那个老太太一样却不想徐太后竟然生成这个模样。   只见徐太后一身暗黄色勾金丝的端庄凤袍,一头青丝被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她头上插着九支金凤展翅的金钗,看上去高贵的不可侵犯。更让苏慕锦诧异的是,据她了解徐太后应该是跟娘亲是一个时代的人,最少也得有三十五六岁,可是这个徐太后却不像如此,皮肤十分细腻,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温玉的光泽,柳腰纤细盈盈一握,看上去顶多二十岁的模样,跟她想象中的太后形象十分不同。   只一双眼睛十分凌厉,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这一点倒极为符合太后的形象。   苏慕锦一番打量之后快速的收敛了眼神。   花园中人群已经跪了一地,宁王妃也不曾想到太后竟然这个时候会来,她也不敢托大,从高坐上起了身跪拜在地,“恭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花园里的众女子和夫人们瞧见了亦是行了跪拜礼,“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徐兮之迎着阳光由远及近,她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人,手搭在一个一身宝蓝色太监的胳膊上,走到近前才淡淡的开口,“起吧。”   “谢太后娘娘!”   宁王妃笑的云淡风轻,“太后娘娘怎么来了,也不给臣妇一个音信,臣妇得了信也好率命妇们到大门口迎着。”   徐兮之淡淡一笑,在宁王妃的跟前停下。   “王妃的大寿哀家这个做嫂嫂的怎么能不来看看,不止是哀家,陛下也来了,如今正在前院和王爷寒暄,哀家担心来早了会让人拘束,这才挑了个午膳过后的点儿过来。”徐兮之瞧着已经搭好的戏台,轻轻一笑,“王妃的喜好多年不变,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喜欢听戏,说起来我们妯娌也多少年没有聚在一起听戏了,等会儿哀家陪王妃一起听。”   “臣妇不敢当!”宁王妃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后娘娘请上座!”   “今儿个王妃做寿王妃最大,还是王妃上座!”   “太后娘娘是大周朝身份最最贵重的女子,您来了臣妇哪里敢坐上座,这不是折煞了臣妇?还是太后娘娘请吧。”   徐兮之这回没有推辞,扶着汪航远的手含笑坐在了高坐上。   有眼尖的婆子们已经快速的在太后的下首安排了一个座位,宁王妃垂着眼坐下。   太后坐稳了,瞧着站着立了两排的女子,含笑道,“各位小姐夫人们都快快坐吧,方才进行到哪里如今就继续,莫要让哀家的到来扰了各位的兴致。”太后眸子转了一圈,瞧了一眼空地上的张嫣然,知道这丫头不和苏慕锦比个高低绝不肯罢休,心中一叹,如果能跟苏慕锦比比让她泄了心头的火气倒也不错,因此她就含笑道,“听说今儿个楚柔的大女儿也来了?在哪里呢,站出来让哀家瞧瞧!”   苏慕锦眸子一冷,只要一想到前世今生这个太后都多处算计她,她就没办法让自己不恨她!长袖下拳头紧握,纤长的指甲狠狠的刻进掌心。苏慕锦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落落大方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垂下眸子走到空地处给太后施了一礼,“参见太后!”   徐太后瞧着苏慕锦那一身扎眼的白,眸子微微一闪,仿佛没有瞧见一般,“你就是楚柔的大女儿?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苏慕锦淡淡的抬起头,徐太后瞧着她酷似楚柔的容貌,眸子又是一闪,遮住眸子里的恨意,她轻轻一笑,“跟你那母亲长得倒真真是极像的,说起来我跟你母亲还有几分渊源!”   “多谢太后夸奖!”苏慕锦不卑不亢。   这时候张嫣然就起了身,“母后,嫣然方才请求王妃的事情就拜托您来成全!”   太后方才已经来了一会儿,对于安宁的提议她也听得真切,知道这丫头心里正不平着呢,倒也理解,她也想瞧瞧楚柔的女儿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竟然能让那个眼高过顶的楚离都看上了。   她眸子闪了闪,“苏大姑娘以为如何?”   她们把娘亲都给抬出来了,容不得她不从!而她……不但要赢,还要赢得让人心服口服,还要让在座的人都觉得她赢得理所当然!   这已经不单单是张嫣然挑衅这么简单了,苏慕锦直接把这件事升华到和太后的第一次对抗!   她轻轻一笑,“既然安宁公主看得起,那臣女自当从命!”   周围在座的人全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这宁王妃未来的儿媳妇和太后的义女,正常情况下苏慕锦自然是要让着公主的,就是不让着公主,以安宁公主的琴技自然也能拔得头筹,可今儿个是宁王妃的寿宴,如果苏慕锦输了,这不是打宁王府的脸么!   因此众人大气都不喘,只有吴氏和苏韵锦面色担忧的看着场中的苏慕锦。   “我弹琴,苏姑娘要表演什么才艺?”   “跳舞!”   众人均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方才佟毓秀那一舞可谓惊艳,苏慕锦如果这一舞不能超过佟毓秀的话,那可不只是给宁王府脸上抹黑了,直接连苏家都会被人说。   到时候传言不异于“苏太傅嫡长女的舞技还不如一个五品郎中女儿的舞技”,平白惹人笑话。   就连佟毓秀也微微挑眉,百蝶舞是她的杀手锏,往来参加宴会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露出来过,她练习百蝶舞整整十年时间,期间刻苦认真,每日只要有时间都要练习一番,她就不信苏慕锦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舞蹈来!   “不自量力!”佟毓秀冷笑不止!   真以为舞蹈是那么好跳的,跳的好了是美,跳的不好了那比丢人还丢人。   她为了练好百蝶舞从小就摔得一身的伤,她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苏慕锦能跳出什么东西来!   苏韵锦面色有些紧张,她和大姐姐从小交集不多,只知道大姐姐的绣功惊天地泣鬼神,可这样的情形下要做绣几乎不可能,一个手帕要绣好都要最少小半个时辰,更何况大姐姐的双面绣肯定耗时更多,这样的情况下让人花一个时辰等她的双面绣根本不切实际,就算她最后绣出来了,旁人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耐心也早就消耗了,原本十分的美都要淡化的只有五六分了。   除了绣功,她还真的不知道大姐姐还有其他的绝技。   自从先夫人过世之后大姐姐就一个人关在锦园里深居简出,四年来极少踏出锦园一步,因此锦园里的消息和府里的消息是十分闭塞的,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大姐姐在锦园里的所作所为,苏韵锦也不知道,所以她真的不知道大姐姐有没有其他的绝技。   眼下这么多的人,而和大姐姐合作的又是安宁公主……   苏韵锦忍不住心提的老高。   吴氏却不知道这些,眼瞧着苏慕锦面色沉稳,她心里也跟着有几分的把握,她跟苏慕锦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却对她极为有信心,锦儿是个沉稳的女子,没有把握的事情肯定不会这样随便就说出口。投给了苏慕锦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认认真真的瞧她们表演。   已经有人寻来了一把通体黑暗的五弦琴。   众人一瞧是五弦琴顿时瞪大了眼睛,众所周知,五弦琴虽然比七弦琴少了两根弦,可是却比七弦琴更加难弹,五弦琴十分考验弹琴者的琴技和功底,往年宴会安宁公主都是弹七弦琴,如今竟然把五弦琴都给拿出来了,看来是十分重视对手的!   众人不由得抬头去看苏慕锦,却见苏慕锦面色不变,唇角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挺直背脊站在那里,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沉稳的面色让人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错觉。   不自觉的,有人就对这个苏家的大姑娘有了几分好感。   “我已经准备妥当,苏姑娘可要换一身舞衣?”   “不必了!”苏慕锦淡淡的说道,“开始罢!”      ☆、第三十九章 一舞惊人 突生惊变      “开始罢!”   她那一声轻飘飘的开始着实让张嫣然有些羞恼,她这样郑重其事的对待这场比赛,可苏慕锦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她真的不喜欢,就好像她是个小孩子在闹笑话一般。   “苏姑娘真的不用换一身舞衣?”她再次确认,不想让别人觉得她胜之不武!   苏慕锦轻轻一笑,从怀中抽出两条白色的绸带,绸带只有一个骨节粗细,不过十分飘逸,她把白色的绸带一点点绑在手腕上,把衣服上过宽的长袖都捆束起来,她的裙子本就十分轻薄,这样一捆也不觉得臃肿,反而显出胳膊的纤细来,倒显出了几分劲装的感觉。   只是比起过于刚劲的劲装,层层拢烟的裙摆又多了几分柔美来。她活动饿狼一下手臂,十分灵活,不受半点束缚。   捆好手臂听到张嫣然的话她倒是有些惊异,微微挑了挑眉,方才这个安宁公主唤太后母后,她便知道了安宁公主的身份,太后一生没有子嗣,这个安宁公主就应当是她的义女,原本猜想着安宁公主能得了太后的青眼必然是和太后“趣味”相投之人,却没想到她却不愿意占她的便宜。   她微微一笑,抽掉手腕上挽着银色的轻罗软纱,淡淡道,“不用换了!”   张嫣然轻哼一声,既然她再次确认过了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有小丫鬟搬出了矮桌放在花园中央的空地上,张嫣然缓步上前把琴放在上面,先试了试琴音,听了琴音之后便点点头,纤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发出轻缓又极淡的音符。   那音符一出平白让人心静神怡,淡淡的琴音仿佛是从远古传来,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侧耳聆听。   苏慕锦听到这琴音也微微惊异,她侧首瞧着张嫣然缓慢的拨动琴弦,那素白的手仿佛莹了白色的光,让人瞧着只觉得恍若在梦中。   场中有人故意看苏慕锦,却见琴音已经响起苏慕锦却还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得就露出了几分轻蔑的表情来。   琴音再次一动,苏慕锦也缓缓动了起来。   只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提起了裙摆,巨大的裙摆在她的手中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弧线,她闭上眼睛感觉着琴音的变化缓缓的动了。她跳的极慢,却刚好每个动作都能跟琴音配合上,她缓缓的动了起来,却只露出一个优美纤细的背部,琴声悠扬,她随着琴音的颤动缓缓摆动起来,她头颅低垂身子不动,双臂却开始慢慢的动作起来。午后温柔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那一层圣洁的白令人忍不住睁大眼睛去看。   她舒展着双臂,双臂以极为不可思议的弧度在微微摆动,伸展的双臂像没有骨头,如同静海中的一丝波澜,一节一节的摆动。左手捏成了兰花指的模样,却有不太像兰花指,众人凝神去看越看越觉得她那手势像极了孔雀的脑袋,而那柔若无骨的胳膊可不正是像极了孔雀的脖颈?一众人忍不住屛住了呼吸。那轻盈的指尖微微颤动。琴音由缓变急,却见那纤细的手指随着琴声在瞬间变幻出无数的姿势,她右手也动了,和左手一般的手势,两只孔雀的脑袋随着她指尖的移动轻轻凑到一起,像是两只孔雀正在低声细语!她肩部的线条极为柔美,像一圈细浪,越来越强,越来越流畅!   就在众人看的眼花缭乱的时候,她低垂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云鬓斜飞,随着她抖肩的动作发髻轻轻的颤!迎着淡淡的日光从背后看去只觉得仿佛看到了一只真正的孔雀,高贵优雅,在圣洁的光芒中绽放出一生最美的光华!   琴音骤急,她的身形也极快的动了起来,她提着裙摆,一会儿踩着琴音向左,一会儿踩着琴音向右,似一只孔雀正在东奔西跑!柔软的腰肢,灵活的手臂!忽而提起裙摆做出孔雀抖羽,忽而又踩着琴音做出孔雀灵活的身姿!   随着琴声的越来越急,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渐渐的几乎要化作一道流光,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耳边再也听不到半点琴声,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白色不舍得移开半点视线!渐渐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快的变成了一道道残影,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不到舞动的脚步怎么可以这般的迅疾!   旋转!   跳跃!   奔腾!   琴音骤降,她的动作也渐渐的缓了下来,随着最后一道音符的落下!只见她扬臂提裙,螓首微扬,仿佛已经化身为孔雀,成为了一尊高贵的不可侵犯的孔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到那天籁般的琴音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所有人都僵硬的坐在原地,目光痴痴的看着场中那一抹白色,眸子里绽放出万千的光彩,久久不能熄灭!   苏慕锦轻轻勾唇一笑,抹去额头薄薄的一层汗,收拢了一身的光华。   随着她的动作,所有人仿佛被解了穴一般,缓缓的从巨大的震撼中慢慢的恢复过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了张嘴巴却发现没有语言能表达这一刻的震撼心情。   苏慕锦淡淡一笑,拆掉手腕上紧紧缠着的绸带,扬声道,“祝王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宁王妃这才缓过劲来,胜负已经如此明了,根本就不需要她来宣布成败,她仿佛头一次瞧见苏慕锦一般,认认真真的打量她一眼,就瞧见因为跳舞的缘故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神氤氲却十分明亮,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宁王妃不得不改变先前对苏慕锦的看法。她看了一眼面色有些阴沉的太后,心头十分畅快,这些年她都被太后这个老妖婆死死的压住一筹,偏偏碍于太后的身份不能发作,如今她的未来儿媳妇打败了太后的义女,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她心中不畅快!宁王妃忍不住拍手笑道,“好!好!这寿礼本王妃收下了!”   宁王妃激动的脸色有些发红,她畅快一笑,看向高坐上的太后,“太后娘娘,苏姑娘的舞技可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安宁公主的音律亦是余音绕耳十分难得,太后您看着如何?”   一个用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却只说“余音绕耳十分难得”孰轻孰重已经说的分明。   太后眉宇间极快的闪过一丝厉色,垂头去看落在地上的张嫣然,却见她面色发白,一脸灰败,竟然是受到了极大打击的模样。徐兮之只觉得心头一刺,却强笑道,“两人的确难分伯仲!”   “这可不是难分伯仲,母后不觉得苏姑娘的舞技更加高明些么?!”   远远的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众人一惊连忙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就瞧见当今陛下宁奕一身明黄色的正装龙袍带着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宁煜看了过来,方才苏慕锦的舞蹈过于震撼,以至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群人的到来。   瞧见那一抹明黄色,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连太后也从高坐上起了身,淡淡的点了点头,“陛下怎么来了?”   “王妃是朕的亲婶婶,朕当然要来给婶婶贺寿!”宁奕火热的目光落在苏慕锦的身上,眸子一闪,轻笑道,“没想到来了竟然瞧见了如此惊艳的一舞,苏家大小姐这可谓是一舞惊天下了!”   一舞惊天下?   这赞誉太高了,苏慕锦可不想背上,若不是张嫣然出口闭口拿娘亲做文章,她也不会如此!   “皇上谬赞了!”   这一支舞是娘亲自创的舞蹈,据说是娘亲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了一只孔雀,极为喜爱,每日中亲自喂养,只是孔雀实在不易存活,因此只养了几天便死了,娘亲为了祭奠这一只孔雀便自创了这一支孔雀舞。苏家慢慢起步之后娘亲就经常在跳这舞给爹爹看,她从小在娘亲身边耳濡目染也就学了七七八八。   今天若不是知道张嫣然是太后的义女,若不是太后亲自来了,她原本只打算找一个不出众的才艺蒙混过关就罢了。   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是不是谬赞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清楚的很。”宁奕负手而立,扫了一圈夫人小姐们,沉声道,“皇婶说的对,这一支舞的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太后的脸色相当的难看,她本来想把这件事揭过不提也就罢了,可偏偏宁奕得理不饶人,非要让安宁弄得灰头土脸才高兴?!   没看到安宁都快哭出来了么!   那边张嫣然愣愣的起了身,咬了咬唇,呆呆的看着苏慕锦,脸色异样的灰败。   瞧着苏慕锦明亮的眼神和不卑不亢的表情,她淡淡的垂下眸子,“是我输了!”她只觉得胸口仿佛坠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苏慕锦的这一支舞已经让人充分认识到了她的能力,她原本还想着……还想着能在才艺上彻底打败苏慕锦,却没想到她都已经亮出了底牌,放出了绝技,可竟然还是惨败在苏慕锦的手中。   张嫣然眼角水光一闪,对于她来说,她今日输的不止是一场比赛,她输掉的是楚离哥哥这个人。   她面色黯然的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太后看的一阵恼怒,她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安宁竟然被人欺负成这个模样!这个该死的苏慕锦难道不知道安宁是她的义女,是她亲封的公主?!竟然如此半点水分都不放,还伤了安宁的颜面,简直罪不容赦!   只是眼前这么多人,她不可能因为苏慕锦赢了安宁就给她安插一个罪名,只好默默的忍下这口气。   心中却已经对苏慕锦这个人十分憎恶,果然是那个贱女人生的贱种,跟她那个该死的母亲一样令人厌恶!   她迟早要找个法子整死她!   默默的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压下了心头窜起来的邪火,长袖下的手指已经捏的泛白,面上却露出了一个尊贵的笑容,“皇儿说的对,苏姑娘这一舞的确难得的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场中没有退下的苏慕锦,却见她得了太后和陛下的夸奖依旧神色淡淡不卑不亢,一些尊贵人家的夫人微微点头,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沉稳至此,已经十分难得。   心中有些叹息,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娶回去做儿媳妇,当真是极好的。   只可惜宁王府的人早早的就捷足先登了!   这样一向,众人又把视线投到了宁煜的身上,却见今天的宁煜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身淡紫色的长袍,长身玉立,只是面色十分冷峻,他站在一身龙袍的陛下身后光芒丝毫不能被掩埋,和身边的苏慕锦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有些人暗暗点头,却有些人心中的妒火都要把自己给燃烧掉了。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张霓然了,她愤愤的瞪着苏慕锦,只觉得今天苏慕锦的运气太好了!   而有些有心人却发现苏慕锦虽然和宁煜站在一起,可面色依旧丝毫不变,丝毫没有女子见到未婚夫该有的娇羞,而宁煜亦然,面色沉沉,竟然也半点没有向苏慕锦的方向投上一眼,这般诡异的情况还真是让人心中暗自计较!   有了苏慕锦这一舞,其他人再也不愿意献艺了,实在是就算表演了也只能自取其辱成为陪衬罢了。   皇帝和宁煜虽然身份高,也算是府上的主子,但是终究还是外男,此时花园里这么多的女眷,两个人留在这里实在不太好,因此宁奕给宁王妃拜完寿便回了前院。宁煜临走前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慕锦,眼底深处有化不开的忧郁!   苏慕锦却压根没有注意到。   众女们依依不舍的望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消失在视线中。   这些名门闺秀们平日中只有极少数的人见过皇帝,这一次宁奕陡然出现实在令一众少女们春心萌动,宁奕和宁煜不同,身份更高,而且难得的是竟然也是一身气息不怒自威,带着皇族人才有的特有的尊贵。   苏慕锦回到座位上就瞧见苏韵锦目光迷离的盯着方才宁奕和宁煜离开的背影,她微微皱眉,轻唤一声,“三妹妹!”   “呃!”苏韵锦呆呆的把脸转了过来,只是眸子还是一片迷离,眼神没有焦距。许久她才缓过神来,愣愣的看了看方才宁奕离开的方向,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方才那个……就是当今皇上么?”   她以为皇帝都是老头子,跟爹爹一般年纪,却不曾想竟然如此俊美年轻……苏韵锦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尊贵如此的男子,不止是身份令人敬畏,就单单是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就已经压迫的她抬不起头来……   苏慕锦瞧着她的模样,担忧的蹙眉。   这丫头明显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可是宁奕那是什么人,当今陛下,她跟宁奕半点可能都没有。且不说身份的差异,后宫中的女子们哪一个不是玩弄权术的女子,而且现在的后宫分明就是徐家人的天下,上有当今太后徐兮之,下面还有一个贵妃!不是她瞧不起韵儿,只是凭她的性子实在是斗不过这两个女人,更何况她的身份尴尬,一介庶女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后宫!   她沉声道,“三妹妹,那个不是你的良人!”   苏韵锦本来还满脸红晕,此时听到大姐姐那敲破幻想的冰冷声音,脸色陡然一白,想起自己的身份……她轻轻咬了咬唇,心中也知道大姐姐是为了她好,她垂下眸子,“大姐姐放心,韵儿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肖想不可能的人!”   如果这样就最好了!苏慕锦轻舒一口气。今天她大出风头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她和三妹妹一起来的,那些夫人们目光总会放在三妹妹身上一些,三妹妹容貌娇俏,性格温婉,想来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个时候的苏慕锦丝毫没有想到,命运从来由不得人,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个三妹妹会一举成为当今皇后,还成了她最强的助力!   表演不再进行,宁王妃身为主人当然不能让客人们觉得无趣了,因此就起了身笑盈盈的带着一群人到了原本就搭好的戏台边。   得了宁王妃的吩咐,戏台后面的戏子们早已准备妥当,宁王妃让身边的张嬷嬷给戏子们传了个信,立马就有“铿锵铿锵”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就移了座位到戏台下面听戏了。   苏慕锦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时辰,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冷笑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   戏台下的座位倒不是按照身份排起来的,因此苏慕锦就和舅母吴氏坐在了一起,苏慕锦刚坐下吴氏就兴奋的拉住她的手,低声附耳在她耳边道,“锦儿好佯的!”   苏慕锦抿唇微笑,不置可否。   “舅母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惊才绝艳的舞。”吴氏心里有些叹息,可惜锦儿已经被宁王府订下了,要不然和君韬倒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君韬也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只是一直没有中意的,现如今京城中的贵女们是一批不如一批,要么刁蛮要么骄纵,他们也实在不想让儿子娶那些女子,平白辱没了孩子。   君韬性子淡薄,除了一家人对谁都是淡淡的样子,她养在家里的侄女说起来也是君韬的表妹,可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她一下,每次都碍于礼仪,就是瞧见了也远远的避开,可君韬对锦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的淡却多了几分柔情来。她这个做娘亲的哪能不知道自己个儿的儿子心里想什么,只可惜……唉,是他们家君韬没有福气!   瞧见苏慕锦就不得不想起苏云锦那个极品外甥女,吴氏眼睛转了一圈都没没有瞧见苏云锦,就压低了声音问苏慕锦,“锦儿,你那个二妹妹没来么?”   “不,来了!”苏慕锦端起和吴氏两个椅子之间的小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笑的轻缓,“只是二妹妹不愿意瞧见我,所以就没跟我在一块!”   吴氏对苏云锦十分不以为然,嘱咐苏慕锦,“你那个二妹妹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把她看紧一些,省得她在王妃的寿宴上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真的丢了脸面还是要连累你的。”   苏慕锦心想,现如今恐怕她该做的事儿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念头刚刚浮过就瞧见不远处一个小厮面色惊慌的飞奔而来,直冲宁王妃那里。苏慕锦眸子一闪!   来了!   就听见那小厮离得老远就高呼出声,那高亢的声音竟然生生的压下了戏台上震耳的唱腔。   “王妃!王妃!不好了!”   他的声音过于惊惶,隐隐的还带着一点哭腔,戏台上正在挥着袖子唱戏的戏子们也不禁一愣,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戏台声音一停,那小厮的声音就越发凄厉起来。   “王妃王妃……您快去看看,世子那里……出事了!”   宁王妃闻言脸色陡然煞白,只当是宁煜被人刺杀,她猛然从座椅上起身,快步迎上去,惊慌道,“煜儿出什么事了!啊?煜儿怎么了?!”   “世子……世子他……”那小厮急的快要哭出来,可瞧着宁王妃身后的小姐和夫人们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王妃您还是亲自去前院看看吧……奴才不敢说啊……”   这样的情况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宁王妃听着小厮含糊的话,只当是宁煜身受重伤,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张嬷嬷及时扶住了宁王妃,急声道,“王妃切莫乱了阵脚,兴许事情没有您想的那般严重……”   小厮喊得那般凄厉,太后耳朵不聋当然也听到了,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时辰她的人应该还没有动手,怎么就已经出事了?她侧首询问性的看了一眼汪航远,却见汪航远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太后当即皱了皱眉,不是她安排的人,也不是汪航远安排的人,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皇帝插手了这件事?!   这样一想太后当即坐不住了,她非要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安心下来。   当即就起了身,沉着脸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看便知,宁王妃先不要伤心,随哀家一起去看看便知!”   太后不说宁王妃也要去看看,不亲眼看着煜儿平平安安她怎么放心的下,因此倒是没有反对太后的话,紧随着太后的脚步就跟了上去。   留下众人惴惴不安,神色焦虑。   苏慕锦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索性起了身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大家不妨一起跟着去瞧瞧!”   众人本来就坐不住,听到苏慕锦的提议当即就有人跟了上去,头一个跟上去的就是右相夫人,其余夫人见此也都默默的跟了上去,如果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她们知道了总比在这里不安的猜测要强得多,而且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知道了也能有个应对之策。   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前面的太后和宁王妃也没有让人阻止。   小厮带路,穿过花园很快就到了前院,前院里宾客云集此时却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小厮带着众人进了一个小院子,宁王妃一眼看过去就瞧见所有的男宾都围在院子中,里屋的门里有侍卫守在门前不让人进去,所有男宾们只好立在院子里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苏慕锦一眼就瞧见了带着黄金面具端坐在轮椅上的楚离,她的目光刚好和楚离看过来的眸子撞上,楚离瞧见苏慕锦这一身装扮,眸子里极快的划过一丝光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屋里的情况他已经清楚了,当然他以为这些事情是宁奕的手笔。   不着痕迹的对苏慕锦点点头,然后轻轻的撤开了目光——现在他的身份一直盯着苏慕锦看,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脑海中却浮现出今日墨魇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微微有些懊恼。   一回头却发现一众公子们的眼神全都落在苏慕锦的身上,眸子里全都是惊艳的光芒!他眸子一厉,只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受到了侵犯,冷冷的扫了一圈那些眼神垂涎的公子们!   瞧见门口这一幕宁王妃心里顿时升起浓浓的不安。   侍卫们当然不敢拦太后和宁王妃,瞧见两人进来了,连忙把人给让了进去。宁王妃担心儿子的安全,连忙小跑进了屋,一进屋瞧见屋里的一幕她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小院落是专门给前来府上的男宾留下的住处,此时房间里的一切却让宁王妃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瞪大眼睛看着屋里的一切。   只见宽阔的房间中床铺凌乱,一个粉色衣裳的女子衣裳凌乱的坐在床铺上正在暗自垂泪,而她的儿子宁煜正眉眼疲惫的站在屋子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脸怒容的老王爷和一脸沉重的皇帝陛下。   宁王妃先不管这屋里的气氛有多僵硬,慌忙跑了上去,拉住宁煜的手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瞧见他没有受伤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什么没事?!”宁王爷一脸怒容的盯着宁煜,厉声道,“逆子,你给本王说说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儿!”   宁煜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脸色有些苍白,揉了揉眉心,“爹爹,先让苏家大姑娘进来给苏二姑娘穿戴好衣裳吧!”   这一切当然是他安排的,苏慕锦既然一心想让他娶了苏云锦那个祸害,那他就娶!苏云锦这个女子的心思有多么歹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与其留着她在苏慕锦的身边虎视眈眈,倒不如把她放在身边就近监视。前世苏云锦所做的一切……也都该偿还了!   他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到苏慕锦,因此把她安排的人让宁璞想办法给弄了出去,让宁璞把从席中离席的苏云锦给打晕截了过来,放在了这间屋子里,他给苏云锦下了药,药物让她神志不清。而他就抓住时机恰好不好的出现在这里,“正巧”撞上衣裳不整的苏云锦,苏云锦悠悠转醒瞧见自己一身凌乱本就心中惊惶,一瞧见宁煜出现在屋里当然不会放他让她走,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知道如果不抓住宁煜这个冤大头,她这辈子就毁了!   因此她瞧见宁煜就尖叫了一声,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   苏慕锦很快就进了屋,瞧见苏云锦她倒是没有吃惊,眼神极淡,只是她压根就没有让人引宁煜过来,为何宁煜会出现在这里?   隐下心中的疑惑,苏慕锦上前去给苏云锦穿戴衣裳。   几个男子和宁王妃太后则避到了屏风之后。   苏云锦以为人要走,尖叫一声,哭诉道,“这样衣裳不整的被宁世子给瞧见,臣女一生的青白都毁了,求陛下赐死臣女吧,臣女就是回了府也无颜面对父亲!”她拢上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看都不看苏慕锦一眼就扑下了床,跪在宁奕的脚下,垂泪道,“陛下赐死臣女吧!”   宁奕脸色沉重,他虽然听了楚离的话可还没有来得及行动,那么今天的事情难道是天意不成?!   可他是皇帝,身处无数阴谋圈子里存活下来的皇帝,对于这些所谓的“巧合”早就不相信了,因此他也在沉思,究竟是谁设下了这些圈套?!他垂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子,眸子里全都是厌恶。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是苏慕锦的嫡亲妹妹,可却跟苏慕锦半点都不一样,她若是觉得丢了清白想以死明志,早就该撞墙了,还能在这里求他赐死?!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恶心,宁奕沉声开口。   “今日之事朕一定会给苏二姑娘一个交代,也会给苏家一个交代,二姑娘先起来再说!”   宁奕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宁煜的,他更不想让宁煜娶这么一个恶心的女子,因此沉着脸厉声问宁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宁煜冷笑着瞧了一眼苏云锦,扶着屏风,冷声道,“方才跟陛下从后院回来,臣觉得有些累就想进院子里休息一会儿,谁知一进屋就瞧见苏家的二姑娘衣裳不整的躺在床上,臣尚未来得及反应,苏二姑娘就已经尖叫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进了屋瞧见了这一幕!”   闻言,屋里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宁王妃怒视苏云锦,“混帐东西,与人苟合了还想诬赖在我家煜儿的身上,简直不知廉耻,苏太傅为人正直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令人作呕的东西!”   宁王爷听了亦是气愤的紧,他的儿子他能不了解,这些年来清心寡欲一直就是想迎娶苏家的大小姐,这会儿却被苏家的二姑娘给缠上,眼看着她要诬赖儿子,立马就想起了前段时间苏太傅的夫人过世的时候流传的传闻,据说当时这个苏家的二姑娘就不知廉耻的不顾男女大防一定要送煜儿出府,煜儿瞧在苏家的份上才会给苏云锦说情。   她一定是早就倾心煜儿,所以这一次有机会才设计陷害煜儿!   宁王爷气的脸色通红,要不是身份使然他早就一脚踢死了这个混帐东西!他怒声道,“想嫁入我们宁王府竟然使出这样卑劣无耻的手段!不知所谓的东西!你给我做梦,只要本王活着一日,你就休想入我们宁王府半步!”   宁王爷早在宁煜提出要去苏家求亲的时候就调查过苏家的大姑娘和苏家的一切,他知道苏家的大姑娘为人端庄有礼,善良温婉,可是调查的同时这个苏家二姑娘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大跌眼镜,她在苏家的时候就明里暗里欺负自己的嫡亲姐姐,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只要是苏大姑娘有的东西,她不管是用什么法子都会想办法夺过来!还有在云州的时候,一个小豆丁一般大的小孩子竟然心思歹毒把一个不愿意跟她玩儿的小女孩推到了井里,如此恶毒的心思跟她那个姐姐简直是天壤之别!   原本这根本不关他宁王府的事情,他们府上要娶的也是苏家的大姑娘!这个二姑娘德行如何跟他们宁王府实在没有半点瓜葛,可今日苏云锦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耻!   为了抢自己姐姐的未婚夫还真是用尽了心思和手段!   宁王爷越想越愤怒,对宁奕拱了拱手,“陛下!老臣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求陛下彻查!”      ☆、第四十章 解除婚约 只能为妾      宁奕微微沉默。   他瞧见苏云锦丝毫没有要穿上外衣的模样,眸子深处亦闪过一丝鄙夷来,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苏云锦,既然她不要脸,那么他也就不需要给这个苏云锦留颜面了。   听着紧闭的大门外阵阵的细语声,宁奕吩咐门口的侍卫。   “放各位公子小姐们进来瞧瞧,各位都能做个人证,也瞧瞧今儿个的事情究竟是谁的责任来!”   侍卫们当然不敢违抗宁奕的意思,连忙开了门放人进去,只是屋子太小,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去,宁奕也发现了这一点,就道,“三品官员的子女夫人们都进来瞧瞧!”   外面的人也没有异议,身份不够的话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身处政权漩涡里的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看着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可背后的种种就实在令人深思了。一个宁王府,一个太傅府,一个皇帝,一个太后!这屋里的人没有他们能得罪的起的,因此还是在外面听听也就罢了。   得了宁奕吩咐的人一下子都涌进了屋子,只是毕竟屋子太小,而且男女皆有,因此女眷们都自觉的进了屏风之后,阻挡住一众男子们的眼神,她们进来也不过是做个旁听的,没有需要她们开口的地方。   三品官的子女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众人一进屋就显得屋子越发的小了起来。   楚离戴着面具行在最前面,瞧见跪在宁奕脚下只着中衣的苏云锦,他眸子微微一闪,呵呵一笑,“哎呀,这不是苏家的二小姐么,女孩子家家的不是应当好好的待在后院么,怎么会出现在前院里,还真是稀奇啊。”   他一语点中重点。   众人恍然大悟,没错,今天宁王妃寿宴可是宾客们却是分开接待的,女子们由后院接待,男子们则是由前院招待,这样的规矩早就是不成文的规定了,就是因为人太多,所以一般这样混乱的时候作为主家都是十分重视的,怕一些纨绔子弟们吓着了众位小姐们,所以后院和前院处的垂花门那里肯定有人牢牢的看守的,怎么会轻易的让一个女子跑到了前院里。   还有,苏云锦就是年纪小也不可能不知道女子这个时候不该去前院的道理,可她偏偏就来了……   啧啧,这其中的深意还真是令人深思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一个女子跑到了前院里,还只穿着中衣被人瞧见,谁敢说这个女子不是故意的?想起先前太傅夫人过世的时候这个苏家的二姑娘所作所为,众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来这个苏家的二姑娘为了捆住宁世子还真真是不折手段啊。   当即众人瞧着苏云锦的目光就变得讥诮起来。   楚离看了看脸色微变的众人,又呵呵一笑,黄金面具下瞧不清容颜,却能瞧见他一双眼睛异样的冰冷,他啧啧有声,推着轮椅转着圈打量苏云锦,不假思索的嘲笑道,“哎呀呀,二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吧,顶多十二三岁,没想到竟然懂事这般早了,想嫁入宁王府也不用用这样的法子吧。听说二姑娘是太傅大人刚刚去世的夫人一手带大的啊,本世子还真是好奇的很,那个刘氏到底是怎么教导嫡女的,竟然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这件事儿如果让二姑娘的生母知道,恐怕气的直接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苏慕锦诧异的看着楚离。   今天的楚离跟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又不一样,楚离给她的感觉深沉的不可捉摸,可是现在眼前的楚离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如此,有点幸灾乐祸,有点挑事儿,还有点纨绔的感觉……她心中浮起异样的感触——难不成楚离在人前一直都是这样伪装的?   她仔细想了想,京城中关于楚离世子的传闻,好像的确是纨绔不堪,性情不定……只是她见了楚离之后只当是那些人在胡言乱语,早就把楚离深沉的形象扎根在心里了,没想到却瞧见了楚离的这一面。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瞧见楚离的时候在念慈寺的后山上,他一瞬间变化几次的气质!   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刚这样一想,却瞧见楚离的眸子状若无意的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她微微一愣,就瞧见楚离幽深有神的眸子里仿佛瞬间闪过一道柔和的光芒,她一怔,再仔细去看,却见他已经笑呵呵的转过了头。   苏云锦被楚离这一番话激的脸色骤变,她抬头怒视楚离,“楚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二姑娘难道听不懂,非要让本世子再给你解释一遍?本世子再说一遍当然没关系,就怕二姑娘听了羞愧而死啊,说起来,我也是头一次瞧见二姑娘这样没脸没皮的女子啊,一般的女儿家被人瞧见了身子不是应该以死明志的么?那为什么二姑娘不撞墙死掉呢,这样也能保住你们苏家的颜面啊,也能证明二姑娘的清白,对不对?”楚离弯腰乐呵呵的看着苏云锦,眼底却没有笑意,他瞧了瞧稍稍有些空旷的屋子,仿佛一瞬间明白了苏云锦的想法,“是墙壁离二姑娘太远了是不是,早点说么,我们不撞墙了,你们女人家不是最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么,什么?没有绳子?早说吧,本世子这么乐于助人肯定会给你准备妥当的啊。”说着楚离的眸子转了一圈,落在苏慕锦手上挽着的白色软罗轻纱上,他单手凌空一抓,那软纱就被吸附到楚离的手里,楚离仿佛压根就没有看到面色铁青苏云锦,把手中的轻纱丢到苏云锦的跟前,一副“我知道我很好,你不用感谢我”的样子。   屋子里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气氛,因为楚离这一搅合倒显得轻快起来。   众人同情的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脸色憋得通红的苏云锦,心道,就这点道行还敢跟京城鼎鼎大名的纨绔子弟斗嘴,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啊!   “好了,上吊的东西也给你找来了,二姑娘赶紧上吊吧,如果怕轻纱够不到梁上的话,本世子可以帮忙给你效劳的。”   苏云锦死死的咬住牙关,强忍住扑上去给楚离一巴掌的冲动。她没有理会楚离的挑衅,跪在宁奕的脚边,哭诉道,“陛下,臣女蒙受不白之冤,求陛下给臣女做主,否则臣女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只说让陛下做主,却不说旁的,众人哪个不是人精,都听出了苏云锦话里的言外之意。看来这个苏家的二姑娘果然如传言的那般对宁世子早就有情,所以才会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件事情来。真真是丢尽了太傅府的脸面,不过宁世子的确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也难怪这女子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也要嫁给宁世子了。   宁奕瞧楚离发挥完了才淡淡的开口,“楚世子口下留情。”   楚离摊摊手,“既然陛下都让臣闭嘴,那臣就不说了。”   太后眼神微微闪烁,“这还有什么好查的,事情的真相已经明了,陛下还是早些下结论吧,一个是太傅府一个宁王府,哪家的颜面也不能丢!”   “母后的意思是?”   “依哀家看,宁王府和太傅府本身不是就有姻亲么,当初王府上门提亲的时候也没说要娶大姑娘还是二姑娘,今儿个世子都把人家姑娘的身子给看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夺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这般让人家姑娘今后怎么活?不妨这般,陛下就做个好事,给二姑娘和宁世子赐个婚,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太后一副息事宁人的说道。   跪着的苏云锦眸子骤然一亮。   如果可以……如果折损了苏家的颜面就能让她顺顺利利的嫁给宁煜,那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欣喜,忙垂下头掩住眸子里的狂喜之色。   然而,苏云锦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欣喜还是让人给瞧见了,所有人都向她投去鄙夷的眼神,然而这事情是太后这样说了,现如今太后执掌后宫,徐家又在朝堂上横行,就是陛下都不敢公然反驳太后的话,旁人谁敢说一个“不!”字?   只是……若真是那般苏家的大姑娘可就惨了。听说苏家的大姑娘马上就要年满十四岁了,如果丢了宁王府这一门亲事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好的人家了,有人惋惜不已的看了苏慕锦一眼。   却瞧见苏家的这个大姑娘直到事情发生到现在都面色不变,十分沉稳,有人心里就对这个苏家的大姑娘产生了几分好感,暗暗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些纨绔子弟垂涎不已的瞧着立在屏风旁边的苏慕锦,瞧着她那绝美的容颜眼睛里绽放出灼热的光芒来。   如果苏家的大姑娘没人要了就只能低嫁了吧,这样好的容貌——等会儿回府了一定要跟父亲说说,让他去苏家提亲去,做不了正室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啊,嘿嘿!   “不行!”   却有人言语激烈的反对!   众人诧异的看过去,就瞧见屏风后走出一个雍容的妇人来,有人认得这妇人正是兵部尚书家的夫人,楚夫人!   吴氏面色铁青,她出言反对,“太后这般又让我那外甥女颜面何存?”她毫不畏惧的看向太后,语气十分冷沉,“太后娘娘有件事恐怕不太清楚!苏二姑娘早些天因为不知礼数诅咒姐姐被苏太傅强行管教,这些天还关了禁闭,若不是锦儿开口求情,今日苏二姑娘根本就不可能来参加王妃的寿辰!先前宁王府去求亲的时候明明早早的说好了求娶的是我们锦儿,如今订婚已经四载,只等锦儿及笄便能嫁入王府,现如今锦儿已经快十四岁,若是被退了婚,她还有何面目再谈婚论嫁?!太后您只考虑到息事宁人,可有想到我那可怜的外甥女今后该如何?”   众人注意到明明两个都是外甥女,可是楚夫人却亲切的称呼苏家大姑娘为锦儿,可却直接口气声音的唤苏云锦为苏家的二姑娘。   看来这个苏云锦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为何自己的舅母都不帮她说一句话?!   太后脸色阴沉,她做了太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样当面反驳她的话语,她怎么能不生气,她冷着脸看着吴氏,冷声道,“楚夫人这是做什么?难道苏家的大姑娘是你的外甥女苏家的二姑娘就不是了?她今日清白已经被世子给毁了,若是不嫁给世子,你让她又怎么活?”   “那臣妻管不着!本身就是她自己德行败坏,凭什么还要赔上我们锦儿的姻缘!”   “舅母,别说了!”苏慕锦轻叹一声,她几步上前抚了抚吴氏过于激动的背脊,垂眸淡淡道,“舅母不必担心,陛下自有公断。”   她这柔柔弱弱的一番话顿时得了众人的赞誉。   马上就要被抢了未婚夫竟然都能沉稳至此,不简单!   宁煜抿着唇抬头看了苏慕锦一眼,眸子里有淡淡的绝望,他心里清楚——她之所以这样淡定从容只不过是早已放下了而已,如今最想要解除婚约的就是她吧,如果有可能她都不可能再踏入宁王府半步。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苦笑着转头看向宁奕,“一切单凭陛下做主!”   宁奕犹豫,久久不肯下决断。   站在他的角度,如果苏云锦能嫁入王府再好不过,这样既不影响太傅府和宁王府的联姻,之后也可以找个好机会给苏慕锦和楚离赐婚,这样可谓是一举两得,可是……苏云锦这个样子实在配不上阿煜,阿煜一直和他亲近,最是敬重他,为了他坚定立场和徐家为敌。他这个时候塞给阿煜这样一个不堪的女子,阿煜心里会怎么想?   还有苏云锦这个蠢货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今天以这种情形她就是嫁到了宁王府,也不会受王爷和王妃的待见,届时弄不好太傅府和宁王府还会反目成仇!   宁奕垂下眸子看着跪在他脚边的苏云锦,心里对她实在是没有半分好感,让她配了阿煜,简直就是把阿煜推向火海!   他抿了抿唇,冷冷的看向苏云锦,“苏云锦,朕问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跑到前院里来?!”   苏云锦方才刚听到吴氏的话气的差点气血攻心,这个贱人,竟然光想着苏慕锦,一点都不顾及她这个外甥女的感受,死死的掐住掌心,在心里咒骂!你们都给我等着,看我将来有机会不剁死你们这群贱人!   她心里知道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能指望,只能求皇上了,听到宁奕这样问,她当即泣不成声的道,“回皇上,方才臣女本身在后花园里打算瞧贵女们表演歌舞的,可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婆子对着臣女就说宁世子有要事要寻臣女,让臣女来前院一趟,可臣女才走到垂花门那里就觉得事情不对,想着宁世子那么尊教守礼之人怎么会这样让臣女前来前院,臣女想着这其中定然有诈。”苏云锦默默垂泪,低泣道,“陛下您不知道,臣女得罪了一个人,一定是她要陷害臣女,所以臣女极是反应过来,就要往回走,可臣女才刚刚转身就觉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臣女醒来之后就瞧见自己躺在床上,臣女刚要出门就瞧见宁世子进了屋……臣女……臣女着实冤枉啊,求陛下明查……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女,一定是的!”   “你说你得罪过一个人?谁?!”   “臣女……不敢说……”苏云锦仿佛害怕极了,身子都在颤抖。   “有朕在这里给你做主你还怕什么,只管说便是!”   “是……是我大姐姐……”   “荒谬!”宁奕厉喝一声,“苏云锦,你可知道在朕面前胡言乱语是什么罪名?!”   “臣女不敢胡说啊!”苏云锦身子一抖,连忙解释,“皇上就是借给臣女一百个胆子臣女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啊,求陛下明查,我那大姐姐为人做事您一查便知,大姐姐她做事从来不顾旁人的感受,前段时间我们母亲过世宁世子前去慰问,可大姐姐竟然理都不理,她压根就不喜欢宁世子,所以才想法子摆脱宁世子,才设计演了这一出戏!”   “荒谬荒谬!”   宁奕气极反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阿煜的身份地位,气质容貌,哪个不是上上等,只有女子往阿煜身上扑的份,怎么可能有女子拒绝的了阿煜,更何况方才楚夫人的反应已经够明白了,没错,现在苏慕锦都快十三岁了,女子议亲哪个不需要三年五载的,苏慕锦马上就要及笄,根本就不可能推开这门亲事!还有,刘氏丧礼阿煜作为一个外男去关心苏慕锦本来就是失礼的事情,苏慕锦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表示,难不成在刘氏的丧礼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若是那般只怕苏慕锦头一个就要被太傅责骂!   屋里的夫人小姐公子们也觉得根本就不可能!这天底下除了当今陛下就要数宁王爷和宁世子的身份最为尊贵,有哪个女子傻乎乎的去把自己的未婚夫推给自己的亲妹妹?如果照苏云锦所说的那般,她姐姐是要陷害她,那就凭人家现在掌握着苏家中馈的权利有的是法子整治苏云锦,怎么会把她推到宁世子的怀里?如果这个苏云锦当真成了宁王妃,今后苏慕锦的日子岂不是难过了?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宁奕听了苏云锦这一番话已经在心里下了结论,这个苏云锦就是一个祸害,根本就不能嫁到宁王府来,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他下了决心一行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沉下眉眼,冷冷的看着苏云锦,“既然你说是有人假冒宁世子的名义让你到前院来,那么,朕问你,你可有人证?!”   苏云锦一愣,听到宁世子要找她,她就急匆匆的往前院赶来了,还顺便支开了弄墨,生怕旁人知道了坏了她的好事,又怎么会有人证?!苏云锦终于开始紧张起来,额头开始渗汗。   “还有,你说一个婆子给你传话让你来了前院,那么朕再问你,那婆子现如今人在何处?!”   苏云锦冷汗涔涔。   她被人打晕了是不假,醒来了之后就已经在床上了,又怎么会知道那婆子如今在哪里?而且今天来给宁王妃贺寿的人那么多,那婆子样貌又十分普通,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宁煜要找她的事情上,哪里在意了那婆子的容貌。就算陛下把现如今王府中所有的婆子都给找出来让她认,她都不可能认出来……   眼看着苏云锦回答不出话来,宁奕冷笑不止,“好一个苏家的二姑娘,苏太傅教出来的好女儿,肖想宁世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趁机陷害自己的嫡亲姐姐,朕瞧你的良心早就被狗给吃了!”   宁奕语气冷然,话语森森,直听得苏云锦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她身子一软就跪坐在地上,抓住宁奕明黄色的衣摆,惊慌道,“陛下,臣女没有说谎,臣女说的都是真的,求陛下明查啊!陛下您想想若不是有人存心设计臣女让臣女到了前院,宁王府守卫如此森严,就是臣女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进了前院还不被发现啊,臣女真的是被人给掳来的,臣女不知道掳臣女来的人到底是谁,可是臣女的身子都被世子给看了,世子若是不迎娶臣女,那臣女就真的只有死的份了啊!陛下求您给臣女做主啊……”   “不要脸的东西!”宁王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冲上前去就给了苏云锦一个嘴巴子,红着眼睛就要掐苏云锦的脖子,“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敢这样算计本王妃的儿子,我就是死了都不会让你进我们宁王府的家门!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啊?!我们阿煜有什么错,这里是宁王府,这个院子也是宁王府特意准备了给客人们休息的院子,我们阿煜只是累了进来休息,他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这样诬赖陷害他!”   “王妃!”宁王爷一惊,他何时见过这样激动的王妃,眼瞧着苏云锦马上就要被她给掐死,他连忙冲了上去,一掌拍开了苏云锦,强劲的掌风带着的气息直接把两个人给分开来,宁王爷连忙揽住泪流不止的宁王妃,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本王活着一日苏云锦就休想做本王的儿媳妇,娘子你别激动,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宁王妃一想到自己优秀的儿子要被迫迎娶苏云锦就意难平,干脆在宁王爷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贱人配不上我们阿煜……”   “没错,她配不上我们阿煜!”宁王爷低声安抚她,给了在场众人一个抱歉的眼神。   在场的人哪能不理解宁王妃的感受。   自家捧在手心里长大,事事优秀的儿子,他们不奢望将来的儿媳妇身份多么高贵,举止多么大方,只希望能得了儿子的欢心,两人举案齐眉,相互相敬的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些……全都要被苏云锦那个贱人给毁了!他们怎么能不伤心不气氛!   宁煜瞧着哭的浑身颤抖的母妃,眼眸里闪过一丝极为隐晦的愧疚。   母妃,对不起……   太后却十分得意,她仰着下巴,神色间全都是高兴。   她瞧着一屋子不说话的人,沉声道,“陛下,就像苏二姑娘说的,如果不是宁王府的人守卫不严,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进得了前院去,不管苏二姑娘到底是谁掳来的,现如今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世子爷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难道不想负责?”   徐太后眸子一厉,扫向宁煜。   宁煜苦笑着不说话。   “说到底就是宁王府失职,而且苏二姑娘又是在宁王府出的事情,宁王府本就难辞其咎!”徐太后眸子扫了一圈,瞧着有些人不平的眸子似乎在为宁煜打抱不平,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因此低声道,“苏大姑娘的婚事哀家会想法子的,诸位就不必费心了!”   苏慕锦眸子一凛,她的婚事交给太后?那恐怕更加不妥!   “太后,请听臣女一言!”苏慕锦轻缓的跪倒在地,沉声道,“如太后娘娘所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臣女不是那般不讲道理之人,今天的事情罪不在宁世子,只是苏云锦毕竟是臣女的嫡亲妹妹,她和世子已经这般,臣女就是再如何也不可能再嫁给宁世子,臣女在此请求太后娘娘和陛下为臣女和宁世子解除婚约!”   屋里顿时一静!谁也没有想到苏慕锦会这样说,按理说被抢了如此出色的未婚夫她就是不寻死觅活也该悲伤哀怨,可众人瞧着她,她身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没有高兴亦是没有难过,她白色的上的一层轻纱仿佛是一层朦胧的雾气,那一层雾气笼罩在她的周身,把她身上所有的情绪都吸附进去,令人无法探究。   不过只仅仅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淡定,已经让在场的许多夫人心折。   尤其是屏风之后的长公主,她静静的打量着苏慕锦,心中微叹,不愧是青云和楚柔的女儿……行事这般沉稳有度,她眼神微微闪烁。   而在场看着苏慕锦的眼神,有讥讽的,有嘲笑的,有疑惑的,有赞赏的,还有……痛苦的。   苏慕锦没有理会众人落在身上的视线,她仰起头看向太后徐兮之,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的破碎开来,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决绝,“只是苏慕锦的婚事就不由太后娘娘费心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慕锦自当听从爹爹的安排。太后娘娘日理万机,事务繁忙,苏慕锦不敢以自己的婚事扰了娘娘的时间,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众人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只觉得心中一紧。   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谁都不能说苏慕锦对宁煜半点感情都无,这分明是伤心到极致的破碎眼神。   然而只有宁煜知道,苏慕锦只不过是在跟她的过去告别,跟宁王府告别,跟她前世所受的一切告别罢了。他苦笑不止,喉间再次溢出一抹腥甜,他脸色一白,生生咽下。   轻轻的抚着怀中她方才遗落的手帕,宁煜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此生能再见她一面本就是奢侈的幸福,现如今到了他该放手的时候了……   宁煜看向楚离,那个男子平静的坐在轮椅里,周身沉静冷凝,仿佛一柄入了鞘的宝剑,他看过去的时候楚离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一触即分,宁煜在楚离的眸子里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撩起长袍也随之跪了下去。   “宁煜自问再无颜面迎娶苏慕锦,求陛下解除臣和苏慕锦的婚约,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一句话说的那般艰难,喉间又一股腥气再次溢出,他再次吞下去。他侧首最后眸子含着淡淡的情愫看了苏慕锦一眼,那眼神,似情愁,似解脱,似无奈,有似痛苦,他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已经是一片决然,“宁煜从十二岁对苏慕锦一见钟情,自此无法自拔,不能迎娶苏慕锦为妻,那宁煜从此之后再不娶妻!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既然毁了苏云锦的清白,自然要担起责任,可王妃是不可能的,若是要入我宁王府的门,只为侍妾,否则宁煜宁可自刎谢罪亦不愿娶她!”   楚离浑身一震,眸子如电的射向宁煜!      ☆、第四十一章 圣旨以下 慕锦遇刺      楚离浑身一颤,眸子如电的直射宁煜!   他一直都知道宁煜对苏慕锦感情很深,但是也没有想到竟然深到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承诺今后再也不娶王妃!   连宁王妃都停止了哭泣,愣愣的从宁王爷的怀里抬起头来看向宁煜。   “煜儿……”   她不知道,不知道煜儿为了苏慕锦,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她以为煜儿对苏慕锦不过是一时兴趣,可如今……宁王妃哭的越发悲伤,如果她知道煜儿对苏慕锦的感情竟然已经这样深,她一定不会给苏慕锦摆脸色看,也绝对不会反对他迎娶她。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宁王妃呜呜的哭着,恨不得能掐死苏云锦那个祸害,她怒视苏云锦,从来不骂脏话的她头一次骂人,“祸害!苏云锦你就是个祸害!你这样算计我的煜儿,就不怕遭天谴吗!”   苏云锦听到宁煜只肯纳她为妾,却不肯娶她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怒火,此时又听到宁王妃的质问,她猛然抬头,同样怒视宁王妃。“宁王妃,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您口口声声说我算计了宁世子,那您就要拿出证据来,当着陛下的面诬陷我,您意欲何为?!”   宁王妃气的胸口生疼,指尖颤抖的指着苏云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剧烈的喘息着,那眼神恨不得掐死她!   苏云锦毫不畏惧的仰头看着宁王妃。   今天不管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不管是谁算计了谁,她总也算是求仁得仁,只要能嫁给宁煜,能进宁王府的门,能看着苏慕锦灰败的脸,不管是做妻做妾全都是值得的!宁煜既然承诺了今后不娶王妃,那她就算是妾也是府上最尊贵的女人,谁也不能给她摆脸子看!她也相信只要朝夕相处,宁煜一定会爱上她的。   因此她抹去眼泪,同样拱着手对宁奕道,“陛下,苏云锦自愿入府为妾!”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谁也想不到这个苏云锦竟然这个时候了还能愿意嫁给宁煜,一个堂堂一品大员的嫡出之女,入宁王府为妾,这若是传了出去苏太傅岂不是要沦为京城中所有人的笑柄?难道这个苏云锦在府中的时候都没有受过教育,不知道对于一个府邸来说名声比性命更重要么。她丢了清白原本就应当以死谢罪,这样才能保住府上的名望,也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节。   若真是那般,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再有人苛责于她,可她竟然趁火打劫,非要嫁到人家的府上。   今天这事落在谁的眼里都是这个苏云锦自作自受!不止这样,面对宁王妃,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婆婆竟然如此不敬!真真是混帐东西,这一会儿别说苏慕锦沦落为妾,就算是让她做了宁世子的通房,屋里的人都觉得是委屈了宁世子!   人群中却有一个女子恶毒的盯着苏云锦跪在地上的身影,这人当然就是安宁公主的妹妹张霓然,她冷冷的盯着苏云锦,那恶毒的眼神几乎要吞噬掉她!方才跟她说苏慕锦哪里哪里不好,引起她的同情让她去想办法对付苏慕锦,结果呢,她自己坐收渔人之利,竟然跑到了宁煜这里设计宁煜,这女子简直是可恶至极!   比那个宁煜正经的未婚妻更加让人恶心。   张霓然死死的咬住牙关!苏云锦,今天你对我的算计,改天必然双倍奉还!   宁奕眸子微凉,他也没想到这个苏云锦竟然如此不顾身份直接宁愿入宁王府为妾,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气,这个苏云锦果然是留不得!要不然绝对能把宁王府搅得一团乱!   可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他找理由杀掉苏云锦,旁人只会觉得他偏袒阿煜!   他抿了抿唇,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既然这般,那从今天开始宁煜和苏慕锦的婚事就此作罢!既然苏云锦自愿入宁王府为妾,那即日起……”   “陛下!”   太后徐兮之猛然开口止住宁奕没有说完的话语,她冷漠的盯着地上跪着的几人,语气微凉,“陛下解除宁世子和苏慕锦的婚约有情可原,可是苏云锦毕竟是苏太傅的嫡出女儿,虽然是次女,可到底是身份尊贵,让她入宁王府为妾恐怕不太妥当,还请陛下三思!”   要她来看,宁煜要娶苏云锦,不是非要让她做妾么,不做妾宁可死?!死了才好,这样的话宁王府肯定会和苏太傅一家交恶,两家如果能反目为仇她岂不是更加容易各个击破?!   因此她非要逼上一逼才行!   最好能逼死宁煜再好不过了。   徐太后眸子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了徐傲的身上。   徐傲瞧着自己姑姑投来的视线微微一笑,他上前两步,拱手对宁奕道,“陛下,太后所言有理,苏二姑娘身份尊贵,她若是入了宁王府为侍妾,岂不是直接打苏家嘴巴子么,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徐傲这话一出,朝堂上支持太后的官员家眷们都赶紧低声附和,一时间屋里变得嘈杂起来。   宁奕的脸色顿时铁青,他认认真真的把出言开口的人一个个全都记下来,他日必要的时候一举铲除!   徐太后却下巴微扬,虽然没有得意的笑,不过眼角眉梢的快意都说明了此刻十分愉悦的心情!   “呵——”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讥讽之际的冷嘲声,那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掩盖住所有人的声音。这声音一出,众人下意思的闭嘴朝楚离看来。   楚离唇角牵出一抹讥讽的笑,冷冷的看着徐傲和徐傲身后的一干人等,鄙夷道,“各位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各位如果觉得宁王府委屈了苏二姑娘不妨自家去苏家提亲,把苏二姑娘给娶到自己府上好了,不是说人家身份尊贵么?既然如此的话就应当不介意苏二姑娘深沉的心思吧,也不应当在意苏二姑娘十二岁的年纪就学会勾引人的本事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立马噤声。   鄙夷的看了一眼苏云锦,就这样的女子别说是娶到府上,就是做妾都还觉得丢脸之极!   楚离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唇角的笑越发的嘲讽了,“啧啧,真是奇了怪了,既然各位公子都觉得苏二姑娘配不上自己,难不成觉得她就配的上宁世子了?各位公子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宁世子的身份更加尊贵些?”他呵呵一笑,指了指宁奕,“陛下和宁世子可是堂兄弟,如果各位觉得比宁世子身份尊贵,是不是也自我感觉比陛下身份也尊贵些?哎呀,那是不是该让陛下给各位见礼才对啊?”   徐傲面色一变,“楚离,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个该死的楚离,平日中性子最是阴晴不定,今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帮着宁王府说话!   楚离丝毫不在意徐傲的冷脸,冰冷的黄金面具下他的脸看不清,只能瞧见他嘴角弯的弧度越发的大了,他敲着轮椅的扶手呵呵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是不是胡言乱语徐公子最清楚不过了吧,徐家财大势大的,一个做太后的姑姑,还有一个做贵妃的妹妹,想来是徐公子觉得身份够尊贵了,要不这样好了,刚好苏二姑娘身份也十分尊贵,和徐公子再般配不过了,要不就委屈徐公子把苏二姑娘给接手了?!”他眼睛转了一圈,落在苏云锦的身上,“徐公子看清楚了,苏二姑娘容貌可不差呢,比你家名动京城的母老虎可强多了吧,而且我们京城中的名门贵女嘛,大多都性子温婉,比起你那个动不动就拿着鞭子甩人的夫人应当要好上许多了,徐公子就把苏二姑娘娶回府去做平妻呗?”   徐傲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楚离眸子闪了一闪,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对了,本世子怎么给忘了,徐公子的夫人是出了名的善妒,听说徐公子娶妻之前的通房是被夫人生生给打死了,想来徐公子是不太敢纳妾的,万一得罪了你那个岳父巡抚就得不偿失了,徐公子,你说本世子说的对不对?!”   徐傲脸色铁青!   他自认是京城中鼎鼎大名的名门公子,自认十分有教养,难听的话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可是这个楚王府的小霸王可不一样,从小就纨绔无礼,论起耍嘴皮子,这京城中他敢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还有他那个娘子,当初娶亲的时候只说是有些小性子,他就想着名门闺秀哪个没有一点小性子,所以为了家族的利益他硬生生的就给娶回来了,可成亲了之后他才知道那所谓的“小性子”究竟有多泼辣,如果只是泼辣也就罢了,性子又十分野,不遵规收据,不孝顺父母,不三从四德,不相夫教子,所有京城中大家闺秀们该有的美好品德她身上半点都没有!不止如此,他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原本收了两个通房,偏偏她这个娘子看不惯,刚入门没有多久就被她寻了个借口生生的给打死了。这还不算,她脾气上来说打人就打人,谁的面子都不看,更甚者,只要他惹她不高兴,哪怕是在床上都能被她给踹下来!   踹下来也就踹下来了,大不了他去找别的女人!可她就这样都不准,只让他守着她,他每天面对那张跋扈的脸几乎都要被逼疯了!   若不是瞧在她是番省巡抚的嫡出女儿,若不是他们徐家要拉拢那巡抚,他早就一纸休书把那个臭女人给休了!   偏偏只能这样想想,若真能休她,他早就动手了,何必会忍到现在!   这些都是京城中名门公子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平日中碍于他们徐家的势力,谁都不敢说出来,今天偏偏遇到了楚王府的小霸王楚离。   楚离是楚王爷的唯一儿子,楚王爷手握重兵,谁敢把他给怎么样,因此,徐傲心里再不忿再难堪也不敢如何,换成别人他都能暗中给收拾了,可是楚王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因为这个儿子身体弱,平日中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他若是敢对楚离下手被楚王爷查出一点端倪,别说是他,就是整个徐家都要承受楚王爷疯狂的报复!   这些年若不是……楚王爷也不会对徐家诸多忍让,一直保持中立谁也不肯支持了。   所以徐家最忌讳的不是当今皇帝陛下,而是楚王爷一家!   “徐公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本世子的话了!”楚离呵呵一笑,“既然你都不愿意迎娶苏家的二姑娘又为何要为难宁世子,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别说是宁世子这样得天独厚的人了,这个苏云锦就是放在本世子身边让本世子瞧见一眼,本世子就恶心的不行了,宁世子肯收了她简直就是救苦救难,造福我等的眼睛,这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实在是太令人敬佩了,本世子佩服,佩服!”   宁煜勉强扯唇一笑。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楚离为他说的这一番话都是为了谁。   他最后再看一眼挺直背脊面无表情端跪在地上的苏慕锦,神色复杂。   她是真的变了,以前的她对他的感情是炽热而激烈的,可爱归爱,却保持着最后一份自尊,在他那样对待她之后,她虽然伤心难过可却不曾求他回头,只会默默垂泪。而如今的她……高贵沉稳,眸子里总有一股化不去的忧伤,她很少笑了,就是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冰冷的,她的周身像是笼罩了一层看不到的雾气,那雾气把她和外界彻底的隔绝开来,她把自己的心周围镀上了一层厚厚的冰,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尤其是……他!   他已经彻底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再无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宁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宁奕,“陛下,请下旨吧!”   宁奕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这一次徐兮之没有再阻止,听着宁奕沉沉的道,“即日起,苏云锦如宁王府为妾,婚期订在三月后!”宁奕下旨的时候徐兮之的眸子却落在了楚离的身上,瞳孔中渐渐的泛起一抹冰凉!   这个楚离留在世上只能是她的绊脚石!   手臂忽然一紧,徐兮之一侧首就瞧见汪航远示意她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想着一屋子的权贵公子,皱了皱眉,缓缓收敛了眼神。   那个武功高强的楚离却仿佛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徐太后的眼神一般,唇角的笑容依旧十分灿烂。   “多谢皇上赐婚!”   苏云锦眼看着太后出言都没能把她从侍妾的位置变成世子妃,微微有些懊恼,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方才他瞧着宁煜表情那样决绝,仿佛真的她要做世子妃他就去死,她的初衷可不是为了让宁煜死,连忙谢了恩。   一侧首瞧见跪在一侧的苏慕锦,给了她一个得意外加挑衅的眼神。   她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不管中间多么纠结,宁煜终究还不是她的!苏慕锦,这回我要看着你哭!   苏慕锦却刚好也看过来,迎着她的视线,对她不屑一笑。   “散了吧!”宁奕皱紧了眉头,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寿宴肯定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了,而且他需要给阿煜时间,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男宾们逐一退下,然后是女宾。   吴氏扶着脸色微白的苏慕锦也随着人流退了出去。   屏风后只有安宁公主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张霓然瞧见了心中一惊,瞧着摇摇欲坠的张嫣然她慌忙扶住她,声音有些惊慌,“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   张嫣然没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以为苏慕锦会跟宁煜成亲的,她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怎么样都不会发生变化的。   可是如今……陛下亲自下了旨给宁煜和苏慕锦解除了婚约。   她了解她的楚离哥哥,先前如果还有几分身份上的犹豫,那么此刻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去跟陛下求旨让陛下赐婚!这次的事情最终的受害人就是苏家的大姑娘,陛下对她心中肯定稍稍有些愧疚,那么只要楚离哥哥一开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张嫣然只觉得喉咙哽的厉害,眼眶一阵阵的酸涩,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她由着妹妹把她扶出屏风,眼睛落在楚离哥哥的身上,他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虽然一直在笑可是眼睛里全都是疏离,她眼睛一酸,眸子里就闪烁出晶莹来,轻轻上前一步,“……楚离哥哥……”   楚离瞧见是她,眉宇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厌恶,理也不理她,直接推着轮椅出了屋子。   “楚离哥哥……”   张嫣然加重了声音,她疾步上前两步仿佛要追上楚离,可瞧着他冰冷的背影又愣愣的停住脚步,回过神来之后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凉。   “姐姐……”张霓然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姐姐竟然会喜欢那个面容尽毁,双腿皆残,而且还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她蹙了蹙眉,握着张嫣然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今屋里就只剩下张嫣然姐妹,皇帝宁煜,太后徐兮之跟汪公公还有宁煜了。   宁煜从地上缓缓起了身,看向宁奕,眸子里有几分悲呛。   “皇兄,可愿陪臣弟醉一回?”   皇兄?宁奕只觉得心里一酸,他这个堂弟十分注重身份,为了不让人找茬,他一直称呼他为皇上,多少年都没有听到他喊皇兄了。   喊皇兄就是把他当成哥哥来的,这个堂弟对他的意义十分不同,在最初最艰难的时候,父皇刚刚去世的时候,就是阿煜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还把宁王府当成他最坚实的后盾……   而如今,他身为帝王,却不能保住自己弟弟的亲事!   宁奕长袖下手指几乎痉挛,他拍拍宁煜的肩膀,这一刻他卸下帝王的面具,只做他的皇兄,“走,皇兄陪你一醉!”   两兄弟走后张嫣然才放肆的大哭起来。   她的楚离哥哥讨厌她,她看出来了。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点做错了,楚离哥哥为什么会讨厌她。记忆里的楚离哥哥虽然同样不爱说话,可眼睛里偶尔还是有几分温暖的,可如今……   张嫣然只觉得心头疼的厉害,她颓丧的靠在门边上瞧着楚离离开的背影,哭的难以遏制。   “母后……求您不要答应,不要答应楚离哥哥的要求好不好?”张嫣然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太后的身上,祈求的看着太后。   太后的心一酸,走上前去把张嫣然拉到怀里,心中怜惜,“傻孩子,到时候你楚离哥哥就是求也要求到陛下那里去的,怎么会求到母后这里来,你也不是不知道陛下他……总之这件事母后不能插手!母后跟你说过了,除了那个楚离,大周朝的男子任你选择,你看中了谁母后都给你赐婚,可唯独就是楚离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贩夫走卒都可以,偏偏就楚离哥哥不行?”   “母后要跟你说多少次?楚离那个人双腿残疾,说不定连传宗接代的能力都没有,你跟了他能有什么好下场?”徐兮之的脸色又严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张霓然,终究把心里的火给压了下去,轻轻拍了拍张嫣然的肩膀,“安宁,母后没有孩子,你是母后唯一的义女,母后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总之母后是不会害你的,你就听母后的劝,死了对楚离的心,好不好?!”   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张嫣然苦笑,如果能放的话早就放了。可她也知道母后话说到这个份上,肯定是不会帮她了,她只好擦拭掉眼泪,跟她告退。   “嫣然回去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样才能嫁到楚王府去。   真的实在不行……张嫣然咬咬牙,大不了她效仿今日苏云锦的举动!   ……   出了前院,苏慕锦和吴氏一行人一起准备打道回府,路上吴氏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只能狠狠的咒骂苏云锦,“该死的苏云锦,当真是半点颜面都不要,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看着苏慕锦微微黯然的小脸,吴氏心疼的紧,把苏慕锦给揽到怀里轻轻安慰,“我可怜的锦儿,锦儿你别难受了,舅母会想法子给你找更好的人家来!”   吴氏打的主意是这样的,等马上回了府把今儿个的事情好好的跟老爷和老太君商量商量,老太君是锦儿的嫡亲外祖母,相公是锦儿的亲舅舅,两个人只会比她更加心疼锦儿,她如果提出去苏家提亲的话,两个人肯定是愿意的。对了,还要问问君韬的意思,这孩子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如果能把锦儿娶回家去,那锦儿今后就不用在苏家受苦了。   “舅母……”苏慕锦的声音闷闷的,却能听出一丝暖意来,“锦儿没有舅母想象的那么脆弱!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天苏云锦做的这些事情他日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光是宁王爷和宁王妃都不会待见她。   不过宁煜……他现在实在是弄不懂宁煜了,前世的时候对苏云锦那样好到骨子里,可这一世却对她不冷不热,如果他真的那样喜欢苏云锦,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可他的表现却出乎她的预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喜欢的是她,还坚决只能让苏云锦入府为妾!   宁煜……宁煜,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吴氏又安慰了她几句,想着要早点回去跟老太君他们商量去苏家提亲的事情,因此跟苏慕锦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锦儿这么好的姑娘,如今没了婚约,京城中这些富贵人家也不全都是愚笨的,也有几个眼睛亮的,万一被他们捷足先登了,提亲如果成了可怎么办?   苏青云那个人虽然疼锦儿,可是谁知道如今锦儿都十三四岁了,万一他一着急生怕锦儿嫁不出去,随便找个人家把她给嫁了,那还得了?!   这样一想吴氏更加着急了,她只觉得一刻都呆不住了,拍拍苏慕锦的手,“锦儿,舅母有事先回家,改天就去瞧你。”   苏慕锦一脸雾水的看着舅母眼底突然爆出来的喜色,颇有点摸不着头脑,听了她这话,只当是有什么急事,连忙道,“舅母有事就先回去吧,锦儿马上也回府了。”   她这话一说完就瞧见吴氏竟然小跑去了马车里,马车快速的赶走了。   留下愣愣的苏慕锦,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吴氏刚走,许多大户小姐们也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全都是同情和怜悯,苏云锦受不了这样的眼神,拉着苏韵锦就上了马车。她没有等苏云锦,直接就让车夫驾车到前院的大门口,打算从那里把聪儿给接回来。   马车刚驾到大门口就瞧见楚君韬牵着聪儿的手已经等在那里了,瞧见苏家的马车楚君韬就牵着聪儿走了过来,他瞧着苏慕锦,认认真真的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   这眼神看得苏慕锦有些尴尬,她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没有。”楚君韬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到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来,把聪儿抱到马车上,拍拍聪儿的小脑袋,“聪儿回家了好好听大姐姐的话,不要调皮捣蛋,知道么?”   “聪儿知道了!”   男宾们也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楚君韬担心伤了苏慕锦的名声,也不跟她多说,“赶紧回去吧。”又吩咐车夫,“驾车稳当些。”   苏慕锦含笑放下车帘,在车帘放下的一瞬间就瞧见楚离推着轮椅从宁王府大门口缓缓出来。   两人眸子对上的一瞬间,苏慕锦瞧见楚离好像对她扯唇一笑。   她一愣,车帘已经放了下来。   楚离对她笑?她摇摇头,兴许是看错了吧。   车夫驾着马车往苏府赶,马车中苏韵锦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触痛了大姐姐的伤疤,倒是聪儿方才没有进屋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乐呵呵的跟苏慕锦说话。   “大姐姐,聪儿今天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啊。”   “是么,聪儿碰到跟聪儿一般大的小孩子了没啊?”   “碰到了哦!”聪儿声音有些兴奋,“聪儿还跟他们一起玩了呢。”   “是么……”苏慕锦有些心不在焉的。   聪儿就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把怎么怎么跟人玩说给苏慕锦听。   苏慕锦含笑听着,思绪却早已飘远。   跟宁王府的婚事解除了,也算是掀开了压在她心口上的巨石,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离她一点点的远去,她觉得有些心慌,掀起车帘,最后看一眼宁王府。   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八年,聪儿也活到了五岁,如今都要随着车轮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别了,回忆!   别了,宁煜!   眸子渐渐的有些朦胧,从今往后,宁王府她再也不会踏进去一步了。在这个地方,她曾经哭过笑过,也有过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最痛苦的回忆,而如今,一切的一切,全都渐渐远去了……   刚想放下车帘,阳光下却突然感觉到有白光一闪而过,苏慕锦警惕的转过头去,就瞧见一道银色的剑光,正向她的方向以闪电般的速度和极度诡异的方位向她刺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意想不到的凶手      那快到极致的速度根本就不是苏慕锦能躲得开的。   苏慕锦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刺过来,她下意识的把聪儿推开,不让那凌厉的剑气伤到他。长剑的剑身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声,那凌厉的剑气还未到跟前苏慕锦就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的凉,一阵阵的疼。   时间看上去很长,其实只在短短的一瞬间!长剑直刺她咽喉,她瞳孔骤缩,却没有过分的惊慌,因为她知道墨魇一定隐藏在暗处,她猛的抬头,拼着受伤也要看清来刺杀她的人是谁。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黑巾蒙面的蒙面人,他身形高挑,肩膀宽阔,长剑挥舞间动作十分的敏捷,离得老远也能感觉到蒙面人身上的气势和浑身爆发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就在长剑离她咽喉只有短短数寸距离的时候,一抹银光横着窜了出来,直接对上了长剑,兵器相撞发出一阵阵激烈的轰鸣声。苏慕锦离得最近只觉得浑身冰冷,那是高手交手时发出的强劲气势冲撞的后果。苏慕锦一抬头就瞧见一身黑衣的墨魇和一个蒙面黑衣人战在了一块。   苏慕锦见识过墨魇的身手,身姿矫健动作灵敏,而此时那个蒙面黑衣人的武功和身姿丝毫都不弱于墨魇,墨魇且战且退,刻意引导蒙面人远离马车。   “恢恢——”   马儿不安的刨着蹄子。   车夫这时候也看到了蒙面人,吓得脸色煞白,他们出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的护卫和家丁,可护卫和家丁不是傻子,两大高手交手根本就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就是冲上去也只是送死的料,因此护卫们也不上前,而是拔了腰间的长剑,把马车层层的包围起来,护住马车。   “大姐姐——”   苏韵锦尖叫一声脸色煞白,她听到了马车外的动静,一看之下瞧见兵刃相交的两个人眸子里都是惊恐,她紧紧的抓住苏慕锦的手,“大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刺杀他们!   苏聪年纪最小,可见到这样的场面竟然只是小脸微微苍白,却没有像苏韵锦那样尖叫出声。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苏慕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来刺杀她,她手指有些冰凉,方才那个黑衣蒙面人长剑直刺向她,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她把脑海中的仇人都给过滤了一遍。却发现压根就没有怀疑的对象。   徐太后分明就是不想让苏家和宁王府联姻,这个时候她已经和宁煜退了亲,短暂期间徐太后应该不会向她动手才对。而且苏云锦那个蠢货今天的行为已经和宁王府里的王爷和王妃立了敌,宁煜也不会喜欢她,太后估计巴不得让苏云锦嫁进宁王府,搅乱宁王府的秩序,所以她这个时候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那还有谁呢?苏云锦和老太太倒是对她十分痛恨,可是却没有这个能力对她如何?   安宁公主张嫣然?也不可能,那个女子就连跟她比赛都让她去换一身舞衣,显然是想光明正大的打败她,应该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办法,而且……她如果是为了宁煜,现如今跟宁煜的婚事都解除了,张嫣然没有理由要刺杀她?!   那么,到底是谁?!   苏慕锦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子忽然一厉。   对了,今天的事情分明是有蹊跷!她虽然收买了宁王府的婆子把苏云锦引诱到前院,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那么容易就进了前院?这其中一定有人帮忙。难道暗中还有其他的黑手?!   她越想脸色越难看,马儿受了惊吓不住的嘶鸣,车夫死死的拉住缰绳也控制不住如此暴躁的马儿,因此马车里一阵阵的颠簸。   苏韵锦和聪儿显然都受了惊吓,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车帘之外,身子绷得紧紧的。不止是他们,就连苏慕锦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刺杀,她的心也止不住的“怦怦”直跳,这个时候的任何一点异样的响动都能让几人的神经彻底的崩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苏慕锦握住拳头,直接掀了车帘!   身后却是一紧,苏韵锦和聪儿两人一起拉住了她的衣裙。   “大姐姐,下面太危险了,你不能下去!”苏韵锦脸色苍白的扯住苏慕锦,用力过度指尖都有些泛白,一旁的聪儿虽然没有说话,可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担忧。   “没事!”苏慕锦心中一暖,握住苏韵锦的手,“只有一个刺客,能应对的了!”苏慕锦推开苏韵锦的手下了马车,吩咐车夫,“立马驾车回府!”既然刺客的目标是她,那她不能让聪儿和苏韵锦因为她而有危险,只要她留在这里牵制住刺客,刺客肯定不会追上去。她说完又吩咐一群侍卫,“你们护送小少爷和三姑娘回府,务必保证小少爷和三姑娘的安全!”   “姐姐——”苏聪从车帘中探出头来,眼神惊恐,他去抓苏慕锦的袖子,“不行不行!姐姐跟我们一起走!”他年纪再小也知道姐姐是要保护他们自己留下来。   苏韵锦也探出了身子,眼眶有些发红,“大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只有一个刺客,那个人一定会拦住他的!”她口中的那个人正是墨魇。   苏慕锦却不敢赌,她担心暗处还埋伏了其他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跟聪儿一起走,只会让所有人把目标都落在马车上,那样聪儿就危险了。她抿着唇没有理会二人,直接从吓得浑身颤抖的车夫手中接过马鞭,一鞭甩在了马儿的身上,马儿吃痛,扬起蹄子就飞奔起来。   一群侍卫得了苏慕锦的吩咐,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姐姐——”   渐行渐远的马车中传来聪儿痛苦的呼唤声。   苏慕锦目送马车走远,微微松了一口气,前面就是热闹的大街,就算有人要追也应当会顾及一番的。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地方十分空旷,京城中本就十分热闹,这一处本来也不是没有人烟,只是方才那一阵混乱,所有人都慌乱的躲了起来。   苏慕锦反而放下了心,既然有人瞧见了这一场刺杀,肯定就会去报官的!   她这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却突然瞧见暗处竟然又窜出来六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和方才的那个黑衣人一样,黑巾蒙面,六人分出两批,三人去帮最开始的那个黑衣人对付墨魇,剩下的三个黑衣人直直的向她扑了过来。   墨魇和黑衣人打的难分难舍不分伯仲,这时候又加进来三个人顿时有些腹背受敌,动作微微有些凌乱,尤其是看着三个黑衣人扑向苏慕锦,墨魇知道苏慕锦没有武功,根本就对付不了三个黑衣人,当下心中大急,苏慕锦可是世子爷未来的未婚妻,他这一次如果没有成功的保护苏慕锦,那他今后都不用在世子面前出现了!   这样一想,墨魇手底下的动作越发凌厉了。   “该死的,你墨魇爷爷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无耻小贼,竟然敢完刺杀,赶紧报上名号来,你墨魇爷爷保证不打死你!”   他心下着急,只能分散黑衣们的注意力,一点点靠近苏慕锦,打算趁机可以帮她一帮。   那黑衣人却不上当,也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手中挽出数道剑花,把墨魇的攻势全都一一化解,纠缠的他压根无法分神。   “该死的!”眼看着三个黑衣人已经提了长剑到了苏慕锦的跟前,墨魇这回是真的急了,但是四个人呈围攻给方式把他整个人包围起来,他根本就无暇分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个黑衣人剑光一闪对着苏慕锦给刺了过去!   这三个黑衣人的速度并没有第一个黑衣人的速度那么快,苏慕锦本就十分警惕,而且十岁以前在清风书院上学的时候也学过简单的躲避之法,只是多少年没有用过,只能靠自己的警觉性躲开长剑,只是躲得异常狼狈。   三把长剑从三个角度呈三角形向她刺来,她浑身紧绷,在长剑即将刺到身上的一瞬间身子一矮,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攻击!然而还不等她从地上起身,长剑已经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苏慕锦方才一躲就已经是取巧,这一次却没有本事躲开长剑。   她轻轻叹息一声,如果这个时候死在这里真的会不甘心!   因此,她眸子中爆出一抹厉色来,扬手就打算去抓那长剑的剑锋,不管怎么样,这一抓下去她的手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是却能凭着一抓的缓冲,躲开要害的位置。   她瞄准位置,正要去抓,那长剑却是一偏,避开了她的手,朝虚空刺了过去!   苏慕锦一愣!   然而此时却不是多想的时候,她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已经快速的从地上起了身,满地都是黄土,她一身白衣顿时染上了尘埃。苏慕锦灵机一动,看着三人继续提剑刺来,她一矮身,抓起地上的黄土就对三人的眼睛洒了过去!   刚巧是顺风的时候,三人也没防备苏慕锦竟然有这一招,齐齐中招,闭上了眼睛。   苏慕锦却不敢大意,习武之人就算是没有眼睛,只凭借耳朵的听力都能杀了她,而且她这黄土的把戏用完一次就肯定不能用第二次了!苏慕锦趁三人眼睛紧闭的瞬间,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能拖一分是一分。   这里是主街道,宁王府里出来的宾客们也有走这一条路的,只是他们动作太快以至于后面还没有人跟上来,而只要她能坚持片刻,只要出现的不是爹爹的政敌,肯定都会抱着施恩的想法出来救她一命!   她还没有报仇,这个时候绝不能死!   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背后凌乱的脚步声已经追了上来,苏慕锦背后寒毛直竖,论速度她肯定比不过这三个人,然而小聪明已经使尽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再用了,就是用也没用了。   苏慕锦死死的握住拳头,心里全都是不甘!   背后已经感觉到冰冷的凉意,她心下有些绝望,难道今天她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她心想,也不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见到睿儿的魂魄……   她呼哧呼哧的往前跑,心肺都要炸出来,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满头大汗的扶着膝盖剧烈的喘息,背后森冷的感觉已经袭来,苏慕锦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耳边传来几声轻微的闷哼声。   苏慕锦还没睁开眼就觉得身子一轻,她已经被人整个抱到怀里,鼻翼间是淡淡的熟悉的凌冽青竹气息,这样的气息……她猛的睁开眼睛,就瞧见那一副黄金面具下焦虑的眼睛。   哪怕是在这样危险的时刻,苏慕锦还是忍不住一愣!   印象中的楚离一直都是沉稳含笑的,有种大将运筹帷幄的镇定从容,她也一直以为楚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失去了冷静,可这一刻……她竟然瞧见了他眸子里的担忧和焦虑?   她正欲再看,却见他眸子里哪里还有半点焦虑和担忧,只剩下满满的冰冷和杀意,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   苏慕锦又是一愣。   “谁派你们来的?!”   楚离单手抱着苏慕锦,哪怕坐在轮椅上也丝毫不显弱势,冷冷的看着三个蒙面黑衣人,这三个人的武功路数跟“那一批人”显然不是一起的,所以基本排除了是“那一批人”!   黑衣人却冷哼一声,不回答,这一次手下的动作越发的凌厉了。   苏慕锦隐隐察觉到方才在刺杀她的时候黑衣人们显然是留了些情面的,方才她那一抓手都会废掉,可是黑衣人却把剑身给侧了过去,武功高强的刺客肯定不会有这样失误的举动,那很显然就是在放水了。   可他们不是冲着她来的么,为什么要放水?!   刺客们不说话,招招都往楚离身上的要害上刺!   那迎面而来的杀气让苏慕锦心惊,如果方才这三个刺客用这样的招式对付她,她连一招都闪不过去!苏慕锦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楚离,放我下来!”楚离双腿残疾,坐在轮椅里本来行动就十分不方便,还抱着她就更不方便了。而且三个刺客仿佛是察觉到苏慕锦是他的弱点,招招都往苏慕锦的身上刺,在楚离动手去化解招式的时候,他们剑锋又是一转,往楚离的咽喉刺去!苏慕锦看的一阵心惊,这样投鼠忌器只会让楚离处于弱势,她有些着急,“你放我下来啊。”   “闭嘴!别动!”楚离厉喝一声!   他若是把苏慕锦给放了下来,两个人围攻他,一个人去对付苏慕锦,那她岂不是更危险!   单手一拍轮椅,动作迅疾的避开了三人的长剑。   还不等他有喘息的时候,三人冷哼一声又再次攻了上去!而楚离的轮椅却死巧不巧的落在了两块石头的夹缝里,他脸色微微一变,眼看着刺客的长剑再次向苏慕锦刺来,他脑子一热,猛的一拉苏慕锦,把她给拉到怀里,身子一侧,那长剑猛的一霎刺穿了他的肩头!滚烫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嗯……”   苏慕锦瞪大眼睛震惊不已的看着楚离,全然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保护自己生生的受下这一剑!听到他的闷哼声,她脸色一变,却动也不敢动,生怕她一动之下触碰到剑尖,让他更加痛苦!   黑衣人们也是一愣,似乎也没想到楚离竟然会为了苏慕锦挡下这一剑。三人对视一眼,眸子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就在三人愣神间,楚离猛的拍出一掌,把持剑之人一掌打飞出去,过强的力道直接让长剑脱离他的肩膀,长剑拔出又是一股鲜红喷溅出来,苏慕锦脸色一白,慌乱的去掏腰间的手帕,可是却一无所获。她的手帕早就不小心弄丢在宁王府里,被宁煜捡走了!   苏慕锦慌忙用纯白色的长袖堵住楚离的伤口!   她喉间微微一堵,瞧着楚离失血的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被楚离打飞的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喷出一口血把黑色的布巾浸湿,身边的两个人连忙扶住他!剩下的两人还想冲上来,却听见有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几人面色一变。   “撤!”   这个时候来的人除了京兆尹没有旁人!   墨魇身边的四个人也撤了个无影无踪,墨魇一脸阴郁的想追上去,可瞧见受了伤的楚离他只能停下脚步。“唰——”的一声长剑入鞘,墨魇已经快速的闪身而来。   “楚离,你怎么样了?”苏慕锦捂住他的伤口,可那伤口创伤面积太大,以至于鲜血流的太快,她的长袖又是夏天的薄纱,根本就不管用,直接就被鲜血濡湿了,苏慕锦心中一紧,突然有些害怕!这样任血流下去会死的,一定会死的!她的睿儿就是这样死的!   苏慕锦脸色惨白,冰封的心因为他舍命相互陡然裂开了一条缝!   “楚离,你不要死,不要死!”她脑海里浮出的全都是睿儿失血过多惨死的画面,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楚离伤的根本就不是要害位置!   楚离唇色有些发白,无奈的苦笑。   “你再晃下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苏慕锦愣愣的看他,他的眼神虽然有些疲惫可还是清亮的,他靠在苏慕锦的肩头,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出来,但是左手毕竟没有那么灵敏,塞子又太紧,根本就拔不出来。   “帮帮忙!”   “怎么做?”苏慕锦愣愣的接过瓷瓶。   “把衣服揭开,药粉撒上去就行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苏慕锦是个女子,撕开了他的衣服就不可避免的会看到他的身体,他被看了倒没有什么,就怕苏慕锦会在意,刚想开口让墨魇来,苏慕锦就已经毫不犹豫的解开他腰间的白玉腰带,他衣服当即一松,而楚离的眼神却有些奇异的落在苏慕锦的脸上。   苏慕锦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睛却十分坚定认真,动作间小心翼翼,生怕碰触到他的伤口!   楚离的心忽然就柔软了起来。   慢慢靠近的墨魇瞧见这一幕,刚想上前帮忙,才踏前了一步就瞧见自家主子猛然射过来的警告眼神!   墨魇唇角一抽,默默的退了下去。   主子还敢说不喜欢苏慕锦?墨魇撇撇嘴,不喜欢她会让她扒他的衣服,会让为了保护她宁可自己受伤?   扯淡!   苏慕锦却没有注意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她此时所有的心思都在楚离的身上,一层层的揭开他的外衫,天气热了穿的比较薄,楚离也就只穿了中衣和外衫,揭开外衫之后苏慕锦就一点点的去揭他的中衣。   中衣和鲜血已经拧到了一起,苏慕锦抬头看着楚离,“如果痛的话记得告诉我!”   “嗯!”楚离淡淡的点头。   那边墨魇的嘴角抽搐更甚,世子爷受过的伤大伤小伤加起来不知道有多少,说起来这一次的伤还真的不算什么,瞧着他一本正经的对苏慕锦点头,墨魇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这样傲娇的主子。   哎,苏慕锦啊苏慕锦,被我们世子爷看上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那边凌乱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墨魇一抬头就瞧见京兆尹正带着一群带刀侍卫赶了过来,这个时候他可不能让人打扰了世子爷,因此墨魇赶紧上前去寒暄。   “啊,李大人你可算来了,再晚一点儿我们世子爷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楚世子?”李大人一眼瞧见满身鲜血的苏慕锦和楚离,他脸色一白,在京城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刺杀案件,他身为维护京城治安的官员实在难辞其咎!他连忙问墨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墨侍卫可否告知?”   “苏大姑娘被人刺杀,为了保护马车里的小少爷和三小姐,奋不顾身的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刺客太多了,我们家世子刚好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处嘛,所以就为了救美受了小伤!”   京兆尹一阵心惊。   这样一个弱女子竟然有这般魄力,他心下有些佩服。而且她还是为了保护苏聪和苏韵锦,说起来苏韵锦是他的外孙女,可是他的女儿到了苏青云府上是做妾的,自古以来只认正妻家的亲戚是亲戚,妾的亲戚当然不能算是亲戚,他也不想给自家女儿找麻烦,因此从来不去探望。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哪里有不疼爱的,尤其是外孙女,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怎么会不关心,听到苏慕锦为了救苏聪和苏韵锦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京兆尹心下十分欣慰,不管她究竟是为了苏家的小少爷还是别的,就单单这么一个弱女子留下来对付刺客,这样的行为已经十分令人赞赏了。   他正了正脸色,对苏慕锦拱手道,“苏大姑娘请放心,关于今天的刺客之事在下一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有劳李大人了!”苏慕锦淡淡应了一声就再次垂了头去揭楚离的中衣,她动作轻柔小心,揭开了衣裳露出楚离白皙的皮肤和一抹如玉的锁骨,十分的诱惑,可苏慕锦此时哪里注意到这些,她神色认真的揭他的衣裳。到了伤口的位置她动作陡然凌厉起来,一把拽开了衣裳,感觉到楚离身子微微一僵,她慌忙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忍着点!”   “没事!”   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   苏慕锦从来没有瞧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浑身紧绷,她抿着唇看楚离,“不用清洗伤口,就这样直接倒么?”   楚离点点头。   苏慕锦得到答案就把手中的瓷瓶倾斜下来,褐色的药粉直接倒在了楚离的伤口上。   她明显的感觉到楚离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苏慕锦的手也微微颤了颤。她白着脸看他,“你稍稍忍着点!”   “没事!”   墨魇鄙夷不已的看着楚离,往常世子受的比这更严重的上从来也没见他哼一下,这会儿苏慕锦给他上药他倒知道疼了!他这眼神苏慕锦当然没看到,楚离却看的真切,眯着眼警告意味十足的看他。   墨魇缩缩脖子,世子恼羞成怒打他可怎么办,他打不过世子的。   京兆尹也瞧见了这一幕,他眸子微微闪了闪,“墨侍卫,是否需要下官给世子备一辆马车顺便送世子回府?”   “送回府就不必了,劳烦李大人帮忙准备一辆马车!”楚离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今天的事情还要麻烦大人处理,大人只管去忙,刺客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下官告退了!”   “不送了!”   苏慕锦把药洒在楚离的伤口上之后就瞧见他原本流的欢快的血立马就止住了,她倒是没想到手里的药竟然这么好用,从衣襟上撕掉一截衣摆,小心翼翼的缠在楚离的伤口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可知道方才若是那长剑刺偏一些,会直接刺进他的心脏?!   “你忘了,我们是合作人,刚刚才开始合作,你若是出了事我岂不是亏大了!”楚离的声音隐隐含笑。   楚慕锦紧紧的抿着唇。   这样的借口亏他用的出来,正因为是刚刚合作,她压根就没有帮到他什么忙,就是她死了也不会妨碍到他的大局……   “放心吧,没事的,就这点轻伤还死不了人。”楚离扯开话题,“聪儿身上的毒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去找路神医了,路神医医术了得,据说可以活人命肉白骨,只要找到他,聪儿的毒一定能解开!”   “嗯。”苏慕锦诚挚的看着他,“楚离,谢谢你!”   楚离勾唇一笑,没说话。   苏慕锦就垂下头替楚离把衣服掩上,心中有种难以诉说的感触。   头一次……   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人为了救她这样不顾性命。   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她不善说煽情感激的话,一句“谢谢”就已经是极致,却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如果有机会一定把这份恩情还给他!   不多时马车就来了,墨魇托起轮椅放在马车上,然后去扶苏慕锦,“夫人,你也先上车吧,先把你送回府,然后属下再送世子回去!”   苏慕锦苦笑着看着她这一身,雪白的衣裳有血迹有黄土,实在是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了。   没有拒绝,她缓缓的上了马车。   墨魇给了车夫两绽银子,“这马车我买了,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两绽银子够买几辆马车了,那车夫欢天喜地的捧着银子走了。   墨魇就充当起了车夫,因为楚离受伤他驾车不快,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行着。   马车里的楚离轻轻扯起唇角,算墨魇这小子识相!   马车渐行渐远,楚离似乎不经意的掀开了车帘,望向远处的一处屋檐,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细微的光亮来。   而那一处的屋檐上一抹紫色的衣摆正在风儿的吹拂下微微摇摆,方才几个撤退了的黑衣人却出现在了那里,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一把揭开自己脸上的面巾,一出口就是满嘴的抱怨。   “该死的墨魇,出手真狠!下次找机会让我逮住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此人赫然正是宁璞,宁璞脸色有些苍白,他晃晃方才被墨魇打的有些发麻的手臂,跟站在屋檐上的宁煜抱怨,“世子啊,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去刺杀苏慕锦啊?!”      ☆、第四十三章 上刀山下火海      世子不是喜欢那个苏慕锦喜欢的不得了么,怎么舍得让他去刺杀她?   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是那么柔弱的姑娘瞧见这一幕都会吓坏吧,宁璞还真是不知道世子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抬头看着世子苍白失血的脸色和空远的眼神,轻轻一叹,“世子,您既然那么喜欢苏慕锦,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亲自设计解除了婚约呢,苏姑娘还有一年多就及笄了,到时候您就能娶她了,为什么还把她亲手推给别人呢!”   宁璞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一点。   把婚约解除了也就罢了,世子爷还让他打晕了苏云锦把她给弄到了前院里,故意制造了方才那一场闹剧,他很清楚世子爷根本就不喜欢苏云锦那个恶心的女人,那世子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宁璞挠挠头,干脆一屁股坐在青色的瓦片上,瞧着宁煜目光还在盯着远处,不用想就知道他在看什么,宁璞翻翻白眼,“别看了世子,人都走远了!”   宁煜负手而立,浅紫色的长袍在风儿的吹拂下微微扬起,欣长的身形站在微微弯翘的屋檐上,衬着背后的一轮巨大的太阳,只觉得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宁璞原本还想抱怨几句,可瞧见了这一幕不知为何生生的就住了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世子身上总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静。以前的世子不是这样的,他跟所有权贵人家的孩子一样,一出生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的十分恣意,可是同样的也背负着皇族的使命和责任,但是以前的世子远远不像现在这样忧郁,他高兴的时候会在王妃面前撒娇,在外人面前沉稳有度,有时候却又能冒出几分活泼来。   可自从那一次念慈寺回来之后世子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寡语,忧心忡忡的。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少年的活泼全都不见了,转而十分深沉,眉宇间总有一种化不去的忧伤。原谅他用了“忧伤”这个这样颓废又有些女性化的用词,而是世子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脸色苍白,眼神经常盯着一个地方一出神就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如果不叫他,他可以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上整整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会露出一抹笑来,可那嘴唇还没有弯起来,就无奈的垂了下去。   不但如此,还经常呕血。   以前的世子爷身强力壮,武功高强,哪有半点的病态,可现在……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他跟在世子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肩膀一点点的淡薄下去,却毫无办法……   宁璞忽然有些心酸,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世子爷这样刻骨铭心……   “世子,我们回去吧!”   宁璞拍拍宁煜的肩膀,他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际上跟亲兄弟一样亲,宁璞望着早就看不见的马车,想了想就已经明白了世子的用意。   世子压根就没有想到要刺杀苏慕锦,要不然不会挑这样不避讳人的地方,而且世子特地下了命令,不许伤害苏慕锦一根头发丝,这也是苏慕锦去抓长剑的时候他们的人避开苏慕锦的原因。还有楚世子回府的路根本就不是这一条,他怎么会及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世子爷给引过来的。为什么引过来呢?大不了就是看看楚离对苏慕锦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真心实意的保护她。   这也就是楚离刚一受伤京兆尹才赶到的原因吧。   宁璞轻轻一叹,年轻的脸上有种淡淡的忧虑,“世子,您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苏姑娘以后能怎么样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您又不欠她的,何必为了她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不!”一直没有说话的宁煜终于转过头来,他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呈现出透明的状态,他一字一句道,“我欠她的,穷我毕生都无法还清!”   “世子……”   “如今看到楚离能这样待她,我就安心了!”   “世子,您若是真的欠了苏姑娘的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娶回府上,而是要把她交给楚离世子?楚离世子毕竟不是您,而且男子都是花心的,他现在对苏姑娘好,不代表今后一直对苏姑娘好,您既然想补偿她,把她娶回去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对她好,岂不是更好么?”   宁煜苦笑,“宁璞,你不懂!她宁可死都不会踏进宁王府半步的!”   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把一切的赌注都压到楚离身上,楚离那个人他已经调查过,虽然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他大概能从前世发生的事情里知道楚离的立场的,只要他立场不变,那么和慕锦就永远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他相信楚离的立场一定不会变动,他曾经受过的那些东西,如果不报复怎么甘心?!   “回府吧!”宁奕还在府上等他一醉方休,他也有要事要和宁奕谈谈。   宁璞无奈,他隐隐察觉到世子爷和苏慕锦之间有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摸清的东西,他看不清也实在不明白,只能跟着世子回去了。他刚要扶着宁煜用轻功下屋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世子,苏云锦还在府上没走呢,我们这个时候回去如果碰到了她该怎么办啊?”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恶心的女人!   “没事,见不到的!”提起苏云锦,宁煜的眸子里就闪过一丝戾气。   前世的时候这个女人就跟太后合作,以慕锦的性命逼迫他做了许多伤害慕锦的事情,当然,他知道那个女人喜欢他,所以就利用她的感情,一步步的套出她和太后的阴谋,只是到最后他已经知道苏云锦那个贱人就是太后手里捏着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有些事情她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可是她确实太后放在宁王府监督宁王府一举一动的人,他又不能明面上对付她,前世的时候朝堂远远比现在更加复杂,诡异非常,各方势力蓄势待发,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却哪一方都在暗中行动。   那样的朝堂让他没有办法对苏云锦下手,不过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在背地里也做了很多事情,他和楚离皇兄还拉拢了一些朝中的重臣,和太后呈僵持状态,眼看就要瓦解徐家的所有权势,可那个时候苏云锦又在整幺蛾子,他只能狠下心要了睿儿的性命,也就导致了后面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宁煜双拳紧握,这一世他绝对不会让苏云锦再做出同样的事情!   “宁璞,等会楚离送苏慕锦回府之后,你去拦截楚离的马车,就说我有事相商!”   “啊?”宁璞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刺杀了人家,不管死没死,好歹人家受伤了啊,这个时候去请人商量事情,被楚离发现了那不是找死么!还有楚离身边的那个该死的墨魇,打起来简直拼命似的,他的胳膊现在还疼着呢,“楚世子受了伤,他会来么!”   “会的!”他口气笃定,“一定会的!”   ……   “看什么呢?”苏慕锦坐在马车中放下了侧面的帘子,皱眉看着楚离,“你伤口才包扎,一不小心就会伤口撕裂,这个时候不能乱动!”   尤其是身下的马车里也没有垫软垫子,虽然走得慢还是免不了颠簸。楚离戴着面具她看不到楚离的脸色,但是他的唇色却因为失血变得十分的苍白。   楚离微微一愣,眸子里闪过一道微微的光亮,他弯起唇角看着苏慕锦,“放心,死不了人!”   死?!   苏慕锦最是听不得这个字,闻言猛的抬头瞪向楚离。   楚离连忙噤声,唇角却瞧瞧向上弯了几分。   “楚离!”苏慕锦抬起头郑重其事的看着楚离,捏紧了手指坚定的道,“今天不管什么原因,谢谢你为我挡了一剑,今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我苏慕锦能办到的都一定在所不辞!”   苏慕锦眼神真挚坚定,她不轻易许诺,可一旦许诺了就是刻在心上的事情,绝不会敷衍了事!   楚离听得一阵心塞,唇角的弧度一下子落了下来,苍白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山刀山下火海?!   他一个大男人需要她做这些?!   他救她难不成就为了求她的回报?!   楚离胸臆间突然就泛起堵来!之前墨魇跟他说他喜欢苏慕锦,他丝毫不以为然,他这样的性子注定是不会喜欢上谁的,还有就是他并不相信那些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所谓爱情!   他只知道他想经常看到她,上一次她去楚家做客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没忍住,去看了她。他自己都快弄不懂自己了,原本只是想利用她这个身份跟她合作,两个人可以共同对敌,可现在……什么时候这样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才刺客刺杀她的时候,他瞧见了只觉得心头冒气滔天的怒火来!谁这么大的胆子天子脚下竟然敢伤他的人!   没错,是他的人!   他什么时候把苏慕锦归纳到他的身边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从方才刺客的长剑险些刺进她要害的那一瞬间,他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那一瞬间的心跳停止,他终于能确定了。他果然是栽在这个丫头的手里了。   比他小了九岁的小丫头片子。   还没有及笄……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个勇于面对自己心的人,既然喜欢了他就要付出行动,他不是那些付出行动不求回报的男子,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当然要让她付出同样的感情来。   所以,他要的是苏慕锦的爱,而不是她所谓的感激和回报。   不过虽然接触不多,楚离却也知道苏慕锦是个冷情冷血的女子,她的心仿佛被冰冻了一样,除了对自己身边的亲人稍稍会软化一些,其他的陌生人在她眼里就什么都不是,要想让她爱上他,不说是天方夜谭,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楚离轻轻的叹息一声。   不管怎么样,今天他为了救她受了伤,她再冷血无情都会看在眼里的,他可没忽略他为她挡了一剑时,她眸子里的震惊和感动!   “你怎么了?”原谅苏慕锦实在是看不透楚离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时间身上的气息就又冷凝了起来?   “没事!”楚离收敛了身上的怒气,淡淡的闭上眼睛。他怕瞧着苏慕锦那无辜的样子会把自己给气吐血了。   苏慕锦只当他是受了伤累了要休息,倒也没有再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慢慢前行,不多时墨魇突然拉住马车的缰绳,“吁——”了一声,马儿低鸣一声就停住了脚步。   应该还没有到府上吧,苏府离宁王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苏慕锦刚想掀了帘子去看,楚离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马车外有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是你爹爹!”   苏慕锦一愣,掀了帘子果然瞧见了苏青云。   苏青云领了一大群侍卫正慌慌张张的往这里赶,苏慕锦心中一暖,一定是聪儿和三妹妹回了府通知了爹爹她遇刺的事情,所以爹爹才急匆匆的就带人来营救她了。   “爹……”   “锦儿!”   苏青云眼尖的瞧见了苏慕锦,他瞪大眼睛,连忙几步跑了过来,还不等墨魇掀帘子他就已经冲了过来掀了帘子,瞧见苏慕锦和楚离同坐一辆马车,他却没有任何表示,目光只在苏慕锦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瞧见她素白的衣裳上满满的血迹,一张小脸上胭脂都遮不住的苍白,苏青云心中猛然一惊!   “锦儿!你受伤了?!”   “没有,我没有受伤!”苏慕锦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就知道爹爹是误会了,她连忙解释,“这血不是我的!”   苏青云却没有松一口气。   实在是苏慕锦现在的情况太过于狼狈,发髻凌乱,几缕长发乱七八糟的散在头上,小脸上沾着黄色的泥土,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身素色长裙如今上面斑斑血迹,有的地方还破了口子,染上了土色的黄。   苏青云心里一痛,“锦儿……”   是他不好,都是他连累了锦儿!   如果不是他在朝堂上的权利引起了旁人的心思,谁会去刺杀他的锦儿!   苏青云出来的匆忙,因此这一会儿苏青云还不知道苏云锦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情,如果知道苏云锦已经抢了她的未婚夫,估计会更难受!   “太傅大人,既然您来接应苏姑娘了,那楚离就不送苏姑娘了,您带她回府吧,苏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和刺激,等会儿回府了还劳您多费心!”   苏青云皱紧了眉头,怎么都挺不顺耳楚离这话。   什么叫劳他多费心?!锦儿是他的女儿,他不费心谁费心?   不过当苏青云目光转到楚离身上的时候却吃了一惊,楚离今天穿的好巧不巧也是一身素色的白衣,苏慕锦发现楚离似乎极为偏爱白衣,每次瞧见他几乎穿的都是白衣。不过白衣更显得他肩膀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他肩头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成大红色,一片片的濡湿看上去十分的恐怖。苏青云瞧见这伤口原本想问方才楚离那句话什么意思,这会儿彻底没了话语。   方才他虽然来的匆忙却也听说有人和刺客打在了一起,韵儿年纪小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个黑衣人和刺客打了起来。   如今看来那个黑衣人就是驾马车的墨魇了。   墨魇是楚离身边的第一侍卫,京城中不认识他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瞧见楚离的伤口苏青云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对楚离拱拱手,“今天多谢楚世子救了小女性命,他日世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苏青云,只要不违背苏青云做人的原则,上刀山下火海苏青云都在所不辞!”   楚离暗道,不愧是父女,连报恩的说法都是一样的。   面上却笑道,“太傅大人言重了,京兆尹大人已经去调查这次刺杀的主使了,只是这次刺客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个个武功高强,以楚离看恐怕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后大姑娘出门太傅大人还是多让侍卫们跟着,也能保护苏姑娘!”   “一定的!”   “既然如此,苏太傅就护送苏姑娘回府吧,楚离也要回府去养伤了。”   “劳烦世子!”   楚离淡淡一笑,看着苏青云扶着苏慕锦下了马车。   等苏家一行人远去之后楚离才一改方才虚弱的模样,他停止了背脊,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声音沉稳有力。   “走!”      ☆、第四十四章 暴打苏云锦      这时候的苏云锦却像一只过街老鼠一般,灰头土面的任人喊打。   说是任人喊打是有些夸张了,只不过她从前院里回来之后身边的名门闺秀们看她的眼神就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的脸皮着实厚,可这一会儿也有些受不住了。   “回府!回府!”她恼羞成怒的对身边的弄墨低吼。   弄墨方才循着人群找到了她,就瞧见她这一副德行,今天苏云锦这一番举动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她一个小小的丫头都听到了传闻,对于这个苏云锦她实在是讨厌的要死,听到她的吼声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姑娘想回府也该先去寻大姑娘吧,你们一起来的,如果自己一个人走恐怕不太好吧。”   苏云锦怒视弄墨,“本姑娘的事情需要你过问,让你随我回府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告诉你弄墨,别以为你是苏慕锦的人我就不敢教训你,等回府了之后你给我等着瞧!”   弄墨一点都不害怕,眸子十分鄙夷。   她冷冷道,“等回府之后姑娘恐怕没有时间教训我!”   苏云锦面色一僵,面上就露出几分后怕来。   没错,今天的事情迟早会传到爹爹的耳朵中,如果爹爹知道她用卑劣的手段抢夺了苏慕锦的未婚夫,一定会打死她的!她面皮一紧,背脊就有些发凉了起来。   见此,弄墨不屑的冷哼一声。   对于苏云锦今天的所作所为弄墨是真的看不上眼,她这个人虽然好高骛远野心勃勃,可是对自己的家人那是没话说的,虽然偶尔埋怨爹娘没有用,但是那只是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罢了,她对自己的爹娘兄长可是十分敬爱的,今天的事情如果换了她,弄墨自认自己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弄墨是不喜欢苏慕锦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却有自己的看法。   在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如果苏云锦能好好的对待苏慕锦,苏慕锦那个做姐姐的难道会处处为难她?根本就不可能!端看人家苏慕锦是怎么对待三姑娘就知道了,三姑娘一个庶出的妹妹苏慕锦都能那样尽心尽力,更何况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如果这个苏云锦乖乖听话,和苏慕锦打好关系,苏慕锦以后嫁了好人家,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妹妹筹谋一番?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慕锦没法子为苏云锦筹谋,但是她嫁的好了,以后还不是能成为苏云锦的助力,有这样一个身份贵重的姐姐撑腰,就算嫁的不好,婆家又有谁敢给她甩脸子看?!   算了算了,弄墨挥去脑海中的想法,跟她又没关系,她瞎操心做什么!   苏云锦这一番举动其实便宜了谁呢?当然是便宜了她弄墨。   哼,苏云锦一个十二三岁的豆芽菜有什么资格跟她相比,今后苏云锦嫁到了宁王府,哦,不应该用“嫁”这个字眼,那是对正妻才有的礼遇,三个月后苏云锦被宁王府抬进府里,她作为陪嫁丫头,肯定比苏云锦更加受宠,以她的容貌再好好打扮一番,可比苏云锦那个要腰身没腰身,要屁股没屁股,要胸脯没胸脯的黄豆芽好太多了。   是个男人都会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再加上宁王爷和宁王妃今天的态度,让他们善待苏云锦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到时候她只要好好的讨好宁王妃,还愁没有一个好前程?说不定今后还能被抬了做侍妾,和苏云锦平起平坐呢!想到这里弄墨就不由得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紫衣人,果然不愧是京城四杰之首,风姿卓越无人能比,是她至今见过的最出色的人物了!想到这里弄墨的小脸就止不住的浮上红晕来,如果能跟了这样的男子,别说是做妾,哪怕无名无份能在他身边守着一辈子都是好的。   她这边做梦做的畅快,那边苏云锦脸色却黑的不能再黑了。   周边闺秀们一样的眼神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刺穿了,她相信,如果那些眼神能化为利剑的话,她早就被刺的浑身窟窿了。   “哼!”苏云锦冷哼一声,拉着弄墨就往前走,“这些人一定是嫉妒我要嫁给宁煜了,所以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弄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甩开苏云锦,但是却也不会让苏云锦就这样拉着她走了。   她扬声道,“姑娘啊,今儿个大姑娘好心好意的求了老爷让您来参加宴会,您又是跟大姑娘一起来的,当真不要等等大姑娘么?”   这话一出,众闺秀们眼神越发的凌厉和鄙夷了。   听说前段时间苏云锦被苏太傅关了禁闭,她们还在猜想苏云锦是怎么会被允许来参加宴会的呢,如今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那个苏慕锦好心好意的求着苏太傅把她给放了出来,不过这个苏云锦倒是真的太会回报自己的姐姐了,竟然抢了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如今还不等苏慕锦就打算一个人回府去了。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苏云锦感觉到众人的视线猛的停住了脚步,脸色阴沉的甩开弄墨,再也忍无可忍,厉声道,“你到底是谁的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替那个该死的苏慕锦说话!”   “姑娘,奴婢……”弄墨故意垂下头委屈的说道,“奴婢只是想着我们先走了不太好……”   “你觉得不好你一个人在这里等苏慕锦好了,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今天的苏云锦实在是被气的没了理智,因此考虑都不考虑,这样的话语就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顿时有人看不过去了。   人群中有人冷笑,“呵——苏二姑娘好大的架子,自己的嫡亲姐姐的未婚夫都被你给抢了,说起来二姑娘真真是极有魄力的,连羞耻颜面名节都不要了,今儿个陛下都在这里都没能阻止的了二姑娘,真真是本事的很呐。我看二姑娘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竟然都会用如此狐媚又下三滥的法子了,真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有人冷哼,“这话说的可真真不错,今儿个这事儿若是放在了旁人的家里,别说是勾引男子,就是身子被人给看了恐怕为了保住名节都一头撞死了去,哪里还会有颜面在这里耀武扬威!”   “可不是么,苏慕锦那个姑娘倒也是可怜,瞎了眼睛才会让苏太傅把她给放了出来,结果弄成这般局面,不过我瞧那苏家的大姑娘倒是极其沉稳的女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正常女子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苏大姑娘却沉稳至此,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倒是极其令人敬佩的。他日倒是要好好的结交一番。”   苏云锦听到这样的话语却只能沉着脸,今天的她已经引起了众怒,再做什么举动,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给淹死!   她咬了咬牙,强忍住这一口气。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当作没有听到这样的话,抬步就往前走。   这些人愿意说就让她们说去好了,等她入了王府的门,今后做了宁王妃,她倒要看看谁还敢对她有半分的不敬!   “苏云锦,你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厉喝声。   苏云锦听到了,却当作没听到一般,因为这声音她十分耳熟,就是张霓然的声音。这个时候她若是停住了脚步,恐怕只会丢脸丢的更惨,因此她不但没有停住脚步,脚下的步子更加快速的往前迈去!   “贱人,还敢跑!”   张霓然也不是好惹的,快速飞奔几步就抓住了苏云锦的手臂,她想都不想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一声巨响,众人一愣就瞧见苏云锦的脸上瞬间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记。   痛快!   众小姐在心中呐喊,她们也想给苏云锦来一巴掌,可惜既没有身份也没有那个立场!   瞧着打人打的理直气壮的张霓然,众女子心下叹息,有一个做公主的姐姐果然腰杆都挺直了,要不然凭张霓然一个五品太医女儿的身份,怎么敢对一品太傅的嫡女下这样的手!   “你竟然敢打我?!”   苏云锦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张霓然,眸子里有阴鸷的凶狠!   “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张霓然丝毫不惧,咬牙切齿的看着苏云锦,“苏云锦,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张霓然都一一记在心里,你敢用我做跳板往上爬,就该做好我回敬你的准备,你!给我等着!”   “张霓然!”   苏云锦疯了,今天一天的遭遇让她真的疯了,直接失去了理智,看到张霓然要走,她眼珠子通红,直接扯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张霓然给抡倒在地,抬起手就拽着张霓然的头发往地上磕!   “张霓然,我跟你拼了,你竟然敢打我还敢骂我!我苏云锦长这么大,我祖母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竟然敢打我,我今天非打死你!”   “啊——”   “啊啊啊——”张霓然压根就没有想到苏云锦会扑上来,她一下子被打的措手不及,地上是坚硬的青石板,她又被苏云锦骑在身上,苏云锦用力极大,她的脑袋一声声的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张霓然痛的连声尖叫,几缕凌乱的长发落下来遮住了视线,她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疼,眼看着苏云锦红了眼睛,她心里有些害怕,怕苏云锦今天真的在这里杀了她。   张霓然开始反抗,她蹬着腿踢苏云锦的身体,又用两只手死命的抓住苏云锦的胳膊,一转头用尽力气去咬苏云锦的胳膊。   “啊——”苏云锦疼的尖叫,慌忙松了手。   张霓然趁她一松手的时候已经快速的翻过了身子,她掐住苏云锦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地,学着方才苏云锦的样子骑在她的身上,一左一右的奋力扇苏云锦的耳巴子。   “苏云锦,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啊啊——”   苏云锦毕竟年龄要小一些,力气没有张霓然那么大,被张霓然一左一右的甩耳光偏偏无法反抗,只能连声尖叫。其实苏云锦真的要反抗两人还能两败俱伤,偏偏张霓然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她的脸颊上,她害怕脸会毁容,惊慌之下就只能连声尖叫了!   围在两人身边的名门闺秀们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转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常规的发展,大家都是名门闺秀就是再不和,表面上还是要过的去的,大不了背后下绊子,可谁也想不到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和市井泼妇一般动起手来。   而且还是在宁王府里动起了手来!   又偏偏宁王妃方才受了刺激,这一会儿根本就不在这里,偌大的宁王府主事的婆子一时间也赶不过来,而众位夫人和小姐们瞧着这两人掐架掐的恨不得对方马上就死的样子,也根本就不敢上前规劝,生怕不小心就受了鱼池之灾。   不过有些人瞧见苏云锦被打的样子,心里还是十分痛快的,故意不去拉架!   这样不吃廉耻的贱女人,就应该受一点教训才对!   不多时,两个人就已经彻底的狼狈不堪起来,张霓然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哪里有那么多的气力来打苏云锦,苏云锦也被打的没了还手的能力,只是张霓然还是坐在苏云锦的身上不肯起身,抓住她的头发也把她的头往地上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贱人贱人!”   “竟然想撞死我!”   “你才应该去死!”   苏云锦这会儿两边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脸颊过度的凸出来,挤得五官变得格外的小,眼睛也肿了,只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两边的脸颊被一道道指痕覆盖住,早已是一片深红,这会儿被张霓然撞头,她已经没力气反抗了,眼睛一片片的晕,疼的直翻白眼。   不过她这会儿眼睛实在肿的太夸张,小小的缝隙里根本就看不到眼睛,当然也就不会有人看到她翻白眼了。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由远走近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后和张嫣然几人。   张嫣然方才哭的厉害,被太后搂在怀里好生一番安慰,张霓然瞧着自己太碍眼了就顺便跑出来了,一跑出来瞧见苏云锦,当时就忍不住了,因此才有了之前这一番的动作。那边张嫣然和太后却是刚刚从前院回来,张嫣然瞧着这里围了一堆的人心中好奇就过来瞧瞧,没成想竟然瞧见了自己妹妹如此彪悍的一面,不过她如今虽然的打人,可自己身上也着实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家闺秀的,长发散乱,如同泼妇一般和人打架……   张嫣然一看之下慌忙厉喝出声,打死了苏云锦不要紧,可是妹妹的形象可就全毁了,就是这般也已经毁了一半了,妹妹才十三岁,因为她有个公主姐姐,所以哪怕父亲的官位不高仍旧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可张嫣然作为姐姐哪能不知道自己妹妹喜欢的是宁煜世子,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宁王府根本就不可能求娶。   也因为这个所以妹妹的婚事耽搁了下来,到如今都还没有说好亲事。   如今这一幕……张嫣然只觉得脑子顿时炸开,今天这么多夫人小姐在这里,女子都爱嚼舌根,恐怕出了这个门今天妹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添油加醋的给说了出去,如果那般,还有谁敢去府上上门求亲!   想到这里,张嫣然的小脸顿时一白,她慌忙跑上前去用力抓住眼睛猩红的张霓然,厉喝道,“霓然,你疯了?!苏二姑娘要被你打死了!”   “姐姐?”   张霓然愣愣的停住手,双眸无神的看着张嫣然,忽然她反应过来,猛的抱住张嫣然放声大哭起来,“姐姐……苏云锦太坏了,她算计我,她方才还要把我给打死!呜……”   张嫣然心中一酸,明白妹妹是瞧不惯今天苏云锦用了下三滥的办法能嫁进宁王府,心里知道她现在有苦楚,她轻轻抱住张霓然,拍着她的背脊细声安慰她。   “霓然别哭了,苏云锦这样的女子你打死她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改天肯定要受到惩罚的!”   在张嫣然温柔细语的安慰中张霓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拿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痕。   转头去看苏云锦,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瞧见苏云锦这样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她连忙起身从苏云锦的身边离开,惊慌不已的看着张嫣然,“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她的命,她不会死了吧……”   杀人是犯法的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这么多人证,就是逃也逃不了……   张霓然小脸一白,这才开始后怕起来,她吓得浑身冰冷。   “姐姐,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没事,她没死!”   张嫣然和张霓然不同,她们两个都是张太医的嫡女,可是张霓然从来不肯学习医理,她不同,她自幼就十分喜欢摆弄些药草,如今对岐黄之术不说十分精通却也小有所成。   她一看就知道苏云锦没有死。   只是头部受了重击,再加上被打的厉害了,所以这会儿没有力气。   “真的么,真的没死?”   “没死!”   得到确切的答案,张霓然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打死苏云锦就是伤的再厉害都是自找的!   回过神的张霓然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脑部一阵阵的眩晕,她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后脑勺,就摸到一个巨大的包,一碰就疼的她飙泪。   呜……她的脸,她的脸怎么样了,会不会像苏云锦的一样毁容了啊!   而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苏云锦也被弄墨给扶了起来,她脑海一阵阵的疼痛,还没被扶起来脚下就是一阵踉跄,险些把弄墨给一起拽到在地,弄墨咬牙,不敢看苏云锦那一张脸,实在是看多了怕夜里做噩梦……   “母后……”   张嫣然求助的看着太后,眼下她妹妹把苏云锦打成这个模样,虽然两个人肯定都有错,可是毕竟苏云锦伤的比较重,若是处罚起来肯定是妹妹的不是多一些,可瞧着张霓然明显受了惊吓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妹妹都这个模样了还要被人责罚……   徐兮之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苏云锦的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听到张嫣然说话她才上前两步,瞧见张霓然害怕在瑟缩在安宁的身后,太后冷哼一声,不过再瞧瞧安宁眼里的淡淡祈求,她轻叹一声,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淡淡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是!”众人齐声开口。   到此为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谁也不许追究责任。   一些经历过事情的夫人们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今天很明显太后要维护张家了,不过没办法,谁让张太医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却偏偏生出一个和太后投缘的女儿,还被太后钦封为安宁公主呢。   “行了,都散了吧,宁王妃今儿个不能招待各位夫人小姐了,各位该回去就回去吧。”   “是!”   太后都开口了,谁还敢不走?   一时间,所有人都往后院的大门口走去,不多时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等人群散尽,太后徐兮之才又最后看了一眼被弄墨搀扶着走掉的苏云锦,悄悄附耳在汪航远的耳中轻轻的说了句什么。   风声阵阵,只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眼。   “……查……控制……有用……”   ……   那边,墨魇驾着马车带楚离回府。   这一次,他驾车的速度可比之前苏慕锦在的时候快的多了。   马车边走墨魇边嘿嘿的奸笑,那笑声楚离就是想不听到都难。   他索性掀了车帘,冷冷的看着墨魇,“闭嘴!”   “嘿嘿!”墨魇才不会被楚离的冷面给吓到,他挤眉弄眼的回过头来,看了看楚离肩头上已经止住血的伤口,笑的十分欠抽,“世子啊,您这一招苦肉计用的真是太绝妙了,方才属下瞧见未来的世子妃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您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楚离眸子一片暗沉,冷哼一声,却已经不见了方才的虚弱模样!   “世子爷啊,未来世子妃的婚事都解除了,您什么时候把她娶到府上啊,今天这情况一出也不知道多少不长眼的要准备回去向太傅大人提亲了!”   “恬噪!”   “世子您要早些未雨绸缪啊,要不然未来的世子妃就是人家家里的媳妇了!”   “住口!”   “哎呀,属下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句句属实啊,世子爷您可以不爱听,但是不能阻止属下说话啊,属下可全都是为了世子爷考虑的,大周朝女子不少,可像未来世子妃那样沉稳不迫,胸有沟壑的女子可不多啊,您想想啊,平常女子一听到您的名头早就吓得缩回去了,可未来的世子妃头一次见您的时候多么从容淡定啊。还有还有,世子妃为人善良却不愚善,对待敌人从不手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伤我一分,我十倍偿还!啧啧,真不像是名门之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就是江湖里也极少有这么有性格的女子!世子爷您看上了就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属下今天瞧着那个徐傲瞧未来世子妃的眼神就十分不好,徐傲那个货色不用属下说您也最清楚……”   “你说够了没!”楚离冷喝出声!   墨魇听出楚离声音里的怒气,连忙噤声。   却又忍不住自己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二十二岁了还没娶亲,还对女色不上心,上一次未来世子妃还说……”他似乎想到什么,猛的住口。   “上次苏慕锦说什么?”   “啊,没什么!”   “说!”   墨魇支支吾吾的说道,“未来世子妃说您不是喜欢男人就是那方面不行……”未来世子妃当然没说过这话,全都是他杜撰出来的,嘿嘿!   楚离呼吸一窒。   突然想起上一次他夜闯楚家的时候,那一次他看着聪儿的时候,她那防备又警惕的眼神……   楚离顿时觉得心口一塞,浑身开始往外释放冷气。   “哎,世子爷啊,您就当属下没说,属下什么都没说啊。”   楚离冷哼一声,今后总有机会让她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更会让她知道他那方面究竟行不行!   感受到楚离身上释放的冷气,墨魇不敢再嘻嘻哈哈的了,他正了正脸色,问楚离,“世子爷,等会儿回去要不要去查查今天到底是谁要刺杀未来的世子妃?”   “不用了!”   “呃……”   “我知道是谁!”   墨魇又兴奋起来了,“怪不得呢,我就说您今天怎么没有赶尽杀绝,一个人都没有伤害性命,原来知道是谁的人啊,世子爷给提个醒呗,属下以后保护未来世子妃的时候也能防备防备!”   “不需要,他以后不会派人刺杀了!”   墨魇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刺杀苏慕锦,他心里抓心挠肺的痒,还是忍不住开口,“世子就告诉属下,属下保证不告诉别人!”   楚离冷冷的瞥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就你那张大嘴巴,给你说了不就相当于跟所有人说了!”   看的墨魇讪讪的别过头去。   他还不是暗卫做的太久了,天天也没个说话的人,渐渐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毛病!说起来都怪世子爷!谁让他不给他一个搭档来着,害的他平时憋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跟谁说!   忽然又清风吹来夹着着破空之声。   墨魇和猛的抬起头来,眼神锐利。   楚离却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淡淡的看了过去。   就瞧见脱掉一身黑衣的宁璞飞身赶了过来,他脚尖一点树枝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车前。   “吁——”墨魇连忙拉紧了缰绳。   他认识宁煜身边的宁璞,因此瞧见他挡路当场没好气,“喂喂喂,让开让开,没瞧见人正赶路呢么?”   宁璞胳膊现在还酸着呢,对墨魇也是没有一点好脸色,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小子挺横啊!”   “哼!”宁璞不屑和一个二货斗嘴,对马车里端身坐着的楚离拱拱手,“楚世子,我家世子爷有请!”   “不去!”楚离还没说话,墨魇就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他甩甩手里的马鞭,斜着眼看宁璞,“你那是请人的架势么?我家世子今儿个受了重伤要回府养伤了,哪里都不去。如果你家世子是要感谢我家世子救了苏姑娘的性命的话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你家世子的未婚妻了……”   宁璞听着那一大堆的你家世子,我家世子的。实在是有些晕,拧眉看着墨魇。“我请的是你家世子又不是你,你爱去不去!”   墨魇眸子一闪,终于发现了有点不对劲。   苏慕锦刚刚才被人刺杀,这才多大功夫,按理说事情不应该这么快被宁璞他们发现才对,可是现在宁璞说话言语间仿佛早就知道了苏慕锦受了伤,而且他们的马车车帘早就被掀了起来,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瞧见了世子爷受了重伤吧。   可宁璞看在眼里目光中丝毫都没有露出惊讶来。   墨魇眯了眯眼睛,眼神如电一般在宁璞身上扫射了一圈。   他摸摸下巴,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宁璞像极了之前头一个跃出来刺杀的蒙面黑衣人呢?!   一个念头刚刚形成,就听到楚离淡淡的声音。   “走,去宁王府!”      ☆、第四十五章 楚家来求亲      楚离到宁王府的时候宁煜和宁奕都在。   两个人早早的就等在了前院里,坐在前院花园的一个凉亭中,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楚离到的时候石桌上已经放了五六个空酒壶,他刚到花园宁煜和宁奕也发现了他,瞧见他宁奕倒是微微惊异了一下,看到楚离一身白衣上染上的血色,他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回事?!”   他跟楚离有私交,楚离的本事他不敢说全都知道,但是也大概能了解的七七八八,楚离的武功实在太高,他曾经见过楚离出手,挥手之间就能让几个一流高手全都毙命,他这样的武功竟然有人伤的了他?!   宁奕根本就不知道宁煜派人去刺杀苏慕锦的事情,因此也不知道楚离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只以为是徐兮之手底下又出了什么武功高绝的人,因此脸色十分难看。   “没事!”楚离若有似无的看了宁煜一眼,淡淡勾唇道,“一点小伤,没有大碍!”   说着楚离手下一拍轮椅扶手便飞身进了凉亭中。   宁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色有些复杂。   宁奕眼神落在宁煜和楚离的身上,瞧着两人眼神相汇期间夹杂着的淡淡情绪,微微凝了凝眉。   他倒是不知道阿煜和楚离私下竟然也有来往!   不过他也没问,坐在石凳上,给自己的酒杯里斟了一杯酒,不像方才那样豪饮,而是一口一口的抿了起来,眼神淡淡的落在两人的身上。   楚离倒也不客气,落了座自己就拿过来一个酒杯,自斟自酌,仿佛全然没有受伤一般。   偏偏宁煜作为一个主人,又让人把楚离给叫过来他自己也不说话,垂着头闷头喝酒,倒一杯喝一杯,滴滴不剩。   三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尴尬起来,谁都没有说话。   幸好三个人都是人中之龙,每个人都十分沉得住气,倒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是远远守在亭外的宁璞和墨魇有些摸不着头脑,墨魇实在是个话痨,哪怕这会儿知道宁璞是方才刺杀他的人也忍不住不说话。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亭子中各自沉默的三个人,勾住宁璞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三个人是什么情况,宁世子不是让你去请我家世子么,我家世子来了,他怎么反而不说话了?”   宁璞一下子甩掉墨魇的胳膊,抱着手臂冷冷看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嗤——”墨魇冷笑,“你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还不能碰?我就是碰了怎么滴?”   宁璞指尖一动,腰间长剑“蹭——”的一声露出半截,锋利的剑身在微光中寒光熠熠!宁璞面无表情,做出这番举动威胁意味十足!   “果然是你!”   墨魇冷哼一声,这把剑他太熟悉了,方才多少次都险些刺到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武功高强身形迅速,早就被这把长剑给刺穿了!   “卑鄙无耻,一个人打不过我,竟然还让另外三个人一起上!有本事单打独斗,就凭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练武之人最怕的就是人挑衅,宁璞脸上的寒气当即就冒了出来,手心一震,长剑已经脱鞘而出,握在手里,“有本事试试看!”   “试就试!”   方才的仇他还没报回来呢!   墨魇退开两步也去拔腰间的长剑!   他这边剑还没出鞘,那边楚离一个凌厉的眼神已经射了过来,警告意味十足。墨魇讪讪的摸摸鼻子,反手一拍,出鞘了一半的长剑又入了鞘,他冷哼一声,“今儿个你墨魇爷爷不陪你玩!”   宁璞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也把长剑入了鞘。   那十分鄙夷的眼神却让墨魇十分气恼,却碍于世子的警告而不能发泄,只能冷着脸退开。心中却暗想,别让他给抓到机会,要不然一定揍得这个宁璞满地找牙!   凉亭里的空酒壶一个个的累积了起来,宁煜喝的最多,喝得越多脸色反而越苍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他喝了不少眼神却依旧十分清明,看着淡然处之的楚离,宁煜抿了抿唇。   “你赢了!”   方才他们两个或许在比耐力,可是因为他有求于人,到底是输了一筹。   楚离勾唇,手中的酒杯在他指尖轻轻旋转,清冽的酒香溢了出来,他轻笑道,“没有什么输赢之说,宁世子今天寻我来应当不止是喝酒这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说!”   宁煜神色犹疑不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离轻笑,“宁世子真是奇怪,先是派人刺杀苏慕锦,再找人把我引过去,然后又让人阻拦住京兆尹的脚步,一直到我受了伤才把拦截京兆尹的人给散去,如今又让手底下的人找我来宁王府!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世子又一句话都不说,世子这算是什么意思,楚离还真是弄不懂了!”   宁奕一惊,楚离身上的伤势阿煜派人刺伤的?!   “阿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派人去刺杀苏慕锦,他不是喜欢苏慕锦么?!   “楚世子既然都已经猜到这些了,难道还猜不到我请世子来的原因么?”   “楚离愚钝!”楚离轻笑。   “楚世子这样无非是逼我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宁煜扯唇一笑,那笑容还未形成便已经落了下去,他眼眸复杂的看着楚离,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这一身和方才苏慕锦那一身极其相似,同样的纯白色长袍,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轻纱,说不出的风流不羁。他眼神一痛,却不得不开口,“今日不止是我算计了你,你不也同样算计了我么。”   宁煜苦笑,眼神却有些锐利,“你故意受伤,为的不就是博取苏慕锦的同情么?”   楚离轻笑,淡淡的抿了一口酒水,不置可否。   “不过……你这样我反而放了心……”他既然不惜受伤也要赢得苏慕锦的同情,分明就是把她放在了心上,宁煜放下酒杯,抿唇道,“我跟慕锦今后再无可能,今后慕锦就多劳烦世子多多照顾,她……经历了太多事情,心早已千疮百孔……宁煜别无所求,但愿世子能真心待她……”   一句话说的万分艰难,把心爱的女子托付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不是谁都能那样洒然的。   宁煜只觉得这一句话说完,他的心仿佛裂了一道口子,狰狞的伤口让他疼的几乎不能呼吸。他死死的盯住楚离,“还望世子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我不能!”   宁煜一震,“什么?!”   “我说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楚离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来,“苏慕锦本来就是我看中的女子,我会真心待她,但是绝不会是因为你的请求!”   宁煜微微苦笑,“只要世子能真心待她就好!”不管是为谁!他又转头看着宁奕,“皇兄,我知道你和楚世子的交易,先前您若是顾忌我不好给他们赐婚,那如今臣弟就在这里给您表态,臣弟希望您能给楚世子和苏慕锦赐婚,您不用担忧臣弟!”   “阿煜……”   “皇兄不必多说了,我这一世跟她再无可能……”   宁奕没听出宁煜话里的意味,可楚离听到这句话眉梢却是一挑。这一世?   宁奕这一会儿已经明白了那场刺杀的原因,他轻轻的叹息一声。   “还有一件事!”除开关于苏慕锦的事情,宁煜的声音就沉稳多了,他抬头看着宁奕和楚离,“我们既然有共同的敌人,那我希望我们三个能合作,齐心协力的对付那些人!别人我不管,只有徐兮之……徐兮之的性命我要亲自去夺!”他眸子里猛然爆出凛冽的寒光,看上去十分骇人。   楚离探究十足的看着他,“你跟徐兮之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就不劳楚世子费心了!”   “好,我答应了!”楚离倒也十分畅快,只要那个老太婆能死,不管是死在谁的手里,他也算是报了仇!   “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   苏慕锦被父亲接回去,刚到大门口就瞧见聪儿笙箫和苏韵锦等人面色焦急的等在大门口,瞧见苏青云一行人回来了,几人连忙就往前冲,“爹爹,大姐姐人呢,她怎么样了?!”   “没事!”苏慕锦掀开帘子的一条缝隙,不让苏聪瞧见她身上沾染的血色,对苏韵锦和苏聪安慰的笑笑,“多亏了楚世子路过那里及时搭救,我没有受伤。”   “谢天谢地!”苏韵锦眼眶微红,如果大姐姐因为他们丢了性命,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聪儿小小年纪竟然也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圈苏慕锦,因为车帘只掀开了一点点,只露出苏慕锦的一个头来,因此只瞧见苏慕锦发髻微乱,脸上沾染了一点点黄土,看上去狼狈了一些,脸色是也不苍白,也没有其他的伤痕!苏聪本来提着一颗心,如今瞧着姐姐没事,眼眶立马红了。   “姐姐……”   “聪儿乖,姐姐没事。只是扭到了脚不方便下马车,姐姐先进府去换一身衣裳,等会儿你去锦园寻姐姐好不好?”   “……好。”   苏慕锦就吩咐车夫直接驾马车进府,出了聪儿几人的视线她才松了一口气,让聪儿瞧见她一身的血,他还不哭死!   垂头看着身上片片濡湿的大红,苏慕锦有些晃神。   楚离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门口苏青云的脸色却异样的难看,他让侍卫们各自散去,然后问苏韵锦,“今天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们大姐姐会遇刺?!”   宴会上奴婢们都不能跟进去,因此笙箫等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韵锦就把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苏青云,却瞒下了苏云锦在前院出的那一桩事端。   “苏云锦呢?”看出苏韵锦言语间似乎有犹豫,苏青云立马就想到了苏云锦,他皱眉瞧着门外,走的时候三辆马车一起出发,为何回来的却只有锦儿她们这一辆马车!?心中原本忽略的事情也全部都浮了上来,“如今不过午时五刻还不到,宁王妃又是个爱热闹的,为何今儿个宴会散的这样早?!”宁王妃爱听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场戏下来最少也要大半个时辰,这才这个时间怎么就散场了,根本就不是宁王妃的作风……   “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清楚!”苏青云的面色严厉起来。   苏韵锦不敢隐瞒,硬着头皮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苏青云。   说完她已经不敢抬头,垂着头也能感受到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苏韵锦似乎听到了父亲捏着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越发害怕了,瑟缩着身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久都没有瞧见父亲说话,苏韵锦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却吓得脸色微白。   只见苏青云此时脸色铁青铁青,浑身都充满了阴鸷的感觉,额头青筋直冒,一突一突的仿佛马上就要炸开!   “父亲!”苏韵锦担忧又害怕的看着他。   “回房去!”   苏韵锦犹豫了一下,可实在是害怕苏青云这个时候的脸色,只好轻轻退了下去,她却没有回自己的屋,去了苏慕锦的房间,这个时候也只有大姐姐能让父亲消火了。   回到锦园的苏慕锦这一身血色吓得屋里的秋月紫罗等人脸色惨白,一番折腾下来赶紧给她换衣服烧水沐浴,等一切都平复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两刻了。   “姑娘,方才三姑娘来寻您!”   “有说什么事情么?”   紫罗低声道,“没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是让您洗漱完了去老爷那里瞧瞧!”   “聪儿呢?”   “小少爷方才也来了,瞧着您在沐浴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现在睡着了!”   又睡着了?苏慕锦担忧的皱紧了眉头。   “苏云锦回来了么?”   “马车已经到府上了。”紫罗咬唇,微微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过好像还没到屋里就被老爷罚着去跪祠堂了!”   看来爹爹已经知道宁王府上发生的事情了。   苏慕锦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本从书房里寻出来的毒经,在上面一篇一篇的查找有没有聪儿中的毒的类似毒药。一抬头却见紫罗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苏慕锦一愣,“还有什么事情么?”   “姑娘……奴婢还听说,听说二姑娘回来的时候是被抬回来的!”   “嗯?”苏慕锦放下手中的毒经,示意紫罗继续说。   “没说是怎么回事,只听说二姑娘整张脸都肿了起来,跟猪头也没有区别了,好像是遭了暴打的缘故!”   紫罗也没有瞧见苏云锦的样子,不过现在府里已经传遍了,说是二姑娘被打的那一张脸真真是恐怖,方才被抬回来的时候老爷若不是从她一身衣裳上判断出是二姑娘,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苏慕锦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展开手中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精神怎么都没法子集中,睁眼闭眼脑海中全都是那剑光刺来的时候楚离去挡的画面,她轻叹一声,把手中的书籍放在床头,一个人走了出去。   锦园是府邸里最好的院子,各处的景致都十分精美。   苏慕锦沿着抄手游廊缓缓前行,停在一处小河边。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热的厉害了,她不过走了几步身上就有了汗意,她坐在游廊一侧的木栏上,瞧着河里那已经开的艳丽的荷花。   今天终于算是瞧见了她最大的仇人,那个徐太后……   她眸子里的光芒渐渐的冷了下来,今天在宁王府前院的时候她特意观察了徐太后,这个徐太后果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有那个徐夫人和徐傲,苏慕锦脑海中的疑虑又浮了上来。   有权首先要有兵,没有兵将臣服说什么都是白搭。   可是徐家明明是文官,就算徐太后的爹爹是太师,徐太后的兄长是国舅,可也万万没有和楚王府相提并论的道理。   楚王爷手握重权,要想对付徐家难道还不容易?哪里需要楚离这样费尽心思去筹谋计划?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了解的东西么?   她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言,再联想到楚离眸子里偶尔闪过的恨意和厉色,她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来。   传言,楚离的生母楚王妃先前曾经产有两子,可都纷纷夭折丧命,生下楚离之后不久就仙逝而去,还有楚离那残疾的双腿和毁了容貌的脸……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楚离那样恨徐太后……总不会是徐太后害了他的母亲和兄长?!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决掉,如果楚王妃和楚离的两个兄长是死于徐太后之手,那楚王爷应当早就该有所动作才对。   她怎么想都想不透,总觉得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可偏偏就是隔着一层雾,怎么都看不清的样子。   一想起楚离,今天他为自己挡剑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苏慕锦拍拍脑袋,拒绝去想这一幕。   她刚要起身却见笙箫提着裙子飞快的往这边跑,还没到跟前就对着她大喊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什么事情?”苏慕锦心中一紧,难道是聪儿……   她猛起身,一下子变了脸色。   “姑娘,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宣圣旨了,让姑娘赶紧去前院接旨去!”   苏慕锦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   今天宁奕就已经下了圣旨说是要解除她和宁煜的婚事,圣旨下的倒也挺快的,这个时候就已经来了,想来宁王府也该接到了圣旨。   她整了整衣摆,带着笙箫就往前院走。   到前院的时候苏青云已经早早的备好了香案,换上了一身朝服,瞧见她来了那个李公公就咳了咳,“大姑娘来了,来接旨吧?!”   府里所有的人都来了,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包括受伤的苏云锦都被抬过来了。   苏慕锦瞧见苏云锦那一张脸也是一惊,那长脸已经瞧不见五官的样子,皱巴巴的被肿的凸出来的脸颊挤到一起,看上去十分的狰狞恐怖,脸上的痕迹有点像巴掌打出来的,却又不敢确定,巴掌打出来的应当是红色,可她的脸一片青紫,只有嘴唇是红色的,嘴唇也没有逃过肿大的命运,上唇下唇肿的往上下翻,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苏慕锦看到她的嘴唇,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先前过年的时候族长从云州让人带过来的腊肠……   眼睛被挤得像刀片在皮肤上划出来的伤口,小的只剩下一条线,不过尽管如此,苏慕锦都能感受到那几乎没有的眼睛对她射过来的怨毒目光。   苏慕锦冷哼一声,故意刺激她,“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姐姐从宁王府里出来的时候妹妹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妹妹就变成了这副德行?瞧那脸上几乎都要毁容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得了!”   女子最在意的便是容貌了,因此苏慕锦寸寸打她七寸,她话音刚落就瞧见苏云锦浑身一颤,她躺在担架上不能起身,抬起手就去触摸自己的脸颊,她的胳膊似乎也有些不太好使了,抬臂的动作异样的缓慢,手指刚刚触碰到脸颊,她脸颊就是一抽。   “呵呵,妹妹这副尊荣如果被宁世子瞧见了,兴许今儿个宁王府上宁世子宁可自戳双目都不会让二妹妹进门吧!”   “苏——慕——锦!”   “我在这里,妹妹有话不妨尽管说!”苏慕锦含笑居高临下的俯视苏云锦,瞧着她的大嘴巴,她忽然又是一笑“妹妹还是不要说话了吧。妹妹这嘴巴说起话来声音还真真是奇怪,若是在夜里妹妹这声音恐怕能直接吓哭小孩子的。”   苏云锦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苏慕锦却不再理会她,含笑跪在了地上,“苏慕锦接旨!”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只有苏云锦不能动弹还躺在担架上。   李公公却没有直接宣读圣旨,反而是对着苏青云道,“苏太傅,二姑娘虽然伤了脸,可腿应当还是好的,还是让二姑娘跪下接旨的好,这圣旨里还有关于二姑娘的呢。”   “公公此言有理。”   苏青云这一会儿正看苏云锦不顺眼,因此倒也完全不心疼她,吩咐几个粗使婆子,“让二小姐跪下去!”   粗使婆子们对视一眼,连忙起了身去扶苏云锦。   苏云锦这会儿全身都是伤,被婆子们一碰就钻心的疼,她嘶嘶的抽着冷气,却还是被强硬的按在了地上。   李公公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宁王府世子宁煜与苏太傅之长女苏慕锦原乃天作之合,奈何世事多变,今宁世子遭奸人算计,与人有私,自觉配不起苏姑娘,特求朕免了婚约,朕心下闵之,已允。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赐!”   “苏慕锦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青云已经知道了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脸色却依旧难看,而二老爷三老爷夫妻更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的看着李公公。   二老爷更是直接起了身,抓住李公公的宝蓝色的太监宫服,“李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婚事怎么说断了就断了?圣旨里说宁世子遭人暗算与人有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请李公公解惑!”   李公公鄙夷不已的看着被两个婆子扶着跪在地上的苏云锦,对二老爷冷声道,“二老爷若是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不妨问问您的二侄女,想必苏二姑娘最是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了。”   二老爷皱眉看了一眼苏云锦,半晌没有说话。   二夫人则是担忧的看着苏慕锦,这样平白无故的被解除了这样一桩好姻缘……大侄女心里恐怕不好受!   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自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之后她便想着今后孩子若是出生就要把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是她的心头肉,身上有了慈母的光华,这时候她对苏慕锦越发的怜惜了。   这个孩子自小就没有生母,原本生活就够艰苦了,如今又被解除了婚约……   她心里浮起更多的怜意来,那边却听到李公公继续说道,“陛下还有一道口谕要传!苏太傅之此女苏云锦,此女实在是女子中的异类,念在她一片苦心的份上,朕特许她嫁入宁王府——为妾!”   这一次就是府里的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面面相觑,眼睛里全都是惊讶。   这是什么情况,大姑娘和宁世子的婚事刚刚接触,怎么陛下就下了口谕让二姑娘嫁到宁王府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宁王府寿辰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却冷笑的看着苏云锦,“咱家真是佩服极了二姑娘,为了能嫁到宁王府不惜设计毁了清白,非要死气白咧的缠上宁世子,只可惜了宁世子身份高贵却要迎娶你这么一个不堪的女子,咱家想想都为宁世子不值!哼,二姑娘既然已经得偿所愿就好好准备吧,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去宁王府了,不过陛下也说了,既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那么一切从简,该有的礼仪就算了,三个月之后宁世子会派府上的小轿子来接姑娘。至于嫁妆什么的都不需要了,宁世子说了,今后只要二姑娘安分守己自然不会亏待了二姑娘。”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哗然。   原来方才圣旨中所说的“奸人”竟然是二姑娘?!   怪不得方才大姑娘从后院里;来的时候对二姑娘恶语相向,原来竟然是这样?!   苏青云脸色铁青,如果不是陛下下了圣旨要苏云锦嫁到宁王府为妾,他非把这个不要脸的女儿给杖毙了不可!   李公公瞧见苏青云的脸色就轻轻叹息一声,对苏青云安抚道,“太傅大人,陛下说了让您不要有想法,苏二姑娘今天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的很,苏太傅只有这么几个孩子,原本陛下也不会这么绝情,只是二姑娘的做法实在太过卑劣!陛下让奴才带话给您,您就当没生过这么一个女儿吧!”   “李公公放心,请公公回去转告陛下,就说苏云锦这个女儿我们府上从此不认,她今后入了宁王府是死是活,过的是好似坏都是她个人的造化,等苏云锦三月之后被抬到宁王府之后,苏青云就寄信回云州老家,让族长在族谱中把苏云锦除名!”   “爹爹——”   苏云锦猛然抬头,把她从族谱中除名,这是要把她赶出家族啊……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爹爹的支持,她就什么都不是,嫁到宁王府之后该怎么生活?!   苏青云只当没有听到苏云锦的叫声。   李公公却松了一口气,悄悄凑近苏青云,在他耳边低声道,“太傅大人不必过于担忧,大姑娘的事情陛下已经放在了心上,陛下一定会给大姑娘找一个好人家的……”   苏青云勉强笑笑,不说话。   李公公也不好安慰,这一会儿恐怕心里最难受的就要数苏青云了,他轻轻一叹,“太傅大人,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等李公公带着宫中的一群人离去之后,苏青云才冷冷的看了苏云锦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天苏云锦设计陷害宁王府世子,逼的宁王府世子不得不迎娶自己的消息立马就传遍了京城。   同一时间,却有人敲开了锦园的大门,声音极度兴奋。   “姑娘,姑娘……舅老爷携大表少爷来府上求亲了!”      ☆、第四十六章 以身相许      “姑娘,姑娘……舅老爷携大表少爷来府上求亲了!”   “什么?!”   苏慕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笙箫激动的满脸通红,手舞足蹈道,“姑娘,是楚家的大舅老爷和大表少爷啊,他们来府上求亲了!”   苏慕锦豁然起身。   “大舅舅和大表哥怎么会来?!”   笙箫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落了下去,愣愣的看着苏慕锦,姑娘这是怎么了?大舅老爷和大表少爷来求亲不是件大好事儿么,可姑娘的脸色却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姑娘,您怎么了?今儿个京城中都传遍了宁世子和二姑娘的事情,陛下的圣旨也已经传了出去,现如今姑娘是没有婚约的,从今儿个早上一大早就有人托了媒婆前来求亲了,只是都被老爷拦在了门外。现如今只有大舅老爷两人被请进了府,这会儿正在前厅和老爷商议呢。”   笙箫有些不解的看着苏慕锦阴沉的脸色,姑娘这是怎么了?虽然宁世子十分出色,可是毕竟已经和姑娘不可能了,姑娘就是再潇洒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了啊,现如今表少爷来求亲是多好的事情啊?在笙箫看来表少爷可比宁世子更加适合自家的姑娘,表少爷除了身份稍稍比宁世子弱了一些,可其他方面可你宁世子强多了。   就单单说楚家的老太君和几个舅老爷,那个不是疼姑娘疼到骨子里去的,而且楚家的家风十分亲厚,姑娘若是去了该有多好啊,长辈厚爱,也没有婆媳关系在中间,姑娘人又聪明机敏,若是能嫁到楚家肯定能如鱼得水的。   还有就是表少爷这个人啊,为人正派,气质高雅,和宁世子的尊贵不凡不同,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宁世子就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而表少爷则是清高凌冽的白梅,莲花虽美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可表少爷就不同了,他待姑娘好,今天能来求亲,肯定心里也是喜欢姑娘的,这样今后若是成了亲不说能琴瑟和鸣也肯定可以相敬如宾。   这样多好啊。   想来老爷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推了旁的求亲者,而独独只让楚家的人进了门。   苏慕锦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手中纳了一半的的绣花鞋鞋底,脸色十分不好看。   “笙箫,陪我去前厅!”   她只有五年寿命的人嫁到楚家岂不是凭白给楚家添大麻烦!而且……她的心本来就已经被冰封了,既然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他,又何苦去葬送大表哥一生的幸福。   “姑娘,老爷和舅老爷在前厅商议事情,您这个时候去恐怕不太妥当啊!”   “不行,一定要去!”   笙箫眼见阻止不了苏慕锦,只能苦着脸陪着她一起去前厅,哎,早知道她就不把这件事来告诉姑娘了,等事情一锤定音了再告诉姑娘岂不是更好?!   ……   此时的前厅里。   苏青云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激动,头一次,这是楚琛头一次进了他的府邸,他的眼眶看上去有些发红,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楚琛进了他的府邸,那就已经说明楚家和苏家的关系已经进一步溶解了。   “大哥……”   楚琛的脸色则是淡淡的,他瞧着有些坐立不安的苏青云,淡淡的道,“今天我来的目的你也知道了,你直接给我个答复吧!”   苏青云一愣,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太师椅的另一侧,瞧着楚琛身后长身而立的楚君韬,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满意,有小丫头来奉茶,他接过茶盏递给楚琛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轻轻的抿。今天楚家的人能来求亲他当然是高兴的,对于锦儿,他心里无比的愧疚,只希望她将来能过的好,而要说能过的好的人家,这京城中除了楚家还真的没有哪一户人家能让他放心的。   今天一大早就有许多的媒婆来给锦儿说亲,可那些来求亲的人……苏青云一想脸色就十分难看,要么是求娶锦儿做续弦的,要么就是府中一大堆小妾不务正业的,更可恶的是该死的徐家,竟然让媒婆来求亲让锦儿嫁给徐傲做平妻!   简直岂有此理!   他苏青云的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都不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去?!他家锦儿就算快十四岁了没有亲事又如何?他这个做爹的还没死呢,这些人竟然就如此嘴脸,简直要把他给气死!   气恼的同时对苏云锦越发的憎恨,要不是他这个混账二女儿,锦儿一个一品太傅之女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因此他一听到楚家的人来求亲就把人给放进来了。   别的不说楚君韬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楚家家风严谨,培养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差劲的。   而且楚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兄弟亲厚,妯娌亲和。   京城中曾经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嫁女要嫁楚家郎,娶媳要娶楚家娘”说的就是楚家对子女的教养十分过人,不管是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只要是楚家教出来的男子都人品端正,女子都贤良淑德。   只是他有一点不确定,他抬头看向楚琛,“大哥,青云想问一句,前来府上求亲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大嫂的意思?”   如果是老太君的意思,那极有可能是老太君心疼外孙女,所以想给她一个好的归宿,这才让大哥来求亲,可是大嫂应当是心疼儿子的,楚君韬一表人才气质出众,让他迎娶锦儿,大嫂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能不膈应么?不是苏青云在心里觉得锦儿配不上楚君韬,他的锦儿配谁都配得起,只是锦儿毕竟刚刚丢了婚事,虽然不是宁王府强势退婚,可终究是退了婚的女子,大嫂她能同意么?   如果大嫂不同意,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把锦儿给嫁到楚家的,婆媳关系的重要性他现如今实在太清楚不过了。大嫂是心疼锦儿没错,可是更心疼的应该是自己的儿子,如果让锦儿嫁去楚家而和大嫂产生了隔阂,今后锦儿就是在楚家也不会过的高兴的。   楚琛哪能听不懂苏青云话里的意思,对于苏青云对妻子莫名的揣测心里十分不悦,他淡淡的哼了一声,“来府上求亲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   全家人的意思?那就应当是商议过之后的结论了!   苏青云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苦笑着跟楚琛解释,“大哥,不是青云要揣测什么,只是事关锦儿一生的幸福,若是她嫁的不好,青云宁可养着她一辈子不让她出嫁!”   楚琛轻哼一声,面色却隐隐有所松动。   对于苏青云能这样慎重的对待锦儿的婚事,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楚琛放下茶盏,淡淡的看着苏青云,“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不妨告诉你,昨儿个是你大嫂回府之后就跟我和母亲商议要来府上提亲的,你也知道所谓的生辰八字什么的都是走个形式而已,我今儿个就是来问你要句话的,你若是同意,我们楚家改天就送上彩礼来。”   话是这样说,可楚琛却知道苏青云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不管是出于对锦儿的考虑,还是出于对苏家和楚家和好的考虑,他都会同意的。   苏青云却还有最后一个顾虑。   他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楚君韬,“君韬,姑父一直都十分看好你,只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姑父想问你,你是迫于你爹娘祖母的压力才同意,还是别的原因?”   楚君韬微微一笑,他不经常笑此时一笑却有种冰雪融化的舒心感,他长袍一撩就跪倒在地,“姑父,楚君韬是真心想求娶锦妹妹为妻,请姑父成全!”   “好好好!”苏青云终于放下了心,他从椅子上起身红着眼眶扶起楚君韬,“你能这样说姑父就放心了,锦儿那个孩子前面几年性子有些孤僻,她对于我心里其实是有些怨恨的,只是一直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罢了,那个孩子心里有苦,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忽略了她,让她在后院里被刘氏欺压,她那孩子看上去对谁都温和的紧,其实和谁都保持着距离感!姑父不期望旁的,只希望你能用真心融化了她……”   楚君韬诧异的看着苏青云一样,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苏慕锦的心思分析的那么深刻,看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锦妹妹的。   他微微一笑,顺势起了身,对苏青云拱手道,“姑父放心,就是您不说,君韬也会这样做的!”   对苏慕锦他的确是有好感的,头一次在念慈寺里瞧见她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心思如海,他看着她一步步的陷害刘氏,只以为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可瞧见她那样敞开心扉的在母亲怀里痛哭才知道事情另有原因。苏慕锦就像是一个谜,让人有种想把谜团解开的欲望,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了越发的觉得她身上隐藏的东西多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落在他的心里了。   楚君韬勾唇一笑,他原本只以为这辈子都遇不到一个能让他喜欢心折的女子,却不曾想竟然碰到了苏慕锦,不过……这样的感觉挺好的。他年龄也不小了,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只比楚离小一岁,就是因为没有碰到心仪的女子所以一直不肯成亲,爹娘在这方面对他的要求不高,也想让他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女子,因此从未逼迫过他。   这些年看着爹娘恩爱,叔叔婶婶恩爱,他当然也想寻到一个能跟他走一辈子的女子,不需要身份多高,但是必须要孝敬他的父母,不需要多温柔婉约,识大体就好。   而这些,苏慕锦都十分符合。   最重要的是,她……让他有种想要呵护的感觉。   苏青云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   “等等!”   忽然传来的女声猛然打断了苏青云还未说完的话语,几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均都转过头来。   “锦儿?”苏青云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爹爹既然是给锦儿说亲事,能否听锦儿一言?”   苏青云和楚琛对视一眼,“你说。”   “锦儿先谢谢大舅舅对锦儿的厚爱。”苏慕锦缓步上前,因为来的太急,气息有些不稳,“大舅舅和爹爹都是真心疼爱锦儿,锦儿心里明白,原本婚姻大事都应该是爹爹做主,锦儿也没有说话的权利。若是旁人家锦儿什么都不说了,单凭爹爹做主,可事关舅舅家,锦儿却不能沉默下去了……”   楚君韬微微皱眉,心中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锦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苏慕锦歉疚的看了楚君韬一眼,这才一字一句对楚琛和苏青云低声道,“这桩婚事,请恕锦儿无法应下!”   楚琛微微拧眉,“锦儿可是对君韬不满意?”   “不是,舅舅误会了!”苏慕锦连忙摆手,“大表哥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别的锦儿无话可说,只是锦儿对大表哥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请舅舅和父亲三思,锦儿和大表哥都是舅舅心疼的人,舅舅肯定是希望我们今后都能幸福快乐的,可是锦儿对大表哥无心,若是和大表哥成了亲恐怕会让大表哥伤心,也会让舅舅和舅母难过……所以还请舅舅收回成命……”   “锦儿,感情可以培养的……”楚琛不死心。   苏慕锦含笑摇摇头,眸子浮起一抹水雾来,她上前两步握住舅舅长了老茧的手,感动道,“舅舅的心思锦儿都明白,舅舅全都是为了锦儿考虑,还有舅母和外祖母,只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锦儿若是嫁给了大表哥每天不高兴,想来舅舅舅母瞧见了心里也会难受的。锦儿从心里敬爱舅舅和舅母,还有楚家的所有人,大表哥对于锦儿来说就跟锦儿的亲生哥哥没有任何区别,锦儿可以为大表哥和舅舅们做任何事情,可是却不能嫁到楚家去。”   她的心都没有了,若是只因为贪恋楚家的温暖就和大表哥在一起,那对他也太过不公平了。   她侧首眸子含雾,唇角却勾出一抹笑来,瞧着楚君韬不喜不怒的脸色,她低声道,“以大表哥的条件,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鹜,今后大表哥一定能寻到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女子的……”   楚君韬以为他听到苏慕锦拒绝的话会失落和难过,然而他却发现并没有。   只是心里稍稍的有些揪心,这揪心却是为了她的……他相信苏慕锦可以为了楚家放弃任何东西,包括她的性命都行,可她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大表哥不用为我担心,锦儿一直相信‘缘分’这两个字,缘分到了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如果不是只有五年寿命,或许她愿意嫁到楚家去,大表哥不是个见异思迁的男子,如果嫁给他,苏慕锦相信时间久了,她一定会对这样一个温暖的男子日久生情的,只是五年的寿命……她实在没有精力想别的,五年的时间能不能把徐太后给拉下来还是个问题。   她也没有时间去谈情说爱!   她低叹一声,真挚的道,“大表哥值得更好的女子!”   “锦儿……”   “爹爹不用劝了,锦儿心意已决!”   苏青云和楚琛齐齐惋惜的轻叹一声。   他们都是极其心疼苏慕锦的,瞧着她对楚君韬明显只有兄妹之情,当然不会再勉强她。   楚琛紧紧的握住苏慕锦的手,安慰道,“锦儿不要妄自菲薄,不是你配不上君韬,是我们家君韬没有福气,锦儿你放心,关于你的那些不好的传言舅舅会想法子平息掉的!”   现如今京城中到处都流传着关于锦儿的传言,因为大家已经知道苏慕锦和宁王府解除了婚约,而且苏云锦还要在三个月之后入宁王府的大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在胡乱的猜测,说是锦儿行为不端所以才被退了婚事,苏家为了补偿宁王府的损失,所以才送了二女儿到宁王府为妾。这样的流言越传越烈,现如今京城中许多人都相信了这条传言。   也导致了一些人对太傅家指指点点的。   苏慕锦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猜也能猜出几分大概了。   她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道,“舅舅不用理会那些流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锦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这些。而且有的事情越是没人理会越是消散的快一些,舅舅若是插了手反而坐实了那些人无端的猜测,不妨就任他们去吧。”   “你这孩子……”看的倒是透彻。   楚琛心中越发怜惜这个孩子,如果先前他是因为柔儿才会对苏慕锦多加照顾,如今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的。   聪明善良,又为人着想。   这样的孩子谁家不喜欢,哎,只是可惜了,今后只能做她的舅舅,却不能做她的爹爹!   “等回去知道你不答应的话估计你舅母要伤心死了。”楚琛摸摸苏慕锦的额头,“你舅母昨天回去不知道有多高兴,说是早早的就想把你给留在家里,一回去就跟你外祖母商量要让我一大早过来提亲,就怕旁人捷足先登了。啧啧,现如今你舅母和你外祖母还都在府上等消息呢。”   苏慕锦面露愧疚,却笑道,“想把锦儿留在楚家还不容易么,改天锦儿就去楚家小住,不住到舅母瞧着我烦了才不会来。”   “呵呵……”楚琛笑着摇摇头,“你舅母才不会烦了你。”   楚琛就要带着楚君韬告辞,苏慕锦极力挽留,楚琛却无奈的摊手,“你舅母和外祖母还在家里等消息呢。”苏慕锦无奈,只好送两人到大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苏青云也叹息不止,楚家的人从来都没有在苏家留下吃过一顿饭。   他心下有些难受,随即又很快释然。   现在的情况比起两家互相不来往已经好太多了。   ……   此时的端云院中。   苏云锦脸上的红肿已经稍稍的退了下去,现在依旧肿着,却不像昨天那样惨绝人寰了。   院子里所有的奴仆全都被遣散了,如今的端云院里就只有苏云锦一个主子,和弄墨一个丫鬟,还剩下一个打理粗活的粗使丫头,因此偌大的院子显得十分冷清!   容嬷嬷和桂嬷嬷昨天就随着宁奕身边的李公公一起回了皇宫。   两人的离去也让苏云锦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了那两个死老太婆!   昨天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现在双腿的膝盖又疼又冷,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偏偏弄墨又看她不顺眼,不愿意在跟前伺候,远远的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防备着别有人突然进来瞧见她玩忽职守。   苏云锦气的一阵咬牙。   “弄墨!”   “干嘛?”弄墨懒洋洋的晒太阳好不悠闲,现在她算是看清了,苏云锦已经彻底的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她已经打听到了,老爷已经派人带了书信去云州老家给族长寄了信笺,据说就是为了要把苏云锦从族谱上除名!而大姑娘已经直接下了命令,让人把端云院里所有的丫头婆子全都给裁掉了,这会儿她对苏云锦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需要有了,因为这会儿她就是苏云锦唯一能传递消息的人,所以苏云锦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连府上最疼爱苏云锦的老太太都中风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这府里还能有谁把苏云锦给看在眼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恐怕这个二姑娘是没想到今天会落到如此场面吧。   呵呵。   “弄墨!我叫你呢你个贱婢没听到么?!”苏云锦怒了。   “听到了听到了!”弄墨把手里的瓜子随手一扔,掏了掏耳朵,十分不耐烦,“我耳朵又不聋,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苏云锦气的脸色涨红。   “去给我沏一壶茶来,我渴了!”   弄墨懒洋洋的从门口踱步进来,懒散的坐在离床不远的凳子上,悠闲的倒了一杯冷茶自己慢慢的喝,瞧见苏云锦渴望的眼神,她戏谑一笑,“怎么,想喝水?”瞧见苏云锦干裂的嘴唇她淡淡一笑,手一歪,手中的凉茶就溢了出来,她呵呵一笑,“二姑娘以为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实话告诉你吧,很快云州那边就会传来二姑娘从族谱上除名的消息了,你呀,如今就是苏家的耻辱,耻辱你懂么?还沏茶给你喝?有冷茶你就凑合着喝吧,再过两天连冷茶都没了,直接去院子里的小湖里舀水喝吧。你那是什么眼神?瞪我?好吧,你瞪,使劲儿瞪,看看有没有人来给你出头,二姑娘所谓的识趣两个字看来你真的是不懂啊。我就不奉陪了,你想喝茶就自己下床来倒吧,本姑娘累了,现在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去。”   “弄墨!”   弄墨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云锦气的脸色铁青,心中却有些害怕。   之前父亲说了去云州把她从族谱上除名,她还只以为是吓唬吓唬她,可如今竟然是真的?她心里一阵阵的恨!父亲竟然真的为了苏慕锦那个贱人而要把她逐出族谱?!   那她怎么办?   如果消息传了出去,她以后在宁王府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把宁王爷和宁王妃得罪了,再没有娘家撑腰,今后宁王妃岂不是想把她搓圆捏扁就搓圆捏扁?不行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怎么办?她接二连三的犯了大错,求爹爹的原谅几乎不可能。   他都已近让人去云州把她从族谱上除名,就是从此之后再也不任她这个女儿了,就是去求爹爹肯定也不会松口的。   她要为自己找一个靠山出来!   老太太?不行,老太太如今中风了就是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怎么可能还有闲工夫来管她?楚家?更不靠谱,上次他们为了苏慕锦能把她给从楚家给扔回来,这一次她抢了宁煜,他们楚家恨不得啃了她,怎么可能做她的靠山?!   苏云锦脑子转了一圈,到最后却悲哀的发现,她身边竟然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   她懊恼的揪头发,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可是现在她除了坐以待毙还能做什么?!她喉咙干的火辣辣的疼,掀开薄毯子试图挪动腿部,可半天都动不了,她只好伸手去够茶壶,那不远的距离现在对于她来说竟然那样困难。   身子倾斜的太厉害,竟然一头栽下了床铺。   脑部一阵阵的眩晕,等眩晕过去之后苏云锦才气恼的锤地板。   “该死的!混帐东西,全部都是混账东西!”连一个小小的奴婢现如今都敢爬上她头上!   “呵——”   空荡荡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苏云锦霍然一惊,“谁?!”她抬头警惕的四处看,却没瞧见一个人影!   听错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声音又传了出来,“呵呵……”那声音没有半点的感情,听上去如同鬼魅一般空洞又冰冷。   苏云锦背后寒毛直竖,偏偏趴在地上又起不来,吼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吓人,给我出来!”   “呵呵……二姑娘是在找我么?”   苏云锦只瞧见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她的身边就站了一个全身黑衣包裹着的人,从声音上判断是个女子。   那女子头上也用布巾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冰冷的双眸。   “啊啊——鬼啊!”   那女子也不阻止苏云锦尖叫,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听到她的尖叫声,她讥讽的笑笑,“苏二姑娘,你现在就是嗓子都喊哑了,也不会有人冲进来看你一眼的!”   “你究竟是谁?!”   “苏二姑娘别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从今天开始我背后的势力就是你的靠山!”   ……   楚王府   墨魇急匆匆的进了楚离的房间,“世子,不好了!”   楚离的房间简约大气,随处可见沉香木制成的桌椅和小玩意儿,他的房间没有设门槛,想来是为了他推轮椅更加方便,房间中什么东西都十分简单,但是却十分奢侈,每一样东西的质地都是千金难寻的东西,就连地上都铺着一层温润的暖玉。   墨魇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楚离正坐在轮椅上靠窗的位置自己跟自己下棋,修长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单看这手的手背十分优美,可两只手的掌心却布满了暗黄色的厚茧,尤其是虎口的位置厚茧足足有一根筷子的厚度。   那是长期推动轮椅磨出来的茧子。   瞧见墨魇急匆匆的分奔而来,楚离淡淡的停下摆放棋子的手,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世子爷啊,您还有心思下棋,等会儿未来的世子妃都要成别人家的媳妇了!”   楚离指尖一顿,终于转过身来。   “说清楚!”   “世子,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   “说!”楚离不耐的皱眉。   “方才楚家的老爷楚琛携着楚君韬去苏家求亲了!”   “嗯!”楚离淡淡点头。   墨魇一愣,世子就这反应?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世子爷又转过了身去,他从通透的琉璃碗中捏出一枚黑玉制成的黑子,状若无意的说道,“唔……昨天我救了苏慕锦一命!”墨魇不解,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去了。就听到世子爷继续淡淡的道。   “苏慕锦无以为报,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第四十七章 楚离的恨 太后设宴      “啊?”   墨魇愣愣的看着楚离,有些跟不上世子爷的节奏。   楚离也没想让他跟上,唇角一勾,就推动了轮椅。   “走,进宫去!”   然而进宫之行却没有顺利进行。   楚离居住的小院子在楚王府中也算的上一处奇景,不是正常的房屋院落,而是从府邸中选了一处风水十分好的空地,栽满了碗口粗的青竹,然后再用最中央的空地建了一个巨大的院子,竹林中机关密布步步危机,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死于非命。   这里只有他和他的三大护法有进来的资格。   楚离座下三大护法,墨魇,青鸟,玄魄。   这三人就是楚离的左膀右臂,是他的所有信息来源之地,因此除了他们三人知道竹林的玄机,其余人没有一个能进得来,只是世人都知道楚世子身边有个护卫名唤墨魇,却不知道他还有两个护卫青鸟,玄魄。青鸟和玄魄也从未出现在府邸过,只是楚离担心那一日两人有什么惊天的发现所以才会把竹林里的机关告诉二人。   二人极为小心,一个隐藏在皇宫,一个隐藏在江湖,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和楚离的关系,不到紧要关头也绝不会出现在楚离的身边。   因此,说是四个人知道这竹林的秘密,实际上这里面的房子也就只有楚离和墨魇进去过。   正是夏季,这个时节的竹叶青翠欲滴,风吹动间竹林里“沙沙”的拂动声,青竹带动的淡淡的属于主子的傲然和清香,这种清香不同于别的植物,十分的宜人心脾,楚离在这里住久了,身上也沾染了青竹的气息。   两人刚出了竹林,就瞧见外面静静等候的一个男子。   男子背对着竹林而立,着一身低调的灰色衣裳,没有过多的装束,只在腰间束着一根黑色的简单腰带,男子长发以一个简单朴素的桃花木的发冠束起,用木簪固定。单单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这人和普通的中年男子没有任何区别。   那人发质不是多好,稍稍有些发黄,发丝也不是特别整齐,长短不一,因此有一些凌乱的头发从发冠中露出来,他的头发还有些花白,不过背脊挺得笔直,宽阔的肩头看上去十分有力度。   墨魇的脚步一顿,瞧见那人眼底就露出了几分警惕来。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府上的大管家。也姓楚,是王爷赐的姓氏,据说当年是和王爷出生入死的最亲的战友兼兄弟,后来王爷回京复职之后他就随王爷一起回了京城。拒绝了先皇钦赐的官爵之位,自愿到楚王府做一个不起眼的管家。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那老者微微转过身来。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不是因为没站稳,而是一条腿有残疾,据说是当年在战场上被人砍了一刀,伤到了筋脉,因此才落下了终身残疾,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治好。这样一位老者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可楚离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悄悄绷紧了神经。   老者回过头来,瞧见楚离和墨魇,笑容可掬,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他慈祥的笑了笑,“世子爷是要出府么?王爷说了让世子有空的话去一趟他那里,他有话要问世子爷!”   楚离眸子微微一沉,推了轮椅就往前走,“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墨魇对于自己世子爷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扶着他的轮椅就往前走。   那楚管家倒没有追上去,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瞧着楚离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小孩子闹脾气,充满了宽容,“王爷还让我转告世子,说是跟苏家的那个姑娘有关!”   说完,楚管家预料之中的瞧见那轮椅停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慈眉善目的眼神有淡淡的明了之色,“世子爷还是去瞧瞧吧!”   楚离的轮椅一动不动,一双眸子如同深海中的漩涡,表面上十分平静,可深处全都是波涛暗涌,楚管家注意到他捏着轮椅扶手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正常。方才蓄势待发的那个人似乎不是他,他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唇角的笑容都十分柔和。   “许多年没有去过正房了,都快忘记去正房的路了,还请楚伯带个路。”   楚管家面色不变,含笑指路,“世子爷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一个个小小的庭院,走在青石板上,一路上见到几人的丫头管事婆子统统都恭敬的行礼,同时眸子深处露出几分讶异来。   世子爷极少从竹林中的院子里出来,就是出来也直接往大门处走,今儿个怎么往后院里跑了?   而且还是和楚管家一起?   不过却没有人敢找死的去问,世子爷的脾气众所周知的坏,真的得罪了他,就是王爷都不会轻饶了谁的!   先前太后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就是因为得罪了世子爷被王爷一刀斩下首级的。   很快就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小小的院落不算大,也不算精致,没有花花草草,只种了几棵参天大树,这个季节树叶都长得正是茂盛的时候,把整个院落的光芒都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走在里面仿佛直接从白天到了晚上,从夏天到了秋天,十分清爽。   大树种在院子里不显得阴森,反而觉得十分大气,让人瞧见了都觉得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豪气来。   楚离淡淡的垂下眉眼。   楚总管含笑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打开了房门,含笑道,“世子爷,您进去吧,我和墨魇就在外面守着。”   楚离弯起唇角推动轮椅进了屋。   熟悉的院子可如今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熟悉了。   为了照顾他的双腿,楚王府所有的院子都不设门槛,同时也不设阶梯,因此他没有任何阻碍的就进了屋。   门外的楚管家体贴的帮楚离把门关上。   楚王爷的屋子和他的屋子极为不同,如果说楚离的屋子是十分低调而奢华的,那么楚王爷的屋子就是十分简朴的,简朴到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份,反而显得有些寒酸。   屋里十分简单,最简单的青石板地板,地板的中央铺了一层薄薄的羊毛毯子,屋里没有过多的装饰,没有花瓶没有屏风,没有青翠的植物盆栽,只有最简单的一桌一椅,还有一张槐树木的大床,墙角处放着一个同样最简单的槐树木的柜子。四处墙壁光秃秃的没有挂字画,只在一侧的墙上挂着一把新月形的弯刀,弯刀安安静静的用牛皮刀鞘装着,那弯刀就是陪着他上了无数战场的兵器。   楚离的眸子一凝,落在弯刀旁边的那一幅画像上。   画的是一个正值朝华的女子,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容娇好,神色温婉,她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安安静静的坐在院落的青石凳子上,怀里抱着两个粉嫩粉嫩的小孩子,她仿若正在和怀中的孩子低语,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慈母的光华,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心中温暖。   这是他的母亲,和他两个早夭的哥哥。   楚离唇角的笑容慢慢的垂了下来。   他看向那个背对着他的男子,他许久没有看到父亲了,他和以往一样,一身最简单的黑色长袍,背影和记忆中一样挺拔坚毅,他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神色,他背对着楚离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回头,声音清淡中带着中年男子该有的低沉和战场上积压下来的威严。   “来了?”   “楚伯说你找我有事,有什么话该说就说吧,我还有事!”楚离十分不客气。   楚王爷也不在意楚离的无礼,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声音没有波澜,“我听说你看上了苏太傅家的长女苏慕锦?!你当真想娶她?”   “这个跟你无关!”   “你若是想娶她,我可以帮帮忙!”   “不需要!”楚离毫不犹豫的拒绝。他想要的女子,谁也不能阻止的了他迎娶,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楚王爷语气一顿,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过他不敢回头,怕瞧见儿子坐着的轮椅和脸上戴着的面具,他淡淡道,“那父王问你一句,你要迎娶苏慕锦,究竟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这话一出,空气顿时有瞬间的凝滞。   楚王爷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妥当,可是他却不能不问。   楚离的唇角划过一抹讥讽,“我再说一遍,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楚王爷又是一默。   楚离的眸子落在那一幅画像上,他长袖用力一挥,长袖中带着的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画像变成了齑粉,他冷冷的看着楚王爷的背影,冷哼一声,“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敢面对的懦夫,母妃和两个哥哥因为什么而死你比我更清楚,可却强迫告诉自己,那根本就是意外,那真的是意外吗?娶了她却不能保护她,生下两个孩子都早早的夭折,娘亲疯了死了,你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以为你不娶就是对自己的惩罚?呵——那你的惩罚未免来的太轻了!”   “离儿……”   “你知道为什么母妃给我取名为‘离’么?因为我两个早夭的兄长一个个离她而去,现在我来告诉你这个离还有一层意思,是让你众叛亲离,骨肉分离!”   楚王爷浑身一震,长袖下拳头紧握,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你的事情我没有心思去管,也不想管!但是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别想阻拦!否则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楚王爷仿若没有听到他这一番绝情的话,声音已经恢复了沉稳,“父王听说你被人刺杀还受了伤,如今伤好一些了么?”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楚离虽然句句话都恶毒的紧,可是他的心依旧十分沉痛,唇角的弧度早就无力的垂了下去,鼻翼下面具没有覆盖到的地方可以看到一片苍白之色。抓住轮椅扶手的手指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不知道那轻颤是因为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深深的看着楚王爷,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看着他黑如墨的长发,他唇角倔强的抿起,“我是死是活,你会在意么?如果在意……我如今会是这个模样么?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他突然止住了话头,自嘲的笑笑,“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在意!”   楚王爷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了,背脊挺得越发的直,看上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娶苏慕锦么?那我告诉你好了,我娶她是因为喜欢她!娶她回来是为了保护她!既然决定了要娶回来自然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楚离轻轻推动轮椅,眸子含冰,留下最后一句略带冰凉的话语,“我……不是你!”   他转过身推门而去,自然没有看到他转身之后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男子微微侧过了身子,眼里是化不开的伤痛。   有了和楚王爷的这一番谈话,楚离早已没有了去皇宫的兴致,他沉默的回了竹园。   墨魇也一反常态的沉默,他安静的推着轮椅把楚离送回了竹园。   世子爷每一次和王爷谈完话都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墨魇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秘密,他比谁都能明白世子爷此刻的心情。   “你去保护苏慕锦,下次没有什么大事就别回来了,她在宁王妃的寿宴上出尽了风头,身份又太敏感,恐怕已经落到许多人的眼睛里了,她身边的那两个暗卫武功不是上乘,而且还被她派去保护苏聪,你这个时候不在她身边,她恐怕会有危险。”   “那世子这里……”墨魇有些不放心。   楚离扯扯唇角,“我一个人在这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照顾不了自己?我身体残了,不代表一点用都没有了!”   墨魇听出世子爷话语里的淡淡愤恨,默默无语。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属下就去苏家了!”   “去吧!”   ……   那边楚王爷的院落里,楚离走了之后楚管家就一瘸一拐的进了屋,他一眼就瞧见屋里的那幅画像不见了,瞧见墙角的白色尘埃他心下了然,缓步上了前。   “世子爷长大了,王爷今后可以不必为他操心了,该是高兴的事情,王爷怎么苦恼起来了?”   楚王爷转过头来。   他看上去四十岁年纪左右,五官深刻,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和沧桑的眼神为他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特有的气息,如同一坛老酒,越老越有味道。只是他的两鬓却已经有了几根银丝,那几根银丝不但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容颜,反而添了几分优雅和沧桑来。他一身黑色的锦衣长袍,静静的站在那里也散发着上位者才特有的气场。   无数的战场中存活下来的人,自然而然的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他这个模样就是站在小孩子身边都能吓哭小孩子,只是那楚管家是跟他同生共死里出来的人,当然不会畏惧于他的气势。楚管家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看着楚王爷眸子里来不及掩饰的淡淡伤痛,他微微一叹。   “王爷……”   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楚管家又是一叹。   楚王爷就回身几步坐在了椅子上,他伸手示意楚管家也坐下,倒了两杯茶推给楚管家一杯,把茶当成酒一般豪饮了两口,似乎要借此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王爷苦笑着瞧着墙角的那一堆白色的齑粉,“那孩子从来都不肯喊我一声父王,也是我对不住他,他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吧,他心里有恨我若是不让他发泄出来,他只会越发压抑……”   楚管家却有些担忧,“那您……”   “我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们斗法去吧。不管最后谁输谁赢,这结果都让我来承受!”   “王爷您也别太担心了!”楚管家低声劝他,“世子爷不是个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属下的观察世子爷倒像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苏家的姑娘,听说苏家的大姑娘温婉良善,和仙逝的王妃性格很像,也许是因为这个世子爷才执意要娶她吧。世子爷能有个喜欢的女子倒是好事儿,世子年纪不小了,早就该到了成亲的年龄,这些年您不也一直担心世子爷终身不娶么,现在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愿意成亲了都是好事儿,将来有了小家,想来就能收收心思了。”   “不!你不了解这孩子!”楚王爷面色微苦,“他这孩子自从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尤其是阿蕊的死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除了外祖父都不愿意亲近人了,他自己又落得个残疾,心里的恨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事情没有个终结他肯定不会放弃的。而且就算是离儿肯放手,恐怕那人也不会放手,离儿本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那人若不肯放手仍旧想害离儿,害离儿的心上人,离儿若是不反击,只会痛失所爱,他已经失去了阿蕊这个母亲!若是再失去心上人,只怕一生都要毁了!”   “……离儿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肯定会捍卫自己的领土,不会让人侵犯,这样一来两人只能敌对,不可能会有任何一方妥协,所以两人不鱼死网破谁都不会罢休的……”   “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楚王爷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桌子狠狠的砸出一个洞来,“我能有什么意思!”   楚管家知道他的无奈,只能叹息一声转移话题。   “昨儿个宁王妃宴会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没有什么大事儿需要您解决,不过有一个事情王爷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些!”说着楚管家的脸色微微凝重了起来,“昨儿个人群散去之后安宁公主央求太后娘娘,要太后娘娘给她和世子爷赐婚!”   楚王爷浑身一震,眸子里猛然爆出厉色来,“什么?!”   “安宁公主……她恐怕也知道世子爷喜欢的是那个苏慕锦,所以宴会上还特意找了苏慕锦的麻烦,强硬的要跟苏姑娘比试才艺,然后输的挺惨!”   楚王爷脸色灰白,猛的又灌了一口茶!   楚管家拎着茶壶把楚王爷手里茶杯添满,低声道,“王爷不必担忧,不管怎么样世子爷和安宁公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后娘娘也已经下了死命令,安宁公主可以嫁给任何人就是不能是世子爷,想来太后娘娘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过些日子就该想法子给世子爷和苏姑娘赐婚了。不过这件事出了恐怕太后娘娘更恨世子爷了。”   楚王爷默然无语。   “这事情还真是一团乱麻啊。”楚总管也喝了一杯茶,眼神却有些空,“真怀念当初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虽然随时都会丢了性命,可倒也十分畅快,男子汉大丈夫就是死也应该马革裹尸,血染边关!”   “是啊。”楚王爷也想起当年战场上甘畅淋漓的痛快劲儿,他眼睛微亮,“那时候一心想要立战功,出人头地!每天和北延国的那些蛮夷斗智斗勇,倒是十分痛快的!在边关的时候虽然危险了一点,却没有京城中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想来还真是怀念的紧!”   两人带着怀念,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太阳西斜,晚霞满天。   ……   这个时候的苏家气氛却十分诡异。   正是晚膳时间,一大家人都聚在一起吃饭,这段时间家里十分平静,没有了整天整幺蛾子的老太太,没了刘氏,也没了煽风点火的苏云锦,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变得十分和气,二老爷和三老爷也每天在家里过夜了,因此倒觉得十分温馨了。   二夫人怀了身孕,成了一家人中的重点保护对象,苏慕锦还特地让人从府外寻来了有经验的婆子跟在二夫人身边,二夫人头一次怀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是老来得子别说多小心了,平日中躺在床上都不敢乱动,生怕动了胎气。   可是东方大夫也说了,偶尔的走动对孩子好,所以二夫人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小走动几步,成天中都提心吊胆。苏慕锦瞧着不是办法,就给她找来了一个有生产经验,同时也十分幽默风趣的婆子回来。   这婆子和二夫人聊聊天,教她一些怀胎时候应该注意的事项,她说话又幽默,时常给二夫人讲一些有趣的奇人异事,倒也能减轻二夫人心里的压力。   为此,二夫人还特意去锦园感谢了苏慕锦一回。   苏慕锦只是淡淡的笑,还有一件事值得说一说,族长早就已经回到了云州,而且还托人从云州带来了父亲被捡回来时候裹着的紫貂皮裘衣,苏慕锦观察了许久,虽然没有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可不管怎样,爹爹能有个念想了。还有就是昨儿个宁王妃的寿辰宴会之后,就有许多的名门之家来向三妹妹提亲,爹爹本来想寻个清白人家就算了,可苏慕锦不同意。   她想让三妹妹能有个好的归宿。   对于苏韵锦这个三妹妹,苏慕锦不知道自己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只觉得如果苏云锦是她这样的性格,跟她这样亲近,她就是付出再多也深感欣慰。想到这里苏慕锦轻轻一叹,二婶怀了身孕,三婶现在掌管府中的中馈,但是三妹妹的婚事是一件大事,三夫人也不敢轻易插手,所以这件事竟然还落到了苏慕锦的手里。只是苏慕锦对京城中那些公子哥们实在不太了解,也不敢轻易的给三妹妹许了人家,就把这件事交给了李姨娘处理。   她虽然是妇道人家,可在京城中毕竟有了自己的生意,对于外面的事情毕竟比她知道的多,而且三妹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做起事情来只会更加用心。   李姨娘做梦都没有想到苏韵锦的婚事能落到她的手上,当苏慕锦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激动的热泪盈眶,拉着苏慕锦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却在庆幸,幸好当初投靠了大姑娘,要不然她家的韵儿今儿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李姨娘为自己的女儿找女婿,对那些来上门求亲的男子们是一个一个的打听,不但打听男子的人品,连同其父母的人品都一起打听,生怕以后女儿嫁了出去会受委屈。   现如今正在打听的阶段,还没有什么消息。   这一天,一家人正凑在一起吃饭。却见苏云锦一身素净的锦衣扶着弄墨的手往饭厅里走了过来。   瞧见苏云锦,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手中的筷子也停顿了下来。   苏慕锦微微挑眉,这个苏云锦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出门?!   走的近了苏慕锦惊异更甚,苏云锦的脸之前伤成什么模样她最是清楚不过,今儿个早上接圣旨的时候还是一个猪头呢,这会儿竟然已经消了肿,现出几分苍白来。而且她昨天跪了一夜的祠堂,今天倒能走路了?恢复的还真是快的很!   她今天穿的素净,最简单的一身白色葛布长裙,头上也没有插什么乱七八糟的华丽配饰,只简简单单的挽成一个小髻,用一根桃木簪固定起来,白色的衣裳衬得她小脸越发的苍白,如同枝头上开的正好的梨花被暴雨冲刷过,十分的惹人怜惜。   “谁让你来的!”苏青云一瞧见苏云锦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被他拍在碗上,冷冷的看着苏云锦,他虽然没有下令禁她的足,可也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做的事情都已经败露了,她竟然还敢出来让人戳脊梁骨!   “爹爹!”苏云锦这一次倒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打滚撒泼,脸上含着淡淡的愁,她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沾上几滴水珠,吸吸鼻子,十分委屈的模样,“爹爹,云儿听说您已经派人去云州让族长把云儿从族谱上除名了……”   苏青云眸子一厉,他这样做已经是轻的了,如果不是陛下的口谕,他会直接乱棍把这个不要脸的女儿给打死!   “云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敢有别的想法,只是爹爹毕竟生养了云儿一场,就算爹爹从此不认云儿这个女儿,可云儿也想在最后的三个月里尽尽孝道,云儿知道爹爹这个时候不想瞧见云儿,可爹爹……”苏云锦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苏青云,“不管您相不相信,昨天宁王府的事情真的不是云儿做出来的,云儿只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是有心也设计不了宁世子啊……”   她瞧见苏青云眸子里闪过不耐,连忙转移话题,“……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云儿知道对不起爹爹的教诲也对不起姐姐的厚爱,可是云儿真的知道错了,云儿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想用最后三个月的时间能承欢膝下,尽尽孝道,全了云儿这一个做女儿该做的本分……”   苏青云心里一软,瞧见这样的苏云锦,他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她,那时候她多么单纯干净的一个女孩子,都是刘氏把她给教养坏了的,就算是错,这错也有他一部分。   二房和三房的人则没有说话,如果苏云锦这个时候还在尖叫撒泼的话他们也许会责骂她,可她什么都不说,不求原谅,反而让人心生怜惜。   苏慕锦再次挑眉,目光落在了苏云锦的身上。   她也放下了碗筷,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苏云锦来,还别说,今天这样“通情达理”的苏云锦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正常情况下的苏云锦可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究竟是受了刺激呢,还是真心悔过?   苏慕锦两个都不相信。   眼看父亲神色略有松动,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且只有最后三个月的时间了,任谁都会心里难受的。   不过……在她看来,苏云锦这时候服软恐怕不简单啊。   她的眸子又落在了弄墨的身上。   弄墨自从搀着苏云锦出现在屋里就一直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那天苏慕锦头一次见到弄墨就知道这个丫头不是个能安分的主,高傲又自信满满,她可不相信苏云锦能收拢的了她。   苏慕锦眸子一闪,含笑看着苏云锦,“妹妹真心悔过再好不过,爹爹只有我们几个子女,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爹爹难免痛心,既然你诚心悔改,那就安安分分的做好你做女儿的本分,不要给爹爹添麻烦就好,三个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挺慢的,妹妹不妨好好的在闺房里等着出嫁!做妾的是不能穿正红色的,妹妹还是趁着不多的时间给自己做一身粉色的嫁衣吧。”   苏慕锦仔仔细细的观察苏云锦,就见她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深切的恨,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掉,她垂着的长袖微微一颤,苏慕锦看不到她长袖下的风景却也能知道她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怒火。   “姐姐教诲的极是,妹妹一定会好好的听从姐姐的劝告的。”   苏慕锦眉头又是一挑。   事有反常必为妖!   这个苏云锦这么乖巧打的是什么主意?   以她那蠢笨的脑袋恐怕不会想到这样的隐忍吧,她唇角无声的勾起,看来她需要顺藤摸瓜,摸一摸背后的主使者,如果能抓到一些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在苏慕锦还没有查到苏云锦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宫中突然发来了请帖。   太后娘娘宴请众闺秀公子们去宫中参加百花宴。   而时间竟然如此急促匆忙,就定在了明天!   苏慕锦拿着帖子微微诧异,这个太后未免太心急了点吧,意欲何为,嗯?   柳嬷嬷瞧见那烫金的帖子,脸色稍稍有些发白,“姑娘,宫中不比别的地方,您明儿个如果去参加百花宴务必万事小心,奴婢们没法子跟着您,您只能靠自己了,宫中身份贵重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惹上杀身之祸,您一定要礼数周全,小心再小心啊。”   “嬷嬷放心,一个宴会罢了。”   “姑娘!”柳嬷嬷急的跺脚!她吩咐紫罗和笙箫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让放进来,然后把苏慕锦给拉到了里屋,一脸的焦急,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您有些事情不知道,那个太后跟你娘亲不对头,想着要对付你娘亲许久了,往年的百花宴太后从未邀请过苏家的姑娘,怎么今年就偏偏请了您去,其中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您是不知道,当年太后娘娘还是皇后的时候把你娘亲给宣到皇宫里,差点寻借口杖毙了你娘亲,幸好先皇及时赶到,制止了她,要不然你娘亲早就被折磨死了!”   苏慕锦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先皇……先皇对你母亲有些情愫……而太后娘娘又一生没有子嗣,心中自然恨极了你娘亲,这个时候她宣你进宫肯定没有好事,所以姑娘务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苏慕锦心下了然。   柳嬷嬷以前是娘亲的贴身丫鬟,所以才能知道太后和娘亲的纠葛。   她拍拍柳嬷嬷的手,郑重的道,“嬷嬷放心吧,虽然是在皇宫中,但是太后也不能只手遮天,只要我一日是太傅家的闺女,她就是再恨我也不敢胡乱的给我安插罪名!”   柳嬷嬷还是不放心,想起当年夫人被带到皇宫中差点没命她到现在都依旧心有余悸,她想了想,反手紧紧的握住苏慕锦的手,“姑娘,您记住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还有就是万一太后娘娘想要寻您的麻烦,您可以去找长公主庇护自己!”   “长公主?”苏慕锦脑海中浮现出宁王妃寿宴的时候碰到的那个高贵的女子。   “正是长公主!”柳嬷嬷点点头,“长公主一直对老爷有情,而且长公主为人正派,坦坦荡荡。长公主是先皇最疼爱的妹妹,当年本来她可以求先皇把她赐给老爷为妻,可她瞧着老爷和夫人夫妻恩爱,生生的就是宁可自己一辈子不嫁都没有开口。夫人在世的时候曾经跟老奴说过,说长公主为人光明磊落,若不是老爷的缘故定要结交一番的。所以姑娘您如果碰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求助长公主,长公主不只是空有身份的公主,先皇在世的时候给长公主建了公主府,还给公主拨了三千兵将,还给公主赐了藩地,所以长公主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公主,实际上和藩王也差不多了,太后肯定也忌惮她的。”   苏慕锦这回倒真的惊异了一回,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还能有如此魄力。   看来当年先皇对这个嫡亲妹妹真的是十分宠爱的。   自古以来可没有哪个公主既有三千护院,又能得到封地的!   到了入睡时分,所有人都各自休息去了,墨魇突然出现在苏慕锦的房间里,苏慕锦对于他和楚离偶尔时不时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了,看到墨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墨魇对于自家未来世子妃淡定的表现也十分满意。   “你出来做什么?”苏慕锦知道墨魇是楚离派来暗中保护她的,没有事情一般不会出来。   “嘿嘿,送东西!”   墨魇从身后解下来一个包袱。   他穿的通身的黑,而且身上背着的包袱也是黑色的,苏慕锦方才竟然没发现。这会儿就瞧见墨魇打开了包袱,包袱里露出一件水蓝色的长裙来,她疑惑的抖开长裙,眼睛顿时一亮。   长裙美的惊人,带着淡淡的光华,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制成,十分轻盈!面料微微反光,显现出尊贵的光芒!立领的宽领子设计让整条裙子都添了端庄华贵的气息。   是个女子都会爱上这样的裙子。   苏慕锦也极为喜欢。   墨魇瞧见了就咧嘴一笑,“世子爷说了,明儿个您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可不能穿的太寒酸了,特意让属下给您送宫裙来!”   苏慕锦弯起唇角。   她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宫宴了!      ☆、第四十八章 贱人,去死吧      所谓百花宴其实十分简单,就是宫中的娘娘们为了消遣时间特意举办的宴会。   正值夏季,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倒也是个十分美丽的去处,百花宴每年都有一次,是皇宫中流传许久的一个宴会,只是往年的百花宴都是在春天举办,没想到今年的宴会却拖到了夏天。   苏慕锦不想也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百花宴来的这样晚。   因为今年春天的春闱啊,徐老太婆那时候正筹谋算计着怎么让苏家灭亡的,怎么可能会有心思举办百花宴。   这一次宴会没有邀请苏云锦,也没有邀请苏韵锦,因此苏慕锦只带着笙箫和柳嬷嬷前往。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帖子,谁都不敢怠慢。因此一大早苏青云就准备好了马车,这一次的马车用的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极为华丽的代表太傅家身份的马车。   “能得太后宴请的一般都是极为富贵的人家,我们家刚刚出了苏云锦的事情难免被人瞧不起,你去了宴会必然要受一些人的白眼,不过切记要忍耐,皇宫中不比旁的地方,那里没有我们的人,爹爹鞭长莫及,也着实没有法子。所以锦儿行事切记低调!”   苏青云有些不放心的嘱咐她,“太后这次设宴还邀请了许多男宾,你几个表哥和表弟也在受邀之列,楚家的男儿个个不凡,出了事情也会多多帮你担待着的,你只需要小心几个人就行!”   “哪几个人?”   “其一是徐傲的妻子林若!此女子泼辣无比,极为蛮横无理。她最是讨厌比自己长得貌美的女子,一瞧见就会忍不住扬鞭毁其容貌,不过这次是太后邀约,她应当不会太过放肆,但是你还是要切记小心,宁王妃寿宴的时候她也去了,只是刚露面就又回去了,你在宁王妃寿宴上大出风头,这一次她肯定要关注你的!其二就是安宁公主,安宁公主是太后义女,太后疼之若宝,你切记不要跟她走的太近,要不然只会引起太后的疑心!”   苏慕锦默默点头记下,问爹爹,“还有呢?”   “第三就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徐傲的嫡亲妹妹,宫中举办宴会除了太后就是她最大了,她一定会出席。这个女子极是善妒!陛下不是个欲念重的男子,因此除了刚登基时选了一些女子进宫,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选秀过,说起来今年十月就到了三年一选秀的时候了,贵妃娘娘就是陛下刚登基的时候选中的秀女,凭借着太后娘娘的在皇宫中的地位一举成为贵妃,这些年来在后宫中作威作福,许多得了陛下一夜恩宠的女子都没了性命……”   苏慕锦一惊,这个贵妃胆子倒大的很呐。   “贵妃入宫三年一直没能诞下子嗣,若是让她诞下了皇子,恐怕会更加嚣张。”苏青云摸摸苏慕锦的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多的事情不用我说,这一次进宫记得少说多看,看看哪些女子值得结交,哪些女子只能远远的瞧着。”   “爹爹放心,锦儿都明白!”   苏慕锦心中暗道,宁奕倒是个聪明的,如果让贵妃娘娘诞下皇子,恐怕他的皇位都坐不稳当了。   “还有最后一个人!”苏青云的面色严肃下来,“那就是太后娘娘!她这个人你见过一回了,该有些基础的了解,她这个女子明明快四十岁了,可却不知道用什么妖术保持住容颜不老,这个女子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心狠手辣非常人能比,这一次特意让你去参加宫宴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万万切记小心谨慎,言辞都需要谨慎再谨慎,莫要被她抓住了把柄!”   苏慕锦心下明了,郑重的点头。   “爹爹只管放心,锦儿都记下了。”   她需要忌惮的四个人中全都和徐家有关联呐,苏慕锦眯起了眼睛,看来她需要彻彻底底的了解一下徐家了!   宴会依旧是定在中午,苏慕锦用完早膳就开始着手准备。   她换上了昨天晚上蓦然专门送过来的水蓝色宫装长裙。   今天的她算是盛装出席,不但是盛装而且和宫中的规矩十分符合,这一次不是去宁王府,她也不会为了祭奠睿儿特地穿了一身素白。长裙以水蓝色和素白色为色调,素雅清贵,十分漂亮。腰身紧束,以蓝色的绸带紧紧的束住腰身,宽大的衣领竖在脖颈之后,她双臂之间挽了一条同色系的轻纱,裙摆剪成了不规则的模样,由膝盖处慢慢往两边散开,如同一朵开的正艳的花儿。   为了配这条裙子苏慕锦特意梳了一个灵蛇髻,发髻如同灵蛇一般蜿蜒盘旋而上,以一个黄金头面固定在发顶,黄金头面最中心点缀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宝石和身上的裙子颜色刚好呼应,两鬓垂下两缕发丝,掩在脸颊,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的小。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面容,看上去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回不止是笙箫,屋里的紫罗紫玉,秋月和柳嬷嬷都看呆了去。   “姑娘这一身打扮真是美的紧……”柳嬷嬷愣愣的看着苏慕锦,若说京城中二十年前夫人是第一美人,那么如今姑娘就是京城中的第一美人了。美的不止是五官的灵气,还有一种静如处子般淡然的气息。   尤其是姑娘唇角时时挂着的笑容,让人看上去只觉得心里都舒坦了。   那样的淡然,让人有种想去呵护的冲动。   柳嬷嬷瞧着这样的苏慕锦,颇有种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感慨来。   只可惜了姑娘和宁世子的婚事,姑娘这样的容貌也只有宁世子那样的人才能配的起,哎,姑娘没了婚约,又拒绝了表少爷的求亲,今后可怎么办才好……   “姐姐好美啊。”   聪儿在一边看的目不转睛,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赞叹和欣喜,他怀里抱着一个绿豆糕,刚刚睡醒的他眼睛还有些朦胧,十分惹人怜爱。   苏慕锦蹲下身子亲了亲他的脸颊。   “聪儿乖乖待在家里,等姐姐回来。”   “嗯。”聪儿用力点头,“聪儿会乖乖听周嬷嬷的话的,姐姐你放心,聪儿今天不会睡着了,会一直等着姐姐回来的。”   苏慕锦怜爱的摸摸他的脑袋。   聪儿嗜睡越来越严重,黄泉和碧落全都被她派出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周大夫,可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她抿了抿唇,今天去宫里如果瞧见了楚离,一定要再问问他!   “走吧。”   由于上一次宁王府归来的时候苏慕锦经历了刺杀,所以这一次跟着苏慕锦的护卫变得更多了。   苏慕锦坐在马车中,在家人的默默注视下慢慢的行去皇宫。   二夫人抚着自己的小腹,看着马车远去有些不放心。   “皇宫中危险重重的,委屈锦儿了。”   二老爷深以为然,伴君如伴虎,现如今太后大权在握,陪在太后的身边可比陪在陛下身边更加危险,二老爷拍拍二夫人的肩膀,对于她现如今能这样关心锦儿十分欣慰。   笑着安慰她,“别担心,锦儿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是啊。”三夫人也轻笑道,“二嫂别担心了。”   人群中的苏云锦淡淡而笑,竟然颇有种苏慕锦的从容之感,她笑着安慰二夫人,“二婶子,您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胎,姐姐不止是为人机灵,运气还十分好,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   二夫人听了苏云锦的话,淡淡的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二侄女可不要乱说话,什么叫化险为夷?锦儿是去皇宫又不是去龙潭虎穴,二侄女这话若是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朵中,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乱子来呢!”   苏云锦面色一僵,转瞬就恢复了常态,笑道,“二婶子说的对,是云儿说错话了!”   对于苏云锦的无耻,二夫人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冷哼一声,扶着二老爷的胳膊往回走,“夫君,我们回去吧,在这里听到一些人的话怎么就泛起恶心了呢,难道是孕吐么?”   对于苏云锦,现在全家人没有一个不讨厌的。   只不过最后三个月的时间,大家抱着忍一忍就过去了的态度,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二夫人只要一想到这个女子抢了锦儿的未婚夫,还在锦儿的面前嫣然巧笑,就觉得对锦儿不公平。   再过两天云州那边就该传来消息了吧,希望到时候这个苏云锦能安分一点!   二夫人夫妇和三夫人夫妇都相继离开,苏云锦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垂着眼睛看上去好不惹人怜惜。   苏青云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淡淡的给她一句,“好生在房里待着,少出来走动!”然后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苏云锦面上的委屈才统统的退了下去。她眸子阴鸷冷硬,瞧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死死的咬紧了牙关,长袖中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今日之辱,他日必当全部奉还!   弄墨垂着眼睛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这个二姑娘最近两天是中了什么邪,从哪里弄来了毒药给她吃了,还说只要她不听话就不按时给她解药吃,弄墨现在是怕死了这个二姑娘,一点都不敢忤逆她。   ……   苏慕锦的马车很快穿过了大街来到了皇宫的正门处。   皇宫一共有五个大门,东西南北正,分为这五个。每个大门处都有层层的守卫守在大门口,没有皇帝太后的手令谁都不能进入宫门。   苏慕锦递上了拜帖,侍卫们把马车来来回回的检查了一通,才放了马车进去。   苏慕锦这是头一次进皇宫,宫墙足足有三四个人高,宫道上铺了青石板,越往里走地上铺着的板子就越是珍贵,到了第二道宫门处马车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行,苏慕锦下了马车,宫门处已经有宫女和太监等候在那里。   苏慕锦和一辆马车一起到的,好巧不巧的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张嫣然。   两人一起下了马车,张嫣然也瞧见了苏慕锦,看到苏慕锦她微微一愣,瞧着她一身的装束眼眸微黯,这会儿的太阳还不是很大,刚好不冷不热,薄薄的阳光照下来她那一身水蓝色仿佛变成了波光一般,粼粼闪烁,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张嫣然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紧。   随即微微苦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装束,竟然有种想躲起来不让人瞧见的自惭。   其实张嫣然这一身也十分妥当。   她正是朝华芳龄,一身杏黄色的宫裙衬得她皮肤如同刚刚剥了皮的鸡蛋,白皙中透着淡淡的晶莹,她身高没有苏慕锦那般挺拔,但是也不算矮了,中等的身高,配上她淡淡的妆容,十分得体大方。她纤长的指甲也染上了杏黄色的豆蔻,看上去十分娇俏动人。   “参见安宁公主!”   苏慕锦没有品级,瞧见了张嫣然自然应当行礼。   “起来吧。”张嫣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语气十分淡然,她显然没有要跟苏慕锦攀谈的意思,径直走向等在门口的嬷嬷。   那嬷嬷是太后徐兮之身边的贴身嬷嬷,虽然不似汪航远那般受宠,但是却是太后徐兮之的陪嫁丫头,现在也是皇宫中谁见了都要行礼的嬷嬷,就是贵妃娘娘也得给她几分薄面的。   那嬷嬷把苏慕锦和张嫣然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亲热的上前,笑道,“公主您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让老奴在这里等着您许久了呢,太后娘娘一日不瞧见您啊心里都难受,特意让老奴来接应您呢。”   “劳烦杜嬷嬷了。”   “不劳烦不劳烦!”杜嬷嬷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有多么宠爱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因此态度十分的谦卑,这谦卑就是在贵妃娘娘面前都是没有的,她含笑看着张嫣然,仿若压根就没有看到苏慕锦一般,笑道,“那公主就赶紧跟老奴去慈安宫吧,这两天各地的巡抚们都送上了各种水果,北鄂省那里送来了一筐藤梨,太后娘娘知道您最爱吃藤梨了,所以这一筐藤梨都给留了下来,说是要让公主带回府去食用呢。”   张嫣然有些感动,“母后有心了。”   杜嬷嬷领着安宁公主渐行渐远,还能听到杜嬷嬷沉稳的笑声,“太后娘娘是疼爱公主呢,那藤梨产量稀少,据说还有驻颜的效果呢,贵妃娘娘都想要一点去,可太后娘娘说您最爱吃这藤梨了,说什么都不肯给贵妃娘娘呢……”   苏慕锦眸子淡淡看着她们走远,面色不变。   笙箫却有些愤然,那个嬷嬷也太不把姑娘看在眼里了,不过就是个嬷嬷罢了,姑娘还是一品太傅的女儿呢,竟然这般无礼!   可她却不敢开口说话,皇宫中不比府上,她不想给姑娘惹麻烦。   一旁立着的宫女也来为苏慕锦引路。   “苏小姐请随奴婢来吧。”   “劳烦姑娘了。”苏慕锦含笑道。   那宫女诧异的看了苏慕锦一眼,极少有人待她这样亲和的,而且还是一品太傅的嫡长女,她脸颊微红,垂着眼恭敬的引路。   慢慢往里走,苏慕锦才算是见识到了皇宫的奢侈。   越往里走建筑就越是奢华,处处都是金碧辉煌的颜色,就地面上的石板铺的都不尽相同,最中央的地方竖着铺着青石板,大约能容一排车辇走过,宫女领着苏慕锦往前走,却不敢走中央的青石板,只走在侧面。   看着苏慕锦目光落在中间的位置,那宫女好心的解释道,“中间的地方是贵人们车辇和轿子走的地方,平常人若是行在上面便是死罪!姑娘万万小心可千万别坏了规矩!”   柳嬷嬷和笙箫俱是一惊,谁能想到光是一条路都可能让人丧命!因此面色越发谨慎了。   倒是苏慕锦,她已经猜到了那条路的作用,因此听到小宫女解释倒没有太大的惊异,“劳烦姑娘解释了!”   “担不起苏小姐的姑娘之称,奴婢名唤小禾,苏小姐叫奴婢小禾就行了!”   苏慕锦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小禾姑娘了。”   两边的宫墙光是颜色都有好几种,以灰色的青石打底,大约三尺往上便刷成了朱红色,朱红色再往上则是一砖明黄色,明黄色往上是三尺青绿色,再往上就是明黄色的瓦砾雕花。苏慕锦还注意到道路两边相隔不多的地方就是青石垒成的宫灯。   由小径穿过去就瞧见了最高处的殿宇。   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殿宇最顶端的明黄色瓦砾闪烁出灼灼的光芒,那光芒竟然微微有些刺眼。远远看去那宫殿大气磅礴,光是看上去就有种令人心折的感觉。   看到苏慕锦的目光落在那一处,小禾目光带着憧憬看过去,给她解释道,“那里是前朝议事殿,早朝就是在那里举行的,不过现在已经下朝了,今天太后娘娘邀请了贵公子们一起来参加宴会,陛下作陪,因此今天下朝倒是比平日中要早些。”   说着小禾领着三人穿过了一道宫门,宫门处站着几个衣裳光鲜的宫女们。   小禾瞧见了那些宫女,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她垂着眸子对苏慕锦道,“苏小姐,奴婢只能带您到这里了!”   苏慕锦眼尖的发现小禾眸子里的淡淡恐惧,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宫女们的身上,立在门口的宫女们显然身份要比小禾高一些,看都没有看小禾一眼,对苏慕锦的态度也不算温和,当然也算不上严苛。   她们一个个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不像是人,反而像是木偶娃娃一般。   “苏小姐么?”其中一个宫女淡淡的开口,眸子落在苏慕锦的身上,转瞬便闪了闪,“请随奴婢来!”   苏慕锦却没有理会她,含笑对小禾道,“劳烦小禾姑娘了。”   对着她点点头,她才跟着方才那宫女一起前行。   笙箫和柳嬷嬷连忙跟上。   却被宫女们伸臂拦住,宫女们面无表情的道,“后宫是贵重小姐们才能进的地方,尔等只能在这里等候!”   语气坚决冷厉,不能商量!   苏慕锦紧紧的皱住了眉头,这里显然是后宫的入口,可只是入口处应当不该这样严谨才对。苏慕锦刚要开口,却见一个宫女领着一个身着淡绿色劲装的女子迈着大步向这边行来,走的近了苏慕锦才瞧见那女子眉毛稍稍挑起,看上去有种十分凌厉的感觉!那女子手里懒洋洋的晃着一根墨色的长鞭,看都没有看这边僵持的局面一眼,带着身边的侍女嬷嬷就进了院子。   却没有一个人阻拦她!   苏慕锦长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身边的宫女,“原来能不能带侍女和嬷嬷竟然是你们随便开口说了算的!”   一句话说不出的嘲讽,那宫女面色顿时一变。   就连方才进了院子的劲装女子都停住了脚步,转身讶异的看了苏慕锦一眼,她没有继续前行,抱着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那劲装女子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看苏慕锦,这会儿一抬头就瞧见了苏慕锦的面容。   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和淡然的气质,女子眉宇中闪过一丝煞气,她高挑的眉一厉,手中的长鞭就漫不经心的晃悠了起来。   “呵——”宫女还没有说话那劲装女子就已经走了过来,她绕着苏慕锦懒洋洋的转了两圈,眸子里全都是探究和打量,“啧啧,这皇宫中竟然敢有女子跟我做比较,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本夫人多久都没有瞧见这么大胆的女子了,看上去是个面生的,你——”她用手中的长鞭挑起苏慕锦的下巴,动作十分轻佻,可眉宇却阴鸷的吓人,“——是哪家的姑娘?!”   粗粝的鞭子摩擦着下巴带来阵阵的刺痛感。   苏慕锦已经猜到了女子的身份,嚣张任性,手持长鞭,自称本夫人。这女子应当就是徐傲的那个番省的夫人林若了。   爹爹不让她得罪的四个人其中之一,没想到还没进后宫就在这里碰到了!   还给得罪了。   不过她不是怕事的人,她不会刻意去找人麻烦,但是别人如果找上门来,她自然也不会任人宰割!   苏慕锦面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神却有些冷了,她轻轻的握住女子摩擦她下巴的鞭子,动作轻又坚决的扯下鞭子,淡然道,“徐夫人,我可不喜欢别人这样拿着鞭子对我!”   听到苏慕锦一句道破她的身份,而且态度竟然还如此轻怠,林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煞气。   “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敢这样放肆,有意思!”   甩了甩手中的长鞭,轻轻的敲击自己的掌心,林若傲慢不已的看着苏慕锦,“本来我还不想为难你,可为什么你却偏偏长成这个模样,这样的容貌……真是让人有种想要摧毁的欲望!”   说到摧毁的时候她目光瞬间一凝,让人不自禁的想到她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柳嬷嬷和笙箫急的一身冷汗,尤其是听到苏慕锦方才说出“徐夫人”三个字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这个徐夫人身份来头不小,是番省巡抚之女,番省巡抚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而且这女子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皮肤不似大周朝女子这么白皙细腻,是带着淡淡的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此女的彪悍是全京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京城中哪个女子瞧见了她不是绕道走的,怎么偏偏跟自家姑娘给撞上了!   这个女子就跟变态没什么两样,瞧见容貌比自己出色的就要想方设法的毁去,据说徐傲的两个通房容貌就十分出色,但是被眼前这个女子生生用鞭子抽花了脸!   偏偏她身份高贵,番省的巡抚虽然只是个二品官,可人家是一方的土皇帝,尤其是番省那个地方,动乱不已,他手中有兵权,且是先皇亲授的兵权,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也十分难能可贵了。巡抚没有擅自调动兵马的权利,要想调动兵马要经过皇帝的批准,但是林若的父亲林巡抚在番省已经掌权多年,早就把那里的兵将给收拢了,恐怕早就只认巡抚不认皇帝了。   要不然林若也不会养成这样刁钻跋扈的性子。   这也是徐家处处容忍林若的缘故。   一个番省巡抚再加上一个徐家少夫人的身份,足够林若在京城中横着走了。   因此在京城中林若还真的没有放在眼里的女子,当然她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知道徐家的容忍底线在哪里,因此虽然跟徐家的夫人相处的不是那么友善,但是大家谁都不会因此撕破脸皮罢了。   所以林若还真的没有把苏慕锦给放在眼里。   “你还没告诉本夫人你的身份呢!”   “我凭什么告诉你?!”苏慕锦呵呵轻笑,水蓝色的长裙看上去温婉又娴静,这样的气质正是林若一直以来最看不上眼的,因为她那个婆婆常常背地里说她不温婉不娴静,因此她对这样气质的女子十分厌恶。   听到苏慕锦的回答她眉宇中闪过一丝煞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扬着鞭子就要对苏慕锦甩过去,厉声道,“看本夫人不抽花你的小脸!”   苏慕锦眼疾手快的抓住林若的长鞭,眼神也终于一瞬间冷了下来。   “好个阴毒残忍的女子!”若不是她眼疾手快防着林若一手,她这一鞭子已经抽到她的脸上了,“徐少夫人果然好大的胆子,在皇宫中都敢对我动手,呵——我奉劝徐少夫人还是冷静点好,皇宫可不是你可以肆意撒野的地方,这会儿陛下还姓宁呢!”   这话不止是对林若说的,还是对那一群宫女说的。   她一句话一落,那几个宫女脸色顿时一白。   林若却面色铁青,“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子!说,你到底是哪家的女子,竟然敢对本夫人如此不敬,本夫人非要禀奏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严惩你这个贱人!”   贱人?!   这些人骂人就这么一个词么?!   苏慕锦冷笑不已,“贱人骂谁呢!”   “贱人骂你呢!”林若毕竟是临近草原那一块养出来的姑娘,论心眼可远远没有重生过一回的苏慕锦那么多,因此口角上便上了苏慕锦的当。   宫女们听到林若的回答,当即没忍住,噗嗤一笑。   苏慕锦亦是一笑,她这一笑如同百花盛开一般,凤眸微亮,唇角微勾,“没错,贱人就是在骂我呢!”   林若这才反应过来上了苏慕锦的当,当即脸色铁青,听到宫女们的嗤笑,她脸色骤然一变。   手中长鞭已经凌厉的甩向发出笑声的那宫女。   “啪——”   “啊——”   一声剧烈的声响刚落下就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尖叫声。   苏慕锦没有半点同情,眼睁睁的看着那宫女一身夏装被鞭子直接抽的烂掉,皮开肉绽,胳膊上的皮肉都翻了出来,血色蔓延。   柳嬷嬷和笙箫背后冷汗涔涔,这一鞭子方才若是抽中了姑娘的脸,那姑娘的脸就要毁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的挡在苏慕锦的身前。   就怕这女子发起疯来,真的打伤了姑娘!   苏慕锦却丝毫不惧,淡淡的推开柳嬷嬷和笙箫,冷冷的看着林若。   那林若被苏慕锦这样的眼神看着早已被她激怒,再也忍不住,手中长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再次向着她的面颊甩了过来。   “贱人,去死吧!”      ☆、第四十九章 口舌之战 宁奕相救      然而,林若的长鞭还没有甩到苏慕锦的身上,就被人狠狠的抓住了。   苏慕锦眸子里没有半点惊讶,连面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化,她看着骤然出现的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   林嬷嬷和笙箫的心本来已经提的高高的,这会儿看着有人抓住了长鞭,当即惊吓过度,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两人感激的的望着骤然出现的女子。   却见那女子一身正红色的宫装长裙,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她面容冷厉严肃,眉宇间全都是上位者才能养成的尊贵气息,她梳着未出阁女子才梳的发髻,眉心一抹朱砂红看上去妖艳而灼热。   柳嬷嬷瞧见女子的面容骤然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殿下……”   来人正是长公主宁熙!   宁熙冷冷的握住林若的长鞭,面容冰冷的望着林若,“徐少夫人好大的胆子,到皇宫里竟然都敢带兵器进来!除了带刀侍卫和陛下亲准的人等,带兵器进宫是死罪!而徐少夫人一言不合竟然扬鞭就要打人!眼里还有皇宫,还有禁令么?!”   林若当即就是一惊,她当然认识这个长公主。   她低垂的眉眼闪过一丝怨恨,这个该死的长公主竟然这个时候出来坏她好事!   但是偏偏她只能忍!   她一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这个长公主不止是夫君特地交代过不能招惹的女人,还是太后再三叮嘱过不能招惹的女人!林若心里有些不忿,不就是一个三十多岁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女人么,有什么要忌惮的!   但是她却不敢说,想起夫君跟她说长公主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她默默咬牙,把心里的不甘给吞了下去!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抽回长公主手中的长鞭,“原来是长公主啊,您话里可太严重了,皇宫中当然不能带兵器,但是这不是还没有到后宫的范围呢么,说是死罪就太夸张了点吧。长公主可不要欺负我年幼不懂规矩啊。一个藐视皇宫的罪名压下来,小女子可承担不起!”   长公主脸色依旧冰冷,丝毫不为她的话语所动!   “在皇宫中肆意伤人你还有理了?!你以为皇宫是你们徐家的后花园,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   林若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长公主言重了,小女可没有肆意伤人,不过是跟这位姑娘开个玩笑罢了。”说着她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一眼苏慕锦,“姑娘,你说我是不是跟你开玩笑!”   “是啊,的确是开玩笑!”苏慕锦呵呵一笑,瞧见林若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和长公主眉宇间淡淡的阴郁,她继续冷笑道,“只是徐少夫人这玩笑开的未免有些太大了,少夫人方才那一鞭子若是甩下来那本姑娘的脸可就毁了,下次我是不是也能跟徐少夫人开玩笑,也拿鞭子往徐少夫人的脸上甩呢!”   林若面上的笑容顿时落了下去,眼神阴鸷的盯着苏慕锦。   “徐少夫人可不要这样看我!本姑娘会害怕的!”苏慕锦呵呵一笑,氤氲的眸子仿佛含着一层水汽,十分惹人怜惜,“以前就听闻徐少夫人目无法纪胆大包天,本姑娘还只当是传闻有误,今天瞧见了少夫人的所作所为才知道原来目无法纪胆大包天说的已经够轻了!要我说,徐少夫人分明就是藐视王法!藐视皇族!”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么说本夫人?!”   “不需要谁给我胆子!”苏慕锦收起唇角的笑容,眉目冰冷,“徐少夫人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你可知道伤害一品大员之女是什么罪名?!哎,也对,少夫人是番省来的,接触的蛮夷实在太多,也难免不记得我们天朝的规矩!”   长公主听到苏慕锦的一番反击,阴沉的眉目渐渐的松缓了下来。   瞧着苏慕锦的眸子带上了淡淡的欣慰。   林若却已经气得面色发紫,她论斗嘴实在是斗不过苏慕锦,论武功又打不过长公主,只能硬生生的吞下这一口恶气!   “一品大员?!哪个一品大员教出你这样嚣张跋扈的闺女?!”   “论嚣张跋扈苏慕锦万万不敢跟徐少夫人相提并论!”苏慕锦淡淡的报上身份,“说起嚣张跋扈京城中只要少夫人敢认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林若面色一变,“你就是苏慕锦?!”   苏慕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林若脸色越发的难看,前天宁王府举办寿宴的时候她只露了个面就闲太无聊回了府,后来却听说有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在宴会上大出风头,一舞惊人,还被陛下赞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止如此,夫君回了府邸之后分明心不在焉,她作为徐傲的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样的心不在焉意味着什么。那唇角挂着的淡淡的势在必得的笑容让她心惊。   因此今天的宫宴她原本就是特意来看看那个惊为天人的苏慕锦究竟是何等人物,没想到还没有到后宫中就已经瞧见了苏慕锦。   她抬头用肆意的眼神打量苏慕锦。   皮肤白皙,面容绝美!身姿窈窕,淡然如水!   该死的!   所有她最讨厌的东西,这个女子身上竟然都找的到。   她生在番省,那里阳光充沛,她又不是个乖乖的大家闺秀,每天中策马狂奔,所以皮肤晒得有些黑,也有些粗糙!恨极了那种仿佛一吹就破的皮肤,先前夫君两个通房就是皮肤太好,面容太美,所以她才忍不住心中的妒意,用鞭子抽花了她们的脸。   而这个苏慕锦更甚,比那两个通房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该死的,她一定要想办法毁了她这张令人厌恶无比的脸!   突然想起先前的传闻,林若把长鞭缠在手臂上,冷笑不已,“原来这就是苏太傅家的嫡长女,听说苏太傅家的嫡女厚颜无耻的和宁世子通奸,谋了人家宁世子的清白,都是苏家太傅教出来的女儿,我倒不信你能有多清高!不过是两个贱种罢了,敢说我不知规矩!枉苏太傅身为太傅,竟然连自家的女儿都教不好,真是让人耻笑!”   贱种?!   苏慕锦眉宇顿时一冷。   “呵——”她冷冷一笑,“这一点倒不敢跟徐少夫人做比较,徐少夫人善妒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嫁入徐家三年无所出,还不允许徐公子纳妾,依照大周朝的规矩,徐少夫人犯了七出之条的几条?嗯?早就该浸猪笼了。只是瞧不见林巡抚大人,要不然我倒是想问问林巡抚是怎么教导闺女的?”   林若大怒,手臂一抖,长鞭已经再次向苏慕锦脸上给甩了过来。   “该死的苏慕锦!我爹爹岂是你一个贱种能议论的!”   这一次同样的,鞭子还没有打到苏慕锦的脸上,就已经被长公主给牢牢的抓住了!   她厉声道,“徐少夫人这是要当着本宫的面在皇宫中伤人么?!”   林若一惊,已经明白了方才苏慕锦是故意激怒她,她阴鸷的眼神落在苏慕锦的身上,放下狠话,“苏慕锦,今天你我这梁子就此结下了,我林若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明的暗的尽管放马过来!”   “走!”林若抽回长鞭,冷冷的对身后的丫鬟嬷嬷们道。   一行人转眼间就消失的无踪无影。   苏慕锦瞧着一行人彻底离开,这才含笑给长公主施了一礼,笑道,“今日多谢长公主为苏慕锦解围!”   长公主面色微微柔和了一些,看上去依旧严肃,“起来吧,今儿个就算不是你,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是当然的,林若在皇宫中嚣张成这个模样,长公主身为宁奕的亲姑姑,当然不会不闻不问。   “不管是为了什么,长公主为苏慕锦解了围是事实。”苏慕锦含笑看着她,瞧着长公主淡淡的立在原地,显然是在等她的模样,苏慕锦眸子微微一闪,面色转向守卫的宫女们已经变成了冷淡的冰,她语气淡淡的问那几个宫女,“如今,可以让我的婢女和嬷嬷跟着我一起进去了么?”   有长公主撑腰,谁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这女子连徐少夫人都敢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她们这几个小小的宫女了。   众宫女们垂头,低声道,“苏姑娘请!”   “公主先请!”   苏慕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长公主也不客气,微微颔首。带着身后的一群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苏慕锦落在长公主一步之后。   行了片刻长公主才低声道,“你今天莽撞了!”   苏慕锦早知道长公主有话对她说,却没想到是这句,她微微一笑,面容淡然话语却坚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徐家和苏家势必站在敌对的两面,不管她今天服不服软林若都不会让她好过,既然如此,她犹豫什么呢。当然她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早在刚入宫门的时候她就瞧见了长公主的马车紧随其后,她敢这样跟林若敌对,大部分也有试探长公主的意思。当然就算长公主不出手,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暗地里的墨魇还在呢,林若就算是精通骑射可也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大家女子,所以注定她的武功不可能太高。   林若这样跋扈的脾气,武功若是高了,那京城中传出的消息就不只是嚣张跋扈了,而是杀人不眨眼了。   因此她不可能打得过武功高强的墨魇。   所以她才敢在言语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林若。   “从今儿个往后,恐怕你就是徐家的公敌了!怕不怕?”长公主侧首看着苏慕锦,面无表情的问。   “就是没有今天的事情,我苏家也是徐家的公敌,这早就是不争的事实了,我是苏青云和楚柔的女儿,怎么会怕他们!”   长公主眉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和欣慰。   没错,苏青云和楚柔的女儿怎么可能是懦弱的呢。   她微微一笑,大红色长裙映衬下她的笑容和眉宇间的一股子英气融合起来,看上去竟然分外明朗!   苏慕锦微微一叹,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个出色的美人儿。   可惜了……   苏慕锦不太明白稍稍显得懦弱的父亲为什么能得到娘亲和长公主的倾心,若是换成了她,她绝对不会选择那样愚孝的男人作为夫君!   长公主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   “当年你爹爹年轻的时候跟现在可不太一样!那个时候他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英姿不凡风流倜傥,那个时候也只有二哥能和他相提并论,不知道是多少名门闺秀的上佳夫婿人选!他虽然出身平凡,可谈吐不凡,器宇轩昂,又是出了名的才子!那时候他自信满满,风姿卓越,和现在的宁煜的名头差不多……”长公主提起年轻时候的苏青云眸子微微带着了几分朦胧,唇角也勾起了淡淡的回忆的笑容,“跟你娘亲成亲之后你爹爹的名声更甚,你娘亲是京城中最最出名的名门闺秀,楚家是大周朝最具盛名的望族之家。再加上你娘亲温婉善良,当时和苏青云琴瑟和鸣,日子虽然清苦,可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匹配!”   苏慕锦心下暗叹,她有些想象不到那样灼灼其华的男子就是自己的父亲!   同时心里对长公主有些佩服,极少有女子提到自己的情敌时能用赞扬的语气,长公主评价娘亲的时候十分客观,并没有因为情敌的关系特意丑化娘亲,看来这个长公主是个心胸宽阔,性子直爽的女子。   “只是……”长公主微微一叹,“从你祖母自云州搬来京城之后苏青云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般,意气风发全都不见了,兴许是童年的遭遇让他一瞧见你祖母便有些畏缩,颇有种伸不开手脚的感觉!这一点我就没法子认同你母亲的所作所为了,太过良善可欺,若换成是我,早就把那个老太太教训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偏偏你母亲把女子的美德歌颂的淋漓尽致,也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苏慕锦对长公主的观点十分认同,娘亲太过柔弱,所以才会被老太太欺压到那个地步都不肯说话!   她低叹一声,“人各有命啊!”   长公主对于苏青云这个女儿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她严肃的面容绽开一抹淡淡的柔和,停下脚步看着苏慕锦,“其实你娘亲若是有你一半的魄力都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苏慕锦抿唇不语。   她也是血的教训里出来的。   若不是重生一遭,她前世比娘亲更加软弱,人只有被逼到了一个份上,才能激发身体里所有的潜能。   她相信,当年老太太如果敢对她或者聪儿下手,娘亲一定不会隐而不发,为了她和聪儿,娘亲都会坚强起来的。   两人边走边行,长公主对后宫的情况十分熟悉,一路以来,见到的宫女太监无不恭敬行礼。   苏慕锦默默的看在眼里,心道这样的恭敬恐怕就是宁王爷来了也最多这样了。   既然是赏花宴自然在御花园里举办。   长公主就领着苏慕锦到了御花园里,御花园是柳嬷嬷和笙箫怎么都不能进的地方了,因此她们留在了外面静静等候。   此时的御花园中百花齐放,许多不在这个时节开放的花儿都开的十分娇艳。花香弥漫了整个御花园,远远的便能嗅到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更奇异的是这么多的花儿的香味融合在一处竟然不显得刺鼻,也不会熏得人头晕脑胀,众多的花香糅合在一处,竟然混合成了奇异的香味,闻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还有许多苏慕锦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花朵,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看来御花园的宫人们费了不少的心思啊。   都各色的彩蝶立在花蕊上轻轻扇动翅膀,已经到了御花园的小姐们有许多在扑蝶。小姐们穿红戴绿,身形轻动间比花儿上的蝴蝶更加美丽。   不过苏慕锦也注意到,御花园里这会儿已经来了许多人,都是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家小姐们,身份贵重的夫人和妃子们都还一个没有出现。连方才走在苏慕锦和长公主前面的林若都没有看到踪影。   她心下明了,这样的场合来的晚些才符合身份。   长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眼瞧见了不远处一个凉亭中静静品茗的宁王妃。   她刚欲踏步上前却不放心苏慕锦一个人待在这里,苏云锦的事情闹得总所周知,苏慕锦一个人在这里难免会让一众的小姐们冷眼相待。她想了想,还是跟苏慕锦低声道,“你跟我一起吧。”   苏慕锦一愣,唇角就弯出一抹弧度来。   “好!”   长公主就带着苏慕锦往凉亭的方向走了过去。   凉亭中的宁王妃也发现了长公主和苏慕锦的身影,她瞧见苏慕锦的时候眸色十分复杂,倒没了先前的嫌弃和针锋相对,相反还有一些淡淡的惋惜之色。她勉强笑了笑,上前握住了长公主的手。   “怎么来的这样晚,我一个人在这里好生无聊。”   “我这不是已经来了么,方才路上碰到了徐少夫人,所以稍稍耽搁了一下。”   一提起林若,宁王妃就皱紧了眉头。   “那女人找你麻烦了?!”   “她还没有那个胆子来找我的麻烦,看不惯她欺负人罢了,小小的教训了她一顿!”说着拉着宁王妃的手进了凉亭,一边对苏慕锦招招手,“苏小姐也进来坐吧,方才你得罪了林若,这会儿肯定在和太后告状呢,太后这个人最是护短,她就是不护着林若也会顾及徐家的颜面,恐怕会给你使绊子,你还是待在我和宁王妃的身边吧,有我们两个在旁边,她多少会顾忌些。”   宁王妃一愣,方才林若和苏慕锦产生了矛盾?   她目光落在苏慕锦的身上,先前不知道煜儿对苏慕锦的感情,她只觉得苏慕锦这个女孩子处处配不上煜儿,实际上她知道苏慕锦容貌脱俗,气质不凡,可毕竟是养了十多年的儿子,要娶旁人了,她心里再怎么样也会有些不舒服。所以她才会处处挑苏慕锦的刺,可如今煜儿和苏慕锦的婚事解除了,她瞧着苏慕锦的模样反而觉得十分难受。   她寿宴那一日煜儿和陛下在后院里喝了个酩酊大醉,她不放心去寻煜儿,煜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可嘴里却还在叫着苏慕锦的名字。   她的心当时就痛了,暗恨自己不该处处找苏慕锦的麻烦,让煜儿伤心了。   酒醒之后煜儿还和往常一样,早上该请安去请安,该笑还是笑,可她作为母亲哪能瞧不见儿子眼里掩饰不住的痛苦。   这会儿瞧见苏慕锦,看着她一身水蓝色的宫装长裙,面容含笑的给她行礼,她只觉得心里酸的厉害,本该是她的儿媳妇啊……   “起吧。”宁王妃声音有些哽。   她心疼儿子,实在是心疼的很,只要一想到儿子要娶苏云锦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她心里就跟压了石头一样憋得难受。就算是妾,那样的女子都不该进她们家的家门!   宁王妃亲自扶起苏慕锦,拍拍她的手背,“苏小姐,先前我处处刁难于你,还请你看在我一个母亲的份上不与我计较。”   苏慕锦一愣,抬头看着宁王妃。   就瞧见她眸子里一抹无法掩饰的悲哀之色。   苏慕锦不由得就想到了前世的时候宁王妃待睿儿那样好,她心下也有些泛酸,她能理解宁王妃的心情,她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前世时对宁王妃的淡淡的怨,也在此时烟消云散了。   她眼眶微红,却抿唇笑了,“王妃说的哪里话,苏慕锦能理解您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您都是为了世子爷好!”   “好孩子,好孩子!”   宁王妃听着她善解人意的话越发心里难受,她怎么就会觉得这么乖巧的孩子配不上煜儿呢。   只可惜时间不能倒流,要不然她一定会好好的善待苏慕锦,不让煜儿伤心为难。   “好了,二嫂。”长公主微微一叹,扫了一眼凉亭外偷偷瞟过来的视线,给了宁王妃一个眼神,“二嫂,多少人瞧着我们呢,您冷静些!”   苏慕锦也发现了众人们诡异的眼神。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慕锦半点都没有想当人品头论足的对象,因此就跟长公主和宁王妃告辞。   “公主,王妃,你们先坐着吧,看着模样宴会恐怕还有一会儿才能开始,苏慕锦去赏赏花儿。”   “去吧去吧,御花园大的紧,莫要迷路了!”   “苏慕锦等会儿再来给公主和王妃请安。”   宁王妃眼神复杂的看着苏慕锦离开的背影,眼眶越发的红了。她掏出袖中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喉咙哽的难受。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待她好一些,今儿个煜儿也不会如此难受!”   “嫂嫂别难受了,喝杯茶静一静吧。”长公主坐下来把倒好的茶杯推到宁王妃的身边,“我一直相信缘法,既然煜儿和苏慕锦婚事不成,定然是两个人有缘无份,你也不用太过难受。煜儿是个好孩子,将来兴许还能碰到情投意合的女子。”   “谈何容易啊。”   宁王妃从来没有瞧见过煜儿那般失态的模样,她从来都不知道煜儿对苏慕锦情根深种到了那般地步。她想着眼角的晶莹又是一闪,垂了垂心口,宁王妃恼声道,“阿熙,我真真是恨死了自己,你是没有瞧见就这么短短几天煜儿消瘦了多少,那孩子以前性格那样开朗大方,可现在都不爱说话了,我瞧着真的心疼他。”   “嫂嫂……”   “阿熙,你别安慰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心疼煜儿,你就当我在跟你倾诉吧,等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嫂嫂!”长公主眸子一闪,“有件事我刚好要跟您商量商量,是关于苏慕锦的……”   ……   那边苏慕锦一个人穿过人群,走到了一个极为僻静的地方。   她不喜欢跟那些小姐们谈胭脂水粉,谈首饰头面。   离开人群她自己都松了一口气,渐渐的人群就稀少了,有宫女要给她领路她含笑同意下来。   宫里她不舒服,乱走一通反而可能会惹到什么事端。   “劳烦姑娘带我去如厕。”   苏慕锦方才抓了林若的鞭子,现在只觉得手心里被粗粝的鞭子磨的有些痒。   宫女点头应是,恭敬的给苏慕锦领路。   人群渐渐远去,苏慕锦再次惊叹皇宫的巨大,走了都快半个钟了竟然还没有到地方。   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个人,苏慕锦无聊就跟宫女搭话,“姑娘来宫里做宫女多长时间了。”   那宫女走在前面,声音淡淡的穿了过来,“回苏小姐,奴婢在皇宫里已经待了三年了,先前陛下登基的时候奴婢原本是落选的秀女,就在宫中做起了宫女。”   苏慕锦眸子骤然一厉!   眼神顿时警惕起来!   她可没有跟这个小宫女说她是苏太傅的女儿,她怎么知道自己姓苏?!   苏慕锦心知有阴谋,提起裙摆就往回跑。   那宫女听到动静,一回头瞧见苏慕锦已经跑远了,她身形一动,已经快速的掠过去,追了上去!   苏慕锦拔足狂奔,过于僻静的地方让她连呼叫都不能,而且她也不敢叫出声来,如果叫出了那女子的同伙,她就是跑都跑不掉了!   耳边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苏慕锦低声喊人,“墨魇,你在不在?!”   半天没有人出来,苏慕锦心下顿时一凉。   御花园里女眷众多,墨魇在皇宫中不一定能隐住身形,所以这会儿要么是没有跟过来,要么就是被人给缠住了身形。   看来只能靠她自己了!   感觉到耳边劲风阵阵,苏慕锦闭上眼睛猛的一矮身,那宫女冲击力过强,竟然瞬间掠了出去。苏慕锦趁她转身回扑的时间,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根金钗出来,上次宁王府寿宴刺杀过后她就在腿上绑了一把匕首,可皇宫中有规定不允许带兵器,她生怕被人发现并以此作为攻击她的把柄,因此今天就把匕首给换掉,拿了一根锐利的金钗子在身上。   她握住钗子用力一挥,那宫女显然没想到她手中竟然有兵器,但是她毕竟有武功,很快就退了开来,再次冲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柄软剑!   剑光冰冷!   剑气如虹!   直冲苏慕锦的脖颈,显然这宫女是打算把苏慕锦的性命给结果在这里!   离得老远苏慕锦都能感受到那剑气带来的劲风。   皮肤一阵阵的刺痛。   她想躲,却远远没有那宫女的速度快!   论兵器,她手中的金钗子也没有宫女手中的软剑那么长!   千钧一发之际!   只听到“叮——”的一声脆响,那软剑生生的逆转了方向!   “唰——”的一声刺进了旁边的假山缝隙中,带起一阵阵明亮的火花!   那宫女猛然一惊,眼神锐利的向周围扫了过去!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闪,苏慕锦只觉得手臂一紧,已经被人拉出了危险圈,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翼间传来一阵龙延香的气味。   苏慕锦的心顿时为之一松。   “皇宫中都敢行刺!”   那女子显然认识皇帝,瞧见宁奕的那一刻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苏慕锦不懂武功,只瞧见两人动作快如闪电,残影阵阵,一时间竟然分不清高下来。   “谁派你来的!”   耳边传来宁奕冰冷的声音,他把苏慕锦推到安全的地方,和那宫女打斗起来,宫女的长剑卡在了假山中一时间拔不出来,两人赤手空拳的搏斗,拼的全是内力和招数!   那宫女不答,动作越发的凌厉起来。   感觉到宁奕步步紧逼,她虚晃一招,拼着受伤的危险一掌向苏慕锦拍来。   宁奕一惊,身形一动已经挡在了苏慕锦的面前。   那宫女这一招却是虚招,在宁奕身形一动间,她足尖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宁奕眼神极冷,盯着宫女逃开的方向,却没有喊侍卫去追!   他转过身来,眼神中还有一抹尚未来得及掩饰的慌乱关切,他若是来晚了一步……哪怕一步……   宁奕不敢想象这会儿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苏慕锦。   他一时间心神剧颤,内心一阵阵后怕,竟然没有顾忌身份,一把把苏慕锦拉到了怀里!      ☆、第五十章 奸情啊奸情      宁奕的怀抱坚硬中又带着淡淡的温暖,隔着衣襟苏慕锦都能感觉到宁奕剧烈的心跳声。   她微微一愣,身子一动就要挣出来,宁奕却越发收紧了手臂。   “皇上?”   苏慕锦试探的叫了一句。   她的头被宁奕按在胸膛里,原本清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鼻翼间全都是龙延香的气味,宁奕的手臂有越收越紧的趋势。   宁奕这时候情绪十分不平静,这是头一次他有机会和苏慕锦这样接触,就连以前在清风学院里的时候都前所未有过的接近,他紧紧的箍着她纤细的腰身,只觉得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他略一用力便有可能捏折了她。   她今天真美!   这一身的水蓝色像极了从湖水中刚刚冒出来的美人鱼,她的皮肤极白,这样的白能驾驭所有颜色的衣裳,宁奕不由得就想起了上一次宁王妃她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那一次的她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今天这一身穿在身上又像极了游戏人间的精灵……她还有多少面是从来没有展现在众人面前过的。   他心神剧颤,这一会儿只想把她给禁锢起来,最好是盖一座房子把她给藏起来,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没有人能见识到她的美了。   她一身水蓝色的衣裳不知道是用什么面料制成,入手滑腻的如同直接触摸着她的皮肤,带着淡淡的凉,有仿佛有淡淡的温热,绸缎般的滑却比绸缎更加轻薄,让人爱不释手,只想紧紧的握住不放。   这一生……仅有的放纵!   明明知道不应该,却偏偏没办法放开……   “皇上,请您注意身份!”就在宁奕陷入一片迷醉的时候,苏慕锦略带怒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她在他的怀里不住的挣扎。像一条滑腻的鱼,让人无法抓住。   宁奕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揽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略带疲惫。   “苏慕锦,这一会儿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皇帝?”   世人都羡慕皇帝身居高位,可谁知道他这个皇帝做的多窝囊,前朝中没有实权,手无兵权,只有调动两万五千的禁卫军,另外两万五千禁卫军的军权却落在徐家的手中,所以他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能轻举妄动。后宫中连个子嗣都没有,上有太后,下有贵妃,哪个不是徐家的女子,可恨徐家竟然如此还不知足,有了一个太后和贵妃,竟然还妄想皇后的位置。   若是连皇后都让徐家霸占了,那后宫就彻底是她们徐家的天下了。   就是这般他都不能给贵妃脸子看,还有太后,表面上都必须做一个贤孝的皇帝,所以对太后必须言听计从,对贵妃必须虚以委蛇,既要恩宠不断,又要不留子嗣,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她赐避子药,他这个皇帝做的真是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从他登基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可他不甘心!   凭什么事事都要听徐太后的,他的母妃……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真的以为他不知道么?!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也好,为了给母妃报仇也好,为了宁家列祖列宗也好,为了这天下的黎明百姓也好,他一定都要振作起来,绝对不能让徐家霸占了宁家的天下!   然而,这一刻,他只想能放松一下。   只想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他也是个人,是个心里的弦已经崩了整整三年的人,他真的累了,可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安心放心。   在臣子面前他不能露出半分的软弱,而后宫里的那些妃子们他更是一点都不敢信任,谁知道她们是站在哪个位置的,谁能知道他每次宠幸她们的时候总是防备着的,靴子里都别着匕首的!和楚离是合作关系,他们只是合作伙伴,却称不上可以信任的朋友。而阿煜……阿煜这个时候比他更难过,他怎么可能去再把自己的不幸去跟阿煜诉说!   他的兄弟姐妹,除了他嫡亲的皇妹被他用尽手段的保护下来,皇宫中早就没了宁家的子嗣。他的兄弟姐妹们早就在他登基的时候就全部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只有苏慕锦,这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女子,他小时候不停的欺负着的女子,哪怕她现在性格跟小时候不尽相同,可她是苏青云的女儿,是瞧着他一步步从一个无忧无虑的皇子慢慢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女子,是他从小就心有好感却无法得到的女子,也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女子……   所以,就让他……放纵一次,就这么一次就好……   他有时候真想,真想把她接近皇宫中。   她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如果到了选妃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办法让她入宫。   如果先前顾忌着阿煜,那现在她跟阿煜也不是未婚夫妻了,他大可以任性一回,把她给弄进皇宫。那样他也能有个帮手,这些时间他的观察下来,苏慕锦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从苏家的内宅智斗,到现在她赢了掌家之权,还跟楚离暗暗的取得了合作。她每一件事看上去都是无心之作,可处处都隐藏着她想要的结果。   她若是进了皇宫,也能帮他应付刁蛮骄纵的贵妃,甚至只要他能给予她足够的权利,和太后为敌,她也不见得一定会输!   可是……他……不敢!   他不想连心底里最后一丝温暖都葬送在了皇宫里。   宁奕的指尖在苏慕锦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他紧紧的握住拳头,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子微微的僵硬,他微微苦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说,可以了,她没有推开你已经足够了!然后慢慢的放开了她。   指尖留恋的划过她的长裙,那入手的冰凉滑腻,还有矛盾的温暖,让他的指尖微微的颤。   他想,这辈子恐怕他都不会忘记这矛盾的触觉。   明黄色的长袖一点点垂下来,掩盖住了颤抖的手指,他绕过假山,走到了一个桥洞的下面,这个桥洞十分隐秘,四处都是假山环绕,能遮住四周所有的视线。   “跟我来!”   苏慕锦抿唇跟了上去。   到了桥洞里,宁奕随意的坐在身下的石头上,回头看着苏慕锦也不拘小节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他微微叹息一声,瞧着前面一条三尺左右宽的小河,这个时候河里开满了娇艳的荷花,荷叶上还蓄着水珠。   那水珠在微风的轻拂下在荷叶上要坠不坠,看上去十分危险。   宁奕的目光久久的跟随着那一滴水珠。   他盘膝而坐,指着那一滴水珠,“现在我的情况就跟那一滴水珠一般,看上去在阳光的照射下五彩缤纷耀眼无比,可就是困在荷叶的边缘摇摇欲坠。”   苏慕锦抿唇不语。   宁奕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那她就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她没问宁奕这个时候怎么没有陪前来皇宫赴宴的男宾,宁奕也没有问她得罪了谁,让人竟然处心积虑的刺杀。   “有时候我在想,皇帝真不是人当的!”宁奕轻轻舒一口气,懒散的放松身体倚在石头上,“真怀念当初还是皇子的时候,无忧无虑的多开心,父皇对每个皇子都差不多,不偏不倚,似乎对每个妃子也差不多,雨露均沾。看上去一派和平,我当时年幼的时候还想过,这样的皇族跟以往那些书本上记载的阴谋斗争不断,兄弟自相残杀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心里还十分敬佩父皇!”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我才明白父皇那个时候的难过!”   只要是个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要做到事事不能随心所欲,事事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平衡,做起来应该多么的艰难!   宁奕忽然转头看着苏慕锦,眸子略有深意,“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了当初父皇明明对你母亲有情,却为何没有执意让她入宫!”   那略有深意的眼神看得苏慕锦一阵触目惊心。   “你父皇的决定是正确的!”   “真的是正确的么?”宁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是你母亲没有进宫不也是芳龄早逝么?”   “可她觉得幸福!”苏慕锦坚定的道,“就算是老太太处处针对她,就算是爹爹最后没能全了他们的爱情,可是娘亲就是最终难产而死的时候她唇角都是带着笑的!”   宁奕的眸子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这一番看似无用的对话却表明了她的立场,她……不愿意进宫啊!   这样……也好!   宁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真怀念当初在清风书院的时候,那时候和学子们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多好!”   “现在不也挺好的么!”想起那段愉快的往事,苏慕锦的唇角也弯起了一抹笑,“你现在是皇帝,一言九鼎,每句话都是圣旨,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和生死,多威风啊,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   听着她轻松的语气,宁奕也微微放松下来,“你这样一说,倒也是这个道理!”   “本来就是这样,你看看,以前是你学子的那些人现如今哪个不是要对你行礼磕头的,还有,你现在身为帝王,虽然辛苦了些,到底是三宫六院享尽齐人之福,这可是天底下多少男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且自你登基之后大周朝一直都没有战事,民间也五谷丰登,没有什么耗国库的灾害,百姓们敬重你,把你奉为天人,这样还不够么?”   “你这样一说,怎么觉得我这个皇帝做的还不错呢?”   “何止是不错,是非常不错了!”苏慕锦眼睛都不眨的空口瞎说,“当初若登基的不是你恐怕早就被徐太后一家子给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了,你现在还能有实力跟她分庭抗衡,仅仅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是啊,就是在夸奖你!”苏慕锦微微一笑,既然宁奕这个时候不想让她把他当成皇帝,那她就把他当成当年那个在清风学院中出了名的恶霸皇子好了,她微微一笑,斜睨他,“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徐家就已经霸占朝野了,恐怕就连先皇都没有想到,短短的三年时间,你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被你这样一说,我怎么还挺有成就感的。”宁奕笑,话到了她的嘴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不过他一想,的确啊,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朝政就已经被徐家给把握住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就已经开始垂帘听政,尤其是父皇去世的那一年,摄政王楚王把持朝政,那一年太后更是趁此机会把父皇的一些死忠臣子们打杀的打杀,发配的发配。他登基之后有些畏于太后权势的,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的人慢慢的往他这边靠拢,一直到如今和徐家分庭抗衡。   唔……这样一想,的确还挺厉害的。   苏慕锦不看他就知道宁奕这个时候的自得表情,她也放松了下来,“宁奕,你为什么不试图拉拢楚离呢?”   不是说楚离是楚王爷手中至宝么,把楚离给拉拢了那不是万事都好商量了?   “你以为我没这样做么?”宁奕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打算隐瞒,想着今天之后苏慕锦就是楚离的未婚妻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既然楚离要迎娶苏慕锦,肯定就是跟苏慕锦露了底的。这些事情他就算不说苏慕锦以后也会知道,因此他倒也十分爽快的把事情都告诉她。“我和楚离早就达成共识了,我们两人一直是合作关系!”   看着苏慕锦诧异的眼神,宁奕微微一笑,“很奇怪?”   苏慕锦摇摇头,也不算奇怪,她能察觉到楚离对徐太后的憎恨,而宁奕对徐太后的情况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楚离找宁奕合作也在情理之中。   “楚离好像对徐太后恨之入骨,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宁奕懒洋洋的倚在石头上,笑容是旁人从未见过的轻松,他瞧着苏慕锦询问的眼神,微微一笑,道,“不过这事情不该是我来告诉你,今后你慢慢就明白了!”   苏慕锦听出他话中有话,“什么叫我以后就慢慢明白了?”   因为你以后肯定要嫁给他啊!   宁奕当然没有这样说,他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今天来的时候和徐少夫人产生矛盾了?”   皇宫中从来都没有秘密,苏慕锦一点都不诧异宁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点点头,“是啊,那个女人太嚣张了,教训教训她!”   “能不招惹她还是不要招惹,被那个女人记恨上就跟被毒蛇惦记了是一个道理,她恨一个人不把那个人整到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不过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当初这女人刚刚嫁进京城的时候,林巡抚那百里红毯,还有绵延十几里的嫁妆还被称为京城一大盛事!他那个爹爹儿子一大堆,可掌上明珠就这么一个,真的得罪了她,林巡抚恐怕会不惜一切报复的!”   “就算要报复他也鞭长莫及!”苏慕锦淡淡道,“他真的有驱兵犯境的那一天就只能说明他造反了,你现在没有逼到那个份上他再嚣张也不敢动手。至于玩阴的……在京城里玩阴的他恐怕也不敢大张旗鼓,那我怕他作甚!”   “哈哈!你倒是想的透彻!”宁奕笑了一番,许久才停下来,他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正了正脸色,“不过那女人可不只是林巡抚的女儿,还是徐家的儿媳妇,徐家的老爷子是国舅,还掌管京城禁卫军两万五千人,徐傲在前朝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是吏部的一个侍郎,而且徐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跟朝中不少官员都有勾结,你小心她用徐家的势力报复你!”   “那我就让她没时间来报复我!”   宁奕眸子一转,“此话何意?”   “那个林若不是个母老虎么,不允许徐傲有小妾和通房是吧?!”瞧见宁奕点头,她一字一句道,“但是徐傲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侍郎之位,而且是国舅大人的儿子,是徐太后的亲侄子,又是京城四公子之一,这样的人从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惯了,凡事这样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林若的性子,所以他表面上虚以委蛇和林若应对,可心里肯定是瞧不上这个女子的。林若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宁奕听得暗暗点头,“你继续说!”   “徐傲既然不想碰林若,但是他又是一个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找女人,所以他在外面一定养了人,只是瞒着林若罢了!”   宁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亮。   “而只要能查到徐傲在外面的女子,再把消息给放出来,那依林若的性格能善罢甘休才怪,轻则毁了外室的脸蛋性命,重则闹大了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呢,而你——”苏慕锦笑吟吟的看着宁奕,“你若是能从中间起到一个什么作用,说不定还能让林若和徐家翻脸都说不定,那个林巡抚不是心疼女儿么,如果自家女儿在徐家受了委屈,林巡抚会怎么做?”   轻则传书信怒斥,重则……和徐家一拍两散!   宁奕心中一动,十分庆幸今天来了御花园,只是……   “徐家的动静我也一直关注着,可却没听说徐傲在外面有什么女人,万一没有呢?”   “不可能!”苏慕锦十分笃定,这是男人的劣根性,越不让他碰女人,他就越是犯贱的去找,而徐傲那样骄傲的男人更是如此,“男人不都一个德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徐傲这样的年纪怎么说两天都要发泄一次的,而林若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能伺候他,他能忍得住了就只能有一个原因!”   “什么?”   “他根本那方面就不行!”   “咳……咳咳……”宁奕听得一阵咳嗽,如果方才他嘴巴里有酒水或者茶,肯定一下子就给喷出来了,他咳得脸颊微红许久才停了下来,目光古怪的看着苏慕锦,却见她脸不红气不喘,仿佛这样的话原本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禁忌,宁奕不禁道,“苏慕锦,你是不是个女人啊?!”   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苏慕锦懒懒的斜睨他一眼,“难道我说的不对?!”   宁奕顿时一噎,他跟徐傲年纪差不多,所以很明白苏慕锦说的是对的!   他轻咳一声,转开这个问题,“那徐傲应该的确在外面养了女子,不过既然瞒得这么好,肯定就是对那女子十分看重,如果能找到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事儿就交给你慢慢找吧。”苏慕锦看了看太阳,缓缓起了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皇帝的势力还是要大一些的,而且你登基这么久手底下总该有些能人的,我没把握能跟踪徐傲不被发现,所以这件事就交给陛下去做了,陛下也可以趁此借题发挥,趁机挫一挫徐家的锐气!”   宁奕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林若等会儿恐怕宴会上还会为难我,我要想法子避开才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小心点好!”苏慕锦回头对宁奕淡淡一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上前两步,跪坐在小河边,伸手托起荷叶。方才荷叶上欲坠不坠的那一滴水珠顺势滑到了荷叶的中央。苏慕锦低声道,“看,其实只要有适当的外力出现,这水珠便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荷叶中!”   宁奕眉眼顿时一软。   做好这一切,苏慕锦才起了身,她微微施了一礼,眉眼中的张扬和恣意一瞬间全都收敛了起来,淡淡的眉眼恢复了一片温婉沉静,“臣女先行告退!”   宁奕也起了身,明黄色的身影一闪,再不是那个轻松放肆的宁奕。   他微微点头,一派帝王才有的尊贵和冷淡。   “去吧!”   瞧着苏慕锦的身影一步步的消失在视线中,宁奕才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么一个桥洞中的短短时间,已经是他偷来的轻松了。   以后再见面她便只是一品太傅的嫡长女,而他……还是高高在上不轻易露出情绪的帝王!   苏慕锦刚刚走出桥洞便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在眼前。   她不禁微微挑眉。   “你怎么来了?”   楚离瞧着苏慕锦安然无恙,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墨魇也冲了出来,他诧异的看着苏慕锦,“哎?你没事啊?”   他进了御花园其实也是跟着苏慕锦的,但是方才苏慕锦遇刺的时候他却突然被人围攻,一时间没办法营救苏慕锦,等他打退了刺客之后苏慕锦就已经被皇帝给揽到怀里了,而且还给带到了桥洞里。他一瞧皇帝那眼神分明不对劲,刚要上前却出现了两个黑衣暗卫,皇帝身边的暗卫他一时间打不过,所以只好赶紧去找世子爷。   这会儿看着苏慕锦从桥洞里出来,他上上下下的把苏慕锦给打量了一遍,却瞧见苏慕锦还是那一身水蓝色的宫装长裙,裙子连半点褶皱都没有出现。墨魇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皇帝那样的眼神和动作,他还真担心未来的世子妃会被皇帝给弄到桥洞里给吃掉。   那他们世子可怎么办?   墨魇舒了一口气,眼神却更加诡异了。   未来世子妃可真厉害,竟然能安全无恙的从皇帝的魔爪中逃出来!   了不起啊了不起!   “我能有什么事情!”苏慕锦淡淡的看着墨魇,觉得这个暗卫实在太不靠谱。之前宁王府宴会之后的刺杀没能护得了她,这一回该出现的时候竟然还没有出现,看来她还是不要太指望他的好。   想起上一次的刺杀,她不禁去看楚离,却刚好跟他的眼神碰个正着。   两人俱是一愣。   “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吧?!”   “你方才没有受伤吧?!”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听到对方的询问两人又是一愣,齐齐摇头。   “没事了!”   “没受伤!”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墨魇瞧见了嘿嘿的奸笑,有奸情啊有奸情!   这么默契十足,还能不进一家门?!   楚离眉眼亦是一软,收敛了浑身的气势,“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苏慕锦想着方才他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快速,不由得心中一暖,他是为了她所以才那样着急的吧!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才短短两天,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就好了?你今天不该来参加宫宴的,你身份不同,就是不来也没有人敢挑你的不是,何不在府中好好养伤!”   她能看出来楚离的唇不似先前那样红润,透着粉色的白,应当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楚离但笑不语。   今天这样重大的时刻,他怎么能不来!   他眸子若有似无的往桥洞的方向扫了扫,声音柔和,“今天林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有长公主给你做主等会儿宴会她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寻你麻烦,不过还是要小心些,方才的刺客应当就是林若的手笔。”   “嗯。”   苏慕锦微微动容,对于楚离超出合作伙伴的关心,她心下十分感动,尤其是这两天她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晃过的都是楚离为她挡剑的场景,她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反而因为过于缺少温暖,所以这种以命相托的人在她心里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对楚离也再也做不到以前那样的淡然和算计了。她其实是个十分容易感动的人……   对于方才的刺杀苏慕锦已经猜到是林若动的手,只是她先前只是没想到林若在皇宫中都敢让人刺杀,所以才没有防备!苏慕锦眉心微凉,拧眉道,“这个林若胆子还真是大,刚刚跟我结了仇就敢刺杀我,倒也不担心我会报复她!”   楚离眸子一闪,“她原本只想着你难逃此劫,哪里会想到你还会报复她!”   也是!   恐怕这个时候林若还在等着杀手的好消息呢。   她隐隐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却又想不出来,看了看太阳的方向,苏慕锦低声道,“这里是御花园,前面不远全都是女宾,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让人瞧见了恐怕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没事!皇宫里那些人还没有人敢对我做文章,你先回去吧!我的人已经寻到了周大夫的下落,他的的确确已经被人灭口了,但是我找到了他的一个药童,现在已经被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今天晚上我去苏府再和你商议给聪儿解毒一事!”   苏慕锦原本听到周大夫被人灭口的时候眉宇陡然一沉,听到楚离找到了药童又顿时一喜。   楚离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解毒的药方,她心里那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两天聪儿嗜睡的情况越发的严重了,若是再找不到解毒的法子恐怕聪儿就真的有性命之忧了!   她再次感激的看了一眼楚离,楚离不止是救了她的性命,还救了聪儿……   她咬了咬唇,“好,今晚我们再详细商议!”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最后深深的看了楚离一眼,按原路返回!   楚离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等苏慕锦走了之后他就瞧见宁奕从桥洞中慢慢的走了出来,两人似乎都没有惊异于对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楚离唇角的弧度也垂了下来,他郑重的看着宁奕。   “皇上,希望你别忘记和楚离的约定!”   宁奕脚步一顿,很快恢复正常,他淡淡一笑。   “自然不会!”      ☆、第五十一章 教训恶女      苏慕锦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不过人却比之前的人要多了一些了。   她没有认识的大家闺秀们,因此倒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一群女子们团团围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说话聊天,远远的看到苏慕锦走过来,立马就有人指了过来。   “看到了么,就是她!”   “她就是苏太傅家的嫡长女,苏慕锦?”   “可不就是她么,苏太傅教出的两个女儿,二女儿抢了自家姐姐的未婚夫,咦,今儿个倒是没有瞧见苏家的二姑娘来,想来也知道那天丢脸丢的太厉害了,真真是不成体统,说是寿宴都结束了,苏家的二姑娘竟然还和张太医家的次女打了起来,到最后要不是太后及时赶到,还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咦,姐姐这样一说,今儿个好像也没有瞧见张家的小姐!”   “应该是伤还没好吧,你们是没有瞧见,张小姐被苏家的二姑娘打的险些毁容了呢,估计是在家里养伤呢。苏家的大姑娘倒有勇气来,也不怕被人耻笑!”   “脸皮厚呗,如果是我的话,可不敢参加这样的宴会,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苏慕锦听而不闻,苏云锦用卑鄙手段抢了她的未婚夫,她有什么好丢脸的!   她刚迈开步子,却又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呢!”   “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听说昨儿个楚家的大公子去苏家求亲了,说是要求娶苏家的大姑娘呢!”   “楚家的大公子?楚家的哪个大公子?”   “楚家还能有哪个大公子?这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姓楚的除了楚王爷一家当然就是楚尚书一家,楚家的大公子还不是楚君韬公子!”   “不是吧,楚家连被退了亲的女子竟然都肯要?楚家的老爷和老太君是怎么想的!”有人愤愤不平!   有人酸溜溜的说道,“说起来楚尚书是苏家大姑娘的亲舅舅,老太君也是人家苏姑娘的嫡亲外祖母,兴许是瞧着苏大姑娘被退了亲,觉得苏家的大姑娘太可怜了,所以才求娶的吧,听说当年苏慕锦的母亲还没有出嫁的时候是楚家最最受宠的小女儿呢!”   “那也不能牺牲楚大公子啊,楚公子天人之姿,人中龙凤,若这婚事真的成了岂不是亏死了!”   “哎……”   苏慕锦听着那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瞧着那些女子们偷偷瞥过来的视线,颇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在众人眼里她就这么不堪,配上大表哥就如此委屈了大表哥么?   她转念想了想,随即释然。   楚家门风严谨,不止是大表哥,二表哥他们哪个人不是这些大家闺秀们眼中的香饽饽,有这样和睦相处的兄弟,今后不管是做什么都会互相帮衬着,而且楚家的几个公子们全都洁身自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楚家的哪个公子逛了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朝中的哪个大臣们提起楚家的公子们不是赞不绝口?   若不是家里的老太君不希望所有的公子们都进入仕途,依照楚家百年积累下来的声望和名誉,恐怕个个都能是朝中的顶梁柱。   而楚家的七个公子里,又以大公子楚君韬最为出色,年纪轻轻的学识渊博,常年在外游历,十分有见识,再加上楚尚书的夫人出了名的贤惠,能嫁给楚君韬,有那么好的婆婆和夫君,谁不想要?   所以楚君韬这么出色的人竟然去苏家向一个被退了婚的苏慕锦求亲,让众闺秀们心中十分愤愤不平,恨不得能把苏慕锦给生吞活剥了才好。   在她们看来,被退了亲的女子,本就该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找个平凡的家庭低嫁了,或者入府做继室,或者是寒门小户里的正室夫人,都足够可以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省得让人提起苏家就暗自摇头,这样才是苏慕锦最好的归宿。   可苏慕锦偏偏不按照她们的想法去走,简直就是不识趣!   因此,越发对苏慕锦指指点点起来了。   苏慕锦原本还想着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些不沾世俗的女子们好好结交一番,此时听到众人对她的议论声,暂时放弃这个想法,自己一个人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坐,等着徐太后一行人赶紧出现,参加完宴会好赶紧回府。   然后坐等楚离来府上,她也能询问一下关于聪儿身体里的毒的问题。   然而,她这边求个清闲,却有人不让她清闲。   当下就有一个女子笑吟吟的凑过来,掩着唇故作惊讶道,“哎呀,这是谁?这不是苏家的大姑娘苏慕锦吗?苏姑娘今儿个怎么来参加宫宴了,啧啧,如果是我的话可不敢还这样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啊。”   苏慕锦认得的大家闺秀实在不多,而眼下这个,她好巧不巧刚好认识。   是前儿个在宁王妃寿宴上跳了百蝶舞的那个地方清吏司的女儿,好像是叫做佟毓秀来着。   她淡淡的站在原地,眼神在佟毓秀的身上只停留了一瞬间便落在身侧的一簇牡丹花上,此时花儿开的正艳,粉色的花瓣一层压着一层,花儿种的很密集,花朵一朵压着一朵,整个看上去宛若一团花海,好不美丽。   苏慕锦纤纤玉手落在粉色的花瓣上,瞧着花蕊上正叮在上面的一只蜜蜂。   懒洋洋的道,“御花园里百花盛开,彩蝶翩飞,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只蜜蜂,吵吵嚷嚷的好不烦人!”   她指尖一动,那只“嗡嗡”正飞着的蜜蜂就被她给赶走了,她这才回头看着佟毓秀,仿佛才看到她一般,惊讶道,“咦,这位姑娘好生面熟,上次在宁王妃的宴会上好像见过一回,还跳了个惊才绝艳的百蝶舞,那场面真真是美极了,今儿个太后举办宴会,肯定也会让众小姐们表演一番的,姑娘那一支百蝶舞倒是可以再表演一番,也能博个彩头!”   佟毓秀面色铁青。   上一次她自信满满的跳了一支百蝶舞,自认无人能及,可却不曾想苏慕锦那一支《灵雀舞》更加惊艳,甚至陛下瞧见了都称赞是“上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这个该死的苏慕锦竟然这个时候称赞她被所有人都忽略的百蝶舞,这不是拿巴掌打她的脸么?!   偏偏她句句都是夸赞,她连反驳的话都不能说。   只脸色僵硬的怒视苏慕锦!   “咦,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苏慕锦仿佛有些歉意,淡淡一笑,“这位姑娘还没有报上姓名呢,我对姑娘实在感兴趣的紧,不妨通报家门,这样苏慕锦回了府也好让父亲和姑娘的父亲多多结交一番,改天我们苏家举办什么宴会的时候也能邀请姑娘来参加一番!”   佟毓秀脸色越发铁青僵硬。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清吏司的女儿,而苏慕锦是一品太傅的女儿,她今儿个得罪了苏慕锦,苏慕锦若是回了府告诉了苏青云……听说那个苏青云宠女儿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若是让苏青云知道她在宴会上如此欺负苏慕锦,他还不给爹爹在前朝下绊子!   苏青云在朝为官二十年,有和不少的官员交好,兴许他对付不了旁人,可她爹爹还是能对付的了的。   一时间,有些后悔上前来找苏慕锦的麻烦了。   可能怪她么?她早就对宁王府的世子宁煜芳心暗许,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宁世子甚至连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都不知道,更别说对她有什么印象,先前这个苏慕锦霸占了四年多的未来宁王妃的位置,好不容易她被拉下了马,可该死的她那个妹妹又要入宁王府!   这让她怎么能够甘心!   今儿个太后设宴,以她的身份是根本不能入席的,只是她平时中对徐少夫人一番溜须拍马,所以才能得了徐少夫人的恩准,用徐少夫人的名头进了皇宫的!她本来老早就已经打算好了,今天若是碰到了苏云锦,一定要好好的冷嘲热讽一番才行,可她方才问了又问,只说苏家让苏家的大姑娘来参加宴会,而二姑娘苏云锦根本就没有来!   她怎么能忍得下这一口气来,再加上宁王府寿宴她本来可以拔得头筹,偏偏因为苏慕锦的原因让人给遗忘了去。   所以一番新仇旧恨,她自然要把一身的怒火发泄到苏慕锦的身上。   可……她竟然说不过这个该死的苏慕锦!   佟毓秀憋得小脸涨红,眸子里烧起了熊熊烈火,“苏慕锦,你好不知廉耻,我若是你被人退了亲事非一头撞死不可,你倒好,还有脸面敢在皇宫的宫宴里露面!”   “我怎么就不能露面了?”苏慕锦反唇相讥,“我一没偷二没抢,退婚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了圣旨退的亲事,是苏云锦和宁世子失了清白所以才会退了亲事,我看姑娘是压根没有搞清楚这些事情!我没有做错事情凭什么要去一头撞死?姑娘若是觉得不公平大可以去问问陛下,去质问陛下为何不直接赐死了苏慕锦,却只是让苏慕锦和宁世子解除了婚事?!”   瞧着佟毓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苏慕锦讥笑道,“若说在皇宫的宴会里露面,这个我倒还要请教一下姑娘,太后娘娘只邀请了三品官的女眷和公子们前来参加宴会,我倒要问问姑娘你父亲的官职几品?在哪里做事?也好让苏慕锦涨涨见识,看看谁家能养出这么一个不懂得规矩的女子来!”   佟毓秀脸色一青!   “呵——姑娘既然说不出来那就算了,我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只是请姑娘今后说话可要好好的注意一下,饭可以乱吃,有些话却是不能乱说的,否则姑娘真应该知道一下什么叫‘祸从口出’这个词的意思了。”   “啪啪啪——”   耳边忽然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苏慕锦还没转头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说的好!”   苏慕锦微微惊讶,一回头就瞧见一个身着桃红色劲装长裙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花海的中央。   女子一双又浓又黑的眉毛微微上斜,眼眸不大却十分有精气神,单眼皮看上去稍稍有些凌厉,鼻梁高挺,唇色鲜红。五官分开来看每个都是上帝的杰作,整个组合在一起显得英气十足。尤其是斜着眼看人的时候让人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英气却不显得太过男人,一身桃红色的劲装展现出女子所有的优点。   纤腰长腿!单单看上去又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苏慕锦今天瞧见第二个穿劲装的女子,先前那个是徐少夫人,可林若一身劲装配上那挑的过高的眉头,只让人觉得阴沉沉,眼前这个女子却让人一看之下便心生好感,英气却不凌厉,同时又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柔美。两者组合在一起让人瞧着都觉得眼前一亮,十分舒心的感觉。   那女子看苏慕锦看了过来,十分爽朗的拍拍苏慕锦的肩头。苏慕锦身材高挑,这女子却比她更加高挑两分,她爽朗的笑,“我这是头一次瞧见如此对口味的女儿家,可比那些人前柔柔弱弱,人后算计你没商量的女子可爱太多了。姑娘,还没请教你芳名呢!”   苏慕锦忍不住一笑,最后一句话说的怎么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恶棍似的。   不过她也不在意,对眼前这个女子十分有好感,微微一笑便自报身份,“苏家的苏慕锦!姑娘如何称呼?”   “苏家?”那女子微微扬眉,“可是苏太傅家的长女?”   “正是!”   “那我叫你锦儿吧,你可以叫我一声浅雪!”   “浅雪?”苏慕锦不由得微笑,这女子竟然这般自来熟,头一次见面就唤她锦儿,而且她的名字竟然这么女性化十足。   不过她倒是挺喜欢这女子的性格的。   “没错,我就叫浅雪,你可记好了啊。”她说着已经拉住苏慕锦的手,就要往前走,“走走走,这么一大美人儿在这里发什么呆,这么美的脸蛋和身姿就应该展现出来让大家都瞧见才对。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苍蝇蜜蜂做什么,没的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被行形容为“苍蝇”和“蜜蜂”的佟毓秀已经被两个人一唱一和气的脸色发白。   她参加过许多的宴会,可也没瞧见过那个自称“浅雪”的女子,因此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个浅雪是个无名小卒,她瞧着两人抬步要走,又看着许多大家小姐们投向这里的目光,如果任由她们两个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成了众闺秀们嘲笑的对象?!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怒上心头,脱口而出道,“和苏慕锦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子走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撂下狠话就算等会儿走了,也不至于太过丢脸!   她原本想着两人会当作没听到继续前行。   可她实在是没有猜透苏慕锦和浅雪的性格。   苏慕锦和浅雪同时转过身来,苏慕锦刚要开口,浅雪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雪白的白绫,白绫的一头缀着拳头大的铃铛。绕在手臂上清风拂动,铃铛“叮铃铃”的响着,十分悦耳。   浅雪眉头一挑,淡淡的看着佟毓秀,“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呢!”   “贱人……”   “砰——”   佟毓秀话还没有说完,那白色的白绫便带着劲风呼啸而至,拳头大的铃铛不偏不倚的落在佟毓秀的鼻子上,等铃铛落下来,她两管鼻血已经把衣裳给染红了!   “啊——”   “啊啊——”   佟毓秀只觉得鼻子一热,就瞧见一滴一滴的血落在衣服上,她不住的尖叫,一阵疼痛此时才传了过来,她一摸鼻子,鼻翼已经塌了下来。她顾不上疼痛,只想着要毁容了,尖叫不止,“杀人了!杀人了!”   “好吵!”浅雪英眉微皱,手一扬,也不知道长袖中扫出一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堵住了佟毓秀的嘴巴。   “唔……”   佟毓秀痛苦的面色都微微狰狞了起来,把嘴里的那个东西吐出来。   带出来的竟然还有几颗染血的牙齿!      ☆、第五十二章 真正的公主 要认义女      “啊啊——”   佟毓秀瞧着自己的染血的牙齿,一怔之下就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她这一声尖叫没有半点遮掩,所有人的眸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已经有人在陆陆续续的靠近过来。   苏慕锦微微一惊。   她没有想到浅雪在皇宫中都敢出手伤人!   她不知道这个浅雪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看她伤了人却没有半点的畏惧和害怕就对她放了心。   “呵——”浅雪冷笑着看着佟毓秀,然后就垂下头看着她手中的白绫,白绫上面那个银色的铃铛沾染了些许的血迹,看的浅雪一阵蹙眉,“好好的铃铛染上了这样肮脏的血,真是让人难受!”说着就从衣襟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认认真真的擦拭着铃铛上的血迹。等铃铛上的血被擦拭干净之后,她随手就把手帕一丢。   苏慕锦注意到那手帕是极其珍贵的绢制成的,绢丝十分难得,算是大周朝的一样极为珍贵的产物,别说是寻常人家就是贵族也不一定能见得到,而浅雪竟然随手就这样丢了一个绢丝的手帕。   苏慕锦原本还有些提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个浅雪看起来来头不小。   “我跟你拼了——”   佟毓秀被打成这样早就没了理智,她怒吼着向浅雪冲了过来,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些漏风!牙齿不比旁的地方,打落了不可能再长出来,她黄花大闺女一个还没有出阁,如今就落了牙齿,将来这一辈子已经彻底完蛋了。   所以她发了疯一样冲过来,苏慕锦原本想动,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一动不动的看着浅雪。   浅雪无奈的耸耸肩,“唉,原本不想太过分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手底下的动作可没有半点留情,白绫如长蛇般一舞,还没有冲到跟前的佟毓秀已经被牢牢的击中胸口,这一次浅雪没有留情,那铃铛上带着的力道直接把佟毓秀撞飞了出去,重重的砸落在一簇月季花上。   “啊——”   月季花上带着的刺全都刺进了娇嫩的皮肤,佟毓秀也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扎的,扭曲着五官尖叫!   这么大的动静,要想不吸引人实在是太难了。   这时候太后一行人还没有来,御花园里身份最高的就要数宁王妃和长公主,这里又是皇宫中,她们两个身为和皇宫紧密相联的人物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两人携手并肩走了过来,瞧见在月季花里打滚的佟毓秀,宁王妃当即皱紧了眉头。   她认得这个女子,前天在她的寿宴上还见过一次。   只是她后来也打听到,这个女子分明就只是一个清吏司的女儿,今儿个来参加宫宴的女子们无不是三品官之内的女眷和男宾,这个佟毓秀怎么会过来?!   宁王妃最是讨厌这些不守礼仪的女子,因此对佟毓秀一点好感都没了。   自己的身份自己都认不清,非要跑过来宫里丢人现眼,也不想想皇宫里是任何人轻易就能进来的么?!   这时候长公主也瞧见了人群中的苏慕锦和浅雪,长公主瞧着浅雪慢悠悠的把手中的白绫往手臂上缠,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苟言笑的脸显得越发的严肃了。   “浅雪,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您看到的这样啊!”浅雪耸了耸肩,指了指在月季花里打滚的佟毓秀,“这个女子辱骂我,我当然不能任由她骂,伤了我一个人的脸面也就罢了,可浅雪代表的可不只是浅雪一个人呐,我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没有直接赐死她就算仁慈了!”   赐死?   苏慕锦眉头一挑。   大家闺秀可没有敢说着两个字的权利,而且看她和长公主熟稔的模样,应当是皇宫里的女子。   只是恕她孤陋寡闻,真的不知道皇宫中竟然有这么一号人物。   “辱骂你?”长公主皱眉确认!   浅雪坚定的点点头。   “哼!”长公主顿时冷哼,原本宫女们正欲扶起佟毓秀,可长公主这时候竟然一挥手,“你们都退下!”   宫女们无声退下。   佟毓秀已经从月季丛中站了起来,她“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宁王妃和长公主的身前,愤恨的指着浅雪和苏慕锦,凄厉道,“长公主,您要为小女做主啊——”   她不说事情的起因,只抬头看着长公主,让长公主看清她这时候的狼狈。   佟毓秀的想法很简单,一般的人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是会处置伤害她的人的。   可只能说佟毓秀再次失算了。   长公主负手而立,正红色的宫装让她看上去十分的严肃,她眸子没有什么感情,淡淡的指了指浅雪,问佟毓秀,“方才你辱骂这位姑娘了?”   “那是因为……”   “本宫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这么多人听到了她的尖叫,就算是否认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佟毓秀只有点头,“是!不过小女……”   “够了!”长公主长袖一挥,再一次打断佟毓秀的话语,“辱骂皇亲国戚,你可知道是何等罪名!按照我大周律令,无故辱骂皇亲国戚,处以极刑!”   佟毓秀眸子不敢置信的大睁!   皇亲国戚?谁?!   由于苏慕锦和浅雪站在一处,长公主指过去她只当是指着苏慕锦。   苏慕锦不是已经和宁世子解除婚约了么,就算没有解除婚约,那苏慕锦也称不上是皇亲国戚!难道是长公主故意要偏袒她!   这样一想,佟毓秀顿时愤愤不平,说话依旧漏风的她厉声道,“长公主殿下,小女子不服,就算您喜欢苏慕锦也不能这样偏袒她,她算哪门子的皇亲国戚!”   苏慕锦无奈的叹口气。   这人若是蠢笨起来,你还真是没法子。   眼下的情况还不够明显,瞎子也知道长公主指的是浅雪啊。还有她难道就没有发现长公主和浅雪眉宇中有几分相似么。   “呵——还真是不把本宫给放在眼里!”   浅雪冷笑着走上前去,她蹲下身子原本想捏佟毓秀的下巴,可是瞧见她的下巴一片污血,顿时皱紧了眉头,收回了手。她冷哼道,“既然你想死,本宫就让你死个明白!本宫姓宁!懂么?!”   佟毓秀瞳孔一缩,眼睛瞪得更大了。   宁!   这是皇族的姓氏!   现如今皇朝中姓宁的人屈指可数,而好死不死的浅雪还自称本宫,这让佟毓秀眸子里最后一丝希翼都给松了下来。   她在心里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是公主的话,大周朝不是只有一个长公主么,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公主?   而且还被她给得罪了!   辱骂皇亲国戚,那真的是死罪啊!   佟毓秀惊恐的瞪大眼睛。   苏慕锦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在猜测浅雪的身份,可方才长公主一来,她瞧见她们的面容心里立马就已经有了答案了。   当今陛下的兄弟姐妹大多都已经没了,而据苏慕锦所知,宁奕是有一个嫡亲的妹妹的。   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罢了。   苏慕锦只当是自己平日中太过孤陋寡闻,所以不知道宁浅雪的存在,但是她并不知道,其实不只是她,今儿个来参加宫宴的人其实没有几个见过宁浅雪,更不知道她的公主身份。   她们只知道陛下登基的时候曾经册封过一个长宁公主,可据说长宁公主平日中深居简出,和苏慕锦一样,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任何一个宴会,而且三年过去了极少有人瞧见过长宁公主,因此大家竟然全都把这个真正的公主给忽略了去。   今儿个一瞧见宁浅雪,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独知道宁浅雪身份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皇亲国戚,徐太后一行人到现在还没来,因此知道宁浅雪身份的只有长公主和宁王妃。   宁浅雪起了身,对长公主和宁王妃拱拱手算是见礼,“姑姑,婶婶!”   “行了,起来吧!”长公主轻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通知姑姑?”   “今儿个一大早才回来!”宁浅雪微微一笑,眸子若有似无的扫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众人,“听说太后娘娘举办了宫宴,所以今儿个就想来凑凑热闹,说起来浅雪多少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刚刚碰上一个顺眼的女子才要结交,满满的好心情就都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姑姑,浅雪这么多年不在宫中,如今竟然有人都不认得我了,还敢肆意辱骂于我。骂了我也就算了,浅雪心胸宽广不与人计较,可是浅雪身为长宁公主,一个人被骂整个皇室都在被骂的范围。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只好出手教训教训那些不长眼的女子,这……应当不过分吧?”   一番话听得闺秀们目瞪口呆的。   她们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只有苏慕锦,她唇角一弯。   对宁浅雪越发的喜欢了。   这女子颠倒黑白的能力不弱啊,明明是她自己没有上报身份,偏偏说的自己跟受害者似的,而且还是满口的大发慈悲的语气,就差没说,“她辱骂皇亲是死罪,可我就这么简单的教训了一下,没有要她的性命,她还应该跪着给我磕头感谢我呢!”还有那个佟毓秀也是自己倒霉,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不该招惹的女子。   “当然不过分!”长公主对自家侄女当然是维护的,她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佟毓秀,“你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妹妹,谁敢辱骂你就该严惩以示惩戒,看今后还有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长公主不认得佟毓秀,但是宁王妃应当认识,就问宁王妃,“嫂嫂,这个女子你认得么?”   “认得!”宁王妃淡淡道,“是一个地方清吏司的女儿!”   “清吏司?”   长公主嗤笑,“什么时候宫宴连这样的小猫小狗都能混的进来了,皇宫里还有没有半点的规矩!”说着长公主已经厉声问佟毓秀,“谁带你进宫的!”   佟毓秀身子一抖方才知道宁浅雪的身份之后她一张小脸就惨白惨白的,和鼻子嘴角的血迹混在一起无端端的有种诡异感。她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平日中只知道巴结林若,凭借着会巴结人倒也让林若对她高看一眼,因此有林若撑腰便有些自得,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可她欺负人也只限于讨林若的欢心,今儿个得罪了长公主和长宁公主,林若是怎么也不可能给她撑腰的。   她小小年纪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阵仗,身子抖如筛糠。   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是徐……徐少……”   “太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安宁公主驾到——”   所有人都连忙行礼,“恭迎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安宁公主!”   只有宁王妃长公主只跪拜了太后。贵妃的位分不高,还不值得她们跪拜,至于一个公主……那就更不需要了。   “起吧!”   苏慕锦抬起头就瞧见太后领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走来,她的身后站着三个女子,其一是安宁公主,还有一个是徐少夫人林若。剩下一个苏慕锦没有见过。是个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满脸傲气,神色淡淡,一身绯红色的宫装长裙,面容和太后有两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比太后少了几分威严风情,多了几分世俗来!苏慕锦心下了然,这女子应当就是当今的贵妃娘娘了。   她瞧着几个人缓缓行来,眸子微微一闪,爹爹让她防备的几个人,这不是全都给凑齐了么!   想着之前来参加宫宴时爹爹对贵妃的点评,她微微拧了拧眉。   这个贵妃能让后宫的那么多宫妃消失无踪,应该也不是个善茬!   “这是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呢?”   太后一开口苏慕锦的视线就又转到了太后的身上,今天的太后一身正统的华服,一身正红色的宫装曳地长裙,裙摆极长,逶迤在地,十分端庄高贵。她今天梳了一个凤髻,头上插着九根凤凰展翅的金钗。皇宫中对于凤钗十分有讲究,尤其是皇宫取“九”数为贵,太后这一头的金钗象征的便已经是太后的身份地位了。   苏慕锦不禁看向贵妃。   贵妃头上插着八根金凤展翅的钗子,但是却有加了一根普通平常的金钗。   苏慕锦眸子一闪,看来这个贵妃真是想做皇后想的已经不行了,九根金凤钗她不敢带,但是又不甚甘心,所以便取了一个普通的金钗来带吧,起码也是九根金钗。   “母后!”宁浅雪微微一笑,她兴许是武功学的太多,行礼不是福身,而是如同男子一般拱手一礼,她含笑看着太后,眸子里似有淡淡的暗光闪过,“没什么事情,只是有些人不长眼,骂了浅雪两句,浅雪稍作教训一番罢了。”   太后拧眉看着地上跪着的脸上一片污血的佟毓秀。   她见过这丫头,和林若走的挺近的。   太后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佟毓秀和宁浅雪弄出什么隔阂来,她含笑上前几步拍拍宁浅雪的手,“原来是浅雪,浅雪什么时候回来的?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辱骂我们长宁公主,真是不想活了!不过既然浅雪你也教训过了还是算了吧,今儿个难得母后高兴大家一起来宫里聚聚,可不能太血腥吓到人了。”   太后都来了,宁浅雪也不再得理不饶人,她呵呵一笑,“浅雪今儿个一大早才从外面回来的,听说母后今儿个设宴就先来看看,还没来得及去给母后请安呢。”   “说这些作甚,你皇兄知道你回来了应当十分高兴的!”   宁浅雪但笑不语。   这一会儿谁都不会再听方才佟毓秀没有说完的话语了。   宁浅雪眸子微微一闪,“母后,这女子看上去身份倒也不多尊贵,听说您今儿个请来的都是名门贵女,这样的女子惨和进来无端的让宴会的层次都降低了,谁给她弄进宫里的浅雪也就不问了,只是,这般出言无状的女子还是赶出去吧,儿臣瞧着都觉得糟心!”   太后微微点头,警告性十足的看了一眼林若,这才微微笑道,“浅雪说的有道理,下次母后可不能再容忍这般女子进入皇宫了!”   宁浅雪微微一笑,十分亲和的搀扶着太后的手臂。   苏慕锦眸子微微一闪。   瞧见这一幕,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太后和长宁公主多么的母女情深呢。   太后发话了,当即就有两个宫女拖着佟毓秀的手臂把她给拉了出去。   佟毓秀本来想为自己求情,可看着林若不善的眸子当即闭了嘴,她一直讨好林若,对林若实在了解甚深,真的得罪了这个女人,她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宁浅雪扶着太后的手臂走远,安宁公主眼眸复杂的看了一眼苏慕锦,也抬步跟了上去。   贵妃自然是目不斜视的跟上。   只有林若没有行动,停在远处淡淡的看了一眼苏慕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哼一声,“你给我等着瞧!”   “奉陪到底!”   太后来了,宴会自然就要正式开始。   这边的桌椅之类的东西早就摆放妥当了,太后来了众人才按照身份开始入席。   苏慕锦的位置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正在中间的位置,宁浅雪不愿意做自己的位置,反而跑过来跟苏慕锦挤到一起坐下。   上座上雕花凤椅上太后端坐于上,贵妃娘娘稍稍落于下座。   “百花宴自大周建朝以来便一直传袭至今,到如今已经有百年的历史,说起来往年的百花宴都是皇后举办,可至今陛下都没有立后,我这个太后当然也不能让百花宴从陛下这里断了下去。”   太后开场白的话语一落,顿时有人连声附和。   “太后娘娘与陛下母子情深!”   “太后娘娘为陛下考虑的十分得当……”   却还有一些人默默的想着太后方才那句话。   陛下至今没有立后啊?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什么?   十月份就是陛下选秀的日子,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可实在是令人深思啊。   苏慕锦微微一惊,十月份……届时大臣之家的女儿肯定都在备选的范围之内,她身为一品太傅的嫡长女岂不是也在备选之列?这样一想心立马“怦怦”直跳,宁奕……应当不会这样做吧。   她不喜欢皇宫。   爹爹应当也不会让她入宫。   “呵呵……”太后瞧着下座上不断符合的众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既然如此,百花宴正式开始!”   这也就是苏慕锦为什么不喜欢参加宴会的原因。   所有的宴会大多都是同一个模式,听歌看舞,吟诗作画,偶尔从外面请来一些专门做表演的小丑,如此而已。   这边刚刚这样想,耳边就传来小声的低语。   “这样的宴会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无聊!”   苏慕锦不禁转过身来看着宁浅雪,她抬起手臂给自己剥了个葡萄放在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皇宫里什么都不好,可待客的水果还是有很多的,而葡萄刚好是她的最爱。   “公主不喜欢怎么还愿意过来?!”听方才太后和长公主话里的意思,宁浅雪好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京城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大可以避开,等宴会完了才出现。   “别叫我公主,总感觉在喊张嫣然似的。”宁浅雪轻哼一声,从桌前的小碟子里拿过一个梨子“咔嚓咔嚓”的啃,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斯文和柔软都没有,边吃边咕哝道,“我再不回来控盘京城中就没有人认得我这个公主了!这些年在外面学武历练,整整三年时间了,皇兄登基也有三年的时间了,这些年他为了保护我费尽心思,把我特意送出京城。如今我学成归来,当然要好好的回来帮帮皇兄,减轻些他的压力!”   苏慕锦剥葡萄的动作微微一顿。   作为一个公主,宁浅雪跟她说这些实在不太合适。   宁浅雪也看出来了,她低声解释,“皇兄跟我说过你,你是我们这一方的人。”   苏慕锦失笑,慢悠悠的把葡萄往嘴巴里送。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明明是在吃东西却让人觉得仿佛在做一件艺术品一般,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   宁浅雪一向讨厌大家闺秀们的做作,不过倒是真心喜欢苏慕锦,她做这些的时候面色平静自然,那是长时间良好教养熏陶下来的优雅。   难怪……他……   她眉心有些黯然。   “怎么了?”苏慕锦别的不说,对人情绪的转变十分的敏感,第一时间注意到宁浅雪情绪的滴落。   “没事!”宁浅雪爽朗一笑,随手扔掉手中的梨核,“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两人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别的话说了,这时候苏慕锦突然听到了一阵乐声从不远处传来,她微微一怔,低声询问道,“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宴,怎么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奏乐?!”   “哦,赏花宴一直都是在御花园举办的,男宾们其实离这里不远,应当是那边传来的乐声。”   难怪了。   “我听说你跟阿煜哥哥解除了婚约,还拒绝了楚君韬的求亲?”宁浅雪又捏起了一个梨子,不过这回啃梨的动作倒优雅了许多,她看了一眼苏慕锦,状若无意的问道。   “是啊。”   苏慕锦反应也很快,瞧着宁浅雪有些不太自在的面容心下微微明了。   宁煜是宁浅雪的嫡亲堂兄,她问这句怎么看怎么像在为下一句话做铺垫呢。苏慕锦含笑看了她一眼,故意没说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宁浅雪果然沉不住气了。   她抬起眼睛,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舞女的身上,别别扭扭的问道,“楚君韬不是你表哥么,你嫁给他挺好的啊,怎么不同意呢?”   苏慕锦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喜欢我表哥啊!”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这么直接就问出来了?!宁浅雪有些傻眼,面颊缓缓的浮上一层红云。不过她是江湖里飘出来的女儿家,倒也没有多少矜持,听到苏慕锦揭穿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又怎么样!”   她认识楚君韬许多时间了,以前皇兄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她就见过楚君韬,当然那个时候她年纪小,也不会对楚君韬有什么想法。   真正喜欢上他还是在后来三年的游历之中。   楚君韬也是在外的游子,他们曾经在京城外碰到过。她这些年的游历极是残酷,皇兄为了锻炼她的生存能力,直接把她丢进原始森林里,森林里什么都有,野兽和植物,甚至不起眼的小花儿都能要了她的性命。皇兄当然不会真的让她在里面丢了性命,暗中有派精通野外求生的暗卫守在她身边,但是不到真的攸关性命的时候,他们是肯定不会出来的。   她一个人在森林里摸打滚爬,刚开始的时候吃了太多的亏,多少次险象环生。她曾经遇到过最凶险的情况就是为了躲避野狗群不小心闯进一群响尾蛇的窝里,上百条的响尾蛇在洞里爬动,只要她稍稍动一下,响尾蛇便露出攻击的姿态响动尾巴,她一个人坐在山洞里一动都不敢动,偏偏洞口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暗卫也救不了她。   她只能自己救自己,索性知道蛇其实并不主动攻击人类,除非你让它察觉危险了,所以她放缓呼吸,一动不动,让响尾蛇降低攻击性。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十几条蛇爬在她身上的那种冰凉的触感。   后来响尾蛇渐渐的不露出攻击的姿势,她这才一点点的从山洞里蠕动出来,等脱离危险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而该死的那一天运气出气的差,野狗群有一次找了过来,几十条的野狗个个凶相毕露,她和暗卫都没办法杀死那么多的野狗,就算杀死了野狗他们也没有本事逃出去。因为过重的血腥味会刺激到觅食的野兽!那一次她真的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那个时候一身天青色衣裳的楚君韬从天而降。   明明是那样无人问津的原始森林。   可竟然还能碰到他。   楚君韬的武功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她头一次瞧见武功那么高的人,面对几十条的野狗面色不改,从腰间掏出一把柳叶飞刀,直接把野狗后方的“狗王”一刀毙命,野狗们没了狗王散作一团,攻击渐渐的也没了章法,最后楚君韬趁机带着受了伤的她用轻功飞了出去。   那一次皇兄给她的六名暗卫,折损了一名!   索性后来安全逃脱了!   英雄救美的戏码,戏文里经常唱诵,她经常对此嗤笑不已。可真的到了遇到危险的是她自己,到了那种已经绝望的时候,突然瞧见了天人一般的楚君韬,她那个时候才明白,为何戏文里的那些女子经常因为这一次解救便倾心相许。   从此楚君韬就种在了她的心里。   楚君韬的游历到半年前就结束了,她原本也想跟着回来,可楚君韬并不如何待见她,明明知道她是公主,对她的态度也一样的不冷不淡,她还为此伤心过,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他对所有人都这样,那时候她才算是平衡下来。   她发誓要帮助皇兄给他一个安稳的皇朝,所以她继续游历,等她自己觉得可以帮皇兄撑起一片天的时候才回来。   可谁知道一回来就听到楚家的楚君韬去跟苏家的苏慕锦求亲被拒,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埋怨!   埋怨苏慕锦,那样优秀的男子,她竟然说拒绝就拒绝了。   揪心!   楚君韬那样的人被人拒绝了也不知道心里难不难受。   庆幸!   庆幸苏慕锦没有同意,没同意她才有机会不是么。   就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她回了皇宫连皇兄都没有来得及去见就携着风尘来到了御花园,她一定要瞧瞧楚君韬看上的女子究竟是何等的出色,才肯甘心。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一眼看到了苏慕锦。   阳光的照射下那女子美的宛若一只精灵,明明身边的女子也同样貌美,可她就是有那一种气质,让人在人群中第一个就先看到她。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认定。这个女子就是楚君韬喜欢的女子!   其实她早就看到了苏慕锦,看到她和佟毓秀那个女子产生了争执!她心里想,如果苏慕锦就被一个小小的佟毓秀给欺负了就太对不起楚君韬的喜欢了,所以她就在暗处观察,看着她毒舌的让佟毓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实际上是十分佩服的。   然后她站了出来。   对于苏慕锦,她有些嫉妒,可更多的是佩服。   她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有那么好的男子去求亲,她却没有同意,就单单这一点就不是平常女子能做的出来的。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同意楚君韬的求亲!”   这是在为表哥抱不平啊。苏慕锦微微一笑,总算明白了宁浅雪方才为何那般的自来熟。心里对宁浅雪就多了几分好感,方才的情况宁浅雪明明喜欢大表哥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处处帮衬她,真的是十分难得。看的出来宁浅雪是个十分有性格,而且心底十分善良的女子。平常女子自己喜欢的男子求亲被拒绝心里肯定是十分高兴的,偏偏这个宁浅雪还在追问她理由。   她这样的郑重,让她的情绪也正经了起来。   苏慕锦淡淡摇头,“表哥他值得更好的!”   宁浅雪顿时一愣,不由得抿了抿唇。探究的看着苏慕锦,“你觉得自己被退过婚配不上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苏慕锦就未免太过自卑了点。   “不是!”苏慕锦微微一笑,“因为舅舅们都对我太好,表哥也对我太好,我回应不了他的感情,如果真的为了自己以后能过的安稳就嫁给了他,那对他太不公平了。”   “你有喜欢的人?”   脑海中楚离雪白的身影忽然闪了闪。   苏慕锦微微一愣,然后坚定的摇头,“没有!”   没有?宁浅雪微微拧眉!那未免太不符合逻辑了。   大周朝婚前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夫妻比比皆是,既然苏慕锦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去试试看,谁说她不能回应楚君韬的感情?多少夫妻不都是婚后才开始培养感情的!   她刚要开口去问,一番歌舞表演恰好结束。   乐声一停止,她再说话就有些不太恰当了,因此暗暗压下心里的这个疑问。   太后照常又说了些应景的场合话,宁浅雪且听且罢。   她最是讨厌这个虚伪的女人!   “太后娘娘,今儿个刚好您在,本宫刚好有一事想请!”   敢在太后面前自称本宫的除了长公主没有别人。   所有人的目光转了过去,就瞧见长公主离了席,静静的站在空地上看着徐兮之。明明两个人一个在高坐,一个在地上,但偏偏所有人都不觉得长公主这一刻的表现有多么的落于下乘。   太后眸子一闪,笑道,“说起来哀家是阿熙的大嫂,阿熙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本宫今年已经三十四岁!年华不再,也没有什么想要成亲安家的念头,只是这些年膝下空虚,难免有些寂寥,所以本宫想今儿个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认下一个义女!等那一天本宫死了也能继承公主府的一切,还有公主府的一些封地!”   太后猛然一惊,这可不是小事!   公主府说是公主府,其实和王府有什么区别。   宁熙就是一个没有加冕的王爷!只是少了一封圣旨罢了,但其实她拥有的东西跟嫡亲王爷的东西全都可以比拟!   三千亲卫,还有江南那一块淝水之地!   谁不知道江南盛产稻谷!有些地方一年可以收两次的稻谷!还有一些气候更好的地方甚至一年可以收获三次稻谷!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江南的这一块封地全都是长公主宁熙的。   先皇在世的时候她就曾经想找个法子把封地给收回来,可先皇在这一点的立场前所未有的坚定,让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而且宁熙的确有些手段,竟然让陛下下了口谕,公主府可以世袭!   向来只有王爵可以世袭,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公主府可以世袭的,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谁敢说一个“不”字,那时候陛下手中还有兵权,自然没有人敢反抗!   后来陛下不在了,更没有人能推翻这一条规定了。   幸好这些年来宁熙一直都没有嫁人,她原本想着迟早能收回封地和那三千的亲卫兵的!可她竟然要在这个时候找义女!还扬言要继承公主府的一切!   那她所有的等待岂不是全都落了空!   太后的眉眼当即凌厉了起来。   “阿熙,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恐怕哀家不能答应了你!”   长公主丝毫不惧,朗笑道,“太后娘娘何必如此轻易断言!说起来本宫和太后娘娘情况十分相似,太后娘娘您都可以认下安宁公主作为义女在身边侍奉,那为何本宫就不能有一个在身边尽孝道的义女?!”   太后脸色一僵!这个能一样么!   宁熙步步紧逼,“而且当初皇兄曾经下过口谕,只要是本宫认定的继承人,就是谁说反对都没用!本宫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了,难道认下一个继承人太后都要反对?先皇下的口谕难道在太后娘娘的眼里什么都不算?!”   太后脸色一变!   竟然敢拿先皇压她!   她刚要发怒,身边的汪航远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娘娘您别忘记您是太后!不妨先听听长公主看中的人选!”   太后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要她还是太后一天,就算让宁熙有了继承人又怎么样。   将来寻个法子解决了不就是了!   而且宁熙选中的人也不一定能堪当大任。   还有就是她也认了安宁做义女,如果不让膝下无子的长公主认义女,落在旁人的耳中恐怕还会传出太后专横的流言来!还有就是宁熙拿出了先皇做挡箭牌,当年先皇的确曾经说过长公主的继承人要自己选择的!   也没说非要选自己的亲生孩子不可!   这样一想,她当即转过了神来。   面上的表情柔了柔。   “阿熙你有这个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不知道阿熙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要人品过的去,哀家就不反对!”   “本宫刚好觉得苏家的大姑娘苏慕锦十分合眼缘……”      ☆、第五十二章 皇上赐婚      苏慕锦?   太后微微一愣。   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事事都牵扯到苏慕锦的身上。   她对于苏慕锦实在没有什么看法,在她的眼里苏慕锦就是一个闺阁的姑娘,实在没有怎么太过注意她!还是一个连自己的婚事都保不住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需要她浪费什么心力。   顶多就是会耍些小聪明的女子罢了。   只是……太后这样被人强迫着逼着要同意宁熙的要求,心里当然有些不舒服,她这样的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是太后,我们徐家在前朝十分有势力,所以你们谁见了我都该恭恭敬敬的,谁也不能逼迫我做什么事情。我给你苦你也必须欢天喜地的受着,所以知道宁熙的要求跟苏慕锦有关系,她心里对这个苏慕锦就实在是没法子不讨厌了。   只是眼下的当口实在不是出言反驳的好机会。   太后含笑点点头,一张养的十分精致的小脸看不出半点不悦,她微微一笑,“只要合你眼缘就好!”   这话就是同意了?   众女都是一惊,震惊不已的看着苏慕锦。   能让长公主认为义女,那可比封了公主还要体面,不但公主府的一切都会是她的,最重要的是那三千的亲卫和江南的封地啊。   那是变相的女王爷啊。   众人看着苏慕锦的眼神登时就有了变化。   如果苏慕锦只是一个太傅之女,她们或许还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如果多了长公主义女的身份,那就不得不谨慎小心了,得罪了她跟得罪了王爷没有什么区别啊!   就连苏慕锦自己都愣住了。   说起来她跟长公主也只见过两次,先前一次是宁王妃的寿宴,两个人也就只说了一两句话,今儿个第二次,说起来也没有说两句话,怎么长公主就要认她做义女?   宁浅雪仿佛猜到了一点什么,瞧着愣住的苏慕锦,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姑姑在看你呢!”   苏慕锦仿佛从幻境中猛然被惊醒一般,猛的抬头,一抬头就瞧见长公主含笑看过来的目光。   长公主缓缓向她走来,到她跟前才停住脚步。   “苏慕锦,你愿意做我的义女么?”   苏慕锦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仿佛在分辨长公主眸子里的慈爱是真的还是假的。   此时的长公主宁熙一脸生人勿近的严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苏慕锦头一次瞧见她笑,笑起来的时候面上英气的棱角立马柔和了下来,唇角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眸子里是满满的柔和和动容。   苏慕锦喉间微微一哽。   只看她那一双眼睛,她恍惚的以为是娘亲回来了。   那眸子里的淡淡慈爱和包容,她多少年都没有瞧见过了。   她知道长公主要认她做义女其中的原因肯定不会多单纯,可她还是被蛊惑了,此刻就单单凭这一双眼睛,她都愿意摒弃心中的杂念。   她也缓缓从座位上起了身,看着长公主含笑伸过来的手,她身份尊贵一双手被保养的十分好看,十指纤纤,指甲圆润,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苏慕锦愣愣的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手背立马一紧。   长公主握紧了她的手。   长公主的手十分温暖,手心带着灼热的热度,两手相触,仿佛冰与火相汇。   她心头那一抹冰冷仿佛也被暖热了一般。   长公主牵着苏慕锦走到空地上,她拉着苏慕锦跟她一起跪下,“多谢太后成全!”   太后眸子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起来吧。”   “本宫还有一事相求!”   太后微微凝眉,眸子里就露出几分不悦来,“阿熙还有什么要求?!”   “既然是本宫的义女,自然不能什么身份都没有!我死了之后苏慕锦才能继承公主的名分,现在封为公主略有不妥。本宫斗胆请求太后给本宫的义女一个郡主的封号!”   郡主?!   太后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是长公主的女儿的话,封为郡主的确没有什么不妥的。   她微微颔首,“既然是阿熙的义女封为郡主也是理所当然的,今儿个就刚好趁人都在这里,哀家也下了这个懿旨。从今儿个开始苏慕锦就封为清远郡主。”   “多谢太后恩典!”   宁熙满意的笑了,她拉起苏慕锦起了身,慈爱的看着她,“锦儿,叫声母亲让本宫听听!”   苏慕锦也没有犹豫。   “母亲!”   “好!好!”长公主眼角泪光一闪,动容的拍拍苏慕锦的手背,“今后你就是我宁熙的女儿!”   话罢,宁熙目光扫了一圈端坐在位置上的闺秀们,厉声道,“今儿个我宁熙把话撂在这里,从今天开始苏慕锦就是我长公主宁熙的女儿,以前的种种我都不计较,但是从今儿个开始,让我知道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长公主府势必倾尽一切对其报复!我宁熙就是护短,所以各位小姐办事儿的时候都给我悠着点,别被我抓到了小辫子。今儿个佟家清吏司的女儿做的这些事儿,谁再让我知晓还有这样的,可别怪我今儿个没有警告你们!”   众闺秀们心神一凛。   一些暗地里嘲笑过讥讽过苏慕锦的女子们齐齐白了脸色,垂下了头。   长公主见此满意一笑!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而人群中最气不过的就是林若了,如果说今天之前她还能压制着苏慕锦,那是身份使然,可从今儿个开始苏慕锦竟然就有了郡主的身份,她一个徐家的少夫人也没有封诰命,以后论起身份来还要给苏慕锦行礼!   她能不憋屈么!   该死的苏慕锦,竟然能让长公主给她撑腰,她什么时候勾搭上长公主的?!   心里对长公主也恨得不行了,你是有多缺闺女?   自己不愿意成亲就算了,没有儿女是你活该,就欠闺女么!   非要把人家的闺女当成自己个儿的!   贱人!   都是贱人!   她这样一想,眼神顿时就怨毒了起来。   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就跟冬天里的风一样,小刀子一样落在脸上,寒气逼人。   苏慕锦当然感觉到了,她天生就比常人更加警惕,对于林若的眼神当然看的十分真切。   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跟林若本来就不可能成为朋友,她们是注定了的敌人,既然如此,她身份高一些,不管林若暗地里使什么阴谋诡计,至少明面上要老老实实的尊她一声郡主!   张嫣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她到底不是林若,她是正经家的人家教出来的姑娘,张太医或许人品不行,但是对于这个嫡长女他可不会怠慢半分,从小就和张夫人两个人认认真真的教,教的东西当然都是一些正常人家教女儿一样的,所以张嫣然和张霓然或许都有喜欢的人,可是并不会做的太过分和出格了。跟苏云锦那样设计丢清白去吊男人,这根本就不可能的。   所以张嫣然本性还是善良的,对于苏慕锦被封为郡主,她或许会有些不舒服,可到底也没什么恶毒心思。   因为楚离哥哥,她反正是不可能跟苏慕锦成为朋友也就对了。   歌舞继续,所有人的心思却已经不在歌舞上了。   最头疼的还要数太后!   她今儿个要想法子给苏慕锦和楚离赐婚!   可是这婚却又不能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以安宁那个性子,她如果给苏慕锦和楚离赐婚,她心里该怎么想?   她昨儿个晚上去找了宁奕,暗示了他一些话语,他应当也听得懂了,也暗暗给宁奕施加压力,也不知道今儿个宁奕有没有在准备赐婚的事情!   ……   御花园的另一侧!   宁奕高高的坐于上首。   场中的表演和女宾那里的表演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宁奕的左侧坐着的就是楚离,右侧坐着宁煜。   几个腰肢纤细身姿曼妙的舞女正在跳舞,楚离看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身后的墨魇老老实实的立在他的轮椅后面,楚离趁机跟墨魇说话。   “怎么样,消息传来了没?”   “嗯。”墨魇点点头,附耳说道,“世子爷,我对你的敬仰如河流一般滔滔不绝,您猜的果然一点儿都没有错,您说吧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幸好您有先见之明让属下去查探了一番,要不然未来的世子妃可真的就要吃亏了,世子爷啊不是属下要说您啊,这一次真的是您不对了……”   楚离黑着脸打断他,“住口!”   墨魇顿时闭上了嘴。   “说!”   墨魇委屈,“世子爷啊,您是让我闭嘴啊还是让我说啊!”   “说重点!”   好吧。   墨魇英俊的小脸蛋立马哭丧起来,他附耳说道,“世子爷您没有猜错,方才刺杀未来世子妃的不是徐少夫人派的人,是青鸟干的!”   果然是她!   青鸟身为他座下三大护法之一,竟然敢阳奉阴违的去刺杀苏慕锦!   楚离身上的寒气顿时往外溢了溢。   墨魇连忙后退两步,生怕遭受到鱼池之灾。   他之前把消息传给世子爷的时候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时间问题!   跟在楚离身边久了,对于那些所谓的阴谋算计也能看的真切一些了。墨魇算了一下,未来世子妃和林若发生口角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林若接连着就去了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是用哪里的时间来安排杀手的?!   还有就是林若一个徐家的少夫人,宫中就算有爪牙太后也肯定不会给她用!而且现如今太后因为安宁公主的事情一直想给未来的世子妃和世子爷赐婚,这个时候怎么也不会去刺杀未来世子妃。没有太后的支持林若怎么也不可能调动的了皇宫中的守卫,她自己的身边的护卫又不能用,以免污水泼到她自己的身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未来世子妃被刺杀的时候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阻止他去救未来世子妃!   那个人也是一身的宫女装束打扮,可是脸上表情僵硬明显是带着人皮面具的,而且武功极为高强,好像专门就是为了拦住他一样,他被世子爷派到苏慕锦的身边进行保护,一直以来都隐藏身形,对于自己的武功墨魇十分有自信,除了苏慕锦就连苏慕锦身边的嬷嬷和贴身丫鬟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么……刺客是怎么知道故意派出一个高手来拦住他的?!   交手的时候他想着要去救苏慕锦招招都是杀招,可来人仿佛知道他的武功路数一般,每一招都有相对应的招式化解!他自信自己的武功高强,能应付的了他的武功的人还真是少,世子爷算一个,宁璞也算一个!后来看到宁奕出来救了未来世子妃,所以他就认真的想去从刺客的武功路数里看出刺客的出身。刺客也仿佛知道他在试探,武功用的十分杂乱,哪个门派的都不像,可就是这样更引起了他的怀疑。   据他所知,世子爷在收揽了他们三大护法的时候曾经给每人都发了一个关于各个门派武功路数的一个图册。   他对杂学一向不感兴趣。   可青鸟却认认真真的练了,再联想到青鸟对世子爷特殊的感情,他心里就有了隐隐的猜测。   方才他已经通过宫里他们安插的人手确认过了,青鸟这段时间的确有问题,所以他确定了是青鸟。   只是不知道青鸟是已经背叛了世子爷,还是仅仅是妒忌未来世子妃才安排了这一出刺杀的。   不过不管是因为哪一点,世子爷是肯定不会容忍的。   “世子爷,你打算怎么办啊?”   青鸟毕竟跟着世子爷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世子爷会不会网开一面。   不过墨魇对青鸟半点同情都没有,他,青鸟和玄魄三个人,虽然都是世子爷手底下的护法,可压根谁都不会去理会谁,因为平日中的任务不一样也鲜少聚到一起,聚到一起也是因为有任务,所以着实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所以不管世子爷怎么处置青鸟,他都觉得能接受。   “你今天给青鸟传消息,让她今天晚上回府见我!”   “哦!”墨魇点头,“属下知道了!”   他心里微微叹气,看来世子爷是打算再试探试探青鸟了!   他这念头刚刚出现就听到楚离继续说道,“……引进竹林,挑断手筋脚筋!”   墨魇心想,这才是世子爷的做事风格啊。   想来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被刺杀了,是个男人都忍不下去了。   墨魇理解的点点头。   “知道了!”   青鸟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墨魇见识过女人的妒忌心,一个女人真的妒忌起人来,起了歪心思,你一旦容忍,那么她只会变本加厉。世子爷不就是个特别鲜活的例子么?   所以啊,青鸟还是太不了解世子爷了。   活该啊活该!   对面的宁煜眸子复杂的看着楚离。   楚离当然发现了他的眼神,不过不予理会。   一番歌舞退下,楚离斜眼给了宁奕一个眼神。   宁奕轻轻叹一口气,说真的,他真的不想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给苏慕锦赐婚的消息。   但是太后也不肯,担心伤了那个安宁公主的心。   他轻轻一叹,他也不是吃素的,昨儿个跟太后谈判也得了一些好处的。   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宁奕最后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他状若无意的问楚离,“前两天听说楚世子给宁王妃贺寿回府的时候遇到了刺客的追杀,世子还受了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魇暗暗兴奋,正题来了。   众人大多都不知道楚离遇到了刺杀,听到有人竟然敢刺杀楚离俱是一惊,目光不由得向楚离看了过去。   却见楚离今儿个依旧是一身雪白色的锦衣长袍,黄金面具下罩着脸看不出脸色是好还是坏,不过露在外面的嘴唇看上去的确有些苍白。   徐傲眸子闪了闪!   这大周朝还有胆敢刺杀楚离的?不想活了吧?!   “回皇上!”楚离淡淡的拱手道,“是有不带眼的刺客去刺杀苏家的大小姐,臣回府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刺杀一品大员之女,臣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救了美人受了伤也无妨。”   苏慕锦?!   楚家七兄弟齐齐一愣,怎么没听说苏慕锦被刺杀的事情呢。   楚君韬听到楚离为了救苏慕锦受伤眸子微微一眯,有淡淡的光芒划过。   “哦?”宁奕似乎极有兴趣的调侃,“那世子是来了个英雄救美了?”   众人心道,如果苏家的大小姐不是美人的话楚离根本就不会救的吧?!   脑海中都浮现了那一日在宁王府碰到的那个白衣翩然,面容倾城的女子来!还有人在心里想,兴许那一出刺杀就是楚离自己弄出来博取人家姑娘芳心的也说不定。   楚离今年都多大了?二十二岁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肯定是想尽办法要娶个美人回府。   可他自己本身的情况又在那里放着,别说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只要是个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除了身份一无是处的男人的!   所以啊,肯定是楚离自己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故意让人家姑娘对她有好感的。   嗯!   一定是这样。   楚离对众人的视线视而不见,他推动轮椅,正面对着宁奕,拱手道,“皇上,今天臣来参加宫宴本就有一事相求!”   “世子但说无妨!”   “说起来臣曾经无意中瞧见过苏家的大小姐,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从此之后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说起来也算是一见倾心,只是当时苏小姐有婚约在身,所以臣也不敢冒昧。可如今苏姑娘婚约已经不在,臣也就没了顾忌!尤其是前两天为了救苏小姐臣受了重伤不能动弹,苏小姐就给臣上了药,说起来也有了肌肤之亲!事急从权,那时候也没有顾及到男女之别。本来这些都不该说的,可臣既然心仪苏小姐,自然不能让苏小姐不明白不白的,所以今儿个特意进宫请陛下降旨赐婚!”   宁煜捏着酒杯的手顿时一紧!   今天的宫宴本来就是他们商量好的,可为何听到楚离这样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求皇上赐婚,他的心里还是那么疼!   赐婚?!   楚君韬面色一紧。   这个楚离还真敢开口!   宁奕眸子里闪过一丝苦涩,却极好的被掩饰下去,他面上一副被为难了的神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子心意苏姑娘朕能理解,只是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还是去苏家求亲妥当些!”   “苏太傅一定会同意的!”楚离信誓旦旦道,“太傅大人最是疼爱苏小姐,这一点相信各位都听说过。为人父母当然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过的好,找个知心人。别的不敢多说,楚离可以保证只要陛下能给臣和苏小姐赐婚,臣一定会善待苏小姐,绝无二心。臣还可以跟苏太傅保证,只要苏小姐入门,臣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嘶——   有人重重的抽冷气。   这个楚世子是疯了么?当着皇上的面承诺这些,今后万一做不到岂不是欺君之罪?!   在座的都是男人,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回事儿!男人都是喜欢新鲜的,现在楚世子这么喜欢苏慕锦,将来总有一天会腻味的,怎么可能不纳妾?   宁奕脸色却有些发苦。   楚离这是在拿话激他呢,虽然苏慕锦不说什么,但是宁奕他们几个都知道,苏慕锦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尤其是宁煜最清楚,前世的时候他迎娶了苏云锦之后,苏慕锦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可心里到底是跟他疏远了,再也没有亲近过!   宁奕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他是帝王,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好像……也就只有楚离能做到了。   毕竟他曾经……   宁奕微微一叹,“世子能做到这样的承诺也是用心良苦,今年世子爷二十有二了,说起来的确到了娶亲的年龄,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了你!今儿个就为你和苏慕锦赐婚!”   “多谢皇上恩典!”   楚离到这一会儿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宁奕对苏慕锦抱着什么感情?   他知道!   宁煜的感情,他更是清楚的很!   还有那个该死的楚君韬竟然也上来凑热闹,他在不动作,苏慕锦就真的要被人抢走了!   对面的宁煜手中的酒杯已经碎成了齑粉!   但是除了宁奕和楚离却没有人发现。   徐傲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脑海中浮起那一抹白的惊艳的女子,心头不禁微微一荡。   御花园中花香四溢,可这会儿已经没人顾得上去瞧那些珍贵的花儿了。   楚家六兄弟担忧不已的看着自家大哥。   大哥昨儿个才去跟表妹(表姐)求亲,却没有成功,今儿个陛下就下旨把苏慕锦和楚离赐了婚。大哥心里该多难受啊。   楚君光安慰的拍拍楚君韬的手臂,“大哥,陛下赐婚肯定不止是这么简单,背后应该还有什么计较,我们肯定是改变不了的,就算你昨儿个求亲成功了,恐怕今儿个也会毁掉!”   “是啊大哥,你心里别难受啊,锦妹妹是挺好的,但是凡事讲个缘分,我瞧着楚离既然能说出那样的保证想来对锦妹妹是真心的,大哥你心里可别过不去啊。”   “大哥……”   耳边全都是弟弟们的安慰声,楚君韬却都没有听进去。   他心里没有吃醋之类的情绪,只是有些担心。   楚离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是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过的,楚王府的情况太过复杂,他担心锦妹妹嫁过去恐怕会深入那些莫名的漩涡中。不过他对于楚离还是信得过的,只要有那样经历的人,恐怕都不会对自己的婚姻特别轻视,锦儿跟着他,就算是没有爱,也能做到相敬如宾。以楚离的经历,就是不爱,也会好好的护着锦妹妹,不会让她吃亏的!   楚离的底细他也稍稍知道一些的。   兄弟们看着大哥垂头不语,只当是他太难过了。   一个个没了嬉皮笑脸,最小的楚君训更是夸张的道,“大哥,你不会哭了吧,啊?锦姐姐人是不错,可是跟你也没有见过几面,你不会真的就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吧?”   楚君韬回过神就听到七弟这句话。   “啪——”   他一巴掌拍在楚君训的脑袋上,训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楚君训被拍了一巴掌,换了平常肯定是要还回来的,不过这会儿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大哥既然还有力气打他,肯定是没有受什么打击。   楚君韬只是觉得今儿个的宫宴不像往常那么简单而已。   他目光转向宁煜,今天的宁煜表现的异常的沉静。   仿佛皇上和楚离讨论的不是他心爱的苏慕锦,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楚君韬眸子刚要移开却瞧见那被他捏成齑粉的酒杯,看着宁煜面上依旧淡淡,他微微一动,看来宁煜的表现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平静。   可他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仿佛他早就知道一般……   楚君韬是个聪明人,而且是绝顶聪明的那一种。   如果不是为了韬光养晦,他现如今的成就不会比徐傲低!   从念慈寺的山洞里他就知道苏慕锦躲在树上看着刘氏被人侮辱,而且还感觉到树上不止苏慕锦一个人!他一直都知道苏慕锦是有一个合作伙伴的,也知道那人一直帮着苏慕锦做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姑姑没有死亡的消息就是那个神秘人带来的。   现在……   他眸子落在楚离的身上!   十有八九他就是那个神秘人了!   圣旨很快就拟好!   “楚王之子世子楚离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已到适婚之龄,今有苏太傅之长女苏慕锦贤良淑德,秀外慧中。芳年十四,品貌端庄,故朕特意下旨赐婚,待苏慕锦及笄之后便择日成婚!”   这道圣旨第一时间就宣在了女眷席中。   方才还对苏慕锦十分羡慕嫉妒恨的女眷们,这一会儿就开始同情苏慕锦了。   楚王爷家的那个霸王,除了霸占良家妇女之外什么坏事没干过?是京城中最让人头疼的纨绔子弟,偏偏因为人家父王手握重兵没有人敢招惹。   众人瞧着苏慕锦,眼神里同情怜悯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松了一口气的也有之!   当然松了一口气的正是太后娘娘本人。   苏慕锦也是微微一愣,她知道楚离会行动,却没想到他的行动来的这样快!   宁浅雪也知道楚离此人,她觉得苏慕锦这样的容貌性情配楚离真是白瞎了,颇有些愤愤不平。她虽然不希望苏慕锦嫁给楚君韬,可也想让苏慕锦嫁个好人家,楚王爷那样的人家水太深了,一不小心就要给淹死了!   “皇兄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把你赐给楚离那个混蛋!”   苏慕锦微微一笑,向着太后看了过去。   一眼就瞧见太后眸子里如释重负的轻松反应。   太后心里当然十分高兴,只要楚离能和苏慕锦订下婚事,那就能断了安宁的念头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安宁。   却见安宁脸色一片煞白,眸子里泪光闪动。   太后原本兴奋的心这会儿又有些不是滋味了,可安宁喜欢谁不好,偏偏就是楚离!   难道真的是她造孽太深么!   刚这样一想就瞧见安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她身子动了动,似乎要从座椅上起身,她的眼神刚好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太后只觉得脑子一炸。   忽然想起那一天安宁那个宁愿为妾的说法来!   这孩子不会真的要做傻事吧?!      ☆、第五十三章 以命想胁 策马狂奔      还别说,太后对张嫣然还是十分了解的。   她猜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张嫣然这会儿正是打算起身当着众人的面求太后赐婚呢。   她喜欢楚离哥哥,这辈子就没有想着要嫁给别人过,本来也想着要阻止楚离哥哥娶苏慕锦,可是她能力有限,母后也不愿意帮她,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慕锦和宁煜解除了婚约,也只能眼睁睁的听着皇上下了圣旨。   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她就不阻止了。   她的愿望很简单,只要能陪在楚离哥哥的身边,别说是为妾,就是为奴为婢,她都心甘情愿!   所以……她只能对不起母后了!   她歉意的看了一眼高坐于上的母后,然后缓缓起了身,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就垂眸跪了下去!   “母后……嫣然请求母后——”   她声音猛的一顿!   舌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一抬头正对上太后愠怒的眼神!   太后这回是真的彻彻底底的生了气,她自从坐上太后的位置开始就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手指头被她捏的几乎都变了形。是她看出事情的不对劲,所以赶紧让汪航远点了那丫头的哑穴!   她还真是敢说!   她是她亲封的公主!她怎么就半点都不顾忌她这个母后的感受!   这大周朝男子就都死光了么,非要选择楚离!   那个混帐东西有什么好的,成天不务正业纨绔不羁,除了惹是生非还是惹是生非,不但脸残腿残,就连一颗心都整个是黑色的,这样的男子换了旁人谁躲都躲不及,这个混账安宁到底是瞧上他哪一点!   太后气的脸色发紫,如果不是顾念着人太多,她真的要好好的训斥安宁一顿!   闺秀们愣愣的看着话说了一半便没有音信的安宁公主,谁都知道太后对这个义女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所以平日中也没有人敢得罪她。这个安宁公主有什么事情要求太后,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开始求了?   可求了一半怎的又不说话了?!   众人奇怪的看着张嫣然。   张嫣然脸憋得通红,想说出话来,可就是说不出来,只求助的看着太后。   太后这回是狠了心了,就当作没有看到她可怜兮兮的眼神。   “啧!这个张嫣然要求什么东西,太后竟然还让人点了她的哑穴不让她开口?!”   一大堆的大家闺秀,可是习过武的就长公主和宁浅雪还有林若,林若学艺不精,根本就没有看到谁动了手,长公主和宁浅雪却看的十分真切。苏慕锦虽然没有看到谁动了手,但是看着张嫣然那个模样也知道应当是被人点了哑穴了。   听到宁浅雪的话,她倒是微微一愣。   太后让人动的手?!   不过想来也是,除了太后在宫宴中谁敢去点安宁公主的哑穴!   “太后不是最疼爱这个义女么,怎么大庭广众的不让她说话呢?”宁浅雪喃喃的问道。   这个也是苏慕锦的疑问。   跟张嫣然实在没有几分交集,可是她也能瞧出来太后对这个所谓的义女是真的十分维护,一个人的眼神总做不了假,太后看着张嫣然的眼神十分慈爱,就跟真正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   苏慕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上次宁王妃寿宴的时候安宁公主那样针对她!她一直怀疑安宁公主是不是喜欢宁煜,难道是这个张嫣然想要嫁给宁煜,然后太后不同意,所以才这样做的?   越想越觉得像这回事儿!   可又不太对劲儿,张嫣然方才还好好的,听了皇上的圣旨之后才要去求太后的。如果是要求着跟宁煜在一起,那应当宁王妃寿宴之后就开始请求了啊?难道是担心太后不同意,所以选择这么一个众目睽睽之下?   “先看看再说!”   “嗯!”宁浅雪点头。   太后那边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她脸色铁青,可嘴角硬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整个五官看上去都狰狞扭曲起来,十分的恐怖!   太后对这众闺秀们勉强笑笑。   “安宁这是跟哀家闹着玩儿呢,前儿个鄂省送进宫一些藤梨,这丫头是想跟哀家求那两筐藤梨呢。”说着也不管众人信不信,总归她找出了一个理由来,含笑对汪航远道,“汪公公,你去把安宁给扶起来,就两筐藤梨本来就是给她留着的,哪里用求的,等今儿个宴会散了就嘱咐人把两筐藤梨都安宁送去。”   一转头却压低声音对汪航远道,“让她顾念张家全家性命!”   汪航远一惊,看来太后这回是真的发怒了,竟然用张太医一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安宁公主了。   不过既然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真的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汪航远垂下眸子,高声应道,“是!”   汪航远下了高台,亲自扶起了张嫣然,他动作十分缓慢边扶她边给她解了哑穴,看着张嫣然要开口说话,汪航远连忙低声道,“公主您做事儿可要想分寸,您让太后下不来台太后可不会善罢甘休!方才太后已经说了,让您顾念着点张家全家的性命!现在哑穴也给您解了,你自己个儿看着办吧!”   一番话说完张嫣然脸色已经惨白惨白,她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太后。   却瞧见往日慈爱柔和的母后如今眼眸十分阴沉,脸色铁青的可怕。她忽然想起一些传闻来,传闻太后娘娘心狠手辣,当年还是妃子的时候不知道害了多少宫妃的性命,还说太后娘娘为了扶一个傀儡皇帝上位,为了不让陛下有帮手,把先皇所有的子女全都给处死的干干净净!还说太后娘娘谋害忠良,朝中清贵的大臣们被她不知道整垮了多少家……   这样的传闻数不胜数,可往日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母后那么温柔慈爱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把她说的那样不堪,可今天……她看着母后阴沉的不见底的黑色眸子,那眸子里渗出来的幽深幽深的寒气,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有阴鸷而黑暗的东西开始从里面一点点的爬出来!   张嫣然猛的打了个寒颤!   她相信,她相信汪公公没有骗她……如果她真的仗着母后的宠爱胡来,母后真的会下令杀她全家!   她不敢赌!   爹娘和妹妹对她都那样好,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让他们全都丢弃了性命!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进宫的时候汪公公劝告她的话,可她当时没有听……   张嫣然脸色惨白,她在心里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母后疼她归疼她,可也是有底线的,而这一次她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张嫣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后绝不能再真的把太后当成亲生母亲那样对待了。   因为她不只是她的母后,她还是一国太后!   她垂下眸子,死死的咬住泛白的嘴唇。   耳边听着汪公公扬声道,“公主真是的,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就是您,两筐藤梨哪需要公主开口啊,早早的就给您留好了的!”   张嫣然扯起唇角,勉强笑笑,只觉得心里的寒气不住的往上冒,双腿都有些漂浮。   “多谢……多谢母后……恩典!”   一句话说的异样的艰难。   太后把她的转变看在眼里,她是在朝堂上混了多少年的女子,在后宫中斗了多少年的女子,张嫣然眸子里的变化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心头刚刚浮上的怒火因为她眸子里的惧怕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心里有些懊悔,怎么就说了那么重的话!   可现在要补救也来不及了,只好对她笑笑,“安宁,等会儿跟母后会慈安宫,母后有话要对你说!”   张嫣然顿时白了脸,眸子里的恐惧一闪而过。   “不!”抬头看到太后陡然一沉的脸色,她的心也猛地一沉,连忙垂着眼睑解释道,“嫣然身子有些不舒服……母后,嫣然先行告退了!”   她说完竟然提着裙子,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   对于太后,她真的是怕了。   太后瞧着张嫣然仿佛看到洪水猛兽一般拔腿就跑,脸色异样难看,可到底是担忧占多数,对着众人勉强笑笑就把这一堆烂摊子交给了贵妃,自己则带着一群人追了上去。   “本宫身子也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歇!”   “恭送太后!”   太后步子本来极为稳当,等出了众人的视线后便匆忙起来,她提着裙子就往前跑,她知道今儿个是吓到安宁了,她也不想,可是没办法。   让嫣然嫁给楚离是万万不可能的!   “太后,您别急,公主肯定是要出宫,她一个女儿家跑不快,奴才这就去追!”   “快去啊!”太后这才想起来汪航远会武功,也能使轻功,慌得直拍他的胳膊,“快去快去,那孩子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这一次肯定是害怕了,你记得温和些,千万不能伤了她!”   “奴才知道!”汪航远得了太后的吩咐一个闪身就追了上去。   太后急的在原地直跺脚。   偏偏她今儿个穿的十分正式,光是裙摆都逶迤数尺,头上的金钗虽然好看分量也是不轻的,她这一身装束根本就走不了多远!   “太后娘娘,您别着急,公主只是吓到了,等会儿您好生的安慰一番她会理解您的!”杜嬷嬷心里知道太后对安宁公主的情分,也不说张嫣然失礼之类的话,如今太后正在着急的头上,谁敢说安宁公主一个不好,立马就能让她拉出去给砍了!   徐兮之也知道她刚才的态度太过严厉了,可她如果不那样说能镇得住安宁么!   她咬了咬唇,想着方才安宁嘴唇都咬白了的样子,心里疼的一阵阵的抽。   “杜嬷嬷,你去太医院把张太医给寻来,快点!不行不行!来不及了,你去内务府瞧瞧有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赶紧拿来,等会儿都赐给安宁!”   “老奴这就去!”   杜嬷嬷轻轻一叹,方才太后嘱咐汪航远的话她因为离得近,听得是真真切切的。   太后以人家父母的性命威胁公主,换了谁都会害怕的,这时候别说是赐好东西,就是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赐给安宁公主,恐怕她心里也还是害怕。   不过太后这样激动,她肯定不敢说这些话。   领了命就赶紧往内务府去了。   太后还是不安心,领着一堆的宫人急忙回了慈安宫,等会儿汪航远肯定要把安宁给送到慈安宫去,她要赶紧换一身衣裳,省得安宁瞧见她这一身的凤袍心里会害怕。   说起来太后对这个义女真的是疼到心坎儿里去了,今儿个的事儿换了旁人敢这样忤逆她,就算是贵妃,她那个亲侄女,她都不会给贵妃好脸色,总也要晾她几天,让她亲自上门赔罪的。可偏偏这人是安宁,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义女,她就是自己心里不舒坦,也不想让安宁心里不舒坦。   心里恨死了楚离!   要不是那个混蛋,她怎么也不可能跟安宁闹到这个份儿上!   ……   御花园里   看着太后离开,各位闺秀们是各有心思。   谁都能瞧得出来太后有多稀罕安宁公主,捧在手心儿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真是半点都不夸张,她们敢打一百个包票,太后绝对是去追安宁公主去了。   心里对安宁公主真是有些嫉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医的嫡女,怎么就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了呢。   “呵呵,这回有好戏看了!”宁浅雪爽朗一笑,太后走了这宴会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贵妃气势十足,可宁浅雪半点都不给她面子,当即就不顾贵妃的脸色,拉着苏慕锦就起了身。   “贵妃娘娘,本宫刚刚从外面回了京城,身子也有些不舒坦,就先回去歇息了,等会儿还要去给皇兄请安!”   贵妃徐青枝瞧着宁浅雪如此不给她脸面,脸色微微一变。   可听到宁浅雪提到皇帝宁奕,她刚刚要皱起的眉便已经舒缓了下来,她知道皇上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尤其是今儿个宁浅雪刚刚从外面回来,肯定是要和皇上畅谈一番的,她这个时候若是给宁浅雪脸色,宁浅雪跟皇上告上一状,那足够她喝一壶的。   因此她便忍了下来,端出做嫂嫂该有的姿态。   “既然浅雪累了就去歇息一番吧,今儿个本宫和陛下给浅雪摆宴庆祝!”   “那就有劳贵妃娘娘了!”   宁浅雪懒懒的说完就拉着苏慕锦小跑出去了。   徐青枝就当作没瞧见苏慕锦这个人,眸子闪了闪,开始招呼众闺秀们。   “我们歌舞继续……继续!”   继不继续的宁浅雪和苏慕锦就半点不管了,脱离御花园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的笑出来!   宁浅雪的笑是爽朗大方的,带着江湖儿女特有的英气。苏慕锦的笑则是含蓄温婉的,有着小女儿的娇媚和端庄。   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说话聊天。   宁浅雪随手摘了一根不知道什么花儿的叶子叼在嘴巴里,双手负在身后走的有些随意。她啃着叶子,脸色有些不耐烦。   “多少年了,宫宴还是老一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层面具,真是没意思!有这点儿时间还不如去骑骑马射射箭,还能练练身体和武功!”   “呵呵……”苏慕锦十分赞同她的观点,苏慕锦十岁之前就在清风书院念书,清风书院文武全都会教,爹爹不让她习武,说女孩子家学那些不好,但是她却偷偷的学了骑马,而且骑得还不错!在马背上策马奔腾的时候会让她有种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的感觉。前世的时候她也是因为会骑马才能策马从宁王府里跑到悬崖上跳崖的。她眸子微微一黯,把心头的那些画面都给驱散,微笑道,“改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骑马散心吧!”   “你会骑马?”   宁浅雪有些惊讶。   苏慕锦挑眉,“浅雪觉的奇怪?!”   当然奇怪!   苏慕锦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头一次瞧见她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好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就跟戏本子里的那些弱不经风的姑娘一样一样的,她还以为苏慕锦平日中在府里只会绣绣花管管帐,还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骑马!   宁浅雪忽然拉住苏慕锦的手臂往前跑起来,“骑马散心怎么需要等改天,我这会儿就带你去骑去!”   苏慕锦被她拉着也往前跑,但是她穿的毕竟是襦裙,没有宁浅雪的衣着方便,当然也没有她跑的那么快!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在府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爹爹虽然不说,可身边还有柳嬷嬷和笙箫,她们如果瞧见了她这样奔跑,肯定是要说些什么的。   她提着裙摆,也不管宁浅雪要带她去哪里,笑着跟了上去。   宁浅雪好几年不回皇宫,可是对皇宫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宫中当然有人不认识她,可她只要拿出腰间的玉牌就没有人敢拦她了!两个人跑的很快,宁浅雪的体力当然比苏慕锦好,苏慕锦跑的脸红气喘她却连气息都没有乱一下。   在皇宫中宁浅雪又不好施展轻功,担心禁卫军瞧见了以为是刺客,别把她给射杀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苏慕锦满头的大汗,等停下脚步的时候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你这体力真的不行啊!这才跑了多久啊!”宁浅雪有些嫌弃的道。   苏慕锦弓着身子双臂撑着双腿重重的喘气。胸腔里心跳“怦怦”的,气息严重不稳,对于宁浅雪的话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等她休息过来,一抬头,整个人都惊呆了。   眼前竟然是一大片的青草草地,她们站着的地方看的出来是一个马场,草地宽的看不到头,四处都用栏杆给拦住了。两人刚到这里宁浅雪就出示了腰间的玉牌,看守马场的宫人连忙给宁浅雪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起吧。”宁浅雪懒洋洋的道,“给本宫牵两匹马儿过来,一匹要温顺点的。”   “是。”   温顺的当然是给苏慕锦骑得。   苏慕锦也没反驳,她毕竟多久都没有骑过马儿了,还真不一定能骑得好,找个温顺的马儿先练练手,找找感觉,还省得万一不小心从马儿身上摔下来。   很快看马的宫人就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和一匹纯白色的马儿来。   皇宫里的马品种肯定不会多差。   苏慕锦一瞧见那匹枣红色的马儿就喜欢的很,马儿浑身线条流利,足足到她脖颈那么高。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它完美的身形曲线。   “嘿,汗血马!”   宁浅雪是个有见识的,当即认出马儿的品种来,她眼睛一亮激动不已的接过宫人手中的缰绳,没有第一时间骑上马,而是先俯首在马儿的耳朵中轻轻呢喃了几句什么,然后笑嘻嘻的挠了挠马儿的脖颈。   看得出她是个十分喜欢马儿的人,也十分懂得如何和马儿相处。   一番调教之后汗血宝马便用头颅在宁浅雪的脸颊上蹭了蹭。   这就是服从的意思了。   苏慕锦赞叹不已的给宁浅雪竖了大拇指。   厉害!   宫人看着也有些惊叹,这匹汗血马是皇上费了好多的功夫才弄来的,是整个马圈里性子最不羁的一匹烈马,当初皇上为了驯服这匹马可没少下功夫,没想到公主这么厉害,汗血宝马是最硬气的一种马,极难驯服,公主真是好本事!   宫人当然不知道宁浅雪在江湖上待得太久了,野马她都骑过,更别说已经被驯服了的汗血马了。   她熟知这些物种的特性,所以才这么轻易的就能找到驯马的方法。   “哈哈!”宁浅雪爽朗一笑,身子一旋就骑在了马背上,她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握住马鞭,身子微微匍匐,已经策马狂奔起来。汗血宝马不愧是马中之王,不一会儿苏慕锦就瞧不见了宁浅雪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无奈的选择了剩下的那一匹白马。   白马十分温顺,苏慕锦坐上马鞍马儿都没有反抗嘶鸣,只是刨了刨蹄子。那边宁浅雪已经又策马归来,脸上十分明亮,“好马!好马!锦儿你快扬鞭,我们一起策马奔腾!”   坐在马鞍上的苏慕锦突然就升出了几分豪气来,“好,我们比一比!看谁能先绕马场跑一圈!”   马场十分大,苏慕锦以目力都看不到远处的栏杆,天上青天白云,地上绿草茵茵。   苏慕锦暗道,难怪北延国民风彪悍,生在那样的地方谁心里不会觉得十分豪迈!   “走!”   “驾!”   苏慕锦身下的马儿到底比不上宁浅雪的,所以刚刚开始跑起来,就已经落了宁浅雪半个马身,苏慕锦抓紧缰绳,伏着身子扬鞭狂追,宁浅雪到底比苏慕锦厉害些,她哈哈一笑,鞭子一甩就又拉开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苏慕锦压根就没有想着要赢,她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抱着聪儿的身体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冲上山的,马匹箭一般的冲出去,两鬓的长发被劲风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啊啊啊——”   苏慕锦尖叫着发泄,狂风把她的尖叫声打碎成破碎的音符。尖叫真的能疏解心中的郁闷,苏慕锦只觉得胸腔一阵阵的郁气随着她的尖叫声被排解出去!马儿起起伏伏,她的身子也被颠的起起伏伏,不觉得难受,只觉得畅快!   前面宁浅雪故意放缓了马速,和苏慕锦并驾齐驱,大声跟她说话,“痛快么!”   “痛快!”   真的很痛快,苏慕锦自重生之后就没有这么痛快过!   宁浅雪愣愣的看着苏慕锦说不出话来,这一刻的苏慕锦极为耀眼,她原本氤氲的眸子仿佛雾气一下子便散了开来,眼睛这一瞬间比夜空中璀璨的星星还要耀眼,整个人的气质全然发生了变化,前一刻明明还是大家闺秀,一瞬间就变成了江湖儿女。   宁浅雪忽然有些明白楚君韬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还有皇兄……   皇兄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会不明白,之前皇兄还没有做皇帝的时候就喜欢苏慕锦了,当时她也没有见过苏慕锦,只偶尔从皇兄的嘴巴里听到她的名字,对她也是十分好奇的。   后来宁煜哥哥捷足先登,两个人订下了亲事。   从此之后皇兄再也没有提起过苏慕锦,但是她就是知道,知道皇兄没有放下苏慕锦。   这一次接近苏慕锦,不止是因为楚君韬跟她求亲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皇兄喜欢她!皇兄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做了多少努力她最清楚不过,这辈子她这条性命都是皇兄的,她可以为了皇兄做任何事情。让她去死她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她喜欢楚君韬。   但是她爱她的哥哥!   她更清楚,只要能嫁到楚家,能得到楚尚书一家人的支持,皇兄的皇位会坐的更加文档。   楚家是百年世家,从大周朝建朝以来楚家就一直存在,直到如今积累了百余年的文化底蕴和一些不为人知的家族秘密,虽然楚尚书只是个三品官,但是她就是相信,楚家所拥有的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如果楚家真的那么简单。   早在三年前太后清理朝堂百官的时候,楚家就已经被铲除了!   可他们依旧存在!   大周朝现如今建朝以来还存在的家族,也只剩下楚家了……   只是楚家在朝堂中一直都是属于中立的家族,态度暧昧不明,谁都不会相帮!而楚家的老太君和所有的老爷公子们都对苏慕锦爱护有加!   宁浅雪的眸子微微一闪,看着策马奔腾的苏慕锦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艳羡!   她不否认跟苏慕锦交好有这些原因在里面,但是她也是真心喜欢楚君韬,真心觉得苏慕锦这个人值得结交的。   否则她打死也不会委屈自己交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的朋友!   不管用什么法子,她一定要嫁到楚家去!   皇兄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活着,从来也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要报答皇兄,她一定要给皇兄减轻一些身上的担子,他们流的是一样的血!   皇兄要护着的,她会拼了命的护住!皇兄不喜欢的,她也要拼了命的摧毁!   而苏慕锦……就是皇兄要护着的人了。   宁浅雪淡淡的勾起唇角,不自觉的,她的速度落了下来,她瞧着前面策马的女子,她水蓝色的身形和身下的白马落在一处,奇异的和谐。   “驾!”   宁浅雪抛开脑海中的念头,唇角一勾已经赶上了苏慕锦。   “哈哈!”她回头看着苏慕锦,“看来你是赢不了我了!”   两匹都是马匹里上等的品种,苏慕锦就是输液不会输的太难看,两匹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驰的极快,身边的栏杆不住的后退,眼都有些晕!两人还没跑到起点,苏慕锦和宁浅雪就已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往这个方向行来。   “啊!皇兄!”   宁浅雪激动不已,直接也不扯马缰,身形一动足尖一点马身就施展轻功向宁奕的方向扑了过去!她三年都没有瞧见皇兄了,这个时候当然十分激动!   苏慕锦微微一笑,“吁——”的一下拉住了缰绳。   眸子一瞬间就落在了那个轮椅上雪白的身影上!      ☆、第五十四章 作死的张嫣然      离得老远苏慕锦也能感受到楚离唇角弯起的弧度。   不止是楚离和宁奕,宁奕身后还跟着一身淡紫色锦袍的宁煜。   苏慕锦看到他,唇角刚刚扬起的弧度还没有成型,便已经无声无息的落了下去,她淡淡的别开视线。   其实如果苏慕锦仔细看,她就能看出来宁煜苍白失血的面颊和他瘦削下来的肩头,可是苏慕锦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去看他了!她隐约能猜到前世宁煜杀害睿儿是被逼无奈,可她实在是做不到原谅!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扳倒徐家,亲手手刃了太后给睿儿报仇!   还有一个就是能在她仅仅能活下来的时间内再见到娘亲一面,这样就满足了。   宁奕几人并肩而行,三个人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苏慕锦的身上没有转开。她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身下雪白的骏马,两者搭配的异样和谐,给人一种十分舒心又淡雅的感觉。   三人都是练武之人,都看到苏慕锦的视线落在宁煜身上之后就别开了视线。   宁煜心头微微一刺,垂头苦笑不已。   宁浅雪也看到三人向她和苏慕锦的方向看过来,她的眼睛里却只有皇兄,身子如同利剑一般就飞射了出去,过度用功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她扑到宁奕怀里的时候宁奕都险些控制不住身形,抱着心爱的妹妹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三年没有瞧见妹妹,把她扔在多么危险的地方,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不心疼,可是心疼有什么用,如果连那些洪水猛兽都面对不了,又如何面对太后那个老妖婆!宁奕就听到一声哽咽,他当即就红了眼眶!   他可以对任何人冷血无情,可面对自己的亲妹妹,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妹妹,他没法子狠下心肠!   “好了!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   “呜呜……”   宁奕不安慰还好,一开口安慰宁浅雪一直藏在心里三年的委屈全都给爆发了出来,哭的声音更加嘹亮了。   宁奕不得不拍着她的背脊细声安慰,他有些不自在,皇帝坐久了,习惯性的在人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所以不习惯妹妹当着宁煜和楚离还有苏慕锦的面儿这样扑到他怀里,让他情绪失控。不过他也理解妹妹,他把浅雪送出京城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她小时候长的慢,十二岁的时候才到他腋下的位置。三年不见她身高拔高了许多,这会儿已经到了他的鼻梁位置。   他竟然有种吾家女儿初成长的感觉。   宁奕瞪大眼睛,把眸子里的湿意强行压制下去,感觉到怀里的浅雪哽咽声稍微低了一些,苦笑道,“浅雪,皇兄的龙袍都被你给弄湿了!”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哭起来就让人头疼,眼泪鼻涕都抹他一身。   宁奕无奈,如果换了别人,别说是蹂躏他的龙袍,就是不小心给龙袍弄的褶皱了一点点,那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呜呜……皇兄……”   宁浅雪听到宁奕的声音本来已经低下来的哽咽,再次高昂了起来,她从宁奕的怀里抬起头来,一张小脸英气全都没了,哭的梨花带雨的那叫一个可怜兮兮,她吸吸鼻子,鼻尖已经哭的通红通红了。   “皇兄,浅雪好想你……你真的狠心,三年竟然真的……一封书信都不给浅雪,呜呜……皇兄你坏死了!”   “乖啊乖!”   宁奕除了抚着她的脑袋安慰她,别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不是担心她一看到他的书信就坚持不住了。   “行了!”到底是江湖上混了三年的女子,伤心难过也就这么一小会儿,缓过劲儿来宁浅雪就瞪了宁奕一眼,拍掉他的胳膊,轻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跟小时候那样似的对我了!”   宁奕这才正经的打量宁浅雪。   比起三年前变化很大,三年前的她看到谁都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就跟个受气包似的,这会儿眉宇间都是自信和英气。她模样也有了变化,五官比三年前更加精致了,也脱了稚嫩,只是皮肤没有以前那样白皙的吹弹可破了。   他想了想,在外面生存都需要抛头露面,怎么样也会晒黑的。她脸上没有伤痕,就是不知道三年之间身上有没有落下疤痕来。   “我们家的浅雪真的长大了!以前就跟个小胖妞似的,这会儿长高了也高挑了!”   “那当然,三年当然会长高了!”   她以前做公主的时候什么都不吃,挑食挑的严重,吃什么都觉着不对味儿,可三年之间她别说吃山珍海味,刚开始被扔到原始森林的时候根本就不敢乱吃东西,不知道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没毒的。后来身边的暗卫开始教她认能吃的食物,那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谁还会挑来挑去的。三年她粗茶淡饭,有时候有一餐没一餐的就这么过来了。挑食的毛病没了,又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当然会长高!   宁奕瞧着就有些欣慰,妹妹既然从外面回来了,应当就是有保护自己的自信了。   这样也好,能让他省省心。   他不求她能帮他什么,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不让他感觉到太过孤单就好了。   这时候苏慕锦已经下了马,牵着马儿走了过来。   这里的几个人除了宁浅雪她都已经算是十分熟悉了,也不会避讳男女,什么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见面这些对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全都是狗屁,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问楚离和墨魇,“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赏花宴才开始多大会儿啊,男宾席上皇上和宁世子楚世子三个身份尊贵的人都走了,连个主持的人都没了,这宴会还怎么办下去。   楚离看苏慕锦直接开口问他,连看都没有看宁奕和宁煜一眼,心里就十分满意。   他勾起唇解释,“陛下听说公主回来了,而且还带你来了马场,不太放心就来看看,我和宁世子也过来瞧瞧!”   没想到就瞧见她策马奔腾的场面了!   楚离知道苏慕锦是会骑马的,却不知道她这时候还会骑,因为他调查出来苏慕锦曾经在清风书院偷偷的骑过马儿,马术练得还算不错,可这都过去三年多快四年了,她竟然还能驾驭马儿,还是皇家的马儿,也真的算是了不起了。   想起方才宁奕的赐婚,楚离眸子微微柔了柔,问她,“你方才接到圣旨了没?”   他也不知道苏慕锦和宁浅雪是什么时候从御花园里溜出来的,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有没有接到圣旨。   “接到了!”苏慕锦点头。   接到了就好,楚离勾唇轻笑。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宁奕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宁煜是直接白了脸色,不过他垂着眸子,过长的眼睫盖住了眸子里的情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离却有些迫不及待,苏慕锦现在才十三岁,还不到十四周岁,要等到她及笄还有一年多要等啊。   他在心里轻轻的叹息一声,一年多,四百多个日子……   怎么办呢!   等呗!   这会儿楚王府也应该接到了皇上的圣旨,楚伯也应当开始着手准备了。   宁浅雪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两人的神态就知道两个人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她眸子转了一转,轻声道,“楚离,你今后可不能欺负我们锦儿,今儿个姑姑认了锦儿做义女,还说了今后锦儿妹妹就是公主府的继承人太后还封了锦儿为清远郡主!姑姑的义女就是我的妹妹,也是皇兄的妹妹,自然就是我们煜哥哥的妹妹,我们一整个皇族都是锦儿的娘家人,所以楚世子你今后可要对我们锦儿温柔体贴,否则皇兄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这一番话看似没有什么岔子。   可内里却含着两个意思呢。   她知道皇兄喜欢苏慕锦,而且煜哥哥是苏慕锦先前的未婚夫,订婚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半点感情都没有,所以她故意说苏慕锦是他们的妹妹,这是让两个人都死心呢。还有就是把长公主的意思都告诉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斟酌是什么意思去。   三人都是一惊,这个他们倒是刚刚听说。   宁奕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件事情他虽然有些震惊,可一想就已经想通了。   他看的出来姑姑老早就不想成亲了,现在苏青云就算没了正室夫人她都不会开那个口,宁奕看的出来姑姑喜欢的不是现在的苏青云,她喜欢的是她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苏青云。她也这个年龄了不想成亲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长公主府的一切实在是让人眼红,如果她没有子嗣,长公主府就不能一直继承下去,所以她找个义女出来也是正常的。   姑姑姓宁,所以当然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边。   所以她的义女或者义子肯定不能是太后那边的人,也不能是保持中立的人,要不然以后那人的父亲若是拿着她长公主府里的一切去打宁家的天下,她就是死了也会气的从地底下给跑出来。所以一定要目标明确坚决支持皇室的人选。   先前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有些人家父亲的立场是够坚定的,可家里的子女要么不争气,要么就是软弱无能之辈,让她把长公主府就这样草草的交出去她也不甘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她为了宁家的皇族考虑,却也要顾忌自己的感情,如果是个不孝敬她不尊敬她的女子,她也是万万不能要的。   而苏慕锦却满足了这几个所有的条件。   头一次瞧见苏慕锦的时候,宁王府的那一场寿宴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就是在考验这个苏慕锦,看着她沉稳有度的样子她十分的满意,但是这样是不够的,今儿个她特意等在皇宫大门那里,就是为了等苏慕锦,跟着她,看着她到底有没有魄力。宁王府寿宴那一会儿她就故意让人在林若的耳边吹了一些风,让林若对苏慕锦抱有敌意。当然徐傲对苏慕锦那色迷迷的眼神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林若也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么人,因此一点都没有怀疑就相信了。   她原本想着让宴会上两个人起冲突,看这个苏慕锦有没有能力摆平林若。   可今儿个在宫门口看到宫女刁难苏慕锦,她又瞧见了林若领着人进了宫,原本林若是不走那条小路的,可她故意让人把她给引了过去,说起来就是要看看苏慕锦究竟能不能应付的了林若。   她面对林若的时候镇定自如,气势凌人,不止如此,光是一张利嘴就已经让林若无法招架。比起只会甩鞭子的林若,苏慕锦胜在谋略。所以她才会出来给苏慕锦解围,也坚定了要认她为义女的想法。   她做出的决定一向没有人能干涉,可是为了事情的保险起见,她还是跟自己的嫂嫂宁王妃商量了一番,宁王妃平日中活的虽然迷糊了一些,可到底也是皇族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心思,她想了想就给了长公主一些意见和建议。   长公主这才当着太后和众人的面认苏慕锦做义女。有先皇的话压着徐兮之,还有她自己认义女在先,于情于理她都能成功。   只是再得罪了一次徐兮之罢了。   宁奕虽然想不到姑姑详细的想法,但是大致还是能明白的!   这样也好,长公主府里的一切徐兮之早就想插手了,这回能安插他的人,他今后也能放心下来!   宁奕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姑姑,还是在为他打算的。   “你们两个怎么就从御花园里跑出来了?”宁奕皱眉看着宁浅雪,“太后就想着找你们的麻烦呢,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   宁浅雪就把宴会上张嫣然的事情给皇兄说了一遍。   楚离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去!   只是掩盖在黄金面具下谁也没有发现!   宁奕淡淡的看了楚离一眼,眸子里的意味十分复杂。   “既然这样,太后肯定是没心情再回御花园了。”宁奕轻声道,“你们都先各自回府吧!”   他有一些事情要问浅雪。   宁煜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方才苏慕锦就经历过一次刺杀,这一次楚离是怎么样也不会让她跟陌生的宫人一起离开皇宫了,索性就三人并肩前行,楚离一直把苏慕锦给送到御花园的入口,让她去找笙箫和柳嬷嬷。   后面的人就多了,楚离顾及苏慕锦的名声也不能再领路了。   “回去吧。”   楚离和宁煜目送苏慕锦离开,楚离给了苏慕锦一个眼神。   苏慕锦看懂了,无非是晚上要去苏府之类的意思了。   她不着痕迹的点头。   宁煜把两个人的目光相交全都看在眼里,嘴里一阵阵的发苦,总觉得他自己才成融不进去的外人。   他脸色当即又白了两分!   ……   慈安宫中。   太后徐兮之为了不吓着张嫣然,特地换了一身浅色调的襦裙,头发也只简简单单的挽了一个小髻,卸去那一身厚重的正装,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好几岁。她原本就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这样一身衣裳换上越发显得年轻了,走在外面有人说她没出阁恐怕都有人相信。   她急的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宫门口不停的张望。   “怎么还没回来?汪航远怎么还没把安宁给我带回来!”   杜嬷嬷已经从内务府回来了,带回来一件极为珍贵的红玉珊瑚,不止如此,鄂省里送来的两筐藤梨也在慈安宫中,就等着等会儿用来讨好张嫣然。   讨好!   没错,就是讨好!   杜嬷嬷心下十分明了,她知道太后娘娘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微微一叹,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娘娘,您不要担心,汪公公办事妥帖肯定能把公主给带回来,您只要跟公主说两句软化,公主心善,肯定就会听您的了。”   她也希望这样。   可是有可能么!   徐兮之没少在旁人的眼里瞧见过恐惧,可那惊恐和惊惧出现在安宁的眼睛里,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她这些年就差没有掏出心来待安宁了。   就这么一次严厉了点,怎么她就不能接受了呢?!   她怎么就不能为她这个当母后的考虑考虑?!   徐兮之越想心里越难受,可眼下她难受不难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把安宁的心给拢回来,如果安宁从此之后就疏远了她,她宁可自己个儿委屈一点!   “娘娘,公主来了!”   徐兮之猛的抬头看过去,就瞧见汪航远半拖半抱着安宁正向着这里行来。   徐兮之连自己太后的身份都顾不上了,连忙冲了上去抱住张嫣然。   “安宁!安宁!你怎么能就抛开母后一句话就跑了?母后疼你疼了十来年,你怎么就忍心伤母后的心啊!”   徐兮之心里揪的难受,抱着张嫣然却感觉到她身子僵硬的跟石头没有区别。   她心知不对,抬起头就瞧见她连五官都是僵硬的!徐兮之大怒,瞪向汪航远,“谁让你点她的穴道的,赶紧给我松开!”   点住穴道血液就是强行不让血液流通,时间长了,整个人都会废掉!   汪航远无奈,他也没法子。方才他追上张嫣然,这丫头无论如何都不肯跟他回来,他打不的骂不得,威胁不得痛斥不得,无奈之下只能点了她的穴道把她给带了回来。   他伸手在张嫣然身上一点,张嫣然身子僵着要倒下去,太后连忙扶住她。   “安宁,你怎么样了啊?”徐兮之紧张的摸着她僵硬的手臂给她捏捏,“是不是哪里难受,你跟母后说,母后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不用!”   张嫣然吓得直缩身子,一想起方才御花园的时候太后阴鸷的眼神,她心里就蹭蹭的冒寒气。   徐兮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安宁对她肢体上的排斥,可是因为害怕又不敢躲的太厉害,她心里一酸,眼眶就是一红。   “安宁,母后错了,方才母后不该对你那么凶的,可你也要为母后考虑考虑啊,母后能不了解你么,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想破釜沉舟的给母后求亲?!可这自古以来就只有男子开口向女子求亲的,哪里有女子向男子求亲的?而且还是做妾!母后疼你爱你,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去给一个残废去做妾的?!打死母后母后都不能同意!”   “不是的!”张嫣然忽然激动的站起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太后,太后说她她无所谓,可是不能那样说楚离哥哥,她低吼道,“楚离哥哥不是残废!”   徐兮之心头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刚要训斥她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夏天正午的太阳毒的很,太后和张嫣然就在这样火辣辣的阳光下对峙着!   汪航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打圆场,“娘娘,这会儿日头太大了,安宁公主的身子弱经不起这样晒,您还是先带公主进寝宫吧!”   汪航远给了太后一个台阶,太后当然就顺着台阶下了。   要不然怎么样,难道还真的再威胁安宁一次,让她对她心生恐惧么!   徐兮之叹了一声,今儿个换了是谁她都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可这人偏偏是安宁,她只能把怒火都吞进肚子里了。   缓了缓面色,上前两步牵住张嫣然的手,“安宁,母后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这会儿你先什么都别想,先跟母后进寝宫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吃藤梨么,母后宫里有两大筐藤梨,母后全都让杜嬷嬷给你留下来了,等会儿你出府了母后让人给你送回张府好不好?”   这会儿张嫣然心里怕的要死,方才若不是太后提到了楚离哥哥,她根本就不敢跟太后对峙!这会儿紧张手心里出了一手的汗,生怕自己真的得罪了太后连累了家人。   这会儿看到太后跟着她说好话,她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太后都这样了,她当然不敢再端着性子。   由着太后扶着她进了慈安宫。   慈安宫中久久的见不到太阳,地板铺着的也是冷硬的青石板,张嫣然刚刚从酷热的外室走进来,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能不怕么,太后是后宫之主。   她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张家不复存在!绕过八扇凤凰图腾的屏风进了内室,一眼就瞧见大炕旁边堆着的两个筐子,筐子里灰色带毛的藤梨正是她最爱吃的水果!   先前的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藤梨长什么样子,还是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进宫刚好鄂省就送来了两筐藤梨,那时候她觉得稀罕,太后看她眼馋就给她一个吃,她觉得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当时吃的形象都没有了。   后来每年鄂省都会送来两筐藤梨,太后就特意把这两筐藤梨都留给她,就算她不进宫,太后也会让人把藤梨给送到张府去!   瞧见那两筐藤梨,张嫣然的泪水哗哗的就落了下来,她想转身抱住太后,可今天真的被吓到了,又怕太后不喜欢她抱,因此整个人都僵在那里,默默的流泪。   徐兮之心酸啊,她能感觉不到张嫣然对她的害怕么。   她只能装不知道啊。   搂着张嫣然的肩膀把她带到怀里,“安宁,你原谅母后好不好,这世界上男子千千万,只出了楚离,其他人随便你挑好不好?你到底喜欢楚离哪一点?哀家立马就让人去找,整个大周朝哀家就不信找不出一个一样的男子来!”   楚离就是张嫣然的逆鳞。   她不能听太后这样说,满脸的泪也不敢擦,僵直的坐在大炕,她低声道,“母后!世上男子千千万,可嫣然就只喜欢楚离哥哥,楚离哥哥在你眼里兴许一无是处,您也不用去给安宁找跟他一样的,楚离哥哥是独一无二的,谁也取代不了他!”   徐兮之怒火刚压制下去又“蹭蹭”的冒出来!   “安宁,母后问你,母后待你好不好?!”   “好!”   张嫣然没有犹豫就回答,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她自己个儿她还能不清楚么,跟普通的大家闺秀没有区别,容貌才情都只是一般般,只有弹琴还能听听,她也不知道母后为什么就这么关心疼爱她。   甚至都快要超出娘亲对她的好了。   “安宁,母后疼你爱你,所以肯定不会害你,楚离你说一千道一万母后是绝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这条心你可以死了!”徐兮之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过沉冷,放柔了声线,“你就为了不让母后为难,就当是为了母后,你断了这念头行不行?!”   张嫣然咬唇不语。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爹娘和母后都肯定不会同意她嫁给楚离。   如果能放弃她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放弃!   她也没法子,她就是喜欢楚离哥哥,楚离哥哥以前跟现在不一样的,他虽然性子冷了些,可对她还是很好的,他小的时候就开始戴面具了,那时候她好奇,就想摘他的面具,楚离哥哥也不生气,还愿意跟她玩儿。她小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小时候长的特别丑,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儿,只有楚离哥哥,那个小时候给了她那么多温暖的人。   后来楚离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变得十分阴沉。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也明白肯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他更加沉默寡言了,也不愿意跟她玩了。   但是她相信,楚离哥哥的本性不是那样纨绔的,只要她以后跟楚离哥哥在一起,肯定能把他给改变过来的。   就算改变不了,只要能陪着楚离哥哥一辈子,她也很高兴。   所以她根本就做不到忘记楚离哥哥,她真的不明白,母后这么疼爱她,什么事情都依着她,可为什么这次的态度这么坚决,甚至还拿她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她觉得委屈。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徐兮之眼看着也知道今天没有办法好好谈话了,她心里也难受,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别哭了,母后今儿个话说重了,是母后的错母后跟你道歉,母后今后不会拿张家的人来威胁你了,好不好?!”   张嫣然愣愣的看着太后,“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太后叹息一声,如果安宁疏远她,害怕她,那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把她按到自己的怀里,“母后当时是太着急了才会这样的,你先回府好不好,你和母后都好好的冷静冷静,好么?!”   她的想法是让杜嬷嬷陪着她一起回府,然后让杜嬷嬷找张夫人谈谈话,让张夫人劝劝她。   张夫人毕竟是安宁的娘亲,她的话安宁总会听进去的。   “谢谢你,母后!”   “傻孩子,跟母后说什么谢谢!”太后让杜嬷嬷打了一盆水进屋,“看你的小脸都哭花了,洗把脸再回府去!我让杜嬷嬷送你一起回去!”   “谢母后!”   张嫣然心里对这个母后还是十分敬爱的,因为她太能包容自己了。   徐兮之就悄悄附耳吩咐了杜嬷嬷几句,然后让杜嬷嬷送张嫣然回府去。   “找宫人把藤梨和红玉珊瑚也带去张府!”   “是!娘娘!”   有些事情吧,好巧不巧的刚好就是那么凑巧。   苏慕锦和楚离一前一后的出了宫门,怎么就那么凑巧的跟张嫣然一行人给碰头了。   张嫣然一眼就瞧见了楚离。   瞧见楚离眼睛一亮,也不管身后的宫人和守卫的士兵,甚至没有瞧见正欲登马车的苏慕锦,直接就往楚离的方向冲来!   “楚离哥哥!”      ☆、第五十五章 羞辱公主      苏慕锦见过没脑子的还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   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都敢往人家未婚夫身上去扑!   身为一国公主半点没有公主的模样,也怪不得御花园里太后会让人点了她的哑穴!   不过苏慕锦倒是有些诧异,她放下即将登上马车的脚步,靠在马车上懒洋洋的看着张嫣然,张嫣然喜欢的难道不是宁煜?那为何先前宁王府的时候她还没有跟宁煜解除婚约呢,张嫣然就已经暴露出对她的敌意了?   还真是奇怪的紧。   她目光看过去,就瞧见张嫣然的步子跑的飞快,可到了楚离的身边之后便不由自主的收住了脚步。离得不远,苏慕锦能清晰的看清楚张嫣然的一些小动作。她长袖不住的动,显然是过于紧张在袖子里揪帕子呢,一双星眸柔情似水,像极了春天里的湖泊,柔的不成样子。一张樱红的小嘴欲语还休,徒惹人带上几分怜惜。一张小脸如同夕阳里的霞光一般,映了漫天。   这样的神情动作苏慕锦见到过不少,全都是在苏云锦的脸上看到的,每次她瞧着宁煜的眼神都是这样的,这样的表情看在眼里苏慕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心里倒是对张嫣然稍稍高看了一些,据她所知,京城中的名门闺秀们瞧见楚离可都是避着走的,索性楚离没有强抢民女的习惯,要不然恐怕不只是三尺范围之内,就是听到楚离出府了,各家各户的姑娘们都要全部避起来了。   唯一就张嫣然这么一个上赶着的。   苏慕锦先前对张嫣然还有几分好感,但是逐渐的这好感就没了。   倒不是因为楚离的缘故!任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见了面就冷着脸的女子的,而且这女子明显的就还是针对你。   所以苏慕锦虽然不讨厌她,可也绝对喜欢不起来。   张嫣然的年岁不大,豆蔻年华,正是嫁人的好时候,腰肢纤细皮肤白皙,面容和太后娘娘有两三分相似,太后的美是内敛中带着妩媚的,而这个张嫣然的美则是含蓄中带着娇俏的。   苏慕锦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后会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姑娘……那个安宁公主不会是喜欢楚世子吧。”笙箫扶着苏慕锦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皇上下的圣旨,已经把姑娘赐婚给楚世子了,在笙箫的心里楚世子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都配不上自家的姑娘,可是赐婚都赐了,皇帝赐婚,谁敢反抗?谁又能反抗的了?   楚世子既然是自家未来的姑爷了,那就不应该沾花惹草的,应该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吧,再怎么说姑娘还在跟前呢,都要给姑娘几分薄面的吧!   笙箫有些不高兴了,她本来就对楚世子没有任何好感,这会儿是直接降到负值了!   姑娘这么好的女子做他的未婚妻,他不谢天谢地也就算了,还敢勾搭其他的女子,竟然还是安宁公主,这是要把姑娘的颜面置于何地?身份高就了不起了?!   笙箫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平日中沉稳些可到底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瞧见了这一幕当即就冷声道,“姑娘,我瞧着楚世子是半点要尊重您的意思都没有,等会儿笙箫回了府一定要把今儿个的事情给老爷说说,让老爷在陛下面前说说话,怎么样姑娘也不能嫁给那样的纨绔子弟!”   柳嬷嬷也不喜欢楚离,这京城中恐怕就没有几个人喜欢楚离。   笙箫这一番话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换了常人根本就听不到,可是楚离是什么人物,耳朵比狗耳朵还要尖,笙箫这一番话就原原本本的落在楚离的耳朵中了,不止是楚离,楚离身后的墨魇也听了个真切。   墨魇当即一个冷眼扫过来,冷哼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一个,竟然还敢不满意世子爷!前天世子爷还救了她家的姑娘呢,不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会儿还敢嫌弃世子爷,她要不是未来世子妃的丫头,墨魇才没有这么好的性子,直接就跟她过来理论了!   笙箫被墨魇看的一抖,她的话墨魇听到了?不是吧?她声音明明不大的!   背后说人坏话,笙箫到底是有点底气不足,缩了缩身子。   墨魇鼻子又冒出一声轻哼!   原来还知道自己错了啊!   那边张嫣然离楚离三尺的地方就不敢靠近了,她踌躇着脚步就是不敢上前,看到楚离半点方才的勇气都没有了。   红着脸低头看着脚尖。   “楚……楚离哥哥……”   “让开!”   什么?张嫣然没听清楚愣愣的抬起头来。   “让你让开!挡住本世子的路了!”楚离毫不客气!   张嫣然这回听清楚了,小脸当即就是一白。眸子里泪花闪烁,仿佛再稍稍趁机一下,马上就能哭出来!   “楚离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楚离哥哥对嫣然很好的!”   楚离眸子一冷!   “滚!”   他以前小时候对她好全都是他自己犯贱!如果他知道她……   如果他那时候知道一切的话,他会直接给她掐死!   眸子里的水意因为楚离冰冷无情的话语一下子就坠落了下来,她脚步动了动,似乎要上前去扶住轮椅,可却不敢,只好蹲在原地抱着膝盖哭,她是真的哭,嚎啕大哭,半点形象都没有了。   “楚离哥哥!嫣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嫣然?!嫣然知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本性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的,嫣然只是想陪着你啊。楚离哥哥,你别这样对待嫣然好不好?!”   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在跟前这样苦苦哀求,换了谁恐怕都要有一些恻隐之心,会于心不忍!更别说张嫣然身份高贵,是太后最宠爱的长公主,如果说大周朝没有人敢招惹楚离,那么同样的,也没有人敢招惹张嫣然。   这一会儿她哭的那样伤心,可偏偏楚离眸子里半点动容都没有。   眸子里全都是冷意!   苏慕锦甚至能感觉到楚离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   “那你说想让本世子怎么对你?安宁公主!”他刻意加重了“公主”这两个字,唇角满满的都是讥嘲的冷笑。   张嫣然心一痛,“楚离哥哥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欢嫣然的公主身份,嫣然就去宫里给母后说说,让她废除了嫣然的公主身份好不好?”   她仰头看着楚离,眸子里都是祈求!烈日的照射下,眼睫处沾上点点晶莹,看上去好不脆弱。   “嗤——”楚离冷笑,捏着轮椅的指骨微微有些泛白,“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变都改变不了一些早已成定局的事实!张嫣然,趁我还没有发火,赶紧从我的视线中滚出去!”   “楚离哥哥……”   张嫣然哭的梨花带雨,抱着膝盖就是不肯走。   自从楚离哥哥成年之后她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了,张嫣然知道楚离哥哥明显是在避着她,可是避着她也没法子,她找不到他!楚离哥哥就是有这样的能耐,除非他想让一个人找到,否则你就算是把天都给翻开,你都不可能找得到他!   而且她毕竟是个闺阁女子,没有事情的情况下除了家里和皇宫,几乎哪里都去不了。所以上次她才会一听说楚离哥哥进了皇宫就赶紧的往皇宫里跑,就是为了能“碰巧”见他一面!   这一次见到楚离哥哥距离上一次见他,最少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如果她这一次走了,那下一次见到楚离哥哥恐怕就是要在他的婚宴上了!   不!   她不愿意那样。   张嫣然鼓起勇气,一甩袖子用长袖擦了擦眼泪,小步小步的往楚离哥哥的身边挪动。   看到楚离哥哥没有躲闪,她忽然就升起了几分勇气来。   眸子一亮,她抓住楚离哥哥的轮椅了。   张嫣然多少年都没有这样触碰过真实的楚离哥哥了,激动之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死死的握住轮椅的扶手,却不敢碰楚离的肌肤,“楚离哥哥,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你对我突然就冷淡起来了,对所有人都突然冷淡起来了,楚离哥哥我是你的嫣然妹妹啊,我们曾经一起抓过蝴蝶,一起玩儿过泥巴,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母后也不让我跟你走的近,我让母后给我们下旨赐婚,可母后竟然用张家一家人的性命作为威胁我的筹码。楚离哥哥我好怕啊,我喜欢你,但是我真的怕母后会伤害我一家人的性命!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楚离的嘴唇抿的死紧!   张嫣然没有发觉,她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这一次一定要对他全都说出来。   “楚离哥哥,嫣然是真的喜欢你的,你去求求楚王爷好不好,楚王爷那么疼爱你,你去给楚王爷说说好不好,让嫣然去楚王府照顾你,做妻做妾都没有关系,嫣然只想陪着楚离哥哥!楚王爷说的话母后和皇上肯定都会认真的听的,他提了这么小小的要求,母后和皇上也肯定不会反驳的,你去给楚王爷好好说说好不好?!”   楚离唇角终于露出一抹笑。   只是那笑阴森又薄凉,他指着苏慕锦的方向,讥讽的看着张嫣然。   “安宁公主,你觉得当着我未婚妻的面说这些,真的合适么?!”   张嫣然愣愣的侧首,就瞧见不远处倚在马车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苏慕锦!   她的眼泪哗啦啦的就沾湿了衣襟。   “我不要!”张嫣然拼命摇头,“楚离哥哥你不要娶她!她明明是个退了婚的女孩子,根本就配不上你!她也根本就不喜欢你,她若是喜欢你,怎么会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那就是我和苏慕锦的事情了,她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她就好了!”   楚离知道什么话伤人最重,他这一番话落在张嫣然心里,绝对比那钝刀子割她的心还要来的痛一点!   他能不知道张嫣然喜欢他?!   他当然知道!   “你趁早死了这个念头,我楚离绝对不可能娶你!”   “不不不!”张嫣然拼命摇头,不顾一切的抱住楚离的腰身,“楚离哥哥你不要这样对我,就算不娶我也没关系好不好,嫣然做你的奴婢,嫣然不会跟苏慕锦争什么的,只要能一辈子看着你就好了!”   “可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楚离毫不留情的用手掰开张嫣然的胳膊,他的力气有多大?用力过猛墨魇甚至都能听到他抓住张嫣然手腕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马上就要捏碎骨头的声音。   张嫣然疼的五官扭曲,可死死的咬着唇都没有让自己的痛苦的叫声溢出来。   楚离下手毫不容情,他长袖一拂,张嫣然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在尘土里。   “楚离哥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楚离,她想到楚离哥哥不喜欢她,可是却根本没有想到楚离哥哥竟然对她如此绝情!   楚离唇角掀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既然安宁公主这么自甘下贱,愿意为奴为婢,那应该有许多男子都会十分高兴,你去寻旁人去吧!”   给了墨魇一个眼神,墨魇合上长的极大的嘴巴,嘴里差点能塞进去一个鸭蛋,收到主子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他连忙回过神来,推着轮椅就往前走!   他跟着世子爷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张嫣然会喜欢上世子爷?!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怪不得今儿个赐婚赐的这么神速呢,估计是太后给皇上施压了吧。   墨魇抖抖身子,背后的寒毛都给竖起来了。   “呜呜……不要,嫣然就只要楚离哥哥!”张嫣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抱住楚离的腿就不肯撒手了,“楚离哥哥,你说嫣然有哪里不好,嫣然马上改,好不好?你别不要嫣然!”   她所有感情的寄托都放在楚离哥哥身上了,楚离哥哥怎么可以不要她?!母后不同意她嫁给楚离,可为什么连楚离哥哥自己都不愿意?她只想好好的照顾楚离哥哥啊。   “楚离哥哥,你别这样好不好?嫣然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从小的性子不是这样的啊,你先前那么疼爱嫣然的……”   “够了!”楚离一拍轮椅,轮椅猛的一个旋转,那力度直接把张嫣然给扫了出去,他眸子越发的冰冷无情了,楚离这些年为了装纨绔什么事情没干过,一张嘴毒的比鹤顶红还能让人致命。   “张嫣然,如果你想男人了就去怡红院去!别来没事烦我!”   怡红院?!   张嫣然的脸顿时惨白惨白!   不用想就知道是妓院!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瞪大眼睛流泪,“楚离哥哥你竟然要让嫣然去做妓女?!”   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   呜呜……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呵——就你如今这副尊容,恐怕就是到了怡红院也没有男人会喜欢!”   楚离这是拿刀子在戳张嫣然的心,瞧着她小脸一阵阵的惨白,楚离心里却一阵阵的痛快,“自取其辱!”   “楚世子,您口下留情!”   杜嬷嬷先前是跟着张嫣然一起出宫的,她本来瞧见楚离就知道马上要坏事,可是安宁公主的反应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她就已经冲了过去,瞧着楚离对安宁公主如此无情,她想着太后娘娘的本意就是让安宁公主疏远楚世子,所以就看着楚离对安宁公主无情倒也没上前,为的就是能让安宁公主死了这份心,能看清楚楚离的真面目!   可楚离也太过分了,言语中伤也就罢了,竟然还用内力伤害安宁公主!   她本意是让公主死心,可不是为了让公主受伤。   如果太后娘娘知道安宁公主受了伤,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可是楚离的动作也是太快了,她本身站的院没法子极是赶到,等到了之后安宁公主就已经被楚离给扔在地上了。   杜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连忙小跑上前扶起了张嫣然,看着她惨白失血的小脸,说话就有几分刺耳。   “楚世子,您身份再尊贵也就是异姓王的世子爷,可公主殿下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公主,您就是生气也不该说出那样侮辱公主的话来,还出手伤害公主!”   杜嬷嬷自从徐兮之进宫就一直跟着徐兮之,陪着徐兮之从一个品级底下的秀女一步步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又独揽大权从皇后的位置坐上了太后的尊位。这些年下来,跟着太后娘娘最初入宫的人死的死出宫的出宫,太后娘娘身边也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心腹。别说是后宫,就连皇宫中不给她面子的人都是极少的,因此多少年下来也养的有些嚣张气焰了。   瞧着楚离这样对待张嫣然,她自然看不过眼去,但是她忘了!   楚离就是楚离!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墨魇闪电一般的退开,笑话,世子爷生起气来那身边的气势倍增啊,他才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任由世子爷的武功波及呢。   果然,墨魇刚退开,楚离便动手了!   他冷着脸,长袖一拂,广袖带着龙卷风一般的力道,直直的击中杜嬷嬷的胸口,那冲击的力道直接把她给撞到了城墙上!   “啊——”   杜嬷嬷整个人重重的从城墙上跌落下来,只闻得一声惨叫,就瞧见她身子软软的落在了尘土中,扬起漫天的灰尘!   他半边的脸都落在尘土里,“噗——”的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额头撞上了城墙鲜血淋漓,艰难的侧着头趴在地上看了一眼楚离,两眼一翻就没了动静!   “啊——杜嬷嬷!”   张嫣然连跑带爬的爬到杜嬷嬷的身边去探她的鼻息,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几乎探不到!   “来人啊,快来人,快来救救杜嬷嬷!”   杜嬷嬷对她也十分疼爱,她怎么也想不到楚离哥哥下手竟然这么狠。张嫣然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她头一次瞧见鲜血淋漓的人,吓得早就软了双腿,“快来救人啊!”   看城门的侍卫和跟随杜嬷嬷一起出门的宫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谁也不敢去招惹楚离那个大魔王,绕过楚离赶紧就去扶杜嬷嬷。   杜嬷嬷已经没有几口气了,被几个宫人们连拉带抬的给抬了起来,抬起杜嬷嬷就要往皇宫里冲。   “别去皇宫!去张府!”   张嫣然这个时候都不想让楚离难做,杜嬷嬷是母后最信任的人,如果让母后知道她这一身的伤是楚离哥哥弄出来的,楚离哥哥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了。   她再蠢也感觉的出来母后一点儿都不喜欢楚离哥哥!   而且她也是为了杜嬷嬷考虑。皇宫中不能进马车,这时候把杜嬷嬷给抬到皇宫也来不及了,爹爹是皇宫里最好的御医,这会儿爹爹下了朝肯定在府里,张府离皇宫也不是很远,所以这会儿回张府比进宫更快一些!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嬷嬷抬进我的马车里!”   “是!”   宫人们不敢反抗,赶紧把杜嬷嬷给抬了进去。   “公主,您也跟奴才们一起回府吧!”   楚离世子连杜嬷嬷都敢打,如果公主留在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就是诛九族都不能解了太后娘娘心里的恨呐!   大周朝谁不知道安宁公主就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   张嫣然被楚离的突然出手也给吓到了,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时间也不敢接近楚离,站的远远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害怕,“楚离哥哥,我先走了,你放心,我不会让母后知道是你伤了杜嬷嬷的。我会给你求情的!”   楚离掀起唇角,“不需要!”   他动手就没想瞒着徐兮之!不过他的力道他也清楚,杜嬷嬷顶多是受了重伤,伤及肺腑,还要不了性命!   他讥讽的看着不敢靠近的张嫣然,瞧着她跟着宫人一步步的上了马车。   他如果杀了杜嬷嬷也许太后能光明正大的治他的罪,那么就留一口气好了!   杜嬷嬷一个奴婢敢对他出口不逊,他教训了便也教训了!只要明面上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他就不怕徐兮之来阴的!   墨魇瞧见事情圆满解决了,嘿嘿一笑,就又跑到了楚离身后给他推轮椅!   “世子,您太厉害了,方才那一手力度再重那么一点点那个嬷嬷就没命了,这力度掌握的真是刚刚好,属下还要继续学习啊!”   身边有这么一个活宝,楚离本来阴鸷的心情也阴不起来了。   淡淡的看了墨魇一眼,一转眼眸子落在不远处的苏慕锦身上。   她的眸子还是淡淡的,唇角的笑容也一直没有变化,倚在马车上的身形依旧十分慵懒。   楚离松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苏慕锦瞧见方才那一幕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墨魇也十分懂事,嘿嘿一笑就推着轮椅靠近了苏慕锦。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笙箫早就吓得脸色惨白,这会儿看着楚离又要往自家姑娘这里来,生怕苏慕锦也会被楚离那样对待,她赶紧跑上前去,尽管小腿都在颤抖,可到底是张开双臂挡在了苏慕锦的身边。   尖叫着指着楚离!   “不许你伤害我们家姑娘!”   她闭着眼睛压根就不敢看楚离,可竟然还能放出狠话来!   墨魇饶有兴趣的看着笙箫,存心逗她。   “我就是伤害你家姑娘,你一个小丫头阻止的了吗?!”   “我……我……你……你……”   “什么我我你你的!”墨魇嘿嘿一笑,故意凑近小丫头,“我和你不熟啊,怎么把我们扯在一起呢,小丫头,你看上我了?!”   “你……你……”不要脸!   “我怎么了?”墨魇掏掏耳朵,懒散的看着她。   “你别过来!”   笙箫防备的看着他,一句话终于说顺畅了!   小丫头挺感兴趣的,墨魇正要再逗逗她,却瞧见苏慕锦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最怕人这样笑了,世子爷这样笑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事儿!所以他聪明的选择退了下去。   最后还忍不住调戏一番笙箫,“嘿,小丫头片子,改天爷再陪你玩儿!”   他偷偷的保护苏慕锦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发现这个笙箫也挺有趣儿的。   苏慕锦淡淡的拉着笙箫,把她护在身后。   笙箫这么害怕都没忘记挡在她跟前,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所以这个时候墨魇要欺负她,她当然不能答应!   警告性十足的瞥了一眼墨魇,安抚笙箫,“没事的,他就是一个痞子,你不用理会他!”   “哎哎,未来世子妃你可不能这样说啊……”   墨魇刚要反驳,就感觉脖颈处一阵阵的阴凉,他回头一看,楚离正淡淡的看他。他身子抖了抖,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其实苏慕锦心里是有些奇怪的。   楚离对张嫣然的态度太过恶劣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张嫣然的一种憎恨心理。   说起来,人家只是喜欢他,而且表达的方式豪放了一些,依照楚离的性子,再怎么样都不至于出言侮辱的。不过苏慕锦没问,这个时候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兴许是他憎恨太后,所以连张嫣然也一起给憎恨上了吧。   淡淡的挑了挑眉,她打趣道,“没想到楚世子的魅力如此之大,让人家一个公主不做,宁愿为奴为婢都要跟着你!”   也不知道张嫣然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公主不做,非要去伺候楚离。   说真的,如果苏慕锦不是知道楚离的底细,就单单双腿残疾,面容残疾,还有那样恶名昭著的名声,她是肯定不会多看楚离一眼的,难为了张嫣然还对他如此情根深种。   还处处维护他!   今儿个御花园里张嫣然应当就是听到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所以受了刺激,才要开口说话的吧,开口说什么呢,还不是跟楚离说的这些话。也难怪太后会让人点了她的穴道。   堂堂的公主竟然要去为奴为婢,就是她自己能受得了,太后可受不了。   这是打她的脸呢!   “别提她了!”楚离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他十分鄙视对女子动手的男子,可是面对这样的女人他不打才是对不起自己!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没从苏慕锦的眸子里发现半点的嫉妒之色,楚离微微叹息。   一时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他能感觉到苏慕锦的心里被冰封起来了,要想突破她的心房……很难。   可他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让自己退缩。   别说她是块冰,就是一块没有心的石头,他也要把她给融化了!   想起宁奕的赐婚,他眸子柔了柔。   这会儿正是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瞧着苏慕锦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楚离有些心疼,“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府去吧,这个天热的厉害,等会儿我父王应该就会去苏家提亲了,我让他给你送些冰块过去!”   苏慕锦本来打算拒绝,可想了想兴许聪儿会喜欢就点点头。   “好!”   苏家是清贵之家根本不可能有冰块这种稀罕的东西,也只有楚王府那样的人家才会弄冰窖出来。冰窖里的冰块也分可以食用的和不可以食用的,不可以食用的纯粹是把冰块子用盆子或者桶子给装起来,然后放在屋里降温的。   “你给弄些能吃的冰块来!”   她可以给聪儿弄酸梅汤或者绿豆汤来解暑。苏慕锦身上有些冒火的感觉,这种天气最容易中暑了。   楚离听到苏慕锦跟他提要求,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起来。   “好!”      ☆、第五十六章 上门提亲      苏慕锦回府的时候刚好撞上正要出门的苏青云。   苏青云面色匆匆,一身朝服,不用看就是要去皇宫的。   苏慕锦微微一愣,笙箫扶着她下了马车,她连忙拦住苏青云。   “爹爹,你这是要去哪里?!”   “锦儿?”   苏青云也没想到苏慕锦竟然会这么早就回来了,大夏天的烈日炎炎,他额头上全都是汗水,面带焦急的推开苏慕锦的胳膊,“你别管爹爹,爹爹有事要进宫!”   苏慕锦轻叹一声,牢牢的抓住苏青云的长袖。   “爹,您不用去了!”她略略沉吟便低声道,“锦儿知道您进宫是因为什么,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您这会儿就是进宫了也没用了!”   苏青云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泛着铁青色。   他死死的握住拳头,这一刻对宁奕简直恨之入骨!   他自认对得起宁奕,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朝堂下,对宁奕从来都没有摆过帝师的架子,这些年来为了能帮助皇帝夺权,他不敢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是他手底下的确是有一批清流官员跟着他支持皇帝的!   可是宁奕是怎么对待他的!   他不指望宁奕能对他有多敬重,可最起码的东西呢,明明知道他最疼爱的就是锦儿,竟然下了圣旨要把锦儿嫁给楚离!   楚离是什么人!   性子乖张,脾气暴戾!他曾经亲眼瞧见过楚离暴怒之下直接一刀砍了人的!   他的女儿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   就死圣旨下了他也坚决不服!他今天就是拼着撞死在乾坤殿都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些年太傅府经历多少的名刀暗枪,太后的爪牙手伸的太长,他中了多少招!这些他全都不在乎,为了保护皇族他死了他都觉得是光荣的,可他不能容忍自己如此敬重的皇帝暗地里捅他刀子!   苏青云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方才圣旨传下来的那一瞬间,他若不是顾念着最后一点的情面,死死的咬紧牙关,真的会直接把圣旨砸到小李子的头上!   “今天爹爹无论如何都要进宫跟皇上讨个说法!”   “别去了爹爹!”苏慕锦能了解爹爹的感受,但是这个时候爹爹情绪不稳,见到宁奕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让太后的人抓到了把柄,那谁也救不了人了。她轻叹一声,紧紧的握住苏青云的胳膊,拉着父亲到了大门口的石狮子后面,躲开众人的视线。   她郑重的看着苏青云没,认真的道,“爹爹,我是自愿嫁给楚离的!”   “狗屁!”   苏青云直接飙脏话!   在他心里锦儿连见过楚离都没有见过几次,也就前儿个她被刺杀楚离救了锦儿一次,也就那么一次!   他就不相信锦儿那一次就会喜欢上楚离!   “锦儿,你别说了,爹爹知道你是怕爹爹惹事,可今儿个这事情陛下做的太不地道,爹爹一定要进宫去讨个说法回来!要不然爹爹心里实在意难平!”   苏慕锦重重的叹息,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让人相信了。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要嫁给楚离,早就决定了的事情,心理准备也早就做好了,所以她是真的要嫁给楚离的。   “爹爹,你先不要激动!”她想了想找一个比较婉转的方法跟苏青云低声道,“爹爹,楚离这个人跟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是不一样的,我知道您看不上他,觉得他配不上锦儿是不是?可是锦儿别的不敢说,楚离这个人还是了解几分的,他纨绔的样子是装给一些人瞧的,他本质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   “呃……”   苏慕锦愕然的看着苏青云。   “你以为你爹爹这些年在朝堂上是怎么混过来的!”苏青云瞧着苏慕锦愕然的眸子,苦笑道,“爹爹知道楚离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假装出来的,可是就这样也不行,他就算性子好,可是他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了,楚王府就跟一个泥潭也没有什么区别,你嫁进去了只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到时候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而且爹爹的确是瞧不上楚离,他就算性子再好,再说一万次这辈子只娶你一人,爹爹也不愿意把你嫁给他!他双腿残疾,容貌尽毁这都是事实,我的女儿花容月貌,温婉大方,嫁给谁不能博一个好的未来,非要嫁给楚离?!”   苏青云在朝堂上二十年不是混日子过来的,真正的来说朝堂上的事情他比苏慕锦这个半吊子可清楚太多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更不能容忍自己样样出挑的女儿嫁给楚离那样的人。   他既然能装模作样这么多年,想来也是个深沉的人,而且外在的条件他的的确确是瞧不上,锦儿若是嫁个他,连最基础的安安稳稳都保证不了,将来会发生什么他就更不清楚了。   而且……楚王爷当年连他的两个儿子和妻子都保不住,如今锦儿去了,他又能不能保住锦儿的性命?!   楚离是他的儿子,也是楚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可锦儿跟他可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如果太后的魔爪伸向了锦儿,谁来护着锦儿!   “爹爹,如今圣旨都下了,您再不同意又有什么法子!”苏慕锦轻叹,爹爹看不上楚离他在预料之中,说起来也是,如果她是女儿家的母亲,肯定也不愿意让自家的闺女嫁给这么一个身体不健全的人,她低叹道,“爹爹,皇上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你还指望他收回旨意么?!”   圣旨是对天下发布的,哪有说收回就收回的道理。   瞧着父亲陡然铁青的脸,苏慕锦心里也有些无奈,她能理解父亲,可对于父亲去找皇帝理论却十分不赞同。   就是闹一场又有什么用处,顶多就是君臣不欢而散,爹爹和宁奕如果出了问题,最高兴的还不是太后那个老妖婆?!   所以啊,何必呢!   她相信爹爹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只是心疼她,所以没法子接受罢了。   “爹爹,您不要生气了,嫁给楚离是锦儿心甘情愿的事情!”她只能给楚离戴高帽了,想起前天楚离为她挡了一剑的场景,苏慕锦微微有些恍惚,面上也有了几分真挚,“爹爹,宁王府寿宴刺客要刺杀我,当时其实不少马车经过的,可看到那场面全都绕道而行,只有楚离愿意救锦儿一命,锦儿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当刺客的长剑刺过来我们避无可避的时候,他宁可挡在锦儿的面前,就单单这一点就不是旁人能做得到的!”   她郑重的看着父亲,“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瞧着子女能幸福安康,锦儿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的就是这样全心付出的人,要不然锦儿的心一辈子都暖不热!”   “可是他的身体……”   苏青云面色隐隐有些松动,那一天瞧着楚离受伤他只当是楚离是在和刺客对战的过程中受了伤,竟然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挡了一剑的缘故!如果一个男子能为自己的女儿连性命都不要了,他再不松动就真的不是个好父亲了。可是他可以不在意楚王府的暗流涌动,却不能不在意楚离的身体啊。   楚离双腿残疾,这一点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爹!”苏慕锦无奈了,她深吸一口气,耐心的解释,“锦儿一点都不在意楚离的身体情况,就算他身体不好,有宿疾,那又怎么样?哪怕他只能活一天时间了,锦儿只要愿意嫁给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个世上负心男子千千万,您可以不相信他以后会不会对锦儿好,说实话锦儿也不相信他能一辈子对我好,可是今天他在皇上面前说能一辈子不纳妾,只有锦儿一人!锦儿相信他那一刻是真心的,以后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预测,谁知道呢!语气找一个连现在都不能肯定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接纳楚离?!”   苏青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面色更加松动了一些。   “楚离的身体是有残疾,可锦儿不在意这些。人这一辈子总是要任性一次的,就算今后会有变动,这一切也全都是锦儿自己的选择,锦儿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会怨天尤人的!”   苏青云还是不舒服!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连喘气都十分艰难。   苏慕锦想说,当年娘亲不就是一意孤行的跟了您么?可是她刚要开口却担心伤到父亲的心,只能闭上嘴巴换一种说法。   “爹爹,这件事您就别管了,行么?!”   苏青云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她,“你真的不是因为圣旨已经下了,担心爹爹进宫会得罪皇上,所以才说这一番话?!”   “不是!锦儿是真心要嫁给楚离的!”   苏青云面色有些灰白,他轻叹一声,“既然你坚持,那爹爹就什么都不说了!”   苏慕锦拉住苏青云,不让他离开,压低了声音道,“爹爹您不要憎恨皇上,也不要对他有什么想法,今儿个宴会的时候皇上赐婚之前找过锦儿,问了锦儿自己的意思,锦儿同意了之后他才给赐了婚的!”   发生这样的事情爹爹心里对皇上没有想法才怪!   这样的事情压在心里今后肯定会有膈应的,所以苏慕锦索性把话说开,她不是要为宁奕辩解,而是不想让爹爹今后和宁奕有什么不和,反倒成全了太后来。她只能撒谎了!   “真的?!”   “真的!”苏慕锦点头,面上表情十分的真诚!   苏青云最信任的就是苏慕锦了,听到她这样说心里虽然还有些难受,可心里的阴郁到底散去了许多!   扶着父亲进了家门,父女两个并肩而行,“今儿个天气太热了,爹爹赶紧回去换一身衣裳吧,朝服太热了,锦儿也出了一身汗,也回房去沐浴一番!”   到了垂花门父女两个才分开。   苏慕锦瞧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管怎么样了,先稳下来再说吧。   今天的天儿是真的热,站着不动就能出一身的汗,太阳太大了,花园里的花草叶子都有些缺失水分,懒洋洋的垂着叶子。   苏慕锦这一番折腾早就汗湿了,只想赶紧回锦园换一身衣裳。还没回到锦园呢,半路上就碰到苏云锦了。   苏慕锦懒洋洋的停住了脚步。   她立在一颗单人合抱的槐树下,树下十分阴凉,瞧着苏云锦袅袅亭亭的扶着弄墨的手臂走过来,她嗤笑一声,很清楚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离锦园还有一小段的路程,这里又是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而且大晌午的实在没有多少人傻傻的在外面晒太阳,所以除了苏慕锦一行人就只看到苏云锦和弄墨两个人了。   偏偏选中了这个地方啊!   苏慕锦就站在原地等着苏云锦走过来!   苏云锦本来是想最后装三个月的孝女的,可实在是功力不够,而且今儿个皇上的圣旨杀伤力也太强大,她这会儿忍得住才比较奇怪些!   脸上是掩饰都没法子掩饰的兴奋和得意。   她走上前来,先前的温婉形象一下子就给崩盘了,讥笑着看着苏慕锦,“呦,这是谁啊?原来是我们的大姐姐啊,大姐姐还真是厉害呢,今儿个头一次进宫竟然就被长公主给认了义女,还被封了郡主呢!呵呵,大姐姐还真是厉害,我们府上今儿个又是收到圣旨又是收到懿旨的,这可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奇事儿呢!”   苏慕锦淡淡的笑笑,不就是想说她跟楚离的婚事么。   她懒懒的笑,倒是想听听苏云锦的嘴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大姐姐这是什么反应啊,看上去怎么不太开心呢!”苏云锦用帕子掩着唇呵呵的笑,斜着眼睛打量苏慕锦,“大姐姐今儿个这一身儿的确是惹眼的很呐,怨不得楚世子就瞧上大姐姐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跟大姐姐求亲呢,真是让人羡慕啊。听说那个楚世子是个残废啊?双腿残疾是吧?还听说楚世子连脸都是毁了容的,不过姐姐你可别伤心难过,人家怎么样都是异姓王唯一的子嗣呢,将来姐姐嫁过去了肯定就是世子妃了,就是妹妹见了姐姐都要行礼呢!”   苏慕锦冷笑,“你现在见了我也该行礼!你一个太傅府的小姐见了本郡主不该行礼?!苏云锦,要不要我教教你对郡主行礼是怎么行的?!”   苏云锦脸色一变,面上的笑容陡然落了下去,冷笑着看着苏慕锦。   “哼,你够了吧!”她甩开弄墨的手,抱着肩膀看着她,“郡主又怎么样?女儿家身份再厉害又怎么样?生的好不如嫁得好,大姐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当然明白!”苏慕锦实在听不出苏云锦的话有什么新意,懒得跟她废话了,她这会儿身上粘腻的紧,想泡个冷水澡。因此要快速的打算苏云锦,“没错没错,我们二妹妹嫁的多好的啊,怎么说都是宁王府世子的——妾!说起来妹妹你今后见了我是不用行礼的!因为你一个妾侍根本就没有资格见我!”   苏云锦面色一青。   苏慕锦淡淡一笑,论起口舌,两个苏云锦也不是她的对手!   “呵——无非是在逞口舌之快罢了!”苏云锦才不相信苏慕锦不会生气,如果让她嫁给那样的人,她直接一脖子就吊死自己了!所以她觉得苏慕锦也肯定不会高兴的,只是不能在她面前输了阵,所以才这样口不对心的!   “行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你那样的脑子也就只能想这么多的东西了!呵呵,我嫁过去好歹有个郡主的身份,身后有长公主府,有苏府还有舅舅一家人坐靠山,谁能欺负的了我?我是府中的嫡长女,楚家了陪嫁都够我吃一辈子的,手头松快日子就过的好,还有楚王府,楚王府是京城中唯一的异姓王,富贵的紧,他们家送来的聘礼也不会少到哪里去的。我手里有那么多的银子金山银山都吃不完。妹妹就不一样了!”   苏慕锦实在想给苏云锦添添堵,谁让她总是这样不老实呢。   她呵呵一笑,“妹妹恐怕还不知道吧,今儿个楚世子在皇上面前表示除了我一辈子不纳妾,这是世间女子最最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了!比照起妹妹来,那你可就惨多了。你是做妾出去的,一没陪嫁,二没聘礼,三没娘家给你撑腰,妹妹自己个儿又是个能人,还没出嫁呢就把未来的婆婆给得罪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将后来妹妹的日子有多好过!哎,这也是妹妹自己的选择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还真的没法子说什么,同人不同命啊,只要想着今后姐姐在吃山珍海味的时候妹妹的吃糠咽菜,姐姐的心里怎么就这么畅快呢!”   “住口!”   “怎么,妹妹听不下去了!”苏慕锦含笑靠近苏云锦,瞧着她铁青的脸色,眸子里一片深深的寒潭,她的声音彻底的冷了下来,“苏云锦,我警告你,你给我放老实一点!如果不是想瞧瞧你嫁了人之后有多惨,我早就整死你了,你如果还想平平安安的嫁到宁王府的话最好少来招惹我!你——惹不起!”   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苏云锦死掉。   可就这样死对她来说太容易了,也太便宜苏云锦了。   她一定要瞪大眼睛看着,看着她嫁到宁王府之后,每天遭受心爱的男人虐待,看她会怎么崩溃掉!   只要一想到那种场面苏慕锦就热血沸腾,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变态,可她就变态了!   苏云锦死一万次都难消她心头只恨!   “苏慕锦!”   “闭嘴!”苏慕锦冷着脸打断她,“苏云锦!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跟这两天一样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大家还能相安无事,你真的给我惹出什么事端来,那我大不了不看你在宁王府的悲惨了,直接就弄死你!”   她眉目冷凝,这一刻谁都不能怀疑她话语里的真伪!   苏云锦身子一抖!   这么热的天,她浑身都开始往外冒冷气。   她到底是害怕苏慕锦的,她知道如果真的她真的闹出什么事情,这个大姐姐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弄死她的!   脸色白了白,不敢再跟苏慕锦呛声了。   苏慕锦瞧见了就冷哼一声,带着笙箫和柳嬷嬷就向锦园的方向走了过去,留着苏云锦一个人惨白着脸在原地。   回到锦园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冷水澡,笙箫伺候她给她擦身子,她坐在巨大的木桶里,水光都能倒映出笙箫欲言又止的面色。   “有什么话就说吧,憋着别憋出病来!”   “姑娘……”笙箫本来就想说话,这会儿就真的忍不住了,她压低了声音,拿着水瓢往她的肩膀上淋水,一边白着小脸道,“姑娘,那个楚世子真的太吓人了,他今儿个当着您的面儿都敢对安宁公主那样,今后又怎么会把您给放在眼里,万一你们两个成亲之后彼此生了气,您身子骨这么弱,怎么也打不过他啊!”   苏慕锦啼笑皆非。   转过身按住笙箫的手,“那你觉着他今天怎么做才好?抱着安宁公主柔声安慰,这样就不是打我的脸了?”   “那当然不行!”   笙箫想都不想就扬声说道,“既然皇上下了圣旨,把您赐婚给楚世子,那您就是楚世子的未婚妻,他若是对安宁公主留了情面岂不是不把姑娘给放在眼里!”   苏慕锦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笙箫脸一红,这才感觉到自己话里的矛盾。   可那也没法子啊,她一想到方才楚世子那样毫不留情的就把太后身边的嬷嬷给打成那样就怕的紧,还有对安宁公主也没有半点留情,一个大男子没有半点风度,还说让安宁公主去怡红院做妓女……   她真的感觉姑娘嫁给宁世子比嫁给楚世子要好太多了。   可惜,造化弄人……   哎,烦啊!   还有楚世子身边的那个墨魇,她提起来就恨不得宰人。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   “姑娘,楚世子身边的那个人怎么跟野蛮人似的!状的跟牛似的,还敢调戏良家妇女,简直太可恶了!难道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奴婢就瞧着那个墨魇实在是不顺眼的很,嘻嘻哈哈的半点稳重劲儿都没有!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他,非砍了他的手不可!”   她这边说的畅快的紧,却没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咬牙声。   苏慕锦可比笙箫耳朵灵敏的多了,听得那叫一个真切啊。   她抿着唇呵呵的笑,眼神那叫一个诡异。   眸子转了转,“笙箫啊,你就那么看不上那个墨魇啊?今后我如果跟他们家世子成亲了,墨魇是楚离身边儿最得力的,你又是我的心腹,到时候你肯定要和墨魇朝夕相对的!那你们到时候怎么相处啊!”   “哼,到时候奴婢避着他!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那么不要脸的男子!”   暗处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苏慕锦暗笑不已。   “不要脸?没有吧,我瞧着那个墨魇倒是挺好的,年纪轻轻的武功高强的很,前儿个遇到刺杀你也瞧见了,若不是他拦着刺客,我也逃不掉啊。而且墨魇到现在还没成亲呢,你也快到了适婚的年纪,到时候我给你们两个做主,把你们两个的婚事办了好不好?这样你就算嫁了也还能在我身边伺候,好不好?!”   “不要不要!”笙箫惊恐的摇头,想都不想吓得小脸都白了,“姑娘您千万不要啊,奴婢这辈子就是去出嫁做尼姑,都不会嫁给那样五大三粗的男人的!”   “噗嗤——”   苏慕锦终于破功,哈哈的笑。   “啊!姑娘,你太坏了,拿奴婢打趣儿呢!”笙箫这才知道受了苏慕锦的骗,跺了跺脚,却还是乖乖的舀着水往苏慕锦的身上淋,动作十分轻柔,“奴婢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一辈子都陪在姑娘的身边!”   主仆两个聊得倒是开心的很。   躲在梁上的墨魇却连压根都给咬碎了。他的耳力太灵敏了,苏慕锦虽然在耳房里他在主屋里,可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那叫一个真切啊,墨魇咬着牙心想:你不愿意嫁给我,我还不乐意娶你呢!平平的小身板一点看头都没有,瘦弱成那样,将来就是生孩子都未必生的出来!   他猛的拍拍脑袋!   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你又不娶她,想那么远干嘛!   但是到底是意难平,他说起来也是一表人才,而且武功高强,不是他吹嘘,他如果真的要成亲的话,那愿意嫁给他的人得从苏家的大门口排到楚王府的大门口!   这样安慰自己,可墨魇心里头还是冒火。   眼睛瞪着耳房的方向,可惜有板子隔住了视线,人家根本就感觉不到!   墨魇一阵气闷。   不行!他哪一点配不上那个臭丫头了!   他一定要博取她的好感,然后把她给娶回家去,让她天天伺候他!这样才能解了他心头只恨!   对!   墨魇一拍手就决定了下来!   就这样决定了!   是叫笙箫吧,哼哼,臭丫头,我倒要瞧瞧你怎么逃得出你墨魇大爷的魔爪!   墨魇瞧着苏慕锦到了府上也没有什么危险了,一个闪身就出了锦园。今儿个世子爷要教训青鸟,他要引青鸟回府才行!   那边苏慕锦也很快洗好了澡,笙箫拿着搭在屏风上的雪白的布巾递给苏慕锦。姑娘洗完澡不习惯旁人给她擦身子,都是自己擦拭。她拿着屏风上挂着的雪白绸缎中衣给苏慕锦穿上,用的是冷水,倒没有蒸汽熏在上面,一点儿都不潮湿。   很快就穿戴妥当,那边柳嬷嬷也从外面进了屋。   “姑娘,楚王府的人已经上门来提亲了!”   这么快?!   苏慕锦有些惊讶,她瞧着柳嬷嬷,“王府里谁来的?!”   柳嬷嬷有些激动,“听说是楚王爷亲自来了呢,姑娘您是不知道,听说那个楚王爷平日中极少出门的,就连早朝都很少去,除非是有什么特别大的事儿,可这会儿楚王爷亲自来了,还带着楚王府的管家一起来的,还有媒婆什么的,楚王爷好像对这件事挺重视的,亲自跟老爷在前厅攀谈呢!”   头一次来最主要的就是交换一下生辰八字什么的回府找人合一合。   说起来皇上连圣旨都下了,生辰八字合不合已经不重要了,难不成人家说生辰八字不合这亲就不成了?!   所以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   柳嬷嬷今儿个也瞧见楚离出手伤人了,但是她到底是比笙箫要成熟些,知道有些人就不应该留情面的,她心里也瞧不起那个安宁公主,堂堂一个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就算是喜欢也不该在宫门口就追着男人不放了?还敢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   换成是她,但凡是对姑娘有心都不可能会对安宁公主有一个好脸子的。   所以她瞧着楚离对安宁公主绝情反倒放心的很。   尤其是楚王爷又亲自上门来提亲,这是多大的殊荣啊,姑娘今后嫁到楚王府不一定就比嫁给宁世子差了。   楚王爷很快就和苏青云换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然后回府去找人合生辰八字去了。   夏天的天黑的比较晚,苏慕锦用完晚膳之后就让人全都退了下去。她从床板中掏出一枚烟花,当初她让碧落和黄泉去找周大夫的下落,把两个人都支离了身边,既然如今楚离找到了人,她要放消息让他们回来了。   烟花不需要点火,她站在窗口边对着天空一拉,焰火就弹了出去,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七彩的彩虹祥云。   苏慕锦就坐在临窗的躺椅上,坐等楚离登门。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时候的楚王府正因为她的缘故,上演着一番精心布局的刺杀!      ☆、第五十七章 动心      青鸟自以为自己的举动无人知晓。   虽然楚离给她下了命令让她回府,她却也没有联想到自己的刺杀行动暴露的缘故。   世子很少会召唤她,她这几年见到世子爷的机会也十分低,上一次去了怡然居给世子爷通报消息,还被世子爷狠狠的给骂了两句!   因此这一次回府她着重的给打扮了一下,青鸟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最为吸引人的时候,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她容貌也是极为出挑的,因为练武的缘故身姿十分挺拔!五官也非常精致,只是皮肤就没有那些大家闺秀那么水嫩了。   她咬着唇激动不已,这些年来她进了皇宫潜伏,这还是头一次世子爷下令召唤她!   楚王府的竹林她当然知道机关,踏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进了竹林中,竹林中那几间精致的小屋便出现在眼前,青鸟心下一阵激动,她多少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擦拭去眼角的泪痕,脚步轻快的到了门口敲门。   “进来!”   屋子里传出沉稳淡然的声音,青鸟听得一阵激动!   “吱——”   她缓缓推开木门,目光一眼就落在沉香木桌子旁边淡淡坐着的楚离身上,青鸟一瞬间有些移不开眸子。   对于楚离,她是真心爱着的!   当年她家破人亡,发生了瘟疫全家都病死了,只留下她一个孤女,她饿的都要死了,那个时候就碰到了世子爷。世子爷把她带回府精心的培养,给她吃供她穿,还请了先生教她念书,请了武师教她习武。   她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世子爷给的。   这些年下来,她对世子爷的感激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变成了男女之情,她知道她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她对世子爷的爱,和容貌无关,和性情无关。   仅仅是爱他而已。   让她为世子爷丢掉性命,她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这些年潜伏在皇宫中,尤其是潜伏在太后那个老太婆的身边,太后那个人对任何人都十分疑心,哪怕她的身世被世子爷洗的再清白,哪怕她再如何讨得太后的欢心,太后都不能信任她。   不但如此,她还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功,太后身边的那个汪航远武功十分高强,她根本打不过他,平日中她半点武功都不敢用,生怕被汪航远给看出什么端倪来。太后疑心病那样重,慈安宫里只有汪航远和杜嬷嬷能让她信任。   因此她虽然潜伏在皇宫中这么多年,但是办到的实事儿真的没有两件。渐渐的就浮躁起来了,尤其是上一次听到太后说到世子爷的婚事,她是彻底的沉不住气了,才会冲动之下找了世子爷。后来被世子爷训斥回到了皇宫,她讨好杜嬷嬷,杜嬷嬷一辈子都没有成亲,对于她还是十分喜欢的,平日中有什么事情不小心都会从嘴巴里露出来,她就知道了太后要给苏慕锦和世子爷赐婚的事情。   她哪里还忍得住!   趁这次宫宴就去刺杀苏慕锦了,世子爷在皇宫中的暗哨不少,苏慕锦刚进皇宫她就知道消息了,知道她在后宫的门口跟徐少夫人产生了口角,而且林若那个人她也算是了解几分,你对我一分不敬,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刺杀是十分符合她的性格的。   她想着一切都能顺理成章的推到林若的身上。   因此她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十分的隐秘。   缓缓踏进屋子,一股子淡淡的沉香木的特有气息便冲进了鼻翼中,天已经黑了下来,但是屋子里四角都摆上了鸡蛋大的夜明珠,把整个小屋照的一片明亮。青鸟一阵激动,几步上前跪倒在楚离的身边,“世子爷……”   “青鸟!”楚离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指骨有节奏的敲打着轮椅的扶手,“你知道今儿个我为什么让你来么?”   青鸟摇头。   “属下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道!   “青鸟,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失望刚刚从口中说出来,手底下已经毫无预兆的动了,楚离真心要杀一个人是步步杀机,一出手便是杀招,青鸟跪得近,他手掌残影阵阵。   青鸟对楚离也不是半点防备都没有,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今天白天她刚刚刺杀过苏慕锦,今天晚上世子爷就让她回府,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不是没有瞧见楚离动手,可他太快了,她脑子里刚刚反应过来,身子还没有来得及动弹,已经被楚离掐住了脖颈!他的一只手还扣住了她手腕的命脉!   青鸟一惊,猛的抬起头来!   “世子!”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命脉被人抓在手里,就代表性命被人握住!这让她产生了极度的危险意识!她跪在地上无法反抗也反抗不了,因为墨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手中银白色的软剑在莹白的的夜明珠照射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那一柄厉色如今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现在什么都不用说青鸟也已经明白,事情败露了!   她摇摇唇,却没有感觉到后悔,只是心里恨极了今天没有找机会把苏慕锦给杀掉!   原本她的计划十分缜密,要杀一个苏慕锦太简单了,更何况还是在皇宫里,皇宫中她的人手众多,她的计划也十分缜密,可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世子爷竟然会把墨魇放在苏慕锦的身边保护。也万万没有算到那个时候皇帝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里!   所以她失败了!   青鸟面如死灰,她决然的闭上眼睛。   “世子爷,青鸟这一条性命都是您救回来的,如今要杀要剐都随您的意思,但是青鸟不后悔!只恨计划不够更加缜密,让苏慕锦活着出了皇宫!”   “啪——”   楚离反手一耳光就扇在了青鸟的脸上。   她的脸当即就红肿起来,冒出五个鲜红的指痕。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青鸟倔强的抿着唇不肯说话!   在她心里,苏慕锦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根本就没有资格踏入楚王府半步,所以她就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觉得自己做的对是么?!”   楚离的声音很冷!   青鸟就是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我就不妨告诉你,皇宫中我布置了三十七道暗桩!今天因为你,现在被拔出了十六个!青鸟,如今——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对么!”   青鸟豁然睁开了双眼。   怎么会?她怎么半点没有听说?!   黄金面具下楚离唇角夹着一抹冷笑,“怎么?觉得不可能?!你以为宁奕是吃素的?你以为皇宫中是你的地盘?今天宁奕从御花园中回了皇宫就开始彻查这件事情,他一介天子你以为他能大度的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玩刺杀!青鸟,你太自负了!”   青鸟面色煞白。   楚离指尖如刀,手腕一抖就接过了墨魇手中的软剑,他长袖一拂,长剑就已经挑断了青鸟两只手的手筋!   “啊啊——”   青鸟疼的一阵抽搐,嘴唇都咬出了血。   她没想到世子爷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都不听她的辩解!之前来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忐忑的,可她十分自信,因为她是世子爷手底下三大护法之一,是世子爷手里最信任的三个人之一,她自信就算是世子爷知道了她去刺杀了苏慕锦,顶多就是跟她发个火,绝对不会做出太过严重的惩罚!   所以她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墨魇抱着手臂冷冷的瞧着青鸟,女人啊就是感情用事,真的以为世子爷培养了你就会不忍心杀?!   错了!   男人的心是最狠的,尤其是知道青鸟对他抱有那样的想法,世子爷根本就不可能容忍青鸟活下去!   “青鸟,你错就错在,错了还依旧不知悔改!”   楚离眼神很冷!   今天挑了青鸟的手筋他半点都不后悔,就算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毁于一旦,他也不能容忍青鸟突破他的底线!   今天青鸟因为心里的妒忌对苏慕锦出手,她可以做一次,就可以做第二次!   也许还有许多次!   所以他必须从根源上切断她做那些事情的可能性!   “我们主仆一场,今天我不杀你!”楚离瞧着软剑上滴落的鲜血,眸子微微一凝,“你不经我允许就敢刺杀苏慕锦!谁给你的胆子?嗯?!”   如果只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受罚,青鸟绝无二话。   可他竟然提到了苏慕锦!青鸟面色倔强的从地上爬起来,瘫软在地上,“世子,楚慕锦根本就配不上您,她这样的女子您娶了只会引人嘲笑!”   楚离眸子一冷!   “她好与不好我心中自有计较!什么时候需要你多嘴!”   “世子!”青鸟瞪大眼睛看着他!   “青鸟,你够了!”   楚离眉头一动,手指毫不留情的再次挑了青鸟的脚筋!青鸟又是一阵抽搐,却死死的咬着唇没有痛呼出声。手筋脚筋尽断,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用武功了,不止如此,如果不尽快找大夫医治,她今后连站起来都不可能!青鸟心中浮起一阵阵的恨和失望,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世子爷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对她!   “世子,您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楚离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他原本还想着留青鸟一命,可如今……   手腕一个反转,长剑已经刺穿了青鸟的咽喉。   青鸟死死的瞪大眼睛!   一寸寸的倒下!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世子爷竟然可以如此绝情!   “祸害!”   墨魇冷嗤一声!   不能怪世子爷心太狠,世子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妒忌心强的女人,她如果知道悔改世子爷还会留她一条性命,可偏偏就是不知悔改!世子爷既然要娶苏慕锦,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下了决心要迎娶的女子肯定要真心相对的,他不能容忍旁人对她的妻子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偏偏青鸟非要触碰他的逆鳞!   自作孽,不可活!   墨魇心里也轻轻一叹,青鸟跟了世子这么多年,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世子爷的底线在哪里,也难怪她会死!   墨魇默不作声的把尸体默默的处理掉,把地上的鲜血也都给洗干净!   “今天他去苏府了?”楚离问墨魇。   “去了!”墨魇不用想也知道楚离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回答的十分爽快,“带着楚管家一起去的,已经和苏太傅交换了生辰八字,再过些天就该下订了!”   “嗯!”   楚离点点头,身形一动就已经消失在屋子里了。   墨魇唇角抽了抽,至于急成这样么?!   想归想,到底还是跟着楚离一起出了竹林!   ……   苏慕锦支开了身边所有人,倚在窗边等着楚离到来,她从黄昏时候一直等,一直等到暮色四合,黑夜降临。   当瞧见楚离的身影时她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楚离要想不惊动人进来府上,实在是太过容易的事情,他进了屋苏慕锦就把窗子给关上了。   屋里点着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瞧着就让人觉得暖心。   楚离不是直接从楚王府赶过来的,他还去了一趟怡然居,给聪儿带了绿豆糕,黑着脸的墨魇抱着一个冰桶,桶里是一块巨大的冰块,冰块入了屋就开始散发凉气,驱散了房间中的燥热。   苏慕锦这会儿没有心情去管冰块了,瞧见楚离进屋,赶紧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子,她紧紧的握住双手,紧张的看着楚离。   “药方拿来了么?”   “拿来了!”楚离从怀中掏出一个药方,这个药方是他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墨魇找到周大夫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全都被灭口了,他没有放弃,把最近几年里和周大夫接触的一些人全都给调查了一边,然后就找到了他之前的那个药童。   把药方交给苏慕锦,“我也听说了聪儿最近的情况不太好,那药童说了,聪儿当初中毒的原因就是他们把毒掺在了绿豆糕里给聪儿吃下去的,经年累月下来才会让他毒素渐渐的深了,应当是后来刘氏死了那些人害怕事情暴露才会慢慢的收了手!”   苏慕锦点头,对楚离十分感激!   楚离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是她也派了碧落和黄泉出去寻找周大夫的下落,爹爹也派了人去找周大夫的下落,可一直都没有半点音信,他能查到那个药童,还给她寻到了解毒的药方,这中间的艰辛自然不必多说!   苏慕锦心中暗暗的记下这个人情。   仔细的收下药方,明天就打算给聪儿熬药喝。   “你的伤好些了么?”   之前刺客直接刺穿了他的肩头,这才两天的时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好的,她目光就落在了楚离的肩头,抿了抿唇,半晌才故作淡然的道,“你……你有事直接让墨魇来找我就好了,好好在府里养伤……”   楚离唇角一弯,“墨魇有时候可代替不了我……”   墨魇抖了抖身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身形一闪就跑了,不想听两个人腻歪。   “苏慕锦,上次你给你那个大表姐绣的嫁衣很不错!”   “呃?”   “这次我们成亲,你更要用心做嫁衣了!”   “什……”   “还有,按规矩来,还要给未来的夫君做衣裳和鞋子的,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都要各做两套!”   苏慕锦被他这么一提,才有了真的要嫁人的真实感。   她听着楚离理所当然的口气,心里倒没有什么想法,因为这些都是正常女儿家都要做的事情。她站在灯光下和坐在轮椅中的楚离眸子黏在一起,她人生余下的五年就要跟这个人一起度过了……么?!   怎么有种没有睡醒的恍惚感呢?!   还有几分违和感!   苏慕锦轻叹一声,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她这里怕个什么劲儿呢。   反正他们也就是合作,不会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楚离也不是不知道她身体的情况,能活下来五年就已经不错了,她最近心绞痛的症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上一次在宁王府的时候发作的最厉害,直接吐了血,今后如果不受刺激,应该还能坚持五年吧!   热腾腾的空气从窗子里钻进来,让人心里一阵阵的烦操。   却不知道这烦躁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人眸子对视间,苏慕锦能从楚离的深入寒潭的眸子里看到那种独一无二的注视,不是那么的深情款款,却十分坚定也十分专注,看的她心头一跳,恍惚就瞧见了他眸子里自己惊慌失措的倒映。   苏慕锦慌忙别过头去。   楚离唇角却扬起一抹舒畅的弧度。   他能感觉到苏慕锦心中有心结,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人,他也没想着能一下子就击中她的心灵,不过当然也不会放弃,就这样润物细无声的闯进她的生活,总有一天,他要让她感觉到,生活中缺失了他,就不是生活!   只是现在说起这些还早了些。   不过比起刚开始两个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又好了很多,之前的苏慕锦眼睛里除了苏聪看着人就没有半点的温暖,看着他的时候眸子里能有浅浅的防备。现在已经比以前人性化许多了,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她看着他的时候眸子会有些闪烁,还有淡淡的信任。   苏慕锦这样的人能取得她的信任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他呵呵一笑,转开了话题,解除她的慌乱。   “你小心点那个林若,今天在你手里吃了亏肯定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林若那个女人小心眼又最爱记仇,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可以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十分自负的一个女人。   凭借的也无非是娘家的势力和婆家的势力罢了。   “她恐怕最近都没有时间找我的麻烦!”苏慕锦神秘一笑。   “想到什么法子对付她了?”   “不用我自己出面,都交给皇上了,皇上才是看徐家最不爽的人了,能让他们一家人狗咬狗看着才解气!”   楚离深深的看着苏慕锦,温柔的笑。   苏慕锦瞧见他的笑容,又是一阵心慌意乱,她下意识的离楚离远一些,找个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可她身后放着的就是方才墨魇放在床边的冰桶,那桶有些漏水,冰块融化了就开始往地上渗水,她一个不防备,脚下一滑就要摔倒。   “啊……”   她惊呼一声,她房间里也是青石地板,而且身后就是床沿,她这一摔眼看着就要磕在床沿上。摔一跤倒也没什么,可弄出了动静外面就有守夜的丫头,被听到了闯进来瞧见了那她身上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了。   楚离眼疾手快的捞住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来!   好巧不巧的,苏慕锦跌在楚离的怀里,她的嘴唇微张,竟然刚好把楚离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楚离身子一颤!   差点失力松开她的手!   耳朵却唰的一下就红了!   苏慕锦瞧不见楚离的脸色,但是能瞧见他耳朵上浮起的红晕,她尴尬外带羞恼,脸也“蹭”的一下红了个透顶。她这辈子除了宁煜和爹爹,还从来没有跟一个男子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   上一次宁王府回来的时候她也有和楚离接触,但是那个时候就担心楚离的伤口去了,哪里会有其他的想法。   她尴尬的移开嘴唇,身子就开始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   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苏慕锦有些羞恼!   “楚离!”   “别动!”   楚离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独特的暗沉,苏慕锦跟他贴的太近,整个人就扑倒在他的怀里,面对面的距离,因为他紧紧的收拢胳膊的动作,两个人之间没有半点缝隙!   夏天的衣裳本身就穿的比较薄,苏慕锦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楚离身上的变化!   她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直在楚离的怀里,半点都不敢动弹了!   她是经历过人事的女子,当然懂得这样的变化是什么原因!耳边传来楚离略微急促的喘息声,苏慕锦没有多少羞涩,更多的是恼怒和尴尬。   她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墨魇说的话来。   说楚离不能人道来着?!   她心里虽然不是全信可好歹是有点相信的,要不然怎么二十二岁了身边竟然一个女子都没有,没有小妾没有通房,连在外面寻花问柳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先前看他那么关心聪儿,以为他有特殊的癖好,所以对他十分防备,可长时间的观察下来才发现他对聪儿只是兄长对一个小弟弟该有的疼惜,她送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确信楚离真的是不能人道的。   他双腿不是残疾么?不能人道好像也挺正常的吧?!   心里隐隐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不能人道的话今后两个人成亲了就可以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装装亲热夫妻也没有关系。   可现在……   她半点都不敢动弹,因为她还算是了解的,这个时候越动越能激发男人身体里的兽性!   她身子僵硬的不敢动弹,可时间久了就有些没法维持僵硬的状态,慢慢的软了下来,可她一软……他更加硬了!苏慕锦连呼吸都放缓了,贴着楚离的胸膛,感受着他急促的心跳声,她的心跳忽然也开始乱起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慕锦都快要睡着了,耳边传来窗外夜深人静时才会听到的虫鸣声时,楚离箍住她腰身的手臂才开始一点点的松了下来。   苏慕锦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退开!   这么尴尬的场面实在是让人难受,这一点苏慕锦就比较吃亏了,好歹楚离脸上戴着面具,就是脸上有什么变化她也瞧不出来,反而是她自己的情绪被楚离全都给看了个真切。   楚离瞧着苏慕锦的眸子越发深邃了。   苏慕锦尴尬的笑笑,踢了踢身后的冰桶,埋怨墨魇,“墨魇怎么弄了个漏水的桶过来,害我差点滑倒!”   “苏慕锦……”   “那个,我有点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呵呵……”楚离原本瞧着苏慕锦转移话题还有些不高兴,可一想到她转移话题可不就是心里因为他的举动而受到影响了?当即心里的郁闷就散了个彻底,他心情十分畅快的笑了笑,眸子里泛起了点点揶揄的光芒,“你也别尴尬,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   喜欢的女子躺在自己的怀里,咬着他的耳垂,他如果没有反应那就真的是不能人道了。   苏慕锦尴尬的笑笑。   不知道该怎么接楚离的话。   一时间屋里连空气都流动着淡淡的难为情。   楚离则是存心逗她,说起来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些事情懂得不少,就是没有自己去实践过罢了,他先前十分厌恶女子,全天下的女子都厌恶,只除了他过世的母妃!他十六岁及冠,十六岁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有通房了,可是他觉得恶心,瞧见女子都难受,尤其是她们贴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他几乎呕吐。   他身边从来不需要侍女伺候,他的生活起居都是在竹林里完成的,那里有小厨房,他平日中都是让人送了食材,然后自己提到竹林里去烧饭的,厨娘给他做饭他也忍受不了。所以后来就有了他身边三尺之内没有女子的传言。   他十八岁的时候父王也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找来大夫要给他看病,他心里厌烦,直接把大夫给撵出去了!   二十岁的时候父王恐怕也是想到了传宗接代的问题,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就给他塞了两个身段窈窕,容貌绝美的女子送给他,两个女子是风尘女子,对于讨好人的手段懂得不是一点两点,她们眼神魅惑十分挑逗,可他看了就是半点没兴趣!只觉得恶心!   他至今还记得那女子靠近他身边,手触上他肌肤的感觉!   那感觉……糟糕透了!   他是从心底里犯恶心的,直接就把两个人一掌给拍死了,让墨魇把两个女子的尸体送到了父王面前。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给他送过女子!   楚离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受不得和女子肌肤接触的,可偏偏面对苏慕锦的时候没有这样恶心的感觉,不说前两天的事情,就先说他第二次在念慈寺碰到苏慕锦的时候,当时他们两个人坐在大树上看刘氏在山洞里被人凌虐,他当时是揽着苏慕锦的,当时他还没有什么反应,回府之后才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跟苏慕锦肌肤相亲了,而且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直到前两天宁王府刺杀,他受了伤,当时抱着她在怀里,当时就心跳如鼓,然后他就明白,这个苏慕锦就是他的例外了!   楚离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既然是他的例外,那么——就别想独善其身了!   谁让她让他动心了呢!      ☆、第五十八章 威胁      “啪——”   “混帐东西!”   徐兮之恼怒之下一把将立在帷幔旁一人高的瓷瓶给重重的推倒,瓷瓶应声而碎!徐兮之犹自不解气,双臂一挥就将桌子上摆放的一套茶具给扫落在地!   慈安宫里的宫人们大气儿都不敢出,低垂着眸子放缓了呼吸,僵直的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太后怒的时候看她们不顺眼直接找理由给处理了她们。   天已经黑了下来,慈安宫里却亮如白昼。   内室里蜿蜒直上的烛台上点满了小孩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屋子里亮的连一根头发都瞧得清清楚楚。   汪航远见此,使了个眼色给宫人们。   有眼力见儿的立马全都给退了下去,还顺便关上了慈安宫的大门。   眼见没人了,汪航远才叹了一口气,缓缓凑近徐兮之,瞧着她烛光下狰狞发青的脸色,他按住她的肩头。   “你一个太后谁让你不舒服了,你就还回来,在这里发脾气还让宫人们瞧着,这不是让自己的脸难看么!”   “该死的楚离!”徐兮之死死的握紧拳头,牙关紧咬,恨声道,“竟然在宫门口就敢肆意羞辱我的安宁!安宁长这么大我都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楚离一个异姓王世子,他凭什么?!一个卑贱女子的下贱种,总有一天我非弄死他!不弄死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汪航远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迎窗的大炕上,不悦道,“不就是一个义女么,你对她怎么那么上心?楚离是一个破烂世子么?人家是堂堂楚王爷的世子!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他嚣张跋扈,现在你有法子和楚王爷对抗么。现如今楚王爷还是中立的立场,可你我都该知道,就是因为楚王爷保持中立,所以我们才能有机会和皇上对抗,真的惹恼了楚王爷,他站在了皇上的那一边,那也不用争了也不用抢了,直接就必输无疑了!”   徐兮之眸子微微一闪,没说话。   汪航远瞧见了就沉声道,“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非要让皇上下旨给苏慕锦和楚离赐婚,苏家的立场本来就坚定,真的让苏慕锦得了楚离的欢心,将来吧楚王爷给拉拢到皇上的阵营你,你哭都没有眼泪!要我说就直接把安宁赐婚给楚离多好,安宁虽然不是你一手抚养长大的,可从小就在你的身边,对你也是一直当成母亲一样敬爱的,她嫁给了楚离,以她的心意说不定真的能得了楚离的欢心,将来让楚王爷支持我们也说不定!这件事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一直都忍着,今儿个你就好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说着,汪航远直接拉过来一个凳子坐在徐兮之的面前,郑重的看着她,就等着她的答案。   “我要做的事情当然有我的计较……”   “我知道你有你的计较!”汪航远直接打断她,如果不是知道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直接就出言反驳了,他蹙眉,“兮之,我们两个虽然没有夫妻之名,到底有夫妻之实,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给我说,还要一直瞒着我?嗯?我们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你就告诉我,你这件事到底是有什么心思!”   徐兮之眸子微微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抬起头看着汪航远,叹息道,“航远,这些年你一直以宦官的身份守在我身边,多少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瞧见汪航远的眸子微微有所松动,徐兮之轻叹,故作轻愁的道,“这件事我首先有两个考虑在里面。第一不瞒你说就是为了安宁,我也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没有孩子,安宁就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她身为一国公主,自己本身的条件那样好,嫁给楚离真真是憋屈了孩子,我宁可自己难受些都不要让她嫁给楚离那样的男人!楚离根本就靠不住!”   汪航远微微点头,虽然对太后过于疼爱张嫣然这个问题心里有些疑惑和不舒服,到底还是遂了她的心意。   “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楚离那样的情况,你想想,这次赐婚不是通过我,而是通过皇上。你从琴瑟和碧玉的口中应该也知道了,苏青云对苏慕锦这个女儿有多看重!苏青云是文官之首,他又对皇上忠心耿耿,那人简直就是死忠了,让他为了皇上死他都甘愿的,这样的人我们根本就收买不了,所以只有想法子离间他和皇上!”   汪航远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   以楚离的情况,只要是个真心疼爱女儿的都不会把自家的女儿嫁给楚离!   苏青云这个人吧,自称清流,从来也不肯去巴结什么人,所以根本不会想着要用自己的女儿来换取什么地位身份,但是偏偏皇上不商量就把他的女儿嫁给楚离,苏青云心里怎么会不膈应?!   “而且我也想了!”徐兮之继续说道,“楚离性子乖张的紧,又对女人有天生的排斥,他根本就不可能去亲近女儿家的。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苏青云根本不可能抗旨不遵,但是心里肯定记恨上皇上了,如果苏慕锦在楚王府过的好也就罢了,可她若是过的不好,恐怕苏青云对皇上的恨会更加浓烈些的,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开始闹起内讧了!”   徐兮之继续道,“苏青云这些年来为皇上教导出多少的栋梁之材,到时候就算苏青云能忍,他手底下的那些学生能忍心瞧着自己的老师这样受皇上的欺压么!所以我这是为了大局考虑才会这样做!皇上当然也有他的算计,无非是想着用苏慕锦来拉拢楚王府罢了,可楚王府就是那么好拉拢的?区区一个苏慕锦,真的能讨得楚离的欢心?!别开玩笑了!”   她这一番话也整整好好的就击中汪航远的内心了。   他心里对徐兮之的这一番话表示认同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愿意给他解释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下次你既然有什么想法就早早的告诉我,也省得我心里担忧!”   徐兮之瞧着他放松下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松懈,她娇笑着抚上他的胸膛,勾着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吹气,“先前不是想着兴许宁奕不会答应么,也不知道计划能不能成功所以就想着先不说,哪里知道你会担心!”   汪航远眸子一热,她极少对他这样殷勤,每次都是他主动才行,他顺势抚上她的背脊,呼吸有些急促了些,“小妖精!十八年前你这个模样,十八年后还是这个模样,不对,比十八年前还多了几分风韵和妩媚来,真是让人稀罕的紧!”   “嗯哼!”她傲娇的轻哼一声,斜睨着汪航远,眸子流转间风情万种,她娇喘道,“那是自然的,要不好好的留住这容貌,你能对我这样死心塌地的?”   汪航远嘿嘿的笑,那是当然不会的!   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   让他去压一个半老徐娘,兴许刚开始会有些新鲜劲儿,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还是如花美眷比较好,皮肤滑的比破了壳的鸡蛋还要水嫩,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滑腻!   衣裳渐渐的散了一地,帷幔轻轻的散了下来。   雕着凤凰展翅的红木大床咯吱咯吱的作响,伴随着男人的粗喘声和女子似痛非痛,似快乐非快乐的呻吟声。   那象征着太后身份的端庄凤袍散落在地上,被宝蓝色的太监服饰重重的压着。像极了皇室的尊严被狠狠的践踏!   云雨过后,徐兮之媚眼如丝,懒洋洋的倚在床榻上。   汪航远收拾妥当也起了身,坐在雕花大床上瞧着地上散着的太监服饰,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把衣裳给捞过来慢慢的穿好!   徐兮之没有错过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她起了身讨好的给他束腰带,给他带发冠,垂着眸子似乎极为愧疚的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在我身边做这么长久的假太监,平日中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破绽,还要承受宁奕偶尔的怒火。航远,这些年来是我对不住你……”   “别这样说!”汪航远心里原本还有些不舒服,听了她这样的话瞧着她黯然的眉眼,顿时觉得心里都舒爽了,他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唇边轻吻,瞧着她雪白的手臂上斑斑点点的青紫痕迹,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先前要进宫就是我自己个儿愿意的,你心里也不用觉得愧疚,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如果我在宫外,你出宫也不方便,还容易被人给抓到把柄,那样的话我非想你想死不可。如今这样虽然委屈了点,可到底能天天瞧着你,这样我心里也就满足了!”   徐兮之心里一热,泪光闪闪的看着他。   “可别这样瞧我,瞧的我又想把你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了!”他调笑。   “讨厌!”   “哎……”   “叹什么气呢!”徐兮之抱住他的腰身,声音软糯妩媚。   汪航远低叹道,“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你不能为我诞下麟儿了,我们汪家只余下我一个男丁,真的不能留下嗣子,今后我若是到了黄泉地下都无颜见我汪家的列祖列宗!兮之,我的提议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好不好?喝太多避子药对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你就算是怀了身孕也没关系的,前两个月瞧不出端倪来,后面你就去行宫休养一阵儿,到时候我用我手底下的人照顾你,总也不会被人给发觉的……”   徐兮之倚在他的怀里,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膛上,所以汪航远是半点都没有瞧见徐兮之脸上的讥讽和冷意。   生孩子?!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儿,现在宁奕就想着法儿的盯着她的错处呢。   先皇死了,她这个时候去怀孕,岂不是把自己的命都交代到宁奕的手里?!她才不会这么傻!   她怀了身孕如果真的被揭露出来,汪航远武功高强说逃就逃了,留下她怎么办?怎么面对朝堂里的大臣?难不成要编造出先皇入梦来跟她相好的故事给人听?!   扯去吧!   普通人家的女子偷情就要浸猪笼,跟何况是一国太后!太后偷情,只会更加让人不耻,到时候她的下场只会比浸猪笼更惨,到时候宁奕会借题发挥,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肯定不会公布出去,可那刑罚用起来可不会手软,她的下场只会比浸猪笼更加悲惨!   真的到那时候她几乎敢断言,汪航远肯定不会顾忌她的死活!   而她这个人呢,惜命的很,她还没有把想做的事情都给做完呢,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对不起自己个儿!   心里这样想,可嘴里的话却越发温柔了些,“航远,我知道你委屈了,你是你们汪家的独苗,我能理解你想要个孩子传承的想法,可现在这种时候你也知道宁奕盯着我盯得紧呢,这个时候出了错那我们全都别活了!我答应你,等将来徐青枝那丫头能顺利的产下皇子,让我们徐家的骨血做了皇帝,我立马就和你一起离开皇宫,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到时候我为你生一堆孩子,好不好?!”   她这样吴侬软语的,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心逼她。   刚好汪航远又偏偏看上了她。   听了她的话,汪航远低叹一声,“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好,我等你,等着你跟我一起出宫!不过兮之啊,你别对安宁那么好,我瞧着心里真是堵得慌,你对她比对我都好了!”   徐兮之听出汪航远话里的淡淡的冷,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她从汪航远的怀里起了身,郑重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航远,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要对安宁有什么想法和动作,她是我的义女,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你也算是瞧着我跟她相处的,应该知道我对安宁比对徐傲这个嫡亲的侄子还都要好一些,我也不怕你生气,航远,我年纪也不小了,从年轻的时候就喝了那么多的避子药,对身体有了一些影响。我也想给你生孩子,可我就担心生不出来,真的没有孩子的话,我还指望着安宁给我养老送终的,你算计谁我都不反对,可千万不能把主意打到安宁的身上!”   汪航远原本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说了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徐兮之以后注意一下,可他却没想到徐兮之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兮之,真的要养老送终,你明面上有宁奕,就算你瞧不上宁奕,那徐家还有你的亲侄子徐傲,怎么轮恐怕都轮不到安宁来!”   “她是我的义女,当然要给我养老送终!”   “她又不是你亲生女儿!”   徐兮之咬牙,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脸色铁青的瞪着汪航远,“你非要提醒我,我这辈子都没有子女的事实么!”   方才还柔情蜜意缠绵悱恻的一对男女,这一会儿的气氛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既然你为了一个小丫头来警告我,那兮之我不妨也警告你一番!”汪航远推开徐兮之,捏住她的下颌,冷冷的看着她,“在你的心里,只能让我排第一!谁也不能超越我的位置,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好,张嫣然也不行!下次你再让我因为张嫣然心里不舒服,我就杀了她!”   “你敢!”   徐兮之眸子陡然一沉,一把推开汪航远的钳制,眼神比他还要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冷傲。   “汪航远,你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动安宁一根毫毛,这辈子都不用来见我了!”她知道汪航远在乎的是什么,所以那他最重视的东西威胁他!她的安宁,谁也别妄想欺负她!   汪航远更不行!   汪航远咬牙,“你为了一个义女来要挟我?!”   “安宁是我的命根子!”   两人眸子在空中相撞,各自倔强着谁也不肯服软!   “好好好!她是你的命根子,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护她一辈子!”   汪航远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徐兮之一阵心惊,对于汪航远她还是有些忌惮的,他手底下有一批暗势力,她很清楚。真的要伤害安宁,她就算千防万防恐怕也防不住!脸色猛的一白,她赶紧下床穿衣裳!   她对汪航远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敢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就是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而且他一向心比嘴狠,嘴里说的轻巧,估计心里早就想把安宁给碎尸万段了!   不行,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安宁!   她要去部署一番才行!   ……   乾坤殿中   今天宁奕特地把奏折都给放到了一旁,和三年未归的妹妹谈心。   跟她说朝中的情况。   “现在朝中的派系非常多,大多数人都不表态,生怕站错的队落个凄凉的下场!哼,这些人也都是写蠢材,朕现在是没腾出手来整治他们,真的等扳倒了太后,朕一个个的收拾!”   “皇兄!”宁浅雪一惊,按住宁奕的胳膊,“小心隔墙有耳!”   “没事的!”宁奕摇摇头,“这会儿跟三年前不一样了,三年前朕的身边全都是暗探,各方势力的暗探都想进来皇宫,三年的时间再不能肃清身边的人,那朕这个皇帝还不如趁早让出去的好!”   “皇兄,我看你跟楚离的交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宁浅雪试探的问道。   “各取所需罢了。”宁奕知道宁浅雪为什么会这样问,索性给她一个答案,“楚家的情况你不太清楚,就算楚离跟朕合作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如果楚离的站位有用的话,那老妖婆早就被朕整死了!最重要的还是楚王爷那里的动静,但是楚王爷那个人跟老狐狸似的让人根本就没法子猜测计算,他这些年也鲜少参与朝政,倒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不过我瞧着他那态度倒是没想插手的样子!”   “只要他不插手,那一切都好办了!”宁浅雪沉吟片刻,她这些年在江湖上历练也不是白历练的,身边的暗卫也会时常给她分析皇宫中朝堂上的一些变动。事急从权,宁奕也没想着让妹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无知的最终结果只有死!   宁浅雪缓缓道,“楚王爷身边的人都是死忠于他的,楚王爷要想谋朝篡位的话当年父皇驾崩的那一年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他没有这样做,分明就是不想做皇帝的!”   “你不明白!”宁奕握住妹妹的手,面色严肃,眸子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当年父皇还在位的时候就一直想收回兵权,可是楚王爷压根就没有放权的意思,这些都不说,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们一个个对他忠心耿耿,现如今北延国又蓄势待发,朝中能用的武将也全都是楚王爷派系的人。真的要收他的权绝非易事,这些且不说,就算收了他的兵符,你以为就有用了?楚王爷是领军二十年的,在军中他的命令比朕的圣旨都有用,常年积压下来的威望,朕不能轻易动他……”   他缓声道,“可只要朕不动他,朕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压下徐太后!你瞧着朝堂上好像是势均力敌的场面,可真的等到了朕即将胜利的时候,绝不会饶了老妖婆的性命,这一点谁都清楚,你以为楚王爷会瞧着朕赐死老妖婆?!”   宁浅雪暗恨,“那真的就只能受老妖婆的钳制了么?!”   她不甘心,父皇和母妃全都是死在这个老妖婆的手里,就算她和皇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瞧见了那个老妖婆,还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喊她一声“母后!”那是她的仇人啊!她当年亲眼瞧见她是怎么勒死她的母妃的,每次瞧见她,她恨不得吃了老妖婆的心,喝她的血!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当年就因为她瞧见了那一幕,整个人都吓傻了,她不像皇兄那样沉稳,隐藏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皇兄也是出于无奈才会把她送出皇宫。   现在,她已经能隐下心里的恨,笑吟吟的面对老妖婆了。   但是心里的恨不减反增,宁浅雪握紧拳头,总有一天她要手刃了老妖婆!   “也不一定!”宁奕安抚的拍拍宁浅雪的手臂,“别担心,只要我们能和楚离站在同一条战线,楚王爷总不会轻易动手的,他这辈子作孽太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偏偏这个儿子恨他入骨,楚离和徐太后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现在他们的矛盾点还没有爆发出来,等彻底的爆发出来之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时候楚世子一边是老妖婆,一边是心怀愧疚的儿子,他总要站在其中一方的!”   “万一他选择了老妖婆呢?!”   “那我们就想办法不让他站在老妖婆那边!”   “皇兄可是有什么好的计谋?”   宁奕示意宁浅雪附耳过来,然后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他的计划,宁浅雪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等宁奕说完了,她崇拜的看着皇兄。   “皇兄,还是你有法子!”   宁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宁浅雪沉思了片刻,问宁奕,“皇兄,楚家还没有表态么?”   “没有!”宁奕想到这个也十分头疼,楚家的人都十分正派,不屑于和太后为伍,但是对于他这个皇帝也算不上有多热衷,只是安安静静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多余事情极少过问,楚家的家风比较严,养出来的孩子也都十分正派,但是楚家的小辈们没有一个踏入政坛的,好像压根就没有打算要入朝为官。这让他比较烦恼,他有心拉拢楚家,却不知从何下手!   他轻叹一声,“现在比以前又好一些了,苏家和楚家有何解的迹象,当年的心结应当也都化解了不少,楚家先前肯定不愿意和苏家为伍的,如今倒是因为苏慕锦冰雪消融了许多,朕也要找个机会想法子再对楚家抛出橄榄枝了!”   “是苏慕锦的缘故?!”   “嗯!”宁奕对这个妹妹是半点隐瞒都没有,把楚家和苏家是怎么怎么何解的事情一步步全都告诉了宁浅雪。   “苏慕锦还真是个不能小觑的女子!”   想起苏慕锦给他出的对付徐家的主意,宁奕不禁微微一笑,“的确是个奇女子,想到的都是旁人想不到的歪门邪道,但是却十分有用!”   “姑姑应该也对苏慕锦抱很大的期望,要不然也不会认她做义女了!”   宁奕点头。   姑姑的决策是正确的,不把长公主府的势力收拢一番,老妖婆早晚会想法子动手的。   “皇兄,我要嫁给楚君韬!”   “什么?!”   “我要嫁给楚君韬!”这一点宁浅雪早就想到了,当初对楚君韬是动心的,可后来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知道对皇兄有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产生了反应,直接就发誓要嫁给楚君韬了,她当然不会当着皇兄的面说是为了皇兄的大业才会如此,只跟皇兄把当初原始森林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宁奕,然后郑重的告诉他,“皇兄,我一定要嫁给楚君韬!”   “不行,我不同意!”   宁奕第一反应就是妹妹要为他牺牲,他这辈子已经没得选了,妹妹是他唯一的骨肉至亲,他将来会给妹妹找一个好人家,但是前提是妹妹自己喜欢!   “皇兄,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浅雪要告诉你,浅雪不全都是为了你,楚君韬这个人浅雪是真心喜欢的!”   宁奕抿唇。   他再窝囊也不需要妹妹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他!   刚要说话,大殿外的小李子竟然开了门进了大殿里。宁奕眉头紧皱,他分明就让小李子守好了门,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小李子跟随宁奕这么多年也能从他的脸上揣测出他的心情。瞧见宁奕心情不好,当即心中一跳。   “陛下,是贵妃娘娘等在门外,贵妃娘娘说听说陛下这么晚还没睡,特意让御膳房里给熬出了参汤给您补身子,奴才说您下了令不让人打扰,可贵妃娘娘就是在门口不走,奴才没法子了才进来禀报的!”   徐青枝!   今天皇妹才刚刚从外面回到皇宫,他不过和皇妹说两句话,她就非要来瞧瞧?!真的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宁奕眉宇间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之色!   “皇兄,稳住!”   这个时候不是得罪她的时候,宁奕深吸一口气,“让她进来!”   徐青枝今天只穿了一身绯红色的轻纱长裙,长裙曳地,绯红色的轻纱隐隐约约的透出雪白的肌肤,看上去十分诱人,她身为贵妃一辈子都不能穿正红色,所以兴许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遗憾,特别钟爱绯红色。   她手中提着一个大红色的木匣子,扭着腰肢款款行来。   瞧见俊朗不凡的宁奕,眸子里闪过一丝爱慕,她脸颊微红。   “皇上,臣妾听闻您要和公主彻夜长谈,所以就给您熬了一碗参汤送来!”说着有些不悦的看了宁浅雪一眼,柔声道,“皇妹,你刚刚从宫外回来,所以不清楚皇上身子不好,一熬夜第二天就精神不济还会头疼的!”   话语里分明有几分不满。   宁奕眉头一跳就要发怒,可抿了抿唇把火焰给压了下来。   “爱妃多虑了,朕现如今正是青年,精力充沛的很!朕和皇妹三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时间不早了,爱妃早些回去歇息吧!”   徐青枝却没有走,反而提着木匣子上前来,把木匣子放在桌案上,笑嘻嘻的坐在宁奕的身侧,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陛下,您和公主说什么呢,臣妾也要听听。”   宁浅雪心中为这个没有脑子的贵妃默哀,她好不容易和皇兄找个机会能说说话,她非要过来听,他们兄妹两个的知心话,能对她说么?   她往后退了两步,果然瞧见皇兄面上怒色一闪。   “徐青枝!连朕的话你都敢不放在耳中了,是么?!”      ☆、第六十一章 族谱除名 眼红贪婪      “徐青枝!连朕的话你都敢不放在耳中了,是么?!”   徐青枝面色一凛,抱着宁奕胳膊的手臂当即就僵硬起来,每次皇上直呼她姓名的时候那就代表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她连忙松开双手,面上闪过一抹受伤,“是臣妾逾越了……”   她低垂着头颅,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绯红色的轻纱穿在身上,衬得那一抹雪白极其的诱人。   宁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到这会儿了还不忘记施展她的媚术!   可这个时候却不能把她逼的太紧了,宁奕放缓了声线,“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个徐青枝从小因为容貌出色所以备受家里的人的宠爱,为了把她送进皇宫也用了不少的手段,徐家好些人都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就希望她能进宫生下一儿半女的,可徐青枝都进宫三年了,不说生孩子,连讨得宁奕的欢心都几乎做不到,若不是有个徐家在她的背后给她撑腰,说不定早就被打进冷宫里了!   三年下来徐家的人已经对她渐渐感到失望,也不像先前她刚进皇宫的时候族里的人经常还过来探望,不知这个,就连姑姑对她也不似先前那样上心了,今年又到了选秀的时候,如果不在选秀之前怀上子嗣,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   她是徐家的女儿,生来就是为了做牺牲用的,这段时间徐家已经开始走礼部的关系了,到时候选妃礼部直接呈上名单,然后再进行选秀,她心里知道,徐家已经开始放弃她了。这一次选秀典礼就是为了送一个女子来取代她的地位。   而到时候她就成了废棋,家里的人不关心她的死活,而这些年她为了拉拢皇上的心也做了许多的小动作,皇上不见得就不知道,等徐家真的放弃了她,那皇上岂会让她还活着?   所以这最后的几个月就是她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这样一想,又听着宁奕话语软了下来,徐青枝不能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当然她也不能让自己白来一趟。   微微一笑,十分得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这就回去歇息了,虽是夏天可乾坤殿里不见太阳,夜里还是有些凉的,皇上也早些歇息吧,这段时间皇上忙于朝务,鲜少进后宫了,母后今儿个还跟臣妾说了,让臣妾劝劝皇上雨露均沾,后宫中的姐妹们好些都没能沐浴圣恩了……”她说着瞧着宁奕脸色渐渐的难看下来,心中一惊,连忙住了嘴。   “贵妃这是要管朕的起居了?!”   “臣妾不敢!”   徐青枝心一颤,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且不说她是贵妃,就算是皇后也万万没有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的道理。   脑子一转,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她连忙解释道,“皇上,臣妾自认身份卑微,不敢跟皇上说这些,可是皇上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后,臣妾暂管后宫,实在不能瞧着皇上子嗣空虚,太后娘娘也不止一次让臣妾多劝劝皇上……”   把一切都推到太后的身上,皇上纵使心有不满也不会多说什么。   “呵……母后还真是有心了!”   “那皇上……”   “退下,今儿个皇妹回来了,朕没这等心思,改天再说!”   话语听上去仿佛软了一些,可言语强硬,带着不可置喙坚决。   徐青枝不敢再说,既然皇上说了会去后宫,那肯定就是要去的,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眸子一轻,她缓缓起身退了下去。   “臣妾告退!”   出了殿门冷风一吹才发觉背后一阵阵的冷意,双腿也有些发软。   身边的女官连忙扶住了她,担忧的看着她,“娘娘……”   徐青枝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刚刚进宫的时候她仗着自己国舅女儿的身份在皇宫中嚣张跋扈,对谁都不懂得客气,那个时候皇上手中没有半点实权,处处都要仰望徐家的鼻息,她便对皇上也不甚恭敬,觉得他太懦弱。   可三年下来,她渐渐的从在皇上身边的不可一世,到慢慢的谨慎小心,甚至转变到现在的胆战心惊。这已经足以说明宁奕这三年中慢慢的改变了。   徐青枝扶住女官的胳膊,她身边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能信任的。   其余的全都是她当初进宫的时候徐家派在身边监视她的人,说是监视也不一定,她们刚开始还是竭尽全力的服侍她,也处处为她出谋划策,可那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徐家。只要徐家一旦把她当成废子,那她身边原先的那些人全都会离她而去。   她苍白着脸色拍拍女官的手臂。   “没事,走吧!”   这时候的她脸上没有见到皇上刻意扮出来的柔情和妩媚,略微苍白的脸色带着浅浅的疲惫。宫人提着灯笼给她引路,灯笼离她的距离太近,光芒也离她太近,以至于竟然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徐青枝抿着嘴唇,透着宫道旁边彻夜不息的宫灯望向明黄色的宫墙,三年前的她心里怀着满满的期望进了皇宫,妄想着能和姑姑一样,坐上一国最高的女子宝座!   为了这个目标她无数次的努力,把对手们全都给用尽手段陷害添井坑杀!   渐渐的整个人都麻木了,等她终于反省了之后才发现,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她也终于明白,没有了徐家的支持,她什么都不是!而只要徐家放弃了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后宫中的女子们见了她一个个吓得双腿发颤面色苍白,她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可瞧见她们的面容只会觉得心灰意冷,三年了,她一回头才发觉,身边竟然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何其可悲!   不但如此,她眼中的那些亲人,她的爹娘,她的姑姑,她的兄长,她的妹妹……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只觉得她愚蠢,三年都没有剩下皇帝的子嗣,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在意她的性命的。   今天的宴会上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看着整个宴会上的动静,头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问题,她赫然发现,她所谓的姑姑对她甚至连一个认的义女都比不上。甚至她明白,如果有一天她的性命和安宁的性命放在一起让姑姑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安宁公主的性命……   就是看清了,所以这一刻才会如此心灰意冷。   “娘娘小心!”   脚下一个踉跄,却被身边的女官给稳稳扶住。   徐青枝静静的看着她的女官,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女官是她进宫之后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平日中只要她做错了事情都会声色厉荏,可是她受了委屈的时候也总会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当年她年少气盛,多少次想斩杀了她,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次次的默默忍下,现在她才明白,她恐怕也下意识的知道,她是唯一一个用真面具对着她的人。   她望着那高高的宫墙,心下酸涩难言。   “素云,我好傻……”   如果当年她不进宫,是不是可以和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到了年纪就会婚配,或许能遇到一个和她情投意合的男子,哪怕平淡,但是却可以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而不是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要被噩梦惊醒,难以入眠?   “娘娘,别想了,有些事情总是要自己去面对的,现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前面是笼着雾看不清的路,可后面是悬崖万丈,这个时候哪怕前路再迷惘,都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素云紧紧的握住徐青枝的手,压低了声音,“您今天做的很对,皇上总不能一直都没有子嗣,您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都必须要怀上身孕!”   徐青枝苦笑,如果能给她一次机会,她愿意现在脱去贵妃的华服,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中去生活,哪怕生活拮据些,可她也不要这般的痛苦。   “是啊,为了……性命!”   既然已经没有后路,那就只能……勇敢的走下去!   ……   苏慕锦拿着楚离给的药方一夜都没有睡着,到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实在躺不住了,起了身就拿着对牌让柳嬷嬷出府去按照药方上的药材给聪儿抓药。   “一定要你自己抓,不能经任何人的手!”   柳嬷嬷瞧着苏慕锦这样严肃,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仔细的把药方叠起来放在衣襟里,“姑娘您放心,老奴亲自去抓,回来亲自给小少爷熬药喝!”   苏慕锦想了想又道,“再买些蜜饯或者酸梅之类的东西回来!”   聪儿年纪小,最怕喝药了,有甜食能给着解解苦也是好的。   柳嬷嬷抓了草药,给聪儿连续熬药熬了好几天,苏慕锦这几天就一直陪在聪儿的身边观察他服用草药之后的情况,头一天聪儿连续睡了八个时辰,第二天用了药之后就少睡了一刻钟!草药见效还是比较缓慢的,但是再缓慢也是有效果的,苏慕锦瞧着聪儿的小脸蛋慢慢的从有些灰败的苍白慢慢的浮起了点点的红润,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时间慢慢的一点点减少,心里压着的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缓缓的放了下来。   知道聪儿中毒的人是极少数,当苏青云知晓聪儿喝的药方是楚离想法子弄来的之后,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婿再没有任何的闲言碎语。   他拍拍苏慕锦的脑袋,“你觉得好就好!”   楚离做的这些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可他既然做出来了,就已经是表了态的,事已至此,他已经不好再多说什么!   周嬷嬷等人也十分高兴,聪儿是她一把手给拉扯大的,说起来比对苏慕锦的感情还要深,聪儿在她的照顾期间出了事情,她实在难辞其咎,可不管是老爷还是大姑娘知道小少爷中毒谁都没有责怪她!她自己心里自责,只是一直压在心里,这会儿瞧着小少爷的身体慢慢的好转,她比谁都高兴,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小少爷,谁也不能再伤害他。   苏云锦自那一天被苏慕锦狠狠的警告了一番之后竟然也十分的老实,鲜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云州的消息也已经传过来了,族长苏舍和族中的长老们知道苏云锦在京城中做的伤风败俗的事情,原本想要上京来依族规杖毙苏云锦,但是碍于皇上下的那道圣旨,苏舍把长老们的情绪给安抚了下来,而且已经把苏云锦从族谱上除名,并且昭告了族人。   这件事情如今已经闹得京城皆知了。   兴许苏云锦是暂且避避风头不出面也有可能。   但是这些已经不在苏慕锦的关心范围之内了,因为就在聪儿身体慢慢好转的时候,楚王爷和苏青云已经把苏慕锦和楚离的婚事给谈妥了。   并且没过两天就下了第一批聘礼。   一年多的时间有些紧了,所以好些礼仪都来不及也没办法实施了,只能省下。   天气越发的热了,苏慕锦这些天过的十分顺心,很是愉快,也没有人找她的麻烦,她养了这些日子,身上竟然长了些肉,可把柳嬷嬷和笙箫等人给高兴坏了。   “先前就瞧着姑娘太瘦了,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看上去就咯人的慌,先前怎么养都养不出肉来,这会儿好了,姑娘还是有点肉看上去好看一点!”柳嬷嬷呵呵的笑。   今天苏慕锦穿了一身素色的束腰长裙,腰肢依旧纤细,不过先前过于尖锐的小脸看上去饱满了一些。之前几年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有些蜡黄的脸色也雪白红润了许多,总之看上去就是比之前好看些。   “嘻嘻,我瞧着也是。”笙箫这段时间也开朗了很多,笑呵呵的看着林荫树下看书的苏慕锦,跟秋月和紫罗说道,“先前姑娘的身子是真的太纤细了,现在瞧着真是饱满了些,穿衣裳也能把衣裳给撑起来了。”   “能胖一点还是胖一点好。”秋月压低了声音,她跟笙箫等人不一样,是府中的家生子,家里的母亲因为她受姑娘器重也对姑娘十分有好感,只是听说姑娘及笄就要嫁人心里有些担忧,悄悄的跟她说过。说姑娘的身子太瘦弱,将来嫁了人万一不小心怀了身子,以她那么瘦弱的身子生产的话估计要去鬼门关走一遭,她听了心里暗暗的着急,可也没法子,如今瞧着姑娘养的好一些了才微微放下心来。   秋月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本来要给放出去嫁人的,苏慕锦也一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只是一直都没有碰到合适的。对于身边的人苏慕锦从来都不会亏待,秋月这个女孩子以前跟在刘氏的身边的确是做了些坏事,但是本性善良,也是被刘氏所迫才会昧着良心做了坏事,但是自从跟着她之后就一心为她着想,是个极其稳重的女孩子,苏慕锦已经想好了,等她嫁给楚离的时候就带着这几个陪嫁丫头去。   楚王府比苏家可要排场的多了,能在那里给几个丫头找个好归宿也不难。   因此就先把秋月的婚事给放一放,秋月在她的身边历练的久了越发的沉稳了,苏慕锦不想给她的婚事给将就了。   她躺在凉椅上,瞧着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凑在一起说话,哪里会不在意。   不过她也不是那样没事瞧着自己身边的人闲着心里就不舒服的人,如今府中的中馈交到了三婶的手中,她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事情倒也没多少,几个丫头当然就清闲了。   “你们几个!”苏慕锦被几个丫头嘀嘀咕咕的看不下去书,把手中的书搁在膝盖上,瞧着几个青春貌美又笑容满面的小丫头,整个人都觉得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她们那个年纪,打趣道,“你们几个再吵吵闹闹的,我就把你们全都给嫁出去了!”   几人齐齐一愣,立马不依了。   七嘴八舌的抗议。   主仆几人玩玩闹闹,不多时紫玉面带红光的从外面跑回来,满头大汗的。   “姑娘,姑娘!大喜事儿啊!”   “什么事儿啊跑的这么快!”紫罗嬉笑着给她递过去一杯茶,“大热的天儿跑的这样快,瞧瞧满头大汗的样子!”   紫玉咕噜噜把茶杯里的茶喝了个精光,拿帕子胡乱的抹一下头上的汗珠,兴奋的两只眼睛亮亮的。   “姑娘,楚王府的聘礼来了,您不知道啊,堆在厅堂里放的满满当当的,都下不去脚,管家正在清点礼单呢,说是核对好了就放在仓库里等着您出嫁的时候用,奴婢就瞧了一眼,可吓死奴婢了,奴婢也没有数有多少抬!奴婢回来的时候管家把箱子都给打开了,吓得奴婢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笙箫嗔了她一眼,“可要淡定点,紫玉你是姑娘身边儿的,要稳重大方,可不能这么慌慌张张的,让人瞧着觉得我们大房的丫头没个规矩,也没点儿见识!”   紫玉吐吐舌头。   “笙箫姐姐,不是奴婢没见识,可不只是奴婢,就连总管大人打开箱子的时候都瞪大了眼珠子,说是长这么大都没有瞧见过这样贵重的聘礼呢!”   “哦?”苏慕锦来了兴趣,她坐直了身子问紫玉,“都有什么东西?”   “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听到有人报礼单呢,说有绢丝一匹,紫貂裘五片!绫、罗、绸、缎各十匹,还有十分珍贵稀少的云锦都有一匹,这还仅仅是布料都有这么多,剩下的还多着呢,这会儿府上的小丫头婆子,包括二房三房的人,管事嬷嬷们全都在厅堂那里瞧热闹呢,真真是羡煞旁人了,这还是头一礼呢,都这般的重,接下来的小礼只会更多的!”   “走,我们也瞧瞧去!”苏慕锦来了兴趣。   等苏慕锦领着几个小丫头过去的时候,远远看去整个厅堂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瞧见苏慕锦来了,丫鬟婆子们艳羡不已的瞧着苏慕锦,自动自发的给苏慕锦让开了一条路。   苏慕锦瞧见厅堂里堆着的东西也着实吓了一跳。   数十个箱子大开,不少的稀世珍宝。   有一对通身几乎红的透明的珊瑚,有鸡蛋大的夜明珠,有通身晶莹剔透宛如透明的一对碧玉绿如意,还有她压根见都没有见过的一些东西。   管事正在唱单子,“东海夜明珠一对!西洋镜子一块!沉香木镇纸一块!江南怡然居的盛世胭脂两盒……”   西洋镜?   苏慕锦的眸子落在那块西洋镜上,她上前两步瞧着镜子微微一愣,镜子大约有一人高,用精致的楠木木框镶住,此刻正静静的立在厅堂里,苏慕锦从来没有瞧见过这样的镜子,那镜子和铜镜不一样,铜镜只能模模糊糊的照出人的剪影,可这面镜子竟然能完完整整纤毫毕现的把整个人都照了进去,比水面更加清晰透彻。   她这里微微一愣,镜子里的自己亦是微微一愣。   苏慕锦心中暗叹,楚王府竟然连这样的东西都找的出来!   “锦儿好福气啊!”二夫人被身边的丫鬟扶着也进了厅堂,瞧着满屋子的聘礼,心里知道楚王府肯定是用了心的,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能嫁一个真心心疼自己的男子,先前二夫人也听说过楚离那样的情况,觉得楚离实在是配不上锦儿,可此时瞧见这些聘礼,当即对楚离的印象就变好了许多。   她这辈子都没有瞧见过这么多的奇珍异宝,楚世子既然能送的出手,想必是对锦儿十分看重的。   容貌性情都不算什么,只要锦儿能被人疼爱,就算楚世子身体有些残疾又怕什么?   府中丫鬟婆子一大堆,重活又不需要锦儿去做,她只要能讨得楚世子的欢心,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二夫人握住苏慕锦的手,真心为她感觉到高兴。   “锦儿,楚世子既然能送来这么多的珍宝,想来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你啊,心里不要想太多,人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儿家嫁人就是第二次重生,你心里别有其他的想法,今后嫁人了就好好和楚世子过日子……”   二夫人的小腹已经隆起来了,能看到小小的凸起。她现在整个人比以前来看柔和的不止是一点半点,让人瞧着心里都觉得舒心。   苏慕锦对这个二婶子先前没有什么感情,后来二婶子慢慢的变好了,她也不是没有眼睛看不出来,心里是十分高兴的,谁也不想着自己的家里成天乌烟瘴气的,和和美美的多好。   二夫人这一番话都是为了她好。无非是让她不要嫌弃楚离身体残疾,跟他好好过日子。   她心里隐隐有几分感动,能说出这样的话的,那是真心为她好的。   她回握住二夫人的手,“二婶子您放心好了,锦儿什么都明白,会和楚世子好好过日子的。锦儿听说你这段时间孕吐的厉害,可有让大夫瞧瞧么?”   提起怀孕,二夫人的面上就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她单手抚着小腹,面容慈爱,“没事的,稳婆说了女儿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本来说是要开些药吃的,不过大夫和稳婆都说了,怀孕的时候还是要少吃些药,将来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来。二婶子年纪也不小了,原本也没指望着能有子嗣了,这说来还真的来了,你二叔这段时间每日里都陪着我,本来觉得有些折腾的,心里也不觉得难受了!”   “好事儿啊,二叔顾家了呢。”   “说这个还要多谢锦儿了,锦儿,先前二婶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猪油蒙了心,那些年来一直……说起来二婶子都羞愧,也多亏了锦儿大度,不计较二婶子先前的错处。”二夫人有些羞愧。   “二婶子别这样说,都是一家人,互相宽容是该当的。说起来锦儿还要拜托二婶子的,二婶子心思活泛,对一些事情也比较敏感,锦儿就想拜托二婶子,将后来我若是嫁人了,没法子时常回府还请二婶子帮锦儿多多费心聪儿,聪儿从未享受过母亲的疼爱,届时我也出嫁了恐怕心里会有些难受,二婶子您多陪陪他……二婶子这一胎若是生下男儿再好不过,若是生下女孩儿,将来聪儿也能为您和二叔养老……”   二夫人一惊,让聪儿给养老?!   她心里也想着能生出儿子好的,不是说不喜欢女孩子,可她这个时候更想要个儿子。   只有儿子今后才能给养老啊,没有个儿子她在面对夫君的时候也总会觉得腰杆子直不起来,还会有愧疚感。   二夫人认认真真的看着苏慕锦。   似乎要看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却只瞧见苏慕锦目光真挚,眼神清澈。   二夫人承认自己心动了。   真的心动了。   聪儿今年才四岁,不是十四岁。   谁养大的孩子跟谁亲,现在的聪儿还不怎么懂事儿,如果真的能养着他,聪儿将来能不给她养老么?锦儿这分明就是给她送儿子啊,可是……锦儿不是最爱她娘亲么,真的将来聪儿认了她做娘亲,锦儿受得了么?   “二婶子别多心。”苏慕锦苦笑,“娘亲当年拼着性命都要把聪儿给生下来,为的就是让聪儿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成长的,今天如果娘亲知道我这样做,也肯定不会怪我的。”   她也是没办法,如果她能长长久久的活着,她会亲自照看聪儿。   可她万一不在了呢?   聪儿跟她那样亲不是好事儿,她死了只会让聪儿难受。而如果他和二婶子亲近起来,将来就会把二婶子当成最亲的人,就算是她不在了,他到时候也不至于觉得失去主心骨了。   苏慕锦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每每午夜梦回想起睿儿她心里依旧会绞痛。   就算不是因为睿儿,她要反抗太后中间也太多的危险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性命了,所以一定要先给聪儿找个靠得住的人家。   就算二婶子生下的是个男孩子也不当紧,聪儿是苏家的继承人,跟聪儿交好,将后来她的孩子和聪儿情同手足,聪儿有能力的话能不帮一把么?   二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只是略一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锦儿,有你二婶子一天就不会让聪儿受了委屈的!”   苏慕锦点点头,宽慰一笑。   这样她就放心了,等二婶子生了孩子之后她会让爹爹把府中中馈的权利都交到二婶子的手里,二婶子比三婶子精明的多,做事儿也爽利的多,有她在府上应当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苏慕锦刚和二夫人口头订下这个约定,就感觉到背后一阵寒芒落在背脊上。   她一侧首就瞧见苏云锦嫉恨的眸子,她眸子瞧着厅堂中的各个物件,眼睛里都是贪婪。   苏慕锦微微挑眉。   作为妾侍,一顶轿子就能抬进宁王府,纳妾也从来不需要如正妻一般八抬大轿,聘礼一堆,本来妾侍也有些聘礼的,但是谁让苏云锦把宁王府的人都给得罪了个彻底呢。宁王府已经发话了,娶苏云锦回府,半点聘礼都不会出,时间到了一顶粉色的轿子从侧门抬进内院也就罢了,酒席也不打算办了。   苏云锦这个人心高气傲的不行,现如今虽然还冠着“苏”姓,可实际上已经和苏家没有什么关系了,族谱上都除了名,爹爹是不可能会给她私房钱的,所以瞧着她楚王府送来的聘礼,这是眼红了?!      ☆、第六十二章 谋算聘礼 直接软禁      苏云锦确实是眼红了。   明明是她先说好的亲事,可到现在宁王府都没有任何的表示,聘礼什么的全都没有,如今再瞧瞧苏慕锦这满满当当一厅堂的稀世珍宝,怎么可能不眼红嫉妒?!   以前老太太还没有中风的时候,她在府上还算是备受宠爱,刘氏当家掌权也从来都不敢亏待她,可自从苏慕锦接了掌家的权利之后她在府中的一些特权全都被没收了。   她每个月该有的月钱是半点不少,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她一向大手大脚惯了的,手里的银子又要用来巴结厨房里的嬷嬷,又要用来打探消息时打赏一些奴才,每个月根本就没有剩余的银子。爹爹也半点没有为她准备嫁妆的打算,她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被抬到宁王府去了,可谁能知道她现如今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如果真的就这样被抬进了宁王府,以宁王妃对她的憎恨,她在宁王府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好过?说不定到时候连衣裳和膳食都要自己用银子来买的,可她哪来的银子?初初入府的时候哪里不需要打点?爹爹的意思都明确了,到时候只让弄墨陪着她出嫁,弄墨本来就不跟她一条心,带时候她没有银子岂不是半点出路都没有!   先前来寻她的那个蒙面人说了会做她的靠山,可却不可能会往她身上贴银子的!   苏云锦两眼冒光的望着厅堂里的嫁妆,心中有了另外的心思。   如果……如果她能有几件这样的陪嫁放在身边,将来嫁了人就算宁王府看她各种不顺眼,可是不是也能有底气一些?   当然,她也不是蠢笨过了头。   要想打苏慕锦聘礼的主意,求到爹爹那里爹爹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她讥讽一笑。   现在爹爹恐怕是恨不得她去死才好吧。   她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人影来,苏云锦想了想,不着痕迹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她倒是想不露痕迹,但是苏慕锦一直都在观察她,怎么可能会让她得逞,她瞧见苏云锦眸子闪烁不已就知道这个女人又要弄出什么小九九来。如果苏慕锦是苏云锦,她会什么都不做,最后的两个多月里会好好的尽自己的本分,爹爹对苏云锦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只要说一句安安分分的谁都不去招惹,那她出嫁的时候爹爹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手里一点银子都没有的。   爹爹私底下肯定会给她一点什么,全了最后的父女情谊。   上一次苏云锦在人前表现的那样好,爹爹最近也肯定在观察她。   如果这个时候苏云锦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恐怕爹爹会对她连最后一丁点儿的同情和愧疚都消失殆尽吧。   楚慕锦勾唇一笑,对秋月招招手。   秋月当即小步走过来,苏慕锦附耳低声道,“去跟着苏云锦,看她去哪里?!”   “奴婢这就去!”   秋月点点头,也无声无息的从人群中散了出去。   苏云锦去了哪里呢?   春晖园!   她支开了弄墨,自己一个人往春晖园的方向行去。   老太太虽然中风了,瘫痪在床,可是这会儿不正是要发挥她最后的作用么。   苏云锦咬着牙阴阴的笑。   之前蒙面女子告诉过她,让她一切都咬牙忍着,这段时间要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潇洒和大家小姐该有的气度来。让她和家里的人和平共处,可是她能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太长的时间。   她这个人本性就是如此,上一次苏慕锦刚刚赐婚的消息下来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要忍着,不要去讥讽嘲笑,可她忍不住,在端云院怎么都坐不住,她好不容易看到苏慕锦那样狼狈,她要去看看她是怎么伤心难过的。因此她忽略了蒙面女子的警告,故意等在苏慕锦从垂花门那里回府的路上。   回来的时候不但被苏慕锦给气个半死,还被蒙面女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她凭什么忍着?   她明明是府中的嫡次女,是嫡!不是庶出!凭什么她出嫁了连半点的银钱都捞不到手!   她不甘心!   苏云锦死死的握住拳头,进了春晖园。   她还要感谢苏慕锦这一点,竟然一直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让她有在府中自由出入的权利。   尽管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可那有如何?等着她以后嫁入宁王府,做了宁王妃,还有谁敢看不起她?!不是说了么,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婆家,只要她能揽住宁煜的心,她就是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又如何?!   秋月跟着苏云锦一路来到了春晖园,她没有进去院子,只到了院子门口就停了下来,看着苏云锦进了屋子,不多时屋里就传出了惊天的哭泣声,秋月讥讽的笑笑。   “真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秋月冷哼。   这一会儿她已经知道苏云锦来这里是干嘛了,老太太中风了是不假,可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啊,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女,再加上苏云锦那个三寸不烂之舌,保证能把老太太给说动了!   “……你是说她进了春晖园?!”   “是的。”秋月点点头,“真不知道二姑娘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心疼老太太,老太太中风之后她就去探望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呵呵……”   苏慕锦已经回了锦园,这会儿正在拿着白色的棉布纳鞋底,听到秋月的话她手指微微一顿,眸子转了转,“别管她了,让她去折腾吧!”   这会儿她折腾的越厉害,爹爹就越是厌恶她。   秋月脑子微微一动就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她嘻嘻的笑,搬了个绣墩坐在床榻旁边帮苏慕锦分线。   她最是羡慕姑娘的女红,她做起女红来真真是用心的紧,阵脚细密,样子也好看。   “姑娘,您这个是做给谁的鞋子啊?”   苏慕锦指尖又是一顿,自鬓角染出一抹淡淡的霞光,嗔了秋月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秋月顿时了然,嘿嘿一笑。“是做给姑爷的啊?”   苏慕锦心想,这丫头话真多。   之前楚离来了府上,跟她说了要她给他做春夏秋冬的衣裳什么的,苏慕锦就给放在了心上,她自认欠了楚离良多,当然不会不满足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本来也没什么想法,这会儿听着秋月用“姑娘你什么都不用说,奴婢全都明白”的眼神看着她,她怎么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呢。   “别瞎想!”苏慕锦瞪她,“是给爹爹做的!”   “哦~”   秋月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   “你这丫头!”苏慕锦摇头放下了手中的鞋底,她这鞋子当然不是给爹爹做的,也是给楚离给做的,瞧着秋月打趣十足的眼神,她怎么也都做不下去了,瞪向秋月,“等改天你成亲的时候,我倒要瞧瞧你怎么办!”   提起亲事,秋月小脸当即一阵黯然。   她今年都十九岁了,还没有亲事,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五六岁就成了亲的,她远方表妹跟她同一年生的,这会儿都有两个孩子了,等到二十岁出府了恐怕也遇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你跟着我,今后你的婚事就交给我了,本来之前就想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可是府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府里的管事们大多都是中年的男子,庄子里倒是有适婚的,只是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你现在是我身边儿的大丫头,亲事当然不能这样将就,你和笙箫紫罗紫玉几个的亲事我都放在心上呢!”   秋月面色一红,急的直跺脚!   “姑娘,秋月才没有想嫁人呢,秋月要一辈子都伺候姑娘!”   “呵呵……那我还不要你呢,成天面对你这张脸,我还不厌烦啊!”苏慕锦笑着打趣。   “姑娘!”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秋月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觉得她是后来才跟着姑娘的,所以姑娘对她心里肯定还是有些隔阂的,起码比起琴瑟和笙箫是要差点的,可是姑娘一点都没有这个想法。琴瑟没了,姑娘对笙箫是极其倚重的,可对她也不差了,什么东西赏给笙箫的都会有她一份。而且自从姑娘把药方给了她之后,她按照药方给哥哥抓药,哥哥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了。   娘亲还说要趁哥哥的身子好了,给他找一门亲事呢。   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姑娘给的,她也确实有打算,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成婚的对象,她也不想将就,今后一辈子跟着姑娘也挺不错的!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春晖园突然传来了消息。   老太太病情加重了!   府中所有的主子们都接到了消息,生怕老太太这个时候撒手人寰,所以全都带了人前去探望。   倒不是担心老太太的身子,而是老太太如果一死,苏慕锦和苏云锦的婚事要么就要一个月之内给办了,要不然就要守孝到三年之后才能成亲了。苏云锦的亲事也就罢了,谁也没把她给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府上的主子们都担心这个时候苏慕锦如果嫁人了,不圆房还好,万一圆房了还怀了子嗣,那生产的时候绝对的要去半条命的。   因此,这个时候谁都不希望老太太出事了。   苏慕锦带着柳嬷嬷等人赶过去的时候,苏青云和二老爷三老爷,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全都到齐了,连三姑娘苏韵锦都来了。瞧见苏慕锦,苏韵锦相对大姐姐笑一笑,可想到现在这个情况笑出来不合适,那笑就僵在了唇边。苏慕锦对她点了点头。屋子里嬷嬷和丫鬟们都没有进来,只有主子们。苏慕锦一眼就瞧见苏云锦跪在床榻边抹眼泪。   “祖母,都是云儿不好,您快醒过来吧!”   东方州正坐在床榻边打算给老太太把脉,他对这个二姑娘心里着实不喜,因此瞧见她这样当即十分不客气的说道。   “二姑娘先让让吧,先让在下给老太太把把脉!”   苏云锦身子一僵,泪眼婆裟的看着东方州,“东方大夫一定要救救我祖母,祖母是最疼爱我的人,如果祖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还怎么活啊……”   东方州心里十分鄙夷。   自从老太太中风了之后,他每隔三天都会来给老太太把脉,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见过二老爷,见过二夫人三夫人,也见过三老爷……还真的就没有见过苏云锦出现过!   苏慕锦不来看老太太情有可原,府中的人都知道大姑娘和老太太不和,老太太是怎么对待大姑娘的,他也亲眼瞧见过,所以十分理解。   可据府中的传言,老太太先前最疼爱的可就是这个二姑娘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瞧见过她,偏偏今儿个大姑娘的聘礼进了府,二姑娘就来看老太太,这代表着什么二姑娘恐怕比谁都清楚。   他对苏云锦不来看老太太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人家自己家里的事情。可这个时候苏云锦非要故作孝顺,还说什么祖母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没法子活,这话听了就实在让人觉得恶心了。   “二姑娘如果真的心疼老太太就赶紧让让吧,要不然耽搁了老太太的病情,那在下也就没办法了!”   苏云锦心中不甘的退了下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如今连个府中的客卿大夫都敢对她颐指气使了!她缓缓的起了身立在了床边,长袖下纤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手掌!   帷幔轻垂,苏慕锦站的也比较远也瞧不清老太太这会儿的情况来。   屋子里空气有些压抑,大家都紧张的看着东方州给老太太诊断。   只有苏云锦的低泣声不绝于耳。   苏青云听得直皱眉,压低声音低吼道,“你祖母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哭的人心烦气躁的!二房和三房的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眸子颇为不赞同的看着苏云锦。这个情况下,大家都不希望老太太出事儿,偏偏苏云锦非要这样哭,这不是找骂呢么。只是他们毕竟只是叔叔和婶婶,苏云锦又是个记仇的,他们也不想开口罢了。   苏云锦的哭声顿时一顿,咬着唇看了一眼众人,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了。   东方州诊脉诊了片刻,然后起了身,面色有些严肃。   “东方大夫,家母怎么样了?”   “尊母是受了严重的刺激,现在处于昏迷阶段!太傅大人,尊母原本就是中风,先前在下也跟太傅大人说过了,最忌讳的就是情绪起伏,现如今受了刺激陷入了重昏迷,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情况也着实不太好!”说着东方州皱了皱眉,从药箱里拿出笔墨来开方子,“只能先开两幅安神的药给老太太用用看,太傅大人,今后可万万不能再让老太太受刺激,要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众人心神皆是一凛。   竟然这么严重?!   “有劳东方大夫了!”苏青云在外人面前不好去问事情的由来,只好接过了药方,对东方州疲惫的笑笑,“还劳东方大夫今后一天来给老太太把一次脉,如果老太太身子有什么不妥当,还请大夫多多费心!”   “这是该当的!”东方州点点头,“赶紧给老太太抓了药吃吧,在下再多一次嘴,老太太的病情可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在下告辞了!”   苏青云亲自送了东方州出门。   回转进房间之后整张脸都彻底的阴沉了下去。   老太太中风之后他特意调来一个婆子和宋嬷嬷两个人一起精心伺候老太太,老太太有再多的不是都是他的养母,她这个时候已经病倒在床上,他这个做儿子的可以不闻不问,却不能任由老太太自生自灭。因此他特意吩咐两个人好好伺候老太太,也知道老太太的情绪不能有起伏,所以也吩咐了什么烦心事儿都不让两个人跟老太太说。   苏青云把手中的药方递给一个婆子,然后沉着脸问宋嬷嬷。   “老太太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突然就昏迷了过去?!”   宋嬷嬷不敢隐瞒,对屋里的所有人解释道。   “回老爷,老太太的病情本来有所好转的,虽然说话还是不太利索,可老奴也能勉勉强强能猜出老太太说了什么了,今儿个晌午不到,二姑娘就过来看望老太太,老太太瞧见二姑娘来了还挺高兴的,老奴伺候老太太这么多年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二姑娘,所以放心的出了门给老太太倒痰盂!老奴出门里里外外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等回来就瞧见老太太呼吸不顺畅,似乎受了刺激一样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直翻白眼,老奴刚刚走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赶紧的去让小丫头去找东方大夫了,还让人去通知府里的主子们,老奴也着实不知道究竟二姑娘和老太太说了什么,怎么就把老太太给气晕了过去……”   宋嬷嬷现在把所有的赌注都给下到了弄墨的身上,弄墨的事情还需要大姑娘帮忙,所以言语间自然就对苏云锦多了几分指责!   苏云锦脸色微白,斥道,“混账,你胡说什么!”   “老奴有没有胡说二姑娘心里应该是知道的,的确是二姑娘来了之后老太太就气晕了的!”她这话倒是半点偏颇都没有。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苏云锦的身上。   她不禁惊惶起来,她没想彻底的得罪了家里的所有人。她今后嫁了人还指望着娘家给她撑腰的,爹爹嘴上说不管她了,可真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难道爹爹真的就不管她了?   不可能的!   “你到底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苏青云怒目而视,怒吼道!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苏云锦眼神惊慌,她真的没说什么。   方才来的时候老太太看上去是很高兴的,老太太这里消息封闭,府中的东西都不大清楚了,所以她哭着跟老太太诉苦,跟老太太说苏慕锦设计她在宁王府出丑,还让皇上下了旨把她赐婚给了宁煜做妾!   她这句话本来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奈何老太太现在糊涂的很,根本就没有任何质疑就给相信了。   苏云锦还把苏慕锦怂恿爹爹把她逐出族谱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还有她是怎么怎么揽了府中的各种权利,怎么怎么把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奴婢们都给撤去的。还说宋嬷嬷现在是苏慕锦身边的人,老太太中风根本就是苏慕锦指使宋嬷嬷在老太太的餐食里下了什么东西。   本来想着让老太太生气,然后她能趁机诉诉苦,让老太太同情她,趁此机会让老太太做主给她从苏慕锦的聘礼中弄出来一些东西做陪嫁的……可她哪里知道老太太这么经不住事儿,她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她直接给气晕了。   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瞧着众人明显不信的眼神,苏云锦只能辩解,她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承认,而且她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人能指认她话里的真假。   想到这里她的心稍稍一安。   “爹爹,二叔三叔,云儿真的没有对老太太说什么话,只是瞧着老太太中风了,想着老太太先前最疼爱的就是云儿,所以心里觉得愧疚就来瞧瞧老太太,云儿真的没有跟老太太说什么,是老太太瞧见了云儿一时间太激动了,所以才会昏迷的……”   她自以为没有证人就没有人能惩治的了她。   可惜她真的大错特错了。   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人在她的心里下了定论,这个时候她再怎么为自己辩解都没有用!   “苏云锦,你究竟跟谁学的心思这样恶毒?”   二夫人忍不住了,方才在厅堂里的事情她都看的真切的紧,苏云锦眸子里的嫉恨是出不了错的,她以为她就是嫉妒嫉妒苏慕锦有那么多的聘礼的,可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时候还能出幺蛾子,来找老太太的麻烦!二夫人自己也不喜欢老太太,这个老太太耳根子软,而且心肠也太恶毒,只要是对她有弊的人,她可不管是谁,哪怕是儿子孙子她全都可以不顾。但是老太太疼苏云锦是不假的,兴许中间也掺杂了什么因素,可老太太对苏云锦的好是众目所见的!“你祖母这一辈子孙子辈里最疼的就是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祖母的?你敢说你不知道中风的人最经不起刺激?苏云锦,你的良知都被狗吃了么,你多少次陷害你的姐姐,你姐姐大度不与你计较,你现在又来祸害你的祖母!你就是不想让这个家里安宁半分是不是?!”   “我没有!”   “没有?那你是怎么做的?你二叔三叔都来看望过老太太,怎么没瞧见老太太瞧见他们两个激动的昏迷过去?!”   苏云锦被质问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神恶毒的盯着二夫人看。   “二婶子,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的,你哪只眼睛瞧见是我把老太太气成这样的?!”   二夫人秀眉一挑,“我有说是你把老太太‘气’成这样的么,苏云锦,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众人一愣一惊反应了过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说过老太太是被气成这样的,可苏云锦一张嘴就这样说,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苏云锦拳头紧握,知道上了二夫人的当了。   她惊慌的看着苏青云,别人怎么说她都不在乎,这个时候只要爹爹相信她,她就依旧是成功的,可她的视线刚和苏青云的视线对上,心当即就凉了半截,苏青云看着她的眼神异样的冰冷却又十分平静。   如果他这个时候还有情绪波动,苏云锦还会试图辩解一番。   可他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代表他已经心中有了计较,不会再相信她的片面之词了。   苏云锦心里后悔死了来了这一趟,不但没能争取到苏慕锦的嫁妆,还让原本表面上对她还过得去的爹爹彻底的厌恶了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这会儿实在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应该听从蒙面女子的话,安安分分的待嫁该有多好,偏偏就是不甘心惹得祸!   她心里忐忑的看着苏青云,不知道爹爹会怎么惩治她!   “大哥,就算苏云锦是我的侄女,这时候我也不能沉默了。”二老爷面沉如水,连看都不愿意再看苏云锦一眼,沉声道,“苏云锦心思太过于恶毒,连对一家人都狠心能下手,老太太是和她最亲近的人,老太太中风她不但不安慰老太太,还刺激的老太太重昏迷,苏家头一次出这样的败类,二弟请求大哥这最后的两个多月里囚禁苏云锦,让她不能踏出端云院的屋门半步,也省得人胆战心惊的不知道她下一个要陷害的目标是谁!”   “二哥说的有道理!”三老爷也符合道,“现如今不比从前,聪儿年纪尚幼,二嫂如今怀有身孕,若是哪一天谁刺激到了苏云锦,她万一发了疯的伤害女眷们该怎么办?大哥还是要妥善处理一下才好,要说如今族长都已经把苏云锦从族谱里给除名了,现如今就是把她给赶出府去都没有人会说什么,可苏云锦能薄情,我们却不能这么薄凉,赶出府去是不至于,可大哥确实要找个法子出来让苏云锦安安心,一个女儿家没指望她学礼义廉耻家国大义,可最起码为人子女该有的本分却不能忘记。她如今这般,已经算不得一个人了!”   “你们给我住口!”苏云锦哪里经得起这样被辱骂,当即竖起眉头,怒视二老爷和三老爷,“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爹爹的亲兄弟,有什么资格在府中指手画脚?我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论起亲疏远近,你们都要靠边站!”   苏慕锦眉头一挑!   苏云锦是担心自己死的还不够惨么,这时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知道爹爹忌讳什么吗?   呵——   苏慕锦转头看向爹爹,果然瞧见他脸色骤变,眸子里浮起一层阴云来。   “放肆!谁允许你这样辱骂你二叔和三叔的!我看你叔叔们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这般顽劣不堪,早早的就该被软禁起来,这段时间也是我的心太软了,还为你找借口想着你是年幼无知!”苏青云一挥手,外面就冲进几个粗使婆子来,他沉声道,“把苏云锦带回端云院,从今往后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不管是用膳还是如厕,都不能出她的屋门!”   “是!”   “不!”苏云锦尖叫,“爹爹,你不能这样对我,如果娘亲地下有知,她知道你这样对我,她会恨死你的!”   娘亲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苏慕锦听到她提起娘亲眸子顿时一冷,“苏云锦,你没资格提起娘亲,如果娘亲知道你长大会变成这个模样,恐怕当初你一生下来就直接把你给掐死!”   苏云锦没有理会苏慕锦,只把希翼的眸子投在苏青云的身上。   苏青云原本想起楚柔心里还稍稍一软,可听到苏慕锦的话当即就清醒了过来,没错,如果柔儿知道苏云锦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也早就心寒了,他挥挥手,直接示意婆子们把苏云锦给拖出去。   苏云锦再不甘心也只能被带走了。   ……   苏慕锦和楚离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就在落红满天的秋天举行。时间晃得飞快,转眼间已经过了一个春秋!   在苏家精心准备的当口,苏慕锦的婚礼终于……   如期而至!      ☆、第一章 成亲(上)      苏家从临近婚期的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到苏慕锦成亲的这第一天已经万事都准备妥当了。   这一天,苏家上下里里外外全都挂上了红绸,房间上贴满了大红的“囍”字,有正着贴的,也有倒着贴的。苏慕锦成亲这一天不但是她成亲的日子,还是她及笄的日子,因此举办的十分的隆重。   嫁妆聘礼的箱笼也早早的就准备妥当了,安置在马车上就等着等会儿新郎来迎亲的时候一起随着花轿抬进楚王府。   这一天一大早,天还灰蒙蒙的时候苏慕锦就被柳嬷嬷等人从床上给拉了起来。   真的算是拉起来的,苏慕锦前一夜大半夜都没有合眼,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她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拉起来了,幸好这身体年纪比较小,一夜没睡倒也没有眼圈青黑,稍稍洗漱之后就精神了起来。   新娘子出嫁的那一天是不允许在娘家用膳的,这个也是有讲究的,说是今后就要以夫家为家,要到楚家之后才能用膳。   天还是灰蒙蒙的,房间里就点着大红色的蜡烛,先沐浴,然后笙箫几个人才给苏慕锦开始穿衣裳。嫁衣不止是外面的一层鲜红色的衣裳而已,而是从里到外好几层的衣裳,笙箫和秋月两个人一起给苏慕锦更衣,先是穿上了一件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肚兜,然后外面罩着一件大红色的中衣,中衣都是由丝绸制成,穿在身上冰凉滑腻,微微一动,那如水的袖子便滑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抹雪白的碧藕。   中衣外面还有一层和嫁衣相衬的衣裳,袖子比外面的衣裳要稍稍长一些,露出上面银色勾丝图案的祥云,裙子更是讲究,逶迤在地足足数尺长,裙摆一层层如波浪般漾开,层次分明!裙摆上没有绣花,简简单单的更显得大方!   最后一层是重点,大红色的嫁衣罩在上面,衣料上全都是用金线绣着的祥云和图案,在烛光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袖口处是银线绣制的祥云,再以淡紫色的绣线一层一层的从浅到深过度成淡淡的晕染开来,美的惊人。   笙箫几人嘶嘶的抽着凉气,被震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五岁的姑娘比一年多前更加美了,五官都张开了,身体发育的也凹凸有致,肩膀依旧瘦削,不过是那种看起来瘦摸起来有肉的那种身材,恰到好处的完美。   烛光下金丝银线的闪闪发光,而她本人的五官比那明亮的金线更加耀眼,比银丝更加夺目,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花儿,今天便是最美的时刻。   苏青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瞧见苏慕锦这一身打扮,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他缓缓进了屋,从西洋镜里看着坐在绣凳上的女儿,略微粗糙的手指按在她的肩头,强硬的不让她回头,不让她瞧见自己眼底的湿润。   一开口还是没能忍住喉间的哽咽和酸涩。   “锦儿……”   “爹爹!”苏慕锦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她没有回头,从西洋镜里清晰的看出父亲两鬓斑白的头发,她喉咙也是一哽,握住父亲的手,努力扬起一抹笑来,“锦儿大喜的日子,爹爹可不要惹得锦儿哭鼻子,等会儿都不好上妆了!”   苏青云勉强一笑,更加用力的握住苏慕锦的手。   “可惜你娘亲没瞧见你出嫁时的模样,否则一定也会感觉到欣慰的!”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苏青云看到了楚离对锦儿的重视,对楚离的态度也由最开始的不满意渐渐的转变了心态,楚离再不好,身体再有残疾,可只要能对锦儿一心一意的,这比什么都强。   想起柔儿,苏青云心里又是一紧,他这一年多的时间费劲了心思,可半点都没有寻到柔儿的下落,不止如此,他知道楚家也在暗中寻找柔儿的下落,可仍旧是一无所获。他心里揪的难受!   柔儿,我们的锦儿长大了,今天就要嫁人了,你如果知道了也会为她祝福的吧……   “娘亲肯定会知道的!”苏慕锦坚定了口气,她没由来的就是相信这一点,她坚信娘亲没有死,她只是被人控制了无法脱身,可是如果有人挟制了她,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应当会让她知道她今天就嫁人了吧……   “是啊,你娘亲肯定会知道的!”   苏青云呵呵一笑,侧过头去不着痕迹的擦去眼角的点点泪光,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正了正脸色,对她低声道,“头发先不要挽起来,今儿个是锦儿的及笄礼,本来要大办的,现在也不能办了,不过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等会儿长公主会过来亲自给你戴上发簪,也算是给你办了及笄礼!”   “嗯!”苏慕锦微微一笑,“锦儿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爹爹的!”   苏青云忍住心里即将汹涌的情绪,强忍住点点头,“好!”   他不敢再待在这里,生怕眼睛里的酸涩会突破眼眶奔涌而出,对苏慕锦点了点头,“爹爹先出去忙了!”然后就头也不敢回,脚步踉跄的出了锦园。   外面的天渐渐的亮了起来。   房间里的烛光吹灭。   苏慕锦望着窗外渐渐泛起的白色,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鲜艳的红,心里五味杂陈,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那一年的那一天。   她也是一身鲜红的嫁衣,八抬大轿被抬进了宁王府……   她摇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天儿大亮了,房间里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苏慕锦脸上的妆容也上的差不多了,不得不说,紫罗是个上妆的好手,那些个胭脂水粉和眉笔在她的手底下运用的十分恰到好处。苏慕锦的眉毛本来就生的极为好看,只是稍稍有些淡,她也不用拔眉,紫罗就拿着眉笔给她把眉毛稍稍的添了些颜色,让她的眉毛看起来更加的浓些。苏慕锦的皮肤极好,雪白中透着水润,因此紫罗没有给她上水分,只拿着小扑子给她的脸上从额骨处开始浅浅的扑了些淡红色的胭脂,唇上也染了红色的唇纸。   “紫罗的手艺真好!”   秋月忍不住赞道,“把姑娘画的美极了!”姑娘是那种平日中不上妆的人,她本来就生的美,妆容如果上不妥当的话反而会破坏她原本该有的美感,紫罗却很厉害,在姑娘貌美的基础上只稍稍的动了些手指,就把姑娘变得更加美丽了。   尤其是那一双秀眉,用眉笔画了之后浓了许多,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精气神儿。   紫罗对着苏慕锦的脸看了片刻,自己也觉得很满意,放下手中的小扑子脸颊红红的道,“先前在李婆子手里的时候李婆子特意请人教过上妆和簪子衣裳搭配之类的东西……”   秋月明了,紫罗和紫玉是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想来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才在她们的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紫罗抿唇笑笑,“姑娘生的好看,要不然我就是再能画,也万万画不出如此绝色倾城的姑娘来!”   几个丫头笑嘻嘻的点点头,十分认同她的话语。   苏慕锦只淡淡的笑,没有说话。   她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就已经用掉了两个时辰,窗外的阳光顺着大门洒了进来,透出一丝淡淡的光晕来。等她都弄好了,房间里的人就已经堆满了,楚家派来的喜娘和媒婆在房间里跟苏慕锦说一些出嫁时该注意的事情,苏慕锦点头听着,面上十分的平静。   她就只差头发还没有挽,喜娘和媒婆说了一会儿,长公主就来了。   “参见长公主!”   屋里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苏慕锦刚要从绣凳上起身就被长公主含笑按住了肩头,“别起了,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天你最大,行礼就不必了!”   “多谢母亲!”   这一年多来苏慕锦和长公主也经常聚会碰头,长公主对这个义女十分的上心,经常邀请苏慕锦去长公主府去小聚,有时候得了什么皇上的赏赐,也都会记挂着苏慕锦,给她送过来一些。夏天的时候江南盛产水果,会有使者从江南弄来水果给长公主府,长公主也都会给苏慕锦送过来许多,因此两个人的关系倒算不上生疏,反而还多了几分亲近。   长公主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认真的一点点疏通她的长发,她的秀发乌黑柔亮,比起一年多前的暗黄实在是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头发也没有打结的地方,很容易就疏通了。长公主动作温柔,放在苏慕锦耳边的手轻轻的拂动间带着淡淡的痒和柔,让人忍不住想靠过去。   长公主边给她梳头边说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于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梳完了长公主就从长袖中掏出一根金色的黄金簪子把苏慕锦的头发挽起来,用一根金簪固定住,那金簪看上去十分普通,简简单单的,但是是实心的簪子,簪子上开着一朵黄金梅,梅花花瓣片片,花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精致的簪子也是簪子里的上上品了。   “从今后就挽发嫁作人妇了!”长公主心下也有些唏嘘,她瞧着镜子里的苏慕锦,面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来,“嫁人之后要处处谨言慎行,婆家不比娘家,你做错了事儿娘家的人可以包容你,可婆家却不会!如果到了楚王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做什么决定万万不能自作主张,明白么?!”   这都是娘亲应当在女儿出嫁的时候说的知心话,只是苏慕锦的娘亲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就由着长公主说了。   苏慕锦眸子一酸,握住长公主的手,“母亲放心,锦儿都明白!”   “明白就好!”长公主欣慰的笑笑,退到了一边。   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这个时候瞧着苏慕锦也十分欣慰。   二夫人在正月十五的时候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给苏家添了一个难得的男丁,如今生产过后的她多了几分丰腴,看上去更加的慈眉善目了。二夫人今天穿了一身新衣裳看上去也喜庆,她没有抱孩子来,缓步上了前握住苏慕锦的手,从袖子里递给苏慕锦一个油纸包,两人的袖子都十分宽大,这一番动作也没有被喜娘和媒婆给看到。   二夫人压低声音,“要到晚上才能用膳的,你中途饿了就悄悄的吃一点!”   苏慕锦心中一暖,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你放心,聪儿我会好好的照看的,你只管安心的在楚王府过日子,楚王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不比我们自己家里,听说楚王爷还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大元帅,身上难免会有杀伐之气,你莫要怕,也莫要得罪了人家,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学学,和楚家的人打好关系,莫要让人看轻了去!”   苏慕锦点头,“锦儿都明白,二婶放心!”   一年多前聪儿用了楚离拿来的药方解毒,到年底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清除了余毒,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身边有墨魇保护,所以就把碧落和黄泉放在了聪儿身边贴身保护。聪儿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她就开始慢慢的疏远聪儿,并且让二婶子开始和聪儿接触,刚开始的时候事情进展的十分不顺畅,聪儿每每要来见她的时候她都会让人给拦住,再让笙箫去给二夫人传话,让二夫人接近聪儿。   聪儿最开始哭闹不休,听着他隔着墙的哭泣声,她心如刀绞,可为了他好,她只能狠下心来。   那段时间柳嬷嬷和笙箫一屋子人都不明白她的做法,她也不在乎,宁肯让她们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带着淡淡的责怪。后来她还是心软了,偷偷的去瞧聪儿,他身体里没了毒,脸色红润了许多!瞧见她,他就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哭的让她揪心。   她只好哄他,“聪儿好好跟二婶儿一起玩儿,只要聪儿跟二婶儿一起玩儿,姐姐就七天来看聪儿一次!”   聪儿害怕不能瞧见她,就重重点头。   她便从每七天去看他,慢慢的变成半个月去看他一次,后来渐渐的一个月只去看他一次。   小孩子都是健忘的,更何况是才年仅四岁的小孩子。聪儿如她所愿的渐渐的叫喊她的次数慢慢的少了,平日中有事没事都去二婶子的院子里去玩儿了,尤其是在二婶产下子嗣之后,聪儿头一次瞧见那么小的婴儿,新奇的紧,每日里都要去逗逗小弟弟。这样的事情二夫人自然乐于见成,只是瞧着苏慕锦的眼神里夹杂了淡淡的愧疚和感激。   苏慕锦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慢慢的疏远了她,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锦儿?”   “嗯?!”苏慕锦从回忆中渐渐的回过神来,就瞧见二夫人担忧的看着她。   “你没事吧?!”   “没事!”苏慕锦握紧了袖子里的油纸包,低声道,“二婶,聪儿放在您身边锦儿放心的很,他马上就要六岁了,也该启蒙了,二婶子只管把聪儿当成亲生孩子来看,如果他有哪里做的不好了,您只管训斥他,万万不要因为觉得他不是您的孩子所以不好开口!聪儿五岁多了,这个时候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他性子也比以前来的开朗些,还要劳烦您好好的照看着……”   “你放心,二婶子知道你的担心!”   二夫人对苏慕锦是真的感激,她因为苏慕锦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因为苏慕锦和夫君的感情越来越好,现如今夫君每天不管再忙都要回府回房,她先前提议给夫君纳妾,夫君都拒绝了,说是守着她和孩子过就好了。苏慕锦还把聪儿交给她……   聪儿那孩子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她原本以为苏慕锦所谓的“交给她”只是让她照看,可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放手了,把聪儿彻彻底底的交到了她的手里,哪怕她生了儿子,也不怕她会厚此薄彼的对聪儿不好!她心里对苏慕锦的做法有些感叹。她自认换了自己的位置没法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不得不承认锦儿是真的为了聪儿好。   她再疼聪儿都只是个姐姐,而且还是个即将嫁人的姐姐,真的和聪儿走的太近了,将来嫁了人总不可能天天待在娘家,那聪儿怎么办?交给她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会好好的照顾聪儿的……   她拍拍苏慕锦的肩膀郑重的低声开口,“锦儿你放心,只要你二婶子有一口气都不会让聪儿颓废了,不管是生活方面还是教育方面,二婶子都会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苏慕锦含笑点头。   三夫人也瞧见了二嫂放下成见得了利益,也和苏慕锦早早的就放下了成见,她自认自己是个没主意的,所以二嫂生了孩子做完月子之后她就自动把掌管中馈的权利交给了二嫂,现在她们妯娌一样的亲近,连带着她的夫君也不再在外面留宿了。   对于这样的改变她心里已经十分庆幸了。   因此对苏慕锦也亲热了起来,三夫人拉着苏慕锦的手,“锦儿,放心吧,这个家我跟你二婶子会撑起来的,前院儿里有你爹爹和两个叔叔,后院里有我和你二婶子,一家人捆在一起,怎么样都不会出问题的,真的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我和你二婶子都会去寻你的。”   三夫人诚挚的道,她知道苏慕锦的主意多。   苏慕锦放心了,重重的点头。   苏云锦早早的就被抬到宁王府去了,老太太也中了风,家里再也没人能作怪了,这样她也能放心了!   苏慕锦眸子一转就瞧见了站在房间角落里的李姨娘,瞧见李姨娘苏慕锦不得不想起了一件事儿,去年十月的时候选秀大典,礼部的人竟然把三妹妹的名字也给报了上去,三妹妹去参加了选秀,更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真的被宁奕给选上了。   而且还一举被封为才人!   只是宫中传来消息,三妹妹到现在都一直没有被宠幸!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这样的场合下苏慕锦不好和李姨娘说话,只对她点了点头。   后宫中步步危机,也幸好三妹妹是庶出的女儿倒不会太引人注目,而且三妹妹本身为人做事都比较低调,倒也没有入了贵妃徐青枝和太后的眼睛,要不然她恐怕小命都保不住了。   李姨娘自三妹妹进了宫之后就一直惊慌不已,如果是平常人家她还能求着苏慕锦去看看,可偏偏是帝王之家,任凭苏云锦能耐再大,皇宫也不是能随意进出的,而且韵儿又只是个才人,要想见自己的家人,要么经过暂管后宫的贵妃的同意,要么是皇上的宠妃,经过皇上点头。   要不然难如登天。   李姨娘现在是每一天都过的胆战心惊,生怕一觉醒来第二天皇宫中就传来韵儿性命不保的消息。   索性……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长期的担忧下来,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藏都藏不住,眼睑下一圈的青黑,脸色也极为苍白!   苏慕锦看在眼里低声一叹,李姨娘是真心疼爱三妹妹,换了稍微自私点儿的母亲,自家的女儿进了皇宫恐怕都要高兴死了。   她没说什么,打算下一次如果进了皇宫,或者是碰到了宁奕,要问一问三妹妹如今的处境,也好安李姨娘的心。   远处传来鞭炮阵阵的声响。   屋里的人听见了连忙做最后的准备。   “吉时快到了,赶紧,赶紧把凤冠给带上,还有红盖头,快!快!”   二夫人听到鞭炮和奏乐声连忙让屋里的小丫头动手,笙箫赶紧从苏慕锦的大床上端来镶嵌满珍珠的凤冠,凤冠是黄金制成,而且还全都是实心的黄金,两边垂下流苏状的黄金坠子,垂在耳朵的两侧,和她耳朵上带着的黄金耳坠刚好呼应,可美则美矣,也实在重的厉害。   刚带到头上,苏慕锦就觉得脖子一沉,险些被压折了脖子!   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眼前一片红色就蒙了过来,大红色绣并蒂莲的盖头就牢牢的挡住了她的视线,视线被挡住,只能瞧见大红色的绣鞋!   头上的盖头刚刚盖上就感觉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手塞进来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大红色的苹果。   耳边响起了聪儿稚嫩的声音,“姐姐,苹果拿好啊,嬷嬷说了苹果平平安安!”   苏慕锦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的聪儿纵然疏远了她,可终究还是她的弟弟。   她握住聪儿肥嫩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聪儿,记得以后要听二婶的话,二婶有了小弟弟,你以后就是大哥哥了,记得要好好照顾弟弟!”   她盖着盖头所以没瞧见聪儿通红的眼眶。   聪儿咬紧了嘴唇,努力控制住眼泪不流出来,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的清亮,“聪儿都知道的,姐姐记得一个月来看聪儿一次哦,这是聪儿和姐姐的约定!”   苏慕锦哽了声音,“……好!”   她一个字落下,没瞧见聪儿眼眶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一年多下来聪儿的个头拔高了许多,苏慕锦坐着他已经到了苏慕锦鼻梁的位置,只是还是软软糯糯的看上去惹人怜惜。他的手被苏慕锦握着,似乎想投到大姐姐的怀里,可想到楚离哥哥对他说的话,他死死的咬着唇默默忍了下来,也忍下了喉间的哽咽声。   他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让姐姐费心难过了。   二婶子瞧着聪儿隐忍的模样,默默的把他揽在怀里。   ……   此时的楚王府!   楚离也褪下了常年穿着的白色,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他今天心情甚好甚好,黄金面具都不能遮住他高高扬起的唇角。   他的新房设在楚王府的后院里,而不是他经常居住的竹林里。   竹林里机关太多,不太合适。   他一夜没睡,坐在轮椅里慢慢的看着天空从黑转成蒙蒙黑,又从蒙蒙黑转成了鱼肚白,看着天空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他心中焦急,只觉得今天一天的时间过的异常的缓慢!   墨魇今天也回来了,他也换了一身新衣裳,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全都是揶揄。   “世子爷啊,您不用往外看了,还没到吉时呢!”   楚离眯着眼睛瞧了墨魇一眼!   “嘿嘿,属下没说错啊,这时辰还早着呢,您心里再着急都没用的!”   “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啊,属下又没有说错!”墨魇一脸委屈。   “恬噪!”   “呵呵!”墨魇笑的奸诈,看了看新房一屋子的大红心里也十分高兴,今后未来的世子妃就能光明正大的喊世子妃了,再也不用暗地里保护世子妃,可以转到明处了!他笑嘻嘻的瞧着府里的丫鬟端进来小筐子开始往新床上撒桂圆红枣之类的干果,笑容就变得十分猥琐了。   他猥琐的扫了扫世子爷的下身,今儿个良辰美景的,又是新婚大喜,也不知道世子爷……行不行啊……   他挠了挠头,干笑。   可惜玄魄那个家伙不能赶回来,要不然估计会闹洞房的吧,那小子可比他活跃的多了。他顶多就是动动嘴,玄魄话不多,看上去深沉的很,可实际上是个好动的人,什么都不说,动作比谁都快!   “世子爷,您都大婚了是吧,您看属下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成亲了啊!”   楚离懒懒的看他一眼,推着轮椅就往外走,“苏慕锦不会把笙箫嫁给你的,死心吧!”   墨魇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世子爷,我可是你身边的贴身侍卫,笙箫那丫头是世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多好啊,天生一对啊,属下哪里配不上那小丫头了,世子妃肯定会同意的,等世子妃进了门属下就要跟她求娶笙箫!”   楚离已经懒得看他了。   墨魇和笙箫结了仇之后就一直在暗地里默默观察她,发现这小丫头太对他的胃口了,好多次都在暗地里拿小石头砸她,他武功高强,笙箫当然发现不了他,自当是见鬼了。这一点墨魇也很郁闷,他都喜欢笙箫那么长时间了,凭什么笙箫就只见过他两回啊。   不公平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等世子妃嫁到王府之后他不是能和笙箫每天都见面了么。这样一想,心里也有些着急了,看了看天色,抱怨道,“怎么时间过的这么慢啊!”   “闭嘴!”   楚离本来就觉得慢,他这样一叫,更觉得时间流动的太缓慢了!   墨魇不甘心的要咕哝两句,却见世子爷面色一正,眼神对着他看了过来。   他不自在的扭扭身子,“怎么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没什么不得体的啊!   “墨魇,动用王府的势力!”楚离声音低沉,捏紧了轮椅扶手,“出动王府的侍卫,今天的婚礼我不想中间出任何的岔子!”   墨魇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   “世子爷的意思是今天有人不想让你和世子妃顺利成亲?”   “不是不让顺利成亲!只是想找些麻烦让我心里添堵罢了!”   楚离冷笑,一年多前他那样侮辱了张嫣然,还把太后身边的杜嬷嬷打成重伤,这一年多太后都没有任何的表示,太后那个人他不敢说了解十分,起码也了解八九。跟徐家所有人一样的特质,心眼比针眼还小,十分记仇!她可以随便欺压任何人,却不容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   这一年多以来太后都什么动作都没有,他料想他成亲她便会有动作!   她可不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女人!   “出动王府的侍卫?这合适……么?”墨魇有些犹豫,“要不用我们自己的人?!”   “就用王府的侍卫!”楚离粉白的唇微微抿起,目光有些飘远,“动用我们自己的人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太后起疑心!”   墨魇沉默。   世子爷这么些年精心策划,而且精心的培养了这么多的可用之材,这个时候的确不能随便的就拿出来,会让太后怀疑的。太后那个老妖婆虽然本性不咋地,可是却拥有着上位者独有的多疑,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世子爷还不利。现在王爷的态度不明,世子爷也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暂时还没有和老妖婆对抗的实力。   而楚王府所有的侍卫全都是王爷以前的亲卫兵,他虽然是异姓王,可只要是个王爷府中都有三千亲卫兵的权利,他这三千的亲卫兵比起宁王府和长公主府的亲卫兵要更加的厉害些。   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都是经历过生死的,身上有普通侍卫身上没有的铁血气息,还有一股子让人看着便敬畏的杀气!   他这三千亲卫兵就算是宁王府和长公主府三千亲卫兵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对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三千亲卫只忠于楚王爷。   墨魇平时嘻嘻哈哈的,可也不比别人笨。   世子爷这样做恐怕还有另外一层的考虑,应该就是要试试王爷的态度。   府里的侍卫是王爷的亲兵,如果王爷想让世子爷的婚礼顺利进行,自然会保护的处处周到,而王爷如果……   他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就去吩咐侍卫们开始戒严!”   世子爷的婚事可以说是众人瞩目的,不单单是一些朝中的大臣,还有京城的百姓们,世子爷送到苏家的第一份聘礼就已经吊足了人的胃口,陆陆续续送的聘礼可以说是千古古人后无来者,从来也没有哪个男子娶亲用了这么重的聘礼。   如果世子爷是天子,恐怕就昭告天下,要以江山为聘了。   所以京城中的百姓们早早的就把楚王府和苏家的几条大街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了,王府也是用了心思的,费劲了心思,把红毯直接从楚王府门口给铺到了苏家的大门口。所以这会儿大街上的百姓们也不做生意了,早早的就等在了道路两旁,等着吉时到来,看看这旷世古今的婚礼是如何进行的。   热闹是热闹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却最容易出岔子了。   京兆尹都出动了士兵维护京城的治安了。   这个时候让侍卫们去戒严,的确能让婚礼进行的更加安全。   不多时墨魇就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楚管家。   楚管家一瘸一拐的进了屋,笑呵呵的看着楚离。   “世子爷,到了迎亲的时辰了!”      ☆、第二章 成亲(中)      “吉时到——”   屋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唤声,屋里的人当即就匆匆的行动了起来!   喜娘和笙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住苏慕锦,柳嬷嬷是苏慕锦嫁人也要带过去的嬷嬷!苏慕锦成亲要带四个大丫头,她就带了笙箫,秋月,紫罗和紫玉四个人,笙箫扶着苏慕锦,剩下的人就默默的跟在身后,她们几个倒没有多少难过,总之都是伺候姑娘,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吉时到了!赶紧赶紧的!”二夫人揽着聪儿赶紧道,“新郎该来迎接新娘子了,可以出门了!”   大红色的盖头盖下来,苏慕锦眼前一片的红,盖头比较厚,她半点都瞧不见人影。只能顺着笙箫和喜娘的搀扶慢慢的往前走。还没有走到前院就有人兴冲冲的来禀报,“新郎已经来接姑娘了!”   “等等!”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苏慕锦听出来开口的是大表哥楚君韬,她心下一阵惊讶,这个时候大表哥不是应该在楚王府做客准备喝喜酒的么?!   楚君韬依旧是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今天为了苏慕锦的婚礼他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来穿。   瞧见一身大红色的苏慕锦,他心下有些感慨,一年多前还是个小丫头的她竟然就要嫁人了。他心里轻轻一叹,面上却浮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来,他缓步走到苏慕锦的跟前,瞧着她鲜红的绣鞋,低声道,“新娘子的绣鞋怎么能沾上灰尘呢!”   他挥挥手,示意喜娘和笙箫退开,然后躬身半蹲在苏慕锦的跟前。   “锦妹妹,上来,大表哥送你出嫁!”   大红色的盖头罩下来,苏慕锦只能看到大表哥微微弯曲的腰身,她眸子一红,握着苹果的手几乎要把苹果给捏碎了。   大周朝的婚礼新娘子的鞋子是不能沾染尘土的,要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把她给背到轿子里,可是她没有哥哥,弟弟聪儿才四岁多,也根本就背不动她,没有亲兄弟也没有关系,堂兄弟一样可以,可是苏家的子嗣艰难,二叔刚刚添了一个儿子还不满周岁,三叔至今都还没有子嗣……云州那边的亲朋好友除了族长早就没有走动了,这个时候去找族里的兄弟目的性也太强了。   因此苏慕锦之前就和爹爹商议过,她成亲这一日让笙箫和喜娘扶着她上轿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大表哥竟然会来,还依着她哥哥的身份出现……   “表哥……”   苏慕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的多愁善感,眼眶一阵阵的酸涩,一阵阵的发红,可就是半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表哥,是大舅舅让你来的么?”   “算是,也不算是!”楚君韬瞧着苏慕锦半天没有爬上他的背脊,转过头来,仿佛知道她的心情,从袖子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给她,“爹爹先前跟我提起过,不过就算爹爹不提,我也会来的!你是不知道,就是我不来,你二表哥他们也抢着要来呢,说我们家锦儿出嫁,怎么样也不能比旁人家的姑娘少了什么!”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脱眶而出,接过楚君韬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去眼角的泪痕,心下一阵阵的温暖。   “赶紧上来,别耽误了吉时!”   楚君韬再一次蹲在苏慕锦的身边。   苏慕锦这一次没有犹豫,伸出双臂勾住楚君韬的脖颈!   楚君韬的肩膀十分宽阔,苏慕锦趴在上面,他的体温穿透两人的衣裳透了进来,那温暖直接把她冰冻的心劈开一道裂缝,有温热的水一点点的灌了进去,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的安心。   他的脚步十分沉稳,不急不缓,背着她这么大的一个人也丝毫不损身上清贵的气质。   苏慕锦缓缓的靠在他的肩头,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大表哥,谢谢你!”   “真的想谢谢我,那今后还是叫我大哥吧。一个表字倒显得生疏见外了!”   苏慕锦不看楚君韬的表情也能感觉到他这个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她的唇角也溢出一抹笑容来,收紧了双臂,“好!大哥!”   他含笑嗯了一声。   后院距离前院还是有些距离的,苏慕锦对锦园实在是太熟悉,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大概走到了哪里,大约又走了一刻钟,耳边的锣鼓声越发的嘹亮,苏慕锦垂着头顺着红色盖头的余光看着脚下及膝的门槛,拳头微微紧握。   出了这个门,她就不再是苏家的大姑娘了……   她心里突然升起几分紧张来,单手下意识的去摸索。   这一摸索就触到了一个温暖的大掌,那手掌中有薄薄的茧子,苏慕锦感觉到了,是爹爹握住了她的手,她一颗浮动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鞭炮和铜锣声停了下来。   外面能听到百姓们的叫喊声。   苏青云紧紧的握住苏慕锦的手,看着一身喜服骑着骏马带着黄金面具的楚离,微微浑浊的老眼泛出点点水光,他瞧着楚离从马儿上一跃而下,精准的落到墨魇推过来的轮椅中,他忽然有些心酸。   之前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只要楚离能对锦儿好,他身体就是有些残疾又怎么样,可是如今真真切切的瞧见楚离这个样子,他忽然就难受起来。看着背着锦儿的楚君韬,心里的酸意一股股的往上冒。他的女儿那般的出色,却要配这样一个有残疾的男子……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答应楚君韬的提亲的。   楚君韬不管是哪一点都比楚离好太多了,又是锦儿的表哥,两个人若是成亲,怎么样也不会亏待锦儿的……   最重要的是楚君韬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比起身体残疾面容尽毁的楚离……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哥!”   苏青云身边的二老爷瞧着苏青云怔愣住的模样,连忙碰了碰他的胳膊,低低的喊了一声,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围观的百姓们,“大家都看着呢!”   苏青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最后握了握苏慕锦的手,瞧着坐在轮椅里的楚离,尽管心里再不情愿,事已至此已经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了。苏青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把苏慕锦的手交到楚离的手里。   “楚离,好好待她!要不然我苏家拼尽全力也要为锦儿出头!”   楚离同样郑重的接过苏慕锦的手,当他的手碰触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时,心下一阵阵的颤栗,抬起头诚挚的看着苏青云,“岳父大人尽管放心,楚离宁可亏待了自己都绝不会让锦儿受半点委屈!”   “最好如此!”   楚离勾唇一笑,也不再多说保证的话,既然苏青云心里不相信,那么他保证的再多都没用,他会让自己的实际行动让苏青云相信的。   楚离和苏慕锦的手一触即分,他看着背着苏慕锦的楚君韬,对他点了点头,“有劳大表哥了!”   说起来楚离的年龄比楚君韬还要大一些,可他这声表哥叫的是半点的违和感都没有。   楚君韬也对着楚离点点头,他一向都知道这个楚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因此对他也没有什么满意或者说不满意的,这些都谈不上!   “方才姑父要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楚离,锦儿身后不止是有苏家还有楚家!”   “当然!”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一瞬间目光相撞,隐隐有异样的光芒从两人的眸子里滑过,像是完成了一件交付的诺言,楚君韬不再多说,让轿夫压下花轿,背着苏慕锦上了花轿。   八抬大轿!是婚假中最高规格的礼仪。   楚君韬单手掀开轿子的帘子,瞧见轿子里的设置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   轿子非常大,坐着的地方铺着两层厚厚的棉被,还用小熏炉熏着淡淡的香草,楚君韬感受过这样的熏香,是特意防止人做马车会晕特意准备的醒神用的。熏炉放在一侧的坐垫上,三足鼎立的熏炉遇到摇晃的马车和轿子很容易歪倒,可是这香炉却半点没有歪倒的样子!   楚君韬看了看抬轿子的几个轿夫。   个个眸子锐利,肩宽窄腰,气息内敛,都是些练家子。   能为了不让锦儿受颠簸之苦连这样的布置都想的到,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把苏慕锦放在坐垫上,“锦儿,楚王府水深,如果碰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去找我!”   “好!”   楚君韬含笑退出了轿子,放下了鲜红色的帘子。   轿子重新抬起来!   方才暂停的敲锣打鼓的声音顿时又想了起来,鞭炮声也在这一刻响起,周围的百姓们仿佛也被解了穴一般,高高兴兴的议论着说话。轿子一点都不颠簸,十分平稳。   柳嬷嬷笙箫和喜娘媒婆等人就站在了轿子的两侧,跟着轿子前行。   苏慕锦看不到现场的情况,却能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   “天呐,那些全都是嫁妆么?”   “……可不是么,还不止呢,听说有足足几十辆马车的嫁妆呢!”   “……苏姑娘好福气啊,有这么多嫁妆以后吃穿都不用发愁了……”   苏慕锦微微一笑,先前楚王府送聘礼的时候府上是三婶子当家,后来换了二婶子接手,可两个人不管是谁都半点没有动她聘礼的念头,这若是换成了先前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怎么样也要想法子给贪上一些的。   更何况楚王府送来的那些聘礼个顶个的都是珍宝,只要一样拿出来就足够一个富庶人家吃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所以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最起码能看出来二婶子和三婶子是真心的悔改了!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再一次成亲心里头还是止不住的惊慌,不过这一世的她不比上一世,上一世的她没有嫁妆,没有母族没有娘家撑腰,这一世……她什么都有了。   可……   她抚上心口的位置,这里一阵阵的空。   有些东西她注定再也寻不回来了!   车队缓缓前行,开路的是举着大红色帘子的府上侍卫,楚离骑着雪白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中央,唇角一直带着浅淡的笑容,他眸子似乎不经意的转了转,落在周围的人群中。   他骑在马上握着缰绳,背脊挺的笔直,唇角带笑,看上去意气风发,半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双腿残疾的人。   人群中就有人议论道,“……楚世子这一身喜服还真是挺好看的,咦,我真是好奇怪,明明戴着面具的,可给人的感觉真的不赖呢!”   “我瞧着也是!”立马就有人附和,“楚世子若是脸还完好,双腿也是健康的,恐怕今天的京城四杰的排行就要换一换了!”   “那个好像就是贵族里称的气质吧!”   “……”   楚离耳朵敏锐的紧,听到这些也不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胸前绑着一个红绸束成的大红花,端正的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车队缓缓前行的墨魇。   墨魇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楚离心下了然,继续前行。   车队一路前行一路撒着铜钱,引得百姓们争抢不已。幸好百姓们都被侍卫们给拦在外围,因此也没闹出什么打的乱子来。车队走的十分缓慢,平日中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生生的给走了一个时辰。   掐着吉时到了楚王府,楚王府中宾客人山人海,个个不管是虚假还是真心,脸上都带着开怀的笑容。到了大门口众人停下。墨魇推着轮椅放在火盆的前面,楚离身子一旋就稳稳的落在轮椅中。   楚王府的大门口就连石狮子身上都榜上了红绸。大门口堆满了前来庆贺的人物。   大门口有人起哄,“踢轿门!踢轿门!”   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群陡然一静,目光愣愣的看着开口之人。心想,这人是来捣乱的吧,明明知道楚家的世子爷双腿残疾,还偏偏让人踢轿门?!这不是来砸场子的么!   却见开口之人正是笑的一脸欢快的徐傲。   秋叶落红的季节,徐傲一身淡蓝色的锦袍,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慢悠悠的扇着,瞧着众人的视线朝着他看过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似乎全然忘记了楚离双腿不便,乐呵呵的重复!   “踢轿门啊,这可是多少年传下来的老规矩啊,莫非到了楚世子这里就不管用了?!”   楚离眸子一冷,淡淡的看向徐傲。   徐傲乐呵呵的,半点不为楚离的冷眼所动,瞧着那鲜红的轿门,眸子里闪过一丝期盼,“世子爷莫非是想让在下给代劳?当然了,世子爷如果真的不愿意踢的话,徐傲十分乐意代替世子爷!”   墨魇眸光如利剑一般直射徐傲。   徐傲连楚离都不怕,这个时候怎么会害怕墨魇?!因此看都不看墨魇一眼,挑衅的看着楚离!   他承认了,这会儿心里就是不高兴。他徐傲看上的东西真的就极少没有得不到的,自从一年多前宁王妃寿宴见过一次苏慕锦,他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苏慕锦,可是宁奕却给苏慕锦和楚离给赐了婚,他不是没想过搞破坏,暗中也做了手段,想着毁了苏慕锦的名节,可每次都会遇到一些阻力,他知道,这阻力肯定就是楚离给设下的。   男人就是有一种这样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原本只是猎艳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发誓非要一亲芳泽才能了却心里的一个夙愿。苏慕锦待嫁一年多的期间,除了长公主府平日中极少出门,比之前更加的深居简出,他想下手也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看楚离笑话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去行动。   不屑的看了一眼楚离的轮椅,徐傲慢悠悠的收拢了折扇,“世子爷还不动手么,那徐傲就真的要代劳了!”说着似乎要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乐呵呵的就要去踢轿门。   宾客们的呼吸都缓了缓,眼神诡异的看着楚离,再看看徐傲。   徐傲也不在乎别人的举动,一步步的走近轿子,他盯着鲜红色的帘子,眼神中闪过一抹炽热来!   就在徐傲的腿已经伸出来就要踢向轿门的时候,一股劲风忽然袭来,直逼徐傲的脚底板。那劲风来的如此迅疾,比疾风还要迅速,比闪电还要凌厉,徐傲不是没有防备,他已经在观察楚离的动作,就是唯恐楚离会中途动手。可他还是低估了楚离!   那劲风不如何大,只清淡的一缕。   可那一缕中却含着楚离一怒之下聚集的风暴!   指风如利剑一般,带着破空之声,“砰——”的一声巨响,击中了徐傲的脚底板!   徐傲身子一旋,险险的在半空中反转了一圈,勉强避开了那劲风,可他的脚是避开了,身子却没能及时避开,身体的旋转间,那一股强劲的风直直的刺透他的肩胛骨,他只觉得肩胛骨处一阵剧痛!   他脸色当即一白!   当身子平平的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徐傲死死的咬住牙关,劲风毕竟不是利器,虽然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却不见血迹,可那剧痛却比刺穿肩胛来的更加痛,他压抑住喉间的一股腥甜,他缓了缓,咽下那一抹腥甜。   “楚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在下瞧着世子爷双腿不便好心帮世子踢轿门,世子就是这样感谢在下的?!”   楚离淡淡的看着他,眼睛里十分平静,仿佛他是跳梁小丑一般压根不值一提!   面对徐傲的讥讽他淡淡道,“狗拿耗子!”   骂他是狗?!   徐傲一阵恼怒,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羞辱过,还敢说他多管闲事!   他更加恼怒的是楚离那清淡的眼神,就好像他这个人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笑话一般。他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凭什么敢这样讥讽他?!   刚要上前和楚离说个究竟,却听到轿子里传来一阵轻灵的女声。   “陛下下旨赐的婚,徐公子的胆子倒是大的很,及时都到了还在这里找麻烦,本郡主倒是想问问徐公子,谁借给你的胆子?!”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拿郡主的身份压他?!还拿皇上来牵制他?!徐傲一阵咬牙,却强笑道,“苏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在下不过是好心闹一闹,让大家都高兴高兴罢了!”   轿子里的女声越发的清冷,“闹洞房的环节好像还没有到,徐公子未免太心急了些!”   宾客们的眼神像是啐了毒的箭一般让徐傲难堪。   他按捺住恼意,呵呵的干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玩笑罢了!”   “那玩笑徐公子可开够了?!”楚离转过轮椅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看他。   “开够了!”徐傲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多打扰了,世子爷还是快踢轿门吧,面色耽搁了时辰!”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心悸。   这个徐公子今天是发了什么疯,非要跟楚世子过不去?!   楚离却已经懒得再理会他,推着轮椅上了前。   轿夫们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压下了轿子。   踢轿门无非就是为了给女子一个下马威,告诉女子今后嫁到了府上,就要以夫家为先,而在楚离看来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他直接掀开车帘,对苏慕锦伸出了手,声线低沉柔和。   “我楚离的妻子不需要给下马威,从今之后苏慕锦就是我楚离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夫妻连心,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猫猫狗狗全都杀无赦!”   苏慕锦抿唇一笑,这样的杀伐果断才是楚离的本质。   她轻轻抬起手,放在了他宽厚的大掌里。楚离反手一抓,苏慕锦只觉得身子一轻,转瞬间便落在了楚离的怀抱中。   楚离一手抱着苏慕锦,一手推着轮椅,明明该十分吃力,可这动作在他做来看上去竟然十分轻巧,半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这个时候就必须在徐傲和宾客的面前给他长脸,因此苏慕锦轻轻一笑,双手环住了楚离的颈子。   耳边传来楚离一声低沉的轻笑。   前面就是火盆,楚离单手一拍轮椅,两个人唰的腾空而起,她逶迤的裙摆在半空中散出缤纷的花瓣,劲风吹起,那长长的裙摆被劲风吹的高高扬起,众人的视线随着那高高起伏的裙摆,落在半空中的弧度,那长裙从半空中散发出来的点点清香……众人心神都不由得一紧。   眼眸痴迷的跟随着那一处裙摆,甚至有人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仿佛要抓住那一抹长裙一般。   等众人回过神间,那抱在一起的一抹大红色已经跨越了火盆,一阶一阶的阶梯顺势而上,大红色的长毯铺在地上,楚离放下了苏慕锦,苏慕锦轻笑,自发自觉的顺着红毯推着轮椅往前走。   楚离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身后的徐傲脸色已经铁青,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他脸色的好坏了,他双拳紧握,手中的折扇被他捏的死紧,忍了忍,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换上了贵公子该有的清雅笑容,抬起脚步就跟了上去,他展开折扇,刚要说话,那折扇却在瞬间化作了齑粉。   徐傲猛然一凛!   眼神锐利的向楚离射去!   这折扇……分明就是他方才给毁坏的!可他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抚了抚仍旧在剧痛的肩胛,瞧着楚离的眸子终于有了一分忌惮!   肩头一重,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傲又是一凛,猛的侧过身去!他自认武功高强,可被人拍了肩膀才发现旁人靠近了他……若旁人想要他的性命……徐傲猛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回头却见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立在他的身后,他认出来,这是楚家的管家!老人苍老的脸上笑的满是褶皱,可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无。   “小公子,年龄还是太小了,今后做事儿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寸,回去问问你姑姑,我们家世子的婚事是不是你能来捣乱的。”   老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带着一种铁血的压迫感。   徐傲心尖猛然颤了颤!   老人笑眯眯的说完就一瘸一拐的往王府里走去,留下徐傲一身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这楚王府里的人物究竟都是什么怪胎?!   一个管家竟然都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还有他提到了姑姑……姑姑是太后,难道姑姑都要受楚王府的钳制?!   这些年楚王府一直保持中立,徐傲几乎都要认为楚王府会永远这样下去……可今天,楚王府的管家竟然警告了他这么一番话!究竟仅仅是单纯的因为他众目睽睽之下侮辱了楚离,还是因为……楚王府已经决定好要站的队伍了!   往深了一想,徐傲当即后悔了方才的所作所为。   今天是他太冲动了,如果因为他个人的情绪让楚王府站到了皇帝那一侧,不止是姑姑,就是爹爹也不会轻饶了他!   徐傲咬咬牙,默默的忍下这一口气,告诉自己,下一次不能再这样任性妄为!   他调整一下情绪,随着进院子的人群,一起走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如果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只会更加落人话柄。   苏慕锦和楚离的婚礼虽然是皇上赐婚,可是皇上却没有来凑热闹,就连太后都没有来凑热闹,皇上宁奕只派了身边的李公公来给两人充当礼官!不过李公公来了也就相当于是皇上的圣旨来了,没有人敢怠慢半分。   楚王府的正厅里。   楚王爷一个人坐在正座上,他瞧着苏慕锦缓缓的推着楚离的轮椅走进来,通红的眼睛闪过一抹欣慰的神色来。   只要他不是为了别的目的娶妻,只要他是真心的喜欢苏慕锦,那么不管苏慕锦是什么身份,今后都是他们楚王府的一份子,他都会用尽法子护着她!   楚管家静静的立在楚王爷的身后,把方才大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低声告诉了楚王爷。   楚王爷眼神当即就是一沉!   斑白的两鬓风霜更浓,那风霜直接冷了他的双眼。   “告诉徐兮之!她在侄儿若是自己不知道教诲,那本王下次替她教训!”   楚管家笑眯眯的躬身应是。   他得承认,他看不惯徐家好长时间了,呵呵……   说话间,吉时已经到了!   有婆子拿来一根红色的绸带一端递给苏慕锦,一端递给了楚离!   小李公公瞧着都准备妥当了,又看了看时辰,等时间慢慢的滑到这个点儿之后小李公公唱和道:“吉——时——到——”   宾客们顿时噤声,瞧着大厅里一站一坐的两个新人,心里有些感慨!   小李公公可不会理会这些,他的责任就是来充当礼官的!   特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尖锐。   “新人,一拜——”   “等等!”      ☆、第三章 成亲(下)      “等等!”   楚离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转了过来。   苏慕锦也有些疑惑,侧首就对着楚离的方向看了过去,可头上的红盖头实在是太厚了,眼前一片红晕,只能看到手底下牵着的红色绸带,哪里能看到楚离的表情。不过就是瞧见了也只能瞧见楚离脸上的黄金面具吧,压根就瞧不见他的表情。   她心下没有多少担忧,只是想着他这个时候叫停肯定是有缘由的,因此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楚王爷眉头微微一凝,这大好的时辰可耽搁不得啊!   小李公公更是面部表情十分奇异,他像是被人一下子给捏住了喉咙,一句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原本脸上是带着笑的,这会儿笑容都僵硬在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模样,看上去别提多尴尬了。   瞧着众人的视线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小李公公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然后轻声道,“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吉时可耽搁不得啊!”   “我知道!”楚离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中,不顾所有人的视线,侧首望着一身鲜红嫁衣的苏慕锦,他心里是真心要迎娶苏慕锦,因此在一些礼节上他必须要在意!他抿了抿唇,声音低沉而有力,“我要站起来拜堂!”   “哗……”   原本安静的厅堂像是一滴热水进了滚烫的油锅,当即炸起火花来,沸腾不止。   有人低低的道,“站起来?世子爷不是双腿不便么,怎么能站的起来?!”   更多的人惊异的看着楚离,不太明白他所谓的“站”究竟是什么意思!   “墨魇!”   “在!”   “扶我起来!”   “啊?”墨魇惊讶的看着世子爷,扶?怎么扶?   “离儿!大婚的日子不要胡闹!”楚王爷皱眉发话!   “不是胡闹!”楚离紧紧的牵着手中的红绸,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温柔,他勾起唇角,“我只是希望拜堂的时候能亲自做到,而不是希望就单单的坐在轮椅中和苏姑娘对拜!这样对苏姑娘太不公平了!”   苏慕锦指尖一颤,那红绸也随之一颤。   似她心中泛起的淡淡涟漪,她捏着红绸的指尖微微泛白。   先前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和楚离成亲不过是两个人的合作,都是权宜之计,所以她不算多么用心,也不算多么的投入,可他……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的态度端正起来么!   她忽然有些害怕。   不知道和楚离的合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更害怕,她有一天会不会眷恋他的温柔,而不舍得离去……   “墨魇,扶我起来!”   “好!”   墨魇原本是站在厅堂的一侧的,此时听到楚离的要求脸色正了正,他沉着步子走到了轮椅旁边,一身纯黑色的锦袍和楚离鲜红的喜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楚离的皮肤本身就有些苍白,大红色的喜服还能映出脸色的淡红,可墨魇一站到他的跟前,众人眼神就是一呆。   纯黑色和楚离的皮肤竟然那样的不和谐!   他的皮肤在黑色的布料衬托下白的惊人,也白的极为惨然!   所有人心里不由得一叹,先前那么多年楚离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纨绔霸王的形象,可这回瞧见了他的肤色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楚离从刚出生下来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只是平日中他的行为太过彪悍,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的身体,对他的影响也只停留在他的劣迹上。   众人的视线从他雪白的脖颈往上移,落在他没有被面具笼罩着的嘴唇上,众人想了想,好像在印象当中楚世子的唇色永远都是透着淡淡的白,只是他平日中穿着的都是白衣,到让人忽略了这么一个细节。   墨魇搀着楚离的胳膊,算是把他整个人从轮椅中给提起来的,众人的视线又落在楚离的双腿上,他两条腿无力的耷拉在半空中,因为墨魇生怕提不起他,所以用力很大,鲜红色的喜服微微被拽了上去,他一双鲜红色的靴子落在众人的眼底。那靴子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他的脚后跟已经没有着地,脚尖在地上无力的晃悠着……   众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好像对楚离的厌恶一下子就浅了许多,心中浮起几分同情!视线上移,又落在他的脸上,黄金面具在明亮的厅堂中闪烁着冰凉的光芒,那面具之下也不知道是何等丑陋,竟然让他藏了那么多年之久……   有些人不禁回忆起二十年前的旧事来,先前楚王府刚刚迎接了楚离降生的时候,府里十分热闹,还办了洗三礼和满月酒,有些年长的老者曾经参加过楚王府的满月酒,犹记得那个时候楚世子被包裹的襁褓里,粉嫩嫩的小脸,明亮的大眼睛,谁逗一逗都会对谁咧开没牙的嘴笑的极为开心。   想到一声轻叹不由得溢出唇角,也不怪楚世子今儿个会变成这个样子。从小就受尽宠爱,一朝之间生了大病,脸毁了,腿也残了。换了是谁恐怕都会承受不住的,楚世子平日中虽然纨绔了些,可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大错却也从来都没有犯过,这样一想,当即就对他的种种作为释然了。联想起自家的孩子,心下皆浮上了几分怜惜。   楚世子自从和苏家的大姑娘订亲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恶事,也很少出府去寻人麻烦了,他们不由得想道,兴许娶了亲就能收收心,也能转变一番了,这样一想,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就变得有几分期待了!   楚离被墨魇半提着起身,秋日的天气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小李公公,点头道,“开始罢!”   小李公公也被楚离的这一番举动震惊到了。   看到楚离点头,他自己也愣愣的点点头,手中的拂尘一挥,清了清嗓子,再次叫唱。   “一拜天地——”   楚离和苏慕锦两人执着红绸转身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墨魇扶着楚离又是一个转身,面对着楚王爷和苏慕锦一起弯腰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苏慕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完成了交拜,她只能紧紧的握住红绸,轻轻闭上眼睛,尽量选择忽视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悸动。等三拜完成之后楚离就不堪重负的一下子瘫软到轮椅上,剧烈的喘息!   两鬓的头发一阵濡湿,有晶莹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再顺着下颌落入喜服上,为鲜红色的喜服添加了一块铜钱大小的暗色!   楚王爷看的一阵揪心,嘴唇死死的抿在一起!   他知道!   离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惩罚他!都是为了让他看看他造的罪孽!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楚离宛若秋风中落叶的双腿上,脸色陡然惨白起来,比楚离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人更加惨然,楚管家担忧的按住他的肩头。   一贯笑眯眯的笑容也从脸上褪了下去。   三拜完成之后苏慕锦就被一堆子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外走,墨魇也推着楚离的轮椅默默跟上。不知道走了多久苏慕锦只听到有房门“咯吱——”的一声轻响,耳边就传来婆子含笑的声音。   “世子妃小心脚下的门槛!”   苏慕锦没作声,抬起脚步跨进了屋子。   她被人请到了喜床上坐着。   她毕竟不是头一次成亲了,这样的情况和规矩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一分经验,因此倒少了几分忐忑来,她静静的垂头坐在床上,感觉到屋里脚步声阵阵,仿佛有人匆匆而来,又有人匆匆而去。耳边轮椅轱辘的声音越发显得清晰了。   屋里忽然涌进一屋子的人。   以徐傲为首,笑呵呵的闯进了屋,他已经恢复了贵公子一般清雅高贵的气息,眸子含笑在新房中落了一圈,然后眸子落在床榻上楚慕锦的身上。   与此同时,眸子落在苏慕锦身上的还有一身淡紫色锦袍的宁煜。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却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两家的颚骨高高的凸起,显得脸颊都深陷了下去,肩膀依旧宽阔,可一身衣裳却似乎撑不起来,看上去有些空荡荡。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瞧着安安静静的坐在新床上的苏慕锦,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憧憬和迷茫,只是瞬间他便回过神来,脸色较为先前更加的苍白起来。   新房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布置过的。   鼻翼间是秋月桂花的芳香气息。   房间中处处都透着喜庆的颜色,一张沉香木大圆桌摆放在床榻的斜对面,上面两支鲜红的蜡烛正灼灼燃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点心和榛果,新房布置的十分淡雅,除了处处可见的大红色就是透着淡淡黄色的梨花木家具,梨花木晶莹剔透,不像是木料,倒像是玉石一般,饱满而温润。   房间十分的长,一层一层的帷幔用金钩勾起落在两旁,杏黄色的帷幔为新房中更添了几分暖意。   帷幔旁边放着半人高的青花花瓶,花瓶中插着栩栩如生的腊梅,怎么说是栩栩如生呢,就是看着跟真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进屋的时候被人挤到了一边不小心碰触到了那腊梅的花瓣,还真的以为花儿是真的一般。   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都放着一些精致雕刻的小东西,为空旷的房间中添了些雅致。   宁煜忍不住轻咳一声,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他默默的咽下,眼神有些飘远……   楚离的眼神也有些飘远,默默的等了一年多,他终于娶到了她……先前在脑海中预想过今天的情形无数遍,可真的到了今天这一刻,他的脑子忽然就空白了下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同时也有些口干舌燥。   比起一年前的她,如今的她出落的更加的亭亭玉立了。   他的眼神落在她纤细的腰肢和胸前的凸起上,忽然觉得有些热……   “世子爷还没有掀盖头呢,怎么就呆住了!”徐傲的眼神同样落在苏慕锦窈窕有致的身姿上,掩住眼神中的一抹欲火,他挑眉道,“楚世子不会是单单看苏姑娘的身段就入迷了吧!”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露骨轻佻,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像是在青楼污秽之地对一个女子品头论足。以至于一些跟进来闹洞房的名门公子和世家小姐们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宁煜回过神来便听到了他这么一句。   他当即拧紧了眉头,“徐公子说话注意些,别让本世子以为徐公子是从三教九流之地出来的浪荡子!”   徐傲这回没生气,他本来是想激怒楚离的!   方才他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这会儿房间里没有楚王爷,一个纨绔的楚世子他还没看在眼里,因此想要出一口恶气!可谁知道楚离还没发话呢,宁煜就先开口了。他轻哼一声,眼神在宁煜和苏慕锦的身上晃来晃去,那眼神意味不明的,“在下又没有说宁世子,宁世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哦,我怎么给忘了,先前苏姑娘和宁世子还是有婚约的,差一点就成了亲。啧啧,若不是中间出了岔子,今儿个抱得美人归的就应当是宁世子吧?宁世子这是眼红了还是怎么样?我不过调侃一句,你怎的就这般的激动呢?!”   他呵呵一笑,倚在木质的栏杆旁边,边轻轻敲打青花瓷瓶,便故作惊讶道,“难不成宁世子对苏姑娘还念念不忘?哦,我怎么给忘了,一年多前宁世子被抓到和苏家的二姑娘通奸,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若是娶不到苏姑娘就从此不娶正妻,是吧?哎,没想到宁世子对苏姑娘竟然如此情根深种,只是可惜……可惜了呵呵……”   宁煜被扒开了心中的旧伤,脸色有些苍白。   徐傲见此便露出了得意的笑来!   “恬噪!”   “楚离!你说谁呢!”徐傲身子一直,当即眉头倒竖!   “当然是说你!”楚离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今儿个你若是来捣乱的,我不介意找侍卫来把你给赶出去!”   徐傲脸色一阵青红,这还真是楚离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冷笑,“楚世子好大的架子,在下好心来给楚世子庆贺新婚之喜,世子爷不但不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扬言要把在下给赶出去!真真是好极了!”   “滚!”   什么?!   徐傲以为他听错了!   “我再说一次。滚!”   屋中的气氛当即就是一僵。   众人眼神诡异的看着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的徐傲,今儿个徐傲如果真的就从楚王府出去了,改天还真的不知道这一番话会传成什么样子!   徐傲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又是一阵青红,捏着青花花瓶的手指猛的用力,险些把花瓶都给捏碎了去。然而他却没有发怒,生生的咽下了这一口气,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来,“世子爷这是做什么,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这么开不起玩笑?”   众人心下鄙夷,被人这样侮辱了还能笑着说出这样粉饰太平的话,脸皮还真是厚的紧。   原本对徐傲还有些好感的人当即离他远远的!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真小人指的便是楚世子这样的人,人家恶迹斑斑,那有怎样?从来也没试图掩饰过自己的错处!   可徐傲这样的人呢,典型的伪君子!   明明心里已经要爆炸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尽管那笑有些僵硬,可是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他表面上也许跟你交好,可指不定背地里就会捅你一刀。   所以宁可和真小人结交,都不要跟伪君子为伍!   “脸皮真是厚!”   墨魇毫不留情的嘲讽,半点不掩饰他对徐傲的鄙夷!   徐傲指骨捏的卡擦卡擦的作响,却强行忍了下来。他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楚王府还是要忌惮的,真的惹恼了楚王爷,他今天说不定不能从楚王府走出去了……   “呵——”楚离一声冷笑,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眼神越发的不屑!   小李公公把这一幕幕都尽收眼底,然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世子爷掀盖头吧!”他等会儿还要回宫把今儿个婚宴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回禀给皇上呢。   有了小李公公的这么一打岔,屋里的僵冷的气氛稍稍有些缓和。   楚离点点头,为了徐傲那样的人耽搁了他的大喜事太不划算了点!   因此轻轻的推动轮椅靠近喜床,喜床上铺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的锦被,他的目光从锦被上转到苏慕锦的身上,紧张的屛住了呼吸,他轻轻抬手,拽着喜帕的一角,喜帕滑腻,落在手中如水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抓住,可才落到手中便一点点的落下!   众人忍不住也随着喜帕的展开微微屛住了呼吸。   就连徐傲都没有再找事,记忆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过了一年多也不知道出落成何等模样了。   只有宁煜白着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美。   那一年的那一天……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画着淡淡的得体妆容,眸子里含羞带怯……   那一年的那一天……   他掀开了红盖头,露出她绝美的容颜和略微紧张惊慌的眼神……   那一年的那一天……   她不似现在这般安静,坐在新床上身子不时的动来动去,紧张……   那一年的那一天……   他挑开喜帕的手都是颤抖的,当看清她垂着的眼睑,羞红的脸颊和轻颤的眼睫,心中忽然就装满了满满的喜悦和满足……   他自虐一般的睁开眼睛,看着她的容颜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心头的剧痛和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仿若冰山的一角。   先是露出了金色的凤冠和低垂的黄金流苏,流苏极细,随着喜帕揭开的动作微微的颤,金色的流苏仿若吸取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一般,闪烁着黄金的高贵光芒。渐渐的……露出了乌黑的鬓角,她的头发极黑,泼墨一般的浓,山水画一般的让人无法忽视。渐渐的,喜帕落在了楚离的手上,她的眉眼清晰起来。   她垂着眸子,弯翘的眼睫轻轻的颤。   眉毛极黑,却不显得凌厉,十分柔和的弧度。   鼻梁高挺,唇色鲜红柔软。   众人呼吸不由得放的更缓,生怕惊动了这样的柔美。   苏慕锦缓缓抬起头来。   眼睫抬起,露出那一双氤氲的眸子,方才才下定的柔美一下子被摧毁,她一双眼睛柔而不媚,仿若世间最珍贵的至宝,明亮璀璨,又带着淡淡的朦胧,眸子里的那一分氤氲,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窥探……   那样的美惊艳了众人,却刺伤了宁煜。   她如今这样的美……却不是为他展现的……   他深深的凝望她一眼,眸子里包涵了多少复杂难言的情愫,瞧着她的眼神和楚离的眼神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的让人心痛……他苦笑一声,缓缓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刚出门便忍不住一口鲜血涌了出来,他生生把口中的血吞下去,可还是没忍住,溢出一点在唇角。   缓缓掏出怀中的一方白色手帕,那手帕上有一块黑色的洗不掉的血迹。他擦拭掉嘴角的那一丝血迹,握紧了那条手帕。   这帕子是当年母妃过寿时,她不慎遗落在院子里的手帕。他把帕子握得紧紧的,看着上面的那一点黑色,那是她吐的血……闭上眼睛放在鼻翼间轻嗅,仿佛还能嗅到她的气息!   他仰着头,望着天空中高悬的太阳,刺眼的阳光穿透了他的眸子,他眼神干涩,竟然连泪都流不出来……   耳边是房间中嘈杂的起哄笑闹声,他听着那样的响声,心口刀割一般的难受。   “……成全……好难……”   ……   而此时的前厅里。   喜宴已经开席了,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摆了上百的桌子,楚王府里没有女眷,所以来参加婚礼的没有什么贵夫人,大都是一些朝中的官员们,和他的将士们。   前厅中人群散去,只剩下楚王爷和楚管家。   没人之后,楚王爷的脸上才露出了悲戚和苍老,他一晃神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楚离无力的双腿,和他脸上戴着的黄金面具……   “王爷,您别想太多了,世子爷不会是故意的!”   “不!”楚王爷苦笑,“别安慰我了,我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么,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要刺痛我,报复我……”   楚管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低声叹息。   他从小看着楚离长大,怎么可能对那个孩子不了解……只是王爷他也有苦说不出啊……   楚管家低声转移话题,“我瞧着世子爷对苏家的大姑娘真真是极用心的,王爷您是没瞧见,世子爷亲自布置的新房,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苏姑娘喜欢温暖的东西,世子爷就把新房里都用暖色的颜色去布置,不止是这些,就连迎亲用的花轿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遍,在府上的时候就让人抬着试试看,确定没有一点儿颠簸才让人上手……”楚管家想起来先前瞧见的这些不由得感慨道,“世子爷都已经娶亲了,也长大了,您也可以安下心了,先前我瞧着世子爷真的打算做好了孤独终生的打算的,如今……挺好的!”   “是啊!”提到这个楚王爷也很是欣慰,他扶着太师椅起了身,瞧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劝酒声,脸上浮出一抹由衷的笑意,“他能安家我也放心了,那孩子看着对苏慕锦倒是真的上心的,他们中间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可要去查一查么?”   “不!让他们去吧,离儿的事情全都让他自己做主,我们不要掺和进去!”   楚管家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略微沉吟他有些犹豫的开口。   “王爷……”   “什么事?”他回头看着楚管家犹豫不已的面容,微微一愣,眸子里却已经划出了淡淡的了然,“说罢,如果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不和我说真心话了,那我就该哭了!”   “是方才迎亲的时候……”   “有什么情况?”楚王爷心一沉,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今儿个离儿让墨魇跟他说,让他派王府里的侍卫们守护这次的婚礼进行,他把这件事全权都交给了楚管家处理,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别瞒着了,说吧!”   楚管家抿了抿唇,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有些肃穆,稍稍想了想措辞,他才低声开口。   “迎亲的时候有一拨人想制造混乱,被我们的人给抓起来了!”   楚王爷指骨一紧,“问出是什么人派来的了么?”他刚问完瞧见楚管家犹豫的脸色,心下已经明了,看着楚管家要开口,他猛的出声,“好了!别说了!”   楚管家轻叹一声,竟然真的没有再说。   “怎么处理?”   “杀!”楚王爷面色一冷,捏了捏泛白的指骨,“给他们一个警告,旁的我能容忍,可绝不能容忍他们连离儿的婚事都想做手脚!”   楚管家又是一叹。   要他说早就该这样了,世子爷心里苦,从小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被病痛缠身。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姑娘,动了成亲的念头,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的事情,他们竟然还不想让世子爷这一天都不得安宁。   楚管家想了想点点头,他看了楚王爷一眼,低声道,“王爷若是早些做这个决定,今天徐傲就不敢在这里闹事了!”   徐傲仗着什么,还不是徐家和太后的脸面?!   “徐傲就是被自己家里给惯坏了!”楚王爷面色微凉,“生在徐家养成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你去让人给他一个教训,在我们府上当着我的面都敢撒野!”   “好,我立马去安排!”楚管家眸子里闪过一丝快意,他早就想教训那个混账小子了。   比起嚣张,比起跋扈,他可比自家世子爷还要让人厌恶!   “今天他出府的时候就动手!”   “好!”   楚管家笑眯眯的点点头,从楚王府里出去就动手,分明就是没打算隐藏是他们动的手,再加上他让人带给徐太后的警告,再怎么样也能起到警告的作用了!楚管家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把徐傲那个混小子揍个半死,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呵呵!   “我去安排了!”   “等等……”   楚管家回头,有些不满的瞧着楚王爷,“王爷可不能心软!”   “想到哪去了!我是让你去顺便准备一下三天之后世子妃的回门礼,离儿既然这样在意她,那我们王府就要拿出态度来!”   “好!我去准备!”   ……   此时的新房中。   闹洞房的人还在继续,众男子们瞧着苏慕锦这样的容貌对楚离是又嫉又恨,这样的美娇娘竟然被楚离这个半残不残的人给弄到手了……想想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但是谁让人家有一个身份显赫的老爹呢。   不过虽然只能看,但是也不能错过这么个机会。   闹洞房,本来就没有禁忌,也没有多少限制。   他们可就这么一个和新娘子接近的机会!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拿苹果吊在两个人中间,咬苹果!”   这个是闹洞房比较常见的一个游戏,有人一开口,顿时就有人附和,高声的笑道,“没错,来一个!来一个!”   楚离倒没有反对,闹洞房本来就图个热闹,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据说闹洞房越是热闹,今后夫妻两个的生活才会能更好,闹洞房还有驱邪避灾的说法!   而且……   楚离的眸子落在苏慕锦的那一弯红唇上,她的唇上不知道染了什么,晶润润的看上去柔软而可口,让人有种冲动想要去咬一口……咬苹果的游戏很简单,苹果上拴着一根绳子放在两个人脸中间,不能动手,只能用嘴去咬,咬下了一口苹果才算是成功!咬的时候提着绳子的人会捣乱把绳子往上抬,避不开的话两个人就会不可避免的唇齿相交……   楚离的心忽然热了起来,吩咐墨魇。   “去准备苹果!”      ☆、第四章 闹洞房      墨魇本来以为世子爷会对“闹洞房”这几个字不屑一顾呢,倒是没想到世子爷竟然会这么积极!   他跟着楚离的时间太长了,楚离有些情绪还是瞒不住他的,因此墨魇一看到世子爷盯着世子妃的那一抹红唇就黑了脸,立马知道世子爷要苹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颇有些忿忿不平的应了一声,出门去找苹果了。   苏慕锦的丫鬟和婆子们都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外,墨魇瞧见笙箫眼睛当即就是一亮,凑上前去讨好的跟人说话,可笙箫半点都不待见他,一瞧见是他来了,当即就转身想跑,墨魇本来就黑的脸色更加的黑了。   他沉下眉眼,故意吓她,“站住!”   笙箫果然被叫住,没有再跑,但是也没转过身来,背对着他。   墨魇轻哼一声,走上前去和笙箫面对面的站着,冷声问,“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躲着我做什么!”   笙箫怒瞪墨魇一眼,勉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今天姑娘是头一天嫁到楚王府,她不想给姑娘找麻烦,瞧着那边秋月几个人小心翼翼又打趣儿的眼神,她当即有些不愿意了。她和墨魇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个时候离的这么近说话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她瞪墨魇一眼,希望他能避讳着点儿。可墨魇就是一个大老粗,平时除了嘴贫之外就会练武,他又是江湖儿女,一向不拘小节,是半点儿都没发现笙箫的意图。   瞧着笙箫直瞪他,他也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跟她比谁更凶似的。   “你还敢瞪我!还瞪?!”   笙箫不耐烦的看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魇嘴里当即就想说让笙箫去找苹果,可他转念一想,不行!世子爷这会儿春风得意呢,他倒是好了,娇妻美眷马上就能拥入怀里了,可怜他一个大老粗到现在都还没有娶上媳妇!这样一想,心里马上就不平衡了,也不去找什么苹果了,干脆就和笙箫在这里耗上了。   反正世子爷看他一直不回去,肯定会让旁人去找苹果的。   “什么我想做什么。你方才为什么要躲我?!”   干你毛事!   笙箫很想爆粗口,可她是谁啊?她是姑娘身边儿的一等丫头,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姑娘,还有整个苏家,所以粗口是肯定不能爆的!她咬咬唇默默的忍下这一口气,她就是不明白了,这个墨魇难道不长眼睛,瞧不出来她很讨厌他么?还往上来凑!脸皮也忒厚了吧!   咬了咬牙,笙箫实在不想跟墨魇废话,她端出大丫鬟的样子,正了正脸色,轻轻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墨魇,轻声道。   “墨魇公子叫住奴……笙箫所谓何事?笙箫是我们姑娘的大丫头,今儿个要替姑娘守新房,如果墨魇公子没事儿的话,笙箫就继续守着了!”   本来她下意识的要自称奴婢,可一想墨魇也就是姑爷身边儿的贴身侍卫,而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说起来身份地位都是差不多的,她如果自称奴婢,岂不是直接把自家姑娘的气焰也给压下去一筹!因此,转了个弯儿自称笙箫了。   墨魇可不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细节,听到笙箫语气疏远,心里就冒气了一层火来!   什么狗屁的墨魇公子!   公子个屁啊!   直接叫他墨魇怎么就不行了?!   还公子……忒别扭了!   他不是个喜欢掩饰情绪的人,心情不好了立马就给表现了出来,语气更加恶劣了,“谁说我没事的!不是问你么,叫你躲什么?!”   “笙箫没躲,只是刚好有事要去处理!”   “狗屁!你能有什么事要做!”   笙箫被骂的黑了脸,怒瞪墨魇,墨魇都不顾他自个儿主子的面子在这里骂脏话,她还忍什么,总之这里是楚王府,要丢脸丢的也是楚王府的脸!想到这里笙箫立马掐着腰反唇相讥。   “我有事没事管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姑娘今儿个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讨厌你,鄙视你,怎么了?!本姑娘瞧见你这张脸就想作呕,一个大男人你有没有一点儿脸面,瞧不出来我讨厌你?我还就是不想瞧见你,故意要躲着你,怎么样,你满意了?!”   墨魇目瞪口呆的看着笙箫。   一直以为这丫头是个温柔似水的柔情女子,再瞧瞧她双手叉腰,扬起下巴骂人的样子,心里的感觉一下子给颠覆了,强大如墨魇也忍不住震惊的结结巴巴。   “你,你……”   “你狗屁啊你,赶紧给本姑娘滚出去!”笙箫一指宽阔无人的院门,霸气十足的道,“立刻!马上!麻溜儿的!滚出去!”   墨魇也不知道是真的愣住了,还是被吓住了,竟然真的顺着笙箫指着的院门口呆呆的走了出去。   柳嬷嬷和秋月等人同样瞪大眼睛看着小辣椒一般的笙箫,不敢置信的长大了嘴巴。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笙箫看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个透!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竟然也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   我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说完,秋月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她又指指墨魇离开的背影,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太好笑了!”   这两个人竟然连结巴都结巴的这么默契!   柳嬷嬷也同样忍俊不禁,她抿着唇笑了笑,瞧着笙箫扭捏着手指,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地撕开一条缝转进去的窘迫模样,拍了拍秋月的肩膀,“好了好了,别笑了,等会儿笙箫就要恼羞成怒了!”   “柳嬷嬷!”笙箫红着脸跺脚。   “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了行不行!”   柳嬷嬷年纪大,她经历过的事儿多,哪会看不出墨魇的心思,她是见过的,当初姑娘和楚世子刚刚被皇上赐婚从宫中出来的时候,那一次楚离动手把杜嬷嬷给打了个半死,墨魇也在身边,所以那一次笙箫就把楚离和墨魇给划进了心里的黑名单了,认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少接近的妙。柳嬷嬷算是看出来了,笙箫这丫头这样想,可不代表人家墨魇也这样想啊。她虽然不知道墨魇和笙箫一向没有交集,为什么墨魇会对笙箫有好感,可她眼睛可不瞎,墨魇虽然没在她跟前展现过武功,但是能在楚世子身边做贴身侍卫的想来武功肯定很高。   如果墨魇不喜欢笙箫,被她这一番话给训斥的早就动手了,哪里能容忍她这样放肆!   可惜笙箫自己个儿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瞧了瞧笙箫的身段,笑的眯起了眼睛,笙箫也的确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墨魇是世子爷身边儿最得力的,想来待遇也差不了!   改天她要去打听一下墨魇家里的情况,顺便在把这事儿给姑娘说一说,也能了却姑娘的一番心事!   呵呵……   此时的新房中早就闹开了,楚离就知道墨魇那家伙办事不靠谱,所以让房间里立在一边伺候的喜娘去寻一个苹果来,苹果很快就寻了来,喜娘还细心的给苹果上栓了一根红色的锦线。   苏慕锦瞧着那苹果,其实她手里也有一个苹果,可是没拿出来。   她不断的给楚离使眼色,让他放弃这个游戏。可楚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好像压根就看不懂她的暗示一般,扬着唇角让人开始吊苹果了!   一屋子的女眷们不好意思看,拿帕子捂住了眼睛。   只有一个人例外,长宁公主宁浅雪,她仍旧是一身利落干练的劲装,瞧见眼前的场面不但没有半点儿羞涩,看上去反而还十分有兴趣的模样,两只眼睛只发亮,挤开拥挤的人群,从喜娘的手中一把夺过苹果来。   “哈哈,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我,今儿个我来掌绳子!”   正中楚离下怀。   他本来还发愁着呢,一般的人掌绳的话动作太慢了,他要想咬住苹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宁浅雪就不一样了,历练三年回京中,又诚心要看热闹,当然不会当他这么轻易的就完成任务了。   呵呵……这样才有趣啊!   “浅雪……”苏慕锦头疼的看着她,浅雪的身手她瞧见过的,骑马的时候英姿飒爽,用轻功的时候跟飘移也差不多了,她真的诚心要看热闹,恐怕她就是咬一天也咬不到这个苹果了。   “哈哈,慕锦你求我也没用啊,闹洞房嘛,本来就是图个热闹劲儿,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浪费了。我回京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在宫里可闷死我了,好不容易求了皇兄才能来参加你和楚世子的婚礼,你让我什么都不干,我才不乐意呢!”   宁浅雪哈哈的笑着,捏着系在苹果柄上的锦线,乐呵呵的放在两个人中间,为了能让围观的人把这场面看的清清楚楚,她眼睛一转,一个旋身就跃了起来,直接跃上了床顶,床顶是以红木制成的,她以高难度的动作趴在床顶的横杠上,然后捏着那根红绳笑的很是邪恶。   “慕锦,开始了呦!”   苏慕锦和楚离相对而坐,楚离比苏慕锦高,可床也比轮椅高,高度刚好就拉了个平均,两人面对面,苹果就落在中间。   宾客们就开始起哄。   “开始啊!快开始!”   苏慕锦无奈,这个时候她还能拒绝的了么?!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的任由这些人胡闹!   楚离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赞赏十足的看了宁浅雪一眼,对这丫头的好感直线上升,皇宫里终于出来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人物了,这眼力见儿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   他心里下了一番结论,笑眯眯的等着宁浅雪拉动红绳。   宁浅雪哈哈一笑,在楚离和苏慕锦对着苹果咬过来的时候,刷的一下就提起了红绳,两人脸苹果皮都没有给碰到。   只是苏慕锦是头一次玩这个,一时间有些放不开,所以动作稍稍的慢了两拍,倒是没有和楚离来个尴尬的吻!   楚离心下一叹!   “不行啊不行!慕锦你这样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宁浅雪也发现苏慕锦的不在状态,当即不依不饶的高声道,“今儿个你成亲了我好不容易从宫里跑出来了,你可不能这样伤我的心啊,今儿个务必要让我尽兴了才行。要用心啊!”   苏慕锦忍不住斜眼瞪了宁浅雪一眼。   丫头,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不成亲了!   “哈哈!我才不怕你呢!”宁浅雪当然瞧出了苏慕锦眸子里的意味,她趴在横杠上,笑眯眯的说道,“等哪天我成亲了,我也等着你报复回来,哈哈,不过到时候恐怕你不忍心下手了!”   她最近和楚君韬走的近的很呐,皇兄又管不了她,她就处处去接近讨好他呗!总之楚家少夫人的位置除了她别人谁也不能去做!   她这辈子要么嫁给楚君韬!要么就终身不嫁了!   她还就不信了,磨他一辈子还暖不热他!   真的等到她和楚君韬成亲的时候,楚君韬可是苏慕锦的表哥啊,苏慕锦就是不心疼她,也该心疼她表哥吧,哈哈,没关系,就算是她闹洞房她也不怕,反正她喜欢楚君韬是真的,就算苏慕锦也让她咬苹果,她还赚了呢!   所以这厢她还真的就有恃无恐起来了。   “哈哈,继续继续哈,谁也不能不用心!”   宾客们符合道,“没错没错,一辈子成一次亲可要热热闹闹的!”   虽然男子们可以三妻四妾,可是正妻在他们心里的位置到底是不一样的,小妾是用来发泄欲望的,正妻是要娶过来敬重着的,因此,对待娶亲这一方面男子们还真是比较慎重的!   “可不是嘛,苏姑娘可要放开一些,我们都不会笑话你们的!”   有人打断开口说话的男子,“公子这就说错了,怎么还称呼苏姑娘呢,该改口唤世子妃了!”   “是极是极!看我这一张破嘴,还是兄台提醒的妙啊!”方才开口的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然后笑呵呵的看着苏慕锦和楚离,“世子妃就不要扭捏了!”   这一声世子妃唤的楚离心情甚是愉悦!   “我继续喽!”宁浅雪晃了晃手里的红绳。   一屋子人放一起闹腾,苏慕锦还真的有些应付不了,只能尽量配合,等会儿楚离还要出去给宾客们敬酒的,这会儿她也只好赶紧的不去耽搁太多的时间。   宁浅雪的武功真的没有白学,反应那叫一个迅速。   苏慕锦这个没有学过武功的人只能望而兴叹,还只能被她戏弄了!楚离其实故意放水的,他若是想咬到苹果,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他瞧了瞧苏慕锦水润的唇色,喉结微微动了动。   不趁机亲热一下,等人群散尽了,他就是有这个想法也实施不了了……   所以……   亲呗!   中间两个人唇也有碰到一起的,只是一触即分了,他还没有感受到她红唇的柔软,就已经失去了那温软的触觉!   屋里的宾客们渐渐的围了上来,哈哈的笑看着这一幕,除了脸色铁青的徐傲,其余人倒真的是冲着热闹来的。   这一次,宁浅雪再一次的提起了苹果。   苏慕锦去咬的时候背后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直接落到了楚离的怀里,两人的唇“砰”的一下碰到一起,因为力度不小,磕的她牙齿都有些疼,下唇有些火辣辣的疼,想来也知道是磕破了!   两唇相接,楚离浑身一震。   感觉到唇边的腥气,他下意识的一舔,把那腥甜舔到唇齿间。   苏慕锦浑身一颤,脸色“蹭”的一下涨的通红!   除了宁煜,她从未和男子这般亲近过……她当年嫁入宁王府的时候先前的时候宁煜对她极好的,各种温存讨好,后面有了睿儿之后渐渐的对她就淡了下来,亲热更是少见的紧,所以她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跟人这般亲密的接触过了,尤其……这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想动手推开他,可她长袖下的手一只握着大苹果,另外一只手握着二婶子给她用油纸包包的点心,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她的鼻子也装上了楚离鼻翼上的黄金面具,那面具撞得她鼻子一阵酸,险些疼的她落下眼泪来。   瞪大眼睛看着楚离,因为离得太近,她纤长的睫毛忽闪之间都能触到他面颊上的黄金面具!   一时间,整个屋子仿佛都静了静!   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叫好声,苏慕锦如梦惊醒一般飞快的撤离,有些不稳的坐到了喜床上。楚离却留恋的看了看她的红唇,她的唇跟他想象的一样,柔软的很!他也是头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女子,一时间也尴尬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只好用力的握住轮椅的扶手,幸好有黄金面具罩着脸,倒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他再去看苏慕锦,她自鬓角染上了一抹霞色,为她绝美脱俗的容颜添了两分艳色。   他的心忽然就颤了颤,缩回口腔的舌回味不已的动了动,他紧闭着唇,仿佛要留住她的气息一般。   “哈哈!好样的!”   宁浅雪忍不住拍手叫好。   实在是推苏慕锦那一把的人太有眼力见儿了,要不然真的咬到天黑估计两个人嘴巴都碰不上去!   “哈哈,楚离你真的要感谢我一下才行啊!”便宜他了!   楚离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他瞥了一眼宁浅雪,眸子里催促的意味十足,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他也占到便宜了,再闹下去估计苏慕锦就要发火了!   宁浅雪嘿嘿的笑,瞧了一眼苏慕锦,果然看到她眯着眼睛威胁性的朝她看了过来。   她耸耸肩,表示了解了。   这一次她刻意放缓了拉绳子的动作,两人各自咬了一口苹果,终于算是完成了任务。   苏慕锦默默吞下苹果,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热闹也看完了,楚离当然不能再让人围观他的妻子!   宾客里的男子可占了大多数的,他家娘子的美貌他领教了就行了,方才若不是让这些人趁机闹一闹洞房,让他可以得逞心悸,他也不会容许这些人在屋里围观他的娘子的!   楚离勾唇一笑,推动了轮椅面对着众人。   “前厅里应该已经开席了,各位也去入席吧,楚离也好敬各位一杯!”   敬他们成全了他!   “不敢当,世子爷太客气了!”   楚离轻轻一笑,十分愉悦。   见此,大家都自动自发的开始往外走,慢慢的人群就散的七七八八了,只有徐傲贪婪的瞧了瞧苏慕锦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再瞧瞧她绝美的面容,心有不甘的退出了屋子。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珍贵!   他一定要想法子得到苏慕锦,才能一解他今日的屈辱!   楚离瞧见他淫邪的眼神,眸子微微眯起,却没有动手。   今日他那一缕劲风打在他的肩头,回去就有他受的了!还有今儿个他拜堂的时候都起了身,他承认他就是故意报复父王的,父王瞧见了他双腿的样子,若是不惩治徐傲,那他就不姓楚了!   楚离懒洋洋的瞧着挂在横杠上的宁浅雪。   “公主殿下,您也该动身了吧!”   “哈哈!”宁浅雪手撑着横杠一个翻身就下了床顶,十分爽快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拍了拍楚离的肩膀,“楚世子啊,我和慕锦两个情同姐妹啊,你可要好好待我们家慕锦,要不然我作为娘家人可不会善罢甘休啊!”   “娘家人?!”   宁浅雪笑眯眯的看着楚离,扬起下巴,傲娇的解释,“因为我看上楚君韬了啊,最近我一直在追楚君韬和楚君韬走的那么近,楚世子不会没有耳闻吧,我呢,今后肯定是要嫁进楚家的,所以当然算是慕锦的娘家人!”   苏慕锦诧异的看着宁浅雪。   最近她忙着成亲的事情,差点都要焦头烂额了,还真的没有听到这样的传闻。   她竟然喜欢大表哥?   苏慕锦想了想又觉得合理,大表哥那样优秀的男子被人喜欢上也不觉得奇怪!   “慕锦啊,你以后恐怕还要唤我一声大嫂呢!”   这时候屋里没有旁人,只剩下他们三个,苏慕锦也没掩饰什么了,对方才宁浅雪故意整她十分不满意,轻哼一声,“那也要你先嫁到楚家才行!”   不是她觉得宁浅雪不好,只是她觉得大哥这个人吧,对男女之事看的十分淡,所以应当不会考虑成亲这个问题,就算是考虑也应当不是现在。当初虽然去苏家上门求亲,可她拒绝了之后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想来也是被大舅舅和大舅母说动了,才去求亲的。   她和大哥更多的是亲情。   当然了,如果大哥和宁浅雪真的成亲了,她也会衷心祝福的。   “我一定会嫁给你大表哥的,你只管放心吧,你这声大嫂就先欠着我的,终有一天我要从你的嘴巴里听到!”宁浅雪十分自信。   楚离倒是十分高兴。   他自从认识到自己喜欢上苏慕锦开始,对她的一切就十分看重。   对于曾经想打苏慕锦念头的楚君韬,他心里还真的有一点儿隔阂,就怕他贼心不死!可楚君韬是苏慕锦的大表哥,两人就算结不成夫妻,也终究是表兄妹,以后还是会时常碰面的,指不定哪一天楚君韬就又跟苏慕锦表白了也说不定。   所以如果宁浅雪真的嫁给了楚君韬,他还真的就安心了。   “哈哈!我不在这里招人厌了,我要回宫了!”宁浅雪随手丢掉手中的苹果,看上去漫不经心,可那苹果却稳稳当当的落在房间里的纸篓里,她拍了拍手掌,潇洒的转身离去。   宁浅雪走了之后楚离也准备出门。   楚王府今天的酒宴肯定是要办到天黑才行的,楚王府的宾客太多,他作为新郎官也要去前厅中敬酒,恐怕不到天黑还真的回不来。   他瞧了瞧天空,太阳已经落在了正南方,不知不觉已经晌午了。   他和苏慕锦成亲之前特意去问过一些对新娘子的禁忌,知道新娘子成亲这一天都吃不上一点儿东西,想着今天一大早苏慕锦就早早的起了床到现在都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心里有些心疼。又想着屋里如果有喜娘守着,她肯定动也不能动,所以就吩咐喜娘就在外面候着,不许进屋。   还吩咐笙箫和柳嬷嬷可以进屋伺候!   不但如此,还细心的指着大圆桌上的糕点,“如果饿了就先垫垫肚子,我等会儿回来给你带吃的!”   苏慕锦点点头。   楚离就推着轮椅出了门,还体贴的把房门关上了。   苏慕锦瞧着屋里的人都散尽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凤冠太重了,压得她脖子生疼。   她又不会解这个东西,只能唤笙箫进屋。笙箫很快就进了屋,脸色有些异样的红。   苏慕锦注意到了,倒是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笙箫听到苏慕锦问起,脸颊更红了,瞧着姑娘明显不信的眼神,她想着如果她不说的话,柳嬷嬷和秋月肯定也会来告诉姑娘的,就把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她怎么怎么把墨魇给训斥了一番给苏慕锦说了一遍。   说完又担心苏慕锦会生气。   她有些忐忑的不敢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姑娘,是奴婢一时之间太过气愤了,所以才会那样,给姑娘丢脸了……”   有些惊慌的垂下头,不知道姑娘会怎么惩罚她。   一时间笙箫大气都不敢喘,房间里顿时就有些凝滞。   越是如此笙箫就越是不安,垂着头一动都不敢乱动,她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方才竟然那般粗鲁的让世子爷身边的侍卫滚蛋!如果墨魇去给世子爷告状……世子爷本来就那么粗鲁残暴,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姑娘……   笙箫越想越急,暗恨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给姑娘招惹了麻烦!   姑娘就是怎么惩罚她,她都认了!   “哈哈!”   耳边传来一阵清亮的朗笑声,笙箫猛的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姑娘忍笑忍到脸红的表情,她抚着肚子好像马上就要笑岔气的模样,笙箫一愣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方才姑娘分明就是故意要看她的笑话的!   她跺跺脚!“姑娘!”   “呵呵……好,我不笑,不笑了!”她嘴上说着不笑了,可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遮不住。   墨魇喜欢笙箫她老早就发现了,笙箫是她最信任的丫头,所以夜里多少次都是笙箫给她守夜,她曾经半夜醒来就瞧见墨魇对着熟睡的笙箫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不止如此,有一次笙箫白日中不小心端水的时候烫伤了,刚烧开的水一整杯浇在手上,手被烫的当场就起了水泡。后来她就让笙箫去休息,第二天这丫头一醒来就说手上清凉清凉的一点儿都不疼了。   苏慕锦就知道一定是墨魇半夜三更的偷偷去给她上药去了。   她也一心想撮合他们两个来着,之前因为墨魇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她也不好多说,如今总算是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墨魇也能有机会接近笙箫了,能让两个人自己生情是最好不过了。   她也不管,先前还想着他们两个真的好了,笙箫肯定要被墨魇给管着的,谁知道笙箫竟然发威的时候这么彪悍,连墨魇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也好,省得以后两人成了笙箫会受气。   苏慕锦揶揄的看着笙箫,这丫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也有那么泼辣的一面。   “姑娘,你别笑了!”笙箫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苏慕锦连忙收了笑。她方才笑的一阵轻颤,头上的凤冠就显得更沉了。   脖子难受的紧!   “笙箫,把凤冠给取掉吧,戴在头上太重了!”   “好!”   拜堂也拜过了,洞房也闹过了,再带着凤冠就是受罪了。   笙箫帮苏慕锦把头上的凤冠给取掉,又把她头上的发簪给取掉!   没有了束缚的她顿时觉得脑袋一轻。   一整天没有吃饭,她早就饿了。从长袖中掏出二婶子那给她的糕点,油纸包中放着绿豆糕还有茯苓糕,连枣糕都有,她捏起一个绿豆糕随意的垫了两口!兴许是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缘故,感觉到饿的不行了,可吃了两口竟然就吃不下了。   苏慕锦瞧着大圆桌上正燃烧着的鲜红蜡烛,心里忽然就不安了起来。   再等几个时辰楚离就该回来了。   他作为她的夫君,如果提出要洞房……她该怎么办?      ☆、第五章 洞房夜(上)      “姑娘,您渴不渴,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弄点茶水来?”   “别去了!”   苏慕锦吃了两块糕点,糕点太干,她的确是有点渴了,一般的房间中都会有个小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杯和茶壶,可兴许是新房准备的太仓促,屋里竟然没有这些东西。她头一天嫁进楚王府,对楚王府的一切都不甚了解,笙箫也是头一天来楚王府,这个时候估计大家都忙着喜宴的事儿呢,她就是出去问了也不太合适。而且自古以来新娘子嫁人的这一天就不应该吃饭的,她这个时候让笙箫出去找茶水,不止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是给笙箫找麻烦。   楚王府势力通天,所以来祝贺的宾客们肯定不少,估计天不黑楚离是不可能回来的。   苏慕锦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还是晌午,离晚上天黑还有好一段时间。   她轻叹了一声,百无聊赖的又坐到了新床上。   这一坐下去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掀起被子果然瞧见一堆的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干果。   苏慕锦轻叹一声,掀起被子开始收拾这些东西。   笙箫见了连忙要过来帮忙,“姑娘,您别动手了,让奴婢来吧!”   “别了!你出去跟秋月她们说说话吧,我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也实在太无聊了!”这还有几个时辰要熬呢,她还想着等楚离回来了和楚离好好的商谈一番的,如果真的就干坐着在这里等,她肯定会受不了的,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做!   笙箫一愣,想着姑娘以后嫁人了,肯定是要贴身服侍姑爷的,她虽然是丫头,可是有时候也不太好进来伺候,想了想也就点点头了,姑娘做这些的话,也能让楚世子瞧见姑娘贤惠的一面。   因此她笑了笑,“姑娘,那奴婢就先出去了!”   她们一行人刚刚入府,世子爷这会儿是对姑娘挺重视的,可谁也保证不了以后的事情,所以如果想让姑娘在王府立足的话还是要去探听一下王府的基本情况,还有王府的一些禁忌事项才行!   “去吧!”   苏慕锦挥了挥手,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瞧着这满屋子亮眼的大红色,心下微微一叹。呆愣了半晌她才走到床边去掀起被子,把床榻上的干果一颗一颗的收拾起来,她做这些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动作也慢的很,有时候想的入神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收拾掉这些干果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她今儿个累了一整天了,天不亮就被拉起来了,这会儿没事儿可做一时间眼皮都有些酸涩了,索性就和衣躺在床榻上,她心里有事儿,也不敢睡的太死,浑浑噩噩的噩梦不断。   也许是今天成亲让她心绪波动的太厉害,梦里全都是她先前和宁煜成亲时的画面,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画面,一幕幕如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清晰的浮现,这一觉睡的一点儿都不踏实,梦里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醒过来。在宁王府生活的那几年一幕幕的全都展现在脑海中,一直到她抱着睿儿跳下悬崖,她才猛然惊醒。   醒来的时候反而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都浮起了冷汗!   苏慕锦心口微疼,她按住胸口,一阵阵针扎一般的剧烈疼痛让她白着脸放缓了呼吸,出气的时候无碍,就是深呼吸的时候心口疼的厉害。她默默的念了一遍静心咒,过了一刻钟才缓过劲儿来。   这一觉醒来浑身酸疼的厉害,好像又把前世今生重新都给活过来一遍一般。   苏慕锦苦笑不已,再想下去她的胸口又该痛了。   她索性起了身,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把屋里的东西都给打量一遍,房间中的大多家具都是爹爹寻了京城中最好的木匠给她打的嫁妆,用的也是看上去就觉得十分温暖的淡黄色。倒是和楚离自己弄来的桌椅柜子颜色十分相配,她晃了一圈,新房里该有的东西全都有,想来也知道楚离是用了心的。   正是因为他这一番用心,她才会越发的害怕啊。   苏慕锦拍拍自己的脸颊,再次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初显了霞色,想来离天黑也不远了。   她平日中十分喜欢抱着茶杯饮茶,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喝半滴水,嗓子已经干的有些难受了!苏慕锦走到门边,想去叫笙箫。   先前聪儿塞给她的那个苹果方才笙箫进屋的时候被她给收拾起来了,她想去问问笙箫放在哪里了。   她不爱吃苹果,可这会儿也顾不上挑剔了,好歹苹果里还有水分呢。   刚走到门边,还没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笙箫恼怒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   接着就是墨魇懒洋洋的声音,“咦,奇怪了,这里又不是你家,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了!”   苏慕锦会心一笑,索性倚在门边开始听他们两个对话。   柳嬷嬷瞧见是墨魇微微一笑,她凑近了秋月三人,低声说道,“你们几个别去掺和他们两个的事情,知道么?!”   三个小丫头都是鬼精灵,方才就看出了一点儿眉目,又瞧着笙箫早就失了往日的沉稳,碰到墨魇就没个好脸色,开口时就多了两分调侃。   秋月眼珠子转了一圈,捂着唇轻笑,“嬷嬷放心,他们两个的事儿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去解决去吧,解决不了还有姑娘和姑爷呢,呵呵,我们可没什么立场插手的。”   柳嬷嬷嗔了她一眼,“鬼精灵!”   几人相视一笑,然后轻轻的不着痕迹的退后了几步,离笙箫和墨魇远一些。   笙箫正在和墨魇生气哪里注意到这个,怒瞪着墨魇十分没好气!她牢牢的守在新房门口,眼神里分明写着“只要有我守在这里,你休想踏入房间半步!”   墨魇轻哼一声,对笙箫的泼辣方才已经见识了一番,他也没跟她计较。   十分赞赏的看了看离得远远的柳嬷嬷等人。   心里却在叹息,看看!别人哪个都开窍,都看出个所以然了,偏偏这丫头脑子一根筋,一点儿都猜不出他的心思。   墨魇抱着从不离身的长剑,一身黑衣配上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有些瘆人!   他眯着眼睛轻轻的上前一步。   笙箫顿时紧张起来,张开双臂拦在新房门前,“你……你……”   墨魇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却绷着脸看上去更加严肃,“你狗屁啊你,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墨魇学着先前笙箫的模样,连声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一指宽阔无人的院门,霸气十足的道,“立刻!马上!麻溜儿的!滚出去!”   笙箫眉头倒竖,气的气息都不稳了,“你……混蛋!”   “没错,我就混蛋了,怎么样?”墨魇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上前就要推开笙箫,“赶紧的闪开,我有事儿要进屋!”   “屁事儿!”笙箫怒视着他,“我家姑娘的新房是你一个破侍卫能进来的么?连姑爷都没有进去,你一个男子竟然敢说要进新房里去,还说有事儿,鬼才相信你!赶紧给我闪开!要不然等会儿姑爷回来了,我非告你一状,说你想要非礼我家姑娘!”   “我!”墨魇夸张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非礼你家姑娘?”   “靠!”笙箫再也忍不住再次爆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怒声道,“该死的墨魇,你那是什么狗屁表情,好像非礼我家姑娘你还吃亏了似的!”   “我当然吃亏!我一个身强力壮武功高强风度翩翩忠心耿耿心无旁贷的大好青年,还想多活几年,可不敢去非礼你家姑娘!”   世子爷不剥了他的皮啊!   笙箫被他那一大串的自夸前缀气的已经无语了,浑身颤抖不敢置信的盯着墨魇,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一般!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快闪开!”   “不行!屋里就我家姑娘一个人在屋里,你一个男子这时候进屋太不妥当了,孤男寡女的,就是你不在意自己个儿的名声,我家姑娘的名声可不好听了!哼!我看你也没什么名声可言!”说到最后一句讥讽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墨魇想了想,他一个男子这个时候进新房的确不太妥当。   可世子爷身边也没有伺候的女子,所以估计连世子爷都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妥,所以就让他来了。   他也真的就不迈步子了,“那好吧,我不进去了!那你进屋吧!”   “我?我为什么要进屋啊,我今天要给我家姑娘守门的!”笙箫依旧是警惕的盯着墨魇,总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说看人就要先看眼睛,她瞅着墨魇这一双眼,觉得黑漆漆的,她打了个寒颤,肯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多了,所以才会这样阴森森的看上去好恐怖。   所以她一定要替姑娘守好房子,可不能让这个坏人进了屋。   “你别使鬼点子了,我是不会听你的安排的,我是我们家姑娘的丫鬟,只有我们家姑娘能使唤我!”   “呦!还真是了不起啊!”   “哼!”   “你真的不让我进屋,自己也不进去?!”   “不去!”笙箫语气坚定。   “哎,好吧,那就算了!”墨魇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紫砂壶出来,壶嘴里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他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然后当着笙箫的面,慢慢的打开了油纸包,只见油纸包里包着一只烤的金黄油亮的鸭子,油纸包一打开就有香味弥漫开来,那松脆的鸭皮泛着油亮的光芒,让饿了一整天的笙箫肚子当即就开始打起鼓来。墨魇状若无意的看了笙箫一眼,十分惋惜的说道,“本来是世子爷担心世子妃会饿肚子,让我偷偷的从厨房里偷渡出来了一只鸭子给世子妃吃,还担心世子妃会渴了,就让我特意泡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既然你不让我进屋,那就算了。我也辛苦劳累了一整天了,到这会儿还没来的及吃饭呢,早就饿的不行了,这只鸭子和茶水我就替世子妃笑纳了!”   说着挑衅十足的挑了挑眉毛,还捧着油纸包着的鸭子在笙箫面前晃了一圈。   “呵呵,世子爷若是问起来,我就说世子妃不饿,所以就被我给私吞了,世子爷肯定不会怪我的!”   “该死的!凭什么给你吃!”笙箫一把夺过墨魇手里香气四溢的鸭子,另一只手夺掉他手里的紫砂壶。怒视墨魇,鄙夷道,“我家世子妃的吃食凭什么便宜了你!”   墨魇武功高强,笙箫没有武功,他若是不想让笙箫夺掉他手里的东西可以有一百种办法,都不带重样的,可他没有做,故作疏忽的让笙箫夺了东西。   愤愤然的做样子去抢,“怎么就不能给我了,反正你又不让我给世子妃送吃的,你自己又不肯帮忙送进去,可不就该给我吃么!快换给我!”   “才不给你呢!”笙箫牢牢的护住手里的东西,顺势猛的开门,然后用脚“砰”的一声把房门给踢上,看到墨魇没有反应过来,得意洋洋的笑了。在房间里高声叫嚣,“哈,有本事进来啊!”   门外的墨魇笑的一脸猥琐,嘴里却装作恼怒的样子,“笙箫,你给我等着!”   “哼,我等着呢,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笙箫轻声咕哝。   她进了屋,一转头就瞧见了笑眯眯看着她是苏慕锦,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小脸都白了白,又瞧着苏慕锦的姿势,分明就是偷偷猫在门边听了许久了,想着她先前骂粗话的时候全都被姑娘给听了个彻底,脸色不由得又红了红。   “姑娘……”   姑娘不会怪她给她丢人了吧。   苏慕锦倚在门上,笑眯眯的半点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她笑呵呵的从笙箫手里接过了鸭子和茶壶,然后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只撕了一条鸭腿下来,剩下的都给了笙箫,“拿去给柳嬷嬷她们吃一点儿,你自己也别硬撑着,今儿个的确是忙了一整天了,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怪我方才没有想到这一茬,幸好墨魇还挺机灵的,你等会儿见了人家可要好好的说声谢谢!”   笙箫捧着鸭子不满的咕哝道,“又不是他送来的,是姑爷让他送来的……”   “呵呵……”   苏慕锦倒了一杯水出来,喝了一口润喉!   还别说,墨魇挺细心的,紫砂壶的壶嘴上还挂着几个杯子,她饮了一小口,只觉得口齿留香回味悠长,的确是上好的铁观音才有的味道,细细的啃着手里的鸭腿,笑眯眯的看着笙箫,不禁感叹。这丫头从小就跟着她,前世也没能跟着她享福,这一世在苏家的时候也跟她吃了不少的苦,眼瞅着竟然都长成大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起琴瑟的身影来。   她低叹一声,她一直十分信任琴瑟和笙箫,更多的原因是在前世的时候苏家惨遭灭门,那个时候也就只有琴瑟和笙箫陪在她的身边儿了,所以对两个人的感情十分不一般,这一世重生也想着好好待她们。她哪里想到琴瑟之所以跟在她的身边全都是被人授意的。   也更因为如此,她对笙箫就更加的不同了。   笙箫忠心为她,什么心思都没有。   所以她这一世一定要给她寻个好婆家。   她看着墨魇就挺不错的……   “姑娘,我先出去给柳嬷嬷她们送点儿吃的!”   “好,去吧!”   笙箫出了屋墨魇已经不在门口了,她没瞧见他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到柳嬷嬷身边,却没有瞧见紫玉和紫罗,不禁诧异,“咦,紫罗和紫玉呢?”   “墨魇公子带着她们两个去厨房里吃饭了,等会儿她们两个回来了再替换我和秋月!”柳嬷嬷含笑解释道。   “嬷嬷和秋月姐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姑娘特意让我拿出来的!”   柳嬷嬷几个人也确实都饿了一天了,幸好院子里也没有楚王府的人,她们吃起东西来倒也不必太过忌讳,又因为这烤出来的鸭子的确香软可口,尤其是那一层金色油亮的皮,鸭皮酥脆,鸭肉肥美,因此三个人很快就解决掉了一只鸭子。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新房里亮着蜡烛,倒也不显得黑,天黑了之后楚王府里就有嬷嬷来带着柳嬷嬷去院子里点灯火。新房的院子里有好几处灯台,莹白色的盖子揭开就是鲜红色的蜡烛。   那婆子给柳嬷嬷说了一些自家世子爷的一些习惯,又把府中的规矩大致的给说了一遍。   等说完了这些,院子里的灯台已经全都点亮了。   莹白色的光线十分明亮,又因为灯台众多,因此倒是把院子照的灯火通明的。   那婆子要走却被柳嬷嬷给拉住了胳膊。   “姐姐请先慢些!”柳嬷嬷轻声问出自己的疑惑,“妹妹有一事不明!”   那婆子知道自家世子爷对世子妃的在乎,因此半点不敢托大,连忙道,“柳嬷嬷是世子妃身边得力儿的嬷嬷,我一个老婆子可担不起您的一句姐姐,柳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柳嬷嬷沉吟片刻,想了想措辞,才缓缓开口,“是这样的,我瞧着这新房门口怎的主家也没安排一些嬷嬷守着,你们家世子爷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怎的一个都没有瞧见?”   不是柳嬷嬷要挑理,而是觉得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她们家世子妃就这样被抬进来了,可为什么新房的院子里连个楚王府伺候的人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世子妃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她作为世子妃的贴身嬷嬷却不能不在意。   她不禁心想,难不成是楚王爷要给世子妃一个下马威?所以连个教规矩的嬷嬷都不派来?她们都是初初入王府,哪里懂得那么多的东西,万一她们不小心触碰了什么王府里的禁忌岂不是还是要吃亏?还有今儿个累了一整天都没有一个楚王府的人来接替,再加上饿了一整天,柳嬷嬷心里当然不舒服了!   那婆子也是个机灵人,听到柳嬷嬷说这个,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她轻轻的拍拍柳嬷嬷的胳膊,赔笑道,“柳姐姐可别这样说,我家世子一向不喜欢女子近身,所以身边别说丫鬟,连一个粗使的婆子都没有!因此这院子里除了您和笙箫姑娘她们几个,还真的就没有一个女眷!您是不太了解我们家世子爷,真真是不近女色的很,我们府上的人都要以为世子爷要终身不娶了,谁知道就那么巧,和世子妃看对眼了。柳姐姐啊,我们王府里王妃早逝,所以也没个女眷。王爷是大男人,又是战场里走出来的铁汉子,有些小细节难免就会想不到,还请柳姐姐多多包涵一下!”   那婆子想了想又道,“我家世子爷是真真的心疼世子妃的,墨魇是世子爷身边儿的贴身护卫,在府里除了世子爷,就是王爷都没权利管他的,除非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否则墨魇是不会离开世子爷身边儿的。今儿个府上为了世子爷的婚事都忙的底朝天了,世子爷还能想起世子妃没有吃东西,还让墨魇来带你们去厨房,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世子爷竟然让墨魇来给世子妃送吃的还有茶水,这是真真的把世子妃给放在心上的。我们家世子爷一向洁身自好,这些年来就没有个女子在身边儿,其实这样也好啊,将来就对着世子妃一个女子,两个人一定会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   柳嬷嬷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好了,她对着婆子微微一笑,“多谢姐姐提点了,姐姐也别见怪,我也是心疼我家姑娘所以才会如此冒昧的一问,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婆子轻轻一笑,“我都明白的,听说世子妃也是娘亲早逝,您是她身边的嬷嬷,瞧着世子妃长大的,说是嬷嬷其实和娘亲又差多少?您这般为世子妃考虑世子妃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娘亲可不敢当!”柳嬷嬷笑道,“只是我这辈子都没有成亲,瞧着姑娘长大,自然要多费些心思!”   “该当的,该当的!”   目送婆子远去,柳嬷嬷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姑娘已经嫁给姑爷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只要姑爷是认认真真要和姑娘过日子,而不是想给姑娘什么下马威,她也就放心了。   就跟那婆子说的似的,姑爷身边没有女眷,今后院子里全都是姑娘的人,姑娘活的也能恣意些。   刚刚这样一想,就瞧见一身黑衣的墨魇推着大红色喜服的姑爷从院子门口进来。   柳嬷嬷瞧着楚离那一双腿,再看看他脸上的黄金面具,方才才有些晴朗的心情一下子又阴了下来,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笑呵呵的福身请安,“世子爷回来了……”   楚离知道柳嬷嬷是苏慕锦身边的贴身嬷嬷,十分给她面子,轻轻的嗯了一声,应了一声又觉得太冷淡了,就抬头问她,“世子妃歇下了么?”   “没有没有!”柳嬷嬷连忙摆手,心想姑爷问这个做什么?   姑娘就是歇了她肯定也要说没歇下啊。   哪有新郎官还没有回来,新娘子就自己先歇下的。   空中传来一阵阵浓烈的酒味儿,柳嬷嬷心想,这是喝了多少才能有这么重的味道?兴许是心里对一个人不满,所以就看他哪里都不太顺眼了,柳嬷嬷这样解释。   “姑爷您要不要先……沐浴一番?老奴去给您准备热水!”   不是她要关心楚离,而是担心楚离这一身的酒气会熏着了自家的姑娘,说到底还是心疼苏慕锦!   “嬷嬷还不知道厨房在哪里,我让墨魇陪着你去吧!嬷嬷是锦儿身边的贴身嬷嬷,锦儿用膳的口味你最清楚不过,你去厨房也刚好吩咐厨娘,今后给小院儿里做饭的时候也好让她们知道锦儿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还有锦儿爱吃的一些点心,嬷嬷也只管让厨娘去做,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说着就侧首看着墨魇,“再去厨房里弄些饭菜过来,世子妃今天饿了一整天了!”   “好!”墨魇回答的爽快。   世子爷哪里是让他去弄饭菜,分明就是带着柳嬷嬷,让厨房里的人都知道,柳嬷嬷说的话都是世子爷自己同意了的,也省得厨房里的一些人捧高踩低的,觉得世子妃不受重视,糊弄世子妃!   墨魇心里十分感慨,以前世子爷对于府里的事情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府邸大了,什么事儿都有,奴仆之间的明争暗斗什么的,自古以来就是哪个院子里都有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以前世子爷从来也不管这些,就是瞧见了也就当作没瞧见。没想到为了世子妃连让他去威慑人都想出来了。   他呵呵的笑,最高兴的应当是王爷吧。   他最想让世子爷能有点儿人气儿了,这回可算是满足了王爷的心愿了。   楚离推着轮椅进了屋,推开房门的瞬间,他微微愣了一下。   新房中,苏慕锦临窗远望,一身逶迤在地的鲜红嫁衣,裙摆拖得极长,她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懒洋洋的散在肩头,衬着那鲜红的颜色,显得妖异的黑,听到动静她微微侧过身来,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得纤细,盈盈一握。她脸上的妆容还在,比起方才头戴凤冠的雍容华贵,这会儿的她眸子里有几分迷茫,看上去竟然像是走失的精灵!   她眼神的迷茫和伤痛让他的心顿时一紧。   她却很快回过神来,掩饰掉眸子里的情绪,轻轻的扯出一抹笑来,“你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间除了母妃,还能出现一个女子,一言一行便能影响到他的心情……她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   就仿佛……就仿佛远出的丈夫回到了家中,家中的妻子就会惊喜的喊上这么一句。   让人的心整个都暖融融的。   “怎么了?”苏慕锦静静的看着他,显然敏锐的捕捉到他情绪的转变。她缓缓从窗子旁边走过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房间中的蜡烛燃烧了一整天,蜡泪淌满了蜡烛的身子。她在红色的烛光下,一身鲜红色的衣裳越发显得绝色,楚离忽然就想到了先前闹洞房的那个不算吻的吻。他下意识的看向她的嘴角,她的嘴唇先前被弄破了,这会儿已经不流血了,唇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颜色。   楚离喉结轻轻的滑动了一下,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他轻咳一声,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来,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异常的沙哑低沉,“你……吃过饭了么,我之前让墨魇给你带来的……”   苏慕锦当然发现了他声音的异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轻轻点头,“吃过了,多谢你细心还惦记着。”   “应当的!”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懊恼,一个疑惑。   “楚离,你今天怎么了,很不对劲!”   “没事!”楚离轻咳一声,缓缓的推动轮椅靠近了苏慕锦,轻声解释道,“兴许是喝酒和太多了!”   苏慕锦点头,接受了他这个解释。   她看了一下窗外宛若被罩上了一层黑布的天空,又看了一眼新房中唯一的一张大床。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背脊,郑重的道。   “楚离,我们谈谈!”      ☆、第六章 洞房夜(下)      “楚离,我们谈谈!”   苏慕锦这话一出,楚离就是一阵紧张,不用想他也知道苏慕锦要跟他谈什么,刚要找个借口推脱掉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墨魇的声音。   “世子爷,世子妃,我带了饭菜来了!”   楚离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扬了扬声音,“进来!”   “我已经吃饱了!”苏慕锦蹙眉。   “你今天一天就吃那么点儿东西哪里够,而且还是油腻的,我让墨魇从厨房里弄来了一点清淡的小菜,你多吃一点儿,我们府上没有女眷,明儿个一大早还要去给父王敬茶,还有王府的中馈也要交到你的手里,今天不吃饱明天怎么干活!”楚离一句话说的半点停顿都没有,好像生怕苏慕锦打断他的话似的,“而且我方才敬酒喝了不少,也没能吃上多少东西,这会儿肚子还真的有些空荡荡的!”   楚离这么一说,苏慕锦就止了声,不管要谈什么事情,总归要让楚离先吃饱才行。   墨魇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好几个碟子,还用银色的盖子给盖了起来,如今已经是秋天,这两天的天气也越发的冷了,如果不盖上盖子的话估计从厨房里刚走出来饭菜就要冷了。   墨魇嘿嘿一笑,知道这个时候世子爷不想让人打扰,这会儿他十分有眼力见儿,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世子爷,世子妃你们先吃着,我先带笙箫她们几个去看一下她们以后要住的房间,等会儿再来收拾碗筷!”   “去吧!”   楚离点头应了一声,今天柳嬷嬷一行人也全都是初初入府,有些地方没有人带着还真的找不到。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等会儿还要休息的。至于收拾碗筷,他身边的琐事一向都是墨魇在做,所以他也早就习惯了。   苏慕锦听到墨魇一个大男人还会收拾碗筷,微微吃了一惊,诧异的看了墨魇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的点头。   这样的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长得有长相,身高也修长……配上笙箫的确够了。   她这样毫不掩饰的盯着墨魇的举动落在楚离的眸子里,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他不是不知道苏慕锦的想法,可是这个时候,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她怎么可以去看其他的男人!   楚离承认,他和苏慕锦拜了堂之后,对她的占有欲越发的强了。   他轻咳一声,拉回苏慕锦的视线,然后推着轮椅到小圆桌的旁边,把银色的盖子一个个揭开,里面果然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一碟清炒小白菜,一碟开胃的酱黄瓜,还有以盅煲的香浓乳白的鱼汤。   有两个空碗放在托盘上。   苏慕锦想了想,她现在不管怎么样都嫁给了楚离,有些事情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老是让丫鬟去做,因此就去伸手拿空碗打算盛汤。   她的手还没伸出去,楚离就已经自动自发的拿起了空碗,舀了大半碗鱼汤把干净的瓷勺放进碗里推到苏慕锦的面前,轻声说道,“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喝点汤润润肺,等会儿就有食欲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的拿了另外一个空碗,自己也盛了半碗汤放在身前,又贴心的把托盘上的筷子递给苏慕锦一双,“大晚上的就不吃馒头了,也不好消食,先喝点汤吃点菜,如果饿了明儿个再让厨房里多弄些早膳过来!”   苏慕锦端着手里的碗,愣愣的看着那乳白色的鱼汤,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隐隐的还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这慌乱是为了什么,总之心里怪怪的。   除了笙箫她们几个,就是爹爹也从来不曾给她盛汤舀饭,前世的时候宁煜更不可能!这个大周朝从古之心都是这样,男子们总有种气势凌人的感觉,再心疼一个女子,都不会在生活的小细节上特别的细心。有些人会自己安慰自己,说是家里的夫君心粗,可是苏慕锦的理解和旁人不一样,重生过一世之后她算是彻底的悟透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一个人如果真的在乎你,会在任何的情况下都十分细心,不会让女子受任何的委屈。   在这一点上爹爹不是个合格的夫君——尽管他口口声声的说着爱娘亲!   宁煜更不是个合格的夫君——就是在她刚刚加入宁王府那两年最温存的时候,他也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大男子,而且还是个身份高贵的大男子,所以从来也不愿意为她做一些小事。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些生活琐事都是丫鬟和婆子需要做的,如果不让她们做,那要她们伺候又有什么用?   而楚离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态极为自然,仿佛早就习惯了这般一样。   苏慕锦不由得抬起头来,透着明亮的蜡烛光芒,她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新房中的每一个角落,房间中杏黄色的家具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暖光。她对楚离了解不深,可她也能猜测出来,一个大男人有几个会喜欢这样的颜色?他分明就是为了迁就她……   还有那个半点都不颠簸的花轿,和花轿里软绵绵的垫子和安神的香炉……   苏慕锦端着碗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   她害怕这样的楚离……这样温柔的他,她生怕自己会招架不住……   “身体不舒服么?”   楚离看出了苏慕锦的异样,她双手的颤抖虽然轻微,可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一开口就是关切担忧的低沉声音。   “没有!”   苏慕锦急声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   楚离诧异的看她!   这是怎么了,情绪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苏慕锦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睫毛如落羽一般轻轻的颤,她捧着手中的碗,仿佛要从瓷碗上感受温度,声音低的吓人,“你……别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可楚离却听到了。   他舀汤的动作微微一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苏慕锦摇摇头,她也没想着楚离会听到,方才他正在舀汤,发出了淡淡的声响,兴许把她的声音盖住了,她也没勇气再说一遍,只是碗里冒着热气的鱼汤却有些呛人,那热气从她的鼻翼间进入心肺,像是辣椒一般呛得她两眼发红。她却抿着唇不发一语,动作轻柔的舀着碗里的鱼汤送到口中。心中五味杂陈,也没品出来汤究竟是什么味道,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进去,暖融融的。   她对着楚离扬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很好喝!”   楚离一愣,她这笑跟往常极为不同,她平日中再怎么笑眼睛里都是深不见底的氤氲,让人无法查探到她笑的究竟是真还是假,可这一次她唇角扬起,眸子里的雾气仿佛散了一般,眼睛清澈透亮,带着一点儿小孩子才有的满足……楚离的心忽然就热了起来。   其实苏慕锦就是这样一个人。   心太软!   只需要一点淡淡的温暖就足以能温热她的心脏,她刚刚重生的那一会儿想杀了前世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包括爹爹她都觉得不可以原谅,起先接近爹爹只是因为要借他的势力和宠爱来对付苏云锦,可后来爹爹每次对她都是一副愧疚的表情,他有时候面对苏云锦的时候是真的心软,都让她委屈求全,可是那是她的爹爹,会为了她难受,为了她心痛……   然后她就慢慢的放下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娘亲还活着,就为自己找借口。娘亲的死也不是爹爹愿意看到的!   到后来瞧见了宁煜……宁煜她真的是恨到心尖尖上的一个人,她拼了命的想报仇,为睿儿报仇!可是他用那样清澈的眼神看着她,让她都觉得他真的是无辜了,让她都觉得,她应该放下仇恨,去重新活一回!包括苏云锦……她是真心想着要去原谅的,可她却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的!她这一辈子和苏云锦再也不可能握手言和!   这一世的她大多是逆来顺受,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尽可能的选择去原谅!所以她现如今的所有敌人全都是他们不依不饶……所以才走到了这一步!   她心里渴望温暖,渴望爱人,也渴望被爱。   前世的时候伤太重,她想要被爱的同时又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爱情。不相信海誓山盟,不相信白首相携……   可偏偏就是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她想到一些别人都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在遇到刺客的时候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挡剑,楚离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她好……她动容了,害怕了,彷徨了……当一段合作被扭曲到这个程度,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楚离和她成亲仅仅是为了两个人的合作……   “好喝就多喝点。”楚离眸子一闪,仿佛看出了她的情绪波动,又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喝汤,两个人都是教养极好的人,喝完了一碗都没有发出丝毫不和谐的轻响声。   “要再喝一碗么?”   苏慕锦愣愣的点头。   楚离就从她手中接过来瓷碗,又给他舀了大半碗鱼汤,鱼汤熬得时辰长了,汤汁十分鲜美,两个人各怀心思,竟然把一盅的鱼汤都给喝了个干干净净,饭菜却半点都没有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很好。温馨中带着淡淡的甜蜜。   谁也不忍心开口打断这一刻的静谧。   “世子爷,你们吃完了没啊?”   偏偏就是有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楚离当即黑了脸,只是脸上戴着黄金面具,谁也瞧不出来他陡然黑下来的脸。他心道,这个墨魇最近真的是太闲了,他也该给他找点事儿来做做了……   放下手里的碗,收拾到托盘上。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有度,“进来吧!”   墨魇把门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屋子,发现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之后才推开门大步迈了进来。他的脸色也有些黑,瞧着动也没动的饭菜,顿时不满了。   “我辛辛苦苦千山万水翻山越岭的从厨房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你们竟然就动了这么点儿!”   他一开口屋里方才还存在的温馨陡然消失不见。   苏慕锦无语凝噎。   楚王府就是再大,也不至于建在山上,还千山万水,翻山越岭……至于么?!   “少废话!”楚离沉下声音,“撤下去吧,你等会儿也去休息,今儿个不用人守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新房!”   楚王府里的侍卫随便揪出来一个都是武功高强的人,要想进楚王府里捣乱,还真的没命出去。也没人敢进楚王府里来撒野,所以足够安全!既然苏慕锦要跟他谈话,他就是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那就别让人守着了,他大概也能猜出苏慕锦要跟他说什么。他可不想丢脸丢到奴才那里!   墨魇却想歪了。   嘿嘿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楚离,又揶揄的瞧着苏慕锦,眼睛里的猥琐劲儿让人想忽略都难!   “我懂,我都懂!嘿嘿,新婚之夜嘛,良辰美景嘛,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滚!”   “我就滚,就滚!绝对不打扰世子爷和世子妃,嘿嘿……”墨魇速度非常之快的端起托盘来,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老远声音还能飘得过来,“世子爷你努力啊,我们王府里早就该出来一个小公子或者小小姐了……”   苏慕锦有些尴尬。   楚离看出来了,就拿着手帕递给她,让她擦拭唇角,他也有些尴尬,低声解释道,“墨魇就这德行,你不用理会他!”   苏慕锦点点头。   “你方才不是要跟我谈谈么,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我等会儿也有事儿要和你说!”   “要不你先说吧!”刚刚那么温馨的场面,苏慕锦实在是说不出来那些话来。   “你说吧,我怕等我说完,你就没有心情再说话了!”   楚离自嘲的笑笑。   苏慕锦想了想措辞,尽量不去触碰楚离的自尊心。   “楚离,当初我们说好的,成亲只是为了合作……”   楚离苦涩的点点头,他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我们今天走到了这一步,有刻意,也有无意……可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想要反悔已经是不可能了!”   楚离蹙眉,心下不悦!   她竟然有反悔的念头?!   “楚离……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有些事情我也不想隐瞒……”她说的十分艰难,抬头看着楚离,紧紧的捏着他方才递过来的帕子,有些说不出口,可一抬头就瞧见他鼓励的眼神,她心略微安了安,缓慢的说道,“我们认识也快两年了,你对我也该有几分了解……我心里有心结,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没法子控制!我知道这么说对你有些不公平,毕竟你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抬到王府的,可是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所以……所以我……”   所以我不能跟你圆房!   这一句话她都逼到了喉间了,可就是说不出来!   楚离了解的点点头,没有像苏慕锦以为的生气或者大发雷霆,他甚至唇角扬了一抹笑容,看上去还十分愉悦。   苏慕锦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离对苏慕锦的坦白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他这两年来隐隐感觉到她对男女之情格外的排斥,可他查过,她的过往清清白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情感经历!所以他就以为是她父母的那一段感情对造成了十分重大的伤害!尽管有些解释不通,可也没有别的理由解释了。他也只好这样认为。他勾唇一笑,按住苏慕锦放在桌子上的手,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平静。“锦儿,你不用担心,在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我不会碰你的!”   苏慕锦哪想到他话说的那么直白,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尴尬的看着楚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别感动的哭出来!”楚离轻笑,她只说在苏慕锦做好心理准备之前不碰她,可没承诺旁的事情。他有信心,只要苏慕锦在他的身边,她一定会爱上他!他有相当大的自信!   不过眼下有一个极为待解决的问题。   楚离望向新房中唯一的一张大床。   “那我睡哪里?”   新房里就一张床,因为新房是临时弄出来的,连个躺椅都没有,除了那一张大床还真的就没有可以睡人的地方。屋里有个桌子是不错,可是桌子也不大,他也不矮,就算躺上去恐怕也睡不好。   “要不明儿个我让人弄个躺椅进屋里!”   “不行!”苏慕锦直接拒绝!   就是有躺椅她也不可能让楚离睡躺椅的,这个季节马上就要深秋了,楚离的身体应当也不是那么好,万一他真的着凉了,她心里也会不安。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那怎么办?今儿个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虽然下令不让人伺候,可是外面肯定有不少的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他父王也会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苏慕锦,所以一定会在不远处看着的,大婚之夜如果他出了屋,不在新房里睡觉,明儿个楚王府就没法子容下苏慕锦!就连府里的丫鬟婆子恐怕都要以为他冷落了苏慕锦,从而对她不恭不敬的。他可不希望这样!   “你……也睡床吧!”   苏慕锦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快速的起身就去铺床,床上一共有两床被子,她把两床被子给摊开,卷成筒状,一个放在外侧一个放在里侧。“你也不用找躺椅了,这天越发的冷了,你的身体好像也禁不起折腾……”   她的心里已经给楚离下了定义,他的身体肯定是不好的,他的唇色苏慕锦就没有瞧见泛红过,每次看着都粉白粉白的,明显就是身体不好!   楚离也没有辩解,瞧着苏慕锦的安排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压根也没打算怎么样,原本就想着能跟她躺一张床就满意了,总的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当然他不能说出来,能从苏慕锦的嘴巴里说出来当然是最好的。   他故作无奈的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我两条腿不方便,以前都是墨魇在跟前搭把手的,这会儿我们都成亲了,墨魇一个男子也不好进房间里,可你身边的人若是知道我们这样睡恐怕心里该有想法了,所以今后就要麻烦你扶我上床了!”   苏慕锦松了口气,“这个是应当的!”   她心中微暖,为楚离考虑事情的周到。她身边的人如果瞧见了他们两个人分被窝睡,恐怕真的会有想法的。   尤其是柳嬷嬷,说不定她还会想着楚离是不是不能人道之类的……   两人说着话,门外传来柳嬷嬷的敲门声。   “姑爷,老奴已经给您准备好沐浴的热水了……”   楚离刚想推轮椅上去开门,苏慕锦就已经越过他上了前。   新房很大,用屏风隔开了一个沐浴的小房间。   楚离原本身边伺候的都是男人,侍卫和小厮之类的,用的最多的就是墨魇,可毕竟娶了亲了,再让男子进院子就有些不妥了,因此今天来给他送热水的是两个厨房里的粗使婆子。   墨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拿着一个几十斤重的浴桶好像什么都没拎似的,轻轻松松的放到了屏风后面,然后粗使婆子就一桶一桶的热水往桶里倒。墨魇猥琐的看了楚离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写着“赶紧勾引世子妃和你一起洗鸳鸯浴啊”,楚离瞧见了忍不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有时候真觉得这个墨魇缺根筋!   柳嬷嬷瞧了一眼苏慕锦,低声道,“姑娘,等会儿老奴再给你弄来一桶水,今儿个累了一天了,好好洗洗!”   苏慕锦含笑点头。   等楚离和苏慕锦都沐浴完毕已经快到了戌时。   苏慕锦褪下了一身鲜红色的嫁衣,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中衣换上,她有些不敢走出屏风,如今的她跟先前不一样了,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所以穿着一身宽松的中衣就直接瞧见了胸前的高耸。她低叹了一声,想抓起屏风上挂着的衣裳遮住,可是又觉得太刻意了,她已经在浴桶旁边站了一会儿了,就是没有勇气走出去。   楚离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没出声催促她。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只好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故作大方的走了出去。   楚离正坐在轮椅边拿着一本书卷在手中静静的看着。   他早就换了一身洁白的中衣,只是兴许是苏慕锦不在身边,不太好上床,所以就没有到床上去躺着。   听到声音他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瞧见苏慕锦的穿着,他眸子深了深,却很好的掩饰了下去,微微一笑,仿佛压根没有瞧见她的穿着,“洗好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儿个还要起个大早!”   苏慕锦瞧见楚离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才微微放下了心。“天色暗了就不要看书了,对着灯光看书太伤眼睛了!”   楚离含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屋里的红色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小半,苏慕锦走上前去,推着楚离的轮椅把他推到床边,幸好大床上没有跟平常的大床那般弄一层放鞋子的阶梯,因此轮椅的轮椅抵到了床边才停了下来。   苏慕锦却犯了难,“我该怎么做?”   让她直接抱着楚离上床?她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扶着我的胳膊就行了!”楚离柔声道,“我用轻功跳上去,等会儿你把我的腿扳上去就行了!”   “哦!”   苏慕锦就掀开了外侧的被子,扶着他的胳膊,就感觉到他的身子腾空一跃,也不是腾空,跃起来的幅度不大,要不然铁定撞到床顶的横杠上去,他这动作做得十分熟练的样子,十分轻巧的就落在了床榻上,只是两条腿窝在一处,使不上力。苏慕锦见此连忙推开他的轮椅,抱着他的两条腿,摊平了放在了被子里,体贴的给他盖上被子。   “好了!”   “嗯!”楚离轻笑,“你也上床休息吧。”   苏慕锦转身去吹红烛。   “别!”楚离叫住她,“新婚夜的红蜡烛象征着吉祥美满,不能吹的。”   苏慕锦还不知道有这个说法,微微愣了愣,她前世和宁煜成亲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过,她对这些事情实在不算多了解,既然楚离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吹灭蜡烛了。她越过楚离上了床,有点不适应和一个大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就算是两个被窝也仍旧不习惯!她躺在床榻上,忍不住往里面挪了挪。   楚离当然感觉到了,却没说什么。   他长袖一挥,床上大红色的帷幔就落了下来。   房间中的烛光明亮,帷幔用的料子还是轻薄的纱帐,所以压根就隔不开外面烛光的明亮。   两人躺在床上,谁都没有睡意。   苏慕锦侧首之间偶然瞧见了楚离没有摘下的黄金面具,微微愣了愣。   “你睡觉的时候不摘面具,睡的会舒服么?”翻身的时候压到脸该多难受?   楚离呼吸顿了顿,没说话。   苏慕锦以为他是担心吓到她,便安慰道,“我的心没有那么窄,也不会因为你的容貌就对你这个人有看法,你只管摘下面具睡吧,吓不到我的!”   她早就知道楚离的脸毁了,应该还挺严重的!   如果伤的轻也没必要成天戴着面具遮住脸了。   他平日中休息应该是摘下面具的吧,只是今儿个有她在,所以才会为了不吓到她,所以才宁可自己难受点也要这样睡吧。   “先前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脸毁了容,我若是怕也不可能嫁给你了,楚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跟你头一次在念慈寺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你是楚王府的世子爷,当时我就跟你说过相由心生,你的心也挺宽广的,怎么还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   楚离的呼吸再次顿了顿。   他忽然转过身来,和苏慕锦面对面躺着,两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彼此的眸子。   楚离声音有些干涩。   “还记得方才我要跟你说的话么?”   苏慕锦一愣,方才楚离好像跟她说有件事要告诉她来着!只是当时她说完了她要说的事情,柳嬷嬷就让人送水进来了,她被打岔了一下,还真的给忘了,这会儿楚离一提醒,她才想起来。   瞧着楚离郑重的眼神,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也屛住了呼吸!   “什么事情,你说吧!”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接受了。   楚离微微一笑,眸子里有些犹豫,他声音有些沉,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有些空洞。   “苏慕锦,希望……我要说的话不要吓到你!”      ☆、第七章 阴暗丑陋的过去      “我希望,我说的这些……不会吓到你!”   苏慕锦自认承受能力还是挺强大的,遂点了点头。   两人并躺在床上,楚离真的决定要解开秘密了才觉得有点心虚,也有点忐忑,他没有看苏慕锦,躺平身子看着床顶,声音有些飘渺。   烛光顺着纱帐照进来,苏慕锦能清晰的看到暖帐中的黄金面具闪烁着温和的光芒,她半支起身子,做好了准备听楚离要跟她说的一些话!   楚离身子不安的动了动,仿佛在犹豫该不该说。   苏慕锦也没有催促,就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楚离才悠悠一叹,“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楚离起了身,苏慕锦连忙扶他起来,又在他的背后给他垫上大大的迎枕,让他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她自己也起了身,把枕头支在床头,懒洋洋的靠在上面。   此时的楚离和往常十分不同,他的长发未束,一头墨黑的长发顺滑如身上盖着的绸缎被面,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在一起,为他添了几分妖冶的气息。   安静的房间中,他的声音悠悠传来,略微空洞。   “……这话还要从我刚出生的时候说起……”   二十四年前,楚离刚刚出生。   因为先前两个哥哥的早夭,父王和母妃对他十分的厚爱,可他自出生就带着一身的痼疾,母妃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因为两个哥哥的早逝,母妃几乎每天都要把他给带在身边,只要一旦出了她的视线,她就会惶恐不安,生怕他落得和两个哥哥一样的下场。   可千防万防都没防住。   他出生不久之后一张脸就开始呈现出青紫的颜色,以至于后来慢慢的腐烂……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中了毒,父王一怒之下把他身边所有的贴身丫鬟和嬷嬷全都杖毙而死,娘亲更是吓得终日以泪洗面!父王没有用皇宫中的御医,而是从天底下网罗所有的名医来给他诊治,诊断的结果的确是中毒,可是却不是普通的毒素,也不是大家认为的那般是日常生活中的饮食出了问题。   那个时候母妃每日里都是喂他母乳,没道理他中了毒,可是母妃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所以后来就查出来,他还在母妃的腹中之时就已经中了剧毒!   母妃受了严重的打击,因为她刚刚知晓自己怀了身孕之后便十分小心,先前痛失两个儿子已经让她精神恍惚郁郁寡欢,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又怀了身孕之后每日里都十分小心,每日的吃食都要用银针试过了才能送进她的屋子。不止如此,到了他一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能站着了,可他的两条腿却软的像面条一般,根本就支撑不起来他的体重。   母妃本来就为了他身体里的毒忧愁,每日都活在担忧中,偏偏他身上的毒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脸解毒都没法子解。所有来给他看病的大夫诊治完之后就摇头叹气,还说他压根不可能活到五岁!   可母妃和父王没有放弃他,从大周朝各地给他弄来最好的解毒的药丸,只要是稍稍有用的就一定拿来给他吃。不但如此,自他会开口说话开始,父王就开始教他内功气息之类的武功,为了能让他活命,每日里都让厨房里炖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就是希望他的身体能好一些,可以和身体里的毒抗衡!可这也不是长久之策,尤其是每次母妃瞧见他那一张溃烂的脸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到他三岁那年,他已经几乎没办法活下去了。   母妃铤而走险,喂他吃了毒药,希望能以毒攻毒让他活下来。   说起来也是惊险,如果不是他先前曾经吃过那么多的补品,兴许那一关他根本就撑不下来,三岁的他已经开始记事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喝下毒药之后两种力量在身体里抗衡的感觉。父王和母妃终日陪在他的身边,就怕他撑不过去。   他那时年幼,承受着那样的痛苦,真是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死过去。   他哀求母妃。   “母妃,你一刀杀了我吧,让离儿解脱好不好……”   母妃听了他这样的话,哪里还受得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那一日他被毒素折磨的直接陷入了假死状态,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母妃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听到了他身死的消息,直接一个气没喘上来,一口气就绝了!   她自从嫁到楚王府之后失去第一个孩子开始,每日里都郁郁寡欢,一直到知道他死了的消息,这些年压在心里的所有悲戚终于一瞬间爆发了出去,她再也不能承受,心力衰竭而死……   而等他一醒来就接到了母妃命丧黄泉的消息。   自那一日起,他变得极为自闭,不理会任何人,只觉得是因为他母妃才会早早的去了……   “楚离……”苏慕锦听着他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这样悲切的事情,可他的面色却半点波动都没有,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别人的故事。她的心口忽然有些疼。   她能体会这样的痛。   当年她亦是亲眼瞧见娘亲离开人世,那种场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难产而死,浑身都是鲜血,尤其是下身,可娘亲为了不让几个孩子看出来,盖上了被子,还让柳嬷嬷和周嬷嬷把刚刚出生的聪儿从产房中抱了出去,生怕他沾染上晦气。   那一天爹爹在朝堂上没能赶回来。   当产婆说娘亲血崩的时候,她不能明白血崩的意思,却能瞧见产婆眼中的同情和怜悯,还有淡淡的悲呛。   她直觉告诉她,娘亲出事了……   她冲进产房里,产婆没有拦她,悲悯的看着她,“有什么话都跟你娘亲说了吧……”   她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   她拼了命的冲进产房中,房间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可她看了半天都没有瞧见哪个地方在流血……她到了床榻前看着娘亲,她脸上全都是汗,长发沾湿了一缕缕的黏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狼狈。可她脸上是含着笑的,她身上盖着一床厚重的被子,脸色已经不是苍白,开始发青。   她那时不懂,只当是她累坏了。   娘亲握住她的手,脸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眉眼还是那样的温柔,“锦儿,你是府上的大姐姐,今后要记得好好的保护弟弟和妹妹……”   一开口便是交代遗言的口气。   她满脸的泪,拼命的摇头。   那时候苏云锦不听话,她不喜欢那个妹妹。她也能知道因为娘亲生了聪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苍白孱弱的模样,因此把脸一面都没有瞧见的弟弟直接给否决了。   “我不要,我讨厌弟弟,讨厌妹妹!”   “锦儿乖,别这样啊!”娘亲笑容温柔的用惨白冰凉的手指给她擦去眼泪,她的手抬起来都异常艰难缓慢,可还是凑到了她的脸上,为她擦去眼泪,“锦儿是最乖的孩子,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要多多的教导她。她和你祖母走的太近了……你祖母她……总之你想法子别让云儿接近她,会被带坏的。还有……”娘亲开始剧烈的喘息,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你别讨厌弟弟……他才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将来……娘亲没了,弟弟就全都拜托给锦儿了……锦儿是大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好不好?”   她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娘亲的眸子渐渐的涣散,抓着她手的力道也越来越近,“答应我……答应我……”   还是柳嬷嬷及时赶了回来,瞧见这一幕哭的肝肠寸断,扶住她的肩膀,“姑娘……您快答应夫人,让夫人安心……”   她咬着唇,艰难的点点头。   娘亲瞧见了,脸上就绽放出一抹柔和的笑来,“我的……锦儿,最……最……”   最什么呢?苏慕锦最后无数次的想。   最听话还是最懂事呢……   可惜她永远都没有得到答案了。娘亲的手重重的垂落了下去,指尖划过她脸上的冰凉,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等后来柳嬷嬷掀开娘亲身上盖着的被子,她才惊恐的瞪大眼睛。   那锦被早已被血水浸湿,湿漉漉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白色内里……一个人得有多少血流,才能流出那么多来……   后来那一抹血色就永远的留在了她的脑海中,再也无法消散。   这一世,她知道娘亲没死的消息,可偶尔眼中还是会闪出当年的画面来。   脸她都没办法忘记,更别说是因为得知楚离身死才倒下的楚王妃……   一时间,她竟然觉得他们两个同病相怜。   她忍不住伸出手,缓缓又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背。   “楚离……你不是一个人……”从他的话里分明就能听出楚王爷对他的疼爱。苏慕锦握住楚离的手,却发觉他的指尖在被子里控制不住的发抖,偏偏脸上依旧没有半点的表情。   仿佛一床被子隔开的是两个灵魂。   一个是面对外人之时半点不露的深沉,另一个则是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脆弱。   楚离仿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反手握住苏慕锦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给捏断,苏慕锦疼的厉害,却咬住唇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竟然还对着她微微一笑,笑声柔和,“……吓到你了?”   她只能摇头。   楚离彻底的回过神来,感觉到手底下力道的加重连忙松开手来,歉然一笑,“抓疼你了吧,对不起!苏慕锦,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为了别的,你听我继续给你讲下去!”   她轻轻点头。   三岁的楚离同是爱母,他出生便身体不好,比平常的小孩子更加早慧懂事,可再聪明也就仅仅三岁,母妃是他的一切,对她那样那样的好,没了母妃,他觉得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祸得福,还是别的……母妃给他灌下了毒药,他身上的毒竟然解了一些。   脸上溃烂的情况稍稍的好转了一些。   只是两条腿仍旧是不能行走!   母妃办丧礼的那一天,但凡是皇城里稍稍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那时候先皇的权势还在手中,皇子们年纪尚幼,父王贵为大周战神,所以那个时候就连皇宫中的皇上和皇子们也全都来给母妃祭拜。   当然,还包括当时还是皇后的徐兮之!   也就是那一天,他发现了那个惊天的秘密!   “是什么……”苏慕锦低沉的问他。   她隐约的察觉到楚离和他父王的关系并不像他言语中描述的那样好。难不成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转变的?   “我无意中听到太后和父王的对话!”楚离有些难以启齿,他死死的咬着牙,“发现……发现太后徐兮之和父王早就相识,徐兮之还未曾进宫的时候徐家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在皇城中不说没有立足之地,可绝对算不上贵胄之家。他们两人年轻的时候一见钟情,可因为皇上要选妃,徐家为了能让徐兮之那个美人进宫讨得皇上的欢心,当然不肯同意她和我父王在一起。那时候我父王也不过就是一个穷小子罢了,徐家的人一个个都势力眼,怎么可能会把自家前途无量的嫡长女嫁给我父王那个没有前途的男人!”   苏慕锦蓦然心惊,脑海中原本氤氲的雾气一瞬间全都散开。   许多迷雾在这一刻全都散尽,留下一个令人无法置信,却不得不信的真相!   楚离看到她的脸色,轻轻一笑,肯定她的猜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苏慕锦的指尖也开始颤抖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皇城中最有权势的就是楚王府,可楚离和太后斗得还是那样的艰难!   怪不得……怪不得太后徐兮之做起事情来可以那样的有恃无恐!   怪不得……怪不得前世的时候明明是宁奕,宁煜和楚离联手都没能斗得赢徐兮之!   她背后的撑腰人竟然是楚王爷!   苏慕锦忽然想笑,也就真的笑出来了,笑的冷厉,笑的妖娆,笑的杀意满满。她忽然就开始为楚离不平!   她就不相信楚离先前两个哥哥的死真的是无意的!   她就不相信楚离先天带着的毒是无意的!   她就不相信楚王爷不知道这其中的诡异!   他恐怕知道,而且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会终身不娶继室,所以他才会对楚离千般万般的好,究竟是补偿,还是他心里觉得心虚愧疚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了先前两个哥哥的死全都是出自徐兮之之手!我母妃的死也不全然是个意外,徐兮之做的那么多,全都是为了逼死我的母妃!那一天我听到父王声色厉荏的警告徐兮之,让她不许再打我的主意,并且让她交出能治好我身体的毒药!”   苏慕锦咬唇,如果徐兮之给了,楚离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了。   “如你所想!”楚离淡淡一笑,眸子却十分薄凉,“徐兮之根本就不承认对我动了手,只说我母妃怀我的时候吃坏了东西。呵——更可笑的是,我父王明明做出可以为了我付出一切的姿态,可是面对直接对他耍无赖的徐兮之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说让徐兮之今后再也不要去找他,徐家的事情跟他再也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可他狠话是放了,却根本没有那个狠心!这些年如果不是他,就是十个不成器的徐家也被我给铲平了!”   楚离的声音猛的阴鸷下来。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觉得这一刻无论是什么样安慰的话都只能是隔靴挠痒,半点作用都没有,又缓缓的闭上了嘴,等他继续说。   “从那天之后我就开始恨上了他,他一个穷小子,若不是我娘亲的娘家帮忙,他怎么可能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可就是这么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偏偏为了所谓的前程多番哄骗之下让我母妃嫁给了他!我母妃是堂堂左相之女,一品大员的嫡出长女,嫁给了他只落得个红颜早逝的境地!而他呢!利用我外公的能力,利用我外公在朝堂上的权势,娶了我母妃,上了战场!成了大周朝的战神,可他却把刀剑指向我母妃,把盾牌留给了徐兮之!徐兮之样貌不算出色,刚刚入宫的时候被选上了成了才人,从未得过先皇的宠幸,在后宫中多番险些惨死,若不是他多次帮忙,甚至到最后他被封了楚王爷,他有能力可以颠覆了整个皇朝,他还是那样的保护徐兮之!若不是他,先皇早就把徐兮之给赐死了!”   楚离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那个贱人该死!他也该死!从那一天我就发誓,这一世如果不能为母妃和两个哥哥报仇,誓不为人!我筹谋二十一年,从三岁开始直到现在!二十一年的时间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要去血洗了徐家不算是大事……”   “是你父王暗中护着他们,是么?”   楚离点头,讥嘲道,“他那样的人连自己的家都没法子保住,竟然调遣了暗卫守护在徐家的家宅,锦儿,你说可不可笑!”   苏慕锦无话可说。   她沉默了半晌问他,“你筹谋二十一年,难道楚王爷就真的半点没有发现么?”她觉得不太可能。   “怎么会!他是什么样的人,势力通天,我年纪小没办法掩饰那么多的情绪,从母妃的丧礼上之后就开始对他冷眉冷眼,他当然察觉到了!”   “他……没有阻止你?”   “没有!”楚离摇头,眼神嘲弄,“或许他觉得心中对我和母妃有亏欠,所以任由我折腾,反正我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如果不让我做点什么,我肯定会疯掉崩溃,所以他也就任由我去了!他那个人太自信,也太强大,他没有猜错,我筹谋二十一年,一直到现在……的确仍旧没有掀翻他的能力……”   苏慕锦抿了抿唇,不语。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极度厌恶女人,在我的心里除了母妃,那些女人表面上温柔娴静,实际上却包藏祸心阴狠毒辣!我就疏远女子!我更恨他!明明不喜欢我母妃,为何要利用她做踏板,让她成为最可怜的女子!”   这也就是楚离直到二十四岁才成亲的缘故吧。   如果不是为了合作,兴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成亲。   她又握紧了他的手,“楚离,你一定能成功的!”   “我也相信!”   楚离轻轻点头,压抑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说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一下子被移开了一般,让他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淡淡一笑,换了个姿势面对着苏慕锦。   “锦儿……我跟你说这些有三个原因!其一,我楚离和他不一样,只要娶了便会真心相对,所以你不用怀疑我的真心!”   苏慕锦心头一跳。   “其二是为了让你知道楚王府的一些旧事,也免得你将来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会不知所措。”   “其三,其三……”   苏慕锦疑惑的看着他。   大红色的纱帐中,透着蜡烛的光芒,他的眼神竟然有些闪躲。   “先前我不是跟你说母妃给我喂过毒药之后以毒攻毒我身体里的毒被压下去了么?”   “嗯!”   楚离缓缓抬起手臂,他的黄金面具是两条带子束在耳后的,他动作熟练的揭开耳后的带子,慢慢的揭开那黄金面具。   “其实我的脸……早就好了……”   一句话说完,他手中的犹豫已经不见了,干脆利落的扯下了脸上的黄金面具!   苏慕锦乍然看到他的脸,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怔愣在那里!   尽管此时的气氛和场合十分不妥当,可她还是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仿佛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于万千绝美风光中凝聚于一人眉眼,一抹淡色的唇雪一般的苍白脆弱,身后灼灼燃烧的蜡烛,仿若黑暗中最璀璨明亮的灯火,然而那光亮,却不及他眉眼的万分之一。他轻轻颔首凝眉间。   风华!绝代!   苏慕锦的呼吸陡然停止了下来。   她从出生便一直有人赞誉她生的漂亮,直到如今已经十五岁及笄之龄,已是一个女子最美丽璀璨的年华,她对自己的容貌亦一向十分自信,可瞧见他那一张脸她陡然觉得自惭形秽!   他的脸因为戴面具的缘故带着孱弱的白,可一双眉眼却十分清淡,仿佛一幅上好的水墨画,没有什么东西能入的了他的眉眼,如最通透洁白的美玉,没有半点瑕疵,一双眸子终于看出了形状。   他的眸子不大,一双黑色的瞳孔极为幽深,衬着雪白的脸色,越发觉得眼睛的漆黑黝亮,眼睛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让人只看一眼便能彻彻底底的被吸附进去。   苏慕锦一时之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的容貌……   “……你!”   楚离微微一笑,看到苏慕锦的这个表情他还算是满意。   说起来他饶了那么大一圈子,只是为了这一刻罢了。她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娘子,他既然认定了她,就要对她没有隐瞒,他不是存心欺骗,只是从三岁开始就开始戴面具了,让别人都以为他身上的毒没有彻底的解除。   尤其是徐兮之!   她那个人嫉妒心太严重,如果知道了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恐怕就是有他的警告,也会再度来害他!他倒不是害怕徐兮之再来害他,现在的徐兮之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根本就动不了他!   他之所以隐瞒这一切,第一是为了降低徐兮之的警惕心,第二……就是为了刺伤他!   他就是要用这个面具和轮椅来告诉他!   我如今承受的一切,全都是你楚王造成的!   瞧着苏慕锦怔愣的目光,楚离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心情微微好了起来,他勾唇一笑,眸子里笑意横生,“看呆了?!”   他一出口便是调侃的语气。   苏慕锦有些受不了,心跳的有些快!   这反差太大了……她原本以为他的容貌必然其丑无比,惨不忍睹的那一种,等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去看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张脸,她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尤其是他笑的时候,白玉一般的脸上绽放出春光一般的暖意。   如春天中柔和的阳光,让人只想彻彻底底的沉溺下去……   见此,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今天的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比起这二十一年的阴暗,她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和……光亮!   “锦儿,你再看下去,我就受不住你的眼神了!”他随手把手里的黄金面具放在床头边,笑吟吟的看着她,他原本就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可是生怕她知道了会反悔,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大婚之夜,既能显示他的坦诚,又能让她无路可退!   苏慕锦听到他的调侃声猛的回过神来,再次仔仔细细的把楚离的脸给打量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疤痕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脸如果留下了烙印……那才真的是可惜了。   她觉得面对这样一张脸她心跳都不平稳了,抓过楚离放在一边的黄金面具递给楚离,“你还是戴上面具吧!”   楚离失笑。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眸子里的寒气被一点点的驱散,“你总是要习惯的!”   苏慕锦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看多了也就有抵抗力了吧。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想到什么,猛的弹簧一般的坐起来。   “你的脸是好的,那腿呢?”   她忽然想到方才楚离还让她帮忙把他的腿给抬到床上!如果他的腿没问题……苏慕锦觉得她的牙忽然有些痒!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我身上的毒没有彻底的清理干净,两条腿确实不利于行!”   “呃……”   苏慕锦忽然一噎。   方才她还想着如果楚离骗了她,故意让她给她搬腿的话,她非要气愤上几天的,可听到他说两条腿确实不能走路,心里又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想着宁可被他欺骗了,也好过他真的不能走路……   她登时就有些愧疚,觉得她实在太小人之心了。   她又缓缓的躺回了床上,把枕头放好,又靠近了楚离,不去看他那一张脸,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却又瞧见他微微散开的领口处一抹精致白皙的锁骨映入眼帘,苏慕锦身子又是一僵,连忙再次转移了视线,这回目光落在大红色的纱帐上。   她看着纱帐,伸手去扶楚离,“你还是好好躺下吧。”把楚离安置好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躺进了被窝中,他的身子转向楚离那一侧,“你应当是找到了解毒的办法,对不对?你的腿也很快就会好的,对么?”   楚离眸子又是一闪。   伸出手去抚她乌黑的长发,“傻孩子,能保住一张脸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这辈子我都不奢望能站起来了……”   “我不是孩子了!”   她前世加上今生活的年纪可不比他小,被他叫做孩子还真是浑身不自在。   楚离勾唇一笑,苍白的面色被大红色的纱帐映的有些红润,“比我小九岁呢,不是孩子是什么!”   苏慕锦顿时一噎,抚了抚胳膊上忽然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她看着楚离坦荡荡的面容,心里有些犹豫,楚离已经跟她坦白了那么多,她……要不要为了显示诚意,也对他坦白一下呢?      ☆、第八章 死心不改的张嫣然      苏慕锦想了想,还是作罢,她的事情不论对谁说了,恐怕都只会让人质疑!   重生一世,还回到了小时候……怎么感觉都那么虚假!   “想什么呢?”   “没什么。”苏慕锦含笑摇摇头,目光依旧不曾落在楚离的脸上,她轻轻的闭上眼睛,遮住眸子深处的波动,轻声开口,“睡吧,早些休息,明天还要给王爷敬茶!”   “嗯!”   楚离点头,他暗地里和父王再不和,终究也是亲生父子,明面上总要留些颜面的。   所以他每次背地里从来不称呼他为父王,但是府上来了宾客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一些面子,唤一声父王。敬茶也是大事儿,他也不可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   动手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她的脖颈处,瞧着她红帐子中依旧难掩的苍白脸色,楚离的眸子微微深了深。   苏慕锦以为她在楚离的身边一定会彻夜难眠,没想到一闭上眼就觉得浑身乏的不能动弹,不过片刻她便呼吸均匀的熟睡了过去。   楚离却没睡着,瞧着她熟睡的侧脸和恬静的容颜,心中空白的一角被填的满满的,他撩开她落在脸上的墨黑长发,闭上眼睛,同样安心的睡了过去。   他们两个睡的香甜。   可这样的夜晚却注定有人睡不着了。   张太医府。   张嫣然的闺阁中,她是太后亲封的安宁公主,闺阁里的摆设都十分的大气恢弘,每一件小小的物事全都是宫中出来的东西,她的房间中不同于大家闺秀房间的小女儿情调,反而有种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气势感,和她本身的性格不甚相符。   此时的张嫣然正趴在床榻上默默流泪,她身为长公主,异姓王世子的婚礼原本应该参加的,可是她不想去……她不想瞧见楚离哥哥迎娶苏慕锦!她也不想看到楚离哥哥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嫣然啊,娘亲陪着你痛哭一场,可是哭过了就忘了今天的事情好不好?从此之后你还是高贵的安宁公主,还是无忧无虑的安宁公主,娘亲会求着太后让太后娘娘给你安排一门好的亲事,有太后娘娘给你撑腰做主,你不管嫁到了哪一家都会过上好日子,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张夫人轻轻的抚着张嫣然的背脊,她是个十分普通平常的中年女子,容貌不多么出色,整个人的气息却十分的慈爱温和。她一点点的安慰她,“嫣然,娘亲知道你心里苦……”   “娘亲……”张嫣然从锦被中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她鼻尖泛红,眼睛也同样通红,一看就知道是哭了许久的缘故。听到张夫人安慰的话语,她猛的扑到了张夫人的怀中,哽咽道,“娘亲,嫣然实在不明白,母后明明那样疼爱嫣然,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答应嫣然嫁给楚离哥哥?嫣然从小到大就只喜欢楚离哥哥,一直都想做楚离哥哥的新娘子,母后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为什么?”   张夫人轻轻一叹,搂紧了她的肩头。   “嫣然,你母后是真心疼爱你的,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都肯定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不要记恨你母后,她肯定也是出于无奈才会这般的!”   “不,我不相信!什么原因不能告诉我,她的理由根本就说服不了我!就算楚离哥哥双腿不利于行又怎么样,就算他脸容都毁了又怎么样,嫣然全都不在乎啊。”   张夫人瞧见爱女哭的这样伤心,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她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在什么事情都能如嫣然的愿,为何偏偏就不能成全了她的亲事。   可是太后娘娘的心思哪里是她能够揣测的了的,她声音也微微一哽,“嫣然啊,太后娘娘的苦衷娘亲也不知道,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太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她的旨意不是我们能违抗的了的,她是你的母后没错,可是你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今后说话做事儿还是要多多考虑一番。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你现如今在太后娘娘面前受尽宠爱,可是嫣然你要记得,你所有的光鲜亮丽全都是太后娘娘给的,如果她真的要收回……那你就会从云端跌到尘埃里。娘亲不在乎你跌的有多惨,娘亲是你的母亲,总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可是娘亲害怕啊,害怕你不只是会身份受损,还担心你连性命都不保……嫣然,你能明白娘亲的一片苦心么!”   “娘亲……嫣然知道您的考虑!”张嫣然哭的难以抑制,她从小就受太后娘娘的喜欢,可是娘亲却不希望她经常进宫去探望太后娘娘,她年纪小不懂事,可是娘亲却从多处都知晓太后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得罪了她的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她听从太后娘娘的话,可更听从自己娘亲的话,所以小时候哪怕是得了封号也极少进宫去。一年多之前也是因为楚离哥哥她才会多次进宫的……   “娘亲,您说的嫣然全都明白,嫣然以后会小心的!”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先前宫宴上母后用她一家人的性命威胁她的事情!   娘亲说的对,太后再疼爱她,也先是太后,然后才是她的义母!她怎么可以因为太后对她的宠爱而忘了本分!这一年多来,她也极少进宫,慢慢的开始疏远了母后,她的婚事她也不想让母后给她费心,她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楚离哥哥,如果嫁不成他,她宁可终身不嫁!   她没办法不顾及全家人的性命,不能违背母后的懿旨执意嫁给楚离哥哥!   可是她也不会任由母后摆布,她这辈子就孤身一人,母后若是要强行给她赐婚,她就一头撞死在慈安宫里!   “可怜的嫣然……爹爹和娘亲今后会想法子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你年龄也不小了,你妹妹去年就被选上了秀女,你却还一直没有嫁人,你说让娘亲怎么放心的下!”京城中跟嫣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早的就嫁了人了,有些连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嫣然已经不小了,十六岁了。早早的过了及笄礼。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贵重,还是因为她先前在皇城门口纠缠楚离那一出闹得太过分,一年多以来都没有一户人家来上门求亲,就是有上门求亲的也都是一些身份不上台的,为了嫣然的身份才会选择来求亲!   她当然不会同意的!   可嫣然真的不小了,这事儿还是要和老爷好好的商量一番才是啊。   “不要!”张嫣然一听到娘亲要给她说亲事,猛的从张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来,坚毅的道,“娘亲,嫣然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除了楚离哥哥,嫣然谁都不要,如果娘亲执意要给嫣然寻一门亲事,嫣然就一头撞死在屋里!”   “嫣然,你这是拿刀子在剜娘亲的心啊!”张夫人闻言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不成亲?且不说太后娘娘不同意你嫁给楚离,现如今楚离都已经名门正娶了妻子,就算娘亲不要了性命去成全了你,可你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入得了楚王府?!”   张嫣然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   张夫人拿帕子擦拭去眼角的泪痕,劝她,“嫣然啊,事已至此,娘亲别无所求,爹娘这辈子都没有儿子,只有你和霓然两个女儿,霓然如今已经嫁人了,皇宫不是个安宁的地方,霓然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只能自求多福了。娘亲只希望你母后能瞧着你的面子上能多多的照顾霓然。可你怎么能让娘亲放心的下?你十六岁了还没有说亲,将来爹娘不在了,你没个依靠,你让爹娘在地下怎么放心的下?”   “娘!不会的,你和爹爹不会的!”她说不出那个“死”只能拼命摇头,泪眼朦胧。   “傻孩子啊。只要是人总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娘亲只想趁现在还没有老眼昏花,赶紧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不需要多富贵,只要能真心待你,娘亲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不!除了楚离哥哥嫣然谁都不要!”   “你这孩子……娘亲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张夫人老泪纵横。   “娘,嫣然这辈子心里就只有楚离哥哥,除了嫁给楚离哥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娘亲,您硬生生的要把嫣然塞给别的男子,嫣然心里有人,他能容得下么?不可能的啊!不会彼此情投意合,就是成了婚也注定没办法好好过日子,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男子还可以纳妾娶小,可嫣然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啊,娘亲难道想看到嫣然成日以泪洗面的场景么?”   她当然不希望!   张夫人只觉得喉咙中堵了棉花一般,哽的厉害。   “嫣然,除了楚离……你真的不愿意嫁旁人?”   张嫣然流着眼泪坚定的摇头。   张夫人眸子微微黯了黯。   “娘亲,您放心,嫣然不会做傻事的。”张嫣然咬唇艰难的道,“母后用您和爹爹妹妹的性命威胁我,如果我再想着嫁给楚离,她就会对你们下杀手!我知道母后的话是真的,所以嫣然这辈子都不嫁了……也不会……再妄想着要嫁给楚离哥哥了……”   “傻孩子……”   “娘亲,嫣然哭一场就没事了,您别管嫣然了,您去休息吧。”   真的哭一场就没事了,那她的嫣然早就放下楚离了!她给张嫣然擦去眼角的泪水,知道再劝无用,只能离开,“娘亲先回去,嫣然你好好休息!”   既然嫣然一定要嫁给楚离……那她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让嫣然嫁过去。不管是做大还是做小,只要她开心……就好!   张夫人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房间外,张太医正焦急的在黑暗中踱步。   瞧见张夫人从房间中走出来,连忙快步冲了上来,握住张夫人的手,“夫人,怎么样了?嫣然她想开了没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张夫人脸上的泪水,张太医瞧见这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苍白着脸色退后了两步,他缓了缓就要往屋里冲。   “不行,我要去劝劝嫣然!”   “你回来!”张夫人一把抓住张太医的长袖,把他给拖了回来,“嫣然心意已决,你劝不动的!”   “不行!她就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你和我考虑一下,我把她养这么大,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来报复我的!她不对楚离那个混账东西死心,太后会要了你我的性命啊!”   “老爷!”张夫人猛的开口打断他,“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我们孩子的幸福重要!”   当然是他的性命重要!   张太医险些脱口而出,可生怕被屋子里的张嫣然给听到,只能默默的忍了下来。他是太医,虽然也拿俸禄,可是和朝堂中的大臣们又不一样,他是负责诊治病情,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往上爬,可爬到现在也撑死了不过是一个太医院的院首,这在平常太医的眼里已经高不可及,可是他还看不上眼!   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张嫣然这么个女儿!可不能因为他而让他的政途就此止步!   太后真心疼爱嫣然的,他有眼睛看的到!可是这会儿嫣然根本就不听她的话,如果嫣然肯巴结太后,在太后面前给他美言几句,给他转换一个身份,让他能够在朝堂中立足!多好!   偏偏张嫣然这个臭丫头这般的不识抬举,不时常进宫巴结太后也就算了,太后那样疼爱她,他不过要求一个小小的官做做,她都没办法在太后面前开口!他又因为顾念着太后对那个臭丫头的疼爱,没有办法故意刁难她!   这会儿见她依旧不思悔改,当然怒上心头!   尤其是听到夫人这样的话,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咬牙切齿的怒视张夫人,把心里的火全都发泄在张夫人的身上,压低声音怒吼张夫人,“都是你这个好母亲,才教出这样的好闺女来!楚离那个混账有什么好的?除了身份高一些有哪点能好?嫣然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曾教过女儿贤良淑德,不曾教过她读《女戒》!让她年纪小小就钟情于一个男子!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的纵容,嫣然怎么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若她不是个公主,就光是那天在城门口纠缠楚离,就要被多少人议论?如今人家因为她是公主,的确不敢明目张胆着辱骂她,可是背地里呢?背地里多少嚼舌根的?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你知不知道我去给人诊脉的时候,人家瞧我的眼神有多么不屑!”   张太医已经忍很久了,这会儿彻底的爆发出来,不过他还残留着一点理智,拽着张夫人的手,把她拽的离张嫣然的房间远远的,然后才怒吼道,“都是你才教出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儿!若不是念在夫妻这么多年,单单是七出之条之中的无子,我便休了你!”   张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太医。   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和她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夫君!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生出儿子,她也十分愧疚,一心想给他收一房小妾!可他是怎么说的,没有儿子也没有关系,他这辈子有嫣然霓然,还有她,就已经幸福美满了,死也不肯纳妾!她还觉得甜蜜,觉得夫君是心疼她,担心她过于敦厚,将来如果有了小妾会欺负到她的头上。   可压根没有想到原来这些年表面上的平静全都是他在压抑着!   她没有教育好女!她没有生出儿子!   一句一句全都是在剜她的心啊!   “原来……你竟然是这般想的!”张夫人终于颤颤巍巍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原来在他的心里,嫌女儿给他丢脸,嫌她给他也丢脸!张夫人眼神颤抖,不知道是太过失望,还是太过气愤,“如果你真的要休,那便写休书!我虽然是弱质女流可也绝对不屑于如此受你侮辱!大不了我带着女儿离开张府,从今以后你尽可以纳妾娶妻,让别的女子给你生儿子!让别的女子教导你的女儿如何贤良淑德!我——不奉陪了!”   张夫人也是个刚烈倔强的性子,要不然也教不出张嫣然那样倔强的女儿来!   她扭头就要往外走!   张太医暗骂自己一声,赶紧伸手拉住了张夫人的胳膊,把她给拉回来。   如果他真的把夫人给休了恐怕张嫣然立马就跟着夫人离开张府了,太后那样疼爱嫣然,指不定还以为是他把嫣然给赶出去的,那罪过可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   二话不说赶紧低头赔罪,“夫人夫人,是我说错了话!我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口不择言!可是嫣然性子倔强,除了你的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知道你心疼嫣然,可是你也要为霓然考虑考虑,嫣然是我们的女儿,难道霓然就不是了么?你我都到了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清看不透的,我也可以为了嫣然不要了性命去成全她,可是太后的意思你也不是不明白!太后是什么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当年先皇身边的妃子一个个为什么死的?为什么现如今皇上连一个兄弟都没了?太后狠辣起来对谁都狠得下心,她既然说出来那样的话,那真的会要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的,我们死了也就死了,霓然却只有十五岁啊,今年才刚刚及笄,她还有大好的年华,难不成你真的狠得下心为了嫣然要了霓然的性命么?!”   他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生怕张夫人会听不进去。   张夫人听进去了,她面色也十分的纠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不能罔顾霓然的性命……   张太医瞧见她面色隐隐有松动,微微松了一口气。   “夫人,你要记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霓然才是我们两个的至亲骨肉啊!”   张夫人心头一跳,怒瞪张太医!   “你闭嘴!生怕嫣然听不到么!就算嫣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又如何?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是我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在我的眼里,她和霓然没有半点区别!从十六年前我捡到她的那一刻,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今后你这话给我烂掉在心里,若是让嫣然知晓了真相,我饶不了你!”   张太医眸中怒色一闪,却不敢反驳。   也幸好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夫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眸子里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他慌忙解释,“我肯定是不会让嫣然知道真相的,但是这件事你也不要多想了,楚离都成亲了,苏慕锦那个女孩子你是没瞧见,可我曾经见过,不是我说我们自家的女儿不好,我曾经在她府上继母丧礼上见过她一次,一年多前苏慕锦才十三岁多一点,可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现如今恐怕更加美丽!楚离娶了貌若天仙的女子为妻,恐怕一颗心都要扑在苏慕锦的身上,就算嫣然嫁过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张太医瞧见张夫人面色微微一动,连忙继续劝道,“而且苏慕锦那个女子手段可厉害的紧!苏太傅的继室还没有死的时候和苏慕锦就不和,从苏慕锦开始反击开始刘氏就没有反击的能力,以至于最后还被苏慕锦暗算之死!不仅如此,府中明明有祖母和婶子的情况下,竟然能以十三岁年纪夺了府中的中馈!她出嫁之前还把太傅府的老太太给弄的中风了!连自己的继母和祖母都能下得去手!你以为嫣然如果真的能到了楚王府,以嫣然的单纯无知,不谙世事的性子,你以为她能在苏慕锦的手里活几天?!”   张夫人听得渐渐抿住了唇!   “所以夫人,你还是多劝劝嫣然,让她彻底的死了这条心!太后娘娘对她和善,只要她乖乖听话,太后娘娘是不会亏待她的!”   “你给我少提太后!”张夫人怒瞪张太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注意!不就是想通过嫣然让你升官发财么?!亏你也是个做父亲的,你也知道太后的性子不好,那你还让嫣然往虎口里送!万一哪天太后不喜欢嫣然了,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性命!我告诉你,今后我就劝嫣然跟太后离得远一点儿,就算是见了面也要疏远一些,要不然嫣然今后迟早没命!”   张太医眸子厉色又是一闪。   抓住张夫人手腕的手猛然用力,怒声道,“你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太后疼爱嫣然是她的福气!这些年你也不是没瞧见,太后对嫣然可以说是溺爱,怎么可能会伤害她!更何况如今太后正宠着她,你让她和太后疏远,这不是让太后心里膈应么,太后心里一膈应,你以为对嫣然就好了?!”   秋夜的风吹来,张夫人蓦然打了个寒颤。   没错,如果这个时候刻意疏远太后只会让太后心里不舒服!也是她太过着急了,所以才会想岔了!   她抬头瞧着张太医,声音有些发颤,“那我们该怎么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陷入两难了么?”   “别急!”张太医安抚她,“太后对嫣然总有一天会淡下来的,等太后对嫣然淡下来之后我们再让嫣然不着痕迹的疏远太后,这样才能不触怒太后!现在霓然还在皇宫中呢,没有娘家撑腰,再没有太后给她撑腰,她在皇宫中就是死个一百次我们都没有办法,所以现如今只能顺着太后!”   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张夫人无奈的点点头,“我会劝嫣然的!”   张太医听到她的保证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头的那块巨石。   “夫人,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张夫人跟他想的却有些出入,她作为娘亲肯定不能让嫣然一直这样伤心下去,自从楚离和苏慕锦订了亲事之后这孩子就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再这样下去恐怕孩子真的要出问题了。   太后要的是嫣然的态度,她可以劝慰嫣然。   可她这个做娘亲的却不能什么都不做,方才夫君说了苏慕锦那样的有手段,只要苏慕锦存在一天,嫣然就算是嫁到了楚王府也没有好日子过。现如今霓然要靠太后,可她明白,太后是靠不住的。霓然只有得了皇上的欢心,才能在后宫中有立足之地。   现如今她只能等,等着霓然有了自保的能力!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替嫣然清除道路!让嫣然今后能嫁给楚离的时候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张太医好不容易劝服了夫人,如果知道张夫人此时心里这般想,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因为就因为张夫人如今的想法,害的他们一家彻底的毁灭!   当然,这都是后话!   ……   另一边。   慈安宫中的徐兮之同样是一脸的怒容。   她死死的捏着拳头才没有让自己的怒气彻底的爆发出来!   她自持身份高贵,而且今天连皇上都没有去参加楚离和苏慕锦的婚事,她作为太后当然更不能去,要不然岂不是彻底的丢份儿!因此她和皇上一样,皇上作为楚离和苏慕锦的赐婚人,派了身边的小李公公去做礼官!而她也不能落于皇上之后,就派了身边的杜嬷嬷带着一份礼去楚王府贺喜。   可方才杜嬷嬷天黑了才从楚王府回来!   带回来的竟然是楚王爷的警告!   说如果她教育不好自己的侄子,他亲自动手!   徐兮之气的牙痒痒,怒视杜嬷嬷,“楚王爷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杜嬷嬷摇头,脸色有些焦虑,“太后娘娘,楚王爷这些年一直都是中立的态度,这一回小少爷也是做的太过了,竟然当着楚王爷的面羞辱楚世子,也难怪楚王爷会生气,您真的要好好的说说小少爷了,要不然楚王爷怪罪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的!”   杜嬷嬷还记得当初太后娘娘身边儿的那个大内总管,不也就是因为侮辱了楚世子,被楚王爷当场斩杀的么!   今天楚王爷没有动手,想来一是瞧着是楚世子的大婚之日,二就是瞧着太后娘娘的面子了。   杜嬷嬷是徐家出来的嬷嬷,一直对徐家的人十分忠诚,而且徐傲是徐家的嫡出公子,才气当然有,就是太过傲了一点儿,以前也不是多么的重色,可娶了林若之后被限制的太多,整个人就阴郁了很多。对面容美丽的女子也多了几分掠夺的意思!今天婚礼上的情况她看的分明,就算徐傲是她的小主子,她也得说,今儿个真的是小公子太过分了。   哪有上人家家里贺喜,当场打人家脸面的!   人家身份不高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手握重权的楚王爷!这不是傻缺么!   当然杜嬷嬷不会这样说,瞧着太后娘娘明显不预的脸色。杜嬷嬷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娘娘,老奴知道您心疼小少爷,可今儿个小少爷真的是有点儿过了,老奴接到的消息,他不但在楚王府的大门口侮辱了楚世子,被楚世子给训斥了一顿,还被楚王府的管家给警告了一番,如此这般竟然还不知道收敛,在闹洞房的时候还试图惹怒楚世子……今儿个楚王爷特意为了这事儿警告了您,若是您不表态,恐怕楚王爷会亲自动手收拾小公子啊!”   徐兮之的脸色青的厉害!   猛的一拍桌子,“这个混帐东西,竟给我惹是生非!”   “娘娘……”杜嬷嬷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太后娘娘,徐夫人求见!”   能被称为徐夫人的之后徐傲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娘娘的大嫂了!   天都黑了,马上宫门就要落锁了,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徐兮之微微拧眉,“让她进来!”   “是!”   不多时,屋外就传来徐夫人匆忙的脚步声和震耳的干嚎声。   “太后娘娘!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徐兮之微微皱眉,瞧着绕过屏风直接扑到她脚边跪下的徐夫人,冷声道,“徐夫人这是做什么?哭哭啼啼的,让人瞧见了没的看徐府的笑话!”   “太后娘娘啊,您为臣妇做主啊!”徐夫人抬起头来,满脸的泪,这时候她也不在意徐兮之说了什么,只跪在她的脚边,“娘娘若是不为臣妇做主,臣妇就活不下去了!”   她这个大嫂最是惜命,竟然说出活不下去的话来!   徐兮之拧了拧眉头,起身去搀扶她,“大嫂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传了出去,大哥还以为哀家欺负了你!”   “娘娘,臣妇不起来!”   徐夫人倔强的跪在地上,仰起脖子,“若是娘娘不给臣妇做主,臣妇就长跪不起!”   给脸不要脸!   徐兮之本来就因为徐傲的事情正在气头上,闻言也不去扶她了,冷笑着,也不称呼她大嫂了,直接冷声道,“徐夫人既然想跪那就跪着好了!”   杜嬷嬷看的直叹气,这个夫人怎的就这般的不知道看人脸色,没瞧见太后娘娘脸色不悦么,还和太后娘娘倔着来。   “太后娘娘!”徐夫人边干嚎便怒声道,“今天臣妇之子从楚王府贺喜回来的路上忽然遭遇了埋伏和刺杀,现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傲儿今天在楚王府和楚世子闹了些不愉快,一回来就遭到了刺杀,是谁动的手不用臣妇说大家也全都心知肚明!而且傲儿也说了,刺杀他的人穿的就是楚王府的侍卫服,一定是楚世子存心报复,才会这样来伤害我的儿……这会儿我的傲儿躺在床上连动都没法子动一下!臣妇斗胆请求太后娘娘,给臣妇一个说法!楚王府就是仗势欺人,也不能在天子脚下如此目无王法!”   徐兮之一惊!   “你说徐傲看到是楚王府的侍卫动的手?!”   “臣妇不敢说谎,傲儿说了,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围攻他,却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只是把他给往死里打,还说傲儿……说傲儿目空一切,活该被打!这分明就是存心报复啊,求娘娘给臣妇做主,臣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有个什么好歹,臣妇也不活了!”   徐兮之咬紧了牙关,脸色十分难看。   她敢肯定,根本就不是楚离派人动的手!而是楚王!除了楚王,谁会嚣张的直接让自己府中的侍卫不换衣裳就去打人!   这分明就是警告!   警告徐傲别太嚣张,也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太过分了!   徐兮之死死的握住拳头,他竟然……为了楚离警告她!   “太后娘娘……”   “你给我闭嘴!”徐兮之怒瞪徐夫人,她从床榻上起身,冷冷的望着徐夫人,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杀了徐夫人一般,“你这个蠢货!自己教不好儿子让他去王府捣乱,被人教训了还敢让我来给你做主!楚王府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吗?!他算哪根葱,哪根蒜?今儿个就算楚王爷不派人教训他,我也会亲自动手!人家就是在天子脚下为所欲为了怎么样?你倒去瞧瞧,看看明天有没有一个御史敢弹劾楚王!自己凭仗着是我的侄儿就嚣张跋扈的在王府里直接侮辱人家的世子,他这般行为不是作死是什么?!我一直以为徐傲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连这等不动脑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太后娘娘……”徐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明明是楚王府的人嚣张跋扈,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受害者,明明太后娘娘是她儿子的亲姑姑,可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太后娘娘竟然完全不向着他们一家说话?!   “今天是大哥让你进宫的?!”   徐兮之怒瞪徐夫人,如果真的是大哥的意思,那她就真的失望透顶了,楚王府是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破国舅能得罪的?!   徐夫人身子一抖,眼神有些畏缩,“不是!你大哥今儿个没在家,是臣妇自己做主跑来的……”   幸好不是大哥的主意!   要不然整个徐家想玩完就玩完吧,她是一点都不想管了!   自找死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今天哀家不想跟你多说!等大哥回了府你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她蠢不代表大哥也蠢,大哥若是知道她今儿个来了这么一趟,有她受的了!徐兮之厌恶不已的瞧着徐夫人,她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愚昧,一个进宫了四年多还没有诞下子嗣,另一个儿子直接去得罪楚王爷了。   不过……幸好,幸好粉黛不是这般。   想到粉黛,她怒极的面色微微和缓了一些。   “粉黛那丫头这两日如何了?”   提起粉黛,徐夫人面色微微一亮,隐隐有些自豪,“那丫头今年也是十五岁了,出落的越发的美丽了,这两日正在闺房里学习书法,她学东西快,如今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书法已经堪比大儒了!”   徐兮之轻哼一声,“也就是粉黛争气些,你给我好好的教导那丫头,可不能出半点岔子!”   “娘娘尽管放心,粉黛臣妇一定竭尽全力的教导!”徐夫人郑重的保证,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徐兮之的脸色,低声道,“那傲儿的事情……”   “让他明天一大早就进一趟宫!”   徐夫人大惊,“娘娘不可啊,傲儿已经躺在床上没法动弹了,他浑身是伤,不养个一两个月恐怕都好不了,怎么可以轻易移动……”   “不能走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到皇宫里!”徐兮之眉头倒竖,今天他已经给了警告,她再不做出表示,那徐傲只会更惨!看着还要说话的徐夫人,徐兮之彻底冷了眉眼,“什么都别说了,如果你想让徐傲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必须听哀家的吩咐!”      ☆、第九章 傲娇的楚离      苏慕锦一觉醒来还有些迷糊。   她是被门外柳嬷嬷的敲门声叫醒的。   大红色的蜡烛早就没了光芒,红色的窗幔里还是一片的暗色。   柳嬷嬷还在门外敲门,声音很小,“姑娘,您起了么?”   现如今姑娘嫁了人了,她们也不能跟以前那样端着水盆就进去了,万一撞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只会落人话柄罢了。柳嬷嬷今天大半夜里就醒了,她年纪大了,睡眠时间少,昨儿个姑娘大婚的时候屋里的丫头们都睡的晚起得早,这会儿一个个还都没有醒来,天才蒙蒙亮,她生怕耽搁了姑娘今儿个敬茶,赶紧就来唤姑娘。   楚离也被吵醒了,他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有些冷,瞧见里侧睡着的苏慕锦时,眸子顿时软化下来。   他指指门,“柳嬷嬷怎么起得这样早?”   苏慕锦便从床上起身下床便跟楚离说话,大红色的纱帐掀开,屋里还是相当的昏暗,苏慕锦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绯红色的端庄长裙,没有过多的花样和绣功,料子却很好,她低声和楚离道,“嬷嬷是担心我睡晚了,耽搁了今儿个的敬茶呢。”给楚离解释过之后又扬声道,“柳嬷嬷,我已经起了,您——”   “等等!”楚离起了身,“先别让柳嬷嬷进来!”   苏慕锦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经意间瞧见楚离那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原谅她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脸,因为她一瞧见心脏便怦怦直跳,实在面对不了。她猛的想起他这会儿还没有戴面具,连忙对外面高喊道,“嬷嬷,您先别进来!”   柳嬷嬷含笑应了一声,真的就没有推门进屋。   苏慕锦边穿衣裳边看向楚离,压低了声音,“你赶紧把面具给带上啊!”   楚离呵呵一笑,拿过床边的面具就戴在了脸上。   苏慕锦轻轻松了一口气。   “等会儿!”   楚离瞧见她要掌嘴,连忙再次叫住了她,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把雕花的匕首,拔开手柄,寒光熠熠。   苏慕锦心中一惊,楚离竟然睡觉的时候都带着匕首?   这是在防着谁呢?   “你别误会!”楚离瞧见苏慕锦的脸色就知道她脑子在乱七八糟的想东西,他唇角一弯,“我平时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带匕首的,昨儿个情况特殊!”   苏慕锦脸一黑,这是防她呢?难不成怕他睡着了,她会刺杀他?!   “我可不是为了防你!”楚离动作娴熟的拔出匕首,掀开苏慕锦方才躺着的被窝,被窝里垫着一层白色的绸布,纯白色的颜色十分扎眼,楚离手腕一动,锋利的刀锋便划破了他的手指,匕首太过锋利,血一下子就流的满手都是。楚离把手指上的血往绸布上轻轻一抹,然后便合上了匕首。一抬眼瞧见苏慕锦羞红的脸颊,就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楚离掀起被子轻笑道,“等会儿应该会有府上的嬷嬷来验收,这样就没事了!”   其实就算他不和苏慕锦圆房也没有关系,只是他既然不想让苏慕锦在府上受气,那就只能给她造势了,府上也不是没有眼睛厉害的嬷嬷,有些也能从女子走路上看出女子有没有被破身,只是这一张绸布是他的态度。今天他这一张绸布给呈了上去,改天就是有嬷嬷瞧见了苏慕锦,也不敢声张。   因为这是他的意思。   苏慕锦已经穿好了衣裳,她扶着楚离下了床,木质的轮椅十分厚重,她几乎推不动,楚离翻身一跃便轻轻巧巧的落在了轮椅上,瞧着苏慕锦开了柜子,他瞧见柜子中那一抹纯白,眸子微微一亮,推着轮椅就上了前。   “那件是男子的衣裳?是给我做的?”他眼睛微微一亮。   “嗯!”苏慕锦点头,顺带瞪了楚离一眼,“你先前不是让我给你做一些衣裳鞋子和袜子么。都做好了,我瞧你平日中都是穿白色,极少上身其他颜色的衣裳,所以就给你做了两套,时间太匆忙,没能按照你的要求春夏秋冬各做两套,不过我计算着日子给你做的,都是当下季节能穿的衣裳。”瞧着楚离熠熠生辉的眸子,苏慕锦赶紧打断他,“今儿个不能穿这个,于礼不和!”   谁会新婚之后就穿着白色乱晃荡的,而且还是去敬茶。楚王爷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楚离是故意给他找堵呢!   “不行,我就要穿那件!拿来给我试试!”   楚离十分高兴,他先前的确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是因为以前瞧着苏慕锦给楚家的那个养女给做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知道她手艺好,所以才这么一说,他原本也就是说说而已。因为苏慕锦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她便会做的女子。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他的一番玩笑话给放在了心上。   楚离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他指着衣柜里的那一抹白色,有些倔强的开口,“我今天只穿那一件,要不然我就不去敬茶了!”   苏慕锦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她还真是没有想到楚离竟然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过以昨天晚上楚离对楚王爷话语中的憎恨,恐怕就算不去给楚王爷敬茶,他还真的能干的出来。她是新媳妇,楚离不去,她一个人去岂不是太过尴尬?而且今儿个估计楚王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全都盯着新房里的动静呢,楚离真的不去敬茶,旁人不会挑自家世子的理儿,因为知道楚离就是个纨绔的,随心所欲惯了。   可是她的脸面就不太好看了。   她这样一想,楚王爷恐怕只要楚离能去了就好了,穿什么应当不会太过在意的。   因此,她只是微微犹豫便把衣柜中那一身白色的衣裳给拿出来了。   纯白色的绸缎,透着淡淡的光华。   以精致的绣功绣上了一片青竹,翠绿的主子每一个骨节,每一个分叉都十分逼真,为了能绣出这一副青竹图案,她可花了不少的功夫,就单单绿色的锦线便用了八种。   纯白色配着翠绿色看上去十分的清淡疏朗,高贵中透着淡淡的清冷。   还用黑色的锦线绣上了一句诗,因为他先前瞧着白色和翠绿色稍稍有些单调,便用黑色的锦线绣上了一句:竹本无心,奈何节外生枝!   这一句话为青竹添了两分意境,却也多了萧瑟。   所以苏慕锦才觉得不太合适在今天这种场合里穿着。   之所以想到要绣青竹,是因为她无意中曾经嗅到过楚离身上有淡淡的青竹的味道,想着兴许他会喜欢,所以就绣上了。这衣裳倒不像是衣裳了,反而有些像是白色宣纸上的一幅画卷,看上去美极了。   楚离的眸子落在那几个黑色的大字上,心中有些惊叹,那字迹挺拔,每一个字都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一看便知道写字之人的书法乃一流。他头一个就想着是太傅给写的,可是当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曾经见过苏青云的书法,自己苍劲有力,墨汁浓郁,跟眼前的字显然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他惊诧的瞧着苏慕锦,心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才能等着我发掘呢。   他心中这样想,面色却不露半分。从楚慕锦的手中接过锦袍自己穿在身上,他靠着轮椅穿衣裳实在不太方便,只能先穿在身上然后再旋身而起,把衣裳给弄平了,系上腰带,他面色带笑的凑到西洋镜旁边去照照,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胸前和下摆的栩栩青竹,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穿过的最好看的衣裳。   “锦儿,我以后的衣裳都给我做了,好不好?”   “看情况。”苏慕锦才不傻,不会直接了当的应下来,她在苏府连自己的衣裳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做,哪里有时间来给楚离做衣裳,刚刚到了楚王府,她还什么事情都一知半解的,光是要了解楚王府恐怕就要花费好长的时间,而且据她所知楚王府里女眷极少,她恐怕还要接手楚王府里的中馈的。说起来她真的半点都不想管这些麻烦事,苏家只是一个一品太傅产业就多的吓人,大多都是一些铺子田庄,就是苏家她管起来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楚王府是异姓王。   异姓王是王爷之尊,光是以前楚王爷打了胜仗先皇赐的东西就不知几何,封王的时候只会多不会少,她光是想想那些东西都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她真的掌管了府中的中馈恐怕还不能服众,这个也都是小事儿,可她不愿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束缚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样一想,连忙跟楚离打商量,殷勤的给楚离拿了鞋子过来,“楚离,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等会儿如果你父王让我掌管府中的中馈,你可千万不能同意!”   楚离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诧异的抬头看着苏慕锦,“为什么?”多少人想嫁进楚王府,为的可不就是这些东西么?   苏慕锦郑重的说道,“你们楚王府家大业大,我不想被束缚住!”她这会儿跟楚离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也没打算跟他隐瞒,如果她真的被束缚住了,那么跟一些嫁作人妇的妇人一样,天天为了月例和三五斗米成天烦个不休,哪里还有其他的精力去为自己报仇?!   他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弯着腰套靴子,这双靴子也是方才苏慕锦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和身上的衣裳是一套的。   同样的绸缎白,配上翠绿色的竹茎,十分清雅。   楚离含笑看着手里的靴子,套上去。不大不小刚刚好,衣裳也是,不大不小刚刚合身,他为苏慕锦的贤惠感觉到心中十分温暖,也十分能理解她的心情,他遂点点头,“我可以帮你推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她正了正脸色,想着楚离的条件应当不一般。   “以后我的衣裳你全都给我包了,包括鞋子和袜子!”   “呃……”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嘴角有些抽搐。   要论绣功,她的绣功的确是上等,可是皇宫里也不是挑不出绣工精湛的绣娘,楚离的身份也很是高贵,以前她瞧见他穿的衣裳手工便十分的精致,而且……她有些心虚,说起来楚离身上的这一件衣裳还是她抽时间给做出来的,实在算不上多用心。   不过瞧着楚离欢喜的模样,她还是决定,这个事情就不要对他说了。   几件衣裳而已嘛,总归也是人家的娘子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也都要做出贤惠妻子的模样吧。   她轻轻点点头,“好,我同意了!”   楚离唇角的笑容扬的越发的高了。   他推开轮椅,离苏慕锦有一点距离,然后拍拍身上的青竹,眼睛发光的看着她,“好看么?”   苏慕锦唇角抽搐,她做的衣裳,她能说不好看么。   无奈的点点头。   头一次瞧见楚离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她本来没放在心上,谁知却听着他缓缓的道,“我长这么大,衣裳从来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还从未穿过府中人做的衣裳……”他娘亲早逝,从来也没给他弄过衣裳的。   苏慕锦听了只觉得心中一酸,想着楚离年幼丧母,比她的情况还要惨一些。好歹娘亲在她身边赔了她十年的。   她十岁以前的衣裳全都是娘亲亲手给做的。   面容缓了缓,也郑重了一些,“我以后有时间就给你做!”   楚离得到想要的答案,唇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了。   苏慕锦瞧着他穿戴妥当便开了门。   屋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门口守着柳嬷嬷和一个陌生的婆子,那婆子穿戴十分体面,想来是楚王府派来的婆子。   瞧见苏慕锦开了门,柳嬷嬷连忙端了水进屋。   层层的帷幔掀开,屋里顿时稍稍明亮了些。   柳嬷嬷把盆子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姑娘,姑爷,先来洗漱一番吧!”   苏慕锦和楚离的头发还没有梳呢。   苏慕锦转头看门外,“笙箫还没有起来么?”   “起了,去了厨房给姑娘和姑爷弄早膳呢。”柳嬷嬷当着陌生婆子的面怎么能说笙箫没起来,这不是丢自家姑娘的脸面么,其实笙箫还真的都没醒来呢,柳嬷嬷看待笙箫几个就跟自家的孩子一样,十分的宽容,知道她们几个丫头昨儿个累坏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没有叫她们。她眸子动了动,瞧着陌生的婆子给姑娘和姑爷请安之后便去收拾床铺,连忙一惊。快步上前,“这位姐姐,还是让老奴来收拾吧!”   “不了不了!”那婆子笑的一脸喜气,摆摆手道,“柳姐姐是吧?我们王爷特意命我来收拾的,您伺候世子爷和世子妃就好,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做吧!”   柳嬷嬷知道这个婆子要看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担心的,她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姑娘和姑爷,姑娘年纪不小了,可是夫人去的早,也没有人教她闺房之事,她一个做嬷嬷的也不好对自己的姑娘说这些,所以还真的担心姑娘和姑爷没有圆房。   柳嬷嬷的眸子又落在了楚离的腿上,心下更是担忧,世子爷的腿这个样子,能……圆房么?   她紧张兮兮的看着陌生婆子铺了床,又不经意间瞧见了床榻上哪鲜红的一抹,心里顿时就安了下来,是啊,姑娘不懂事儿,可不代表姑爷不懂事儿,都二十四岁的男子了,说出去不懂闺房之事还真的会闹笑话。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圆房了就好,圆房了就好啊!   那陌生婆子也瞧见了白绸布上的血红,眼睛微微亮了亮,不着痕迹的把白色的绸布折叠起来,放进了袖筒中,她的动作利索的紧,三下两下就把床铺给整理好了,把红色的纱帐用金丝给勾起来。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楚离,“世子爷,老奴先退下了!”   她要去跟王爷禀报这个大喜事儿啊。   当然了,新娘子的这个绸布当然是不能给做公公的楚王爷瞧的。   这也不太合适。   这些事情原本该做婆婆的王妃做的,可是王妃已经不在了,而且王府里也没有个主事儿的女主子,这些事情只能是她这个婆子给做了,她得了世子爷的吩咐,笑呵呵的退了下去。   看来王爷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啊,世子爷都二十四岁了,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而且世子妃又是那样绝美的女子,怎么可能会不动手啊。   瞧见婆子退了下去,柳嬷嬷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瞧着苏慕锦还没有梳的长发,凑近苏慕锦,小声的说道,“姑娘,老奴来给您梳头吧,笙箫那丫头昨儿个累坏了,所以我就没有叫她起来,秋月她们也还没起呢。”   苏慕锦无语凝噎。   心想柳嬷嬷你虽然说的声音小,可是挡不住人家会武功,怎么可能听不到啊。   一转头,果然瞧见楚离揶揄的目光。   苏慕锦当作没瞧见,“好!”   这是当他不存在呢!   楚离无奈的开口,声音相当之委屈,“娘子……为夫的头发平时都是墨魇给梳的,这会儿墨魇进房间恐怕有些不太方便,为夫的头发也还没梳呢……”   娘子……为夫……   苏慕锦浑身禁不住的一抖,默默的伸手入袖,抚平了方才跳起来的鸡皮疙瘩……   这人……拿肉麻当有趣儿么!   她刚想说等会儿让墨魇进来给他梳头,却瞧见柳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姑爷,您稍等啊,我们家姑娘可会梳头了,等会儿老奴给姑娘梳了头之后去厨房里给您和姑娘准备一些早膳,您就让姑娘动手给您梳头吧。”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就有劳娘子了……”   苏慕锦唇角又是一阵抽搐,柳嬷嬷都这样说了,她还能不应下么。   轻叹一声,“不麻烦……”   “那今后为夫的头发就都交给娘子了!”   苏慕锦警告性的瞪了楚离一眼,却瞧见他眸子清澈干净,仿佛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娘子,你瞪为夫作甚?!”   柳嬷嬷听到楚离开口,果然瞧见了自家姑娘怒瞪姑爷的场景。   她心中一惊,悄悄的掐了苏慕锦一把。   “姑娘,女子以夫为天,可不能这样瞪着自家夫君的!”   柳嬷嬷起先还瞧不上楚世子,不过这会儿瞧着世子爷这样粘着姑娘,倒觉得十分开心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世子爷能为了姑娘收敛收敛情绪,论身份,还真的算是一桩良缘的。   柳嬷嬷和大周朝所有的女子都是一个心态,女子以夫为天,以夫为纲,可不能仗着夫君的宠爱便失了分寸。这样就算世子爷对姑娘好,恐怕也长久不了,因此连忙小声的提醒,“姑娘快应下啊,世子爷瞧着您呢!”   她哪里知道这一番话全都落在了楚离的耳中。   他听到柳嬷嬷的一番话,心道,苏慕锦才不是那种能以夫为天的女子!不过却饶有兴趣的瞧着苏慕锦,看着她僵硬的坐在梳妆台边,一边应付柳嬷嬷,一边却真的不敢再瞪他,心中微微好笑。   然后就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好!”   他满意的笑了笑。   墨魇那个混蛋每次给他梳头的时候都跟报复他似的,把他的头皮揪的生疼。他训斥他,他倒好,理所当然的摊摊手。   “世子爷啊,这些活儿本来就是女子做的啊,你让属下做这个本来就是屈才了,要属下说,您赶紧娶个世子妃进门多好,就算世子妃不会梳头,那手底下的丫头总会梳啊……”   想着这一番话,再瞧瞧原本清冷的房间中有了人气儿,他只觉得心里好像被灌了满满的一桶热水,暖融融的差点就要溢出来。   柳嬷嬷年纪大了,可不代表感觉不出世子爷对自家姑娘缠绵的视线啊。她动作飞快的给姑娘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然后用一根金钗给固定住,等做完了这些立马就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姑娘,您先和世子爷洗漱,老奴去厨房了!”   一溜烟的就含着笑退了出去。   柳嬷嬷走了苏慕锦才回头怒瞪楚离,“你不是说平日中都是墨魇给你梳头么,怎么不让他来屋里!”   “娘子……”   苏慕锦嘶嘶的抽着凉气,郑重的扶着楚离的肩膀。   “楚离,我跟你打个商量!”   “嗯?”他用鼻音淡淡的应了一句,十分慵懒性感。   苏慕锦想着他面具下的那张脸,面色微微红了红,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娘子……”她每听一次都觉得自己要折寿一年!   “那要叫什么?”   “苏慕锦!”   “不行!”楚离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傲娇了,哼道,“你是我娘子,我怎么能生疏的叫你的名字!”   “那慕锦也行!”   “也不行!我是你夫君,怎么能连楚君韬他们叫的亲密都没有!我记得楚君韬都是唤你锦妹妹的……”   锦妹妹……   明明在楚君韬的口中那样正经的称呼,怎么落在楚离的嘴巴里就这么……这么让人觉得恶寒呢。   她慌忙摆手,做最后一步的商讨,“最多只能唤锦儿!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反正家里的人和外祖母家里的人都是唤她锦儿的,她听着也不会觉得多奇怪,其实真的楚离唤她慕锦,她才会觉得不舒服。因为前世的时候宁煜就是一直唤她慕锦的,她可不想听到慕锦两个字想起来的就是宁煜。   想起宁煜,她不禁微微一愣。   说起来她也有一年多没有瞧见宁煜了,而且这个人行事开始十分的沉稳,她不知为何,就是能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她摇摇头,把脑海中的莫名情绪给摆脱掉,然后走上前来给楚离梳头。   她解开他头上扎着的绸缎,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给他梳头,他的长发乌黑明亮,又粗又黑,十分好的发质。   轻轻给他梳着,竟然能从头梳到尾,半点都不带打结的。   苏慕锦心下有些嫉妒了。   她也就是这两年才把头发给养的好一些的,前两年的时候头发都是分叉而且还发黄的,每次梳头都要掉一把头发下来,而且还容易打结,特别难梳理。   头发好,身体才好。   这是从古自今传下来的老话了,心里有些奇怪,楚离的身体明明不好,竟然还能长出这样好的头发来,还真是异类!   看来古人说的话也不全都是真的!   楚离确实另外一种感受。   苏慕锦的手指轻柔,给他疏离着长发,带着微微的痒,恰到好处的柔,指尖穿梭在他的头发丝里,让他只想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这样的柔和墨魇的粗鲁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楚离心道,墨魇,你今后可以靠边站了!   苏慕锦的确善于梳头,而且善于梳男子的头型,前世的时候和宁煜恩爱的那两年她便经常给他梳头,练就了熟练的手法。   她摇摇头,不去想那一幕。   把他的头发束好,用白玉冠束起,立马一个翩翩公子哥便出现在了西洋镜中。   “好了!”   两个人洗漱了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   笙箫秋月紫罗和紫玉四个人全都起了身,进了房间中给苏慕锦和楚离请安。   说起来是给楚离请安,让楚离认识她们。   苏慕锦解释道,“她们都是我身边儿最得力的!”   楚离明了的点点头,给四个人每人都赏了二十两银子。   笙箫等人面面相觑不敢伸手去接。   实在是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们身为大丫鬟月例也不是那么高,二十两银子几乎是她们半年的月例了。   “拿着吧,姑爷给你们的见面礼!”   “是!”   四人听了苏慕锦的话才敢伸手去接,然后规规矩矩的给楚离行了一礼。   “多谢世子爷赏!”   “起吧。”   这时候墨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进了屋,听到屋里的动静就知道屋里的世子爷和世子妃早就梳洗妥当了,瞧见四个人手中人手二十两银子,他撇了撇嘴,他可不喜欢银子。   然后笑嘻嘻的凑到了苏慕锦的身边,“世子妃,有没有给属下的见面礼啊!”   “有!”苏慕锦对墨魇这个性子还是十分喜欢的,楚离心里太过阴暗了,有这么一个欢脱的人在身边的确是明智的紧,她呵呵一笑,从衣柜中掏出一双绣工精湛的黑色靴子,然后在楚离嫉妒的眸子下,意味不明的把靴子塞到墨魇手中,“拿好了,给你做的靴子,我事儿忙,这靴子不是我亲手给做的,是笙箫那丫头熬夜做出来的,我也就是无意中跟笙箫说过你练过武应该穿鞋挺废的,笙箫那丫头就选了最结实的面料给你做了这么一双鞋,生怕鞋底给磨破了,还特意来来回回的把针脚给缝密实了。”   她瞧着墨魇喜笑颜开的脸,也扬起一抹欢愉的笑来,“这鞋子可是我家大丫头给你做出来的,鞋子里面都给垫了暖和的棉絮,棉絮用布料包裹着都没露出来,穿上去又软和又暖和,怎么样,这个见面礼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相当之满意!”墨魇咧嘴嘿嘿的笑,把手里的鞋子给死死的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他悄悄瞥了笙箫一眼,瞧见笙箫没瞧她有些失望,不过抱着怀里的鞋子,他高兴的就差要跳起来的,下意识的要拍苏慕锦的肩膀,猛的想起现如今苏慕锦是世子爷的世子妃了,连忙讪讪的收回了手。   “世子妃,您太懂属下了,这见面礼我喜欢的不得了!”   苏慕锦看了看墨魇,又看了看故意不朝这边看来的笙箫,呵呵一笑,意味不明的道,“喜欢就好!”   这时候柳嬷嬷也从厨房里回来了,还带回了苏慕锦要用的早膳。   柳嬷嬷和笙箫等人把膳食摆放妥当便退了下去。   “姑娘您快些用膳吧,厨房里王爷的膳食也已经端过去了,今儿个王爷起得也早,想来是等着您去敬茶呢,您可要快些啊!”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苏慕锦点头。   “我知道了!”      ☆、第十章 见面礼      房间里的膳食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苏慕锦看的有些目瞪口呆的。   她指着桌子上已经掀开了的银色盘子,惊诧的看着楚离,“你们王府平日中的早膳都是这般奢侈么?”   当然不是。   楚离摇摇头,“平日中早膳不似今日这般多!”   呃……   苏慕锦有些心虚,难不成这些早膳都是专门给她这个世子妃做的?未免太夸张了点儿吧,平常人家的午膳都没有这样夸张的。   “下次让厨房少弄一些吧,屋里就我们两个人用膳,太浪费了。”   “嗯。”   楚离轻轻点头,眸子却有些晦涩。   以前他住的房子并不是这里的新房,而是竹林中的三间小屋,平日中极少踏入王府半步,就连膳食也全都是墨魇直接从外面买回来放在竹林里,那里有专门的小厨房,墨魇也会烧菜做饭,墨魇去保护苏慕锦的那一段时间,他宁可自己在竹林里做膳食对付两口也不愿意吃王府大厨房里的膳食。   都多少年没有碰过王府里的饭菜了。   这一顿饭肯定不是为了迎接苏慕锦这个新世子妃的,而是为了讨好他才是真的。   楚离淡淡的勾起唇角,眼神却有些发冷。   吩咐这些的除了楚王没有别人!   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个事情说给苏慕锦听的,他听到苏慕锦的话,微微点头,“好,我下次吩咐厨房里的人,让他们下次按照正常的膳食送来就好了。”   “嗯。”   一桌子饭菜和米粥,苏慕锦只动了一小碗的薏米粥,她大早上胃口一向不太好,昨天晚上也吃的有点儿多,所以喝了一碗粥就已经吃不下了,静静的等着楚离吃饭。   楚离用膳的时候动作极为优雅,他手里拿着一个肉包子一点点的掰开放在嘴里咀嚼,若不看他手中的包子,还以为他在揪鲜花的花瓣呢。   两个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安安静静的用完了早膳。   等早膳吃完了之后天空已经彻底的亮了起来,太阳还没有冒头,已经有霞光照亮了天地。   紫玉等人连忙进屋来收拾碗筷。   苏慕锦作为新媳妇肯定是不能让楚王爷在厅堂久等的,用晚膳便从柜子里拿出了敬献给楚王的礼物,由笙箫托着在一个红色的小托盘里,以一个红色的帕子覆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楚离有些好奇。   “没什么,一点儿小玩意儿罢了。”   “我看看!”   楚离伸手就要去拿。   笙箫呵呵一笑,退了开来,眨眨眼睛轻笑道,“世子爷,这是世子妃给王爷准备的礼物,可不是给您的。”   楚离没抢到,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苏慕锦推着楚离的轮椅往前走,由着楚离来指路,轮椅十分的厚重,她力气小,推的有些吃力,眸子落在厚实的木头上,眉头微蹙,“这轮椅应当可以改动一番吧,你平日中这样推来推去的也太累了,应当把轮椅给改的轻巧些才对。”   她曾经见过楚离手心虎口处一层厚厚的黄色茧子,他的手指原本白皙修长又干净,指骨分明十分漂亮,可手心处那黄色的茧子太影响美感了,看上去就像完美无缺的美玉,偏偏生出了一点瑕疵,让人忍不住想把瑕疵给挖掉的冲动。   “这轮椅好像有些年份了。”颜色都稍稍的变了,不过倒是很结实的样子,苏慕锦敲了敲轮椅的手柄,手柄十分厚重,是实心的。她边走边道,“可以挖空了这些实心的横横杠杠,这样推起来应当会轻巧一些的。”   他的手也不会受伤了。   “没用的,试过一次。”他年纪小的时候因为推不动轮椅就尝试过把轮椅的实心木材都给挖空,可发现根本就不行,不但容易坏,而且人还容易摔倒,他摔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了改轮椅的想法。“你力气小,推起来会比较吃力,让墨魇来吧,他武功高,内力深,推这个就跟玩儿似的。”   墨魇听了撇撇嘴,不过想着方才苏慕锦给他的那双靴子,心里有有些过意不去,又瞧着笙箫走在苏慕锦的身侧,十分心疼的望着苏慕锦的手的模样,墨魇见此屁颠屁颠儿就要上前接苏慕锦手里的轮椅。   “世子妃,还是属下来吧,您细皮嫩肉的,如果长期这样推的话,估计一双手都不能看了,我和世子爷都是大男人,不怕这个!”   “不用!还是我来吧。”   虽然重了些,可是她如今都是他的妻子了,不能履行其他的义务,那便只能用其他方面来弥补了。   四人边说边走,一路上没有碰到几个丫鬟婆子和小厮。   苏慕锦有些奇怪,这偌大的一个楚王府怎么显得清清冷冷的。   她低头问楚离,“你们王府有多大?有多少个奴仆?”   “……”楚离!   他可以说他压根不知道么。   侧首看向墨魇,墨魇耸耸肩,“属下只知道王府占地九十多亩的样子,前院有三千侍卫,后院的丫鬟婆子估计不超过一百人!”   苏慕锦有些心惊。   据她所知,宁王府占地也只有五十亩地的样子。   楚王府竟然生生的要比宁王府大出一倍来。   不过宁王府上上下下不加上三千侍卫,就单单是后院伺候的就足足得有三四百人的样子,楚王府这样大,后院竟然只有一百个伺候的人还不到……怪不得会显得十分的冷清。   “府上没有女眷,所以伺候的人比较少!”楚离看出苏慕锦的疑惑,侧首看着她,淡淡的光芒笼罩下,她的面色仿若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有种圣洁的不可侵犯的感觉,他心中微微一动,放柔了声音,“你若是瞧着不习惯,可以添些人手。”   苏慕锦摇头,主子没有几个,弄那么多的仆人放在那里作甚?还不是要养着,而且还会互相掐架,留着反而是个祸害。   伺候的人在精不在多,冷清些便冷清些吧,反正她喜静。   楚王府真的很大,苏慕锦推着楚离走了两刻钟才走到了厅堂中。   厅堂中楚王爷和楚管家已经含笑等在那里。   楚王爷先前的身份不高,这些年也已经没有嫡系亲人在人世了,旁系的也早就不走动了,因此偌大的一个厅堂里竟然只有楚王爷和楚管家来接受苏慕锦的敬茶。   苏慕锦看着这样的场景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楚家的房间都没有阶梯,房间里也没有门槛,先前建立王府的时候就是考虑到楚离的双腿不便,所以把那些该有的东西全都给去除了。   苏慕锦推着楚离入了厅堂。   早早的就有人沏好了茶水,放在了楚王爷手边的桌子上。   楚王爷坐在厅堂的高坐上,望着苏慕锦亲自推着楚离走过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他勾唇一笑,声音十分和蔼,“来了?!”   楚离面色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楚王爷的话语。   他可以不说话,可苏慕锦却不可以,她抬起头来,含笑看着楚王爷,“父王,我和相公来的晚了些……”   这是苏慕锦头一次瞧见神秘的楚王爷。   不禁认认真真的打量他,楚王爷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国字脸看上去十分的威严,眉宇间有股肃杀的味道,两鬓染上了霜色,为他平添了几分中年男子的魅力,眼角有些皱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更添了几分阅历。他的皮肤和楚离的简直是两个极端,楚离的皮肤白的在阳光下几乎都呈透明色,而楚王爷的皮肤却十分的黝黑,那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才会显现的颜色。   不过两人的眸子十分相似。   都是黑的惊人,楚王爷的眼瞳也十分的黝黑,和楚离的一般,像是一团黑色的漩涡,一不小心便能把人卷入眸子里,让人无法自拔,只是他的眸子里又多了一分楚离所不具备的沧桑感和看透一切的沉稳。   苏慕锦微微一愣。   昨儿个听了楚离的那一番话,楚王爷在她心里的形象几乎已经定型,她在心里猜测,这人一定长了一副十分尖酸刻薄,冷厉如刀的面容,可不曾想他的面容竟然十分出色,妹是眉眼是眼,鼻梁高挺,薄唇凌厉。   倒是符合一个上位者的老将军的形象。   苏慕锦瞧着他那一双眸子,虽然十分黝黑,可却不见冷血薄情,她不禁想,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难道竟然真的会那样为了上位娶了妻子,为了维护徐兮之,宁可牺牲两个儿子?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真的要说一声,人不可貌相了!   她微微垂下了眸子。   她打量着楚王爷的同时,楚王爷也在打量着她。   楚王爷看人十分精准,瞧着苏慕锦就知道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丫头。而且这丫头一张口便唤他父王……这一点他当然不是多么在意,让他十分欣慰的是,一夜之间她和离儿的感情倒是十分好的样子,开口便是相公!他在心里微微点头,这丫头不管是为了什么,能这样在他面前和离儿这般的友好……哪怕是做给他看的,他便已经十分满意了。   想起婆子给他带的话,他心中更是满意了。   今天的苏慕锦哪怕不出色,哪怕性格乖张,他也都不会计较,只要离儿喜欢就好了。   这样一想,楚王爷轻轻掀起唇角,微微一笑,“苏慕锦是吧?离儿性子不大好,以后还请你多多担待了,他是个大男子做事儿难免有些粗糙,哪里做的不妥当你就跟楚管家说,楚管家会给你办妥当的。离儿虽然身体不大好,可是心善,既然他已经认定了你,必然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不会有任何的外心,这一点儿你尽管放心。”   他是个战场中出来的铁汉子,但同时也是朝堂中走出来的政客,不是不会说婉转的话,可是苏慕锦不是别人了,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儿媳妇,他希望和她能坦诚一些,不是为了能赢得儿媳妇的好感和尊重,她甚至不尊重他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和离儿好好过日子……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王府中没有女眷,今后你入了府就是王府里的女主人了,府里的一些什么东西看着不顺眼便修改了去,可以去账房里领取银子!”   “谢父王!”   楚管家也十分高兴,从厅堂的角落里拿着一个蒲团放在了太师椅的旁边,然后又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杯和茶壶,苏慕锦见他虽然脚步一瘸一拐的样子,可是手中捧着的托盘却半点颤动都无,看来也是个练家子。   楚管家含笑把茶壶递给了苏慕锦,“世子妃,给王爷敬茶吧。”   “劳烦楚管家了!”   “世子妃若是不介意就唤我一声楚伯,世子爷一直都是这样唤我的。”他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越看越觉得喜欢。   实在是因为苏慕锦的一张脸十分具有欺骗性,她五官十分柔和,看上去便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当然楚管家不会忽视她眸子里偶尔闪过的精光,他心里十分欣慰,若单单是柔弱的女子恐怕站在世子爷的身边实在应付不了太多的事情,就算有王爷护着,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点谁都知道,瞧着苏慕锦看着是个精明的他便也放了心了。   能自保,还能守护在世子爷身边的女子……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世子妃。就瞧见她听了他的话十分干脆果断的喊了一声,“楚伯!”   楚管家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这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的他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他就说女孩子好啊,声音软软的,让人听了心坎舒服,只觉得听到这样的声音便会觉得要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好好好!”楚管家下意识的去拍苏慕锦的肩膀,可想了想还是给放下了,他呵呵一笑,十分愉悦的道,“世子妃,今后世子爷如果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楚伯,楚伯给你出头!”   苏慕锦觉得这个老人可比楚王爷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多了,因此同样笑眯眯的回应,“楚伯,相公性子好,不会欺负我的。”   楚管家原本正在往回走,听到苏慕锦这一番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了过去。   世子妃说什么?   世子爷性子好?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带着面具不发一语的世子爷,心道,世子妃说的是世子爷么?   看来世子妃还没有见到世子爷脾气乖张的时候啊!   不过这对小夫妻能相处的这样好,他瞧着也觉得十分的欣慰。   苏慕锦斟了一杯茶,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给楚王爷敬茶,“父王,请用茶!”   “好!好!”楚王爷的眸子有些湿润,他还以为这辈子都瞧不见离儿娶妻生子的场面了,他心下有些激动,接过苏慕锦手中的茶杯,如饮酒一般,把茶水一饮而尽。他抿着唇,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有激动的情绪从唇里宣泄出来。“好孩子!”   苏慕锦淡淡一笑,对笙箫招招手。   笙箫连忙把手中的托盘给递了过来。   掀开了上面覆盖着的红色手帕,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双护膝。   是用鸭绒塞在棉布里做出来的护膝,足足有一尺长短,这个是她有一次无意中去厨房的时候瞧见厨娘宰杀鸭子褪毛时冒出来的灵感,鸭绒十分暖和,用棉布套在里面,又用针线来回的滚了几圈,让里面的鸭毛不会乱跑乱窜,上面没有绣什么花纹,只是简简单单的黑色的一双护膝。   楚王爷从来没有瞧见过这个东西,接过那护膝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下,发现还是不认得,不由得疑惑的看着苏慕锦。   “锦儿,这个是什么东西,怎么父王从来没有见过!”   难不成是他长时间未曾出府,所以跟不上京城中流行的一些稀罕物品了?   不止是楚王爷,这屋里还真的就没有认识护膝的。   楚离也瞧着那黑色的筒状的东西,眸子里也泛起了疑惑,询问似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胡诌道,“锦儿无意中听到相公提起过父王两条腿似乎到了冬天便会冒寒气,这会儿已经到了深秋,离冬天已经不远了,京城的冬天冷的刺骨,所以就想着给父王做了一双护膝,到天冷的时候可以贴身套在膝盖上,也能抵御一些寒气!”   “世子妃真是有心了……”楚管家十分羡慕的看了一眼护膝。   他们在外面打仗了那么多年,和北延国的交界处更是冰冷彻骨的,在边关呆上两三年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他们都是在边关待了十多年的人,再加上腿上受过伤,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到了年纪大了身上就开始出毛病了,一到冬天两条腿就开始发疼,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更是疼的厉害!世子妃能有心做出这样的东西,真的是用了心的。   楚王爷爱不释手的握着手里的护膝,觉得十分新奇,他捏着厚厚的黑色护膝,这护膝十分精致,却没有多少花纹暗线,看上去就多了几分质朴来,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用了什么毛,又软和又厚实,偏偏落在手里轻巧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不由得诧异的看着苏慕锦,“这护膝里面是用了动物的毛么?好像不像羊毛,羊毛没有这么轻软,也不太像兔毛……”   “是鸭绒!”苏慕锦含笑解释,“鸭子身上细细的绒毛,我瞧着十分轻软舒服,所以就让厨娘宰杀鸭子的时候把鸭绒给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   楚王爷喜爱不已的看着那护膝,这样贴心的东西可比任何珍贵的玩意儿还让人心里舒服。   他心里对苏慕锦就更多了几分喜欢。   “锦儿真是蕙质兰心,竟然连用鸭绒做护膝都能想的出来。”   “父王不嫌弃鸭绒轻贱就好!”   “怎么会!”楚王爷在楚管家十分艳羡的眸子里,淡定从容的把护膝塞到了怀里,顿时就觉得怀里暖融融的,楚王爷慈爱的笑了,脸上的严肃都化成了温和和慈祥,“这东西可比万两黄金更加珍贵!”   楚管家羡慕的看着楚王爷怀里鼓鼓的地方,嘴上直泛酸,“世子妃真真是有心的紧啊……”   “楚伯若是喜欢锦儿改天给楚伯也做一对出来,做这东西也不费什么功夫……”   “好好好!”楚管家还没等苏慕锦说完就笑眯眯的应着,“世子妃您可要记得啊,千万别忘记了。”   对于楚管家这样的老顽童似的性子,苏慕锦十分喜欢。   当即就点点头,“等会儿回去了锦儿就让厨房里的厨娘把鸭绒给留下来,然后给楚伯做一双出来。”   楚管家笑的见牙不见眼。   身后却传来一声淡淡的冷哼声。   苏慕锦已经敬完茶,在楚王爷的示意下起了身,转回到了楚离的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了?”   楚离继续冷哼。   送给他的就是衣裳加鞋子,可给老头子准备的竟然是这个东西,怪不得不给他看,方才他若是瞧见了,非把那护膝给抢过来不可,随便给他准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好了,用得着这么用心么?   狠狠的瞪了苏慕锦一眼!   苏慕锦失笑,忍不住摸摸鼻子,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我等会儿回去给你做行不行?不单单是护膝,还有保护手肘暖和的,再给你弄一双手套好不好?用鹿皮做,里面滚上兔毛,又结实又暖和,这样以后你推着轮椅的时候就能不伤手了!”   楚离轻哼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别忘了!”   苏慕锦轻轻一笑,她算是发现了,眼前的这个楚离和以前她瞧见的楚离绝对不是一个人,以前的楚离给人的感觉多么深沉多么危险啊,让人看着就想警惕,想逃跑。可这会儿的楚离跟个孩子似的,偶尔冒出一点儿的孩子气,不过……倒是十分可爱的。也多了点儿人情味。   她轻轻的握住轮椅的扶手,低声道,“放心吧,忘不了的。”   殊不知两个人的声音再小,可屋里除了笙箫哪个不是武功高强的人物。   楚王爷和楚管家听得那叫一个真切,两人瞧着这样的楚离一个欣慰,一个震惊,不过都同样的高兴,尤其是楚王爷,他还以为这辈子都瞧不见这样的楚离了……他眸子有些湿润,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的坚定了。   和楚管家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楚王爷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玉,郑重的放到了苏慕锦的手里,“父王也没有什么贴心的见面礼给你,只能俗气一回,给你一块黑玉,我听离儿说你身子骨不大好,这块黑玉你常年佩戴在身上可以将养身子骨。”   她是知道的,黑玉又称墨玉,墨玉以全黑为贵,黑如纯漆,细如羊脂,是墨玉中极品。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这块墨玉通体黑色,没有半点的杂色,而且十分大,手掌般大小,同样的,也有巴掌般的厚度,上面以精致的雕刻技术雕刻着精致的观音图案。   普通的黑玉一点点大便已经是价值连城,这一块黑玉就是作为传家宝来传家都丝毫不委屈。   这样贵重的东西苏慕锦有些不敢收,犹豫的看着楚离。   楚离却听到了可以将养身子这一条,在他看来再珍贵的东西都没有身体珍贵,本来他也不屑于要收楚王给的东西,不过既然这东西能对她的身体好,那他当然也不会反对。   点点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父王给你就收着。”   苏慕锦这才伸手接过,“多谢父王!”   楚王爷原本还担心苏慕锦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嫁给他的儿子还会有些不甘心,兴许会觉得自己的身份高贵而且其他方面都十分好,所以会有些骄纵,可这会儿瞧着她看着离儿的眼色才收下了墨玉,心里就更加欢喜了。   楚王立刻就想到了王府的中馈。   这些年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宜全都是楚管家在打理的,楚管家年纪也大了,而且苏慕锦也进了王府了,他就想着把府中的中馈权利交给儿媳妇,这样她以后在府上若是要做什么事情,也不会畏手畏脚了。   可他才一提,楚离就立马反对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来找我娘子!她是嫁到王府来做我的妻子的,可不是来做老妈子管这些破事儿的!王府的产业有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是想累死她么!”   楚王爷呼吸一窒。   他明明就是为了苏慕锦好,哪里是为了累死她的!   人家多少个府上娶了儿媳妇都舍不得放权,他都这样了离儿竟然还不满意!   他蹙眉,想着楚离兴许故意跟他唱反调,便问苏慕锦。   “锦儿,你看这事儿……”   “父王,锦儿都听相公的!不过锦儿年龄尚幼,恐怕府中的事情真的忙不过来……”   也就是反驳了!   楚王爷哪里有听不出来的,心里倒是觉得十分难能可贵。   有权利都不去动手抓……他轻叹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让楚管家继续管着中馈吧,你们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银子就直接去跟账房领取,楚王府跟其他的府邸相比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就好好的放缓了心住着,每天也不用晨昏定省,前院儿和后院一向泾渭分明,后院的那些人我和楚管家也不太好管,还是要锦儿费心的。”   苏慕锦点头,表示理解。   以前后院里没有女主人,楚管家经常去后院管理一些人员也是应当的,只是毕竟她来了,以后后院里的男子肯定就进去的少了,楚管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毕竟也是男子,经常出入后院的确不太妥当了。   与此同时。   慈安宫里的气氛却十分的紧绷。   昨天太后警告了徐夫人一番,她是一夜都没有敢睡觉,等老爷从府外回来了,知道了傲儿做的一切之后顿时大怒,知道她进了皇宫让太后帮忙惩治楚离更是怒上心头,直接就当着一屋子下人把她给训斥了一顿,就差点没有用家法了!   徐国舅知道太后要让徐傲进宫,半点都不敢耽搁。   一大早就让人把徐傲给送进了慈安宫。   徐傲浑身是伤,全身都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连动都不能动。   楚王爷也的确是心狠,让人把他往死里打,只要留一条性命就行了。楚王府里的一些侍卫全都是瞧见了徐傲是怎么言语上对世子爷不敬的,因此动起手根本毫不留情,把徐傲给抓到角落就给痛扁了一顿。   说起来徐傲的武功还挺好的。   可楚王府的人武功更好,他被打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是楚王府的侍卫见他连动都不能动了就提着他把他给扔到了国舅府的大门口。   他这个样子当然不能自己进宫。   是被府上的下人用担架给抬到慈安宫的。   太后瞧见徐傲这个样子也给吓了一大跳,紧接着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楚王竟然能下这么重的手,可见是气到了什么地步!   徐兮之怒上心头,恨其不争的怒视徐傲。   “你给我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楚王!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这些小辈!朝堂中谁都能惹,唯独楚王不可以!你的脑子生来是做什么用的?瞧见个美人就连脚都抬不起来了!你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徐傲一张脸只能瞧见眼睛,躺在担架上,眼神阴鸷。   “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告诉你,得罪了楚王,别说是你!就是整个徐家都得去陪葬了,你给我好好收敛收敛你的性子,我瞧你就是生活太过一帆风顺了,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徐兮之越想越怒,吩咐杜嬷嬷,“去!给哀家拿鞭子来!”   杜嬷嬷猛然一惊,“娘娘,公子都已经这样了……”   “住口!”徐兮之也不想动手,可是楚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表态,这个时候她能不表态么?!还由得了她么!“别废话了,立马给我拿鞭子来,今天我非让这个混蛋给我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第十一章 机会来了      杜嬷嬷看徐兮之一脸怒容,已经是不能再劝,微微踌躇了一下,眸子担忧的看了躺在担架里的徐傲,还是去给她拿鞭子去了。   “姑母……我没错!”徐傲挣扎着从担架中起了身,他原本就只穿了素白的中衣,便于养伤,今天一大早天刚刚亮徐国舅半点不敢耽搁,赶紧就让府上的人把他给抬到了皇宫里,有太后的手谕他很快就来到了慈安宫,这会儿因为过分的挣扎,身上还没有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雪白的纱布上顿时开始冒血色。徐傲脸色隐藏在纱布中看不出来,只一双眸子越发的冷酷越发的恼怒,他直起身子,恼恨不已的道,“……我哪一点错了!姑母,您是太后,为什么还要看楚王府的脸色!我不就是嘲笑了楚离一番么,侄儿难道说错了?楚离本来就是个残废!还是个彻彻底底的残废!”   因为太过激动,徐傲刚说完话就觉得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徐兮之原本还没有多少生气,想着教训他一番,给楚王府一个交代也就罢了。此刻听着他这样不知悔改的话,心口的火忍不住蹭蹭的往上窜!   “你给我住口!”她怒视徐傲,“你懂什么!楚离是残废!可你瞧见过有谁敢在楚王府的地盘上骂过楚离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是哀家的侄儿就比旁人金贵了?哀家以前还觉得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如今竟然这般的愚昧无知!你瞧瞧,背地里说楚离残废的人不知几何,可他们都聪明的紧,谁敢在楚王爷面前说楚离半句不是?竟然还在人家大婚的时候找茬!你的脸比旁人都白?楚王爷就会给你这个面子不教训你?我告诉你,如果你的姑姑不是哀家,昨天你以为你还有性命可以回到徐府!你做梦去!”   徐傲脸色阴沉,拳头紧握,“楚王府算个什么东西,将来整个皇宫都是我们徐家的,到时候我头一个灭了楚王府!”   “啪——”   徐兮之再也听不得这样的话,两步上前,用力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他脸上本来就有伤,这时候被这用力的一巴掌扇的血色弥漫!   徐傲疼的闷哼一声,虽然没说话,可眼神依旧阴鸷冷沉!   “畜生!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徐兮之心中一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瞧见没人之后却也没有松一口气,她从来也不知道徐傲的心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没错,她的确是有这个心思让大周朝改名换姓,可是就算有这个想法却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给说了,而且还是在皇宫中!徐兮之咬牙切齿,怒其不争的看着徐傲,“你这个混帐东西,你以为这里是慈安宫便是安全的了?你以为这里是哀家的地盘?这里是皇宫,皇宫你懂不懂?隔墙有耳,就你方才那一番话,不说是传了出去,就单单是让人给听到了,再过到陛下的耳中,整个徐家都得完蛋!”   徐傲也知道自己一时之间太过气愤说错了话。   此时也紧闭着唇默默无语。   在他看来姑母就是太过小心翼翼了,皇宫里他们的人又不少,后宫里不但有姑母这个太后,还有妹妹,妹妹也是个贵妃,可以说后宫里全都是徐家的天下,不止如此,还有多少徐家放在后宫里的探子,在他看来,如果想要了宁奕的命简直易如反掌,等宁奕一死,宁奕又没有子嗣,皇家里还能有什么人?!   长公主没有子嗣!   宁王府里老王爷身体已经不行了,而且只有宁煜一个儿子,听说宁煜的身体最近每况愈下,还呕血了,宁王府的人这段时间不都是在给宁煜暗中寻大夫给他医治么?昨儿个他在楚离的婚礼上瞧见宁煜,他那副苍白的鬼样子,恐怕也活不了两个年头了。   宁奕只有一个皇妹!   等宁奕一死,宁氏一族便彻底没了!   那他们徐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了!   这样多好?!   偏偏姑母畏惧这个又畏惧那个,要他来看就是妇人之仁!有什么不能做的!像她那样畏首畏尾的以后等着宁奕强大起来,等着宁奕来把他们全都给杀个精光么!   “姑母,我听父亲说过,这件事情明明就是您提议的……您这个时候再这样粉饰太平有意思么?”   徐兮之气的浑身颤抖!   指着徐傲,手指都是颤抖的!   没错,取而代之的确是她的意思。当初哥哥做了国舅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她不满足,她做了那么长久的皇后,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也习惯了权利在手中让别人臣服的快感,让她放下权利她做不到!可做太后也会畏手畏脚,她想要更多的权利,让所有人都臣服在她的脚下。因此她在徐家最鼎盛的时候和哥哥提了这个意思,哥哥愣了一下,随后就眼冒精光,欣然同意了她的提议。   所以就开始筹划,就开始筹谋!   一步一步的把宁奕的兄弟们全都给铲除了,她本意是留下一个最懦弱的皇子,可以便于掌控,可是宁奕以前没有登基的时候的确十分懦弱,成天只知道玩,胸无大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谁曾想到,把他捧上了高位之后他反而开始脱离掌控,开始慢慢的一点点的用自己本身的优势开始逆转情况!   她不是没有这个打算,把宁奕杀了多好,一了百了!   可是她不能确定……如果楚王站在她这边,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去覆灭皇朝,可是她不能确定等她真的揭竿而起,楚王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她和楚王爷相视了二十多年,对他这个人自认为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这个人看上去十分好说话,也十分好相处。   可是不能碰触到他原则性的东西,他身为大周朝的战神,多少年在边关上守卫着这个国家……让他叛国……她没有那个自信,更没有那个把握。   以前他对她十分纵容,不管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在他跟前撒撒娇,他便会一笑置之。   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楚离的腿和脸的确是她的杰作,可她现在是后悔死了,只恨当初下的毒不够猛烈,没能直接毒死楚离,让他现如今顶着一副残缺的身子每日都出现在楚王的身边,没看一眼便是一眼的愧疚,也因为这二十多年的愧疚,他对她再也不似往昔。   他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害了楚离的,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也只是不想夹在她和楚离之间难受吧!   所以她现在十分的不确定,换了二十五年前,她别说是要反了大周朝,就是要毁了全世界,他都会陪着她……   “姑母,你再没有任何作为只会慢慢的处于弱势!宁奕登基四年多了,四年的时间您看看他成长成了什么样子!再任由着发展,我们徐家迟早会有一天被宁奕给蚕食掉!”   徐兮之面色一僵。   被徐傲彻底的说中了心事。   这也是她最为担忧的地方,对于宁奕,她有种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无力感!尤其是最近两年,他善于拉拢人心,身边又有左相右相和苏青云在身边,苏青云是文官之首,手里出了多少学子……左相府虽然渐渐的败落了,可左相乃是三朝元老,其号召力也不容小觑,右相府也是同样的……原本她皇城中禁卫军五万都在她的手里,可是这四年中,不知不觉的就被宁奕给拉走了一半过去……   徐兮之面色一凛,她不能再等了!   徐傲瞧见了徐兮之脸上的表情,当即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姑母的心事,他火上浇油道,“姑母,您这些年不是在想办法拉拢楚王爷身边的将领么,要侄儿说,楚王爷再厉害,再如何强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被先皇封了世袭的异姓王,可那又如何?他的一切都是皇家给的,等我们有了那个能力,想要收回还不容易么?还有,现如今他虽然还占着大帅的职位,可毕竟多年不去边关了,就是以前的老将领们服他,可新将领难道也会服从他?据侄儿所知,现如今守卫边关的将军乃方老将军之子——方旭然!”   他瞧着徐兮之认真聆听的模样,继续兴冲冲的道,“方旭然的父亲方老将军曾经是楚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将军,前些年楚王爷回京任职,可方老将军却没能回来!”   “方老将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跟楚王计较,用这个离间他们几乎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徐傲阴阴一笑,“方老将军和楚王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楚王爷计较,可是方老将军的儿子方旭然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对于自己爹爹对楚王爷的愚忠十分不赞同,他没有见过楚王爷,也没有见识过楚王爷的铁血手段!再加上方旭然也算的上将才,从小便被人给捧着,他又是方老将军的独生子,您说他难道对楚王爷没有意见!”   徐兮之眸子一眯,“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据她所知,方旭然的确是个年少英才,可也紧紧是在番省那边比较有名声,而且为人十分的骄傲,过于自满,年纪轻轻的做了将军难免年少气盛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这些年来一直都想打场胜仗来提高他的军中的位置。   只是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战争,一直不得志。而且据说这个方旭然对楚王爷十分不满,因为当年回京任职的时候他得了个异姓王的位置,可是他的爹爹却连家都回不成,他心里一直为爹爹不平。   如果好好的利用,兴许真的能得到方家的兵权也说不定!   可……这些就连她也只是有些耳闻罢了,徐傲是从哪里听来的?!   “姑母,您可别忘了,我在番省的那个岳父大人,呵呵,番省的巡抚可不是看着玩儿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娶了林若那个妒妇!”   提起林若,徐傲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若不是为了能得到番省的消息,还有他岳父手里的那点儿兵权,他至于这样放任那个女人?!徐傲咬牙切齿的想,等他将来继承了大典……第一个要处死的就是那个贱人!   身为女子却半点没有女子该有的本分,不允许他纳妾,不允许他找通房,甚至还不允许他在外面养女人!   这女人脑子是有病吧!   一个男人,有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太可笑了!   偏偏这个贱人半点不懂得温柔娴淑是什么,他若是无意中惹恼了她,说把她给撵出去就把他给撵出去,半点颜面不给他留!对他的爹娘更是半点都没有尊敬的意思,每天的晨昏定省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更恼人的是嫁给他也好些年了,竟然连个蛋都没有下出来!   换了旁人,他早就一纸休书把她给休回家里去了!   “你给我收敛收敛你那乱七八糟的念头!”徐兮之一瞧徐傲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给我对林若好一点,她那个丫头将来再收拾也不迟,你这会儿可不能得罪了她!”   徐傲敛了敛眉眼。   “姑母,您说的这些侄儿都知晓,您放心,这个时候侄儿就是再怎么样,也会顺着她的!”   徐兮之点点头。   “姑母,您看侄儿的提议……”   “再说吧!”   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解决了。   “你先不要擅自妄动,楚王爷带兵多年,可以说大周朝的将士们大多都是他手里出来的兵,说是一呼百应都不夸张,而且……最重要的虎符还在他的手里,虎符就是兵权,他当年成为战神的时候先皇便赐给他一个虎符,凭借那虎符只要是紧急情况,可以调动大周朝任何一支军队!当年先皇也不是没有忌惮他手里的兵权,可是不一样没有能收的回来?在虎符没有到手之前,你什么也不许做!否则惹怒了楚王,我是半点都救不了你!”   “姑母放心,侄儿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徐傲的脑子却在急转。   姑母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弄到了虎符,就一切好办了吧。   他真的要好好的动动脑子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要么就是随身带着,要么就是放在楚王府里。   可是楚王府三千的亲卫可不是吃素的,通过这一次和楚王府亲卫的交手他也算明白了,楚王府的亲卫每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楚王府被他们保护的可谓是滴水不漏,而且楚王府伺候的人不多,每个都是熟面孔,他们这些年一直想往楚王府安插暗桩,可一直都没有成功。   硬闯不可取,偷偷的溜进去更不可能!   可楚王爷最近几年一直都待在王府中几乎不出门,就算出门也都是带着亲卫兵的,而且虎符还不一定在他身上……就算在他身上,楚王爷的武功高强,要想在他的手里夺虎符……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   徐傲有些头疼,还真的相当棘手啊!   躲在屏风后的杜嬷嬷眸子微微闪烁,她听到两个人谈话结束了才拿着手里的皮鞭走了出来,瞧着气息平和的两个人,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娘娘……”   “鞭子拿来!”   “啊?”   杜嬷嬷本来瞧着太后娘娘的脸色已经十分平静,可没想到她竟然还要动手?   徐傲也微微一愣!   “娘娘,您消消气儿啊,小公子年纪还小,而且受了这样重的伤,可经不起鞭子的折腾了!”   杜嬷嬷不敢反驳,只能把手里的皮鞭交到太后的手里,可眸子却担忧的瞧着徐傲,他的身上包满了纱布,而且还有些地方渗出了血丝,瞧着都疼得慌,再用鞭子抽该要疼死过去了。   “别劝了!”   徐兮之扬着鞭子毫不犹豫的挥鞭而下,只闻得“啪——”的一声闷响声,徐傲的身上顿时就起了一条血条,徐兮之下手没有半点留情,一鞭子下去他便皮开肉绽!   “嗯……”   徐傲强咬着牙关,忍不住闷哼一声!   “傲儿,你也别怪姑母!姑母这会儿没有办法不表态!”   徐傲点点头,转过身去露出背部给徐兮之。   冷汗涔涔的道,“姑母,侄儿都明白,您……动手吧!”   怪只怪他们现在斗不过楚王,必须要看他的脸色!所以,就是再疼,他也得咬牙忍着!   徐傲拳头死死的握起,用力过度几乎痉挛!   他发誓,今天他受的这一切……改天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返还给楚王府的人!   楚王爷!楚离!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苏慕锦……他要让她成为他的禁脔,让她每天只能在他的身子下摇尾乞怜!   ……   徐家公子开罪太后,被太后当场鞭打五十,以至于重伤昏迷!   这件事当天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哎,你听说了没,说是太后把徐家的公子给直接打的浑身都是血,被抬出慈安宫的呢。”   “啊?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这位兄台,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说是不止这样,说徐家的公子前一天就被人殴打受了重伤,今儿个是被抬进皇宫的,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若是想看望侄儿去徐家走一趟不就完了,偏偏让人把徐公子给抬进了皇宫的,也不知道徐公子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太后娘娘大怒,直接鞭打了五十!出来的时候都昏迷了,太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打人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留情,打完了之后竟然让太医去徐府给徐公子医治……”   “这样也行啊?”   “可不是么,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都是怎么想的,太后也没有个儿子,自家的侄子不好好心疼,还动手去打,也不怕徐公子记仇今后不给她养老送终!”   “哎,兄台你这就不清楚了吧。太后自然有皇上给她养老送终,哪里轮得上徐公子这个侄子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谁不知道太后和皇上不合已久!”   “兄台,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啊!”   ……   而此时的徐傲的确是重伤昏迷。   他也的确是被抬回徐府的。   他今天进宫的时候徐夫人本就不放心,一直在大门口等着,当看到他浑身是血趴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厥过去了。   侍卫们抬着担架下了马车。   徐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去,瞧着自家儿子皮开肉绽的模样,当即捂着唇大哭起来。   “儿啊,娘的儿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啊……你快回答娘亲,快跟娘亲说句话,傲儿——”   “夫人!您赶紧先回屋吧。”侍卫抬着担架就往屋里冲,“后面张太医已经来了,赶紧先让太医给公子治伤才是最当紧的事情啊!”   徐夫人蓦然惊醒,看到身后跟着的张太医。   因为安宁公主的原因,她跟张太医也有过几面之缘,瞧见背着药箱的张太医,徐夫人连忙冲上去,含泪抓住张太医的长袖,“张太医,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傲儿,他是我们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儿,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活了!”   张太医便往屋里冲,便安抚徐夫人。   “徐夫人,您稍安勿躁,徐公子虽然受了重伤,可是好在底子好,应当不会出事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进了屋。   一路上下人奴才瞧见了这一幕,赶紧去通知自家的主子。   因此等徐傲进了屋子,被抬上床榻之后,徐府的主子们全都聚集在了他的房门口。   张太医赶紧先给徐傲诊脉。   徐国舅闻讯赶来,瞧见自家儿子的模样亦是一阵心惊,他料想到妹妹会动手,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动手这般的狠绝!这是把人给往死里打啊!   林若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是个没有多少脑子的,但是是真心喜欢徐傲这个人的。   徐傲一表人才,对她有百依百顺,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夫君。也就是因为徐傲,她才多番忍让婆婆的刁难,要不然早就扭头回了番省了。   昨儿个相公就是一身伤被抬回来的,今天去了皇宫,竟然伤上加伤的回来了。   她怎么能不心疼!   偏偏她这个人脑子实在不太聪明,徐傲进了皇宫,而且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去的,他是被谁给打成这样的还不够明显么!   她是半点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瞧着徐傲的模样已经是怒极,厉声道,“谁动的手!谁把我相公打成这个模样的,我要灭了她全家!”   说着就要往外冲!   “够了!”徐国舅对这个儿媳一向忍让,可是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暴走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治好傲儿身上的伤,她去哪里灭了人家全家?打人的是他的妹妹,灭了全家岂不是连徐家都要给灭了。他最是不喜欢女孩子家家的成天打打杀杀的,偏偏这个时候林若要上来触他霉头,他怎么能不生气!怒吼道,“你给我消停一点!这个时候不好好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只会喊打喊杀,忙着添乱吗!”   “父亲……”   “你若是还叫我一声父亲就给我闭嘴!”   林若咬咬唇,终究是不甘的闭上了嘴巴。   她被徐家的人都娇宠的惯了,头一次公公对她说这样的重话,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也有些难堪,可为了徐傲终究是忍了下来。她拼命的攥紧了拳头,收敛了情绪,然后踱步到床榻边,紧张的看着张太医。   徐国舅和徐夫人都紧张的看着张太医。   “伤势太重,索性是深秋了伤口应该不会溃烂,只要好好的包扎上药,我再开一个方子给公子熬药,先养着吧,伤筋动骨了,恐怕没有两个月养不了这伤势。不过公子的底子虽然好,可就怕他今儿个会发烧,若是这个时候烧了起来不能退烧的话那就真的麻烦了!”   林若心中一惊,“太医,那我们用好药,用最好的药可以么。您救救我相公!”   “少夫人……不是我不尽力,只是公子受伤实在是太严重了,所以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不发烧就什么都好说,将养一阵子也就行了,就怕他今天晚上发了烧会熬不住!”   熬不住……   这三个字不就在直接说人不行了么……   徐夫人听得心中一窒,双腿忍不住的就是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徐国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徐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哭嚎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后娘娘怎么下得去这个手……傲儿是她的亲侄子啊……我可怜的傲儿啊!”   徐国舅心中也是一阵气闷。   他心里的想法和徐夫人又不一样,朝中鲜少有人知道妹妹和楚王的那一段历史,可他身为徐兮之的亲哥哥怎么可能不知道,要真的是生怕触怒了楚王爷,就给傲儿一个教训就好了,为何偏偏这样往死里打!   难不成还是对楚王念念不忘,只因为他的一个小小的警告,就把他的儿子打个半死么!   其实徐国舅还真的就冤枉了徐兮之了,她不单单是因为徐傲得罪了楚王才下这么重的手,更多的是徐傲今天在慈安宫的话语,他年纪轻轻的便毛毛躁躁,因为一个苏慕锦就能去和完全不是对手的楚离去争斗,她也只是为了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轻重,更让他知道有些事情该怎么去做!他挑衅楚离,她半点都不反对,可是你挑衅了就必须要赢,灰头土脸的被人打回来了算是个怎么回事!   因此,她才下了这样重的手的!   可她不知道,因为这个事情,徐家的人和她就此落下了心结!   “徐夫人,您也不用难过,公子一定会挺下去的,您务必让人今天一天不离开人的照顾着,万一发了热,就先给公子含一片参片,实在不行就拿药酒给他擦身子,只是公子身上都是伤,抹了药酒恐怕是要疼的受不了的!”   “我可怜的傲儿!”   单看看傲儿身上的伤口就知道药酒落在身上是何等的疼痛,她的傲儿从来都没有遭过这样的罪……今天却因为自家的姑姑,把一辈子的苦都给受了一遍啊!   林若更是咬紧了牙关。   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后会抽打她相公,可是她相公就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她可以欺负,可不能容许旁人欺负!因此她直接就在心里把太后那个老巫婆给恨上了!   死老太婆,以后看我有能力了不找机会抽死你!   最先得到徐傲重伤昏迷的消息的人是宁奕!   他当时正在乾坤殿里批阅奏折,听到这个消息时浑身一震,眸子里爆出一片精光来!   身边的宁浅雪看的真切。   “皇兄,你好像特别高兴啊!”宁浅雪想也能想得到徐傲浑身是伤的样子,她心里一阵阵的痛快,冷哼道,“皇兄,你是不知道那个徐傲有多蠢,昨天楚离和慕锦的婚礼,他竟然当众捣乱,楚王爷瞧见了怎么可能不教训他!哈哈,我就知道徐老太婆怕楚王爷,瞧见楚王爷痛扁了徐傲,一点儿都不敢大意,今天一大早就把徐傲给拉近宫里给揍了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宁奕摇摇头,皇妹考虑问题还是太过简单了!   “怎么了?还有别的问题么?”   “当然!”他准备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宁奕含笑看着宁浅雪,神秘的道,“皇妹,这回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十二章 苏慕锦,你亲亲我吧      “机会?什么机会?”   宁奕对这个皇妹是半点隐瞒都没有,为了对付徐家他已经做了太多的工作了,只是他收集的那些消息就算一下子被爆了出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现在不一样了,徐傲这样得罪了楚王爷,又被太后给鞭打了一顿,现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上!   而且……他特意让人散播了消息!   从昨天浅雪从楚离的婚礼上回来之后他就开始部署,他在徐家安排了人手,只是因为徐家的人也都十分精明,不轻易用陌生人做奴仆,他的人就没有入得了内院和主院,只在门口负责看大门,要么就是在前院里的花园里剪剪花弄弄草之类的工作,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昨天徐傲被人打了给扔在了大门口,他才能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   他昨天开始就密切关注了慈安宫的举动。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才刚刚接到徐傲受伤的消息不过片刻时间,徐夫人就进了皇宫。   他不知道太后和徐夫人说了些什么,可是就是猜也能猜出几分大概来。   前后的事情稍稍一连贯便也能得出个大概的情况了。因此今天一大早他就让人守在了慈安宫的附近,一大早徐傲被抬进了皇宫他是头一个知道的,太后鞭打了徐傲他也是头一个知道的!   皇宫里的事情一日之间要传到大街上几乎不可能。   这其中,自然有他的推波助澜!   现如今,恐怕京城中所有的人家都盯着徐国舅府呢,而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事情闹得不够大,怎么能一发而不可收拾呢!   “皇兄,你偷乐什么呢?”   宁浅雪是个性子急的,直接就上前去抓住了宁奕的手臂,晃啊晃的,“快点告诉我,快点告诉我啊,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让我也看出好戏嘛!”   “你啊,耐着性子等好戏就行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送给徐家一个巨大的“惊喜”才行啊!   ……   这一边林若守着徐傲半步都不肯离开,徐傲身上先前的纱布全都沾了血,林若亲自动手给他扯下了和皮肉黏在一起的纱布,她不是个磨蹭的性子,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因此咬咬牙狠狠心,扯着纱布,一把就掀开了。   昏迷中的徐傲疼的闷哼了几声。   林若也心疼,可是没法子,慢慢的揭下和皮肉连在一起的纱布就相当于拿钝了的刀子去割肉,太过痛苦了!   她把沾血的纱布随手扔在地上。   纱布上满满的血红,还沾染着溃烂的皮肉,十分的触目惊心!   林若瞧见他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再也忍不住了,眸子里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哭泣道,“相公……你一定熬过这一关,等你伤势好了,我一定给你报仇!我现在没有对付老妖婆的能力,但是我可以去对付楚离和苏慕锦!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怎么样的?你不就是看上了苏慕锦那个贱蹄子了么,她除了脸蛋长得漂亮些还有哪里好?”   “……她的背后有我爹爹的势力么?她肯像我对你一样好么?当初我们就说好了的,你既然娶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旁的都可以容忍你,但是三妻四妾这些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否则你敢有一个女人,我就剁一个女人,你敢养两个,我就杀两个!相公,你应该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为了你,我甘愿从番省来到京城。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爹爹是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的,说你对我的目的不纯,可我不管……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只要你是要跟我成亲,要和我在一起,这就是我要的,其他的我可以什么都不去理会……”   林若动作轻柔的给他溃烂的伤口上洒上最好的金疮药。   北延国生产金疮药,药粉洒在身上几乎可以立刻止血,只是那些上好的金疮药也只在北延国的皇室里才流通!番省和北延国交界,她爹爹是番省的巡抚,因为担心她会碰到受伤的时候,所以花了大价钱从好多渠道下手,在北延国购买了三瓶金疮药拿给她。她是习武之人,经常骑马甩鞭子,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可知道这伤药的珍贵,所以一直也没有敢用,这一次碰到徐傲受伤,她半点都没有私藏,把这三瓶金疮药全都给拿了出来!   她把金疮药洒在徐傲的身上,金疮药有一定刺激性,药粉落在伤口上,他哪怕是在昏迷中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满脸的痛苦之色。   “相公……你忍一忍,用了药你的身体才会好,你再忍一忍……”   徐傲昏迷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苏!慕锦!”   林若手中动作猛的一顿,眸子陡然就有些阴鸷。   她坐在床榻边望着满脸痛苦的徐傲,面色有瞬间的阴狠,握着瓷瓶的手一瞬间收的死死的!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自己把徐傲给踢下床去!   “姑娘,您不能生气,姑爷这个时候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   站在床沿拿着布巾给徐傲擦拭冷汗的小丫头瞧见了,连忙握住了林若的手腕,“姑娘,冷静些,姑爷是您的相公,您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怀疑他,有什么事情等姑爷醒了再说!兴许他只是恼恨了楚世子妃也说不定!”   林若被贴身丫鬟一番劝解,眸子略微松了松。   她反手握住丫头的手,“阿默,你说我为了他放弃了番省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当然值得!”名唤阿默的丫鬟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道,“姑娘,您一心想要找一个可以包容您的男子,姑爷做的已经很好了,您入了府之后亲手弄死了他的两个通房,姑爷是不是什么都没有说?您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姑爷是不是连一个女子都没有纳进府里?姑娘……姑爷对您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奴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是老爷恐怕都做不到这样纵容您的……”   林若想着徐傲这些年对她的好,眸子终究是慢慢的软化了下来。   阿默微微一笑,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林若的手,“您不要觉得伤心难过,只要姑爷心里有您,就算是瞧上了旁人又怎么样?只要不出格就好了,姑爷毕竟是个男子,而且……一年前在皇宫的时候奴婢和姑娘一起进宫,也是见过那个楚世子妃的,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儿,姑爷一时贪图新鲜,瞧上了她也是正常的。只要新鲜感下去了,自然就没有旁的什么事情了。能和姑爷一起相守到老的,只有姑娘您啊,所以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因为姑爷脑子迷糊时说出的不清楚的话而生气了!”   阿默劝慰道,“您好好的照顾着姑爷,他因为什么被楚王府的人教训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您就装贤惠,好好的伺候他,等姑爷醒来了瞧着他自己个儿惹了别的女子,您不但没有责怪他,还这样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床榻前,姑爷的心肯定当场就软了下来,到时候您再慢慢的把姑爷的心给拉拢回来,这样才是上上策啊。”   林若抿了抿唇,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思。   她听完阿默的话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阿默,幸好这些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姑娘,您别自暴自弃,您当初不是说了么,和姑爷在一起哪怕有天大的困难您都会想着法的克服么!”阿默眼睛亮亮的看着林若,“您啊,就放宽心吧,这么多年了,姑爷待您如何您还不知晓么?就连国舅爷对您也是带着三分敬重的,至于您那个婆婆,您当她不存在不就好了……”   林若破涕而笑,“没错,就当她不存在!”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   林若的心情稍稍好了些,继续给徐傲上药,她瞧着浑身是血的徐傲,轻轻的叹息一声,“只希望你这一次撞了南墙之后会知道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姑爷一定会知道的。”   “阿默,你去前院儿里给我寻一坛子酒来吧,我还是不放心,万一相公他真的发了热,就是痛心我也要给他擦拭酒水的。”想着那酒落在身上该有多疼啊,她想着就心疼!   “好,奴婢这就去了。”   阿默出了房间就往前院走去。   深秋的天就算是有太阳,阳光也半点热度都没有。   阿默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小跑着往前院走去。   今天的府邸十分的清冷,因为姑爷受了伤的缘故,方才夫人直接晕了过去,老爷这一会儿也在安抚着夫人呢,院子里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这种时候出了错,被人打成撒气的物事。   阿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   不喜欢京城!   她喜欢番省!   那里民风开放,最多的时候她都是和姑娘骑着马儿在大街上游荡的,番省那里都是姑娘的天下,她是番省巡抚的女儿,手底下还有侍卫,谁不怕她?她那个时候跟在姑娘身边多么的威风啊。   可现在……哎!不过既然是姑娘自己选择的,她身为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不能说不好的。   依她看,姑爷这个人……唉!不好说!   她搓着手,低着头往前院里跑。   大家都知道她是少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然不敢拦她。   要去前院寻酒当然要去找管家,好巧不巧的要找管家就要经过前院的花园。   徐府的花园也不小,哪怕是深秋时节没有什么花朵了也都用中上了花儿,这种季节一不小心花儿就要冻死了,要想让花儿活着,真的费一番心思的。   不过这个季节桂花飘香。   花园里不知道从哪里移来的一人高的桂花树,连着栽了一排,上面黄色的小花瓣十分的清香,让人闻着就觉得心神开阔,恨不得拼命换气儿!   阿默含笑上前就打算去采一些桂花回去,放在姑娘的房间里也能让姑娘闻一闻。   可走到桂花树的旁边忽然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她和府里的人都比较熟,当即就听出来开口说话的是照看花园的两个花农,花园的两个花农是两个亲兄弟,这会儿正躲在桂花树的那一边说话,阿默刚要走出去,忽然听到两人对话的内容,脚步陡然一顿!   “大哥,你说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外面那个女人……难道真的是……”   “二弟!你声音小点儿!可不能被少夫人给听到了,要不然恐怕要弄出人命来的!”   女人?什么女人?!还跟她家的姑娘有关!阿默忍不住屏息凝神,认真的聆听起来,幸好桂花树栽的比较浓密,她在树的这一侧身子被树叶遮得严严实实,倒不会担心被人给发现了,阿默小心翼翼的扒开一点树缝,往花园里看去。   花园中心的不远处两个兄弟同样躲在桂花树的旁边,声音压得低低的。   “大哥,你可别吓我,什么人命不人命的,这是在天子脚下啊,就算是少夫人恐怕也不敢擅自就杀人吧!”   “你懂个屁!”当大哥的忍不住弹了弹弟弟的脑门,然后瞧了瞧四周没人之后才跟自己的弟弟低声说话,“你傻啊,想想少爷先前的两个通房都是怎么死的!少夫人要想整死一两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这里还在徐府的大门口!只是少夫人现如今正在照顾着少爷,所以还不知道大门口的事情,要不然恐怕立马就要发飙了!先前少爷的两个通房安分守己的都被少夫人给活活的打死了,更何况外面的那个女人还说是怀了少爷的骨肉,少夫人若是知晓了不直接剥了她的皮!”   那小弟抖了抖,似乎怕极了。   声音都是颤抖的,“可不该啊,少爷一直都没有血脉传承下来,今儿个的事情闹得又这般的严重,老爷和夫人都在大门口等着处理这事儿呢,那女子既然说怀了少爷的骨肉还敢找上门来恐怕差不了!老爷和夫人一直都盼着少夫人能给府上添血脉,可少夫人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这会儿有现成的孩子要送上门了,老爷和夫人怎么会让少夫人整治了她!”   阿默怒上心头,心想这两个做下人的竟然敢在这里议论主子的事情!   可随即就担忧了起来,他们两个是前院的奴才,应当不会子虚乌有的胡乱捏造事情的!   难不成……姑爷真的在外面胡混,还把人家女子的肚子给搞大了……   阿默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这可是姑娘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若是姑娘知晓了,恐怕直接就会拎着鞭子把那女子给抽死!   她心里一阵怒火上涌,姑爷太不是人了,姑娘为了他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放弃了老爷的疼爱孤身一人来到了京城,难不成姑爷就是这样回报姑娘的!   “哎,少夫人也真是可怜啊……”那做弟弟的似乎十分惆怅,满脸同情,“我听说今儿个少爷被从宫里抬回来的时候,少夫人哭的可伤心了,夫人都晕过去了,这会儿还不是少夫人一步不离的伺候着少爷,可少爷竟然在外面养女人,他怎么对得起少夫人的一片痴心……”   “别说了!这事儿可千万不能透露出去,我瞧着老爷和夫人是相信了外面女子的话,老爷早就想要孙子了,肯定不会让少夫人动手把他的孙子给害死的,但是少夫人身份高贵,也不是外面的女人可以比拟的,我瞧着老爷兴许会封了所有人的嘴,然后把那女子给养在外面先不让少夫人发现,等着那女子生下孩子再说吧。”   “不会吧……”   “怎么不会?要真的不会,为什么老爷这会儿都还瞒着消息呢,你还真是傻,送上门的孙子老爷能不要么?少夫人又没有孩子,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了,直接去母留子,把孩子放在少夫人的膝下,少夫人也能有个孩子做依靠,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阿默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泛凉。   这些年来因为姑娘无所出,夫人一直都对姑娘有意见,两个人婆媳不和也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她不敢肯定老爷会怎么做,可是夫人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的。   尤其是现如今姑爷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兴许那孩子就是徐家唯一的骨血,这个时候夫人一定会好好的保护那个孩子!   在别人的眼里将来孩子能到了姑娘的手里,这是对谁都好的事情,可她知道,姑娘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她可以过苦日子,也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和姑爷厮守,可是她容不老姑爷拥有其他的女子,连动心思都是罪过,更被说还让别的女子怀了他的孩子……   阿默咬咬牙,这一刻恨死了姑爷和他的一家子人!   她是姑娘身边的丫鬟,别人可以给姑娘委屈,可她必须要维护姑娘的颜面!   她死死的握着拳头,看着花园里的兄长再三的强调让弟弟保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少夫人知道之类的话,只觉得心头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她没法子做到不闻不问,可也不能让两个人说了这一番是是而非的话对姑爷产生了怀疑。   她决定去院门口去探个究竟!   避开众人的视线,她寻了一个小路小跑过去。到了大门口果然瞧见外面一阵喧哗,可喧哗归喧哗,却没有多少人在门外看热闹。   看到这一幕,阿默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如果老爷没想着保护门外的那个女人,这个情况下肯定有好多人看热闹,可这会儿竟然没有!那只能说明老爷驱散了他们,为什么驱散他们呢?还不是为了能够让他们不会传出话去,不让这些话落到姑娘的耳中!   阿默死死的咬住牙关。   她家的姑娘这一会儿还在尽心尽力的照顾姑爷,为了姑爷的身体把老爷给她的救命药都给拿了出来,还不放心让她来寻药酒,可这个时候没有人心疼她家的姑娘,竟然还在想方设法的保护那个怀了孕的女人!   该死的,这徐家一家子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她不敢靠近,只能侧着身子,躲在不远处的墙壁后面听外面的动静!   就听到外面有个凄厉的女声响起!   “妾身是徐公子养在外面的女人,妾身自认身份卑微也没想着能进了徐府,徐公子在外面给妾身买了一套院子,妾身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也就罢了!妾身原本也没想着来找你们,可是公子好多天都没有去看过妾身了,妾身怀了身孕实在没法子赚钱,也没法子存活了,这才找上门来。妾身不指望能入住徐家,只希望国舅爷和夫人能瞧在妾身怀了公子孩子的份上能给妾身一点银子,让妾身能够在怀孕期间可以存活……我保证,只要将来生下了孩子,一定出去想办法赚钱养孩子,再不会再来寻国舅爷和夫人……”   阿默认真的听着,心悬到了喉咙口。   她一定要听听,听听老爷会怎么对待她家可怜的姑娘!   可半晌都没有听到老爷开口。   这时候夫人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您不能这样狠心啊,傲儿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太医也说了,不知道能不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老爷,您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万一有个情况,我们大房这一脉岂不是要断了根啊……”   徐国舅浑身一颤!   没错,他想岔了,他只想着等傲儿醒来之后发现了这么一个情况,到时候林若肯定也会知晓的,依林若的性子绝对会翻了天的!到时候岂不是要得罪了林巡抚,可他忘了……张太医说了,他的傲儿有可能熬不过去这一关……   他的心忽然怦怦直跳!   “都别说了!管家,去把这姑娘给安排在她其他地方,寻来丫鬟婆子好生照顾着,这件事情,谁也不能通知少夫人,若是少夫人知道了……我绝绕不了你们!”   “是!”   阿默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看来,徐家的人果然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外面渐渐有脚步声传来,阿默心中一惊,连忙躲进了墙壁后,这个时候她若是被老爷给发现了,为了保守秘密……他一定会杀了她!   阿默冷汗涔涔的贴在墙壁上,连呼吸都放缓了。   幸好徐国舅和夫人这会儿正在心烦意乱,而家丁得了他的吩咐去安置大门口女子的归宿,竟然也没有人发现了她。   阿默瞧见人群都离去之后才慌忙踉跄着往回跑。   她要告诉自家的姑娘!   告诉她不能再为了姑爷付出了,因为不值得!   阿默却没有发现,当她的身影从大门口往内院开始跑的时候,方才在花园中说话的两个家丁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瞧着阿默踉跄的背影,两人勾唇,相视而笑!   ……   楚王爷听到了徐傲被太后鞭打五十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既然表态了,今后徐兮之就是要害离儿和慕锦也都只能放在暗地里,而不敢再光明正大了!   楚管家一向带笑的唇角不知何时落了下去。   他瞧着近些年越发沉默的王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王爷……您还是早些做安排吧,再这样下去,恐怕世子爷和世子妃都要被太后给吃掉的!现在的太后娘娘……已经不是二十五年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了,权利让她变得已经面目全非,她现在为了权力,可以害任何人!”   包括您啊!   最后一句楚管家没有忍心说出来。   可楚王爷哪会不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他微微仰起头,下巴绷得紧紧的,睁开眼睛看着虚空之处,仿佛在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   “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下不去手啊!”   她不是原来的她了,可他……同样也不是原来的他了啊!   到底是谁背叛了谁,谁伤害了谁,又是谁利用了谁……   呵——   他苦笑不已。   “王爷……世子那里呢,他就活该被太后害成那个样子么,世子爷才是最可怜的啊!”   “我,知道!只要我不动手,他们现如今谁都伤不了谁!徐兮之她已经打了徐傲一顿,让我连发火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能怎么办?我知道我对不起离儿,我最对不起的是王妃……她……算了,别说了!”   楚管家轻轻叹了一口气。   按兵不动么!那么……世子您要努力了啊!   楚王爷叹了一口气,抬头问楚管家,“离儿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楚离,楚管家原本还有些忧虑的脸色顿时柔和起来,他笑眯眯的说道,“世子爷娶了世子妃真真是对极了,方才给您敬茶之后就和带着世子妃去祠堂了,应当是要去拜祭王妃的。”瞧着王爷黯然的脸色,楚管家连忙含笑转移了话题,“王爷,我还是头一次瞧见那般孩子气的模样,人家都说男孩子娶了亲就变得沉稳了,我们世子倒是恰恰相反,变得倒不那么沉稳了,不过我瞧着真是为世子爷高兴,世子爷这些年过的太压抑了,再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我真害怕他会出问题!”   楚王爷想着今儿个楚慕锦给他送护膝时离儿那妒忌不已的模样,心头浮上些许暖意来。   “慕锦是个好姑娘!”   “是啊,世子妃的确是个好姑娘!”楚管家想着今儿个世子妃毫不犹豫答应给他准备一份护膝,顿时笑眯了眼睛,呵呵,是个尊敬老人的好姑娘。   换了旁人哪会看得起一个管家啊,更别说给管家准备东西了。   “派人贴身保护她,别让离儿发现了!”   楚管家笑眯眯的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而此时的苏慕锦和楚离的确正在楚王府的祠堂里。   祠堂不轻易开放,只是苏慕锦是家里新进的新媳妇,当然要来拜祭列祖列宗。   祠堂里总有一种沉重肃穆的味道,还会有种阴森森的凉意。   苏慕锦瞧着那供奉的一层一层的牌位,瞧见了最下面一层的爱子楚殇之灵位,还有一个爱子楚昶之灵位,看的心里微微一酸!她眸子微转,一眼瞧见了倒数第二层上面那个排位。   爱妻楚左氏婉儿之灵位!   楚左氏?   苏慕锦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猛的抬起头来,“你娘亲姓左?”   楚离原本处于十分黯然低迷的情绪中,此时听到苏慕锦这样的话,微微蹙了眉,“什么我娘亲!现在也是你娘亲了!”   苏慕锦脸色一黑,“快回答我!”   “嗯,我娘亲姓左!”   “和左相府是什么关系?”   “左相府的老相爷是我外祖父!”   原来竟然真的是这样!   楚离侧首看她,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蒲团上扶起身,“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慕锦就把上次碧落和黄泉跟踪碧玉的时候发现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楚离的面色有些凝重,“你是说碧玉的主人要在左相府安插暗桩?!”   “嗯,不过本来说是让琴瑟和碧玉去做暗桩的,她们的事情却被碧落和黄泉给撞破了,也许换人了也说不定……”   楚离的面色依旧凝重。   苏慕锦也没有打扰他,静静的等着他回神。   半晌,楚离才动了动眼睛,瞧着苏慕锦严肃的表情,他反而失笑,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心,放在手心中轻轻摩擦,地笑道,“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他的眸子落在那暗色的牌位上,眸子里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精光。   “锦儿……我娘亲临终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了,人若是有灵魂的话我娘亲的灵魂一定在我身边守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幸福了她才能安心去投胎的……”   苏慕锦心中一酸,情不自禁的抱住他的脑袋。   “娘亲一定在你身边守着你的!”   “可我不想让她守着我,耽误她投胎……”   “嗯?”   “所以我要让她安心……”   “嗯?”   “所以……苏慕锦,你亲亲我吧……”      ☆、第十三章 温情      “所以……苏慕锦,你亲亲我吧!”   苏慕锦的脸“唰”的一下红个通透,她下意识的推开楚离去探究他的面部表情,想看看他这一番话究竟是出于调戏她的目的,还是真的是想让他娘亲安心的话!   但是楚离何等人物,别说是戴上了面具,就是不戴面具脸上的表情都不带让人看出来的,所以苏慕锦认真研究了许久都不知道他所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一垂眸,瞧见他略微黯然的眸子。   苏慕锦顿时愧疚难当。   她怎么能怀疑楚离呢?这个时候还在楚王府的祠堂里,还在他娘亲和两个哥哥的灵位前,他怎么可能有心要调戏她……   苏慕锦咬咬唇。   “对不起……”   “没事!”楚离苦笑道,“你不同意也是应该的,本就是我的要求过分了……”   楚离越是这样说,苏慕锦就越是内疚自责!   他都够伤心的了,她竟然还怀疑他的用心,苏慕锦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难不成自己真的身边太多会算计的人,连给旁人一个信任的机会都没了?苏慕锦咬咬唇,对楚离她是感同身受的同情外加怜惜的,当年她以为娘亲去了,也成天的想着娘亲或许没有死,或者就算是死了灵魂肯定也陪在她的身边,可是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就算是重生一世,她也不太相信灵魂会在人间存活的。   可他既然这样说了……   她咬咬牙,狠狠心,捧起他的脸轻轻的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十分神圣的吻。   她闭上眼睛,没瞧见楚离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他微微有些失望,本来以为她要吻他的唇的……   其实苏慕锦是打算亲吻他的脸颊的,但是他脸上戴着面具,她实在不好亲近,因此就选中了额头的地方!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楚离现在过的很幸福,如果你在他的身边就好好一直保佑他吧!   楚离却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娘亲,我会抓住自己的幸福的。   两个人结伴从祠堂里走了出来,一眼瞧见守在祠堂外的墨魇和笙箫不知道在因为什么而争吵,瞧见他们两个从祠堂里走出来,两个人又同时默契的住口,只是笙箫好像气的不轻的样子,脸都憋红了。   苏慕锦抿唇一笑,当作没有瞧见两个人的表情。   天气渐渐的转冷了,中午有太阳还稍稍的好一些,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的寒冷了,风已经有些刺骨了。   苏慕锦搓搓冻的冰凉的手,推着楚离的轮椅往前走,感叹道,“这天变得还真是快的紧!”   昨个儿还挺暖和的,今天就冷成了这个模样。   风中出传来诱人的桂花清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真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她呵呵一笑,推着轮椅感受着轮椅的车轮碾着石板的轱辘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清脆鸟语,鼻尖嗅着淡淡的花香,眸子有些迷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儿又幸福的事儿,脸上柔和的一塌糊涂。   “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寻一处地方,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一处小小的主屋,用竹竿围起篱笆墙,家里所有的柜子椅子桌子全都是竹子编制的,院子后面是一块空地,种上许许多多的果树,最多是桃树和梨树,桃树和梨树交叉着种,到了春天的时候桃花开了梨花也开了,风一吹红色的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沾了满身……果林里还要空出一片地方来,可以晒到太阳,在空地里安置一个躺椅,再弄上一个矮几,闲暇的时候可以抚琴观月,天儿暖和的时候还可以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她越说越有兴致,没发现楚离侧首看了过来,眸子里全都是深思和温暖。   “……竹屋不用太大,要面对着溪水,溪水的旁边栽一棵枣树,到了秋天的时候可以用竹竿来打枣子吃,院子里养上几只鸡,几只鸭子,不用太多的人,在那样的地方,没有银子用了就绣些绣品拿到附近的镇子上变卖掉,然后换一些米粮回来。安安静静的不用人伺候,也不用和太多的人打交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每天想着怎么怎么去对付别人,也不用每天都防备着谁谁谁来害我,害我的家人……那该多好啊。”   这些念头存在脑海中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前世的时候就曾经想过,那时候如果宁煜同意,她肯定会带着睿儿离开宁王府,然后找一处小院子,可以清贫,可以食不果腹,甚至可以流落街头,只要能陪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就好了。   她这辈子已经不指望有人能陪着她一起隐居了,却想着如果有一天能把太后给扳倒了,把娘亲给找回来。而自己还能活个几日的话,最好就在所剩无多的日子里可以没有悲伤,没有眼泪的和大家这样告别。   安安静静的……多好……   楚离听着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高。   他有一个愿望……和她一样!   看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他注定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他按住她的手,看着她投过来的惊讶眼神,柔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的!”   她抿唇一笑。   心中却没有抱多少希望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她自己又不愿意调理身子,所以只能慢慢的等着身体垮掉了。而东方大夫也说了,她应该还可以再撑几年的,在太后倒台之前她是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出问题的。   墨魇和笙箫离得远远的,谁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那一对新婚夫妻!   王府太大了,苏慕锦就是参观上三天都不可能参观的过来,她也没有想着要参观,王府的情况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旁的地方她需要小心的地方太多了,必须要对每一个环境都十分熟悉,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楚王府里没有其他的女主人,后院里全都是她的天下,就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丫鬟仆人她看不惯打发出去也就是了,所以实在没有去参观的必要。把一些重要的人和事都给记住了也就行了。   王府里她需要好好打交道的也就是楚王爷和楚管家罢了。   想到楚管家,她不禁轻笑,“楚伯是个挺有趣儿的人的。”老顽童似的,瞧见谁都笑眯眯的!   “那个老人家你可不能小看了。”楚离也笑,只是笑的有些高深莫测的,“那个老头子精着呢,瞧着挺好说话的,那是没有触及他的底线,真的惹恼了他,上移刻还在跟你说说笑笑,下一刻立马就能跟你翻脸!不过那个老头子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单单喜欢舞刀弄剑的,也最是喜欢收集一些精致的兵器,只是因为腿受了伤所以用起武器来稍稍有些不那么轻松了。”   “他以前是和父王一起打仗的将士么?”   “嗯,他以前是父王身边的副将,后来父王回了京城,他的腿也受了伤,本来朝廷要封他做将军的,只是他怎么也不肯同意,非要到我们府上做管家来,他名义上是我们府上的管家,实则,也只听父王一个人的命令,有时候连父王的话都不听的,是个挺正直的老头子。”   苏慕锦斜睨他一眼,“听你口气好像挺喜欢楚伯的?”不会是她听错了吧。   她一直觉得楚离冷血无情来着。   “我小时候楚伯对我十分关照。”   她顿时明了。   其实她很想问,既然楚伯那样正直,那么怎么会待在楚王爷的身边,一直都没有离开的?难不成他不知道楚王爷对楚离的所作所为么?不可能的,他应当是楚王爷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的。   不禁十分疑惑的看着楚离。   楚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冷,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给她取暖,“他跟我父王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早就被他彻底的收买了,虽然不赞同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也不至于就离开了楚王府。楚伯一辈子都没有娶亲,也没有子嗣,因为年纪轻轻就去参军,和家里的亲人也都不走动了,他在楚王府生活了那么多年,楚王府就是他的家了。”   她点点头,表示明了。   她想起楚王爷的所作所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想不透,究竟是多么的喜欢一个女人,才会为了那个人,不闻不问自己的妻子,而且还放任着那人伤害了他的三个儿子,和妻子。   她想起方才楚王爷给她的墨玉,忽然从怀中掏出那墨玉交给楚离,“这块玉还是你收着吧,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被我打碎了就不好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屋子。   楚离瞧见她从怀中去掏玉石,忍不住蹙了蹙眉,按住她的手,“你别摘了,等会儿我给你找根绳子你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你不是身体不好么,就戴着吧,再珍贵的玉也是留给人戴的,真的碎了也就碎了!”   苏慕锦轻叹,她不是怕玉碎了,而是想着早上楚王爷给她墨玉时郑重其事的样子,想着这块玉一定是个十分珍贵的玩意儿,指不定是人家的传家宝呢,真的给她了岂不是亏了?   她以后不可能在楚王府久待的啊。   楚离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面具下的面容十分的阴沉。   不过苏慕锦没瞧见也就罢了。   新房中已经收拾过了,还残留着喜色,屋里大多还是大红色的东西,一层一层的红色帷幔已经被金钩挂起来了,他们两个人刚进屋秋月就给送上了一壶热茶进来,苏慕锦倒了一杯给楚离,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在手心里捧着,低声道,“今年的天好冷,这还没十月便已经这般的冷了,听说再北的地方已经下雪了,想着都觉得冷的慌。”   “你就是身子骨不行,这才哪到哪?真正冷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话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推着轮椅体贴的关上了门窗。   门窗一关上,寒气进不来,立马就觉得暖和许多。   苏慕锦想着答应给楚伯做的护膝,起身去吩咐秋月,“你给我去厨房弄一些鸭绒来,就是上次我做护膝时弄的那样的鸭绒,要柔软些的,细一些的。”   秋月笑眯眯的点头。   “奴婢知道的,奴婢这就去!”   楚离瞧着秋月跑的欢快的样子,感叹道,“你身边的丫头都挺伶俐的。”   “那是当然的,对了,楚离,你给我留意着点儿,秋月年纪不小了,该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先前在苏家的时候一直没有给她碰到合适的,楚王府的青年才俊应当不少,你帮忙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要家里的条件别太差的,婆婆心善的那种。”   楚离失笑,“好!”   “还有紫罗和紫玉的婚事你也帮我留意一下。”   “把她们都嫁了谁来伺候你。”楚离打趣,抿了一口热茶,茶香清冽,口齿留香,忍不住赞道,“泡茶的手艺挺不错的。”   那当然的,秋月以前是在刘氏身边贴身伺候的,没有点儿本事怎么可能入得了刘氏的眼。   苏慕锦又让紫罗端进来一盆热水进来。   楚离诧异的挑眉,这个时候用热水做什么?又不洗漱不干嘛的!   等紫罗送来了热水,她就让紫罗出去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楚离不怎么喜欢有人进他活动的地方,虽然他没有明说,可他偶尔听到脚步声眸子里闪过的点点情绪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原本想吩咐笙箫几个平日中少进屋的,不过这几个丫头都十分有眼力见儿,根本就不用她提醒,除了早上收拾床铺和打扫房间,基本上就没有在屋子里晃悠过。   苏慕锦把盆子放在了桌子上,她手探进盆子里,试了试水的热度。   十分烫手,不过刚好是她要用的热度。   “你这个时候用热水做什么?”   苏慕锦没说话,推着他的轮椅给他推到了桌子旁边,这个高度刚刚好到他的胸口下方,正是她要的高度。   她瞧着楚离越发不解的眸子,撸起了自己的袖子,然后伸手把他手里的茶杯给放在了桌子上,摊开了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十分白皙,只是手心虎口处那一层厚厚的茧子实在是太刺眼了。   茧子范围太大,也太厚了,以至于都产生了裂缝,看上去狰狞而纠结,十分吓人。   她轻轻叹口气。   这个茧子她看着不顺眼好久了,她抬起楚离的胳膊,挽起他的长袖,对着他柔声道,“趁水热,你把手泡进去,等会儿茧子松软了一些,我帮你把茧子给剥掉,再上些药……你的手已经裂缝了,再不好好的护着,到了冬天天气干燥的时候就更麻烦了,到时候恐怕还会溃烂掉!”   而且他如果自己动手去推轮椅的话碰到伤口应该会疼的。   楚离整个人都愣住。   他瞧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手心处那一层高高凸出的茧子有些泛黄,开裂了缝隙,看上去的确惨不忍睹。   只是……他早就习惯了……   这些年,他身边伺候的人只有墨魇,墨魇粗心大意,指望着他发现他手上的伤太不切实际了,而他自己……从三岁的时候手掌开裂之后没人发现便明白,没有了娘亲,不会再有人心疼他,他这些年一直也都习惯了,对于这样的伤早就不在意了……   可……真的是不在意么……   真的不在意的话,那为什么听到她这样的话,他的心忽然就被塞得满满的,有种想要溢出来的感觉呢!   楚离抿了抿唇,看着她把他的手浸入到盆子里。   盆子里的水滚烫滚烫。   冒着氤氲的白气。   那热度仿佛顺着他的手掌直直的没入到了他的心中,他其实也是一个十分容易满足,容易感动的人,只是这些年来一直也没有人能让他这样动容过了……   他的唇角原本紧紧的抿起,可瞧着她覆在他手上的那一双手,耳边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可能会有点烫,你稍微忍一忍……”他忽然觉得,似乎所有的伤痛都愈合了一些一般。   他侧首看着苏慕锦。   她的侧脸十分的专注认真,仿佛被烫的人是她一般,她的眉头稍稍的有些纠结。   若不是手被她按在盆子里,他真想动手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这样的一个她……让他怎么能放手,怎么能不动心呢!   苏慕锦当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垂着眸子瞧着盆子里的白雾渐渐的散去没有那么强烈的热度了才把他的手从盆子里捞出来,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这匕首还是今天早上他用来割手指的匕首,她搬着一个凳子坐在他的身边,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趁茧子软化了,我用匕首把它给割下来,如果疼的话你告诉我,我会小心一点儿!”   他很想说,傻姑娘,茧子又不是肉,怎么会疼呢!   可喉咙间堵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含笑点了点头。   她就垂了头,拿着匕首认认真真的开始动手。   一边割他手上的茧子,一边仔细看他的反应,瞧见他眸子里一片平静才再低下头去给他弄茧子。   她生怕弄疼了他,会割到他的肉。因此动作十分小心。   给他割掉手里的厚茧,真的非常之厚,割下来的茧子足足有四五个铜钱摞起来那样的厚度,幸好匕首也十分锋利,没有下多少的功夫就给割掉了,毕竟是茧子,也没有出血,楚离的表情更是十分平静,甚至带着点儿柔和的光芒,仿佛苏慕锦握着的根本不是他的手一般。   她动作快速的给他撒上药粉,又从怀里掏出了纱布给他缠上。   厚厚的缠了一圈又一圈,她不怎么会包扎伤口,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给他包,最后直接给包成了大粽子。   她瞧着他手上的两个大粽子额头有黑线滑落。   “那个……要不要拆掉让墨魇进来给你包?”墨魇包扎的功夫应该会好很多吧。   楚离听到她这样说,连忙把手给缩回来!   “就这样,挺好的!”   他声音有些哑,看着手上的两个巨大的粽子,大拇指已经看不到踪迹了,只露出其他的四个手指头,而且只能瞧见指甲。他动了动手指,十分的不方便,不过他没打算让墨魇进来给他包扎,他真的觉得……挺好的。   苏慕锦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手上的纱布真的缠的太多了,看着就觉得揪心的慌,不过幸好他不嫌弃。   “这两天你的手不要碰轮椅了,再自己推的话恐怕伤口就要裂开了,现在皮儿薄了,压住了伤口肯定会流血的。”   “墨魇有时候不在身边,总要自己推的。”   “那不行,以后我给你推吧,你想去哪里就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他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抬头看着她,笑道,“……好!”   秋月很快就拿来了鸭绒,拿来的还不少,鸭绒这东西不太好拿,毕竟太轻了而且现在这会儿风吹的大,一吹就要刮走了,所以秋月是用竹篮子给拎回来的,上面盖着一层布巾,掀开的时候鸭绒就开始有漂浮的迹象,整整一篮子的鸭绒。   苏慕锦惊讶,“怎么这么多?”   这得拔了多少鸭子的毛啊。   秋月就抿着唇笑,“厨房里的厨娘们听说姑娘要用鸭绒,立马就从厨房里给宰了几只鸭子,把鸭子身上的鸭绒全都小心的拔了下来,还说姑娘如果觉得不够用,她们再杀两只鸭子,说是姑爷今儿个大婚,王爷吩咐了说是要在府里让亲卫们也都吃上一席,您也知晓的,王府里光是亲卫都有三千人,这吃的话可要用不少鸭子,奴婢就说让厨娘们宰了鸭子之后把鸭绒都给留下来,然后就先带着这些回来了。”   楚离瞧着那雪白轻柔的鸭绒,想着这样软和的毛做的东西一定十分的舒服,就给了秋月一个赞赏的眼神。   “做的不错。”   秋月被姑爷给夸了,当即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她其实不是为得了一篮子鸭绒高兴的,而是她方才去了厨房,厨房里的厨娘知道她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对她别说多热情了,不止是热情还十分的尊敬,一口一个秋月姑娘的,她倒不是为了自己开心,而是为了姑娘开心。   厨娘们那样的看重她,说到底还不是看重自家的姑娘,要不然谁给她面子?!   姑娘刚刚嫁到楚王府才一天的时间就能可以这样的风生水起,真真是不容易,恐怕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说起来,还是要十分感谢世子爷的,要不是世子爷给姑娘造势,姑娘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人接受了。   她心里对世子爷也十分感激的。   瞧着姑娘和世子爷在屋里说话,她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出去了,顺便还端走了先前给楚离泡手的盆子。   苏慕锦就亲手给楚管家开始弄护膝。   她翻了箱笼,先前爹爹给的陪嫁里有合适的棉布。   她拿着软尺量了量长度,然后才用剪刀剪下了布料,那一篮子压的密密实实的鸭绒,足够给楚管家做一双护膝的了。   楚离瞧着她坐在窗户边,认真的穿针引线,觉得心里空虚的一角彻底的被添了个满当。   苏慕锦做针线活,他就在一边对着窗看书,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温馨感。   到了申时正的时候墨魇推开了门,进了屋。   他本来想说话,可一眼瞧见了楚离用左手稍稍空出来的缝隙夹着一本书,又以万分艰难的姿势用右手只余一寸左右的指尖去翻书页,他原本要说的话猛的给咽回肚子里,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世子爷您的手谁给您包的!哈哈,太搞笑了!谁这么有才,哈哈,笑死我了!”   苏慕锦和楚离的脸同时一黑!   墨魇还在笑,捂着肚子指着楚离哈哈的笑,“哎呀娘啊,跟粽子似的,哈哈!”   楚离眉眼一沉。   瞧见桌子上放着的茶杯,用长袖一拂,那杯子便夹杂着破空之声对着墨魇的嘴巴就飞了过去!   墨魇浑身汗毛直竖。   在拿杯子即将落入他大张的嘴巴的前一秒钟,他浑身冷汗的闪开。   刚躲开,只听的一声“嘭——”的闷响声,一转头就瞧见那杯子力道不减的直直钉入了墙壁中,死死的嵌在了墙壁上,只能瞧见杯子的凹处和墙壁持平贴在上面!   “我——靠!”   他忍不住爆粗口,方才他要是没闪过去,这杯子不直接穿到他喉咙里去啊!   他冷汗涔涔的看着楚离,这回可不敢笑了,埋怨道,“世子爷,您心也太狠了吧,不就是嘲笑了您一下么,至于这样杀人灭口么?!”   楚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另外一个杯子。   笑吟吟的开口,“你可以继续说!”   “!”还说个屁啊,典型的威胁他,他再敢说那就真的要玩命了。   墨魇一眼瞧见同样黑了脸的苏慕锦。   立马明了!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嘿嘿的傻笑,“世子妃,是你给世子爷包扎的啊?嘿嘿,属下可不是故意嘲笑您,咳,一点儿都不像粽子,真的!”他也是太笨了,也不想想,这屋里除了世子爷就是世子妃,世子爷就是想把自己的手给包成那个模样也得有第三只手帮忙啊,除了世子妃可以说是不作他想啊。   世子妃是世子爷的心头肉,他竟然敢这样嘲笑,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啊。   他干笑两声,世子妃可是笙箫那丫头的主子,笙箫除了世子妃的话谁的都不听,这人要巴结啊,可不能得罪的。   连忙赔罪,弯着腰打哈哈,“世子妃,属下给您赔不是了,嘿嘿,不过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儿您可以叫我哈,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很闲?”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离冷冷打断!   听出世子爷话里的警告意思,墨魇一惊,连忙摆手,“不闲,不闲!天天真是忙死了!哈!”   世子爷您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给属下安排差事儿啊,属下正在追娘子呢!墨魇直勾勾的看着楚离,眼睛里表达的就这么一个意思。   楚离凉凉的看他!   那你就给我有眼力见儿点!   嘿,属下收到!收到了!   两人视线相交完毕,墨魇就推着楚离的轮椅出了门,楚离这时候也知道墨魇是有事儿寻他了,给苏慕锦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找一处无人的地方,楚离唇角的笑容彻底沉了下来。   “说罢,什么事儿!”   “哎,属下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属下只是想世子爷了啊,您跟世子妃成亲了都没有和属下说过话了!”   楚离脸一黑,“你说不说?!”   推着轮椅作势要走!   “哎哎哎?好吧好吧,属下说!”墨魇就把今天大街上关于徐傲的流言给说了一遍。   楚离陷入沉思。   墨魇也不打扰,他这个人平时不太靠谱,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比较有眼力见儿的。   “世子爷,我们要不要也掺一脚进去?”   楚离唇角溢出一抹冰凉的弧度,“让我们的人去给番省的林巡抚递个消息,就说他心爱的女儿已经被徐家给囚禁了!”   “啊?”   他不太明白。   “只管去做!”   “哦!”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他猛的一拍脑袋,方才本来要和世子爷说这个事儿的,可被世子爷手上的“粽子”给笑破了肚子,差点儿给忘记了,他赶紧又转身回来。   “世子爷,玄魄那边传来了关于路神医的消息了!”   楚离浑身陡然一震!      ☆、第十四章 用心良苦      楚离浑身一震。   猛的抬头看向墨魇,厉声道,“你说什么?!”   楚离真想一巴掌拍死墨魇,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险些给忘了!   墨魇有些心虚,却没敢反驳,低声解释道,“方才进屋就想跟您说的,可是世子妃也在,而且……”他不是被世子爷手上的那个“粽子”给吸引了么,差一点儿忘了正事儿。   楚离怒视墨魇,声音低沉冷厉,“给我说清楚点!”   “是是是!”这回墨魇瞧着楚离是真的发火了,再也不敢吊儿郎当了,赶紧正了正脸色,然后把自己收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告知了楚离,“是玄魄那边传来了消息,先前收到了世子爷要去寻路神医的事情,玄魄就动用了手底下的人去寻找,可是根本就查不到路神医的任何消息,只听过番省的百姓说过他们那里曾经出来了一个医术十分了得的神医,听说是林巡抚的长子在大街上纵马,踢伤了一个小孩子,那孩子被踢得已经要死了,是路边的一个神医给医活的……所以玄魄就猜测是路神医……”   墨魇瞧着楚离眸色发黑,继续道,“起先没有确认,后来玄魄自己去了番省一趟确认了这条消息,说是医好那孩子的人正是路神医,林巡抚的长子原本瞧着路神医本领高想把路神医给请回府上的,可是路神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直接就走了。后来为此还大张旗鼓的差点儿发生了抢人的情况,那路神医本领倒也极大的,在番省林巡抚的脚底下得罪了他的长子竟然都能走的掉!玄魄传来了消息,说是路神医可能穿过了番省和北延国的交界处,去了北延国,现如今玄魄已经亲自去北延国打探消息去了!”   楚离听得沉吟不语。   北延国……又是北延国。   先前苏慕锦的娘亲也曾经出现在北延国的边境上。   他脑子一动!   难不成这两个人会有什么牵连?   他问墨魇,“路神医在番省出现大概是什么时候?!”   “好像说已经有四年多了!”   四年多前!   那个时候可不正是苏慕锦娘亲诈死的时候么!   他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墨魇。   墨魇顿时警觉的抱住肩头,防备的瞧着世子爷。   世子爷一出现这个表情,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   “这件事先不要让世子妃知道,继续查,给玄魄传出消息,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下,这件事必须让他亲自去查,等找到了路神医,不管是用强还是示弱,一定要把他给我带回京城来!”   墨魇瞧着世子爷暗黑的眸子,不敢反驳,只愣愣的反问他,“那世子妃娘亲的下落呢?”也先放下么?   “岳母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查证,先找到路神医是最重要的!”   “哦!”墨魇点点头,“等会儿我就去给玄魄传消息去!”   “嗯!”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也许……寻到了路神医,也就能找到了楚柔了。   不止是因为时间上的巧合,还有一件事情!   据他所知,当年的楚柔说是诈死可其实也不然,她产后血崩是事实,产后血崩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的下来的,她虽然是被人用其他的手段给弄的诈死了,可是普天之下,有谁有本事能把一个血崩了的女子给救活?!   除了路神医,他想不到旁人!   瞧着墨魇转身要走,楚离又唤住他。   “你等等!”   “世子爷还有其他吩咐?”   “从外面寻一个懂药膳的大夫,请回王府里善待,以后我和世子妃的膳食就用药膳取代!”   墨魇眼睛一亮,“世子爷,您要调养身子了?”   世子爷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可是为了和王爷赌气,一直都不好好的调理。   楚离摇头,“不是我要用,给世子妃的,别让她知道,让厨房里所有人都不许说出一个字出去,还有请来的大夫也要好好的把关,让人都给我仔仔细细的做事儿,让我知道有嚼舌根子的就直接拉出去卖了!”   墨魇一惊,忍不住缩了缩肩头。   世子爷从来都不管王府里的事情的,这是要干嘛啊?   “让大夫弄一些顺气的药膳,让厨房里的厨娘们每天都必须弄药膳来,若是世子妃问起就说是给我弄的,知道么?”   墨魇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   心里对世子爷的敬佩如滔滔江水一般奔流不息。   为了世子妃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他除了佩服就只剩下佩服了!   世子妃的身子骨不好他是知道的,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世子爷曾经给世子妃诊过脉,当时世子爷脸黑的他都不敢看!这回世子爷是要开始给世子妃调理身子了啊,怪不得一向不收王爷东西的他,今儿个会收了那块黑玉。   不就是说是可以将养身子骨么。   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   墨魇挠挠头,“世子爷,为什么不能让世子妃知道啊?”   照他说,这个时候正是应该大献殷勤的时候啊,让世子妃知道了世子爷背地里给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让她感动一下不是更好么?说不定世子妃一感动就会对世子爷投怀送抱以身相许来着!   他这话一出,却感觉身边的空气陡然冷了好些。   连呼吸都有些凉。   墨魇瞧着世子爷瞧着自己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身子一抖,干笑一声,“哈,那个,世子爷,我去厨房去吩咐一下啊,现在立马让人给找大夫回来!”   一溜烟儿,人就闪的无踪无影了。   楚离轻轻的垂下了眼眸。   因为……他看的出来,苏慕锦看上去那样的含笑端庄,可是内心里早就没了求生的本能,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让她对这个世界早就绝望!如果不是有报仇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她早就崩溃了!   还有……   他昨天晚上才发现,她睡着了之后神情会十分的不安,夜里噩梦连连!就单单昨天一个晚上她就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他认真的去听,可是只能看着她嘴巴一直不停的动,仿佛努力挣扎着要说话,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   更让他觉得胆战心惊的是,明明夜里那样脆弱的一个人,醒来了却若无其事做一天该做的事情!甚至该笑的时候脸上和眸子里全都是笑意,若不是他晚上发现了这样的情况,也许他真的会被她脸上的恬静和笑容给欺骗!   他想问,却知道她不会回答!那么,他就不问!   她的身体,她自己可以放弃!   可他不会放弃!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温暖和温情的,也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告诉他,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魇办事十分迅速。   刚刚到酉时他就已经从外面带进来了一个大夫。   因为事关世子妃,墨魇也不敢自己做主,就带着大夫来给楚离看上一看。   如果世子爷觉得可以的话,那就留着。   楚离瞧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面色端正,肩头上背着一个药箱,面对他的打量稍稍有些拘谨,但是还算是落落大方,问什么就答什么,起先那大夫还有些因为畏惧楚离的名声而小心翼翼,后面听着楚离问的都是一些他擅长的东西时,表情就自然了许多,说话也十分的得体了。   “……在下最擅长的就是制作药膳,还在京城里开了两家药膳房,只是平常少有人问津,这段时间在下就想着要把药膳房给关了,京城中的铺面都太贵了,每天赔钱,也实在做不起的!”   提起自己喜欢的药膳那中年大夫脸上就发光,做一行爱一行,他就是因为喜欢做药膳所以才选择做了大夫,一直想把药膳给推广到全京城,用了所有的积蓄开了两家药膳房,可是效果太差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回报。   大家一听是做药膳的就不在来了。   因为他们潜意识的觉得药膳是做给身体有病的人吃的,其实他想说,身体不好的人长期吃药膳可以调理身子骨,而身子好的人吃了药膳只会更加的强壮。所谓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强身,还可以预防自己生病,可是不管他怎么解释,药膳房里的生意还是越来越差。   这两天实在没法子了,房租也到了期限,就只好把两个房子给清空了出来,想着这两天就和屋主说一声,把药膳房给关了,然后他就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不管怎么样,梦想实现不了,却不能连吃穿都不顾了的。   他忍不住侧首看了墨魇一眼。   墨魇双手抱着肩膀,一柄漆黑的长剑被他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比凶神恶煞还要吓人。   他当时就是被这个人给硬生生的抓来的。   还好一路上这个墨魇给他解释了抓他的理由,他这才稍稍的安心了。   他不敢看楚离,据说这个楚世子杀人如麻,凶狠残暴,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杀人砍人的。   他抖了抖身子,有些后怕。   “我出钱让你的药膳房开下去。可有一条件!”   大夫眼前一亮,“世子爷您尽管说,只要能让在下的药膳房开下去,让在下肝脑涂地都在所不辞!”   楚离抿唇。   “我不需要你为我肝脑涂地,只需要你用药膳帮我治好一个人!”   ……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苏慕锦才后悔的要死。   因为楚离的手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压根没有办法用膳,而笙箫等人和墨魇都知道自家的主子吃饭的时候不喜欢人伺候,所以走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的。   她坐在凳子上,瞧着对面坐着的楚离。   他正艰难的试图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去拿起勺子,可他的手指头就只露出那么一点点,别说是拿起勺子正常的用膳,就是动一下也都万分的艰难。   可他半点没有开口要她帮忙的意思。   正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意思,她才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   明明是她把他的手给包裹成那个样子的……   干咳一声,苏慕锦试探性的开口,“楚离,要不然我让墨魇进来伺候你用膳?!”   “不用!”楚离毫不犹豫的拒绝,“让他伺候我吃饭,以后他非拿这件事儿笑死我不可!”   苏慕锦想了想墨魇的为人,闭上了嘴巴!   还别说,以墨魇的那个性子,能抓到自己主子的小辫子,肯定要天天挂在嘴边嘲笑的。别的护卫可没这个胆子,但是偏偏谁让这个墨魇的胆子比天还大呢。   这个意见给否决掉了。   她又问。   “要不,我让墨魇重新来给你的手包扎一下?”   楚离叹口气,看了苏慕锦一眼,然后垂下了眸子。   那一眼十分复杂,好像是轻叹,又好像是黯然失落,总之看的苏慕锦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她闭上了嘴巴。   唉,今天刚刚弄好的纱布,还上了药,真的重新包扎的话那药不是白上了?   她轻叹一声,自认倒霉。   “我喂你吃吧!”   楚离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抬起头的时候却故作为难的道,“你……会不会不方便?”瞧着她有些犹豫的表情,他干脆不再试图去拿勺子,有些颓丧的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黯然道,“算了,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真是没用,不能走路也就算了,现在连用膳都不能自己动手了!锦儿,真是委屈你了,嫁给我这么一个废物,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办法自理……”说着,似乎十分懊悔自责的垂下头,“锦儿,你好好吃吧,我今天也不饿,我去书房里看会儿书!”   推着轮椅就要往外走。   苏慕锦一把拉住他的轮椅扶手!   一把挥开他按在轮子上的手,低斥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许碰轮子么?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楚离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垂下头。   烛光下,苏慕锦只能瞧见看着他乌黑的墨发,却瞧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和眸子里的情绪,只能感受到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颓废的气息。   她轻声一叹。   蹲在他的面前,和他保持平视的姿势。   像劝聪儿那般劝他,“不就是手暂时不能动么,又不是一直都不能动,等你手上的茧子落下来了,以后生出了新的皮肉就可以拿筷子了啊。还有两条腿不能走路有什么关系,大周朝两条腿不能走路的人多了,可每一个跟你一般活的这样好的,诚然跟你的身份有关,可是你也不能否定了你的一切,你又自己的属下,也有自己的一股力量,换了旁人谁做的到?”   她拍拍他的肩膀,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揽着他的肩头。   “说起来是我不好,我把你的手给包成这样的,要不……”让墨魇来给你重新包扎!   “好,那你喂我吧!”   苏慕锦一噎。   只能认栽了。   她推着楚离的轮椅,给他推回到桌子的旁边。   晚膳很简单,应该是楚离打过招呼的缘故。   只有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一个清炒萝卜,一个蒸莲藕,还有一个笋丝炒肉丝。   汤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煮的,没有任何沉淀物,一盅暗黑色的汤汁,泛着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儿。   苏慕锦没有问,想来也知道是楚离身子不好,所以才让人特意弄得药膳。   她反正也不挑食,跟着吃也没有坏处,因此没有发表任何的观点,以免又刺伤了楚离脆弱的心。   她给他盛了一碗汤,自己也盛了一碗!   米饭是方才笙箫盛好的。   她看着桌子上的两菜一汤,问他,“你想吃哪个?”   “萝卜吧!”   苏慕锦就夹了萝卜给他放在他的唇边,还一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碗给接着,聪儿其实算是她给养大的,因此她喂饭十分的娴熟,动作也十分的优雅。   看着楚离一口一口的把萝卜吃掉,她又去给他夹菜!   “别只顾着我,你自己也吃。”   主要就是为了给她弄的,他有些愧疚的看着桌子上的一桌子食材,除了笋丝炒肉丝就没有一个正常的!老人们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冬天没到,也没有到吃萝卜的时候。还有莲藕,这不是夏天才有的东西么,他们竟然都能吃到。   还有那一盅黑色的汤汁,看着就让人倒尽胃口!   “锦儿,我身子骨不好,所以一直都要吃药膳,今后恐怕要委屈你了!”   “没关系,我不挑这个。”她真的是什么东西都吃得下。   娘亲最初离开的那两年,她和柳嬷嬷她们再锦园里,那时候刘氏掌家,爹爹朝事正忙,老太太根本就不管她。叔叔婶婶们跟她也不亲近,每个月的月例都被刘氏克扣,她别说是挑食了,就是能吃饱都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也因为这个养成了从来都不挑食的好习惯。   瞧着楚离越发愧疚的眼神,她轻叹一声,舀了一勺子汤汁放在唇中,味道不怎么好,泛着一股子草药的味道,不过还好不似药汤那样苦,倒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她在楚离殷切的眸子下喝了几勺子,瞧着他期盼的眼神,含笑道,“还好。”   楚离仿若松了一口气一般!   因为楚离的双手不便,这一顿饭硬生生的吃了两刻钟的时间。   到最后汤汁都没有一点儿热气了。   一直到用完了晚膳,楚离还有些心不在焉。   哎!   原本还想着能产生一点儿旖旎的情愫呢。   结果人家压根就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给照顾了!   就跟他今天早上想办法让她亲他一样的,明明是想弄出一点儿气氛,可是她偏偏就有办法让他所有的想象全都粉碎!   楚离表示自己十分的无奈。   用完了晚膳,笙箫就进来收拾碗筷。   为了不让她们几个丫头知道她和楚离是分被窝睡的,苏慕锦没有让笙箫给她铺床。   两个人沐浴之后就钻进了被窝。   苏慕锦体质极寒,还不到冬天就浑身冰凉,就是刚刚从浴桶里出来稍稍好一些,不过要不了多久就立马热度又没了,楚离瞧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靠着大迎枕,这会儿也睡不着!   苏慕锦心里有些想家!她毕竟是刚刚到楚王府,跟在苏家的时候不一样了,她适应能力好,可却不放心在苏家的聪儿!苏家也就只有聪儿能让她挂心了!   她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   “想聪儿了?”   楚离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不看她就准确的问出来。   苏慕锦苦笑,浑身的重量都倚在背后的床架上,“聪儿年纪小,以前最是依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应该也可以的吧,这一年多来,他都极少粘我了。”   提起这个,她不知道是欣慰多一点,还是心酸多一点。   “你啊,别总把聪儿当成小孩子,他都五岁多了,马上就要六岁了,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了,有时候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再过不久聪儿就该去清风学院念出了,到时候也该搬出后院去前院住了,苏家的前院里有你爹爹还有你的两个叔叔,都会好好的教育他的。”   他觉得苏慕锦对苏聪太过担心了。   在他看来,这种担心实在有点儿多余。   因为聪儿已经长大了,聪儿那个孩子本身就十分聪明,身边又有周嬷嬷那样的敏锐智慧的老人在身边,怎么可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儿!他早就懂事儿了,更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那样用心良苦的疏远自己。   在苏慕锦头一次开始让聪儿去二房,年幼的聪儿就已经感觉到问题了,后来姐姐一次次的疏远自己,他当然知道姐姐是故意的,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时候聪儿就找上了楚离。   很难想像,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竟然出了苏家,跑到了楚王府。   还是墨魇给瞧见了,把他给领到了楚王府的。   那个时候他很意外。   因为他虽然跟聪儿说他叫楚离,可是从来也没有告诉聪儿,他是楚王府的世子。   他相信苏慕锦也不会跟他说这些。   可是这孩子分明就真真切切的找来了。   他当然知道苏慕锦的用心良苦,瞧着聪儿沉肃的小脸,和以往天真无邪的样子十分不一样,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聪儿。   聪儿就跟他约定了,谁也不能把这件事情给说出去。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聪儿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那样一番话。   “姐姐既然想让我离她远一些……那我就离她远一些!”   那时候才不到五岁的小孩子,竟然就真的仿佛按照自己姐姐的希望那般,离她远远的!   只为让她放心罢了!   “……道理都明白,只是放在自己的身上就觉得有些难受了,他毕竟才六岁还不到,又从小没有娘亲在身边!”   楚离含笑转移了话题。   “怎么就不担心你爹爹呢!”   “他是个大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了能找到我娘亲,他都会好好的保重自己的。”   “也是!”楚离呵呵一笑,把今儿个徐傲在宫里挨打了的事儿给告诉了苏慕锦。   “太后打了他?”   她不知道楚王爷昨儿个派人痛扁了徐傲一顿,因此对于徐傲挨打还真有点儿奇怪,据她所知,徐太后是个十分护短的主儿,怎么会动手把徐傲给打了?还打的半死不活的!   楚离就把昨儿个发生的事儿和今儿个大街上传播的流言全都给说了一遍。   “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楚离一眼,瞧见他面色丝毫不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徐傲挨打就是因为挑衅了楚王府。   而太后是要给楚王爷面子,顺便也表态的。   这两个人……怎么说呢!   可以说是一唱一和吧。   可楚离面色竟然丝毫不变,想来是被楚王爷给伤透了心,所以才会这样麻木了吧。   想起今天楚王爷慈爱的脸,她真心觉得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事儿。   “消息怎么会传的这样快的?不过一天竟然已经人尽皆知了?”   “当然是皇上的功劳!”   楚离轻笑,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身子,侧首看着她笑,“皇上这一次还真的是能忍,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徐傲养在外面的女人到徐家的大门口给闹了一通,呵呵,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戏看了!”   “啊?”苏慕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宁奕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去找了徐傲的其他女人!   一年多了,宁奕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还以为是徐傲把人给藏得太深了,原来宁奕竟然一直在等待好机会呢,竟然这个时候给爆出来了。   不过,她皱眉,“不对啊,徐家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府的吧,那不是直接打林若的脸吗,林巡抚如果知道了能善罢甘休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楚离神秘一笑,从床头的椅子旁边拿过一杯茶水递给苏慕锦,自己也拿了一杯,这是方才上床之前他让苏慕锦给倒的,是两杯泡了徘徊花的花茶,他抿了一口才在苏慕锦期盼的眼神下解释,“徐家不止是徐国舅这一支嫡系,徐国舅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兄弟几人都是在徐国舅府里生活的,兄弟的感情倒是不错,只是以前太师,也就是徐国舅的爹爹曾经说过,只有嫡出的长子长孙能继承家业。林若一直嫁到了徐家那么多年肚子都一直没有动静,徐国舅当然着急,生怕两个弟弟的儿子生出徐家的嫡长孙来!”   “……不过徐国舅的二弟为人十分好色,对自己的正室妻子可以说不问不闻,因此这些年嫡系一直没所出,而徐国舅的三弟年纪要轻许多,这会儿儿子才十五岁,马上就要成亲了,真的成了亲生出了嫡长孙出来,今后徐家所有的家产可全都归了三房了,这个时候徐国舅能不着急么!”   苏慕锦不解,“这和徐傲养在外面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楚离轻笑,“哎呀,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徐傲外面的那个女人怀了身孕!”   苏慕锦目瞪口呆的!   徐傲竟然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真的不怕林若知道了跟他闹啊!   “那女人是皇上给找出来的,那么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在徐傲生死不明的时候去闹了一场,你说自己唯一的儿子可能没命了,而儿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徐国舅会放任不管么!”   苏慕锦点头。   的确,如果是平常时候,林若生养了孩子的情况下,那女子的命运也只能落得个母子命丧的下场了,可这个时候徐家的大房里根本就没有子嗣,这个时候出来了一个孩子,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可是是儿子的机会毕竟也有一半,这个时候谁都不可能会伤害那女子的。   她想着林若那样嚣张跋扈又善妒的性子,不由得轻笑。   “真的被林若知道了这么一茬,那真的就有好戏看了!”   “宁奕做事你觉得会只单单让那女子在外面闹一出这么简单么,如果不出我所料,现在林若恐怕已经知道了徐傲在外面的女人有身孕的事情了!”   苏慕锦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宁奕这一年多都没有动静,这一次出手,怎么可能会让事情的走向偏离他的掌控!   林若在京城中善妒是出了名的。   连没有名分的通房都容不下,你能指望她容得下怀了徐傲孩子的女人?!   根本不可能!   这件事闹出来,不管最后以什么结局收场,徐傲和林若之间肯定不可能和以前那样太平了,如果宁奕的计谋得当,说不定还能让林家和徐府反目成仇都说不定!   “宁奕这一招真是出乎我预料!”楚离瞧见苏慕锦不知不觉的把一杯的徘徊花泡的茶水都喝完了眸子微微松了松,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就给放在了床头的凳子上,“以林若的性子恐怕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该闹开了。”   “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楚离眸子清淡,含笑看了她一眼。   “好!”      ☆、第十五章 化身忍者神龟的楚离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楚离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屋里的灯没有熄灭,苏慕锦也不敢转头,她对楚离那一张完美无缺的脸是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自认见过的美男也不知几何了,宁煜宁奕还有外祖母家的六个表哥,甚至是小表弟长相都是极为出挑的,可就只有瞧着楚离那一张脸的时候才会让她有种呼吸都要停住的窒息感。   也许是因为他的腿不能走,所以衬托出来这样残缺的美就越发的惊心动魄。   也许是楚离经常戴着面具,所以形成了那样强烈的反差。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她这会儿实在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他那一张脸,所以干脆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连眼角都没有瞄过去一分。   楚离当然不知道苏慕锦的想法。   他侧过身子,瞧着她紧闭的眼睛,知道她还没有睡着。   呼吸都不一样。   眼睛闭的也太紧了,睡着的人会相对放松许多。   他无声的笑笑,“困了么?”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也难怪他睡不着,喜欢的女子就睡在身边,他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这个时候睡得着才比较奇怪。   苏慕锦无奈的睁开眼睛。   她也确实睡不着。   不过她没有转过身来,脑子里转的飞快,想找话跟他说,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家人?徒惹他难过吧!   说仇人?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堵心的慌!   说处境?他们两个比谁都清楚呢,只要楚王爷大权还握在手里一天,他们就没有办法能击败太后!不过这些年他肯定是没有白白的浪费时间的,一些暗势力肯定还是有的,还有宁奕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楚王爷暂时按兵不动,他们还是有相当大的胜算的。   毕竟,徐家真的严格说起来,并不是百年望族的家族,而且徐家也不是一块铁板,不是没有办法拆开的,只是现如今楚王爷的态度暧昧不清的,谁也说不准,真的楚离和徐太后起了你死我活的纠纷,这个楚王爷会偏帮谁!   要说会帮太后吧,可他要是真的想帮太后,也不至于现在大周朝还是宁家的天下。   可要说帮楚离,这话恐怕谁听了都觉得不太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楚离的娘亲左婉儿和他的两个哥哥被人害死都没有半点的反应,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一定就在乎到哪里去了!说这些也不过是提起楚离的伤心事罢了。   苏慕锦发现,她和楚离竟然一点儿话题都没有。可她就是不动弹也能感受到楚离落在她身上淡淡的眼神。   她是个经历过感情的女人,也不是白痴,楚离对她的感情她能不不知道么?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不但知道,还知道的非常清楚!可是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她既然不能回应,那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楚离也很有分寸,从来也不会逼着她,就是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是淡淡的,不会有让人不舒服的炽热感,这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的护腕和护膝,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做。”   提起这个,她微微松了口气,轻声道,“方才把楚伯的护膝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等明儿个我就帮你做护膝和护腕!”   “还有手套!”   “好!”   她答应的痛快,心里对楚离真的是存了几分怜惜的。虽然楚离比她大九岁,可她自认自己多活了一世,所以也没有感觉到他有多大,反而是因为两个人从小的经历十分相似,因此就对楚离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呵护。   她比起楚离还算是好的,最起码聪儿活的好好的,还有娘亲也不是真的死了。   只要能寻到娘亲,家里还是有可能会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楚离就惨了,这场战争,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是注定的失败者。   如果他战胜了太后,那么也不会原谅楚王爷。   而如果楚王爷一心要帮着太后,那他到最后就算是赢了,也只会更加憎恨太后和楚王爷。   最悲剧的收场便是他失败了,化为白骨。   到时候世界上永远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双腿不利于行的世子,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叫做楚离!   她的心微微揪了揪。   想到那样的可能,面对楚离面色就越发的柔和了。   “早点儿睡吧!”   “嗯,明天起来准备回门礼了。”   三天回门,她已经在楚王府渡过了整整一天了呢。   楚离一挥衣袖,用劲风吹灭了油灯。   红帐子落下,留下一个狭小而独立的空间。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呼吸慢慢的均匀了下来,身子也慢慢的放软了。   苏慕锦怕冷,非常怕。   她浑身一点儿热度都没有,就算自己谁上一夜被子里都全是冰冷的,睡着了的她下意识的往暖融融的地方去靠近!楚离的身子热,他是习武之人,阳气也比较重,一年到头身上都是热乎的,感觉到苏慕锦身子一动一动的往他怀里钻,楚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就瞧见她冻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眉头微微的蹙着,脸上稍稍有些发白。   他愣了一愣,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就已经动了,他伸手掀开自己的被窝,就感觉到她顺着他的被窝一点点的钻了进来,眉头立马就舒展了开来,兴许是做了好梦把他当成了暖炉,她不只是身子凑了过来,连双腿都循着热度一点点的靠了过来。   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抱住他的胳膊!她的身子很冷,冰冰凉凉的有点像雪,尤其是两只脚,比冬天的冰柱子还要彻骨,楚离被她这么一抱,也没想到她那么凉,身子激灵灵的打个寒颤。   他身子一动,怀里的苏慕锦也动了,楚离生怕她被惊醒了,因此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再动了。   苏慕锦却只是钻进了他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轻轻的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一蹭,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就睡了过去。   可苦了楚离了。   她那一蹭,额头上细碎的头发茬就穿透中衣扎在他的胸口上。   不疼,痒痒的。   让他有种想要去挠挠的冲动。   因为这一痒,忽然又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痒了!不但痒的厉害,还热!   一动不敢动,等着苏慕锦的呼吸重新恢复了均匀,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深秋的季节,冷的能掉冰渣子的季节,他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身上也一层层的冒冷汗,他也不是个死人,心爱的女子躺在他的怀里,他如果没有一点反应那还是个男人吗!   因此他只能无奈的感受着下身的变化!   偏偏这个时候怀里的人儿又动了一动,一条腿都搭在了他的大腿上,好死不死的刚好蹭了上去。   楚离“嘶嘶”的抽着冷气!   如果怀里的人不是苏慕锦,他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可是他偏偏对这个人该死的了解,如果不了解,真的以为她是故意的,他还忍个屁,直接扑倒吃干抹净多好!可他怕啊,真的敢碰她,她能跟他老死不相往来!这都还是轻的,她的性子看着柔,可真的碰到了她的底线,她能跟谁同归于尽。   当然,她兴许不会和他同归于尽,可是如果他敢动了她,明儿个她就敢写出一封休夫的休书,宁可损了他这么一个合作伙伴都要和他脱离干系!他相信苏慕锦就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所以,他不敢动!   忍得全身都疼就是不敢乱动,身体僵硬的和一根木棍也没有区别了。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   觉得自己真的马上就要变成柳下惠了,等身子慢慢的软了下来,他才如释重负的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他在心里默念道:怪不得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以前他十分不齿,觉得是男人为自己的兽欲找借口,这回可总算是明白了!   出了一身的汗,中衣都湿了,粘嗒嗒的在身上十分难受,他都能感受到被窝里潮湿的热气!可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起身去换衣裳啊,无奈的垂首瞧着她,认命的轻叹一声,帮她把被子给拉好,掖好被角,手臂在半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动手把她给揽在了怀里。   他侧过身子,无声的在她的发顶印下一吻。   动作不敢太大,生怕惊醒了她。   “劫啊……”   他无声的呢喃。   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却偏偏命中出现了一个她!   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会爱上她的,就是瞧着这样一个看上去弱弱小小的女孩子竟然能那么沉稳,那么的沧桑……没错……她给他的感觉就是沧桑,是那种已经看透了人间的沧桑感,他不知道那时候还不到十四岁的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将来肯定不会平凡。   因此他去查证,看了她十三年多在苏家的一切。   前面可以说是平淡无奇,像是任何一个世族女子一般,自幼丧母,继母能有几个对自己好的,她的处境可想而知,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掉下河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开始懂得争取了,利用苏青云对她的愧疚之心,一步步的瓦解了只手遮天的刘氏。   在念慈寺的时候,她瞧着她小小年纪露出来的算计,每一步都十分的精准,甚至连琴瑟那个丫头的背叛都被她利用的恰到好处,一举不但处理了刘氏,还牵连了刘氏的兄长,还顺带解决掉了身边的毒瘤。甚至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让楚家的人对她同情心倍增,也为她和楚家和好做了一部分的铺垫!   旁人都说一石二鸟,她这一块石头却不知道砸中了多少只鸟儿!   更甚至,连老太太在家里的地位和她那个二妹妹的地位都慢慢的发生了变化,苏青云那样一个愚孝的男人,竟然在她若有若无的牵引下,和老太太彻底的断了母子亲情,这样的手段让他不得不佩服。刚开始他只是想着和她合作,却也只是想想说说罢了,心里还是认为这样一个小女孩根本就帮不了他什么的,念慈寺的事情过后她就真的对这个女孩子刮目相看了。   因此也才有了后来的合作。   他十分庆幸,幸好有了那样的合作……   要不然,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有幸福的权利了。   他无声的笑,在被窝里翻了一个身,他想了想,轻轻动了动腿,缓缓的勾住了她的脚,她的脚冰凉,他就只好用自己的脚去暖热他。   他的腿是好的!   先前和他坦白他的脸的时候,他也想过坦白的。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就不能享受她理所当然的照顾了啊。   他也不是存心欺骗她,他的腿原本是不好的,毒素彻底的解除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他隐瞒住了,想着等将来和她感情稳定了再说……除了墨魇,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是好的。   他也没打算让人知道。   本来也就是为了膈应楚王的!他对于这个父王已经彻底的死心了,可是他这个父王怎么说呢,算是良知未泯,对他还有一星半点的愧疚之心,他早就对这个人失望透顶,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好更失望的了,因此也不会感情用事,什么为了气他都是瞎的。他只是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偶尔露面出现在他的面前,利用他未泯灭的良知勾起他的愧疚之心。   也能好让自己的复仇计划变得少些阻碍。   而这些年他这一条计策用的还算是顺手!昨儿个还不是用这一条计谋把徐傲给坑了么!   呵……   不过他可不会对楚王爷心软,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他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给世人看,却守着自己心里的那个女人到死!他真的想做情圣,他不拦着,为什么要娶妻生子?为什么要繁衍后代?为什么要娶母妃那样良善敦厚的女子?他大可以去祸害旁人!母妃是左相之女,身份高贵,外祖父清高正直,母妃自幼丧母,外祖父就守着这么一个女儿长大,不知道多少人想迎娶他母妃!   若是没有楚王!他的母妃会有十分光明的未来!   以外祖父对母妃的疼爱,一定会给她寻一家十分靠谱的人家,不用多富贵,只要对母妃好就什么都好了!可是这一切全都被楚王给破坏了!   在楚离看来,娶亲就是要负责任!   他呢!心里藏着一个女人的同时又娶了他的母妃!既不能忘记太后那个老妖婆,又不能爱上自己的母妃!这样的男人才是最让他恶心憎恨的!他连两个儿子的死都可以无动于衷,他还会有什么良知!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楚离心想,如果那一天楚王真的死了,他半滴眼泪都不会流!   因为,他活该!   就因为他母妃早逝,外祖父大受打击之下一夜老了十岁不止,现如今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左相府,只能孤独终老!他和楚王府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对他这个外孙子也十分憎恨,因为他身体里留着楚王的血!   外祖父不太清楚母妃是怎么去世的,可是他把一个好好的女儿嫁到了楚王府,最后却只落得那么一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这让他守着女儿活,把女儿当成性命似的老人家怎么接受得了!   他理解外祖父,他恨他也是该当的,如果他和外祖父的身份交换,如果他知道了有这么一出,他就是打断了母妃的腿,当初都不会让她嫁人的吧,宁可养着一辈子的好!   喉间一阵阵的堵,眸子里泛起一丝丝狠辣!   怀中的人儿不适的动了动,楚离连忙收敛了身上的杀气。   他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轻轻的拍拍她的背脊,“睡吧……”兴许是察觉到他的安抚,苏慕锦身子顿时软在他的怀里,楚离的眸子柔和下来,他和楚王不一样,要么不娶亲,要么就一定对她好。   迎娶苏慕锦,他原本就想着疼着宠着一辈子的。   能有一个可以宠爱一辈子的人,也是十分幸福的……   这一边温馨的几乎滴出水来。   而另一边冷的几欲结冰了!   徐府里!   阿默从大门口回到了屋里脸上就带着怒气,她是番省那边的女子,自幼就率性惯了,学不来京城中这些人的虚伪的嘴脸,因此一进屋就阴沉着一张脸。   林若没有看她,认认真真的给徐傲包扎着伤口。   听到她进了屋,头也没抬的道,“阿默,赶紧把酒给拿过来,你等会儿让人抬一张躺椅放在屋里,我今儿个不上床睡了,省得压到了相公身上的伤口,你今天就早些睡吧,相公这里有我就行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把屋里给我点上一个火盆就好了……”   阿默听得眸子里泛起一阵阵的酸。   她瞧着自家姑娘给姑爷上药包扎的模样,很为自家姑娘不值!   她猛的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腕,夺掉她手中的瓷瓶就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姑娘!您是有多傻啊!这药是老爷辛辛苦苦为您找来的,就是想着徐家不太平,生怕您哪一天遇到了不测,能拿这药来救命用的,您全都给用到了姑爷身上,可是他回报给您的是什么?!姑爷他就是个白眼狼,这些年您除了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有那一点儿对不起他!可是姑爷竟然在外面养了女人,还让外面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姑娘,您不值!为了这么一个人渣,不值啊!”   阿默吼着吼着自己都受不了,颓废的跪坐在地上抹眼泪。   “姑娘,姑爷对不起您!他对不起您啊……”   而林若听了阿默这一番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阿默是爹爹亲自给他挑出来的丫头,虽然性子有点儿率真,可是还是十分沉稳的,如果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她肯定不会这样乱说!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听谁说的?”   “奴婢亲眼瞧见的,方才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闹上门来了,在大门口奴婢躲在那里亲耳听到的!老爷和夫人都去门口给看了……”   “爹娘怎么说的?”   “夫人说如今姑爷生死不明,姑爷是徐家大房唯一的男丁,不能让徐家大房就这么断了后,老爷原本还不同意让那女子进门,可听了夫人的话之后就让人对您守口如瓶,说是谁也不能把这事儿泄露给您知道!”阿默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抬起头瞧着自家姑娘僵硬的身子,哭泣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喜欢姑爷,要不然也不会远嫁到京城来,可是姑爷太不是人了,明明答应您好好的不去找旁的女人,一辈子都只有您这么一个,可是他是怎么做的?徐家的人又是怎么做的?现如今姑爷生死不明,老爷和夫人作为爹娘都没有来照顾他,还不是您服侍着,每次姑爷生病都是您衣不解带的在身边伺候,可姑爷念着您的情了么?若真的念着了,又怎么会让别的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他这是骑在您的头上打您的脸啊!”   阿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和姑娘一起长大,两个人情同手足,姑娘对旁人是不好,可是对她是一点儿都没话说,她想要的往往不用开口姑娘就什么都给她办妥了。这会儿瞧着姑娘惨白的脸色,她也揪心啊。   “姑娘啊,您让姑爷去死吧!他根本就配不上您!徐家我们不要了,我们回番省去!我们去给巡抚传信去!让巡抚大人来接您回家!我们不受这京城的鸟气了,也不受徐夫人的气了!这些年您忍气吞声已经够久了!”   林若苍白着一张脸,眼睛无神的瞧着阿默。   倔强的问她,“那女人进府了?”   林若僵硬着身体,握紧了从不离身的长鞭,死死的盯着阿默,仿佛只要她一点头,她就立马冲进那女人的屋里鞭打死那人!   阿默慌忙着摇头。   “没有,老爷让人去跟着那女人去了外面的院子,还给她派了丫鬟和婆子去身边伺候,说是养着身子,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我本来想着能去看看那女人住在哪里,可是奴婢没有夫人的对牌根本就出不了府……”   就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能改变的了徐傲和别的女人鬼混的结局吗!以前他的两个通房她可以当作不存在,因为人已经没了,而且是在她之前有的通房,可现在她怎么安慰自己!   “孩子?哈!哈哈……”林若疯狂的仰天大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就因为她没有孩子他才在外面找女人!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孩子,他大可以从族里给她抱养一个孩子来养在膝下!如果真的是为了她!他会想尽办法劝服他爹娘不给她压力!而不是选择瞒着她在外面养女人!她捏紧了手中的长鞭,转身去瞧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徐傲,方才还含情脉脉的眼神这会儿只剩下杀气。她猛的抽出腰间的长鞭,手腕一抖,长鞭已经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的打在徐傲的身上。   昏迷中的徐傲闷哼一声,脸色更加的惨白。他原本就溃烂的伤口顿时又多了一条鞭痕!   “徐傲!你真是对的起我!这一鞭彻底击碎了我们的夫妻情分!”   林若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背叛!   她可以为了徐傲和徐傲的母亲周旋,为了徐傲也可以忍受京城里所有名媛们的鄙视,甚至连府上所有人的不喜她都能忍受!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徐傲对她好!   而他……已经毁灭了她所有的信仰!   她是个刚烈的性子,不会有忍气吞声的时候,更不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要的人,要么干干净净!如果脏了,她宁可不要!   转身浮起哭的浑身颤抖的阿默,为她擦干眼泪,“傻丫头,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人抢了相公!别哭了,我带你走,咱们回番省去,到爹爹的身边去,京城里所有的一切……让他们全都见鬼去吧!”   阿默抱住自家的姑娘哭泣。   她觉得姑娘好可怜,姑娘为了姑爷真的变化了好多,以前在番省的时候自由自在每天都策马狂奔,无忧无虑在在马上哈哈大笑,也没有什么顾忌,脏话想说就说,想骂人就骂了。可到了京城之后,为了姑爷适应京城里名门闺秀,再也没有骑过马,再也没有骂过脏话!可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擦干眼泪,紧紧的握住姑娘的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还是觉得揪心。   “姑娘,阿默永远陪着您!我们走,回番省去,去找老爷,老爷知道徐家给您受这样的委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若重重的点头。   你不仁我不义!   既然徐傲都已经这样对待她,她也没有打算让他好过!   她不是那种矫情自虐的女人,既然你对不起我,我又何必念着旧情!她爹爹一共有六个儿子,可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爹爹和六个哥哥都十分疼爱她,如果知道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徐家!   徐家的阴谋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么!   她要告诉爹爹,让爹爹就是拼死也不能支持徐家,要让爹爹改支持皇帝去!或者就保持中立,让他们斗到死去吧!   林若紧紧的握住阿默的手。   这时候她就只有阿默了!   “我们走!”   “好!”   她来京城的时候就只带了阿默来,现在也什么都不带走徐家的,只带走阿默!   可是林若想象的还是太简单了!   当她一推开房间的大门,还没有走出院子,就瞧见满院子的火把都亮了起来!   而带头之人正是徐国舅!   火把把院子照的宛若白昼!   林若一看就知道不好,徐国舅为什么能来的这样快!一定是在她的院子里安排了人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接到消息。   林若冷笑不止。   她倒要看看徐国舅怎么跟她解释这些事情!   府里的护卫很快就把她们主仆二人给牢牢的包围了起来,林若捏紧了手中的鞭子,指骨泛白!   仰着下巴,冷冷的望着人群中的徐国舅。   冷笑道,“半夜三更的弄这么大的阵仗,徐国舅这是要做什么!”   过于愤怒,她连爹都不叫了,连徐傲她都不要了,又怎么会还认这个爹!   徐国舅脸色狰狞,隐隐泛着青色。   “我还想问你,这半夜三更的,傲儿生死不明,你不好好的在他身边伺候,带着丫鬟就要出府,可曾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又可曾把你的相公给放在眼里!”   徐国舅还不确定林若是不是知道了傲儿外面那个女人的事情,只能打太极!   这个时候林若和丫鬟要走,他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他们徐家好不容易和番省的林巡抚给牵上了线,结为了姻亲,这个时候如果因为傲儿外面那个女人和孩子,林若要回家了和林巡抚给告上一状,他这两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还有夫人忍受了那么多这个儿媳妇的怒气,这个时候空亏一匮,那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听到动静就赶紧上来阻拦!   “我为什么要走难不成徐国舅不知道?你养的好儿子在外面养了女人,还怀了孩子,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去!我这就要回番省,告诉爹爹,让爹爹知道你们徐家的丑陋嘴脸!”   徐国舅心一沉。   果然是知道了!   据他所知,今天林若根本就没有出房间,而出了阿默这个丫鬟,她谁的话都不可能相信,因此怒视了阿默一眼,既然已经撕开了脸皮,他还畏手畏脚做什么,冷声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本就该好好在后院安身立命,伺候夫君!自古以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也就是你善妒,已经这般模样我也什么都不说了,要回番省,不可能!”他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侍卫冷声道!   “给我拿下!”      ☆、第十六章 不要脸的徐家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林若动也不动,单手护着阿默,眼神冷的几乎能掉冰渣子,她语气狠厉,竟然真的唬住了要扑上来的护卫们,林若在徐家还是有些能耐的,嫁进府里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儿威严她也不用在徐家混了!瞧着护卫们畏惧的止步,林若眼神陡然一厉,直射徐国舅。可徐国舅是经过事儿的人,当然不会被她的眼神给吓住。   他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抓住!”   护卫们毕竟是吃徐国舅的饭的,就是再害怕林若也只能上前!   林若瞧着走的越来越近的护卫,脸色丝毫不变,厉声道,“我今天就把话给放在这里,今天谁敢动了我一根汗毛,我改天让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护卫原本手都要抓住林若的手臂了,听到林若这样警告性的话语,身子一抖,连忙又收回了手臂。   他们可不是傻子,林若在京城中算是恶名昭著,什么人都敢得罪,如果不是因为徐家的人是她在意的人,凭着她的本事早就能把徐家给闹腾的天翻地覆了,而且这个女子心狠手辣,说到的话肯定就能做到,因此听到她放了狠话,竟然真的没有人敢上前半步了。   人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是巡抚大人的嫡出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   这些年因为林若的身份,就是夫人在这个少夫人面前都没有少吃瘪,更何况是他们这一群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护卫!少夫人想要他们的命,真的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谁都惜命的很,不敢上前了。   林若冷哼,单手护着阿默,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长鞭,冷冷的瞧着徐国舅,“徐国舅的胆子真的是愈发的大了,连我都敢让人给绑在府里么?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我是堂堂番省巡抚之女,我爹爹的掌上明珠,你就敢这样对我?!徐国舅,你可曾记得当初带着徐傲上门求亲的时候是怎么和我爹爹保证的,绝不让我受半点儿委屈,可如今呢?徐傲在外面都开始找女人了!我林若别的不说,就看中承诺,既然你们背信弃义在先,就不要怪我不仁不义!”   明亮如白昼的院子里,徐国舅的脸色清晰可见。   他自认为对林若已经足够包容了,这些年压在心里的积怨也不是一点半点,因此鄙夷的道,“你自己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有什么资格让我家傲儿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难不成我们徐家的大房就要在你的手里给断绝了子嗣?!这根本就不可能!”瞧着林若的脸色骤变,徐国舅也不想把事情给闹得太僵了,毕竟他们家还有要仰仗林巡抚的时候,因此他忍下心头的怒火,放柔了脸色,轻轻的上前几步,叹道,“若儿,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傲儿的不对,可是你入府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我们怎么能不着急?为父可以答应你,绝对不让外面的那个女人进府,你还是徐家唯一的少夫人!”   瞧着林若面色微动,徐国舅口气越发的软了,“若儿,其实为父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女儿家嫁入我们府邸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个孩子,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就没有依靠,我可以承诺你,如果外面的那个女人生的是个女儿,我可以让人处置了他们,绝对不让她们碍着你的眼……如果那女人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么就去母留子,把孩子养在你的名下,谁养的孩子跟谁亲,今后他就是你和傲儿的子嗣,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等傲儿醒来之后我一定让他跟你赔不是,让他亲自跟你道歉,跟你承诺,你今后还是我们府上的少夫人,为父可以承诺你,今后如果傲儿再在外面胡来,我就打死这个儿子,再也不认他!如何?”   徐国舅自认这已经是他最好的让步了。   在他看来,这本来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男人在外面有个红颜知己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傲儿这事儿办的也不是那么不靠谱,最起码没有动心思把女人给接进府里来,既然是外面的女人,那又碍不着林若的眼,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全都妥当了么。   而且她的确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孩子如果生了下来养在她的身边,她将来有个孩子也能有个依靠!他也会劝告傲儿,让他收敛收敛,今后徐家大房明面上都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这样不是很好的么!   可是他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连他心里有别的女人都接受不了,更别说是身体上已经背叛她,还在别的女人肚子里种下一个孽种!   没错,就是孽种!   让她去养一个孽种!徐家的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真是搞笑!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徐夫人也进了院子,一瞧见林若护着丫鬟手里拿着鞭子的模样,心里有些害怕也有些痛快,她和林若作对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样失去理智,她怎么能不高兴!   徐夫人不敢靠她太近,怕她甩鞭子打过来,因此只站在徐国舅的身边,冷声道,“林若,若是要按照七出之条你都不知道要被休出府多少次了!七出之条:不孝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盗窃!这七条你自己想想你犯了多少!现如今你的相公正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不在身边伺候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带着丫头离开?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林巡抚一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原本想着会好生教养,可却未曾想到竟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你真真是有脸!”   “你说够了没!”   “什么!”徐夫人错愕的看着一脸冰冷的林若。   “如果你说够了,那我也来跟你掰扯掰扯!”林若冷笑,“当初你们上门求亲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当时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个德行?我当时在番省的时候比现在还放肆,你们既然去求亲了就早就该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该准备好迎接我这样的儿媳妇,可你你做了什么?这么多年来,你这个死老太婆明着暗着找我多少麻烦?让我去给你晨昏定省?狗屁!我在番省的时候都没有给我爹娘晨昏定省过,凭什么到了你们家反而要给你晨昏定省了?”   她越说越怒,这么多年,她够压抑了,这些人漠视她的付出,还连她爹娘都骂上了!   “……死老太婆,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有什么?不就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么?一个儿子什么德行不用我说你自己知道!两个女儿一个嫁到皇宫做贵妃了,哈,不提徐青枝我还真的忘了,你可别忘了你那个大女儿可不同样是嫁进了皇宫里四年多都一直无所出么?如果真的要休弃,恐怕皇上头一个就该休弃你那个女儿!还有你那个二女儿徐粉黛!你把她培养成那样,以为谁不知道你的心思似的!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她就是长的再倾国倾城,只要是你们徐家出来的女儿,皇上都不可能看她一眼!”   徐夫人被她气的脸色通红,心里所想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被揭露在护卫们的眼里,让她如何受得了,当即就怒视林若!   “贱人,你给我住口!”   “怎么,被我揭短了!恼羞成怒?”林若无所谓的笑笑,真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大周朝的人,甚至爹爹也没有什么野心,更不会去叛国!可是她知道了徐家的阴谋诡计之后她就沉默了,徐家的动作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她只能接受!要不然能怎么办?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相公去死!她做不到!   所以这些年一直暗中给爹爹通信,信里不时的就会写上她对这个皇朝的不满,让爹爹凡事都要以徐家的利益考虑!   可换回来的就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一群人!   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徐傲从来都没有看上过她,之所以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她爹爹手里的势力!   她既然已经想通了这一切,当然就不可能让他们的目的达成!   “你们这副嘴脸我瞧着真是恶心,我也真是佩服自己竟然和你们生活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疯掉!我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通通给我滚蛋吧,徐家算个狗屁!不是徐傲不要我了,是本姑娘不要他了!等回到了番省我就写封休书回来,休了这个背信弃义的相公,从此我林若和你们徐家没有半文钱的干系!”   她拉着阿默就要走!   那边徐夫人身边的嬷嬷却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   “老爷夫人,少爷他发热了!”   徐夫人当场就慌了,紧紧的抓住徐国舅的袖子,“老爷,您不能就这样放过了林若,如果不是她处处钳制傲儿,傲儿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田地!这个贱人还敢休我的儿子!她凭什么!她本身就自己犯贱,为人妻子,竟然如此善妒,这样的女人就该浸猪笼,老爷你一定不能放过她!”   她慌慌忙忙的说完,到底是不放心徐傲的身子,跺跺脚怒视林若一眼就跑进了屋子里。   林若冷笑依旧,不为所动!   徐傲能背叛她,背叛她的承诺,就活该有今天的下场!   她挥动长鞭,眸子发凉,“徐国舅,我劝你给我让开,要不然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徐家的秘密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不但知道,还有证据呢!”   以为她脑子笨,不懂得留一手么!   可是林若这个时候真的是太冲动了,被徐傲背叛,又知道外面的女人有了徐傲的孩子,这一刻她如果冷静下来就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服软,怎么让徐国舅先消除了心头的怒火,消除了心头的憎恨!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再选择偷偷的溜走!   毕竟京城中她没有一个帮手,就只有阿默一个人,如果硬来,只能是鸡蛋碰石头,输的只会是她!   可是愤怒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这个时候她如果还能冷静的分析利弊,那么她绝对不爱徐傲!   徐国舅一听她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时候放走了林若,那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而京城中有几个番省的人?有几个林若的人?只要把她给软禁起来,让她没有办法回番省报信,那不就可以了!   既然软的没用,那就别怪他来硬的!   他挥挥手,“给我抓起来!谁敢不动手,我现在就能要了谁一家人的性命!”   徐国舅这话一出,护卫们一愣之下哪里还敢不动手。   “蹭蹭蹭——”   腰间的长剑皆出了鞘!在火把的照射下寒光熠熠!   “姑娘……”   阿默有些害怕,她算是看出来了,徐国舅真的是没打算让姑娘离开的!万一姑娘真的被抓住……那就要被软禁起来啊,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和老爷他们联系了……   “阿默别怕,我带你闯出去!”   林若这会儿双眸充血,扬了扬手中的长鞭,丝毫不惧!   徐国舅冷笑,挥挥手!   护卫们拔起长剑就冲了上去!   他们也不敢下杀招,老爷虽然让抓人可却没有说生死不论!因此护卫们出手还有些束缚!可林若不管这些,她挥起长鞭就冲了上去,阿默也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跟在林若的身后,和她背对背站着,瞧着姑娘一鞭子甩过去,她顺手就补上一拳,或者补上一脚,主仆两个默契十足,这是她们两个从小就经常干的事情,因此做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而护卫们也不敢真的伤了人,因此只能畏手畏脚的和林若打斗。   这样一来,虽然徐家的人手众多,可一时间竟然也落了下风!   林若不是真的脑子笨,她这个时候脑子已经清亮了起来,她和阿默只有两个人,真的就这样打斗,就算暂时占上风,可只要徐国舅一个命令下来,她就得沦落下去!就算他不下令,时间长了车轮战都能耗死她!   所以这个时候擒贼先擒王,抓住徐国舅就能逃出府去了!   徐国舅也不是笨蛋,当他挥手示意动手的那一刻,就退出了人群中!   他冷笑着瞧着林若狠厉的挥动长鞭,耳边听着护卫们被鞭打到的惨叫声,却没有半点担忧,只冷冷的笑!   给脸不要脸,既然她不接受他给的条件,那就只能把她给软禁起来!   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徐家要造反的事情不是谁都知道的,她却知道了,还掌握了证据,这个人是不能留了!可是她偏偏是林巡抚的女儿,若不是受宠的女儿也就罢了,还是林巡抚唯一的女儿!   如果她真的死了,将来有一天林巡抚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不管是林若怎么死的,这笔账都会算在他们徐家的头上!   这个时候徐国舅倒是懊恼了。   怎么也就不想想,当初如果不是看上了林若在林巡抚心中的特殊地位,他又怎么会带着儿子屈尊降贵的上门求亲去!   眼看着护卫们落于下风,徐国舅眉心紧蹙!   他瞧着林若好像是在往他这边看,而且身子也在往他这里移动,他不会武功,生怕林若真的伤了他,因此赶紧下令,“立马给我抓起来,只要有口气就行,伤了就伤了!”   护卫们一听这话,当即没了顾忌,手中的长剑笔直的就往主仆二人身上招呼去了。   林若当即就觉得有些吃力。   她咬咬牙,暗恨自己不该这样冲动的,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没了后悔的余地了!她死死的握住手中的长鞭,长鞭打起人是疼,可是长鞭只利于远身作战,护卫们咬咬牙忍住她鞭子打在身上的疼,硬拼着就是靠近了她!   她的鞭子毕竟只能伤人,不能致命!   而且徐家的人实在太多,让她几乎没有反抗余地!   腹背受敌!   还要护着阿默,她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慢,只觉得腰侧一疼,一柄长剑已经刺中了腰侧!她手臂猛的一挥,将那刺了她一剑的护卫一鞭子甩飞了出去!那护卫撞在院子里的假山上,砰的一声就落了下来,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迷!   护卫们一看林若下手这样狠辣,一时间愣了愣!   林若就趁着这个机会,身子一转,直扑徐国舅!   “拦住她!拦住她!”   徐国舅惊慌的大喊!   他看着林若已经杀红了眼的样子,一时间也不敢托大,赶紧往后退,把身边护着的护卫往前推,“给我拦住她!生死不论!杀了她!”   阿默心中一紧。   徐国舅竟然妄图杀了姑娘……   她一回头,果然瞧见护卫们眼里的杀意森森。   而姑娘已经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十多柄长剑直直的对着她的后心就刺了过去!她似乎毫无察觉,又或者是想同归于尽,竟然连回头都不曾!   阿默想也不想,飞身扑了上去!   “呲——”   “啊——”   数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带着阿默仰天惨叫的痛呼声!   林若猛的回过头来!   “阿默!”   “姑……姑娘……”   在她倒地的前一秒林若放弃了唯一抓住徐国舅的机会,反身扑了回来,一把扶住了阿默!   她浑身是血!   明亮的火把照的她脸色煞白煞白!她身上仿佛开了十多朵妖冶的鲜花,那花朵一朵朵的盛开,一朵朵的枯败!   “阿默!阿默……你别离开我……我救你……我有药……”   林若脸色惨白,比怀中失血过多的阿默脸色还要惨白,她惊慌失措的就去掏怀里的瓷瓶!可是她忘了,她三瓶救命的药粉早就全都耗在了徐傲的身上……她想哭,可是喉咙哽的厉害,鼻子发酸,眼睛发涨,就是流不出一滴泪!   只能紧紧的抱住阿默。   “阿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早就该听你的话,早就该听爹爹的话……你说的对,不值!不值得!”   “姑……姑娘……”阿默闭着眼睛剧烈的喘息,死死的抓住林若的手指,最后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活……活着!一定,活着!”   她最后留恋的看了林若一眼,就抬起了头,看向了天际!   夜空中繁星闪烁,不知道那一颗会是她!   她的眸子渐渐的涣散起来,“好想……回……”   “阿默!”   林若的悲鸣声响彻天地!   她仰天长啸,眼珠通红,“啊——”   她的阿默啊……永远不管她对错,从来都站在她这边的阿默!从来说的少做得多的阿默,从小就一直像影子一样默默的陪在她身边的阿默……就这样死不瞑目的死在了她的怀里,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回家”这个字眼!   林若气血上涌,喉中一热,猛的狂喷出一口热血!   在脑海中最后一丝意识消散的时候,她发誓!发誓今天的血仇——不死,不休!   林若终究是被徐家的人给抓住了!   她没有受伤,只是气血上涌一时才会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只能闻到鼻翼间传来阵阵的潮湿酸臭的恶心味道,她不知道被绑在什么地方,背后坚硬冰冷,脚下不时的有一两只不明生物从脚边溜过,带着一阵难以形容的颤栗感!   如果是以前,面对这样的场景她会怕!   可如今……心都死了,又怎么会怕这些!她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太过冲动……才会断送了阿默的性命……   阿默……   她死死的咬着牙关!脑海中如同回声一般一直回响着阿默的声音。   一定,活着!一定,活着……   一定要活着!   她一定要为阿默报这血海深仇!   这么多年,她孤独一人,只有阿默陪在她的身边,当年爹爹担心徐傲对她不好,派了许多护卫贴身保护,身边还有暗卫……可是徐傲看着不舒服,跟她提了几次,她看着徐傲对她十分体贴也就让护卫和暗卫们全都回去了番省。   只留下阿默!   她此时才发觉自己的处境完全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她没有让那些人离开……今天徐国舅能这样嚣张跋扈,无所顾忌的就捆绑了她!还杀了阿默!   林若眼珠子血红!   她这会儿只求苍天开眼!让徐傲就那么死了!让徐傲外面的那个女人就是生下孩子也只能生下女儿!   让徐家大房彻底的绝后!   可是有时候苍天真的是没有眼睛的,林若的诅咒一点都没有成效!   到了寅时的时候,徐傲退了热,清醒了过来。   今天一天张太医都没有敢离开徐家,徐家的人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厢房让他住着,等徐傲醒来之后他就被去请去号脉了。   心里倒十分的诧异。   “退烧了就没有大碍了,身上的伤痕还是要好好养着的,再躺几天等结疤了再下床!”   徐夫人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张太医。   张太医倒是很奇怪,因为徐傲那样的伤能挺过来几乎算的上奇迹了。   当然……这其中林若的那三瓶救命的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林若知道徐傲是因为她那药粉才能活过来,恐怕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徐夫人瞧着徐傲脸色惨白的样子就抹眼泪,她衣不解带的在儿子的房间里伺候了一晚上,一晚上用谁她都不放心,这会儿只觉得眼前发黑,握住自己儿子的手。   “傲儿,你快些好起来……”   徐傲身上的伤口疼,不能动,瞧着自己的娘亲蹙眉,“林若呢!”   心里觉得恼火,他都这个样子了,明明是该林若在跟前伺候的,他娘亲年纪这么大了,竟然敢动用老人!她是不想活了吧!   徐夫人一愣,想着终究是瞒不住,就遣散了房间里的人,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说了。   她抓住徐傲的手,严肃的问他,“先前有个女人来府里找你,那女人说自己叫倩如,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如果不是的,因为那个女人闹得她一家家宅不宁!她非剁了那个倩如不可!   徐傲一愣,“倩如怀了身子?!”   他当然是认得倩如的,倩如是他在外面的女人,不过新鲜了一阵子,这段时间就有些腻味了,所以就好久没有过去了,倩如是个懂事儿的女人,而且十分温柔体贴,还十分有眼力见儿,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来低眉顺眼的,乖巧的紧!   跟她在一起,让他的自信心开始膨胀起来!   林若那样动不动就动鞭子的女人和这样娇小可人的女子简直没法比!   知道她怀了身子,徐傲倒是愣了一愣,心里也有些软了,林若被爹爹给软禁了?!那刚好,他早就受不了这个女人了!   他低声跟徐夫人道,“娘,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放了林若只会放虎归山!杀了!”   徐夫人一惊!   心里就有些发冷!   毕竟是睡在一起好几年的妻子,怎么可以说杀就毫不留情的给杀了!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傲儿,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娘亲是看不惯林若那个女人,可是毕竟跟你夫妻一场,你怎么能说杀就杀!更何况她那个身份,你杀了她会有多少乱七八糟的问题浮上来,不能杀!现在被关在柴房里了,你看不惯她怎么虐她都没关系,可你给娘亲记住了,性命是要留着的!”   徐傲一听娘亲的话失去的理智就又回来了。   他不能动,只能安抚的对娘亲笑笑,“儿子也就是说说罢了,这些年实在是受够了她的窝囊气了!”说到最后已经是一脸怒容,他声音冷了下来,“娘,儿子这两天不能动,您就给我‘好好’的照看照看那个女人,不能让她好过了,等儿子能动了,一定去修理修理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不怕撕得更厉害了!反正只要软禁了她,她难不成还有本事往番省递消息不成!”   徐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就点了点头。   “娘亲一定不让她死了,给你好好的出气!”   徐傲冷冷一笑!   他这一笑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直抽冷气。   徐夫人瞧着心疼,就要抹眼泪,“你姑姑动手也太狠毒了,竟然把你给打成了这个模样,昨儿个张太医都说险些救不回来……傲儿啊,你那个姑姑不是个好东西,你跟她可别那么亲近,瞧瞧她是怎么对你大姐的,你姐姐在宫里做贵妃,是她的亲侄女,可她半点儿都不知道照顾一下,还经常给你姐姐脸色看……这样的姑姑……”   “娘您放心,这些儿子都懂!”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徐太后口口声声是为了他好!可每一鞭子都抽在最疼的地方,甚至连要害都不去避开!他本身就受了那么重的伤,再被她那么一抽,一条小命都差点保不住!这样的情况,让他怎么能不恨那个死太后!   “儿子受的这一切,今后一定会想法子让她偿还!仗着自己是太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也不想想,先前她还是小小宫妃的时候,爹爹和娘亲为了能稳固她的地位,做出了多少的事情,她这会儿得了权势就不把我们这些娘家人给放在眼里了!对我这个侄儿还没有对她那个养女来的好!我倒要瞧瞧,等她百年之后看看有谁给她披麻戴孝!”   徐夫人咬咬牙,死了活该!那个死太后敢这样对她儿子,就该死!   “娘亲您可千万记得把儿子院子里的人给换一番去……”昨儿个那样的情况,恐怕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林若要逃的事情,他皱紧了眉头,“娘亲您千万不能大意,这院子里尤其是和林若关系还不错的仆人,全都给……”他做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瞧着娘亲的脸色有些发白,皱眉道,“娘,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传到了林巡抚的耳朵里,他可不能善罢甘休,所以您狠狠心!”   徐夫人咬咬牙,“放心吧,这些娘亲都明白!”   徐傲松了一口气。   他怕就怕娘亲妇人之仁!   “你也别太担心了!”徐夫人给儿子掖了掖被角,“这些事情就是娘亲不做,你爹爹也会动手,娘亲如今就担心你两个叔叔那边,你也知道,你三叔的儿子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若是生下了徐家的嫡长孙,那这府上还有你什么事儿啊!可你不能杀林若,也不能休了她重新再娶一个,万一被你三叔捷足先登了生下了嫡长孙,那该怎么办!”   心里恨死了林若,就是不死也要占着徐家少夫人的位置!   死了还好一些,总是能让傲儿光明正大的重新再娶的!   “这事儿爹爹肯定会有计较的,娘亲你就别操心了!”   徐傲相信,他爹爹可是比他更注重利益方面的东西,让他把徐家的一切拱手让人这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徐家的一切可不只是这样而已……将来如果真的把宁氏一族的人给拉下来,他们徐家的人是要做皇帝的,而这个时候祖父留下的话就更加让人热血沸腾了!二叔好色成性,对二婶不闻不问,现如今连个嫡长子都没有,更别说嫡长孙了!就三叔威胁最大了,三叔不跟二叔那样眼皮子浅,他想法多了去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赶紧给自家的儿子赶紧订亲,好赶在他的前头生下嫡长孙呢!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爹爹更不能容许!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娘亲,“二叔和三叔知道倩如怀了身子的事儿么?”   徐夫人一愣。   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她摇头,“当时那个倩如来闹的时候是管家发现的,管家是你爹爹的人,当时就让人把消息给压下来了,你二叔和三叔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我马上就去寻你爹爹,让他把倩如给藏得好好的,再让人给你二叔和三叔报喜,就说林若怀了我们徐家的骨肉了!”   徐傲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那就辛苦娘亲了!”   这个时候林若就是不同意演戏,也必须给他演下去!   而此时的楚王府里。   苏慕锦已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眼瞧见楚离近在咫尺的脸。   她原本还朦胧的睡眼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第十七章 苟延残喘的宁煜      双目圆睁!   下意识的就要发火,可……她立马就给反应了过来!   因为她就在一转头之间瞧见了里侧的被窝,里侧的被窝凌乱,而且……她看了看眼前呼吸均匀双眸紧闭的楚离,懊恼的揪着头发……她算是看出来了,分明就是她自己跑到人家的被窝里了啊。   她只记得梦里梦到了一个大暖炉,下意识的就朝暖炉那里靠过去了,谁知道那暖炉竟然是楚离啊!   压在喉中的一声叫嚷被她生生的给掐断了!   脸颊爆红!   幸好楚离没有醒,要不然她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过,他身上还真是暖啊,苏慕锦一动不敢动,脸颊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均匀的震动声,她屛着呼吸小心的往后退,幸好她只是缩在楚离的怀里,弯着手臂在他的胸怀里,倒是没有多少肢体上的接触,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一边挪一边看楚离的反应,瞧着他眼睑下一片青黑,知道他这两天肯定也是没有休息好,因此就放下了心。   慢慢的,一点点的缩回了自己的被子里。   离开温暖的被窝,她丝丝的抽着冷气。   她的被窝里半点热度都没有,冰凉冰凉的!   她最是怕冷了,可这会儿也不能还缩回去啊,那她宁可冻着。脸上的潮红一点点的褪了下去,她悄悄的舒了一口气。   屋里一片漆黑,外面的天也还没有亮。   看来时辰还早……   苏慕锦也睡不着了,缩着身子在被窝里打量楚离。   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稍稍看清了他的脸……   她没有见过楚王妃,也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模样,不过楚离长得不像楚王爷,这么精致的五官应该是随了楚王妃的吧,想来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她枕着胳膊,瞧着楚离。   他平时中都带着面具,所以脸颊看上去比平常人更加的白皙,白天的时候他也不摘面具,晚上的时候就是摘了面具她也不好意思就盯着人家的脸不带移动的,这会儿倒是可以放心的看了。   睡着的楚离比清醒的时候多了几分温和内敛。   他呼吸均匀,不打鼾也不磨牙,睡觉十分的乖巧,单手枕着手臂,侧着身子就这样和她面对面的躺着。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和不是宁煜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可跟楚离睡在一起她竟然也觉得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   她肆无忌惮的盯着楚离看。   可苦了装睡的楚离!   他在苏慕锦呼吸不对劲的时候就醒了,可是知道那个时候不能睁开眼睛,要不然只能是两个人一起尴尬,所以就只好装睡,他以为苏慕锦醒了之后会有反应的,他也期待着她会有什么反应。   可没想到,竟然只是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   他内心里轻轻的叹口气。   感觉到怀里的温香软玉消失,他顿时觉得怀中一凉,可几乎是立刻的就感觉到她的视线犹如两只灯笼一般落在他的脸上,明亮的让他都觉得十分尴尬,芒刺在背的感觉……他的呼吸微微错了一拍……   苏慕锦感觉到了,吓了一跳,以为楚离要醒了。   楚离心里微微叫苦,只能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呼吸再次均匀起来。   他闭气的功夫十分厉害,就是装睡也不在话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他头一次发现装睡竟然可以这样难受,自己喜欢的女子这样带着欣赏性的观赏他的脸……让他又激动又有些忐忑,心情都不对了,可呼吸竟然还能保持均匀。   楚离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也是头一次发觉自己的脸竟然也可以这样有用,心里暗暗欣喜。   如果能让苏慕锦对他有好感,就是让他用美男计他都是愿意的啊!   苏慕锦看着楚离没有醒过来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次把目光放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叹息一声。   “……楚离……对不起……”   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可是不能回应,所以只能抱歉。   如果不是上一世遇到了宁煜,如果她先碰到楚离,或许她会爱上他。   不!她是一定会爱上他!   “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轻轻呢喃,半晌自己无奈的笑了笑,俯身在他的面颊上轻轻的落下一吻,他的面颊温暖也温软,让她有种不想放开的感觉……可她还是轻轻的退开,身子缓缓的退到了墙角,轻轻的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再不看他一眼。   空气中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楚离睁开了眸子!   他眼神清亮,半点睡意都无,可呼吸听起来竟然还是那样的均匀!   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句话根本就不适用在他们的身上,他遇到苏慕锦的时候她明明还是一个黄花姑娘,十三岁的年龄,可怎么就能飘出这样的轻叹呢!   他也不是木头人,能感觉到苏慕锦对他的信任和依赖……甚至还有点点的喜欢……   可是她平日中都不会表现出来。   据他所知,苏慕锦是个十分警惕的女子,可是她就在来到他楚王府的第一夜就能安安稳稳的跟他同睡一床,这样不是信任又是什么?她看上去柔弱,可内心坚韧冰冷,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心,而他能得了她的信任,只说明她已经把他给放在了心上。   可她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喜欢他……   楚离眸子渐渐的深邃下去。   耳边,她的呼吸声又再次均匀起来,他侧过身子看着她,她兴许是怕冷,身子紧紧的蜷缩成虾仁的样子,面对着墙壁,和他离得远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离他太近会心动……   楚离苦笑,真的是瞎想啊。   他摸了摸脸颊,她唇的柔软和气息似乎还存留在上面,他无声的笑笑,无奈的再次把她揽到怀里,“笨蛋!”   既然怕冷,他这个免费的暖炉都送到她跟前了竟然都不知道利用!   “苏慕锦……”他认真的看着她沉睡的小脸,低声呢喃,“我不管遇到你是不是晚了……你,都注定只能是我的!”   ……   等两个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外面柳嬷嬷叫了两声没有听到人应,想着王府里也没有女主子需要让姑娘晨昏定省也就没有再叫了!   新婚夫妻总是这样的。   她弯起唇笑笑,去准备早膳了。   柳嬷嬷叫的时候楚离就醒了,他自己起了身,穿戴整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双手仍旧是粽子模样,他瞧着两只手微微一笑,谁说她心里没有他的,没有他怎么也做不到这样的细心的。   细心的给她掖好被角,放下了红色的纱帐就推着轮椅出了屋子。   屋外一阵冷风吹来,楚离皱了皱眉,今年的天冷的真是太快了,怪不得她冻成那个模样。   墨魇已经等在了外面。   瞧见楚离出来,他连忙上前给他推轮椅,到了无人的角落中,楚离才沉声问,“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   墨魇一脸的叹服。   “跟世子爷猜的一样,半点儿不差,林若被徐家的人给软禁起来了,现在就关在柴房里,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为了救她没了!”   “嗯!”   楚离重新戴上了黄金面具,声音听不出喜怒。   “徐傲怎么样了?”   墨魇一脸的失望,“缓过来了,还真是命大啊,怎么就没死呢!”   一脸惋惜的样子。   “没死这出戏才能演下去,呵呵……”他的仇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了解的,徐家的所有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让你给林巡抚带的信带去了没有?”   “带去了,用了我们的暗哨,应该不出十天林巡抚就能得到消息了。”   楚离点了点头。   “世子爷,要不要我们再做点儿什么啊,这么大好的机会!”   好不容易抓到一次徐家的错处,当初徐傲去番省跟林若求亲的时候闹得动静不小,全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更加知道这个徐傲承诺了除了林若之外就不再有别的女人,那个时候京城中的大家闺秀们真真是听到徐傲这个名字都要眼冒金星的,然后再羡慕嫉妒的讨论林若究竟是哪里哪里好了。   林若嫁到京城的时候本性未收敛,多少大家闺秀们瞧见了都大失所望,想着徐傲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厌烦了她,可是徐傲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嫌弃这个妻子,不但如此,对这个妻子还非常的温柔体贴,京城里就传也不知道林若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然能嫁给徐傲。也正是因为这样重情,所以徐傲才备受京城中人的吹捧,位列京城四杰之二的!   这个时候如果让人都知道了徐傲的真实面目,知道他在外面偷偷的养女人,不但如此,还让外面的女人怀了身孕,那恐怕所有人都要对着他吐唾沫星子了,这样表面一出背地里一出的伪君子最是让人憎恶的!   男人可以花心,可以三心二意,但是要敢作敢当,喜欢了就娶回府里呗,哪有让外面的女人怀了身孕的道理,这是往自己的正室妻子脸上大巴掌呢!这事儿做的太不地道了,真的爆出来了,徐傲的脸面就彻底的没了!   墨魇越想越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世子爷,要不您就让我去插一杠子呗,属下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跟人练练了,手都痒了!”   楚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不许!”   “为什么啊?”   “这件事是皇上一手策划的,他既然出手了就必有后招,不用你动手!”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动了手,万一大乱了宁奕的动作岂不是得不偿失!宁奕是越来越有主意,也越来越有帝王的风范了!他也恨徐家恨得要死,这时候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徐家。他们已经让人通知了林巡抚,已经做了一些小动作了,至于其他的……就看宁奕了。他也想看看这个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的帝王的雷霆手段!   墨魇被浇了一盆冷水,当即脸就黑了,低低的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楚离原本要推着轮椅离开,可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转头瞧着墨魇,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你不是看宁王府的那个宁璞不顺眼么,找个时间去跟他切磋切磋去!”   “啊?真的?!”   墨魇激动了,他看不顺眼那个宁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一年多前宁世子主导的那一场刺杀,该死的宁璞竟然能跟他打个平手……他多少年都没有碰到过对手了,不把那个宁璞给打趴下,他就不叫墨魇!   “真的!”   墨魇嘿嘿一笑,悄悄凑近了楚离,挤眉弄眼的看上去十分猥琐,“世子爷,要不要让属下顺便打听一下宁王府的状况啊?比如那个对世子妃情深不寿的宁世子?”   楚离眯了眯眸子。   “哈,属下说笑的,说笑的,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属下先走了哈,世子爷!”一溜烟人就不见了踪迹。   楚离的眸子渐渐的深邃下去。   他大婚当日看到了宁煜,闹洞房的时候也看到了他。   宁煜非常不对劲,他看出来了。短短一年不见,他消瘦憔悴了很多,脸上带着一股子青灰色的死气,整个人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要归天了!苏慕锦对宁煜的感情他一直摸不准,好像是带着点儿恨,带着点儿怨,十分复杂!可是他知道,所有的恨都是建立在爱上的。   像他以前就特别特别的恨楚王,可时间长了渐渐的就不恨了,淡然了,当然也不是不恨,只是对他这个人已经失望透顶了,只想着给娘亲报仇,想着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恨跟以前的恨不一样,以前是恨他怎么可以轻易漠视娘亲和哥哥的死,怎么可以漠视他这些年受的苦,可渐渐的他明白过来,那个人是没有心的,就是有心,心也不在他和娘亲哥哥的身上。   因此,他的恨就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憎恨!   再也没有情分可讲的憎恨!   他隐隐觉得苏慕锦的情绪变化和宁煜有关,他们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总有种别人看不懂的东西,仿佛是他们两个的世界,谁都没有办法走进去打扰,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   十分不舒服!   所以,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墨魇乐呵呵的就跑去宁王府找宁璞决斗了。   此时的宁璞却愁眉苦脸的坐在宁煜的床榻前!   床榻上宁煜脸色铁青,呼吸孱弱,胸口处几乎瞧不见起伏点,浑身冰冷的像是千年寒冰一般,他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三层厚厚的棉被,可身上还是渗透寒气,那寒气近乎刺骨,若不是宁璞内力高深,恐怕就是坐在他床榻前都要冻个半死的。   世子爷病成这个样子,已经再也隐瞒不住。   王妃知道世子爷身体不好之后就开始四处求医,可不管求了多少的大夫和太医,来给世子爷诊脉之后都是眉头紧皱,面色不解。   “世子爷的脉搏十分正常,半点都没有生病的迹象!”   所有的大夫仿佛约好了一般,得出来的全都是一样的答案。   可是眼看着世子爷一天天的消瘦苍白下去,宁璞简直像把那些所谓的神医脑袋割掉,当球踢出去!简直就是放屁!世子爷都成了这个样子,谁敢说他一点病都没有!   世子爷自从去瞧了苏慕锦和楚离成亲之后一回府就彻底的倒了下来,已经整整两天了!   王爷和王妃昨天照顾了世子爷整整一夜,王妃一整夜没有合眼,王妃身子柔弱,照顾了世子爷一整夜就倒下了,他一大早上就来接了王爷和王妃的时间,来照看世子爷。   世子爷已经昏迷了两天……   宁璞脸色几欲结冰,握住宁煜的手腕给他输入内力,不多时他的脸色就开始发白,宁璞倔强的看着宁煜,“世子爷,您不是放不下么,苏慕锦现如今处境堪忧,如果您不醒过来,不守护她,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的!”   现如今他也只有拿苏慕锦作为借口了。   提到苏慕锦,他诧异的看到世子爷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宁璞急忙扑在床榻上,紧张的看着他,“世子爷,您快醒醒啊!”   “慕……锦……”   床上的宁煜眼睛还没有睁开,他的唇色已经不是苍白的颜色,开始发紫,整个人仿佛还陷在梦魇中不可自拔,可是听到苏慕锦的名字还是开始挣扎,他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累!好累!   真想……就这样一辈子,再也不要醒过来。   可是不行,方才……他好像听到慕锦处境堪忧……   宁煜艰难的睁开眼睛,他的眸子有些涣散,看人也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轮廓。   “慕……锦?”   宁璞心中一酸,昏迷了整整两天的世子爷竟然听到苏慕锦的名字就清醒了过来,他原本心里是憎恨那个女人的,薄情寡义的,可这会儿能救世子爷的好像只有苏慕锦了,他猛的从地上跳起来!   咬牙道,“世子爷,属下这就去楚王府把苏慕锦给您抢过来!”   起码要让苏慕锦看到世子爷现如今的情况!   “别,去!”   宁煜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宁璞,听到他的话,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宁璞只觉得手臂仿若铁钳夹住了一般,怎么也挣不开,他也不敢用力去挣,生怕弄伤了世子爷。   他的主子他能不知道么?   昏迷了两天,哪里还有力气,这会儿也就是听到了苏慕锦的名字才稍稍的缓过来了一点。   宁璞鼻子发酸,只好又转过了身子,蹲在了床榻边。   “世子爷,您说你为了什么啊?明明那样喜欢苏慕锦,为什么非要把她给推出去……当初只要您坚持,就是皇上都不会怪罪您的,为什么不把她娶回来,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喜欢,那就抢回来,为什么非要所谓的成全她!   苏慕锦嫁给楚离也未必会幸福吧!   “你,不懂。”   宁璞一下子就来气了,从地上跳起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对,我是不懂,您懂,狗屁的爱情,有什么不能抢的,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去抢回来,世子爷你太懦弱了,成天就知道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就是折磨了有谁会为你伤心?还不是王爷和王妃?王爷和王妃这辈子就只有您这么一个孩子,看到你这个样子伤心成了什么样子,您都没有眼睛看到么?前天您从楚王府回来之后就陷入了重昏迷,府上的大夫就差没说要给您准备后事了,王爷和王妃昨儿个守了您整整一夜,后来被您身上的寒气给冻的脸色发白,实在是撑不下去晕倒了王爷才把王妃给带走!世子爷,您看不到这些么?王妃整天为了您以泪洗面,您就是这样回报王妃的?!”   宁璞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尊卑问题,眼看着世子爷就要死了,这些话再不说,他自己都要憋死了!   说着说着眼眶已经通红通红的了,他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只冷冷的瞧着世子爷。   宁煜苦笑。   他这身子……他也不是想让自己的身体不行的……   只是……   这些都是报应啊,报应不爽,是他该偿还给慕锦和睿儿的性命,这一世都是多活的……   “我这辈子只能注定……注定对不起,父王和母妃了……”   听着他这样颓废的话,宁璞一急,有些恨自己方才说话说重了。   他懊恼的揪头发,“世子爷,您不要这样好不好?您心情放松些,我们好好的养着,总会养好的……”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宁煜叹口气,“别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清楚……”他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有些事情一定要好好的安排一下。   他撑着手肘就要起身。   宁璞赶紧按住他,“您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去哪里?世子爷您好好的安生一下好不好?就为了安安王妃的心都是好的。”   他现在哪里有时间安生!   动了动肩膀,语气坚定,“宁璞,松开!”   宁璞没有办法,知道他性子倔强,瞧着他一定要起来,只好扶着他起身,“世子爷,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脸颊染上两抹潮红!   宁璞赶紧给他顺气。   心里恨死了那个该死的苏慕锦!都是她,要不是她世子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才多长的时间,世子爷本来玉树临风翩翩风度,可现在……苟延残喘……   他实在不想把“苟延残喘”四个字用在世子爷的身上,可是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   世子爷现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有今天没明天!   他都害怕,怕世子爷睡过去第二天就醒不过来了……   扶起宁煜,抽出他枕着的大迎枕给他靠着,看着他唇角溢出的血色,宁璞难受的别过头去。   府上不是没想着给世子爷养身子,王妃和王爷收集了多少的人参何首乌百年灵芝那些东西,每顿都给世子爷炖上补身子。世子爷为了让王妃安心,每次送来都不会推,该喝就喝,可是效果并不大,真的不大,完全看不到效果,他第二天该咳血还是咳血,该昏迷还是昏迷。   王妃这一年多时间每日里都是以泪洗面,几乎没有哪天睡安稳的,就生怕一觉醒来就有人来通知她宁煜没了……   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开始只是脑子晕了一下,瞬间就缓过劲儿来。   渐渐的!   一盏茶……   一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本来苏慕锦成亲之前的那一天身子就不舒服,王爷王妃不同意让他去参加婚礼,可是他硬是要去,披上了从不换色的紫衣,一个人,不用人搀扶,不用人输内力,竟然真的坚持了大半天。   等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到府上,在半路的马车里就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宁璞吸吸鼻子,眼眶通红。   “世子爷,您真的想看着苏慕锦过的好,那就好起来,她的处境并不多好,这一点不用属下说您也该知道的,没有好身体,您怎么守护在她的身边?”   “我,不会倒下的……”   起码在确定了苏慕锦的处境之前,他一定不会倒下。   宁煜从床上起身靠在软枕上,就这么一点点的动作就已经额头渗汗,背心发凉了,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知道真的是大限将至了。   苦笑,真想……   一直活着,活在这个有她的地方。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都好啊……   门外忽然传来了喧闹声,夹杂着女子跋扈的叫嚣。   宁璞眉头紧皱,是苏云锦!   他“腾”的起身,满身的煞气,这个时候世子爷身体都不好了,该死的苏云锦还来这里做什么!   “世子爷,我去把她给打发了!”   宁煜眉心微凝,没力气说话,只艰难的点点头。   宁璞带着满身的煞气就冲了出去,冰着一张脸打开了房门,一眼瞧见了门口的两个婆子拦住了苏云锦!   苏云锦正带着弄墨在门口叫嚣。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听说世子爷身体不适,特意给他炖了汤带来,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世子的妾侍,原本就该伺候世子的,你们这些贱婆子凭什么拦着!”   苏云锦越说越气,她嫁进府里都快两年了,这一年半的时间里,竟然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宁煜!   就连新婚之夜,他竟然都让她独守空闺!   她在王府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没有嫁妆,也没有任何的聘礼,就只靠着每个月的月例过活,可是下人们瞧着她不受宠,竟然连她的月例都敢克扣,她每天连饭都吃不饱,每天想尽了办法和宁煜碰面,可她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来,还怎么去碰到宁煜!   一年半的时间让她对宁煜的占有欲不降反升!   她一向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要得到!宁煜不是喜欢苏慕锦吗,那她就偏偏要把他给抢过来,让他的心里从此只有她一个!   她也是真心的喜欢宁煜的!   可是这一年半的时间消磨了她的感情,让她对宁煜的心思变得诡异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为了他什么都肯做了,现在的她为自己而活,只要能得到他,她什么都可以不顾了!   今天她好不容易出了院子,掏了自己的首饰给了厨房里的厨娘才能弄来一碗汤,她听说了,说是宁煜危在旦夕,她爱宁煜啊,怎么还能坐得住,当即就拿着汤来看他!她不信宁煜会病倒,他身体一向都很好的啊……   宁璞打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宛若泼妇的苏云锦,他对这个苏云锦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个贱女人一点脸面都不要,为了能让世子爷娶她,真真不要脸皮!   尤其今天她也许是为了能看到世子爷,竟然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褙子,下面是八幅长裙,脸上也擦了胭脂!大红色妾侍不能穿,所以就穿着一身绯红色!   想着世子爷铁青的脸色和青紫的嘴唇,再看看这个女人花枝招展的打扮,宁璞当即就来了气。   铁青着脸色,冷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妾侍就好,妾侍有什么资格进入正屋来!”   苏云锦脸色铁青!   宁璞可不管她的脸色好坏,指着院门口,厉声道。   “滚!给我滚出去!”      ☆、第十八章 身死!      “你一个下人凭什么来命令我!”   苏云锦当即就怒声指着宁璞的鼻子,“你算是什么东西!就是宁王府的一个下人,是宁煜身边养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划脚!我再怎么不是,都是这府上正经儿的主子,你算个什么狗东西!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云锦真的是脑子坏掉了,也是因为一年多竟然从来都没有见过宁煜,所以实在是太急切了,今天她好不容易才从小院里跑出来,好不容易进了宁煜的院子,眼看着就差一个房门就能瞧见宁煜。现如今的情况就好比一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忽然瞧见了一块又香又软的肉块,可偏偏就是离得远,怎么也够不到!这怎么能让她甘心!   她心中急切,生怕这个时候宁璞真的把她给撵出去了,只有耍横了!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斜睨宁璞,还端着以前太傅嫡次女的架子,她到现在都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究竟是如何,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嚣张跋扈!   宁璞被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的把她给打量了一遍,眼睛里都是嫌弃,鄙夷道,“你算什么正经的主子,嗯?就凭你是这府里的妾?”他刻意咬紧了“妾”这个字,果然瞧见苏云锦脸色一白,宁璞冷笑不止,“一个妾侍竟然敢妄称是正经的主子,你算哪门子的主子,以为我们府里没有世子妃你就能称霸后院了?你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我警告你苏云锦,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今后要不要试试看么,你在府上能过的多悲惨!”   这府上的人早就看清了苏云锦在府上的地位,所以丫头都敢欺负她,这些事情世子爷清楚的很,就连王爷和王妃都清楚的很,可是谁会管?她如今承受的一切全都是她罪有应得,她凭什么让人可怜她!   识相的就该安安分分的在府上孤独终老,王爷和王妃不是恶毒的人,总也能让她吃个饱饭的,不至于克扣她的月例,可她如果不识相,那就别怪别人没有情面了!他敢说,今天他赶出去这个女人,明儿个王府都容不下她!   以为自己是世子爷的妾侍就了不起了?以为世子爷没有通房没有妻子,她是府里的独一份?去死吧!   “赶紧给我滚出去,瞧见你就觉得恶心!”宁璞这会儿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苏云锦非要撞上来,他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留,脸色阴冷,“如果我是你娘亲,知道生出你这样的孽种,直接就掐死你!明明和苏慕锦是一个爹娘,看上去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啊——混帐东西!”   苏云锦最讨厌别人把她和苏慕锦放在一起比较,这会儿眼睛都气红了,上前两步扬起手臂就要去打宁璞。   “你给我够了!”   宁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都能听到她手腕咯吱咯吱的轻响声,苏云锦疼的脸色煞白,咬紧了牙关,就是倔强的不去呼痛,宁璞用力更甚,一把把她推下了台阶!   “滚!”   苏云锦从台阶上掉落下来,摔了个狗啃泥。绯红色的衣裳和白嫩的小脸上都沾了灰!   她猛的转头,目光阴冷的盯着宁璞。   “滚!下次再让我瞧见你,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宁璞看都不想看苏云锦一眼,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慌。吩咐两个守在门口的婆子,“给我看好了,除了府里的大夫和王爷王妃,谁也不能让进来,要不然耽搁了世子爷的病情,我打断你们的腿!”   宁璞是宁煜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婆子哪里敢不听他的话,连忙点头,“奴婢知道的!”   “顺便吩咐人去后院里,让守门的婆子给我看紧了,正屋是谁都能进的?下次再有身份不明的女人妄想闯进来,直接乱棍打死!”   两个婆子脸色一白,唯唯诺诺的不敢答应。   这个苏云锦再怎么说都是府里的妾侍啊,不算是正经的主子,可到底也比她们做奴婢的身份高,她们怎么敢对苏云锦动手?   “只管打,打死了我负责!”   “……是!”   “宁璞,你凭什么!”苏云锦从地上爬起来,现在的她按理说应该比一年前长大一些,五官也要张开了一些,要漂亮一点才对,可是她这一年多过的日子实在不太好,衣食住行全都不靠谱,所以这一年多身高倒是长高了一些,五官也张开了一些,可是脸色就难看的多了,有些暗黄。王妃也没有心情给这个妾侍添衣裳,因此她穿的还都是一年多前的衣裳,衣裳袖子和裙摆腰身都有些小了,她一爬起来手腕都露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倒胃口!   她从地上爬起来,方才跌到了膝盖,她衣裳穿的薄,这会儿膝盖火辣辣的疼,只好扶着弄墨的膝盖起身。   “宁璞,我相公生病了我凭什么就不能来看看!你不过就是一个侍卫,凭什么替世子爷做主!”   她这会儿倒是想和人家讲道理了,可是宁璞才不会理会她。   直接开了门就进了屋,瞧着苏云锦拼命的踮着脚尖往屋里看,他“嘭——”的一声用力把门给关上,“世子爷不想见到你!”   苏云锦气的脸色涨红,眸子阴鸷。   两个守门婆子瞧见也知道苏云锦在府上的身份不高,不过她们两个既然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品自然是不错的,就劝她,“苏姨娘,您还是先回去吧,世子爷还睡着呢,您就是进去了也是没用的,等会儿王爷和王妃恐怕还要来瞧世子爷的,若是瞧见了您恐怕不太好!”   王爷王妃讨厌这个苏姨娘,是宁王府公开的秘密!要叫王妃瞧见了苏姨娘,恐怕还有的闹的。   苏云锦却没有听出两人的好心劝告,方才因为宁璞一肚子的火气直接撒在两个人的身上,怒瞪两个婆子,尖刻道,“你们算什么东西,这会儿竟然也敢来对我说教!”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得了,既然你不听那就算了!   两人冷下了脸,“苏姨娘请吧!”   “我就不走!就要在这里等着,今天不见到世子爷我是不会走的!”   她索性耍起无赖,干脆就坐在了屋子的台阶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弄墨手里还提着篮子呢,她皱了皱眉,本来还想着今天能见到世子爷呢,看来是没法子了,这一年多来因为苏云锦的关系,她在这府上也受够了气,现在看苏云锦真的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瞧着苏云锦泼妇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就要完蛋了,这一年多来她的容貌越来越出挑了,可是没人欣赏啊,她连见到世子爷的机会都没有,只偶尔能瞧见一两个家丁,家丁们对她倒是不错,大献殷勤。哼,以为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么,她从小娘亲就给她算过命,她这命可是正经儿的贵妃命,虽然没有可能进宫,可到底是大富大贵的命相,总也不可能跟家丁的,将来能有什么指望?!   今天好不容易想着能瞧见世子爷了,可又再一次失望了。   她有些着急了,今年她都已经十七岁了,再不成亲到了二十岁还找什么样的啊!   眼珠子渴望的瞧了瞧屋里,房间的大门紧闭,秋风瑟瑟,她心下微寒,她也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一年半的时间足够她看透这个世子爷了,她入府虽然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宁世子,可是下人嘴里也经常会谈论这个世子爷的,都说世子爷性子清淡,没什么欲念,就跟和尚也差不多了。她就是再被猪油蒙了心也知道宁世子不是她可以肖想的人物了。   因此,这一年多的时间倒是让她慢慢的死了这条心,现在的她不敢奢求太多,宁王府里还是有一些年轻的管事的,她的心思就落在这些管事们的身上了,她想清楚了,凭她的容貌和手腕嫁给一个管事,还不能把他给吃的死死的?谁家里有这么一个美娇娘不给供起来啊,所以她对宁煜是彻底的没了念想了。   鄙夷的瞧了一眼苏云锦,这个女人她也是佩服的很了,事情发展到这里了,竟然还是擦不亮眼睛,看不透人家的心。   男人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除非你住进他心里了,要不然你就是作死闹死,人家都不会施舍给你一个眼神的。   弄墨瞧着苏云锦不肯走,冷哼一声,勾着手臂上的篮子。   “苏姨娘,您走不走啊?不走的话奴婢就先走了,院子里还有事儿没有做完呢!”   “滚!愿意走就给我走的远远的!”   她们主仆两个一直关系就没有好过,各怀心思的,谁也看不惯谁。   可偏偏这个苏云锦不懂得看人眼色,也不懂的怎么讨好人,这一年多她和宁王府的丫鬟婆子没有半点儿的交集,可弄墨挺不错的,性子算是沉下来了,也乐意和人家打交道,嘴巴又甜。长得漂亮嘴巴会说就是这点好,让人瞧着都觉得舒心啊。   所以这个弄墨在宁王府还真的算是认识不少的人,还有些婆子要给她说亲来着。   别人认识她,自然凡事办事儿就给她一点儿颜面,因此,这一年多来,她这个做丫头的倒是比苏云锦还混的风生水起一些。渐渐的,看苏云锦也越来越不顺眼了,以前苏云锦不知道身边出来了哪些人物,挺厉害的样子,她还忐忑了一阵子,可一年多下来她再也没有瞧见过那些人来找苏云锦!   哼,想来也是被人给算计了吧。   她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既然苏姨娘执意不走,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着,真的就不管苏云锦了,扭着腰肢就离开了。   方才宁璞都说了,让两个婆子把苏云锦给弄出去,这回就算苏云锦不走,她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因此两个人对视一眼,走到苏云锦的身边。   “苏姨娘,您请吧!”   “我就不走!我就不信你们还敢打我不成!”   “那倒是不敢的!”两个婆子冷了脸,对视一眼,一人一个搀住苏云锦的胳膊,暗中使劲儿,苏云锦疼的哇哇直叫,“你们要干什么!”两个婆子半点都没有心软,架着苏云锦的胳膊就把她给架到了院子外面,两人同时撒手,一把把她给扔在了地上。   “你们放肆!”   一个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姨娘您不听劝告我们也没法子!”   一转头对着看院子的婆子冷声道,“下次不许再放不相干的人进院子,要不然耽搁了世子爷的病情,我瞧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看院子的婆子地位要低一些,听到这样的话,身子一颤,不敢反驳。   “奴婢们知道了!”   她们也是受了苏云锦的好处,又想着再怎么样都是主子,所以才没敢拦的啊,哪知道世子爷竟然连见都不愿意见苏姨娘!   这回算是长了记性,下次再也不能放苏云锦进屋了。   苏云锦还想闯进去,可是这回再也没有人给她机会了。她还没靠近院门就被婆子给拦住了。   “苏姨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两人这回脸色冷的很,因为苏云锦挨了骂,心里正不舒服呢。   苏云锦想硬闯,可是看着人高马大的两个婆子,咬咬牙,终究是没有再废话,冷冷的拂袖而去!   婆子在后面重重的“呸”了一声,鄙夷道,“什么玩意儿!”   苏云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没有人,之前弄墨比她先回来,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住的院子靠北,位置不太好,因为是最外围的院子,和别人家的院子交界,别人家的院子盖的高大,就把她这个小院儿的光给遮了个透。大周朝的主院一般要么坐北朝南,要么坐东朝西,整个宁王府,也就苏云锦的院子比较偏僻。   尤其是到了天冷的季节,院子里什么活物都没有,连花花草草都没有养得活的,看上去就显得十分的萧瑟。   这里平日中也很少有人过来,又常年不见阳光,就显得有些阴森了。   安静的连风吹落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敢进屋,一个人在屋里总觉得有人盯着她,她害怕。   在远离坐着,也不敢进屋。   “你们不是说要做我的靠山么?为什么我如今这般处境你们都不来帮我!”   她恨啊!恨这些人!   先前在苏家的时候有蒙面女子找到她,说是要做她的靠山,可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她的日子过的多惨,她一分钱的陪嫁都没有,聘礼更没有,唯一剩下的值钱点儿的东西就是以前在苏家的时候打造的一些金银首饰,这一年多以来为了能打听宁煜的动静,早就用的差不多了。   她的月例被人克扣过,少的可怜,有时候吃完上顿就没下顿了,可就是这样那女子都没有出面帮她一帮!   她怒视着天空,指天狂骂,“你们这些人都是嘴巴上说的好听,到了关键时刻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帮我,助我,结果呢……哈,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你们的话!全都是骗人的,畜生!禽兽!”   骂了一阵子觉得心情好一些了才进屋去,却没有进自己的屋,而是进了弄墨的屋。   肚子饿的发慌,可厨房里弄得吃食全都是糟糠,根本就无法下咽,她也只有弄些银子才能贿赂厨房里的婆子给弄些吃食。弄墨这段时间攒了一些银子,她半点银子都没有了,要想法子给找出来才行!   宁璞回了房间就瞧见宁煜惨白的脸色。   他呼吸有些不均,正闭着眼睛喘息。瞧见他进屋,疲惫的睁开双眼,“打发出去了?”   “嗯!”宁璞脸色还是不好看,对于苏云锦那种女人他真的恨不得掐死才好。   要不是她……   该死的!   宁煜剧烈的喘息几下,吃力的问他,“她身边……可有异动……”   “没有!”   宁璞知道世子爷说的是什么事情。   苏云锦进府之后世子爷就一直让人在暗处守着,就是瞧瞧这个女人有没有暗中跟什么人来往,一年多下来,从来没有一天松懈过,可说来也奇怪,她尽管不安分,竟然真的没有和什么不想干的人接触。   “我们的人盯得很紧,没见到她和什么人接触!”   没有?!   宁煜蹙眉,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她明明和太后勾结起来了,难道这一世发生了变故?   还是太后已经察觉到他的警惕,所以故意没有和苏云锦有交集?!   他哪里想到,其实太后一直对苏云锦抱着极为大的厚望,就想着她到了宁王府能闹一闹,折腾一下宁王府里的人,就算不能让宁王府大乱,可是让人头疼一下都是好的,可是她哪里想到苏云锦竟然这样不中用,到了宁王府一年半的时间就硬生生的连个屁都没有!   她从来都不肯养废物,早就放弃了这个废棋了!   “既然没有……解决掉……”   他能感觉到他的时日无多了,原本想通过苏云锦抓住太后的把柄,可太后没了动作,他留下苏云锦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这两年在府上受的一切他都瞧见了,还是不够狠,抬眼看宁璞,“用最狠毒的办法……解决……”一句话说完呼吸又乱了几拍。   “我知道,我知道了!”宁璞赶紧给他顺气,“你别说话了,属下都明白,会给苏云锦一个狠狠的教训的,就是死也不会让她死的太好看的,您只管放心,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好了,王爷和王妃也能安心了!”   宁煜听罢,发紫的唇微微一动,方才说了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现在只觉得眼皮千斤重,累……   宁璞扶着宁煜躺下来,又给他输了一些内力,细心的掖好被角,瞧着他呼吸渐渐的微弱均匀下去,宁璞的眸色渐渐的深邃下去。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他抿了抿唇,脸上嬉皮笑脸全都不见了,满是深沉。   他离开房间,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闯进楚王府把苏慕锦给抓过来,现如今能让世子爷精神振奋起来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等世子爷醒来若是责怪……   不管是责打还是挨骂,他都认了!   咬咬牙,宁璞飞身离去。   而在床榻上的宁煜的呼吸却渐渐的微弱了下去……   这一刻,他的意识竟然无比的清醒,脑海中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的旋转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母子两个坠落悬崖的那一幕。他的意识渐渐的飘远,睁开眼睛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小孩子,一身明亮的锦衣向他扑了过来,口中不住的唤着爹爹。   “睿……睿儿……”   他目光定格在孩子唇角明亮的笑容上,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抱住他。   “爹爹……睿儿来接你了……”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握住了那悬空的双手,他的手指冰凉,睿儿的手指仿佛也是凉的,他看不清……   他这是……要死了吧……   慕锦……   再也不能守护了么……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他还没能瞧着她幸福……   就这样了……吗?   宁煜闭上眼睛,眼帘再也无法掀起,脸色一点点的青了下去,呼吸也渐渐的消散。   “睿儿……”   悬在半空的手臂再也撑不住。   一点点的……坠了下去……      ☆、第十九章 宁煜      宁煜只觉得浑身一松。   满身的伤痛都消失不见了,他看到自己的魂魄缓缓的飘离他的身体,看着空气中凝聚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手里还牵着一个稚嫩的孩童。   宁煜没有吃惊,微微苦笑,唇角带着一抹无奈的伤痛,“您来了?”   那白发老人轻轻点点头,他的五官瞧着不如何的真切,只能感觉到整个人都十分慈祥。   “孩子……你该走了……”   “爹爹……”   小小的睿儿对着宁煜伸出了双臂,眸子里全都是孺慕之情。   宁煜苦笑,上前两步抱起睿儿,轻轻在他的面颊上印下一吻,“睿儿乖……”   “爹爹,你又死了么?”   老爷爷跟他说了,他现在是魂魄,爹爹是凡人,凡人是看不到魂魄的,这会儿爹爹瞧见了他,那爹爹是不是也变成魂魄了?睿儿睁大清亮的大眼睛,抓住宁煜的衣襟,“爹爹,娘亲呢?”   他语气有些惊慌,他不想让娘亲也跟他一样变成魂魄,魂魄是不能见到阳光的,会消失的,他不想让娘亲消失不见了。   “没事,你娘亲好好的。”宁煜拍了拍睿儿的后背。   他抱着睿儿,瞧着床榻上那个面色发青,气息全无的人,只觉得心痛难耐,他还不想死……不想,他还没有看到她幸福,还没有看到她脱离危险的处境……   那白发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道,“你已经逆改过天命一次,不能再改命了!”   宁煜咬咬牙,一撩衣袍便跪在了地上,他现在是魂魄,身体都有些飘忽,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了他。   他坚定的看着白发老人,“我现在还不能死,求您成全!”   那白发老人悲悯的看着他,摇头叹道,“……痴儿!”   宁煜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处?苏慕锦恨你,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也永远都不会理解你,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恐怕都放不下心结,你这又是何必!”   “我不奢望她的原谅,更不敢奢望她的理解。”宁煜抬起头瞧着白发老人,背脊挺得笔直,“我只知道如果看不到她幸福,我就是死都闭不上眼睛……”   那白发老人眸子微微泛红,轻轻的摇头。   “你上次逆改天命,改的命盘崩裂,许多已经制定了的轨迹被你大乱,你已经把自身的筹码全都用尽了,这一次我也是没办法了。”   “您一定有法子的,求您成全!”   那白发老人叹气,他本是就是再厉害,也不能修改天命让他活起来啊。他再次一叹,“你先前清醒的那一刻就该知道,你时日无多。这两年的时间都是多的,你应当明白的……”   本来他不该回来的,苏慕锦面对的应该是稚嫩无知的那个宁煜,可他非要插进来,硬生生的崩掉了自己的命盘,这些全都是注定的事情。   “求您成全!”   宁煜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知道,只要这人愿意,就一定能帮上他的忙。   他恳求的看着老人,“宁煜不奢望别的,只要能瞧着她幸福,瞧着她脱离了危险,就自愿归去!”   白发老人摇头苦笑,这个宁煜……就是吃定了他吧……   “办法不是没有……”他话刚说到一半就瞧见宁煜猛的抬起头,眸子熠熠生辉的看着他,老人轻轻的吐出胸口的浊气,对着睿儿招招手,睿儿不太愿意跟自己的爹爹分开,不舍的看着宁煜,宁煜就拍了拍他的脑袋,“睿儿乖,你再等等,再等等就可以回来了。”   “那爹爹呢……”睿儿追问。   宁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闭嘴,狠狠心把睿儿推给白发老人,说来说去只有那坚定的四个字,“求您成全!”   “事到如今,你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垮了,要想回去只能做一个死人,我给你意识让你活着,但是你的身体再也感受不到病痛冷热,再也不会流血,不能吃饭也不需要睡觉,甚至五官失灵,这样……你也愿意?”   这样的情况根本就算不得是一个人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的死去了,他硬生生的把他的魂魄给塞进去也只能给他力量让他支撑起这个身体,可是也就只能用一具死人的身体活在人世间,呼吸心跳全都没有,五感都失去,就是刺他一剑他也不会流血。   “身体会腐烂吗?”   宁煜已经听懂了,抬起头来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一个问题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白发老人只觉得眸子酸涩的厉害,本来那样有前程的一个孩子……他舒了一口气,“我可以施法保证你的身体不腐烂。”   “能支撑多久?”   “到你放下一切的时候!”   宁煜给老人磕了一个头,十分郑重的大礼,老人没有闪身,一身黑色的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场。   “多谢您!”   老人摇摇头,他也不是想帮他,只是被他这样的人给感动了而已,他多少年情绪都没有过半点儿的波动了,以前也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也曾经爱的轰轰烈烈要死不活,可是时间真的是最恐怖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或者说自己已经死了多少年……前几十年一直思念他的妻子,后来慢慢的就看的淡了,以至于到现在他甚至连妻子的容颜都记不得了。如果不是瞧见了宁煜,也许他只能像一个死物一般,一直等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吧。   “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   为的,是他那份坚韧不拔的心。   睿儿从两个人的对话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惊恐的看着爹爹,“爹爹……你又要离开睿儿了么?”   宁煜心一痛,抚摸着儿子乌黑的长发。   “睿儿,你娘亲现在有危险,爹爹必须要守护在她的身边,你明白么?”   睿儿不太明白,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娘亲有危险,他小脸煞白,眼神恐惧。   “别怕,你很快就能回来看到爹娘了……”   只是,到时候,他恐怕就认不得他了。   宁煜爱怜的摸摸他的头,轻轻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白发老人轻叹一声,按住宁煜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床上的尸体上送,最后一刻,宁煜回过头来,“睿儿,你恨爹爹么?”他看到睿儿睁着澄澈的大眼睛对他摇摇头。宁煜心头的一颗巨石仿佛落下,又仿佛提的更高一些。他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   “如果……还能有轮回,睿儿再也不要和爹爹成为父子了……”那样太痛了,太痛了,他什么都没能给他,他的父爱,他的包容和慈爱,他的一切一切……他带给这个孩子的只有伤痛,甚至就是死都不能痛快的死,还有受剜心之苦。   他一直不敢看孩子的胸口,这一次却转过了头,看向了他的胸口,他的胸口有一个大大的洞,门口的风从他胸口的洞里吹过来,他无端端的觉得浑身发凉。   “别看了,让一切入正轨吧……”   ……   那边宁璞飞身就去楚王府了。   在半路里碰到了正往宁王府赶的墨魇。   墨魇瞧见宁璞当即脚下一个止步,身子猛的一转就落在了宁璞的身边。   “嘿!”   他上前就要去拍宁璞的肩膀。   宁璞这一会儿正着急着去找苏慕锦,哪里注意到了墨魇,感觉到有人要拍他,他下意识的就一个手刀砍了过去,那动作凌厉的,幸好墨魇警惕,闪的够快,要不然他这条手臂就废了。他也来气了,本来也没打算见面就打人的,这会儿眉头一竖,怒骂道,“我——靠!宁璞你脑子有病吧,我就要拍你一下,你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墨魇自认和宁璞也是认识的,奉了世子爷的命令来和宁璞切磋,那真的就是切磋,那肯定是不至于下杀手的,而且宁璞这个人的性子和他虽然见面就吵嘴,可是对于宁璞他还是十分欣赏的,怎么这回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啊!   当即就没了好脾气,一个闪身就退开了。   “宁璞,你这是赶着要投胎呢,跑这么快干嘛!?”   “干你屁事!”   他没有好脸色,自家的主子就要没命了,他哪有心情在这里和墨魇拌嘴!当即怒声道,“给我滚开,小爷有事!”   墨魇这个人吧,你跟他好好说他嬉皮笑脸的,反正还会有个好脸色。可是你要跟他冷着脸,他也就没有好脸色了。   怒声道,“宁璞,你吃火炮了,吼谁呢,今儿个我就不走,我瞧你怎么样!”说着竟然就真的挡在了宁璞的面前,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宁璞满脸煞气,“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长剑,“滚!”   墨魇也来了脾气,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今儿个我还就和你耗上了!”   两人一言不合就真的打起来了,幸好这里比较偏僻,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打的那叫一个欢快,其实只有墨魇觉得欢快了!宁璞铁青着脸色,招招狠厉,招招致命!   简直就是拿命在拼了!只攻不守,眼珠子都是通红通红的!   他们两个人武功本来就差不多,墨魇却没打算拼命的,因此很快就落于下风,他有些狼狈的躲开宁璞的一记杀招,身形快速的躲闪,墨魇真的是有些狼狈了,身上的黑衣被宁璞的剑风扫的褴褛不堪,一片一片的飘在身前,就跟叫花子也差不多少了。   墨魇赶紧退开,他可没有打算拼命的啊,怒视宁璞,“你发什么疯呢!”   宁璞眼珠子通红,杀红了眼,“你给我让不让开。不让开今天小爷就在这里砍了你!”   墨魇脑子再粗,也知道宁璞这会儿情绪不对了,他皱皱眉,却没敢再上前了,现在胳膊还疼呢,刚才差点被他给刺了一剑,“宁璞,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璞这回不止是眼珠子红了,就连眼眶都红了起来,他的气息不稳,想着世子爷的发青的脸色他以泄气,整个人就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一个大男人哭的比孩子还惨,手里的长剑也落在了地上。   用力用袖子擦拭着眼泪,怒视墨魇,他心里恨死了楚离,顺带的就恨上了墨魇,怒骂道,“都是你们这些混蛋,我们家世子爷那么喜欢苏慕锦,你们世子爷为什么要跟我们世子爷去抢!前天我们世子爷从你们世子婚礼上回来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现在都快没命了,我要去楚王府问个清楚,苏慕锦究竟想怎么折磨我们家世子爷,我要让她看看我们世子爷因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看她还会不会心安理得的去做你们家的世子妃!”   宁璞心里其实知道这些事情怪不得苏慕锦,是自己世子爷喜欢人家苏慕锦,和苏慕锦有什么关系,可是就是因为苏慕锦不喜欢世子爷啊,所以世子爷才设计弄没了大好的姻缘,如果今天世子爷娶了苏慕锦,他肯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只知道世子爷的情绪都是因为苏慕锦才会引动的,所以把宁煜的身体全都给推给了苏慕锦!   他哪里知道宁煜身体不好,全都是因为逆改了天命的缘故!   墨魇听得目瞪口呆,差点爆粗口!   “你家世子爷昏迷了和我们家世子妃有什么关系,你少给我们世子妃身上泼脏水,我今天还非拦着你不可,你家世子爷喜欢我们世子妃,那是我们世子妃有魅力,我们世子妃喜欢的是我们楚世子,和你们宁世子有什么关系?!自己的未婚妻自己都护不住,生生的被人陷害弄得丢了未婚妻,怨谁啊?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家宁世子自己没本事,凭什么去找我们家世子妃!你去了我们家世子妃能落得什么好?传出去我们世子妃以后还怎么做人!”   墨魇只想着宁煜身体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前儿个他还瞧见宁世子参加自家世子的婚礼来着!   顶多就是瞧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了别的男人所以心里不甘心,郁结在心才会一病不起呗,宁世子的身体又不弱,又身怀武功,哪里就会跟宁璞说的那样命悬一线了,肯定是夸张的成分占的多。   “你给我住口!”   宁璞当即就不愿意了,提着长剑就往墨魇那里冲!“混蛋,你给我闭嘴!”   他家世子爷都快死了,这人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宁璞提起长剑就刺了过去,可半点章法都没有,还没有到墨魇跟前呢就已经被墨魇给制住了,墨魇皱眉看着他,“你给我冷静点!”   他家主子都要死了,他怎么冷静!   宁璞红着眼珠子就吼,“我家世子爷对苏慕锦比你们楚世子好多了,现在我家世子眼看就到了弥留之际,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你竟然还敢这样说!我们世子爷昏迷了两天一直都没办法清醒过来,我就跟他说苏慕锦有危险,他就挣扎着醒了,我说要去找苏慕锦去看他,他都不愿意!他爱苏慕锦哪一点比你们世子爷少了!今天我一定要完成世子爷的心愿,我们世子爷如果不瞧见苏慕锦,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说着说着竟然瘫坐在地上就痛哭了起来,一个大人哭的半点形象都不要了,眼泪鼻涕横流,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墨魇脸色微微凝了凝。   谁也不可能拿自家主子的性命开玩笑的,瞧着宁璞这个样子,墨魇不禁去回想前天宁煜的脸色,当时瞧着他的确是瘦了很多,脸色也有些不太好,难不成竟然真的要不行了么……   他去扶宁璞,“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宁璞拍开墨魇的手,“你滚开,别碰我!楚王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得!墨魇还就不碰他了。   冷嗤道,“那你自己想办法去吧,我可告诉你,楚王府的铁卫森森,三千铁卫你以为是饭桶,别说是去后院去寻我们家世子妃,你能进大门我就佩服你是牛人!”   这个道理宁璞何尝不知道,可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爷死不瞑目,自己什么都不做!   他抬眼看着墨魇,“你带我进去!”   说的是理所当然啊。   把墨魇给气的,语气就有些冲,“我凭什么带你进府啊!”他家世子爷是让他搞破坏的,他这个时候把宁璞给带进府不是找死呢么。   “你不带我进去,我就在你们府门口大喊,就说你家世子妃和我们世子有染,反正我们世子爷人都要没了,也不在乎什么莫须有的名声了,大不了不要脸了,你们世子妃就不一样了,你们楚王府那一块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听到了这些难道对你们世子妃就没有什么想法!还有你们世子爷稀罕苏慕锦,可不见得你们王爷也喜欢她,让楚王爷听到了这样的风声,你觉得苏慕锦在你们府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墨魇气的干瞪眼,怒视宁璞,“你敢!”   “你试试我敢不敢!”   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时候,谁怕谁啊!   墨魇还真就被吃的死死的,可他没办法啊,而且世子爷也不见得希望宁世子死了的,还有世子妃,毕竟是和她有过婚约的,还那么喜欢她,如果人家真的死了想在死之前见她一面,如果她见不着,心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遗憾。   墨魇脑子乱糟糟的。   死命的瞪宁璞。   宁璞先来了硬的,这会儿又来软的。   “墨魇,你是你们世子爷身边最得力的属下,肯定能有办法让我进去楚王府的,你就帮帮我的忙好不好?看在我们家世子爷时日无多就了却了他一桩心愿,我们世子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苏慕锦,你不知道我们家王爷王妃这一年多以来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我们王妃瞧着世子爷身体渐渐的虚弱下去每天以泪洗面,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世子爷瞧上一眼苏慕锦,我们世子爷时间不多了,总也不会和你们楚世子去抢苏慕锦的,墨魇,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你不是看我不顺眼么。只要我们世子爷了却了这一桩心事,你要打要杀我绝不说一个不字!”   墨魇想了想,点点头。   宁世子要死了,这一点世子爷肯定不知道的。   现在他也要回府把这条消息告诉世子爷知道才行。   “跟我走!”   宁璞顿时一喜,他知道,如果真的凭自己的能力,他肯定是没有办法进入楚王府的!   从地上跳起来就跟在墨魇的身后,施展轻功往前飞奔,一边催促墨魇,“你快点,我们世子爷眼看就要不行了……”   他给世子爷输内力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像一个无底洞,他的内力输进去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别说一个浪花,就是一丝波澜的效果都没有。他现在只有赶紧的找到苏慕锦……也许看到了苏慕锦,世子爷能振作起来也说不定。   墨魇被催促的有些恼火,可一想宁煜这会儿命在旦夕,也就不和宁璞计较了。   有墨魇带路,两个人自然十分顺畅的就进了楚王府。   墨魇就进了后院!   今天的太阳不错,苏慕锦和楚离正一站一坐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瞧见两人,墨魇还没有动作,宁璞已经飞身过去。   楚离没有感觉到杀气,瞧见宁璞虽然觉得意外,可也没有动手。   宁璞直接就握住了苏慕锦的手腕,不顾苏慕锦诧异的面容,拉着她就往外跑!   “哎,你给我站住!”   墨魇跺跺脚,这混蛋简直就是过河拆桥,用完自己就立马给扔了!   楚离一个飞身跃起,只瞧见一个残影就已经落在了宁璞的身前,一双眸子冰冷的落在他拉着苏慕锦手腕的手上,“松开!”   宁璞这会儿可怜的样子已经没了,紧绷着身体,冷着脸抽出长剑就要动手。   “混蛋,我好心把你给领进府,你就是这样背信弃义的!”墨魇也反应了过来,飞身就落在了楚离的身边,两个人挡着宁璞的道路,宁璞知道不妙,一个墨魇就够他受的,更别说再加一个楚离,而且一旦动手,楚王府的侍卫难道是摆设不成?!   宁璞受了长剑,一个转身就跪在了神情错愕的苏慕锦的跟前!   “苏慕锦,你救救我们家世子爷吧……”   苏慕锦皱眉,甩开他的手。   “宁璞,楚王府不是你来的地方!”   她对宁璞了解很深,前世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宁煜的身边,几乎是宁煜的影子,极少有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她不知道宁璞来找她做什么,可也能猜到和宁煜有关,她现如今是楚世子妃,这个时候不管宁璞来找她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出去的,如果真的这样了,那不但是在打楚王府的脸,也是在打楚离的脸!   “苏慕锦,我们家世子爷如今命悬一线,已经在弥留之际了,我们世子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他就是死也肯定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求求您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家世子爷,求求您去瞧一眼我们世子爷,哪怕不说话,就瞧一眼就好……”   苏慕锦身子陡然一僵,她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看着宁璞。   “你说什么?!”   “我们世子爷……要没了……”宁璞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扯住苏慕锦的裙摆,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求您……就去瞧一眼……”   苏慕锦恨宁煜,是真的恨!   前世的时候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她恨不得宁煜死了才好,可现在突然告诉她宁煜要没了?   她控制不住的踉跄退后两步。   不不不!   她最恨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了,这一世,她大概也能猜到宁煜前世为什么会那样做,所以对他尽管还是恨,可恨里面却有夹杂着另外的一些情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心里的怨恨真的没有以前那样重了。   她先前还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宁煜死。   可是这一刻,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恐慌了……   在恨一个人的时候,在知道他要死的时候,这个时候脑海里涌现的全都是他的好,她想起她刚刚进入宁王府的时候孤立无援痛失亲人的她被他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想到她每次被噩梦惊醒之后他什么都不说抱着她轻轻安抚,想起他瞧着她眸子里闪烁着的柔情,想起他亲吻她时的小心翼翼,抱着她时的激动振奋……宁煜爱她么?她前世的时候对这个问题表示怀疑,可这一世她明白,尽管他爱的方式不对,尽管他的爱太过极端,可他是真心实意的爱她的……   苏慕锦脸色煞白,瞳孔失色。   不!   她不相信,宁煜的身体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就要死了!   她要去看看!她一定要去看看!   楚离从宁璞开口就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她从震惊,恐慌,惊恐,到迷茫一直到现在的急切和迫切,眸子一寸寸的黯淡下去,他苦笑不已,他就知道,她和宁煜之间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简单的。   不过令他还保持着点点欣慰的是,最起码她的目光里没有痛苦和爱恋。   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叹息。   “带我去见他!”   她不相信宁煜会死掉,不信的!   可楚离相信,前天他就看出来了,宁煜的身体已经差到了离谱,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而且脸色青白,一看就知道应该不久于人世。   他不是那么不通情打理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也保持着信任,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苏慕锦是喜欢他的,一定是!   他用包成粽子的手握住她的手。   “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开她。   他也没有那么大方,让自己的妻子去和一个男子见面,尽管那个男子就要没命了……他可以让她去,可是同时要让她知道,她的夫君是他,是楚离!   苏慕锦诧异的看着楚离,她以为楚离会阻拦的。   楚离缓缓勾唇,“我是那么小气的男人么?”心里却在泛酸,他就是那么小气的男人。   换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他都没办法容忍。   可是宁煜不同,他在苏慕锦心里的位置不一样,如果宁煜真的死了,而苏慕锦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那么她一定会后悔的。   而他,不想让她后悔!   “走吧!”   有了楚离领路,府里的侍卫们当然不敢拦着。   宁璞这一刻是感激楚离的!   因为没有一个夫君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去见一个男人的,那个男人就算要死了又怎么样,这和他有关系么?就算他不爱苏慕锦他都不可能让苏慕锦去,这关乎到男人的尊严和脸面,没有谁会这么大度的。   宁璞压根就没想到楚离会同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楚离却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他。   他可不是为了宁璞的感激才让苏慕锦去的。   苏慕锦不会武功,为了不耽搁时间,楚离就抱着苏慕锦,让她坐在他的怀里,然后猛的一拍轮椅,施展轻功就往前飞跃而起,他一路借力,要么是树枝,要么是屋檐,双腿不便又带上一个人,速度竟然都不比墨魇和宁璞慢。   苏慕锦感受到冷风刺在脸上,心里一片混乱。   楚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用手臂揽着她,不让厉风刮到她,几个人速度很快,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落在了宁王府的大门口。   宁璞比谁都着急,看着上门要询问的家丁,一把推了出去。   “快进来!”   三人这个时候谁也不去计较宁璞的语气问题,跟着宁璞往院子里走。   苏慕锦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宁王府了,可却不知道造化弄人,竟然还能进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当站在宁煜屋子的门口时,瞧着那紧闭的大门,脚步再也迈不动。   楚离没有进屋,拦住墨魇,眸子柔和的看着苏慕锦。   “我就不进去了,你有话好好和宁世子说。”   苏慕锦愣愣的点点头,瞧着熟悉的房门,就是迈不开步子。   宁璞看的着急,推开房门就把苏慕锦给推进了屋子。   苏慕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回头,宁璞已经重新关上了房门。   “苏慕锦,您和世子爷好好说话……”   苏慕锦抿了抿唇,脚步顿了顿,略微犹豫便向里屋走去!      ☆、第二十章 苏慕锦,我喜欢你      苏慕锦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进入这个房间。   闭上眼,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房间里熟悉的帷幔,熟悉的盆栽,熟悉的床榻,甚至连靠窗边放着的那一张小几都熟悉的让她几欲落泪,她一切的悲哀都是从这里开始,可一切的幸福也是从这里开始。   每每想起她都心痛的厉害,此时眼瞧着前世的一幕幕如此真切的落在她的眼前,她有些受不了。指尖泛白,死死的揪住胸前的衣襟,脸色苍白,脚步都有些虚浮。   绕过八扇屏风,一眼瞧见了那熟悉的床榻。   帷幔被金钩勾起,露出床榻上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床榻上一个人背对着她,盘膝坐在床上。   房间中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她有些不适应的皱紧了眉头。   从她这个方向只能瞧见他瘦削的肩头和显得越发修长的脖颈,深秋的季节,他就穿了那么一件薄薄的中衣,有风顺着开启的窗子吹进来,那风吹的他衣裳微微鼓动起来,更显得他身形的瘦削。   苏慕锦捂住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他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她再也迈不开脚步!   房间中安静的有些可怕,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苏慕锦强忍住眸子里的酸涩,起身走到窗边关住了窗子。   从窗口瞧见了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榕树下的楚离,他似乎极为警醒,听到声音一眼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撞,楚离的眸子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苏慕锦呼吸一顿,刚想去探究就瞧见他扬唇对着她微微一笑,安抚的意味十足。   苏慕锦心中一酸,落下了窗子。   心里对楚离却升起了一种愧疚。   听到动静,宁煜没有转身,他只以为是宁璞,声音十分清淡飘渺,“宁璞,不用关窗子了,透些风进来也好。”   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虚弱,断断续续的,现在听着倒也不觉得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别开了,深秋了总也要照顾一下自己的身子的。”   他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宁煜听到声音,浑身一颤,猛的转过身来。   一眼瞧见一身绯色衣裳的苏慕锦,苏慕锦是新婚这两天穿的都极为喜庆,今天就是一身绯红色的长裙,月白色的褙子套在身上,立领的衣裳为她添了几分端庄大方,她头发已经梳成了妇人样式,头上简简单单的插了一根银色的发簪,她的皮肤本来就好,绯色的衣裳映衬下便多了两分红,看上去面若桃花,十分惊艳。   一身月白色的褙子到大腿的位置,褙子十分贴身露出纤细的腰肢,两只宽大的长袖里露出她纤纤玉手,她的手指十分干净,不似其他大家闺秀那般染上鲜红色的豆蔻,透明的指甲泛着点点粉嫩,玉一般的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明明没有了心跳,可却能感觉到心跳如鼓一般,他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眸子。   她的眸子和以往一般,氤氲中带着点点水雾,看上去有种让人探究的欲望,此刻她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悲悯,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   宁煜试着想露出一丝微笑,可那唇角的弧度还没有扬起来就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可仅仅是一瞬间,他的情绪便已经收敛了起来。   “你来了?”   他似乎在招呼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神色极为自然,伸手示意苏慕锦,“坐吧。”   仿佛方才的惊愕震惊和惊喜完全不是他表现出来的一般。   苏慕锦没有坐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宁煜。   她先前听到宁煜的声音正常清亮,只当是宁璞的话说的太过夸张,可此时瞧着宁煜的脸色,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一张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铁青中透着一丝青灰,唇色同样发青,如果他此时不是睁着眼睛在和她说话,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的?”   她捂住唇,眸子发红,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上前两步,可又生怕惊动了他一般,在床榻前便已经不敢再上前,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他,“怎么会这样,宁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记忆里的他意气风发,内敛深沉,就是再失意再伤痛的时候都不曾见过他这个模样。   她想去触碰他,可手指刚要落在他的肩头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方才楚离唇角的那一丝笑容,她硬生生的蜷起了指尖,艰难的收回了手臂。   宁煜已经发现了她的举动,身子一动就轻轻的挪进了床榻的里侧。   他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还是以往那样的温暖,可是他的脸色铁青,她瞧着他的笑实在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生了一点小病,没有什么大碍休养几天也就无碍了,宁璞把你带来的吧,别理会他,他什么话都能说的夸张几分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宁璞把她给带来的。宁煜瞧着她那样的伤痛,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当的,慕锦明明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可瞧见他这个模样还是能为他伤心,如此这般,他还奢求什么呢。瞧着她熟悉的装扮,他有些恍惚,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几乎让他沉迷于中不能自拔,可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安慰的对她笑笑,“别担心,没事的,你回去吧。”   苏慕锦自重生以来就没有好好的坐下来,放平常心和宁煜说过话。   她心里隐隐也是明白的,她在逃避。   宁煜看她的眼神和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还是那样的稚嫩,对着她耍赖,没有道理的时候就用吼的,可是从来也不会伤害她,而此时他的眸子确实包容的,怜惜的,还有理解的……   她平视他,“你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语气十分肯定,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觉得有些事情真的很玄妙,也很悬乎。重生……如果是别人给她说,她心里肯定会不以为然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她重生了,而他的记忆也活过来了。   苏慕锦知道他不是重生来的,因为她重生之后第一次瞧见宁煜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眸子似懂非懂,面对她眼里的恨都是不解和迷茫。   她咬着唇,执着的看着宁煜,倔强的要他一个答案。   宁煜苦笑,他就知道他瞒不住,她是何等的聪明,如果前世她要争夺,整个宁王府都是她的,可是她性子好,选择了息事宁人,选择了不闻不问。她以为这样过一辈子能守着睿儿就好了,可没想到她的不作为,让她的睿儿没了性命。这一世的她如此的坚韧,想来已经明白了,只有坚强起来,强大起来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轻轻点头,“我都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   “当年念慈寺回府之后。”   苏慕锦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目光对视,眸子里浮现出同样的悲哀,曾经彼此相爱的人到这般田地竟然相对无言。   她没有问他当年为什么会那样残忍。   他也没有问她还恨不恨他。   这一世的经历让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心里也清楚,她知道了,可是同样不会选择原谅。   他轻叹一声,有些疲惫的靠在床里侧的墙上。目光苍凉的看着她。   “慕锦,对不起!”   他已经明白了,前世他的所作所为,自认为是保护她,可是却没有想到到底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如果他能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他们两个并肩作战,恐怕事情也不会变的那样的糟糕。   都是他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觉得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就是他的偏执,让两个人到今天为止相顾无言。   对不起?   苏慕锦摇头,“别跟我说对不起。”   从头到尾,宁煜都没有对不起过她,他对不起的人是睿儿,从来也没有给过睿儿半点的父爱,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的温暖,最后还伤害了他的性命。   她抬起眸子,“宁煜,刚回来的时候我特别恨你,恨不得让你死,我就想着哪有那样恶毒的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初生的婴儿都能残害自己已经懂事的儿子,我那时毁灭了宁王府的心都有。可渐渐的,我从前世那样不懂朝政一片空白的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懂得了你当时的选择也懂得了你当时的无奈,我理解你,可是却不能原谅你,因为我的睿儿是我的一切,你懂么?”她含泪看着他,心痛的扭曲,“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我一点一点喂养着长大的孩子,他比我的性命都重要,我是做母亲的,眼睁睁的看着睿儿在我面前被人取了心头血而死,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有多很么?”   宁煜的眼睛也红了,他哽了一声。   他也痛,他对睿儿的爱不比她少,他都懂。   “我这辈子也同样做不到原谅你,宁煜,你可以恨我心狠,可以怨我无情,怪只怪我们两个有缘无份,只能走到那一步!睿儿的死是我心头永远也没办法抹平的伤痛,我只要瞧见你我就会想起他,就会想起他孤独无助的躺在那里,满身的血。我做梦都没办法忘记,所以我只能远离你。可是宁煜……”她流下泪来,蹲下身子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再争论孰是孰非,我现在只想为睿儿报仇,只想能亲手手刃了徐太后!我不能原谅你,可是同样的,我也不想看着你死,你……好好保重自己……别让睿儿连死都不能安心,好吗?”   睿儿对这个父亲是真的尊敬的,心里也很爱他。   他年纪小兴许不懂得为什么他会被人取了心头血痛成那样,可是她是做娘亲的,她看到了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只有疼痛只有不解和迷茫,却没有一点点的恨意。   他不恨他的父亲。   睿儿爱他。   就单单是这一点,她也不希望宁煜去死。   宁煜眼睛通红,却流不出泪来,他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资格,他的心也感觉不到痛,却能感受到灵魂的颤抖。   “慕锦……”   “什么都别说了,放下心结好好养着吧,如果你真的心里对睿儿有那么一点的亏欠,那就好好的保重自己,他肯定不希望瞧见你这个样子。”   他心神剧颤,从未想到,这一世还能有和她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可是他的身子……就只能这样了,他能瞧着她幸福就好了。   转移了话题,含泪带笑的看她,“楚离,对你好么?”   苏慕锦一愣,抬起头。   就瞧见他眸子里全都是包容和谅解。   她心一痛,轻轻的垂下眸子,真诚的道,“他很好,也很细心,但凡是能想到的事情都能为我想到,你不用为我担心。”   先前他主导的那一场刺杀,看着楚离为了她能挡刀子就知道楚离一定很爱她。   可他还是希望能从她的嘴里听到。   楚离待她好。   那就好……   “慕锦,你回去吧,你现在是出嫁的女子,不能让自己的夫君挑理,这一次是我没有管住宁璞,下次我不会让他上门去找你了。”   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再不甘心她也嫁人了,楚离既然对她那么好,那就是上心了的,一个男人也只有在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事事都为她想的妥当了。楚离再大度恐怕都不会让她在这里陪他。而且还有楚王爷,那一府的人,宁璞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把她给带来的,若是让楚王府的人看到,该怎么传?   楚离又会怎么看她?   他有些不安,“你快回去吧,别让楚离误会了。”   苏慕锦摇摇头,对于楚离她是真心感激的,她指指窗外,“楚离在外面。”   宁煜一愣。   “宁璞说你身子不好了,让我来看看,楚离他带着我一起来的。”   宁煜心中五味杂陈,有些酸涩也有些欣慰。   楚离能做到这个地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以前从未把楚离这个人落在眼睛里过,可现在却是有些佩服的,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去见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两个人在房间里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他自认做不到如此大度,可楚离却做到了。   他在心里微微一叹。   看来他的决定果然是没错的,也只有楚离这样的男子才能配的上他的慕锦了吧。   对她笑笑,“回去吧,楚离是个好男人,你好好待他。”他想了想,知道睿儿是她的心结,可有些事情真的没法子透露,只好安抚的道,“放宽心,该是你的一样都不会少的,你心思也重,别把什么都压在心里,对身子也不好,你曾经拥有的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回来?   她的睿儿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她苦笑,她根本就不抱希望。   起了身,从床沿边站了起来,从屏风上拿起一件紫色的锦袍递给他,“深秋了,你身子也不好,多穿些衣裳!”   宁煜笑笑接过来。   两人指尖相触,他的手冰冷僵硬,透着点点的青黑。   苏慕锦察觉到了,却只当是他许久没有穿衣裳冻着了的缘故,看着他披上了衣袍,她抿了抿唇,“我走了!”   “回去吧。”   他的目光缠绵的落在她的背影上,却瞧见她背脊一僵,停下了脚步。   苏慕锦停住了脚步,回头最后看他一眼,“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知道答案。”   “你说。”   “先前……苏云锦产下的孩子……可是你的?”   宁煜一愣,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这个,随即摇头,“不是。”   他从来都没有碰过苏云锦,一次都没有!   他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如果他碰了苏云锦,那么他和她一辈子都没有那个可能了。   果然如此……   苏慕锦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转身便绕过了屏风,出了房门。   房门打开,屋外的寒气刀子一般的刮在脸上,她只觉得眸子酸涩的厉害,脸上微凉,伸手一摸,满手的泪。   屋里,宁煜同样的,眼神酸涩。   两个人,曾经深深相爱过的两个人,曾经为了彼此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两个人……面对命运的捉弄,除了无奈的接受,还能做些什么?   她泪流满面,一眼瞧见了那棵榕树下对着她笑的包容的楚离。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能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她张开双臂,飞奔到他身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楚离什么都没问,伸出双臂揽进了她。   她滚烫的泪水穿透他的衣裳,落在他的胸膛上,一阵阵的疼。   他心里很难受,不知道宁煜和她究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波动的这样厉害,可是这一刻,她愿意在伤痛的时候在他的怀里寻求安慰,这样……他还期盼什么呢。   楚离抱紧了她。   苏慕锦起初哭的没有声音,可慢慢的像小兽一般发出阵阵的呜咽,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混成一团难以解开的乱麻,她心里太乱,除了哭泣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锦儿,人有生老病死,一切看开些……”   他只当是宁煜身子真的要不行了。   苏慕锦在他的怀里拼命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边宁璞坐不住了,看着苏慕锦泪流满面,他脸都吓白了,却不敢进屋,生怕瞧见了自家世子爷没有呼吸的样子,他眼神颤抖的看着苏慕锦,“苏慕锦,我们世子究竟怎么样了?”她哭的他心里发慌。   眼神惊恐的往屋里看。   他伸手就要去把苏慕锦从楚离的怀里拉住来,“你给我说清楚啊,我们世子爷究竟怎么样了?”   楚离的眼神顿时冷了下去。   墨魇一看,连忙挡在苏慕锦的身边,伸手去拽宁璞。   “你们世子爷怎么样了和我们世子妃有什么关系!”墨魇心里也有气,别弄得好像是他们世子妃把宁煜给弄死的!   宁璞找不到答案,只好恨恨的推开墨魇,跑进了屋里。   绕过屏风,一眼瞧见打开窗子身形萧瑟的世子爷。   从打开的窗子可以清晰的看到榕树下那紧紧相抱的两个人,宁璞心中一喜,世子爷竟然可以站起来了?可等他绕过来,瞧见世子爷依旧青黑的脸色,心中顿时一紧,他上前就要关上窗子,“世子,您去床上休息,您的身子还糟践的不够吗?”   “宁璞!”   宁璞愤愤然的放下手,他的目光也顺着窗口看过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楚离紧紧的抱着苏慕锦,一边还用长袖挡住风口,宁璞就是再瞧不惯楚离,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场景竟然异样的唯美。   “世子爷,您就好好休息休息行不行!”宁璞今天真的是恼了。   宁煜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他落在苏慕锦和楚离的身上,他眸子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却倔强的不肯移开眸子。   楚离发现了宁煜的眸子。   抱着苏慕锦,凝眉看了过来。   他目力极好,哪怕是距离的远,也能看到宁煜青灰的脸色,他眉头微微一蹙,和宁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宁煜对着他神色十分自然也十分坦然,甚至还对着他轻轻点头,楚离心眼却小的很,如果可以,他宁可一次都不要瞧见宁煜。   他对他点点头,揽着苏慕锦的腰身,飞跃出去。   宁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两人,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   ……   苏慕锦哭的很惨,从来都没有这样放声的大哭过。   楚离担心柳嬷嬷等人瞧见了不好,就带着她踏进了竹林里,他原本是想把新房给设在这里的,但是机关太多,不太合适,本来也打算今天带着她来这里看看的,这里是他待得最长时间的地方,他希望给她看看。   墨魇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没有跟过来。   苏慕锦一路头都埋在他的怀里,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抱着他的腰身就没有松开过。   天气冷了,楚离穿的也不少。   可苏慕锦的眼泪更多,已经穿透了他一层层的衣裳,衣裳湿了,黏在胸前,一片片的晕开,还有越晕越大的趋势。他抱紧了她,掌心落在她的背脊,轻轻的抚摸着安慰。   苏慕锦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整整哭了两个时辰才停下来。   楚离瞧着她不好意思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才勾唇一笑,“发大水了呢……”   苦笑着看着胸前的衣裳,一大片的晕染。   本来是白色的衣裳,现在被眼泪沾湿都变成灰色了。   他打趣着道,“脱下来估计都能拧出水来吧。”   苏慕锦的眼睛都肿了,又红又肿看上去十分可怜,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让柳嬷嬷瞧见了估计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会的。”   柳嬷嬷才没有那样不讲理。   苏慕锦这才发现屋里的环境不一样,她错愕,鼻翼间传来青竹的清香,房门没有关,她一眼就瞧见了外面青翠欲滴的青竹,竹子每一根都有碗口粗细,干干净净的不染纤尘,阳光洒下来,青翠的竹叶宛若透明,点点雾气环绕其上,宛若仙境一般。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片青竹,心下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美的地方。   “这里……还在楚王府么?”   “在的。”楚离瞧着她含笑回答,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里,“我先前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苏慕锦推着他的轮椅出了屋,开始观察几间木屋。   简简单单的三间木屋,还搭着一个棚子,棚子里用青砖架着两个简单的铁锅,锅子没多大,只有桶口大小,上面盖着用芦苇杆穿起来的锅盖。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桶,上面盖着盖子,灶旁边堆着一堆的木柴,墙上拿钉子盯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铲子勺子刀子还有用竹子弄成的篦子。   苏慕锦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转头看他,“以前都是你自己做饭?”   原谅她,她实在是想不到楚离推着轮椅一边烧火一边做菜做饭的场景。   楚离含笑解释,“这林子里有好些机关,府上除了我和墨魇没有人能进得来,我也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有时候把墨魇派出去安排差事就自已一个人解决饭菜,我烧菜烧的还是挺不错的,改天烧给你尝尝。”   这人!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这些,还让她活么?   苏慕锦瞪了他一眼。   她眼圈红肿不堪,一看就知道是哭过的,这会儿是肯定不能回去的,让柳嬷嬷瞧见了恐怕心里还真会有什么想法。   她把房间都给看了一个遍。   房屋都是最简单的木头给堆起来的,可是房间里的物事可没有一点是简单的,沉香木的桌子,梨花木的椅子和柜子,她还注意到寝屋里的四个角落都放着一个青铜雕着的青鸟的架子。架子上的青鸟展翅欲飞,张口欲鸣,栩栩如生,十分漂亮。每只青鸟张开的口中都衔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不但如此,房间的墙上还挂着一些字迹挥毫的字画,一看就知道是名作。她注意到其中有一幅书法竟然是爹爹写的!   这些字画随便一幅出去恐怕都会被文人雅士们争抢的好东西。   屋里摆放着一个书架,她一靠近便闻到了淡淡的墨香,随便抽出一本,是一本随手的杂记。   楚离靠在轮椅上,含笑道,“这一本是先前大儒宋楠的随手杂记,当世仅有一本。”   宋楠……   苏慕锦抽气,据说大周朝开国皇帝因为儒家的影响力太深,而且宋楠手下弟子无数,且个个都是十分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宋楠的徒子徒孙得罪了开国皇帝,他当即下令焚烧儒家的一些书。宋楠的东西自然是重中之重。他的笔墨几乎被烧了个彻底,没想到竟然还能有留下来的东西。她打开就瞧见上面的字迹浑厚有力,最后一页果然盖着宋楠的私人印章。   她随手又放了回去,爹爹对宋楠十分崇敬,若是被他瞧见了这本书,估计要眼红的。   她惊叹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内里的东西竟然这样不凡。   她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楚离太败家了还是要说旁的。   楚离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含笑牵住她的手,“家里的东西可不止这些,你放心的用。”   不说楚王府,就单单他个人的好东西就存的不少。   苏慕锦哭过之后心情就顺畅不少,和宁煜交谈了一番,只觉得心头笼罩的一层层的黑色雾气被阳光照射进来,消散了不少。她心情轻松起来,对着楚离的亲近也没有表现出疏离。   反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她的手指却冰凉,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擦着温暖她。   “楚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垂下眸子。   楚离手指一凝,抬起眸子严肃的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所以从来都没说过……”他握紧她的手,柔声道。   “苏慕锦,我喜欢你!”      ☆、第二十一章 怒惩苏云锦      “苏慕锦,我喜欢你!”   苏慕锦已经猜到是这个答案,只是还想从他的口中确认一番而已。   她吸吸鼻子,鼻尖一片酸涩,瞧着楚离的眸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离轻笑,“你可别再哭了,要不然等会儿我的衣裳又要遭殃了……”   她眸子中浮起的泪光,因为这句话立马就消散了,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好像我特别爱哭鼻子一样。”   她不喜欢流泪,觉得那是软弱的表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流过的眼泪屈指可数,今天这一场眼泪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哭的最悲切的一起,前世的一切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无法喘息。今天她和宁煜的一番对话,让她的一些心结彻底的放了下去。   她觉得整个人从未有过的轻松。   深吸一口气,鼻翼间满满的青竹的清香。   她打开窗子,木质的窗子发出“吱呀”的轻响,瞧着外面清脆的竹叶,风吹动竹子发出“沙沙”的轻响,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温柔。   楚离勾唇一笑,眸子温柔。   她突然转过身来,笑颜如花的看着他,“楚离,我今天给你烧饭好不好?!”   他一愣。   她就那样一身绯色的长裙,罩着一件月白色的褙子静静的站在窗边,身后大片大片的翠竹成了她的背景,细碎的阳光顺着窗子落在她的肩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迎着阳光,看不清她面上的情绪,却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温柔和轻松。   他忽然一笑,觉得也许今天带着她去找了宁煜,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他轻声回答。   “好!”   然而,想象是十分美好的,但是现实是非常残酷的。   当楚离在院子里瞧着棚子下直冒黑烟的锅子,对苏慕锦真的半点希望都不报了。   “咳咳……咳……”   她被烟熏得眼睛酸疼酸疼的,几乎睁不开,蹲在锅子前小脸被烟熏得灰溜溜的一小片,偏偏她自己也不知道,胡乱的摸了一把,脸上就出现几条黑色的印子,和她雪白的小脸组合在一起莫名的惹人发笑。   楚离也真的笑了,唇角无声的勾起。   “咳……这都是什么破锅破灶,咳咳……”她被烟熏的眼睛通红,一根根的柴禾扔进去,可火星子是一点都没瞧见,反倒是黑烟越来越多,她没办法,只好拿着通掉竹节的主子拼命的往里面吹起。小脸一鼓一鼓的,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火星子还是没起来。她恼羞成怒的扔掉柴禾,愤愤然道,“明明柴禾是干的,可怎么就是点不着!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就不信我一个大活人还治不了你们!”   竟然和柴禾较上劲了,拿着火石继续开始打火。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弄,直接就拿着劈好的木柴用火石点火,也不想想,木柴那么大的个头,那么坚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给燃烧起来!   楚离起先看的还津津有味,瞧见她真的较劲了,推着轮椅上了前。   他还没来的及动呢,那边苏慕锦就猛地回头喝止他,“你的手不能推轮椅,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怒视楚离。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啊。   楚离无奈的笑笑,做着投降的姿势,举着双手,“好吧,我不动弹了。”他真的没上前了,靠在轮椅里轻声说道,“你先寻来碎柴禾,旁边的小筐子里不是有麦秸么,那个可以用来引火,等火烧起来了再添柴禾。”   他就瞧着苏慕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来,瞧着她按照他的动作一点点的点燃起了火,就看到她眸子亮亮的转过头来。   “真的烧起来了!”   楚离又是一笑,他发现今天的心情就是特别的好,看着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麦秸烧起来了,她就去添柴禾,一下子添了好些根,直接把火给压灭了。   他在旁边指挥。   “用钩子把柴禾挑起来,让火可以有空间燃烧。”   “好!”   她照做了,果然柴禾慢慢的一点点的烧了起来,苏慕锦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一层汗,方才她费劲儿的吹竹竿,脸都涨红了,现在还没有褪下颜色。   偏偏她不信邪,非不要让楚离动手,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困难。   苏慕锦不会做什么饭菜,也没打算做什么高难度的,刚好厨房里剩下的有一把韭菜,还有几个鸡蛋,她就打算做韭菜炒鸡蛋,挺家常的小菜。两只锅子,一只炒菜,另外一只锅子在烧米饭。   韭菜已经洗干净了,鸡蛋也打在了碗里。   锅子里火烧的通红,苏慕锦瞧着黑烟直冒,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手忙脚乱的打算倒鸡蛋进去。   “别,先倒油进去!”   “啊?”   她手忙脚乱的放下手里已经打好的鸡蛋碗,赶紧就开始找油,可找了半天也没瞧见。   “在哪里啊?”   “案板旁边的陶罐子里!”   他悠闲的瞧着她在棚子里急的团团转,眼睛里全都是笑意。   “快点倒进去,要不然等会儿锅就烧着了!”   “我知道了!”   她掀开陶罐子的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倒进去一些,锅里本来有点水渍,油倒进去之后“啪啪”的响,滚烫的油溅到手背上,她疼的呲牙咧嘴的,赶紧快速的把油罐子给收了回来,因为太着急,也没有盖上盖子,随手就扔在了脚边。   “油烧热了就倒鸡蛋进去!”   她已经没有时间问什么了,直接听到他的吩咐就立马开始倒鸡蛋进去。   “嗤——”   “呃——”   一股糊味立马蔓延开来。   锅底下的火烧的太大了,她的鸡蛋刚进锅里就刺啦一声响,然后就开始冒黑烟,她就瞧见金黄色的鸡蛋一进锅里就立马变成了黑色,鼻翼间闻着那焦糊的味道,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离。   她都按照他说的去做了,怎么还给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她瞪大了眼睛。   “呵呵……”楚离愉悦的笑出声,实在是这会儿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有趣,瞪大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小脸上还有几道灰色的锅灰。瞧着苏慕锦愣在那里,他好心的指指烧的通红的柴火,提醒道,“火太大了……”   苏慕锦,“……”   她怎么就听出了他有些幸灾乐祸呢。   还不等她细想,发黑的锅子里“蹭”的冒出火光来,她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楚离也笑不出来了,一个飞身就跃到棚子里,动作迅速的拿锅盖把锅子给盖上,又飞快的拿瓢子舀了水泼灭了锅里的大火。   一股子黑烟冒上来。   棚子里呛人的厉害。楚离抿着唇忍着笑,把她从棚子里给拉住来。   这顿饭是不用指望了。   苏慕锦头一次知道,原来烧饭竟然也有这么多的讲究,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在里面!她无奈的叹息,本来还以为没有什么难的,还想着给楚离露一手呢,谁知道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无奈的看着棚子里黑色的烟雾,无语凝噎。   “头一次做饭都是这样的。”楚离忍着笑安慰她,“我头一次做的时候比你现在还惨,当时差点把棚子都给点着了。”   她好像也快把棚子给点着了吧。   苏慕锦叹口气。   看来她果然不是做饭的料。   楚离再次安慰她,“米饭也许会好些。”   楚离话音刚落就一道黑影从竹林外闪了进来,墨魇惊慌的四处环顾,瞧见楚离和苏慕锦安好才松口气。   “世子爷,你们吓死我了,还以为这里着火了呢。”他在外面不放心就守在外面,就瞧见浓浓的黑烟从正中间的竹林里往上冒,当即想都不想的冲进来,他也没看什么情况,抱怨道,“奇怪这都深秋了,天也不干燥了,怎么还能着火啊!”   他这个笨蛋,还以为是不小心起火了。   苏慕锦脸色立马一黑,也不好解释,只瞪了墨魇一眼。   墨魇被瞪得挺无辜的,摸摸鼻子,询问的看着楚离,用口型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离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墨魇,你没事就先出去吧,告诉柳嬷嬷和笙箫,就说我们等会儿晚点回去。”   “哦!”   墨魇摸摸脑袋,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先前从宁王府回来的时候瞧着苏慕锦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他这会儿细细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方才苏慕锦瞪他他也没注意,这会儿才注意到苏慕锦的脸色,瞧见她脸上一道一道的黑印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哎呀,世子妃脸上这是咋了?娘啊笑死我了,怎么就涂了那么多灰在脸上,世子妃你这是做什么游戏呢?哈哈,笑死我了!”   楚离和苏慕锦的脸色同时一黑。   偏偏墨魇一点都没瞧见,依旧在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太搞笑了,世子妃,您要不要这么搞笑,哈哈……”   楚离浑身开始释放冷气。   懒洋洋的靠在轮椅上,声音淡淡的,“很好笑?”   墨魇背后寒毛直竖,像是沸腾的水猛然放入了千年寒冰,他笑声一点点的收敛起来,尴尬的摸摸脑袋,嘿嘿道,“那个……好像……大概……也许,没有那么好笑……”   因为一时间收不住脸上的笑,嘴角看上去有些抽搐……   楚离轻哼一声,怕苏慕锦面上下不来台,笑骂道,“还不滚出去!”   “立马就走,哈哈,属下立马就闪人!”   来的时候有多迅速,跑走的时候就有多迅速。   就差没飞起来了。   苏慕锦本来还有些尴尬,瞧见墨魇怕楚离怕的要死的样子,也忍不住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头,“墨魇好像很怕你啊。”   “他天不怕地不怕,再没有个怕的人就要翻天了。”楚离含笑牵住她的手,苏慕锦就接着他的轮椅推着他往前走,楚离就含笑道,“墨魇这性子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小时候倒是沉稳的很,看到陌生人就冷着脸也不说话,后来慢慢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说着还无奈的摇摇头,“你不用理会他!”   这样也挺好的。   苏慕锦一直觉得楚离身边能有个这样性格的墨魇是他的福气。   “墨魇性子跳脱,你性子又太沉了,刚好能互补一下,墨魇真的跟你一样沉闷,那你们两个在一块指不定半天两个人都没有一句话,墨魇这样的性子挺好的,起码能让你身边有点儿人气儿。”   她头一次见到墨魇就有这样的感觉,楚离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无形之中也给他添了许多乐趣。   闻言,楚离有些错愕,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   感觉到他的变化,她低声问,“怎么了?”   “没有。”   他摇摇头,忽然想起墨魇这样的改变好像是那年他得知了那些真相,恨到极致时才发生的……   这一顿饭当然没有能吃成。   锅里的米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神奇的办法煮出来的,一半焦黑,一半还是生的。   苏慕锦掀开锅子的那一刻,脸彻底的黑了。   楚离瞧着那一半黑一半白的米也十分无奈,他头一次煮饭好像也没有弄成这样吧……   轻咳一声,“让墨魇送一些进来吧。”   苏慕锦还能说什么,黑着脸点点头。   他心里是感动的,和苏慕锦认识也快两年的时间了,他这还是头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是一个人,以前的她跟曾经的他像极了,每天沉闷不语,他的沉闷表现在脸上,可以几天几天的不说话,心里一片阴暗。而苏慕锦表现在心里,她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的,可是心里也是一片阴暗,让人感受不到她是个人,有属于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可今天的苏慕锦就让他感受到了,她是个有血有肉,真真切切的人。   他抿着唇笑笑,她已经在默默的改变了。   不管这些改变是因为什么,他都觉得高兴。   苏慕锦今天心里异样的轻松,用完饭,她替他拆掉手上的纱布,他手上的茧子被割掉了,皮有些薄,用的药倒是极好的,所以伤口恢复的很快,已经长出了一层粉嫩的皮肉。   她瞧着觉得欣慰,“再上几次药应该就能彻底的痊愈了。”   先前他手上的茧子太厚了,都裂成了两半,中间一条深深的沟壑,一瞧就觉得触目惊心。现在手上的茧子不见了,也生出了皮肉,看上去可比先前好看多了。   她细心的拿热水给他泡了手,又给他上了些药,用纱布重新包扎起来。   依旧是两个大大的粽子。   楚离挥舞着手里的两个大粽子,笑的温软,“这段时间就有劳娘子劳累,多推推轮椅了!”   他这个手也没办法推。   苏慕锦点点头,没有随着他嬉皮笑脸,面色一点点的郑重下来。她坐在凳子上,楚离坐在轮椅中,两个人的身子刚好持平,她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   “楚离……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   宁煜眼看着楚离和苏慕锦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才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宁璞着急的看着他,“世子,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用!”宁煜摇头,“宁璞,跟我去一个地方!”   “世子,就您这身子还想去哪里啊!”   “宁璞!”   宁璞冷着脸,却没有再说话。   宁煜叹口气,关上窗子看着他,“宁璞,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你不用为我的身体担心,今后我会好好的养身体,可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做什么!”   “跟我走!”   宁煜倒十分感谢,如今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也让他彻底的脱离了病痛的折磨,也失去了冷热的触感,他穿好身上的衣袍,紫色的长袍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裹紧了身子。   宁璞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深紫色的大裘为他披上。   他也没有拒绝。   戴上大裘的帽子就出了门。   院子里当然没有人敢拦着他,守门的两个婆子瞧见宁煜竟然可以走动,瞪大了眼睛,对视一眼,连忙去向王爷和王妃禀告这个好消息。   宁煜径直去了最靠北,属于苏云锦的院子。   起初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要通过宁璞解决掉这个祸害,可现在……他想自己动手!   宁璞瞧着世子爷冰冷的双眸,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要他来说,早就该弄死苏云锦这个祸害了,可是世子爷一直想通过苏云锦去找她背后的靠山,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到了宁王府一年多以来,世子爷口中所谓苏云锦的靠山竟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苏云锦的院落十分的简单,看上去还有些破旧,院子很小,只有简简单单的三间房子,一间是苏云锦的,一间是弄墨的,还有一间是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婆子的。   本来弄墨应该住在下人房的,可是下人房比这里可舒服多了,也没有这里偏僻,他一合计就让她们主仆全都住在这里了。   进了院子,一个人都没有瞧见。   树枝光秃秃的,平添了几分萧瑟。   苏云锦这会儿正在弄墨的屋子里翻翻找找,边翻被子边骂道,“贱蹄子,把银子给藏到哪里去了?!竟然找不到!我就不信了,就不信我找不到!”   她肚子饿的要死,她在苏家的所有的首饰全都变卖掉换成吃食了,可是还不够,厨房里的人看她都不顺眼,她就算掏出了首饰依旧不给她吃,她稍稍好一些的衣物也全都变卖掉了,现如今手里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今天才会孤注一掷把身上的压箱底都给拿了出来,贿赂了厨房里的人,去给宁煜炖了一盅汤,她原本想着只要瞧见了宁煜,她好好的表现,表现的楚楚可怜一些,他肯定会心软的。   可是,谁曾想她竟然连宁煜的人影都没有瞧见,就被人给撵出来了!   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她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她多长时间都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菜了。方才弄墨先走了,竟然还带走了她给宁煜弄得汤,她饿啊,饿的快要死了,可那个贱丫头跑哪里去了?!她一定是找了个角落偷偷的把汤给喝掉了!   “贱蹄子!你就不怕遭报应!”   她骂骂咧咧的摔打着屋里的东西,弄墨作为小丫头,房间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摔的东西,她屋里就简简单单的一张桌子一张床,可她把能翻的地方全都给翻了一遍,就是没有瞧见半点银子,甚至连一个铜钱都没有瞧见,别说是银钱,就连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该死的,别让我抓到,要不然我杀了你!”她脸色阴沉,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脸色发黄,下巴尖尖的,脸颊上都凹了进去,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大的惊人,配上她阴鸷的眼神,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诡异到令人惊悚!   宁煜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耗尽了力气,捂着肚子坐在地面上,饿的发虚汗。听到声音她目光阴森的射过来,她本来以为是弄墨那个贱丫头,可没想到竟然是宁煜。   她瞪大了眼睛。   眼圈渐渐的红了。   起身就要靠近他,“相公……相公,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那样对我……”   她只当是方才被撵出来都是宁璞的主意,要不然为什么这会儿宁煜竟然会亲自来找她!她惊喜张开双臂就要扑上来。   宁煜一个闪身躲开。   对于这个女人,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眼睛,更别说是身体的碰触!   苏云锦受伤的站在原地,眸子里浮起了泪花。   “相公,你不要这样对我……”   宁璞听得一阵阵恶寒,“你给我闭嘴!”   苏云锦这才瞧见他,眉眼顿时一凝,指着宁璞,对着宁煜愤然道,“相公,都是他!都是他这个贱奴才!我听说你生病了特意去看你,就是这个人硬生生的给我拦住了,相公,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宁璞气的直笑。   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真的是脑子有病吧。   难道看不出来世子爷是来整治她的?   还敢跟世子爷告状?世子爷如果真的把她放在眼里过,难道会任由她住在这么一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里?会在皇上的面前说只让她为妾?会半点聘礼都不给就那么一顶小轿子抬回来?会让她独守空闺一年多都不闻不问?   她怎么就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样子,就她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什么样的自信让她觉得世子爷会对她情有独钟?!   “别一口一个相公的叫着!”宁璞冷笑,“只有我们正经的世子妃才有资格这样叫世子爷!”   苏云锦脸色一青,怨恨的眼神几乎要把宁璞给吞噬掉。   宁璞丝毫不惧,冷笑不止!   苏云锦饿的心里发慌,也没闲心回瞪宁璞,她扯着宁煜的袖子,凄凄楚楚的道,“相公,府里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欺压到我头上来了,我好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相公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宁煜眸子一闪,“好久没吃饭了?!”   苏云锦只当是关心她,猛的点头,“相公,我好饿啊!”   她觉得心慌,如果再不吃饭,她真的要饿死了。   这样的感觉很强烈!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住了,她现在身上只剩下骨头了,手指头都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节,那皮还十分的松散,看上去宛若八十岁老人的手指。   宁煜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微微一凝。   他忽然一笑,吩咐宁璞,“宁璞,让厨房做一些好吃的来!”   苏云锦的眼睛里直冒绿光。   这一刻,食物在她眼里的吸引力,比宁煜还要强大。   宁璞看了看宁煜,又看了看苏云锦,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我这就去!”   宁煜青紫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一直想用最残忍的办法解决掉苏云锦,可是又不知道什么方法对她来说是最残忍的。   她这样的女人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他本来是想毁了她的脸,用铜镜做成屋子把她关进去,让她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瞧见自己凄惨的模样,可如今……他觉得有更好的办法。   她现在比起容貌更看重的应该是食物吧。      那他就用食物做引子,来诱惑她。      苏云锦抓住宁煜大裘的下摆,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相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爱我的,只是前段时间你生病了所以才一直顾及不到我,我不恨你,真的,我一点都不恨你!”   现在只要有人能给她弄来一点吃的,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什么脸面,什么通通都不要了,都行。   宁煜冷笑着抽出自己的大裘,任由她跪在地上祈求。   宁璞动作很快,不到半刻钟就端来了一个托盘进屋。   期间,苏云锦冒着绿光的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瞧见宁璞端着托盘进屋,她饿的发软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对着桌子扑了过去。   “给我!给我吃!”   宁璞动作更快,笑嘻嘻的把托盘移开了位置,他打开上面覆盖着的银色盖子,三菜一汤立马就显露出来,每一道菜都冒着氤氲的热气,在这深秋的季节就是不饿的人都想喝点儿汤暖暖身子,更别说已经饿的眼珠子发绿的苏云锦了。   她几乎恶狠狠的就扑了过去。   宁璞知道宁煜的心思,当然不会让苏云锦触碰到这些食物,他手腕一个反转,托盘就已经移开了位置。   乐呵呵的看着眸子已经变色的苏云锦。   讥讽道,“呦,这是谁啊,竟然给饿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太可怜了啊。”他嘴上说着可怜,可却毫不犹豫的从其中的一个盘子上撕下了一个鸡腿,慢悠悠的放在嘴巴里啃着,边啃一边还嗅了嗅香味,闭上眼睛陶醉道,“香,真是太香了!”说着又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放在嘴巴里。   苏云锦整个人都变了。   恶狠狠的怒瞪宁璞,“给我!”   “凭什么给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当初你进了宁王府的时候就该预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呵呵!”宁璞瞧着苏云锦扑过来,十分悠闲的一个翻转,手中的托盘再次移了位置,离苏云锦远远的,他故意逗她一般,眸子转了一圈,手腕猛的一抖。手中的托盘就落在了房间的最角落位置,他动作凌厉,可是托盘却稳稳当当的落在角落里,中间的汤都没有溅出来一滴。他啃着鸡腿,指着那托盘,“喏,给你喽,你自己去拿吧!”   苏云锦这会儿顾不上和宁璞计较,怒瞪了宁璞一眼,就踉跄着身子向食物的方向奔去!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艰难的爬着向托盘伸出手去。   就差那么一点点。   眼看着就差那么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要够到了托盘,她的眼珠子里爆出难以控制的喜色。   可也就那么一瞬间。   宁璞手掌一动,那托盘蓦然腾空而起,硬生生的躲开了苏云锦的手指,转瞬间就落在了宁璞的手掌里,他笑眯眯的瞧着狼狈的趴在地上的苏云锦,呵呵的笑道,“苏家嫡出的二姑娘竟然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真是令人惋惜啊!”   嘴巴里说着惋惜,可手上却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拔掉另外一只鸡腿。   泛着油光的鸡腿鸡皮酥脆,他咬了一口,赞道,“真好吃,厨房里厨娘的厨艺渐长啊!”   苏云锦浑身都在颤抖,怒声道,“宁璞!”   “我在这里呢,苏姨娘有何指示?!”   “给我!”   “凭什么!”   “相公……”苏云锦忽然可怜巴巴的看向宁煜。   宁煜唇角残忍的勾起。   “把她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咬死你      弄墨的房间里有一根巨大的柱子,是用来支撑房间的重量的。   就在房间的最中央处。   宁璞很快就寻来了铁链子,链子很粗,足足有小孩手腕粗细,宁璞瞧着房间中的柱子,无声的冷笑。   “你别过来,别过来!”   苏云锦这才知道害怕,那链子在细微的光亮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她光是瞧上一眼就止不住的打颤,不住的后退,声音尖细,“别过来!”眼瞧着宁璞一步步的靠近,她心里的防线一点点的被攻破,她向着宁煜的方向嘶吼,“宁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又凭什么不可以这样对她?!   他静静的立在原地,身体上再也没有任何的痛楚,可心里却一阵冰冷。   前世的时候她就一次次的陷害慕锦,这一世更甚,不但要害慕锦,就连自己的嫡亲弟弟都要陷害,为的就只是让慕锦伤心难过,她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既然不能通过她顺藤摸瓜的去找太后的把柄,那么当然再也不能留着她祸害人间!   她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刺在最深的地方,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让他疼的不能忍受。他早就想拔出这根毒刺,早就想了!   可笑她竟然以为他会对她产生感情!   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自信!   “苏云锦,你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我的宽容了!”   他早就应该在她刚刚进府的那一天就彻底解决了她!留在府上简直就是污染,污染了宁王府那样好的气氛,也污了父王和母妃的眼睛!   活到今天?!   苏云锦惊骇的瞪大眼睛,“你要杀我?!”   宁煜已经不想再看她一眼,他对宁璞点点头,宁璞立马狞笑着抓着链子靠近苏云锦。   “啊——你别过来,你们都是魔鬼,都是魔鬼!”   “魔鬼?”宁璞嗤笑一声,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就是要欣赏苏云锦眼睛里的惊慌和恐惧,他鄙夷的瞧着她浑身颤抖的样子,冷笑道,“若是要论魔鬼,你苏云锦应该当仁不让才对啊!小小年纪心思歹毒,自以为是太傅府的嫡女就目中无人,骄横跋扈,你以为旁人都欠你的?都该对你好?未免也太可笑了!”他说着已经欣赏完她脸上的恐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苏云锦不住的挣扎,人在疯狂之际力气是非常大的,宁璞险些抓不住她,不过很快就调整了姿势,一个扭胳膊,就把她两只手反剪在身后,任凭她怎么挣扎尖叫都没有用,用链子死死的拴住她的四肢,把她牢牢的捆在了屋里的柱子上。   不止是四肢,就连脖子上都用链子给捆起来了。   宁璞拍拍手,瞧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冰凉的链子捆在脖子上,一阵阵的寒气往身体里窜,苏云锦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链子,尖叫着用力去扯。   “可笑!”   被这么粗的链子给拴着,就是他都没有把握能逃出去,更别说苏云锦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宁璞拴好了链子,用大锁给锁起来,含笑把钥匙在苏云锦的面前晃了晃,苏云锦立马就红着眼睛要伸手抢,宁璞的动作却更快,一个晃动就躲开她抢钥匙的举动,顺手就把钥匙扔出了窗外。   “呵呵,苏云锦,你好好享受这样的日子吧!”   宁璞笑嘻嘻的把方才放在桌子上的托盘给放在地上,位置不远不近,刚刚好就是苏云锦没办法够到的距离。   “松开我!你们松开我!”   “松开了还怎么跟你玩儿啊。”宁璞笑呵呵的看着她,面上看着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可眼睛里全都是冰冷,他轻轻的退开两步,笑吟吟的道,“苏云锦啊,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会落到这个田地吧!”   她当然没有想到,她曾经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名门闺秀,是一品太傅的嫡出女儿,是府里老太太和爹爹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是多少人都上门求亲的苏云锦!可今天,她怎么就会落到这个田地?   她眼眶通红的看向宁煜,瞧着他依旧是一身紫色的长袍,身上披着一件大裘,长身而立风度翩然,身份高贵,清雅高远。她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是苏慕锦,所以她要报复,而他是苏慕锦的未婚夫,对苏慕锦那样重视,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给府上送东西,知道她身子不适的时候还会送一些贴心的小东西,她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苏慕锦那个贱人,凭什么能被他这样对待!   她是府上最受宠的女儿,这些东西明明都应该是她的,都应该奉在她的脚下。   所以,她争她抢,她拼了命的去夺。   她就是要看着苏慕锦失去一切的时候那痛不欲生的样子!   她成功了,她也同样的失败了。   得到了宁煜,却失去了她所有的一切。   她恨!凭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苏慕锦的那一侧,所有人都看着她是不是受伤,看着她是不是难过?她从小就备受楚柔那个女人的宠爱,为什么长大了还是一样被家里人喜欢!爹爹一开始不喜欢她,因为楚柔死了,她恨上了爹爹,她瞧着别提有多高兴了!她恨不得所有人都离苏慕锦远远的,可是为什么?只要她给爹爹一个笑容,爹爹立马就觉得亏欠了她,立马就开始补偿她!   凭什么!   她努力了那么久才得到爹爹的喜欢,可就是她,挑拨了短短的时间,爹爹就彻底的疏远了她!   凭什么!   她恨死了那个虚伪的女人!   不过……她残忍的笑笑,扫了一眼宁煜,讥讽道,“哈哈,你喜欢苏慕锦是不是?你爱她对不对?可是怎么办呢,她嫁给了一个残废啊,那个残废据说脾气还特别的乖张,你说苏慕锦能活几天?她在楚王府有没有立足的机会?算算日子苏慕锦嫁给楚离也有两天了吧,哈哈,也不知道她死了没,听说楚世子折磨起人来,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吧,哈哈……去死吧,统统去死吧!”   苏慕锦早就该死了,她如果一出生就死了,那爹娘还会把她给送到云州去吗?肯定不会的!   所以啊,她早就该死!   “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宁煜原本没打算再和这个疯子说话,可事关苏慕锦,他却想刺激她一下,她不是最看不得慕锦幸福嘛,那他就把慕锦的幸福说给她听!打蛇打七寸,对付苏云锦,就应该也从最痛的地方下手。他轻笑一声,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看着她,“苏慕锦现在过的很幸福,楚离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楚王爷对她更是十分满意,她的婚礼在京城中少有的盛大,光是红毯子就从楚王府的大门口一直扑到了苏家的大门口,上万的百姓围观,她的嫁妆和聘礼从苏家抬到楚王府,头一抬嫁妆刚刚进楚王府,最后一抬嫁妆还在苏家没有抬出去!长公主亲自给她挽发,送着她出了苏家大门,楚离也没有踢轿门,他说她的妻子不需要他的下马威!她刚刚进楚王府就立马接管了楚王府的中馈,楚离还在圣上面前承诺只娶她一人!就差把她捧在手心里了。”宁煜的声音微微一顿,满意的看到苏云锦眸子里的疯狂之色和惨白的脸,他轻笑,“如今……你还觉得她过的不好吗?”   “不可能!你骗我!”   她不相信,不可能会是这样的,苏慕锦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受别人的排斥,会被人所不容!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天底下的好事儿全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都是为什么!   “啊——”她抱着头尖叫,宛若疯癫,“我不信!我不信!”   “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便罢!”   然而,宁煜越是这样淡然处之,苏云锦就越是歇斯底里。   她抱着头疯狂的大喊大叫,带动的身上的铁链子叮叮作响。   宁煜给宁璞使了个眼色。   宁璞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了出去。   主仆二人就打算这样离开了。   “站住!你们站住!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她惊恐的大叫,“我是苏青云的女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这是谋杀!谋杀!让我爹爹知道了,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宁璞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嗤笑道,“真是可笑,难道你忘了,苏太傅早就公开了把你从族谱上除名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想起来你是苏青云的女儿了,早干嘛去了!”   “除名了我也是他的女儿,让他知道你们要谋杀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宁煜抿了抿唇,抬步就迈出了房间。   “宁煜,你别走,我是苏慕锦的妹妹,我是她妹妹啊,你不是喜欢她吗,让她知道你这样对我,她心里会怎么想你!”   她这个时候只能拿苏慕锦做借口了。   她不想死,可是她知道如果今天宁煜跨出了这道门,她就完了!   宁煜果然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声音冷漠,“无药可救!”   她不是口口声声恨慕锦么,那就拿出一个恨的姿态来,现在把慕锦拉住来当挡剑招牌,这种行为让他极度不耻!   他轻哼一声,关上门,吩咐宁璞,“找人看着,不管她怎么闹,都不许让人进来。等里面没动静了再通知我!”   “好!”   ……   林若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睛,屋子里依旧昏暗,鼻翼间全都是发霉潮湿的味道。她艰难的抬起头颅,屋里的门没有开,只能瞧见屋外已经大亮了。   “天亮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嗓子又干又涩。   “咳咳……”   她身体不弱,可是在深秋的季节在潮湿的房间中呆一夜,她还是得了风寒,再加上昨天晚上被刺的那一剑……她垂着眼睛看着腰侧的伤口,衣裳被血浸湿了一大片,不过所幸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胳膊一阵阵的酸疼。   她是被反剪着绑在屋里的柱子上的,石柱冰冷,她的背脊寒气直冒,身子已经僵了。   两条腿也被牢牢的捆在一起。   头很疼……她知道自己是发烧了,不禁咬紧了牙关。昨天她还防备着徐傲不要发热,可今天她就给发热了,果然是……想起徐傲的背叛,她一阵阵的咬牙切齿,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徐家一家人竟然都是这样卑鄙无耻背信弃义的畜生!   她的阿默……   咬住唇强忍住眸子的酸涩,她侧目打量这个屋子,果然是柴房,房间里空荡荡的放着的全都是劈好的干柴,因为屋子里没有动静,几只老鼠也不怕声音,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来回的窜动。   兴许是嗅到了血腥味,几只老鼠都向着她的方向窜了过来,落在她的腰侧就去咬她的伤口。   “嘶——”   她没想到老鼠胆子竟然这样大,被咬个正着,不过幸好她只是双手被反剪住了,腰部还是可以移动的,猛的抬起腰身重重的落下,当然没有压到老鼠们,它们察觉到动静立马就蹿到柴堆里消失不见了。   嘴唇干裂开来,她嗓子因为缺水干的厉害。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而她的狼狈全都是因为徐傲。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在番省的大街上策马狂奔的时候瞧见他的那一幕,那时候他还带着几分稚气,不过眉宇间都是出身高贵的人才特有的傲气,她一眼就瞧见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番省,又怎么会刚刚好就选在她出门的时候待在了那一条大街,又为什么刚刚好的动了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她不知道的阴谋!她的一见钟情竟然全都是被人刻意算计的!   她握紧了拳头!   “阿默……”   她一转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胳膊,想起她那样惨死在她的怀里,想起她那未尽之言……她后悔!后悔了当初怎么就没有听阿默的话,非要执意嫁进京城!她恨她的天真,恨她的不自量力!   爹爹曾经劝告过她,男人都是一样的,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再绝色,再才华横溢……都不行!只要新鲜感过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的,所以爹爹劝告她不要她来京城。只要她在番省找一个好亲事,有爹爹和几个哥哥护着,谁都不敢欺负她!可是她不信,她认为她和徐傲两情相悦,当时谁劝也不管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   爹爹无奈,只能给了她丰厚的嫁妆,给了她护卫,给了她暗卫跟她一起来了京城,为的就是不让她受委屈!   可是她仅仅是因为徐傲看那些护卫皱皱眉头,她就遣散了他们,让他们回了番省老家!只有阿默,阿默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没有姐妹,一直把阿默当成自己的姐妹来看待,阿默对她也十分忠心,她哪怕是做错了,阿默也不会反对,只要她高兴就好,永远站在她的背后支持她……   可是……就是因为她的愚蠢,才会害的阿默死的那样凄惨!   她仰起头,遏制住眼睛里即将奔涌而出的晶莹。   现在才发现自己多么的可笑,以为杜绝他身边出现美丽的女子就能捆住他的心,让他一颗心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以为弄死他两个通房他没有计较,就以为他也早就看两个通房不顺眼了,以为……以为以为,一切都是她以为!她的自以为是让她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她怪得了谁?!      恨只恨徐傲那个卑鄙小人,竟然用感情做引子来欺骗一个女子!      双拳紧握!   阿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了这个仇!   徐傲!你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十倍百倍的把这痛都还给你!   徐傲!徐傲!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林若立马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保持最后的清醒!   她很明白,因为她的身份,不是到了最后关头,徐家的人肯定不会对她下杀手!所以她要支撑着自己,要尽量的拖延时间!她几乎每半个月都会给爹爹寄上一封书信,她的字迹是爹爹亲手教出来的,爹爹知道她的字迹,长时间收不到她的信件,爹爹肯定会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的!   然而,林若却不知道。   她先前传给林巡抚的信件全都被徐家的人给拦了下来,徐国舅看过一遍瞧着是对自己有利的才会发出去,而其他的信件全都被他扣下了!所以她的信件根本就不是有规律的寄出去的,就算她半年不寄信件出去,恐怕林巡抚都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   脚步声渐渐的逼近。   她是习武之人,这点耳力还是有的,听出来这熟悉的脚步声是徐夫人的!   果然。   她就听到徐夫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开门!”   “是!”   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外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她的眼睛被刺的生疼,只能闭上眼睛不去接触那过分耀眼的阳光。   她仰着头,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就瞧见她先前所谓的婆婆逆着阳光一步步的靠近她。   她脸上的表情她看不真切。   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她身上压抑的怒气。   林若在心里惋惜的叹息,这个时候徐夫人能有功夫来这里寻她,那只能代表徐傲已经脱离危险了。   他……怎么就没死呢!   房间的门打开之后再次合上。   她睁开眼睛就瞧见徐夫人正怒视着她。   她竟然还有心情咧开嘴笑了一下,就瞧见徐夫人脸上的怒火更甚。   “贱人!”   徐夫人瞧见她竟然还有心情笑,怒上心头,上前两步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脸上!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   她呵呵一笑,讥讽的瞧着徐夫人。   “真是可惜,徐傲看来是没死成啊,我那一鞭子打的真的是太轻了!”   “贱人,果然是你打的!”   徐夫人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恨。   她昨天晚上瞧见傲儿就发现了他身上那一道鞭痕,他先前身上的鞭痕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可最后那一道痕迹分明就是刚刚打上去的,纱布上都显现出一道血痕来!她当时就怀疑是林若动的手,谁不知道她是使鞭子的好手!昨天她那样怒气冲冲的往外跑,分明就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才会这样,依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傲儿的。   只是当时傲儿还在危险中,她没有时间抽出来来教训林若,只能等着傲儿身上的烧退下去,傲儿的身体已经稳定了,她心里的火气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直接就来到了柴房!   瞧着林若脸上露出的笑容,她心里怒火中烧!瞧见她腰侧的伤口,她想都不想一脚就踹了上去,“贱人,我傲儿的身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让你偿命!”   “嗯……”   林若疼的闷哼一声。   原本已经不流血的伤口被徐夫人一脚踹上来,伤口再次裂开,她能嗅到鲜红的血再次溢了出来!   她轻轻的抽着气,却依旧没有服软。   讥诮的瞧着满脸怒色的徐夫人,苍白的唇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来。   像是被逼到绝望的小兽,眼神里都是阴鸷,满满的都是黑暗。那样的黑,只要让她寻到一点希望,她就会翻身而起,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所承受的一切全都给报复回来!   徐夫人被她那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抖,心底里不知怎的就冒出一丝凉气来。   “你瞪什么瞪!你把我家傲儿害成那样,你竟然还敢瞪我!”   “嗤——”她冷笑,苍白的额头冒出一层的冷汗,“这一巴掌还有一脚你都给我记着,只要我不死,这些……迟早还给你!”   徐夫人面色一白。   因为林若的语气虽然轻飘飘的,可不知怎的就让人无端端的害怕!   可一瞧见林若此时双手双脚的被捆在柱子上,一点反抗的能耐都没有,她心里的那一口气又松了下来,鄙夷道,“说这些大话可不是明智之选!林若,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吧。我家傲儿不就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吗,京城中哪个有点能耐有点身份的男人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就算外面的女人怀了身子是我们家里理亏,可你也不该开口就提休夫!林若,这些年你进了徐家,一些改变我也瞧在眼里,你心里喜欢傲儿我都明白,事情闹到这一步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要不然这样,你呢,继续做你的徐少夫人,我对外就说是你怀了身子,将来那女人生了孩子就放在你的名下养着,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麻烦,你说可好?!”   她倒不是要来讨好林若。   而是徐家没有分家的先例!徐家是个特别注重家族团结的家族,不管这个团结是真心的还是表面上的都必须要团结!而且徐家是个十分尊崇长辈话语的家族,先前公公去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只有嫡出的长子长孙才有资格继承家业!不止是公公说过,徐家的家谱上也是这样的规矩。   徐家一脉,现在除了他们这一脉比较繁荣,其他的基本上都处于京城的中上流,只是他们其他的人大多都经商,只有他们这一脉是从政的,其实就是他们这一脉以前都是经商的,也就是徐兮之进宫之后才慢慢的开始从政的,但是就算如此,徐家的家族也是不能让人忽视的,家族里的长老平日中看着都是摆设,可真的他们触及了族规,那就算他们是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误!   所以现如今他们大房和三房才会那么努力的想生出府上的嫡长孙出来!   他们大房二房三房都是住在一个院落里的,平日中明争暗斗肯定少不了,而且爹娘都不在人世了,也没有人约束,斗得当然更厉害。三房的三叔也就是一个小破官,竟然想着要争徐家的家业,这一点别说她不允许,就是老爷都不可能同意的!   这可不是这么一点点家业的问题,他们三房都知道将来这个大周朝有可能改名换姓的!   他们大房出力最多,凭什么让三房坐享其成?!   所以只有让傲儿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可问题就在这里,傲儿当初和林若求亲的时候曾经发誓不纳妾不娶平妻,而这个林若就是不能生,这让她该怎么办?这个时候休了林若更不行,傲儿的脸面放在哪里?没了百姓的拥护,将来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置,百姓们能信服?   肯定不行的,为了傲儿的名声他们造了多少的势,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她想了半天,还是要从林若的身上下手,这也是她和老爷还有傲儿一起商量的结果。   林若是一定要冒充怀孕的,可是三房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怎么样,到时候消息一旦公布出去,二房和三房的人肯定要来探望的,把林若给关起来不是长久之计,三房的人也会起疑心,所以如果林若能够配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徐夫人瞧着林若,不太相信她会拒绝,毕竟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有了孩子不但可以榜身,最起码可以解了她现在的困境,不需要继续被关在柴房里了!   “你方才还恨不得我死,这会儿就来跟我说这个话,不觉得可笑吗?”   “你是怪我方才动手了?”徐夫人听着心中顿时一松,如果是为了这个,她可以暂时服软的,她蹲下身子和林若平视,怜惜的抚摸她的脸颊,和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简直不是同一个人,她低声道,“若儿啊,你也知道的,我就只有傲儿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心疼他,你生气我能够理解,可是再生气也不能对自己的夫君动手啊,你说我这个当娘亲的瞧着傲儿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我心里多难受?你理解我这个做娘亲的心情吧,哎,我方才也是一时气急了,你就别和我计较好不好?!”   她也是个演戏的好手,方才还阴狠的眼神立马变得柔情似水了,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擦拭脸颊,昨天阿默的血溅在她脸上一些,徐夫人轻柔的把那血迹擦去,柔声道,“我就只有青枝和粉黛两个女儿,青枝进宫早,我这个当娘亲的也不能京城去探望,粉黛那丫头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平日中我就跟你话多一些,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了,若儿,娘亲瞧见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心疼的紧……”   她说着竟然眼眶真的红了起来,仿佛真的十分怜惜林若一般。   林若这会儿能相信她的鬼话!   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会不顾她性命的让侍卫下杀手!把她当亲生女儿会不问由来先进来给她一巴掌,再踹她一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会……把她最亲近的阿默乱刀刺死?!   骗鬼去吧!   想起死不瞑目的阿默,她眼眸中浮起一丝沉痛的恨意!   趁徐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中不可自拔,她猛的一偏头,狠狠的咬住徐夫人的手指,徐夫人也注意着林若的举动,也怕她动手,所以一直防备着,可是她的手离她的脸太近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撤离出去,左手的小拇指被林若咬在嘴里,她是半点没有留情,恶狠狠的就拼命的动嘴。   “啊——”   徐夫人疼的本来是假哭这回变成真哭了,她拼命摇晃着手臂想把林若给甩出去,可她咬的太用力,她竟然甩不掉,只能又踢又踹的往她身上招呼,一边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林若是有多狠,多恨!   在奴婢们冲进来之前竟然生生的咬掉了徐夫人的小拇指。   她满嘴的血,“呸——”的一口吐出手里染血的手指头,耳边全都是徐夫人痛苦的惨叫和哀嚎声,她竟然还有心情笑笑,“恶人的血都泛着一股子恶心的味道,我呸——”   “啊啊啊——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第二十三章 老太太病重      “杀了她,杀了她!”   徐夫人疯狂的大喊大叫,她疼的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尖叫着让冲进屋里的奴仆们,“给我杀了她!”   林若目光仿佛结了冰,瞧着徐夫人像是在看一直跳梁小丑,眼神讥诮。   “啊——”   她左手上血色蔓延,整个手都被染成了红色,她冷汗淋漓的看着空缺的小手指,再看看地上被林若吐出来的指头,尖叫不已!“我的手!我的手啊!”   “夫人,您怎么样了……”徐夫人的贴身嬷嬷李嬷嬷瞧见她染血的手,顾不上别的,赶紧从怀中掏出手帕来包住她的手指头,瞧着外面愣住的守门婆子,厉声道,“都给我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夫人请大夫!”   守门婆子如梦初醒一般,赶紧点点头,“奴……奴婢这就去!”   “疼——好疼!”徐夫人目光疯狂的盯着林若,瞧见她讥诮含笑的目光,这一刻什么大计,什么计划她全都不管了,连踢带踹的就去招呼林若,“贱人!贱人!你该死!”   李嬷嬷瞧着疯狂的徐夫人也没敢阻拦,瞧着林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这才赶紧拉住了徐夫人。   “夫人,您冷静一些!以大局为重啊!”   “贱人,不杀她难解我心头只恨!”   十指连心,她疼的惨嚎,这一刻哪里还管那么多,徐夫人咬着牙冒着冷汗看了一圈柴房,没有利器,她瞧着劈好的干柴,忍着手上的疼痛,用右手顺手抓过一根干柴,想也不想就往林若的身上去砸。   “贱人,你去死吧!”   “嗯……”   徐夫人用尽全力的一棍子直直的敲在林若的头上,她本来就发了高烧,这会儿瞧着人都是双层的影子,想躲都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棍子落在头上,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嬷嬷大吃一惊,赶紧抓住了徐夫人的手臂,让她第二棍子没办法落下去。   她瞧着已经濒临疯狂的徐夫人,厉喝道,“夫人,您赶紧住手,就是不想着别的,也要想想少爷,如果少夫人死了,对少爷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徐夫人这一棍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李嬷嬷连忙蹲下身子去看林若的情况,她指尖落在林若的鼻翼上,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鼻尖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李嬷嬷瞧着她腰侧血流不止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简单的撕下身上的中衣,为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你管她做什么,要死就让她死去!”   “夫人,您说什么气话!我知道您生气,恨不得杀了少夫人,可是少夫人的身份能杀么,少夫人真的没了以后林巡抚问起来该怎么办?林巡抚知道我们的计划,而且知道的还不是一点两点,现如今少爷身体不适,京城中对少爷的流言传的多难听,这个时候少夫人没了,少爷的名声怎么办?”   徐夫人瞧着自己失去的手指,咬牙切齿的怒视着陷入昏迷的林若,心里涌起阵阵的不甘。   “难道我的手就这样白白的失去了么?”   “夫人您先稍安勿躁……”李嬷嬷把林若的伤口包扎妥当,这才起了身,劝慰道,“我的好夫人,少夫人听到少爷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还怀了身孕,她一时之间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的举动,说起来还不是心里太爱我们少爷了,所以才会这样失去理智?现如今少爷正处于最困难的时候,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动林若的,您就为了少爷忍一忍,等少爷能下床了,让少爷好好来抚慰一下少夫人。少夫人最爱的人就是少爷,到时候少爷软声温语的道歉,少夫人难道不会心软?”   瞧着夫人面色微动,李嬷嬷扎扎眼睛,握住徐夫人手上的伤口,简单的也给她做了一个包扎,“等以后少爷大业能成,事情全都稳定了之后到时候你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她?何必非要逞一时之快?少夫人再能耐也只是个女人,大业成了之后还需要她作甚?到时候别说是要杀她,就是要大卸八块五马分尸,还不都是夫人您说了算?!”   徐夫人咬咬牙,心里仍旧不甘,“我就这样白白的失去一根手指了吗?”   “当然不能!”李嬷嬷冷哼一声,目光微凉的瞧着昏迷的林若,“夫人,要害她来暗的就行,只要不让人抓住把柄,不要了她的性命,老爷和少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您就当作是为了少爷吧,稍作忍耐,这两天先暂时不要来管她!”   徐夫人浑身冷汗,眼神阴鸷。   可到底是忍了下来。   李嬷嬷瞧着她平静了下来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夫人,我们不能在柴房久待,您还是赶紧回正屋去包扎伤口吧,二房和三房的人到底都不是吃素的,现如今虽然我们不在一个院子里生活,用膳也都不在一起,可是到底是在一个府邸的,也就隔了一道墙的距离,二夫人还好说,没有脑子不用放在眼里,可是三夫人您可要小心一些,三夫人的儿子这两年长大了,三夫人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了,您可不能掉以轻心。现如今少爷在危难之时,二夫人和三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前来探望,指不定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大房二房和三房哪里没有其余房里的眼线?这个时候您的行踪恐怕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徐夫人顿被李嬷嬷这么一提醒,身子一凛。   她正了正脸色,想起二房和三房心里就升起一股子怒火来。   “有些事情都是大房出力,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来坐收渔人之利!”   “那夫人,我们就赶紧先离开吧!”   徐夫人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林若,捂着失去小指头的左手,白着脸离开了房间。   李嬷嬷就吩咐另外一个看守柴房的婆子,“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少夫人被关在里面,守好了房间,不能放任何人进来,尤其是二房的和三房的!”   “奴婢明白!”   李嬷嬷这才扶着徐夫人离开柴房。   刚到正屋里,就有大夫来到了正屋,给徐夫人包扎伤口,瞧见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手指头,那大夫生生的抽了一口冷气,却不敢多问,咬着牙给徐夫人上了药,包扎妥当就赶紧退了出去。   徐夫人不放心儿子,包扎好伤口就去了徐傲的房间。   徐傲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眼神都恢复了清明,只是身上的伤口太多,有些皮肉翻飞,不能动弹,此时正静静的躺在床上。   徐夫人进来的时候徐傲就警醒的睁开了眼睛。   “傲儿……”   “娘。”徐傲低低的应了一声,歪过头来刚想问徐夫人她的收获如何,一眼就瞧见了她被包扎起来的左手,他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   徐夫人咬着牙关,没说话。   李嬷嬷低叹一声,轻声道,“方才夫人去探望少夫人,一个不防备被少夫人咬掉了小拇指……”   李嬷嬷心里有些寒气,到底是有多恨,才能生生的能把人家的手指给咬掉,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贱人!”徐傲闻言怒骂,眉宇间闪过一丝煞气,这会儿他若不是不能动弹,肯定要去教训那个贱女人一番!她胆子真的是大了,竟然连他的娘亲都敢下手!以前看着她对着他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看来这些全都是她装出来的!该死的!   一想到这些年被这个贱人压着没办法随心所欲,他心里的恨就一点点的冒了上来。   他当初如果知道这个贱人竟然是这样的女人,打死他他都不可能把她给娶回来!   简直就是煞星!   从她进了府邸,徐府就没有平静过!   可是他现在能做什么?只能忍着!   谁让这个该死的林若对他还有用处……   他愧疚的看着坐在床边绣凳上的徐夫人,想动动身子,可还没有动就已经浑身发疼,冷汗直流。   “别动别动!你好好养伤,娘亲这点小伤没有大碍的。”   “娘,孩儿不孝,您都这个样子了,孩儿竟然都没办法替您报仇,还要让您忍气吞声……娘,您暂且忍着,等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之后,孩儿一定绑着那贱人到您面前,随您处置!”   徐傲的脸色恶狠狠的。   “傻孩子,你放心吧,就是为了你娘也会忍耐住的。”   “委屈您了……”   徐夫人摇摇头,刚要说话忽然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母子两个连忙止住了话题。   外面有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禀报,“夫人,少爷,二夫人和三夫人来探望少爷了……”   徐夫人和徐傲对视一眼,眸子见都闪过一丝警惕。   徐傲对着徐夫人点点头。   徐夫人瞧着那小丫头道,“让二夫人和三夫人进来!”   “是!”   “李嬷嬷,奉茶!”   “是!”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起进了屋,二夫人是一个身体十分圆润的中年女子,可以说圆润的有些过了头,脸蛋圆圆,腰肢圆圆,肚子也是圆圆滚滚的,因为太胖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小,只有一条缝的样子,让人担心她会不会看不到人影。二夫人也不怎么会打扮收拾自己,明明肥胖的要死,偏偏还要穿紧身的衣裳,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滚兔毛的白色褙子。清淡的素色她穿着十分的难看,腰间的赘肉一层覆盖着一层,十分明显。   徐夫人瞧着二夫人,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   怨不得二弟瞧不上她,长的跟肥猪一般,是个男人瞧见了都会倒尽胃口!   二夫人她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不得二老爷的喜欢,这个二夫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不过二老爷小妾众多,光是姨娘都抬了十八个,还不算那些没有名分的通房之类的,姨娘们的孩子倒是挺多的,但是她可没放在眼里,都是庶出怕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三夫人的身上。   三夫人是个十分苗条的女子。   脸上长长挂着一抹慈爱的笑容,看着就是个老好人的样子,不过了解的人都知道,她这笑都是虚伪的。她今天穿了一身莹绿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鼠灰色的褙子,褙子上滚着雪白的兔毛,腰身紧束,那灰色的褙子衬得脸色面若桃花,十分好看。   她本来就苗条,又是这样的打扮,就显得越发的瘦,尤其是和二夫人并肩站在一起,在二夫人小山一般粗壮的身体的映衬下,她便似那出水芙蓉一般清新的让人心折。   徐夫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醒。   这个三夫人可不简单。   两个人进了屋,没有带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几个包裹,是用灰色的粗纸包起来的物事。   徐夫人眸子一闪,连忙起了身,含笑招呼两个人,“二弟妹三弟妹来了?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   二夫人这人不怎么聪明,要不然也不可能由着小妾们一个个的生下孩子,她还都给养在名下了。听了她的话,她微微的笑,她脸上的五官本来就挤在一起,这一笑就显得有些扭曲了。   “大嫂这是说什么话!”三夫人瞧着二夫人没说话就嗔怪的看了徐夫人一眼,她目光怜惜的瞧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徐傲,轻叹道,“大嫂和我们也太见外了,傲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您竟然都不通知我们,真真是让我们伤心。”三夫人低叹一声,把手里的纸包放在了桌子上,柔声道,“这是当年太后娘娘赏赐的百年灵芝,我们三房里好东西也不多,就拿来给傲儿补补身子……”   徐夫人面色一僵。   明明知道傲儿身上的伤是徐兮之那个女人给打出来的,竟然还送徐兮之赏赐的东西,这不是膈应她是什么?!   三夫人却仿佛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徐夫人的脸色,说着缓步上了前,坐在了床沿边,目光慈爱的瞧着徐傲,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眸子里泛起一丝的晶莹,“傲儿啊,三婶子来瞧你了,瞧瞧这浑身的伤,三婶子瞧了真是难受……傲儿啊,你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啊,你姑母一向最疼爱你,怎么会在你受伤了的时候还鞭打了你……”   徐傲眸子一闪,不着痕迹的避开三夫人的碰触。   他是个聪明的,知道三夫人想挑拨他们大房和姑母的关系,当然不肯上当,他轻叹道,“三婶子不要这样说,这一次是傲儿做事不经脑子,惹恼了姑母,姑母这才惩治了我,至于是什么事情……哎,说起来傲儿自己都觉得羞愧的慌,三婶子还是不要再问了。”   三夫人眸子一闪。   徐傲都这样说了,她作为关心人的长辈自然是不能再问下去了。   她心里有些酸涩,这个徐傲能成为太后最喜欢的侄儿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偏偏这个孩子不是她家的。她想了想自家那个不争气成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儿子,不由得怒上心头,当然她不会傻傻的表现出来。   抚了抚徐傲的头发,她低叹道,“你这孩子啊,就是太稳重了,不过你也别责怪你姑母,她对你的期望很大,所以才瞧不得你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妥当的!”   三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徐傲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太后给鞭打的,不过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的样子。   她眸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疑惑道,“咦?若儿那丫头呢?那丫头不是最心疼你的吗?怎么没在跟前伺候?”   徐傲和徐夫人眸子都是一凛。   正题来了!   昨天晚上大房里弄出那么大的阵仗,二房和三房不可能完全没有听到半点风声的。   徐夫人眸子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来遮掩。   这时候李嬷嬷已经端了热茶进了屋,给二夫人和三夫人每个人倒了一杯,屋里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的和缓了一些。   一瞬间,徐傲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瞧着目光带着点点探寻的三夫人,面上显出一丝柔光来,“三婶子您不知道,昨儿个娘子还在我跟前伺候的,她啊,待了一整夜,累的都给晕了过去,娘亲赶紧让大夫来瞧瞧,一诊脉竟然发现她怀了身孕。”说着他眉宇间露出几分责怪来,“娘子她也真是的,自己个儿的身子是什么样,自己竟然都不知道,不过也不怪她,她也没有怀过身孕,身边也没有有经验的嬷嬷,所以这才不知道这个。我今儿个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昨儿个半夜就让她先回房去休息了,大夫也说了,娘子她动了胎气,这两天让好好的静养,我也不敢打扰了她……”   三夫人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锐利。   怀孕?!   林若竟然怀了身孕?!   她咬咬牙,心里恨的厉害,那个丫头嫁到府里都多少年了都没有怀过身孕,怎么就等到她的长子要成亲了就冒出这么一茬?!她目光探究的瞧着徐傲,却只瞧见他眸子里泛起的点点温柔和即将要做父亲的激动。三夫人长袖下的手指奋力蜷起,努力的挤出一抹笑来。   “若儿还真的是粗心大意,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啊,我们徐家还没有出来孙子辈的孩子呢,若儿真的生下了孩子,那可是我们徐家的头一份儿呢,到时候我就要做三奶奶了呢。”三夫人抿着唇笑笑,随即露出担忧的表情来,“傲儿你说若儿动了胎气?那可不行,这孩子太粗心大意了,等会儿我可要去训训她,这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以后可不能跟以前似的,成天的胡闹了!”   徐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听到三夫人的话赶紧接话道,“三弟妹,你可不能再去训我家的儿媳妇了,哈哈,我家若儿现在可是大功臣呢,今后生下了男孩子就是我们府里的嫡长孙,大夫也说了,那孩子这两天要静养,三弟妹要看的话还是稍稍过两天吧。”   徐夫人半真半假的说道。   二夫人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兴趣,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随手就拿起桌子中间摆着的糕点开吃。   她嘴巴里鼓鼓的动着,边吃边道,“三弟妹,那我们还是改天再去看侄媳妇吧,要不然惊动了胎气就不太好了。”   三夫人的脸色有些僵硬,却只能笑笑。   “那是当然,现如今若儿养胎是最重要的事儿!”   二夫人可不管这些,一边吃糕点,一边喝着热茶,别提有多享受了。   她吃完了就拍拍自己的手,一不小心却瞧见了徐夫人包扎的手指,她从凳子上起身,惊讶的“咦”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她就指着徐夫人的左手讶然道,“大嫂,你的手是怎么了?还给包扎了起来?”   三夫人一看也是一惊,不过她比二夫人想的要多。   她在大房安插的有人手,也一直让人关注着徐夫人的举动,知道她方才是从柴房里出来的,当然也知道她在柴房里的那一声惨叫。   她眸子闪了闪。   连忙起了身,上手就去看大夫人的伤势,当瞧见大夫人只剩下四根手指的左手,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回二夫人也瞧见了,连忙也凑了过来。   “阿弥陀佛,大嫂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儿?老天,这府里谁敢伤了您啊?”   大夫人眸子急转,瞬间已经想好了对策。   她怒道,“还不是阿默那个小蹄子!”   “阿默?”二夫人惊讶,“她不是若儿身边的贴身丫头吗?”   “就是她!”   徐夫人咬牙切齿道,“昨儿个若儿晕倒了,被查出怀了身子,她身为贴身丫鬟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不但如此,我说了她两句她竟然还敢跟我顶嘴!我一怒之下就把她给关到柴房里了,方才我去瞧她,原本是想放她出来的,毕竟是若儿身边贴身伺候的。可是她竟然仗着若儿坏了身孕,自以为了不起,目中无人,我不过说了她两句,竟然逮到我就咬,硬生生的把我的指头给咬掉了!这样的贱丫头,不知轻重,留在若儿身边早晚是个祸害,我已经下令让人把她弄死了!”   三夫人眸子一闪,“那阿默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大嫂和她说了什么,竟然怒的咬了大嫂!”   言语中有种探究的意味。   徐夫人冷哼道,“我不过就多说了若儿进府时间不短了,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子,让她小心着伺候,她就非要说我瞧不起她家的姑娘……这贱婢简直是不知死活!”   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半点疑点都没有。   不但如此,还解释了阿默身死的事情,就算今后林若从柴房给出来了,身边没有跟着阿默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有疑问了。   徐傲听到徐夫人的话微微松了一口气。   三夫人也找不出疑点,只好低声道,“阿默毕竟是若儿贴身伺候的,大嫂您处置了她恐怕若儿心里会不舒坦的!”   “一个贱婢连我都敢伤害,若儿有什么好说的!”   三夫人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来,又安慰了徐夫人几句就和徐夫人告辞。   “既然如此,那我改天再去瞧若儿,也传授点儿注意身子的法子。”   “那就有劳三弟妹了。”   “说什么有劳没劳的。”三夫人嗔怪的瞪了徐夫人一眼,和二夫人一起告退了,“那我们两个就不打扰傲儿休息了。”   徐夫人送着两人出了房间,等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她脸上的笑容才彻底的落了下来。   转身回屋。   床上的徐傲也沉着一张脸,瞧见徐夫人进了屋,他眉宇凝重道,“娘,三婶子不是那么好骗的,现在是没有找出破绽,可她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恐怕就会找出不对的地方,所以……”他抬起头郑重的看着徐夫人,“娘,要委屈您尽快把林若给接回来了!”   ……   翌日。   这一日是苏慕锦回门的日子。   楚王府早就备好了回门的礼品,这一天苏慕锦和楚离也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回门。   两个人简单的用过早膳就准备出发了。   紫罗和紫玉没有跟着,苏慕锦让笙箫和秋月跟着一起回去,秋月毕竟是苏家的家生子,爹娘老子兄长都在苏家,她也是这么长时间头一次离开家里这么久,不让她回去也有些不太合适。而紫罗和紫玉是孤儿,她们两个倒是在楚王府和在苏家都一样。   而且紫罗是个有主意的,想着尽快熟悉了楚王府,和楚王府的人打好关系,这样对姑娘以后在楚王府立足也有帮助。紫玉和紫罗关系好,也跟着紫罗。   所以两个人对苏慕锦的安排并无异议。   苏慕锦和楚离一辆马车,笙箫和秋月跟着马车而行,赶车的是墨魇。   后面跟着几辆随苏慕锦回门的一些马车,马车里全都是楚王爷亲自准备的回门礼。   坐在马车里,苏慕锦归心似箭。   楚离也瞧出来了,他坐在轮椅里,正在拿油纸包,包着小桌子上瓷盘子里的绿豆糕,这糕点是他特意让墨魇去怡然居打包回来的,要说聪儿对绿豆糕的钟爱到如今都没有一点降低的意思。他这个做姐夫的就给他弄了点过来。   “聪儿是大孩子了,你以后少给他带这些。”反倒是苏慕锦不太赞同的瞧着绿豆糕,聪儿都快六岁了,马上就要去书院里念书了,还成天不离糕点像个什么样子,她摇摇头,“下次不要给他准备了,有心的话就给他弄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他之后也用的到。”   “我这个做姐夫的头一次上门当然要准备他喜欢的东西。”楚离轻笑,包好纸包放到桌子上,“你别担心了,聪儿聪明着呢,不会玩物丧志的,更何况只是一点口腹之欲!我下次再给他准备笔墨纸砚。”   “……”苏慕锦。   她怎么从他的话语里就听到了那么点儿讨好的味道呢。   失笑着摇摇头。   楚离是个很细心的人,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打赏丫头和小厮的银裸子,还给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儿,甚至连二婶家的那个小宝宝都给准备了礼物,二婶家的孩子取名时照着聪儿的名字取的,大名叫苏智,私底下大家都换小智儿。   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孩子,继承了二叔的儒雅和二婶的灵秀。   那孩子现在也有九个多月了,已经会扶着桌子边沿慢悠悠的走动了,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性子也好,见到谁都会咧着小嘴巴露着小牙齿笑的开怀,这个孩子的到来让苏家都变得热闹了起来,谁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都喜欢去逗逗他。   因为苏智的出生,二叔是彻底的远离了外面的世界,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照顾妻儿,只要没有特殊的情况坚决不出府,老人常说抱孙不抱儿,可二叔对他这个儿子真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了,每天不见上一次都不安心。   聪儿对这个弟弟也极为喜爱,每天都逗着玩儿。   想起聪儿,苏慕锦面上的笑容微微敛了敛。   她想尽办法让聪儿疏远她,聪儿现如今对二婶子的确十分亲近,和亲生母子几乎也没区别,虽然有了亲生儿子,可是二夫人对聪儿这个孩子也是疼到骨子里的,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定是准备两份,就连聪儿的衣裳她都亲手去做……   她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失落。   “想什么呢?”楚离敏锐的感觉到她情绪的滴落。   “没什么。”   她摇摇头,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该让自己后悔。   马车慢悠悠的晃着走,马车外都是人群的喧闹声。   苏慕锦掀开车帘,瞧着热闹的大街,耳边听着大街上的叫卖声,她眸子里闪过一丝艳羡,低声道,“还是做男子好,可以随意进出一些场合。”   楚离忽然就想到了她先前女扮男装去紫气东来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马车晃悠悠的往前走,不多时就到了苏家的大门口。   苏慕锦扶着笙箫的手臂下了马车,门口竟然没有一个迎接的人,她微微一愣。   要说,爹爹应当知道她今天回门的,为了迎接新姑爷也会在门口等着的。   楚离也瞧出了不对劲,他什么都没说。   门口守卫的小厮瞧见了苏慕锦,连忙迎了上来。   “大姑奶奶……”   “我爹爹呢?”   小厮面色焦急,急声道。   “老太太突发急症,正在救治,老爷吩咐大姑奶奶如果入了府赶紧去瞧瞧!”      ☆、第二十四章 弥留之际      “老太太突发急症,正在救治,老爷吩咐大姑奶奶如果入了府赶紧去瞧瞧!”   苏慕锦一愣。   老太太病重了?   她皱了皱眉,老太太自从中风之后就淡出了她的视线里,有宋嬷嬷等人照顾她的病情控制的倒也十分稳妥,而且府上还有医术精湛的东方大夫,她这一年多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没想到在她回门之际老太太竟然病重了!   是巧合?   不管怎么样,老太太都是她名义上的祖母,这个时候老太太病重了,她怎么也要带着新姑爷去看望一番的。略作思考便看向楚离。   “我们一起去看看?”   询问的口气,如果楚离不想去瞧的话那也就不去了。   反正她和老太太闹得僵的很,这个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她毕竟是新婚,老太太病重了去染了晦气也不太好,就是不去也没有人敢挑理的。   “去看看吧。”   楚离靠在轮椅上,他知道老太太不是苏慕锦的亲生祖母,不过毕竟是晚辈,如果不在府上也就罢了,他们刚好给赶上了,再怎么也不能不去的。如果不去没有人在明面上议论,可肯定也在心里骂苏慕锦不孝的。   他侧过头看着苏慕锦,“她毕竟养了你爹爹一场……”   她心里微动,轻轻一叹。   推着他的轮椅就往春晖园走,楚离说的没错,老太太有再多的不是,可到底都养了爹爹一场,她就是不看别的,也要给爹爹留一些颜面。二叔和三叔心里也不喜欢老太太,可是那是他们的娘亲,真的老太太到了弥留之际,最心疼难受的还是他们。   “走吧。”   也不用人带路,苏慕锦就推着楚离往前走去,一路上小厮丫鬟们都在悄悄的打量新姑爷,瞧着新姑爷带着面具坐着轮椅,再瞧瞧自家姑娘脱俗的容貌,一个个虽然没说话,可都在心里叹息。   对于那些若有似无的眼神,苏慕锦就当作没瞧见。   秋月被笙箫打发去看父母了,苏慕锦身后就跟着笙箫和墨魇。毕竟是在苏府,墨魇很给面子的相当的老实,目不斜视仰首挺胸的往前走,气势十足。反倒是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的笙箫头一次瞧见这样规规矩矩的墨魇,有些不习惯,暗暗的瞥他好几眼。墨魇感觉到她的眼神,在没人的时候冲她咧嘴一笑。   笙箫当即别过头去。   她就说嘛,狗改不了吃屎,这个墨魇就不可能是个安分的主儿。   苏慕锦走的不快,她对老太太的死活半点都不上心,慢悠悠的往前走,苏家楚离来的次数不少了,不过每一次都是偷偷摸摸的,这一次难得的光明正大的欣赏苏家的风景。   “你们府里挺好的。”   “嗯?”苏慕锦低头看向楚离,因为他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她疑惑道,“好?”   比起楚王府,她们苏家真的算是十分的清寒了。   “嗯。”楚离指着府邸里碰到的小厮道,“府里的人很有人气儿。”   人气儿?!   苏慕锦忍不住回头看去,只瞧见两个小厮聚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个人笑的很是开心,她忍不住皱眉,两个小厮感受到她的视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连忙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离也看了过去,低声道,“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真实!”   她顿时默然。   她在楚王府只待了三天,三天之中基本都是和楚离在一起,偶尔出去碰到了丫鬟和小厮,他们也都远远的行礼,她倒是没有发现这些有什么不同,不过楚王府的人真的很少,就给人一种特别寂静的感觉,说说笑笑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人都沉默了下来就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她摇摇头,甩掉脑子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春晖园。春晖园是苏家顶好的院子了,不过因为老太太中风之后院子里的丫鬟和婆子们都被调动了一番,现如今倒没有几个伺候的人,苏慕锦推着楚离到了正屋门口,屋门口候着好些个婆子和丫鬟。苏管家也在门口不安的站着。   瞧见苏慕锦和楚离过来,苏管家赶紧上来打招呼。   “大姑奶奶和姑爷来了?今儿个实在有些招呼不周,还请大姑奶奶不要怪罪!”这话说的有些见外了,说起来他说这话也不是为了给苏慕锦听的,而是为了给楚离听的,京城里谁不知道这个楚世子是最难伺候的,他当然不敢轻怠,今儿个一大早老爷就和他一起在大门口等着了,不止是老爷,还有二老爷和三老爷也都等在了大门口,就等着大姑奶奶回门呢,可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老太太突然发了病,宋嬷嬷一去通知,所有人就全都来了。   老太太的身体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府里也早就给老太太准备好了棺木,不过老太太毕竟是府里辈分最高的人,突然出了事情,大家都担心这人突然没了,所以就赶紧的开始安排后事,忙的都有些乱套了。   “苏管家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迎不迎接有什么关系!”楚离在苏慕锦开口之前就先表态,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放轻了声音,“老太太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今年的天冷的太早了,现在才九月底就似往年寒冬一般,天气冷了老人的身子骨就吃不消了。这会儿东方大夫正在屋里给老太太看诊,姑爷和大姑奶奶一起进去瞧瞧吧。”   “有劳苏管家了。”   苏管家摇摇头,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不过却有些担心的瞧着苏慕锦。   因为苏家的正屋都是修了台阶的,楚离坐着轮椅要进屋里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苏管家有些后悔方才怎么就说出让他们一起进屋看看了,他懊恼的皱眉,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姑爷先回去歇歇?”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轮椅“腾”的一下腾空而起,直直的落在了台阶上方。   “老太太是长辈,楚离于情于理都要看望的。”   苏管家掩饰住眸子里的惊讶,平静的点点头。   笙箫和墨魇没有跟着几进屋,苏慕锦推着楚离进了房间。   房间之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进屋就一股子热浪迎面扑来,不止如此,还有一股子异样的气息,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头去看楚离,却见他唇角的弧度连变化都没有变化一下,微微放下了心。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瞧见是苏慕锦和楚离,大家谁也没有功夫来招待,都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挑这些礼节。   只是房间中实在是太过闷热,她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一转头就瞧见房间的角落里都放着火盆,里面的炭火烧的正红,一丝丝青烟从火盆里升起,她注意到房间里的窗子竟然一点都没有打开,连房门都紧紧的关闭着。   此时东方大夫正在给老太太诊脉,床榻上的帷幔用金丝勾起,显现出老太太的面容来。一年多没有瞧见老太太,她比先前老了很多,花白的头发已经全都成了寸寸银丝,面颊消瘦,深深的凹了进去,皮肤蜡黄,眼窝深陷,一看就知道要不好了。屋子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就等着洞房大夫诊脉,因此老太太的痛苦的呻吟声就显得越发的清晰。   她挑挑眉,没想到老太太一年多不见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凝眉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正静静的立在主子们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正紧张的瞧着东方大夫,感受到苏慕锦的视线,她也不敢正眼看过来,目光躲闪,有些心虚。   苏慕锦心下了然。   屋子里一股子的臭味,再加上老太太这个样子,苏慕锦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宋嬷嬷没有伺候好人。   她心里也没有多少诧异,老太太中风之后,两条腿就瘫痪了,而且还失禁,春晖园的人又都被她给遣走,只剩下一个宋嬷嬷和一个负责浆洗的粗使婆子,宋嬷嬷本来人就势力,瞧着老太太失势了当然不会用心照顾。   一个念头闪过,那边东方大夫已经收回了把脉的手。   众人希翼的瞧着他,苏慕锦就瞧着东方大夫摇了摇头。   二老爷和三老爷一见之下红着眼圈别过头去。二夫人和三夫人毕竟只是儿媳妇,远远没有二老爷和三老爷来的那样伤心。   “不能医了吗?”苏青云压低了声音,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他也不担心老太太会听到。   东方大夫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太傅大人开始着手准备后事吧。”   苏青云沉痛的闭上眼睛。   东方大夫摇摇头,背着药箱离开。   苏青云和二老爷三老爷一起跪在了床沿,苏青云握住老太太的手,瞧着老太太浑浊的眸子张开又合上,心里难受的厉害,老太太对他的确不够好,可那毕竟是他认定了的母亲啊……苏青云眼圈渐渐红了,“母亲……”   老太太睁开眼睛,瞧清楚是苏青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苏青云眉眼瞬间黯然下来,自嘲的笑笑,退开了位置,让二老爷和三老爷上了前。   二老爷和三老爷这个时候也不好安慰苏青云,因此也没说什么。苏慕锦缓步上了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她刚刚握住就觉得一股更大的力道把她的手给反握住。她皱眉看着老太太,这个老太婆到今天都仍旧不肯给爹爹一个好脸色……   老太太握住二老爷的手。   “青白……”   “母亲,孩儿在……”   老太太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她这两天已经吃不下饭了,也知道就这两天的事情了,人到了年纪大了就特别的喜欢小孩子,她握紧了苏青白的手,“智儿呢?把智儿抱过来……给我……瞧瞧……”   她吃力的说道。   二夫人的表情当即冷了下来。   智儿才九个多月,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万一老太太真的死在了智儿的跟前,冲撞了智儿怎么办?!她揪着心,生怕二老爷同意了。   二老爷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一传出去,府里的主子们都赶过来了,苏青云刻意让聪儿避了,二夫人当然也不可能抱着孩子过来,就让聪儿在逗智儿玩。大周朝对于鬼怪奇谈十分相信,二老爷以前在云州老家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如果老人死的时候瞧着小辈们不安心,魂魄就没办法真的离开,而十二岁之前的小孩子眼神清澈,是可以瞧见一些大人们瞧不见的东西的。   他犹豫了一下,心里母亲和儿子两相对比,他还是选择了儿子,他的儿子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不能出任何的事情,哪怕就是一点儿可能都不行!他摇摇头,抓住老太太的手道,“母亲,智儿这两天染了风寒,大夫说了不能见风,没法子抱过来……”   二夫人提着的心立马放了下去。   不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孝,现在的天儿冷的厉害,老太太的屋里又不通风,孩子来了能有什么好?万一孩子真的生了病,撞了邪,到时候谁能负责的了?!   因此瞧着老太太看过来的希翼眼神,二夫人捏着手帕垂下了眸子。   老太太不明白吗?她心里明镜着呢,知道儿子儿媳这是不想让她瞧孩子。老太太想想这纠结的一生,忍不住老泪纵横。   “母亲……”   三老爷瞧着有些不忍心。   “老三……”   “母亲,我在这里!”   “云儿呢?云儿……我要见云儿……”这个时候特别想念她一手带大的苏云锦。   三老爷也忍不住皱眉。   苏云锦从嫁到宁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他们苏家的孩子了,而且她是去宁王府做妾的,一个妾室怎么可能随意出府?这个时候要见苏云锦,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不过三老爷知道她是真心心疼苏云锦的。   老太太嘴巴上说疼在二哥的孩子智儿,可是真的付出了做多的心血的还是苏云锦,不过那个孩子已经被养坏了,还被逐出了族谱,这个时候大哥怎么都不可能让苏云锦再踏入苏家大门半步的。   而且老太太不知道苏云锦被逐出了族谱,如果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闹呢,这件事大家都刻意的瞒住了老太太,尤其是老太太都到了弥留之际,这个时候谁也不可能再刺激她的。   他有些着急,一回头就瞧见了苏慕锦。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早就花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法子了,只能一把拉过苏慕锦,把苏慕锦的手放到老太太的手里,“母亲,云丫头在这里!”说着眼神希翼的瞧着苏慕锦,他不是不知道锦丫头和老太太不和,可是都到了生死关头,他只希望锦丫头能放下成见。   这个时候苏慕锦是肯定不能把手给抽回来的。   她握住老太太的手,放柔了声音,“祖母,我是云儿……”   “云丫头?”老太太摸索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竟然真的没有认出来,她握紧了苏慕锦的手,喘着气嘱咐,“丫头……祖母,祖母……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防备着你那……姐姐,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喘着气重重的咳了两声,“那丫头心毒着……毒着呢,你爹爹被她三言两语就迷惑了……今后肯定……不会和你亲近……”老太太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祖母走了之后就没人心疼……你了,你要好好的……”   苏慕锦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屋里的人大气都没有喘,谁也想不到老太太临了临了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三老爷的表情更是尴尬,脸都憋红了,小心的看了苏慕锦一眼,瞧着她没有生气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怒瞪了老太太一眼,这个老太太如今是越发的胡言乱语了,知道她不喜欢锦丫头,可也不能这样给锦丫头抹黑啊!楚离还在屋子里呢,让新姑爷听了这样的话该怎么想锦丫头?!   三老爷真的是后悔了,真的不该让锦丫头去安老太太的心的。   他起先瞧见老太太这么可怜真的心软了,可是老太太这个人就真的不是能心疼的,你敬她一尺,她能顺带把你给踩到地底下去!   苏慕锦却没有生气的样子,笑吟吟的握住老太太的手,柔声道,“祖母尽管放心就好!”   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苏慕锦却不想再听,笑笑就放开了老太太的手,退了出去。   二夫人担忧的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苏慕锦报以一笑。   老太太说了一番话,累的昏睡了过去。   众人一起松了一口气。   这个老太太着实不让人省心,再说话指不定要说出什么来。   苏慕锦带着新姑爷回门了,怎么也不可能就在春晖园里待着的。众人瞧着老太太昏睡了过去对视一眼,退着出了门。   苏青云嘱咐宋嬷嬷。   “好生照顾着老太太,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不能出事情!”   今儿个是锦儿的回门礼,老太太若是归了天,有些人恐怕会顺势传出有些对他们不好的流言来。   “奴婢明白。”   众人退出了房间,打开门外面的冷风迎面吹来,顿时觉得精神一阵。   二夫人掌管府中的中馈,这会儿瞧着新姑爷来了连忙吩咐身边的丫头,“让厨房开始准备午膳,别耽搁了。”   出了春晖园,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落在楚离的身上。   二老爷夫妇,三老爷夫妇以前都只是听说过楚离,却没有见过人,这会儿虽然他脸上戴着面具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却能瞧见他弯起的唇角,还有不经意间抬头凝视锦丫头眸子里带着的深情,两个人视线相交,一股子柔情甜蜜就毫不掩饰的散发了出来。这样一看二老爷夫妇三老爷夫妇都微微放下了心。   这个楚离看来和传言也不是那么相符的啊。   到了垂花门,墨魇主动推着轮椅和苏青云和二老爷三老爷一起去了前院,而苏慕锦和二夫人三夫人她们则是一起去了青松院。   “聪儿和智儿都在青松院里玩儿呢。”   锦园和青松院只有一墙之隔,苏慕锦以前一直想打通了的,可一直也没有动手。   刚进院子就瞧见了小小的聪儿正小心的搀着智儿的腋窝,在后面扶着他走路,几个婆子和丫鬟们紧紧的跟在后面,生怕别摔到了两个少爷。智儿九个多月,走路还不太稳当,他咧着小嘴,露出雪白的小牙齿,笑的见牙不见眼,十分可爱。   远远的瞧见二夫人,智儿更是高兴的挥舞着双臂就要跑上去。   “哎呦,娘亲的宝贝儿子……”二夫人瞧着他小小的模样,心都融化了,快步上前几步就把智儿给抱在了怀里,“吧唧”一声在智儿白嫩的小脸上印下一吻,瞧着儿子咧嘴咯咯的笑,她才含笑把智儿递给了一边站着的奶娘,蹲下身子掏出怀里的帕子给聪儿擦拭额头的汗,“聪儿真乖啊,知道让弟弟学走路了呢。”   聪儿对着二夫人甜甜一笑,“聪儿是哥哥啊,当然要照顾弟弟的。”   二夫人心中一软,笑的越发的温柔。   苏慕锦瞧着两人处的如同亲母子也放下了心。   三夫人却受不得这样的场景,她依旧没能怀上身子,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了,二夫人这里两个孩子绕膝,可她每次回到房间里面对的总是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就觉得失落的紧。她最近想好了,她要想法子给三老爷纳妾才行,将来孩子养在她的名下,她亲自教养,肯定也会像二嫂和聪儿这样亲近的。   “二嫂,锦儿,你们在这里先玩儿吧,我等会儿用膳的时候再过来。”   苏慕锦一愣。   二夫人已经含笑摆摆手,“去吧,等会儿我让丫头去唤你。”   三夫人黯然的离去。   “怎么了这是?”   “你三叔最近经常在外面……”   苏慕锦一点就通,了然的点点头。   二夫人摇头叹息,“你三叔也不容易,先前瞧着二房和三房都没有子嗣心里还不那么着急,现在智儿都已经九个多月会走会唤爹娘了,你三叔心里当然不舒服,前段时间在外面碰到了一个良家女子,不过一直碍于你三婶子没有带回来。”   “养在外面了?”   “没有!”二夫人摇头,“只是瞧对了眼,还没有动手呢,这还是我从你二叔那里听到的,你二叔去打听了一番,是个贤惠的女子,你三婶子也察觉到了,她先前心里还不得劲儿,可是三房不能一直没有子嗣,又瞧着那女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就想着把她给抬回来,既能让那女子心怀感激,又能让你三叔心里觉得亏欠了她……而且毕竟是个姨娘,将来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到她的头上,生下孩子也可以给她做依靠,这样也挺好的。”   苏慕锦没想到她不过是一问,二夫人就把话说的这般的透彻,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二夫人拉着苏慕锦到了个偏僻的角落,这才怜惜道。   “锦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有些时候做事儿太过刚烈,过刚易折,你自幼丧母,有些事情大嫂没有教给你,我这个做婶子的今天就多一句嘴,你愿意听就听进去,不愿意听就当二婶子什么都没说!”   苏慕锦心里隐约知道了二夫人要说什么,做出倾听的姿态。   “二婶子瞧得出来你和楚世子的感情很好,新婚夫妻都是这样的,蜜里调油恨不得一步都不要离开对方才好,可是锦丫头啊,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新婚燕尔,可过了新鲜劲儿就不成了,所以女儿家最重要的还是要贤惠大度,这样才能让夫君对你哪怕没了爱也可以敬重,你……明白二婶子的话吗?”   二夫人仔细的瞧着她。   苏慕锦笑,抬起眸子,她的睫毛纤细卷翘,一眨眼之间便是一种风情,她笑吟吟的握住二夫人的手,低声道,“二婶子,您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   无非是让告诉她和夫君的一些相处之道,不能恃宠而骄,要保持正室该有的大度从容。   她知道二婶子是为了她好。   大周朝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是她却不能苟同,如果她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那么她从此之后就只能和他陌路了,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和别的女子双宿双栖恩爱缠绵……她真的做不到。   不过这些她肯定不会和二婶子说的,对着她轻轻点头。   “放心吧,锦儿自有分寸!”   那就好。   二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你去和聪儿说说话吧,他这两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好。”   苏慕锦刚从僻静的地方出去,一道墨色的影子就已经冲进了她的怀里。   “姐姐……”   苏慕锦被撞得一个踉跄,聪儿已经不是四岁了啊,快六岁了,个头也拔高了许多,现在撞过来她还真有点吃不消。一侧首就瞧见二夫人怜惜的眸子,二夫人对她笑笑,体贴的给姐弟两个留下时间让他们说话聊天。   “聪儿乖,姐姐应了你的,会准时来看你,没有说谎哦。”   聪儿搂着她的腰肢,就是不肯动手。   隐隐听到他的抽泣声。   她心里微酸,拍着他的肩头细声安慰,“外面天好冷,我们进屋去好不好?”   “嗯……”   聪儿在她的怀里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还有一点儿鼻音。她无奈的抱起聪儿,拍着他的小屁股,取笑他,“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只有智儿那么大的孩子才哭鼻子的。”   聪儿在她的怀里蹭啊蹭的,半晌才郁闷的抬起头来,眼睛里根本就没有眼泪,只是眼眶红红的。   他趴在苏慕锦的肩头,郁闷道,“姐姐,你太坏了……”   苏慕锦轻笑。   从院子里走到屋里,苏慕锦就累的两个胳膊发疼,聪儿越来越重了,现在的她已经抱不起他了。进了屋,一股暖暖的气息就包围了过来,苏慕锦抬眼看过去,聪儿的房间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房间的花瓶里还插着几只桂花,叶子上甚至还晕着水珠,应当是一大早摘下来的。房间里燃烧着一只火盆,窗子大开着,倒不觉得闷。她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二婶子真的费心照顾了的,要不然怎么样也收拾不了这么好。   她含笑把聪儿放在迎窗的大炕上,炕上热乎乎的,她诧异,“已经开始烧炕了吗?”   “嗯,二婶说我年纪小怕夜里睡着会染上风寒,先前变天的时候就给我烧上了。”   二婶竟然这么细心……   苏慕锦彻底放下了心,她摸摸聪儿的头发,十分欣慰。方才在马车里还抱怨楚离太宠溺他了,可这会儿瞧着聪儿澄澈的大眼睛,她是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捧在他的面前才好。   姐弟两个说了些悄悄话,不多时二夫人就派了小丫头来让他们姐弟两个去前厅用膳,苏慕锦牵着聪儿一起去,刚出门竟然就碰到了李姨娘。   李姨娘显然是等了一会儿的,脸色有些着急。   “李姨娘?”   正在原地踱步的李姨娘听到苏慕锦的声音猛然回头,瞧见苏慕锦她眼圈陡然一红,不顾小丫头的劝阻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跪倒在了苏慕锦的脚边。   “大姑奶奶……求您救救苏才人吧……”      ☆、第二十五章 挫骨扬灰      “大姑奶奶,求您救救苏才人吧。”   苏慕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李姨娘在唤她,她连忙弯下身子去扶她,“姨娘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李姨娘是个聪明人,平日中极少打扰苏慕锦,也没有什么来巴结的意思,她极有分寸,什么事情都处理的滴水不漏,是个十分少见的聪慧女子。可这一次不一样,她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却不能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不闻不问。   她倔强的跪在青石板上,泪眼朦胧,仰着头看着苏慕锦,“大姑奶奶,求您救救苏才人……”   苏慕锦心中一紧。   难不成三妹妹在皇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她给笙箫使了个眼色,笙箫和她一起动手扶起了李姨娘,几人走到锦园门口的一个假山后面坐着,苏慕锦让笙箫在那里守着不让人进来,她安抚李姨娘坐在石头上,凝眉问她。   “姨娘,三妹妹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按理说不应该的,三妹妹如果出了事情,爹爹应该是第一个知道才对。   “我也不知道……”李姨娘手足无措,泪流满面,把苏慕锦当成救命稻草一般抓的紧紧的,哀求的看着她,“大姑奶奶,妾身的直觉一直很准,尤其是事关韵儿的时候,这两天妾身一直心神不宁,一定是韵儿在皇宫里出了事情……她年纪还小,什么事情都不懂,又身在皇宫那个大漩涡里,就是出了事情消息也没有办法传过来,而且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就算是生了病受了委屈又有谁会放在眼里?大姑奶奶,妾身身份卑贱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宫的,可是您身份不一样,楚王府的情况妾身也是知道的,妾身只求求您,想法子进宫去瞧瞧韵儿……”   苏慕锦握紧了她的手,“爹爹可知道这件事儿?”   李姨娘摇头,“你爹爹很少进后院,我根本就见不到他,就算是见到了他也不可能会听我的话……”   的确。   苏慕锦了然的点点头,李姨娘只说是直觉感觉到了三妹妹出了事情,可是这话说出来爹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而且……爹爹对三妹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多好,平日中父女两个人见了面也跟陌生人似的,三妹妹在府里的时候他顶多也就是给一口吃的和穿的,根本不会去关心这个所谓的女儿,现如今她都已经嫁人了,而且去的还是皇宫。   爹爹就更加不可能去管这些事情了。   就算真的是三妹妹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爹爹也只会觉得她失了规矩才会如此。   “大姑奶奶,妾身真的是没有法子了才会来求您的,妾身夜里做梦都是梦到韵儿浑身是血的样子……妾身真的怕……好怕她一个人在宫里会撑不住……”李姨娘说着已经再次痛哭出声。   苏慕锦心里微微一刺。   她是能明白李姨娘的心情的,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思,瞧不见她的安全,她是肯定不会放心的。   皇宫……她暂时肯定是不能进去的,也进不去。   宁浅雪跟她的关系还不错,但是她也不经常出宫,她还是那天和楚离成亲的时候瞧见了她,本来那一天要问问她三妹妹的情况的,只是她那一日也没有机会去问。   楚离……他应该在皇宫里安排了暗桩什么的吧。   等会儿她回去问问楚离。   迎着李姨娘希翼的眼神,苏慕锦点点头,“姨娘放心吧,三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她如果出了事情我不会看着不理会的!”   李姨娘顿时泪如雨下,感激的握紧了她的手。   “大姑奶奶,谢谢……谢谢您……”   苏慕锦摇摇头,“姨娘回去吧,我得到消息了会尽快通知你的。”   李姨娘咬咬唇,最后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假山。   苏慕锦带着笙箫也离开了假山,向前厅走去。   午膳的时候气氛十分的轻松,楚离脸色冷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马上就到了冬天,可他真的笑起来的时候也会让人无沐春风,他也会说话,更会投其所好,把一屋子的长辈逗得都挺高兴的,还把给长辈们的礼物都送了出去。楚离送的东西当然不是凡品,而且他东西也特别会送,苏慕锦就注意到她昨儿个在竹林的小木屋里瞧见的那个大儒留下的杂记就被他送给了爹爹。   苏青云高兴的就差没把那书当场给供起来了。   给二老爷的是一块砚台,三老爷的是一根通透碧玉的长笛,二夫人的是一匹上好的云锦布料,三夫人的则是一套黄金头面,给聪儿的是绿豆糕外加一柄小小长剑,是小孩子用的大小,看上去十分可爱。而给小小的智儿则是准备了一块护身的玉符。   二夫人十分高兴,因为那玉符也不是简单的玉符,是护国寺的主持给开过光的。   苏家也不是破落小户,对于一些东西看重的还是心意,瞧着楚离送的东西都是有寓意的,心里也知道他是用了心的,对他就多了几分喜欢。   当然,屋里的长辈们都是这个心态。   聪儿和楚离更是腻歪的不得了,瞧见了楚离两个人就偷偷的躲到一个小角落里说悄悄话,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不过从神情动作也能瞧得出来楚离对聪儿十分关怀。   苏慕锦不觉得心酸,反而觉得十分高兴。   聪儿能得到楚离的喜欢是一件好事情,将来也许还能得到楚离的庇佑也说不定。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用过了午膳,又坐了好一会儿说说话这才离开。   苏青云带着二老爷夫妇三老爷夫妇送她们夫妻离开。   到了大门口,苏青云嘱咐苏慕锦,“得空了去你外祖母家里坐坐,她老人家也该想念你了。”   “锦儿知道。”   爹爹不说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这一年多以来她和外祖母家里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偶尔还会在外祖母家里小住一番,舅舅和舅母们对她简直是疼到了骨子里,还有几个表哥表弟们。   想到表哥,她不禁想起她成亲那一日宁浅雪非楚君韬不嫁的话语来,不禁微微一笑,这两天刚好有时间就要去楚家去探探大哥的口风。   坐在马车里,开着车帘,瞧着大门口渐渐缩小的影子,她怅然的叹息。   “只要你高兴,什么时候都能回来看看。”楚离放下手中的书卷,搁在膝上,“成亲了只是多一个人疼爱你,不意味着你要失去你的亲人,楚王府也不是牢笼,你还是自由的。”   “我知道。”她放下车帘,轻轻的靠在窗柩上。   道理她都明白。   只是毕竟是成亲了,哪有可能天天往娘家跑?也不像个样子。   心终究是被束缚了的。   在这一点上就显现出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来,楚离也确实理解不了苏慕锦的怅然,他不是个控制欲强大的男人,只要苏慕锦能开开心心的,在哪里生活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他也清楚她不是个能被人控制的女子,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想让她多去接触一些人,这样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回到了楚王府,刚刚走到主屋里,就瞧见紫罗快步迎了上来。   “出事儿了?”   “没有!”紫罗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苏慕锦,是一个烫金的红色帖子,“今儿个楚管家送来的,说是长公主府里发出来的帖子,让各位小姐夫人们去府里热闹热闹。”   苏慕锦挑眉,打开了帖子果然瞧见了长公主熟悉的字迹。   时间竟然就是明天。   长公主设宴她身为义女怎么也不可能缺席的。长公主经常设宴,因为长公主府就长公主一个主子,她在公主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也难免会觉得孤单,因此经常设宴请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去府里听听戏,聊聊天,也能解解闷。   “长公主待你倒是挺好的。”   苏慕锦把手里的帖子塞到长袖里,推着楚离的轮椅继续往前走,柔声道,“长公主年纪毕竟不小了,当然会喜欢热闹。”不过长公主待她的确是没得说的,什么好事儿都会想到她。苏慕锦对长公主也是真心的敬重的。   屋里没有点火盆,进了屋也是觉得冷飕飕的,苏慕锦赶紧给关上了门。   “我们屋里要不要开始点火盆了?”   苏慕锦是觉得现在时间还太早,这才九月底呢,还没有真正到冷的时候,这个时候点火盆也就有些夸张了,可是每每从外面回来,感受着冰凉凉的房间还是觉得冷的慌。   楚离眼睛一闪,“现在才哪到哪?还是再等等吧。这会儿就点火盆到天再冷一些该怎么办?而且炭火有味道,对身体也不好,还是再缓缓吧。”   这些当然是原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来自于他的私心。   这两天苏慕锦夜里睡觉,每到半夜里都会无意识的钻进他的被窝里,她身子凉,他身子热乎,每每那个时候他都觉得幸福的很,还能顺手占占便宜,当然不能让这个福利就这么消失了。   他笑道,“你身子太弱了,给你点了火盆估计以后出门都觉得冷了,更不愿意出门了。”   苏慕锦想想也是这样,也就点点头,不再继续说了。不过她心里还真的是嫉妒楚离,偷偷的瞥他一眼,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白色的中衣,外面就套着一件白色的锦袍,白色的袍子还是她上次给他的,就是那一件绣着青竹图案的长袍,她以前从来没有瞧见过楚离两天穿同一件衣裳,可这一件他好像特别喜欢的样子,已经连续穿了三天了……   她唇角抽了抽,虽然白衫依旧纤尘不染,可她瞧着还是觉得别扭。   “楚离,你衣衫今儿个给换了吧,让笙箫拿去浣洗院里洗一洗……”苏慕锦也怕楚离尴尬,赶紧走到衣柜的旁边,又拿出一件白衫出来,这也是她亲自做出来的衣裳,是她待字闺中的时候给楚离做的秋衫。只是瞧着天冷了才没有拿出来,谁知道楚离竟然不换衣衫?   楚离眸子一闪。   推着轮椅上了前,“你给我做的还有衣服啊?”   “嗯,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没有时间给你做春夏秋冬各两件,不过也抽出时间给你做了两身秋衫。”   楚离接了过来,笑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一件衣裳和他身上穿的不太一样,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白色的锦缎制成的衣裳,只是这一件衣衫上的刺绣更加精湛一些,绣着的是蜿蜒曲折,枝干纠结的红梅树。以衣摆为根部,慢慢的往上延伸开来,枝干错开,一朵朵红色的梅花或含苞待放,或摇曳生辉,他惊讶的抚上那一朵朵的红梅,心里十分喜欢。这红梅衬着雪白的衣衫,像是雪地里的一颗梅树,迎着雪不屈的开放。   每一朵梅花都栩栩如生,甚至连枝干都真实的厉害,真的从远处看过来,恐怕不小心还真的以为平地生出了一棵梅树呢。   “喜欢吗?”   苏慕锦担心他不喜欢,因为平日中楚离穿的白衫都是很少有修饰的,顶多就是在领口襟口袖口那里镶上祥云,要么就是用其他颜色晕染开,总之还是以白色为主,可是这一件衣裳却多了粗壮的黑色枝干,还有点点的红梅……   她瞧不清楚离的面色,只能瞧着他呆呆的瞧着衣裳,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苏慕锦心想,肯定是不喜欢,估计是不好伤她的颜面所以才踌躇着不肯说话吧。   她摇摇头。   “不喜欢就别面前。”她去拿他膝盖上的衣裳,“先前做的时候想着一片白色有些不太合适,就给绣上了梅树……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式的,下次我按照你喜欢的样式做吧。”   “谁说我不喜欢的!”   楚离紧紧的护住膝盖上的衣裳,握的紧紧的,生怕苏慕锦会抢走一样。   他展开衣裳,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的红色梅花,咧嘴道,“我喜欢,很喜欢!”   他就算再不懂女红都知道,要绣上这样一棵梅树有多么的困难,更别说还绣的这样栩栩如生,那肯定是废了心思在里面的,他认真的看了,光是一朵梅花用了都不低于四种颜色的锦线。这衣衫上绣的梅花可不止一朵,可想而知,是废了多少功夫才弄好的。   “我很喜欢!”他再次给她肯定,郑重的点点头,竟然当场就要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衫换上这一件。   “哎!你别!”苏慕锦赶紧阻止他,“这么冷的天,屋里也没有点火盆,你就这样换衣裳,万一染上了风寒怎么办?还是明天再换上吧。”   “不行!我身上这一件都穿了三天了,再不换下去就要臭了……”   楚慕锦忍不住唇角一抽。   心想,你也知道你这一件穿了三天了啊?!   楚离迫不及待的把身上的衣衫给换了下来,快速的把身上的衣衫给穿好,伸开双臂面对着苏慕锦,“好看吗?”   “……”苏慕锦。   她怎么没发现,楚离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这一身衣衫穿在他的身上的确很好看,点点的红梅落在身上,淡雅中带着清冷,那一点点的红,又为白色添上了一点儿暖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好看。   楚慕锦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夸赞,“很好看。”   男子如果不是身材特别好,这一件衣衫是穿不出去的。   苏慕锦以前觉得楚离看上去太瘦了,可最近几天每天和他同吃同睡,也看出了他的身材,他是那种看上去很瘦,但是身上有肉的那种,十足的好身材,肩膀宽阔,腰身窄窄,这样的身材,不管穿什么衣衫都不会难看的。   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披块树皮在身上都是好看的。   楚离得到夸奖唇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手里换掉的衣衫仔细的叠好,放在床头边。   瞧着他特别珍爱的样子,苏慕锦心头忽然浮起一点奇异的感受。   “你……不会打算就来来回回穿这两件衣裳吧?”   楚离眯起了眼睛,心想,总算看出来了,也不亏了他这两天一直没有换衣裳。   他轻笑,没有正面回答,“我先前的衣衫都没有了……”   借口!   苏慕锦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   他堂堂楚王府唯一的世子爷,要什么衣衫不容易?竟然说自己没衣衫!这不是骗人呢吗!   “府里没有女眷,我以前的衣衫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府里没有针线房……”他故意说的可怜兮兮的。   苏慕锦的心一下子软了。   “那……我以后给你做吧……”   楚离眸子里精光一闪,却犹豫着看她,“你……有时间吗?做衣衫好像挺麻烦的!”   时间?!   想到这里苏慕锦就真的要感谢楚离,要不是楚离估计她现在都接管了楚王府的中馈了,要真的那般的话恐怕她这两天忙的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挺亏欠他的。点点头道,“我有时间,没事儿的,一件衣裳做起来也不多麻烦。”   楚离心愿得逞,满意的勾起唇角。   苏慕锦就趁机把苏韵锦的事情给他说了,让他多上上心。苏慕锦既然开口了,楚离当然不会不同意,更何况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我等会儿就让墨魇去打听打听消息。”   ……   徐府   长公主府里也给徐府下了帖子。   徐夫人拿着手里的帖子眼神所有所思。   “怎么了?”   徐国舅瞧着呆愣的徐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徐夫人摇摇头,瞧着徐国舅去衣柜旁边拿了一件衣衫出来,她连忙起了身,给徐国舅更衣,“这是要出门吗?”   “嗯!”徐国舅点点头,披上一件灰色的披风,徐夫人给他系好披风的带子,“我朝中事忙,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三弟妹那边你好好的盯着,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徐国舅瞧着徐夫人失去的小手指,眼睛里闪过一丝煞气,他忍不住握住徐夫人的手,“夫人,委屈你了!你稍作忍耐,等我们大计成功之后,所有的委屈都要找回来!”   徐夫人心里一软,面上闪过一丝柔色来。   她放轻了声音,倚在徐国舅的肩头,“老爷您放心吧,我一切都有分寸的,不会坏您的事情的。”   徐国舅轻轻点头,温柔的拍拍她的肩头。   “快起来,一大把年纪了,让孩子看到成何体统?!”   徐夫人轻叹一声,这个人啊就是这么不解风情,她推开徐国舅嗔怪的瞪他一眼,一垂头就瞧见手里的烫金帖子,她微微拧眉,“这么冷的天儿长公主非要举办什么宴会,也不嫌冷的慌,真不想去,可又不能不去!”   提到这一茬,徐国舅正了正脸色,他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怎么了?”   “宴会是在明儿个举办?”   徐夫人点点头,“是的。”   徐国舅皱紧了眉头,“那你明天之前一定要把林若从柴房给接出来!”   徐夫人回过味来,“老爷是担心明天我不在府里,三弟妹会趁机去‘探望’林若?”   “三弟妹是个精明的人物,不可小觑。你总是要防着点的,现如今傲儿在床榻上不能起身,我也不能一整天都待在府里,如果你也不在府里,恐怕三弟妹真的会硬闯的,她心里有疑虑不解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也不在府里,她又是主子,谁也拦不住她!”徐国舅又道,“一直把林若给关在柴房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大院里人多嘴杂,一个弄不好就会暴露出来。”   徐夫人面色一凛,“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把林若给弄出来。”她有些恼恨,“可是就是弄出来也不顶用啊,林若只要一天不配合我们,三弟妹去了还不是一样的露馅!”   “你去告诉她,如果她不乖乖的配合,我直接把阿默的尸体挫骨扬灰!”徐国舅面色当即一冷。   “有用吗?”   徐夫人疑惑,阿默人都死了,难不成林若还会在意她的尸体?!   “你只管这样告诉她。”   挫骨扬灰是大周朝对犯人最严厉的惩罚,因为传说被挫骨扬灰的人永远都没办法投胎,就连魂魄都会散掉。   徐夫人点点头,这会儿林若那个小贱人脾气正是最怪的时候,不管是软的硬的都不怕,好像死了心似的,现在也只能这样威胁威胁她了。   “明天的宴会让粉黛跟着你一起去!”   “什么?!”徐夫人惊愕的瞪大眼睛,快不上前抓住徐国舅的胳膊,“老爷,你现在要动粉黛?!”   “那丫头都十四岁了,这个时候再不动用要等到什么时候?”徐国舅面色一沉,“她是个聪明的,我现在最大的期望都放在她的身上了,只希望她不会辜负我的厚望。”   “可是……”   “夫人!”徐国舅厉声打断她,“我知道你是心疼粉黛,可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青枝入宫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有诞下子嗣,我们再不行动就真的要被宁奕给慢慢的蚕食了!我用了十多年的心血培养粉黛,为的就是这一天,她现在该学的东西都已经学的透彻了,也是时候亮出来了!”   “那青枝……”   “别跟我提青枝那个蠢货!进宫都多少年了,期间还有太后的帮衬,宠爱也一直没有断过,可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能诞下皇子,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先前皇上选妃,这段时间他的心思都在新入宫的女子身上,青枝最起先进宫的那两年都没有能生下皇子,你以为她还有其他的指望?!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你无须再多言!”   徐国舅面色坚定!   徐夫人咬咬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青枝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只有她会心疼啊。   她忍不住红了眼圈,“也不全都是青枝的原因吧,太后娘娘就真的尽心尽力了?我看不一定,她心里巴不得怎么想呢,我们徐家真的成功了,我估计她还会哭一场呢,谁不知道她跟那个楚王……”   “够了!住嘴!”徐国舅厉声打断她,“妇道人家乱说什么!”   “我是不是乱说老爷您心里比我清楚。你这个妹妹心里打什么主意谁都猜不准呢,虽然这一切都是她提议的,可是她真的就真心实意的帮我们了?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当年父亲活着的时候她有多很父亲拆散了她的好姻缘?心里对我们家肯定是恨着的,所以老爷您真的要防着点儿她!”一想起徐兮之那个贱人竟然把她的儿子打成那个样子,她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恨声道,“如果心里不是恨死了我们家,又怎么会对傲儿下那么重的手!我们大房就出这么一个嫡长子,真的被她给打死了,还能有什么指望!”   这一点也正是徐国舅所担忧的。   他心里也不确定妹妹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帮助他,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的颠覆了宁氏一族的天下,可以说利益受损最多的就是她!   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傲儿的伤,他心里对这个妹妹彻底的隔阂了去,可事到如今他们徐家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徐家就是宁奕心口上的一根毒刺,他们现在的处境要么就让这根刺变得更坚固毒素更加的霸道,等到有一天这根刺直直的刺中宁奕的心脏。要么就只能被宁奕给连根拔起了。   他抿了抿唇,瞧着气愤不已的夫人,轻声安慰,“你别想这么多了,这些事情我自有主张,你改天瞧见了太后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就算心里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百害无一利!”   “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老爷放心。”   “你好好准备吧,我先出门了。”   徐夫人把徐国舅送出了房间,却没有转身回房,而是抬起了脚步去了柴房。   明天她不在,她不希望别三夫人给钻了空子。   这一次她没有敢单独进柴房里,而是让身边跟着的李嬷嬷跟她一起进了屋。   房门大开,一眼就瞧见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的林若。徐夫人心头一阵阵的痛快,让她敢咬自己!   活该!   她冷哼一声,蹲下身子瞧着头发凌乱的她,强忍住心里的恨意,咬着牙关没有接近她,只蹲在她够不到的地方冷笑,“这是要死了啊!”   林若抬起眸子,冷冷的看她一眼。   眼睛里冰冷森寒!   “今儿个我来可不是为了来劝你的!”徐夫人冷笑,“林若,你如果不肯乖乖听话,那阿默的尸体我们可就要给她挫骨扬灰了!”   原本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林若蓦然抬起头,眼神如利剑一般直射徐夫人!   她眼神里泛起一股子森森的恨意,挣扎着身上的绳子,就要去扑徐夫人!   “你们敢!谁敢动阿默的尸体一根毫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哈!就凭你?”徐夫人瞧着林若疯狂的模样心里一阵阵的畅快,想着果然还是老爷有办法,不过就是一个贱婢,死了就死了呗,没想啊,竟然能让林若这样失控,她忍不住畅快一笑,“我凭什么不敢,我告诉你,你今儿个如果老老实实的配合我,那我就还能赐她一块棺木安葬了她,若是不然,那就只能把她挫骨扬灰!然后再把她的骨灰洒进大海里了,让她就连灵魂也永远到不了陆地!”   “贱女人!”   “啪——”徐夫人冷着脸,一反手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巴掌,“敢跟我作对,这就是下场!”   “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个时辰后,要么给你阿默的骨灰,要么跟我乖乖的回主屋去!”      ☆、第二十六章 徐粉黛      徐夫人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   徐夫人意料之中的顿住脚步,回过神得意洋洋的看着林若,先前看她情绪那么激动,她就知道这计划一定是成了,她轻哼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同意!”   徐夫人的眼睛里当即染上了淡淡的喜悦,面上却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她微微扬起下巴,倨傲的道,“你可别跟我耍什么心眼,要不然我可不会饶了你!”   柴房里有些阴暗,衬得徐夫人的脸色也带着阴霾之色。林若冷眼看着她,只觉得她倨傲的样子十分的碍眼,她冷笑,“我有条件!”   有条件就好,就怕她什么条件都没有。   她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   “我现在要看阿默!”   徐夫人一愣,万万没想到林若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阿默已经死了两天了,尸体早就被运出府去,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了,这个时候让她去哪里弄来阿默的尸体?!她眉头微微一凝,对李嬷嬷招招手,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因为她声音太小,林若也听不到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死死的盯着徐夫人,半晌都没移开眼神。   李嬷嬷领命点点头,出了屋子。   “你等一会儿,我让人去把她的尸体给你弄回来!”徐夫人轻哼一声,对于林若的服软心里十分得意。   林若咬紧了牙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阿默死了之后肯定就被这些人给扔出去了,指不定扔到了哪里,这会儿想着她的尸体有用了才给拉回来……嘴里充满了腥甜的味道,她生生吞下,她发誓,这一刻的屈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要她林若不死,这些屈辱她早晚有一天要亲自讨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担架出现在房门口,李嬷嬷一直候在外面,瞧见了担架上盖着的白色棉布,她点了点头,对两个小厮摆摆手,两个小厮连忙垂头退下,李嬷嬷吩咐看守柴房的两个婆子。“把担架抬进屋里!”   两个婆子领命,一人抬着一头,李嬷嬷推开门她们就顺势进了屋,两个人也是徐夫人的人,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没有好处,因此进了屋连头都不敢抬,放下手中的担架就垂头退了出去。   林若一瞧见担架立马激动了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可当初把她捆起来的时候就顾忌着她会武功,所以绳子捆得特别扎实,她这两天也有挣扎,粗糙的绳子早就把手腕和脚腕都磨出了血痕。她半点不在意,红着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那担架,吼道,“你们放开我!”   徐夫人生怕她跟先前一样疯了似的伤人,这会儿看她情绪激动肯定是不能把她给放开的。   “你若是不冷静下来,别想这松绑的事情了!”   阿默……   阿默就躺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如果是平日,她只要轻轻松松的跨过两步就能走到她的面前,可这会儿任凭她如何挣扎就是没办法靠近她……让她冷静,她要怎么样才能冷静下来!   “松绑!”   徐夫人丝毫不为所动。   林若猛的侧首,眼珠子像是被惹急了的野兽,满满的都是阴鸷和冰冷。   “我说,松绑!”   徐夫人面皮微微一僵,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惧怕来。   李嬷嬷见此连忙凑过来,“夫人,还是给少夫人松绑吧!”   徐夫人有了个台阶,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人却退后了好几步,她用下巴点点林若,吩咐李嬷嬷,“你去给她松绑!”   李嬷嬷眸子一闪,却没有反驳。   她缓缓靠近林若,绕到她身子后的柱子上,上面用粗绳子死死的来来回回系了好几圈,还给打上了死结,她咬咬牙才勉强松开了绳子。绳子刚打开林若就不顾还没有解开的脚腕上的绳子,身子猛的一扑,就扑到了担架上。   她的手隔着白布碰触到白布下的身体,一点温度都没有,又冷又硬,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她眼眶渐渐的红了,指尖蜷起又打开,打开又死死的蜷起,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终于给了自己勇气,颤抖着双手捏住了白布的边缘。   她眼睛紧紧的闭上,又猛地睁开,仿佛已经给了自己勇气,她不再犹豫,“哗啦”一声掀起了白色的布料。   “啊——”   徐夫人也是才瞧见这副尸体的样子,吓得脸色刷白,踉跄着后退几步,一直退到了门沿边才无力的停下来,她闭上眼睛指着那担架,声音又尖又利,“盖上!快盖上!”   林若愣愣的望着阿默的尸体,没有恶心没有害怕,只眼神的光彩一点点的失了下去,眼睛里的晶莹再也无法控制,一滴滴的坠落下去,重重的落在阿默的脸颊上,晶莹的泪冲刷下,为她漆黑的面颊冲出一道青灰的痕迹。林若死死的盯着阿默的尸体,眼睛疼的厉害,泪水朦胧了双眼,可倔强的不去眨眼,生怕一眨眼阿默就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李嬷嬷只瞧了一眼就慌乱的别过头去,重重的抽了一口冷气,脚步也不自觉的退了好几步。   只看一眼也足够让她一个月都不能睡个安生觉了。   只见那白布的遮掩下,一具浑身发黑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全身都是潮湿的泥土,就连脸上也不能幸免,就像是……就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一般……也的确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因为当时埋得太浅,不知道什么动物跑了过去闻着味道就挖了下去,她的头骨已经碎裂,里面一片空荡荡的,脑子都不见了……李嬷嬷猛的倒退两步。可闭上眼还是浮现出阿默方才的样子来。   她双目圆睁,眼珠子里也藏着灰土,她奋力的睁着眼珠子,仿佛为自己的命运不甘!脖子处也被野兽撕咬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让人只要瞧上一眼就再也无法抹去这恐惧。   “盖上!赶紧盖上!”   徐夫人还在闭上眼睛尖叫!   林若却似乎失了魂一般,愣愣的看着阿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的收住了眼泪,猛的仰起头来,嘴巴大张,似乎要嘶吼出心里的恨,可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的腰肢因为过度的用力,生生的拧成了半弯的新月,跪在那里仿佛再多一点点的力道便能压折了她的腰肢,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这一刻,李嬷嬷这样惧怕的情况下竟然都有些动容。   少夫人虽然没有再流泪,可是这一刻谁都能感受到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   然而,她也很快就缓过来,轻轻的抚摸阿默已经血肉模糊的脸颊,手掌落在她的眼睑上,她的身体早就僵硬,她再如何用力都无法把她的眼睛闭合上,林若只抹了两下没有抹下她的眼皮就不再动作,她的指尖白的几乎和宣纸一个颜色。她缓缓的垂下头,用指尖一点点的拂去她发丝上沾染的尘土,动作那样的小心翼翼,半点都不在意阿默此时的恐怖。   她做完这些轻轻的俯下身子,在阿默的耳边缓缓说了一句什么,李嬷嬷和徐夫人都没有听到,林若再次直起背脊,手掌再次落在阿默的眼睑上,这一次竟然如此的顺利,一下子就让她闭上了眼睛。   徐夫人和李嬷嬷看的背后汗毛倒竖,冷汗直流!太诡异了!这场景诡异的令人惊悚,让人忍不住心里冒气凉气!谁都知道,死了的人身体会变得僵硬生冷,几乎死之前维持什么动作死之后就维持什么动作,方才林若还没办法让她合上眼睛,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的尸体竟然就真的合上了眼睛……   徐夫人眼神惊恐的退后一步,几乎要退出房间。   林若唇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擦去阿默脸上的污痕,最后看她一眼,用白色的布把她给蒙了起来。   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徐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强忍住心中的恐惧,眼神却不敢看林若,“现在我把她的尸体给弄来了,你是不是应该遵守你的承诺了!”   “我……遵守!”   ……   翌日,苏慕锦准备妥当就准备去公主府。   长公主只邀请了女宾,所以楚离没有去参加。他给苏慕锦准备好了马车,让墨魇跟着她一起去,也能保护她。她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公主府对她来说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不过楚离坚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上墨魇和笙箫一起就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位于城东,楚王府位于城西,两个府邸离得真的就不算近,就算是坐马车都要走半个时辰的样子,不但如此,中间还要经过好几条繁华热闹的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要穿过去还真的要费不短的时间。   苏慕锦特意起了个大早,卯时就用完了早膳从府上出发,可卯时三刻了都还被堵在路上。她出门没有带太多的侍卫,也就墨魇一个随身保护的,所以没有开路的人,偏偏前面的道路被挤得密不透风,一时间竟然半步都移不动了。   听着前方嘈杂的喧闹声,苏慕锦皱紧了眉头,她掀开帘子的布帘,对墨魇招招手。墨魇两步就迈了过来。   “墨魇,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堵得半点都走不动!”   “好!”   墨魇是个闲不住的,早就看出前面情况不对劲,只是碍于苏慕锦的安危所以才忍住了好奇心,听到苏慕锦吩咐就往人群中冲去。人群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墨魇一时间竟然也推不开,他索性脚尖一点,踩着外围人群的肩膀就落入了人群的中心。   嘿!   瞧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肥壮的中年男子顶着巨大的肥肚子满脸倨傲的站在人群里,他一身华贵的长袍,可那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却变了形一样,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处阴影,像是一个巨大的山落在那里,十分有存在感。   他身边带着五六个家丁一样的人家,此时几个家丁狰狞着脸色围在一个妙龄女子面前,那女子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裙,不过容颜姣好,她身边是一个已经倒的七零八落的竹筐,筐子里的鸡蛋洒了满地,有些鸡蛋碎裂开来,溢出水一般清澈的蛋清和黄色的蛋黄。那姑娘满脸泪痕跌在地上,苦苦哀求。   “大爷,您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母亲,她还指望着我卖了鸡蛋回去买药的……大爷,您放过我吧……”   那姑娘哭的满脸泪痕,梨花带雨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墨魇抱着肩膀摇摇头,心想你越是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别人就越是不可能放过你!   他一抬起头,果然瞧见那个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他蹲下身子,用肥大的爪子轻轻的摩擦那女子光洁的下巴,淫笑道,“放过你?哪有那么容易?小娘子,你母亲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吗?那你跟了我,回去做我的十九姨娘,到时候我让人给你母亲治病,你说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   中年男子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恶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这可容不得你!”   “不!”   墨魇看的饶有趣味,他在京城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瞧见竟然真的有人敢当街强抢民女,啧啧……难不成以前是他太孤陋寡闻了?   他轻轻的摩擦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觉得他看上去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他仔细的看过去,许久眼睛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这个男人的五官可不是熟悉的很吗,除了太过肥胖,那眉眼和徐傲那个混蛋怎么就那么像呢?!又想起方才他口中所说的第十九姨娘,他蓦然反应了过来。嘿!徐家的二老爷那个出了名的色鬼可不就是娶了十八个姨娘吗?   世子爷调查过徐家的每一个人,他对这个徐家二老爷的情况也算是了若指掌。据说徐家二老爷前些年有一次喝醉了酒,曾经口出狂言,“天下女子,除生我者,我生者之外,无不可奸也!”   当然后来酒醒了之后就没敢再说。   这个徐家的二老爷色到什么地步呢?据说他的夫人有个侄女曾经有一次去府里做客,他瞧见那侄女生的美貌如花,竟然生出了龌龊的心思,趁那姑娘带着丫鬟游园之际,生生的让身边的家丁制住了那姑娘身边的丫鬟,强行把那个当时还只有十四岁的侄女给奸淫了,事后还半点悔改之心都没有,后来那女子不甘受辱,在徐家的二房里上吊而死。   也因为这个二夫人的娘家从此再也不和二夫人走动!   还有一次更加离谱的,这个徐家二老爷有一次回自己叔叔家探亲,瞧见了自己的堂妹生的亭亭玉立,用尽诡计把自己的堂妹也给侮辱了,他叔叔气的直接吐血而死,可这个二老爷可不会怜惜他的亲叔叔,也不觉得乱伦有什么可耻的,在他叔叔死了之后还把自己的堂妹给抬回了府邸,做了姨娘。   族里的长老不是没有异议,可是他一句是堂妹勾引他的,族里的长老也就没有话说了,尽管知道这都是他的诡辩之词,可是谁让徐家就只有这一脉走上了政途,而且他还出了一个做了太后娘娘的妹妹。谁敢去找太后哥哥的麻烦,除非是不想活了!   也就是因为种种顾忌,也没有人敢动他,让这个二老爷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现如今竟然连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都敢干了!   墨魇冷笑不止,徐家!还真是该死!   周围的人群显然是认识这个徐家二老爷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前来主持正义,有些人眼睛里还有着深深的恐惧,怕事儿的更是直接躲到了后面不敢露头。墨魇冷笑一声,迈了步子就上了前,他一把抓住徐二老爷的肥厚爪子,脸上笑吟吟的,手底下却猛然用力。   狠狠一捏!   “咔嚓——”   “啊——”   一声惨叫!   徐二老爷捂着自己的手掌,疼的冷汗涔涔,他脸上的肉挤得眼睛只有一条缝隙大小,此时那一丝细缝里全都是阴狠,他恶狠狠的盯着墨魇,厉声道,“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你给我少管闲事,要不然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我还真是怕的要死!”墨魇一脚把他踹飞老远,“我哪能不知道你是谁呢,徐家的二老爷呗,以为身后有徐家撑腰就敢为所欲为,胆子还真是包了天了!”   “你到底是谁?!”   徐二老爷被踢得翻滚在地,瞧着墨魇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还敢多管闲事,也顾不上手疼了,警惕的看着他。   “我是谁你一点都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今天——完蛋了!”   话落,一记旋风腿就已经落在徐二老爷堆满肥肉的脸上,一脚把他给踹飞了出去,他本来应该会落在围观的人身上,不过这会儿人群瞧着他要落下来了,赶紧就给退开了,他生生的摔在了地上,墨魇就觉得地面都因为他肥壮的身子震了一震,地上瞬间扬起漫天的灰尘。   “嘿!就这点儿本事还敢出来学人家强抢民女,不知所谓的东西!”   “啊——打他,揍死他!你们这些蠢货没看到我被人打了吗,还不赶紧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徐二老爷身边的这些家丁也不是笨蛋,一看到墨魇出手就知道是高手,一个个不后退就不错了,哪里还敢上前啊。   徐二老爷气的脸色发紫,怒声道,“你们再敢给我愣着,今儿个回府之后就给我滚蛋!”   众人一听,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冲了。   “蠢货!”   来一个踢一个,来两个踢一双。墨魇表示十分悠闲自在,轻松的很,他连手都没有动,依旧抱着肩膀不屑的看着徐二老爷,五六个家丁很快就被他摆平,摔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呻吟。   墨魇一步步的接近徐二老爷。   他警惕的缩着身子,惊恐的看他,“你……你,你想干什么?有种的报上名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嗤!”墨魇蹲下身子,轻轻的拍拍他的猪脸,“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见着小爷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至于本小爷是谁,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墨魇墨大爷是也,你可给我记好了!”   “墨魇?!楚离身边的墨魇!”   “呦呵,还有点见识嘛,竟然听过小爷的名头,不错不错!”墨魇满意的点点头。   徐二老爷有再多的不甘心这会儿也只能咽下了。   徐傲先前因为什么受伤,又是因为什么被妹妹给鞭打了一顿,这一点徐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以这样说,徐家可以得罪任何人,可是手握兵权的楚王府他们还真的就得罪不起!   他只能认栽,可心里到底是不甘心,这笔账他记下了,总有一天会好好的跟楚王府算个清楚明白!   “怎么,不服?!”   徐二老爷低垂的眼睛阴冷阴冷的。   “嘿,拿这小眼神儿吓谁呢,小爷可不是被人吓着长大的!”墨魇足尖蓄力,猛的踢他的腿,只听的一声惨叫,徐二老爷再次疼的冷汗淋漓,墨魇不以为然,依旧笑的开怀,“淫棍一根!”   徐二老爷默默的忍下这口恶气,缓缓的起了身。   “你给我记着!”   “小爷等着你来报复。”   徐二老爷踉跄着从人群中退开,一眼瞧见标志着楚王府的马车,恰好此时苏慕锦掀了帘子探出了脸,徐二老爷乍一瞧苏慕锦的容貌,当即一愣,脚步再也挪动不了半分。肥胖的脸上顿时露出垂涎的表情,连眼神都变得幽深起来!他眼神直勾勾的,那眸子里的下流让苏慕锦看的皱紧了眉头。   “混账,你看什么呢!”   笙箫也瞧见了徐二老爷的眼神,她伸开双臂就挡在了马车的面前,也挡住了徐二老爷那恶心的视线,“闭上你的狗眼,我家姑娘是你能看的!”   徐二老爷的目光顺着笙箫的声音就落在笙箫的脸上。   他呼吸顿时又是一窒。   没想到连一个小丫鬟生的都如此貌美,光是这个小丫鬟都比方才他要抢的那个女子美丽的多了,徐二老爷激动的浑身颤抖,几乎是不可抑止的,身上的痛楚还没有消退,下身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一瞧见容貌美丽的女子就这样,目光痴迷的盯着笙箫和苏慕锦,脑海中已经在开始幻想那白花花的身子,纤细的腰肢,凹凸有致的曲线……他的身子压上去,那该是何等的销魂蚀骨……   笙箫气的浑身颤抖,她就算再没有经历过人事,此时瞧着徐二老爷的眼神也知道他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   她正要破口大骂,眼前忽然一黑,竟然是墨魇看到事情不对挡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了徐二老爷恶心的眼神,她顿时觉得自在多了。可忽然又觉得浑身直冒寒气,她惊讶的看着身前的墨魇,就听到他声音里的戏谑和嘲讽都不见了,“蹭”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架在徐二老爷的脖颈上,声音冷的几乎能冻死人。   “滚!”   徐二老爷恋恋不舍的最后看苏慕锦和笙箫一眼,舔了舔嘴角,带着邪笑,带着几个家丁离开。   那最后一眼的内容让苏慕锦看的皱紧了眉头。   人群疏散开来。   马车继续前行,依旧十分缓慢。   苏慕锦掀了帘子问墨魇,“方才那人是谁?”   如果那人没有一点背景,光是方才他那眼神墨魇就能直接挖了他的眼珠子。   墨魇脸依旧冰冷,听到苏慕锦的话他缓了缓神色,声音却依旧冷硬,“徐家的二老爷!”   徐家?!   这京城中还有几个徐家!   徐家出了一个徐傲,竟然又出了一个二老爷……府上有这样的人,还不等着败家?!   苏慕锦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到长公主府半个时辰硬生生的用了一个时辰才赶到。到达长公主府的时候刚刚好辰时正!   长公主府里没有男主人,她们也不需要从侧门进去,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门口了,苏慕锦到的还比较早,她到的时候,长公主府大门口还没有一辆马车。   嬷嬷瞧见她微微惊讶,“郡主?”她快步迎了上来,知道长公主疼爱这个义女,而且她观察下来,苏慕锦也的确是真心敬重长公主,因此对于苏慕锦她也多了真正的尊重,扶着苏慕锦的胳膊下了马车,“郡主怎么来的这样早?这才辰时呢……”嬷嬷笑道,“楚王府离这里可不近,郡主真是有心了,长公主刚刚用完早膳,就是担心有人来的早,就让老奴在门前等候,老奴笑说哪有人会来的这样早,没曾想竟然真的有人来了,郡主快快进屋吧。”   嬷嬷是个会说话的,她一开口苏慕锦就忍不住笑了。   “嬷嬷不用陪我进去了,府上我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我去找母亲聊聊天。”   “好好好!”嬷嬷也不和苏慕锦客气,拍拍苏慕锦的胳膊,“那郡主您先进去,老奴继续在这里迎客。”   “嬷嬷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快进屋去吧,这天儿越发的冷了,可不要染上了风寒。”   苏慕锦含笑进了院子。长公主府里的侍卫侍女们对她都十分熟悉了,瞧见她均含笑行礼,长公主府里也有前院和后院,只是后院都是空置着的,没有人住,长公主平日都是住在前院里的。她刚走到长公主的寝宫,门口的侍女连忙给她行礼。   “郡主来了?长公主不在寝宫里,在隔壁的偏殿里布置晌午宴会的东西呢,您去偏殿里瞧瞧吧。”   “哦,好!”   她的寝宫和偏殿离得不远,苏慕锦刚到偏殿里就瞧见长公主忙里忙外的身影,她正在吩咐侍女们摆放桌椅,偏殿不小,地面上铺着羊毛毯子,正中央的位置焚烧者醒脑的香,她刚刚嗅上一口便觉得精神一振。   侍女们忙进忙出,有摆放糕点的,有手里捧着桂花枝往花瓶里插的,还有捧着火盆放在空旷的四面墙壁边燃烧的。   “郡主来了?”   有侍女轻呼。   长公主抬起头来,果然瞧见了苏慕锦含笑的眸子,她惊讶,“锦儿,你怎么来的这样早?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快进来!”   苏慕锦踏进了偏殿,躬身就要行礼。   长公主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们母女两个还讲究这些个虚礼做什么,快快起来……来的这样早,早膳用过了没?”   “用过了。”苏慕锦瞧着偏殿里的布置,觉得也挺好的,她本来还担心宴会在室外举行,这天儿冷的厉害,真的在室外恐怕要冻死个人了,偏殿里火盆已经开始烧起来了,一走进来就觉得暖融融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真好,锦儿还担心会冷呢,还是在殿里比较暖和。”   “你呀你!”长公主忍不住摇头失笑,感觉她手上冰冷冰冷的,忍不住关心道,“手指怎么这般冰凉?穿的够厚了啊。”   今儿个苏慕锦穿的真的不算薄了,今儿个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小风吹的那叫一个冷,她已经穿上了冬衣,一身亮蓝色的对襟小袄,下身一条八幅长裙,长裙直垂到脚,盖住一双亮蓝色的绣鞋,上面套着一件月白色滚兔毛的褙子,看上去端庄又大方。不止如此,她身上还披着一件鼠灰色的大麾……穿的的确够多了。   长公主搓搓她的手,“手指冰冷定是身子不大好,你啊,好好的照顾着自己个儿,等会儿我让嬷嬷给你送来一个袖暖,可别冻坏了。”   苏慕锦也不客气,笑着回应,“好。”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长公主期间本来想问楚离对她好不好,瞧着她眉宇间淡淡的柔色也就抿住了唇角,不问也就了然了。   不多时,大殿里就已经布置妥当,长公主拉着苏慕锦就回了她的寝宫。   到了快晌午了,有嬷嬷来催促,长公主这才拉着苏慕锦一起去偏殿里。   刚刚出寝宫就有一道绯红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朝两个人的身上扑了过来,带着专属于宁浅雪的爽朗大笑。   “姑姑,慕锦,你们太过分了,竟然背着我私底下聊天去了!姑姑看来你真的是有了闺女就不要我这个侄女了啊。”   长公主轻哼,十分嫌弃的样子,“谁让你这丫头成天的不见踪影,回京城也有一年多了,可没有见你来看过我几次,反而是锦儿,有空就来陪我,我不跟她亲跟谁亲!”   “嘿嘿!”宁浅雪摸摸鼻子,尴尬道,“我这不是忙吗?”   长公主淡淡的哼。   苏慕锦眯着眼睛偷笑。   “好啊,苏慕锦,你竟然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整治你!”她伸手就去挠苏慕锦的胳肢窝,苏慕锦穿的厚,一点都不怕她,倒是把宁浅雪给郁闷坏了,“这才不到十月你就穿成这个样子了,真的到了寒冬腊月还不变成一只大熊?”   “到了腊月我就不出门了!”   “切!你又不是动物,还有冬眠的习惯?”   长公主忍不住嗔怪的瞪她一眼,“你这丫头!”   宁浅雪嘿嘿的笑,抱住长公主的胳膊就撒娇,“我又没有说错,本来就是嘛,你们都快包成大熊了,行动也不方便的吧。”   宁浅雪穿的真的很少,就一件十分单薄的秋衫,长袖紧紧的束在身上,裤口也紧紧的束在脚腕上,一身绯红色的劲装看上去十分的干净利索。   长公主只能无奈的笑了,“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吗?”   “嘿嘿!”   苏慕锦和宁浅雪一人扶住她一个手臂,三人说说笑笑的就往偏殿走去。   刚刚走到偏殿门口就听到一阵抽气和小声的议论声。   三人诧异的看过去,一眼就瞧见最中央那个鹤立鸡群的少女。   苏慕锦瞧过去呼吸当即就是一凝!   她睁大眼睛震惊不已的看着大殿中静静站着年轻女子,眸子里尽是惊艳之色。   她自认自己的容貌也十分出挑,可和大殿中的女子一比……简直就没有可比性。   她用尽一生的词汇也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那女子的美貌。   那只是一个侧影,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周围三尺之内竟然没有人靠近,身边的女子似乎被她的容貌所吸引,想去看她,却有不敢看她,眼睛里嫉妒的有之,羡慕的有之……甚至还有人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连嘴角流出了口水都不自知……   她气质比容貌更加出色,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偏偏她自己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安安静静的,可也正是这份特殊的淡然在一群叽叽喳喳的闺秀中才更加的出彩。   众女子忍不住屛住了呼吸,那是不敢亵渎美丽事物的心态。   那女子仿佛感受到了苏慕锦火热的视线。   微微侧过身来!      ☆、第二十七章 交战,第一回合!护夫      那女子仿佛感受到了苏慕锦火热的视线。   微微侧过身来!   苏慕锦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正面比侧面更加的耀眼,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如远山青黛,满山的精华都汇聚于一人之身。   垂眸的时候眉眼清淡,好似一幅淡淡的画卷,不显山不露水,如同皎洁的月亮,清透到恰到好处,不会太过浓烈,也不会太过浅淡。   而她一抬眸。   江山所有的美便凝聚于她一人之眉眼,她眼睛清亮,她从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睛,初看时仿佛一片山峦,起起伏伏飘忽不定,充满了令人探究的神秘,可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清澈的宛若初生的婴儿……她站在那里浑身就是一个发光体,像是天边的太阳,灼热的令人无法忽视。   这一刻偏殿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屛住了呼吸。   徐夫人站在不远处,得意的瞧着众人晃神的模样,唇角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来,她也不开口不打扰她们,尽情的享受这一刻属于她的杰作。   苏慕锦见过的那么多人里面,不乏出类拔萃样貌出众的男女,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和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她先前瞧见楚离容貌的时候以为楚离的容貌已经无人可比拟,可这一刻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比起楚离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更加出色几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缓缓的回过神来。   究竟是心底里沉静些,面对这样的女子她也只是微微晃神,便已经回过神来。   苏慕锦环目四顾,就发现众人还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侧首瞧着身边的长公主和宁浅雪,长公主年纪不小了,阅历也不少,这会儿瞧见了这样出挑的女子也是忍不住惊了一惊,而长公主身边另外一侧的宁浅雪眉宇间也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苏慕锦心道,果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要不然光是那女子一个眉眼就足能够让她们失神了。   她轻轻扯了扯长公主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母亲,这女子面生,怎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我也没有见过。”长公主深深的笑笑,已经一手扶着一个缓步走向偏殿,她笑的若有所思,“我宁熙从出生到现在在京城中已经待了三十多年,可从来也不知道京城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呵呵……还真是,有趣!”   苏慕锦秀眉一挑。   今儿个的宴会是长公主亲自给举办的,烫金的帖子也是她让人去派发的,可是前来赴宴的这个女子竟然连长公主都不认得……还真的是,值得让人深思啊。   宁浅雪哼笑一声,“等会儿不用我们问她也是要自己报上身份的,到时候是骡子是马,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骡子?马?!   苏慕锦无奈的瞥了宁浅雪一眼,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进了大殿。苏慕锦一眼瞧见了立在廊柱旁边和人正在说话的大舅母,大舅母也看到了她,她忍不住对大舅母眨了眨眼睛。   因为三个人的到来,屋里的人有些已经回过神来。   苏慕锦的大舅母吴氏带头行礼。   “臣妇参见长公主,长宁公主,清远郡主!”   被吴氏这么一提醒,屋里的人连忙回过神来,一侧首就瞧见了长公主已经到了殿里,而她们竟然还没有行礼,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连忙福身行礼。“参见长公主,长宁公主,清远郡主……”   “起来吧。”长公主含笑,面上看不出丝毫不悦,她做了个起身的手势,笑的温和,“大冷的天儿让众位还到公主府里聚聚,也是劳烦各位夫人小姐们了。”   劳烦?   众人头皮顿时一麻,连连说不敢。   长公主也不追究,由苏慕锦和宁浅雪扶着含笑坐上了主座,然后才轻笑着道,“本宫也就是太闲了才想着弄出了这么一个宴会来,也就是想热闹热闹,各位今儿个来了可不要太过拘礼。”   “是,长公主!”   有些年轻女子瞧着长公主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当即就含笑入了座,叽叽喳喳的和相熟的女子们坐在一起嬉笑聊天。   “浅雪和锦儿你们也入座吧。”   苏慕锦想着要问问宁浅雪苏韵锦在宫里的情况,所以就拉着宁浅雪两个人坐在了一处,这一次的宴会和先前宁王府的寿宴不同,不需要按照身份入座,也就是图个开心热闹,所以大家都是随意入座的。   有些小姐们入了座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先前那个容貌出挑的女子。   那女子身边三尺之内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她仿佛也没有收到什么影响,依旧含笑静静立在那里,这么冷的天,她竟然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月白色的襦裙,手臂上挽着一根烟色的软罗轻纱。偏偏月白色的襦裙是镂空的样式,上面开着一朵朵素色的花蕊,透过那微微镂空的衣袖能清晰的瞧见她雪一般白皙的碧藕,胸前的烟色抹胸和手臂上挽着的轻纱交映成辉,有了这一点点的烟色,把她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给拉近了一点距离,看上去有了些人味儿。   长公主似乎才刚刚注意到她一般,惊讶的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然生的如此标志?本宫竟然从来也没有见过……”   徐夫人听到长公主的问话,得意的上前一步,她走到徐粉黛的身边,眉宇间都是自得。   “回长公主,这是臣妇膝下的幺女,身子骨太弱了,所以就养在深闺中,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了这么些年身子骨才好一些,想着再不把她给拉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恐怕以后出了门谁都不认得,这孩子文静,也不怎么会说话……”说着她轻轻扯了扯徐粉黛的长袖,“粉黛,快给长公主行礼!”   身子不适?身子不适会在这样冷的天里穿的如此单薄?!   有人不以为然。   “徐粉黛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苏慕锦注意到徐粉黛行礼的时候先端正姿势,如“立正”的样子。然后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腿半跪,略微停顿;眼平视,双肩平衡,腰身直挺。左右腿的间距很近,保持左腿向前迈的自然距离,动作幅度很小。标准的大家闺秀行礼的姿势。   长公主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她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似乎被徐粉黛的容貌所震慑。   赞叹道,“粉黛?可是取自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粉黛二字?!”   徐夫人得意,没错,当初小女儿生下来的时候就比平常孩子更加灵秀,当初培养这个女儿就是要把她给送进宫里的,取名为“粉黛”也正是这个意思。她刚要开口回答,却感觉到长袖一动,身侧的粉黛轻轻的拉住了她的长袖。   只不过因为两个人并肩而立,长袖又十分宽大,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徐夫人就听到粉黛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回长公主,听母亲说当年粉黛满月抓周之时,满桌子的物事粉黛只抓了胭脂水粉,故而才取名为粉黛。”   “哦?”长公主笑的更深,“竟然是这般,不过小姑娘家家的喜欢胭脂水粉倒也是极为正常的,我瞧着粉黛姑娘今儿个脸上可没有涂水粉,刚好本宫的手里有一盒上好的水粉,就赏赐给你了罢。”   徐粉黛不卑不亢的福身,“多谢长公主赏赐!”   “呵呵,不要客气,坐吧。”   苏慕锦眯起了眼睛。   这个粉黛还真是谨慎啊,如果真的说了她的名字取自“六宫粉黛无颜色”那岂不是要把后宫的娘娘们全都给踩了一脚?   知道徐粉黛出自徐家之后她心里对这个女子容貌的好感立马消失殆尽,她对徐家的人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好感,试问,一条污浊的小河能长出白莲花一般的女子?当然了莲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可是她可不觉得这个徐粉黛是莲花。   徐粉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就落座在了苏慕锦和宁浅雪旁边的小桌子旁边,这一小段插曲就此结束。   长公主也真的是挺闲的,这一次宴会也的确没有什么事儿,不过收获了这个徐粉黛她也不算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简简单单的开场白之后,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的好。   苏慕锦和宁浅雪坐一个小桌子,左侧就是大舅母,右侧是宁浅雪,宁浅雪的右侧就是徐粉黛。   每个桌子之间留了容下一个人站立的小缝隙,苏慕锦就隔着小缝隙和大舅母聊天。   吴氏抿了一口水暖了暖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赞叹道,“长公主真是有心了,竟然想到在偏殿里举行宴会,还给烧了火盆,暖融融的倒是十分舒服的。”不止如此,鼻翼间充满了淡淡的桂花香,不浓烈,恰到好处的和焚着的香料汇成一线,若有若无的令人精神大振。   “偏殿里地方也大,也能活动开,听适合做设宴的场合的。”苏慕锦含笑附和了一句。   吴氏和她闲话家常,她压低了声音。   “你外祖母这两天一直念叨着你呢,昨儿个知道长公主要设宴就知道你肯定也会来,让我给你带个话,说等你闲暇了去瞧瞧她,她想念你的紧。”   “外祖母的身子骨还好吗?”   她好一段时间没有去看过了。   “好好!”吴氏提起婆婆眉开眼笑的,“你外祖母身子骨利索着呢,天儿也冷了,跟她一般年纪的老太太都在暖房里不肯出来动弹了,你外祖母精神头儿倒好,房间里说什么也不让现在就烧地龙,每天和你几个表哥表弟们坐在一起说说话,开心的很呐。就是心里放心不下你……”   苏慕锦抿了一杯热茶,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外祖母是担心她刚刚嫁到楚王府,不知道楚离待她好不好,所以才会如此担忧的。   她想了想,凑近了吴氏,在她耳边低声道,“舅母,锦儿这两天就抽时间去瞧瞧外祖母,您回去跟外祖母说锦儿很好,楚离……待我也好……”说着想到楚离的温柔体贴,一时间面上竟然浮起了淡淡的羞涩。   吴氏一瞧她这样,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眉眼弯弯的打趣儿她,“小丫头,竟然还知道害羞了……”   “舅母……”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吴氏眯着眼睛笑,“你啊你,当着舅母直接喊楚世子的名字可以,不过当着旁人可不能这样喊,会让人说闲话的。”   “锦儿都知道的。”   这时候宁浅雪也探过头来,她难得的收敛了豪放的一面,笑不露齿,双手置膝,一派温婉之态,“楚夫人,您是锦儿的舅母,也是浅雪的长辈,浅雪能冒昧唤您一声舅母吗?”   “哎呦,那可使不得,公主身份高贵……”   宁浅雪脸上的笑容顿时拉了下来,故作委屈道,“舅母这是嫌弃浅雪吗?浅雪的长辈除了姑姑和叔叔就没有几个了,又离京这么多年,也没有个能说得上话的长辈,可瞧见您就觉得一见如故,舅母您真的忍心瞧着浅雪伤心吗?”   “这……”   苏慕锦恶寒的退开身子。   这个说话温温柔柔,委委屈屈的女子是她认识的那个性格豪放行为奔放的宁浅雪?   大腿忽然一痛,苏慕锦一转头就瞧见宁浅雪对她使眼色呢。   这丫头……为了讨好舅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她桌子下的手狠狠的掐了宁浅雪一把,算是还回来了,瞧着她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露给舅母看,忍不住放下了手,侧首瞧着舅母,柔声道,“舅母,您就把浅雪当成锦儿看待吧,这丫头性子好的很,肯定能和您合得来的。”   “是啊是啊。”宁浅雪连忙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一转眼瞧见苏慕锦拼命给她使眼色,她连忙抿住了嘴唇盖住牙齿,羞涩的扭捏着,“舅母,您就答应了吧……”   “那……好吧……”   宁浅雪顿时眉开眼笑。   舅母好歹跟母亲搭上了点儿边儿,现在开口唤舅母,那离叫母亲还遥远吗?   哈哈!   她甜甜的唤了声,“舅母!”   “哎!”   吴氏也真的是喜欢这个一看就知道是个爽朗的小丫头。宁浅雪一瞧见吴氏笑的也开心,一把拉开苏慕锦,和她换了个位置,就去低头和吴氏说话去了,她性子爽朗,就挑挑拣拣的把在外面三年见到的趣事儿讲给吴氏听,逗得吴氏笑容就没有断过。   苏慕锦摇头失笑,这个宁浅雪!   位置一换,她就和徐粉黛比肩了,大殿中暗香阵阵,可却挡不住身边徐粉黛身上的芳香宜人,她身上不知道薰了什么香味,清清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瞧见徐粉黛背脊挺直的坐姿,饮茶时连握着杯子的动作都一丝不苟,这样的举动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能够养成的。   徐粉黛察觉到苏慕锦的注视,微微侧过头来,她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却没有看苏慕锦,只瞧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轻声道。   “有时人生便如茶水一般,起初时苦涩难言,可入喉之后却口齿留香回味悠长,所以……眼下的苦涩也只是暂时的,苏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苦涩不苦涩也只有品茶的人自己才能品出来,徐姑娘兴许是饮茶不久才有这样一番感慨,慕锦却饮了十多年了,苦涩也好,甘甜也好,现如今都尝不到了,喝茶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倒不是因为她回味有多悠长……”苏慕锦轻笑,同样也没有看徐粉黛,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拢着衣袖又放下茶杯,举动从容优雅,她忽然侧首看了徐粉黛一眼,笑容浅淡,“令母说徐姑娘深居简出可慕锦却觉得不对,要不然为何徐姑娘哪里都不坐,单单就坐在了这里?为何你我头一次见面姑娘竟然能丝毫不差的唤出我的身份!”她呵呵一笑,眉眼却是冷的,“对了,提醒徐姑娘一句,你可以唤我为楚世子妃,或者尊称我为清远郡主!”   徐粉黛眸子微微一闪,从容的道,“哦,倒是忘记了苏姑娘前些天已经嫁人了,楚世子好福气,娶的世子妃这样的容貌出挑的女子!”   说她容貌出挑?这是拿楚离的容貌说事儿呢。   苏慕锦眉眼微微一凉,却抿嘴轻笑。   “姑娘这话就错了,我家相公别的不说,单单是人品这一点就没有说的,为人正派,待本世子妃也很是体贴,能嫁给他是本世子妃的福气!”   她一个球又踢了回去。   跟她讨论容貌,那她就跟徐粉黛说说人品。他们家那个卧床的大哥,还有今天碰到的徐二老爷,那人品……可真的有待考量的。   徐粉黛眸子一闪,轻笑道,“世子妃所言极是,不过依粉黛来看,什么好都不如有个好身体,要不然身份再高地位再稳固有什么用呢,指不定哪天就命归黄泉了,世子妃说是也不是?”   “姑娘说的极是。什么好都不如身体好,据说令兄如今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呢,姑娘的确应该好好的照料照料的。”   徐粉黛眉宇间怒色一闪而过,“世子妃还是担心担心楚世子的身子吧,听说楚世子自幼便身中奇毒,因此才会毁了容貌,残了双腿,现如今世子妃有楚世子撑腰,所以才能如此轻松自在,可若是楚世子哪一天毒发没了……”   “呵呵……”   苏慕锦忽然闲适的撑着下巴笑起来,斜着眼睛瞧着坐的笔挺笔挺的徐粉黛,凤眸闪烁,刻意扬高了声音,“徐姑娘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家相公的身子骨好不好难不成我这个做娘子的不知道,你这个外人反而知道了?莫不是……”她眸子眨了眨,似乎是在开玩笑,“莫不是我家相公身上的毒和你有关不成?!”   她这一句话声音极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徐夫人顿时就忍不住了,皱眉怒视苏慕锦,“苏慕锦,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楚离身上的毒和我们粉黛有什么关系!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苏慕锦又眨眨眼,无辜的瞧着徐夫人。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徐夫人怎么这般大的反应?呵呵……我家相公刚出生就天生带毒,那时候徐姑娘还没有出生呢,怎么会和徐姑娘有关呢,就算是有关那也只能和徐夫人有关啊!”   偏殿中的声音猛的消失殆尽。   听到这样火药味十足的话语,众人愣愣的看看徐夫人,又看了看苏慕锦,视线在两个人的面上交错着。   “你!”徐夫人恼怒的就要起身。   却被徐粉黛一把拉住,她目光扫过众人,复又落在苏慕锦的身上,轻笑道,“世子妃真是爱开玩笑。”   “可不是玩笑哦!”苏慕锦撑着下巴露出一双琉璃闪烁的凤眸,笑吟吟的道,“方才徐姑娘说我家相公若是毒发了人没了……这话说的可真叫本世子妃寒心不已,本世子妃成亲不过四日,徐姑娘竟然如此说话,让本世子妃听了心里真的太不舒服了,本世子妃不舒服了,就不想让你舒服了,本世子妃也刚刚好听说令兄性命垂危……据本世子妃所知,徐家大房里好像就这么一个儿子吧,啧啧,这如果是不小心两腿一瞪……”   “苏慕锦!你给我住口!”   徐夫人听到苏慕锦这样诅咒她的儿子,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不顾徐粉黛的拉扯猛的站起身来,她怒视苏慕锦,“你什么意思!”   “呵呵,原来有些话只能你们说却不许旁人说啊,徐夫人还真是霸道啊,这大周朝可不是徐家的天下哦,徐夫人您暂时还管不了本世子妃呢。”偏殿中人听到苏慕锦这样的话语俱是一愣,瞧着徐夫人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了。谁不知道徐家外戚干政,指不定徐家真的……苏慕锦面色不变,笑呵呵的道,“不过本世子妃忽然想起来,徐夫人好像没有品阶吧,可本世子妃可是太后娘娘亲封的清远郡主,说起来徐夫人瞧见本郡主是该行礼的吧,不过本郡主一向尊老爱幼,也不忍心瞧着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屈膝给本郡主行礼!不过徐夫人就这样对本郡主直呼其名还如此不恭不敬,你说真的好吗?”   她的自称从本世子妃变成本郡主。   不管是世子妃还是郡主,徐夫人一个没有品阶的妇人瞧见了都该行礼的。   苏慕锦头一次用身份压人,这感觉还真是……不赖啊!   她眯着眼睛笑的柔的能滴出水来。   徐夫人面色发红,怒瞪着苏慕锦!   欺人太甚!竟然用身份压她!   她也是堂堂的国舅夫人,可是该死的不管是先皇还是现任皇帝,竟然没有一个封她诰命夫人的品阶,现如今竟然只能被一个小丫头用身份欺压……   徐夫人看向今天宴会上身份最高的长公主,想让她主持公道。   长公主却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苏慕锦的话,正拉着右相夫人低言细语,好不热闹。   她恨的牙痒痒,长公主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袒护苏慕锦!可她有什么办法,人家是长公主,这偏殿里就连她都不管,别人更不会做出头鸟了,她恼恨的盯着苏慕锦,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参见郡主!”   正在气氛凝结的时候,徐粉黛忽然起了身,笑意盈盈的给苏慕锦福了一礼,她轻笑,“郡主,家母也是受了刺激这才会如此口不择言,郡主大度应当不会和家母计较的对吧!”   她服软的情况下,如果苏慕锦还要继续纠缠,那可就不太明智了。   苏慕锦也笑,“如果我非要计较不可呢!”   大殿中气氛又是一冷。   长公主若有若无的咳嗽了一声,仿佛是在提醒什么。苏慕锦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笑吟吟的看着徐粉黛。   徐粉黛眉眼一冷,“郡主想怎么样!”   “啧啧,我想怎么样?呵呵,我倒是想问问徐姑娘和徐夫人想怎么样!”苏慕锦猛的收了笑容!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厉声道,“当着本郡主的面诅咒本郡主的夫君毒发身亡!谁给你们的胆子!我家夫君的确双腿残疾面容有残疾,那有如何?何时轮到你在本郡主面前置喙!你以为你是谁?!我依靠楚王府撑腰?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不止是楚王府,还有楚尚书府,苏府,公主府!他们全都是本郡主的后台!你又如何?!”   徐粉黛没想到苏慕锦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被打的一个措手不及。   “你……仗势欺人!”   “欺负的就是你,如何!”苏慕锦冷笑一声,“仗势欺人你也得仗的了那个势,总比狗仗人势要强得多!我能找到人给我撑腰那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只管找旁人来给你撑腰!徐粉黛,今天在我母亲的府邸我不动你!但是我警告你,下一次再让我听到你口中不干不净的诅咒我夫君,可就不是这三言两语的警告这么简单!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到了这个时候徐粉黛都依旧镇定,面色沉稳,只气息略略不平。   长公主这时候肯定不能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了。   瞧着苏慕锦眼底里闪过一丝愉悦,却瞪了她一眼,笑骂道,“锦儿,你这是做什么,有的人不懂规矩慢慢教就是了,莫要气的让自己各儿心里不舒服。”   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苏慕锦说话的。   她以前还觉得这个义女性子绵软,还担心她心太软了,今儿个瞧见她这一面就彻底的放了心了。   苏慕锦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冰冷的脸瞬间就又笑意盈盈了,她起身对长公主施了一礼,娇笑道,“母亲放心,这些个人还气不到锦儿。”   长公主满意的笑笑,拉着右相夫人的手继续去说话去了。   徐夫人眉宇间怒色一闪,拉着徐粉黛的手就要回家。   却被徐粉黛狠狠的握住,她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轻轻一笑之间令人心折,“郡主教训的是,粉黛下次会注意言行。”   苏慕锦挑眉,这个徐粉黛竟然如此能屈能伸!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   仿佛只是一段无心的插曲,到了这个时候就彻底的被人给遗忘了,宴会继续进行。   宁浅雪探过身来,对苏慕锦竖起一个大拇指,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赞赏道,“佩服!果然跟我是一国的,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皇兄一直让我忍忍忍!今儿个你可算给我出了一口恶气!”说着豪放的扯过桌案上摆放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苏慕锦,“来来来,姐姐我敬你一杯!干了,干了啊!”   仰起脖子就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苏慕锦无奈,只好也饮尽了杯中酒,酒一入腹喉间便火辣辣的,直直的暖到胃里,口齿间留着淡淡的酒香。   “嘿,这酒也太没劲了!我当初跑去北延国,在那里喝到的烧刀子才真是烈酒!那跟这酒似的,一点儿劲道都没有!”宁浅雪嫌弃的扔开杯子。   都是女眷,当然不可能摆着烈酒放在这里。   “呵呵……你小心点儿,舅母还瞧着你呢!”   宁浅雪面色一僵,一转头果然瞧见吴氏正笑呵呵的看着她,她尴尬的笑笑,把歪倒的杯子又给扶了起来,干笑道,“手滑了,手滑!”   苏慕锦忍不住笑出声来。   桌子下她大腿又是一疼,宁浅雪恼羞成怒了。   苏慕锦顿时止住了笑,眸子里的笑意却没有消散。   身后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一转头就瞧见徐粉黛笑盈盈的脸!      ☆、第二十八章 雪中情      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如此温婉动人,丝毫没有半点尴尬的情绪,苏慕锦也是佩服极了。   佩服归佩服,心里越发的警惕了。   不怕被气的跳脚的敌人,就怕不动声色在背后盘踞的毒蛇,它伺机而动,寻找机会,一旦动手就会狠狠的咬她一口,把致命的毒液喷入她的身体,这样的敌人才该万分警惕的。   她回过头来,迎着徐粉黛的笑脸,对她浅浅一笑。   徐粉黛竟然也能回给她一个笑容。   若是有人瞧见这一幕恐怕要惊讶的掉下眼珠子了,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都是幻觉一般。   宁浅雪瞧见了两人的视线相交,也瞧见了徐粉黛脸上那一抹摄魄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   这里所有人里面,对徐粉黛最反感忌惮的恐怕不是苏慕锦,而是她。   说起来,和徐家对不对头的人不是苏慕锦,也不是楚王府,更不是苏太傅家,而是他们皇室,这个徐粉黛显然是被徐家当成秘密武器一样的存在,养在深闺里十多年,恐怕不只是她,就连皇兄也不知道徐家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二小姐。徐家有两个小姐这一点大家谁都知道,只不过徐家的二小姐从未露面过,徐夫人和徐国舅也很少提起这个女儿,以至于大家竟然险些忘记徐家还有一个从不露面的二姑娘。   今天如果不是徐粉黛的出场如此的震撼,恐怕提起徐家众人想到的还是在皇宫中贵为贵妃的徐青枝。   宁浅雪瞧着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心里的警惕性越发的提高。   这样的一个女子,恐怕落在哪个男人的眼里都会让人震撼的吧,这还是徐粉黛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若是她要存心勾引一个男人……宁浅雪相信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怎么了?”   “没事。”宁浅雪收敛了深思的表情,笑眯眯的瞧着苏慕锦,转移了话题,她凑近苏慕锦,“慕锦,你舅母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你说以后我嫁到他们家,她对我应该会不错的吧!”   “……”苏慕锦无奈,“你就是在想这个?”   “嘿嘿,人生四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这金榜题名和久旱逢甘霖我就不多想了,先前在外面历练碰上了楚君韬这也算是人生一大喜事了,而且你想想啊,我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到现在还没有一门亲事,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了,我当然要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慕锦啊,你是我京城中唯一的朋友啊,又是楚君韬的表妹,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到我洞房花烛的时候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   宁浅雪笑眯眯的看着她。   “哪有一个女孩子天天把洞房花烛挂在嘴边的。”苏慕锦斜睨她一眼,“也不怕旁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的,我是在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嘛,哪个女子不是要走上一遭的,有什么好笑话的!对了……”她忽然附耳在苏慕锦耳畔低喃道,“慕锦啊,你也洞房花烛过了,嘿嘿,给姐姐传授传授经验呗……那个楚离怎么样,温柔不?体贴不?持久性强不?”   苏慕锦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脸。   一把捂住宁浅雪的嘴,听着她“唔唔”的叫唤,她低吼,“胡言乱语什么!”   她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了几圈,嘿嘿的奸笑着拉下她的手,“哎呦,咱们慕锦害羞了啊,看来楚离还是挺让你满意的嘛!”   “你还说!”苏慕锦佯怒。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嘛。嗯哼,等我自己洞房花烛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哈哈,楚君韬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温文尔雅一派谦和的样子,也不知道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会不会化身为狼……我皇兄说了的,男人啊,表面上装的好的很,一到床上就原形毕露了。”   “你皇兄跟你说这个?!”   “嘿嘿,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皇兄的原话是这样的,“有些男人表面上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可一到了逞兽欲的时候指不定多放荡,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旁边的吴氏瞧着两个人亲密的咬耳朵,忍不住凑了上来。   “没什么没什么!”   苏慕锦能说宁浅雪在意淫楚君韬嘛,只能选择闭嘴了。   吴氏羡慕的道,“你们两个感情还真是好的很,瞧着你们青春活泼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各儿也年轻了,哎,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个女儿出来,要不然非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可。”   宁浅雪殷勤的给吴氏倒了杯茶,眼珠子一转,连声道,“舅母啊,要不然我去你们府上给你做女儿好了,浅雪就想要一个像您这样的母亲呢!”   “哎呦,长公主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的!”宁浅雪抓住吴氏的长袖晃悠着撒娇,难得的脸红了,“舅母啊,实话不瞒您说,那个我……我……心仪您的儿子好久了……您如若不介意,那浅雪就去给您做儿媳妇好不好?!”   吴氏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苏慕锦也十分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宁浅雪竟然当着舅母的面就毫不犹豫的说自己喜欢楚君韬……这……若是碰到一个严肃点儿的女子,恐怕心里是会不屑宁浅雪的,哪有一个女儿家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哪个哪个男子的?!   “舅母……您,您这是不喜欢我么……”   “不是不是!”吴氏连忙摆摆手,说起来他们家的君韬让她真的快急白头发了,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到现在还不成亲,不但如此,连让人去说亲都不让,偏偏家里的几个孩子跟他亲的很,放出话来,大哥不成亲,我们做小弟的哪有先成亲的道理,所有到了现在他们家里的那么多的好儿郎,一个都没有说了亲事的。都是她儿子带头,才会让几个小弟有样学样,眼看着几个弟妹们着急的不行,她暗中也内疚自责好久了。   可是偏偏他们家的儿子倔的要死,谁说都没有用。他们做父母的也不好逼着他。   其实也不是不着急的,人家跟她这个年纪的,早就抱上孙子了,她膝下空虚啊,没有个孩子在府里热热闹闹的,还真是难受,她是个特别喜欢小孩子的,前两天参加吏部尚书长孙的洗三礼,她瞧见了那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孩子真是恨不得抱回自家才好,心里痒痒的难受。他们着急归着急,可也不能随便就塞一个女孩子给儿子啊,眼瞧着京城中的姑娘们好多都没些样子,要么就是人品不行,要么就是父母太势力,还有的就是家事不行……他们看重的是门当户对,真的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还不被人给笑话死。因此挑挑拣拣的真是碰不上一个好的。   这会儿听到宁浅雪的话,不禁认认真真的打量起她来。   容貌……过关!   性情……虽然看上去不是个大家闺秀老老实实的样子,不过小孩子嘛,还是活泼点儿好,君韬就是个闷葫芦,再娶个闷葫芦的话那日子还怎么过?也过关!   家室……当今皇帝的嫡亲皇妹,身份那是没得说的。   跟慕锦又交好,锦儿的为人她清楚,能和锦儿交好的性子能差到哪里去?而且心里喜欢谁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还真是……颇得她心啊。   真是越开越喜欢。   “舅母……”   “呦,喜欢!喜欢!怎么不喜欢!”吴氏越看越高兴,忍不住喜上眉梢,“你见过我们家君韬啊?”   说起来吴氏也有些担心,担心宁浅雪喜欢君韬的目的不纯。   他们楚家一直都是清正的一派,谁都不会刻意亲近,又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名门望族……近年来皇家和徐府的烟火越烧越旺。他们君韬如果真的娶了宁浅雪,那可就是要确定自己的位置了。   这样一想,瞧着宁浅雪的眼神就带着点儿打量了。   “我见过他!”   宁浅雪就把当年在外面遇到危险的时候,楚君韬是怎么宛若天神一般救了她的,把故事描绘的宛若戏文一般,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就讲述的完完整整的,听得吴氏是感动不已,双眸泛红……   “好好好!好孩子,你放心,我们家君韬既然和你有了肌肤之亲,我一定会让他对你负责的,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我回府之后就去问问君韬,这孩子简直太不像样了,对你抱也抱过了,竟然还装作没事儿人一般,简直太过分了。浅雪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那就谢谢舅母了。”   苏慕锦听得一阵无语。   宁浅雪还真是有本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舅母给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了。   还有那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当时大表哥如果不抱着宁浅雪飞走,那她岂不是要被狼给吃掉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当作没听到吧。心里却在祈祷,大表哥你就节哀顺变吧。   谁让他碰到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宁浅雪呢。   头有些晕。   方才喝了那一杯酒的后遗症啊。她支着手肘扶额,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像是要着火了一般,鼻翼间传来酒香混着点点其他异样的香味,她分不清那香味是什么,这房间中点着有香炉,还有桂花香,还有酒香……甚至有好些胭脂水粉的香味,所以她实在是分不清这淡淡的清香究竟是什么味道。   微微眯起了眼睛,脸色酡红的样子看起来分外醉人。   “郡主是喝醉了么?”身边的徐粉黛轻轻一笑,她这一笑,仿佛江山都失去了颜色,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投向她的面颊。苏慕锦也忍不住一阵恍惚,却保持着理智,动作优雅的从桌案上捏起一颗葡萄放在唇中,深紫色的葡萄溢出点点殷红的汁液,落在唇上是别样的诱惑。她双眸微微迷离,撑着下巴轻笑,“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吗?”   徐粉黛不置可否,笑的有些神秘。   很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侍女们端着托盘从大殿外进了屋,肩膀上竟然落了盈盈的白色。   长公主震惊道,“下雪了?”   侍女们恭声回答,“方才的天儿还只是有些阴沉,这会儿就飘起了雪花,才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雪花就越飘越大,这会儿地面都湿了一层了,恐怕再过不了多长的时间地上就能下了一地的白了!”   竟然真的下雪了?!   这才不到十月呢。   苏慕锦忽然想起前两天和楚离对话的时候,他好像说了往北的地方早就开始下雪了。   大殿的门被打开了,院子里果然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苏慕锦看得有些出神。   殿门一打开,一股子的冷风忽然就吹了进来,靠门边的地方甚至飘进了几片白雪,刚刚坠落就化成了点点水珠。屋子里燃烧了火盆,原本暖融融的大殿因为这寒风,让人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苏慕锦被冷风一吹,原本因为喝酒的迷醉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竟然真的下雪了!”   “嘶,冷!”宁浅雪凑到苏慕锦的身边,抓起她身上的披风就往自己身上盖,“今儿个一大早天虽然阴沉,可也没有下雪的迹象啊。竟然就下雪了,还是你明智啊,穿的多厚,等会儿我回宫的时候就惨了,肯定要冻死的。”   一边说一边拼命的扯苏慕锦的披风。   苏慕锦险些被她给勒死,接下披风就扔给她,“你方才还嘲笑我穿的厚呢,这会儿就明智了!”   “嘿嘿,谁知道会下雪呢!”宁浅雪也不客气,接过她的披风就披在了身上。   苏慕锦的披风是秋季的披风,就一层薄薄的面料,宁浅雪披在身上也觉得凉。   “这鬼天气!”   苏慕锦转过头,去看那个“身子虚弱”的徐粉黛,却见她一身半镂空的长裙却不见半点畏寒,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纤纤玉手如同白玉一般,白的近乎透明,指甲浑圆粉嫩,蓄着长长的指甲,指甲上不染豆蔻,透着淡淡的莹润光泽。神态更是镇定自若,她捏着一个茶杯细细的品茶,茶水已经没了氤氲的热气,她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细细的品味。   这样的神态,哪有半点不适的模样。   她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长公主赶紧下令关闭大殿的门。   侍女们奉上了午膳,索性有热气腾腾的汤水,喝了一碗也就觉得暖和了。   用完午膳又听了两出戏,到了申时长公主也累了,就让人散了。   宁浅雪和苏慕锦和长公主告辞。   “行了,你们两个啊,有时间就过来府上陪陪我。”长公主看上去有些累了的样子,对两人招招手,一手拉着一个,“慕锦新婚有时间就多熟悉熟悉楚王府的环境,浅雪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你时间多,以后多陪陪姑姑。”   “浅雪遵命!”   “呵呵……行了行了,回去吧。”   出了偏殿的时候外面已经覆了满地的银色,刚出偏殿苏慕锦和宁浅雪就齐齐的打了个寒颤,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各自一笑。   天空的雪花仍旧在不知疲惫的下着,地上的雪已经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便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夫人小姐们携手而去,有穿的薄的人抱着肩膀低低的抱怨。   “真是冷呢。”   雪花落在脖颈上凉的厉害,用手一抹,莹莹的水光。   “呵呵。”宁浅雪抱住她的胳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她脸上带着笑容,面色却有些暗沉。   “怎么了?”   “没什么!”宁浅雪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再隐瞒,面上有些忧虑,“还不到十月就开始飘雪,恐怕往北的地方雪下的更大,北延国地稀人薄,今年夏天的雨水太多,北延国的本就不是产粮的国度,为数不多的粮食也被淹了好些……马匹和羊也好些染上了病,现如今冬天到了连京城都开始落雪,恐怕北延国的情况更加的严重!”   苏慕锦面色也沉了下来。   “你担心北延国会有异动?”   宁浅雪摇摇头,“也不一定,北延国现如今正处于夺嫡的时候,现任老皇帝儿子太多,光是成了年的都有八个之多,还没成年的就更不用说了,老皇帝一直都没有立储,这个时候北延国国内内讧不断,皇子们各有打算,这个时候出兵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利……”   苏慕锦不太明白北延国的情况,她也只是偶尔听到楚离会谈论那么一下。这一点她倒是十分佩服宁浅雪的,不愧是皇室中的女子,仅仅下了场雪就能想到这么多的问题。   “别担心,真的会有异动番省那边肯定会传来消息的,你皇兄应该会第一个知晓的。”   宁浅雪点点头,轻笑,“希望是我多心了。”   苏慕锦了然的点点头。   眼下这个时候大周朝并不适合打仗,兵权都不在手里,楚王爷的态度暧昧,真的打仗,对于宁奕来说就是内外不平,到时候不管是攘外还是安内,他恐怕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迎着雪花很快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苏慕锦低着头也没有看路,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喂!”宁浅雪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   “怎么了?”   “还真是让人艳羡啊!”宁浅雪示意她往前看,苏慕锦顿时愣住,一眼瞧见马车边坐在轮椅边撑着雨伞的楚离,他静静的靠在马车里,身上穿着的是昨天她刚刚给他的衣裳,那一朵朵红色的梅花在雪地里异样的显眼。   “下着雪竟然来接你了,真真是让人妒忌啊!”   耳边是宁浅雪咬牙启齿的嫉妒声,苏慕锦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愣愣的看着那油纸伞,油纸伞很大,刚好能把他的身形挡在雨伞中,伞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虽然打了雨伞,可是有风吹动,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顿时消融。而轮椅的地下竟然一片雪花都没有,只有一片濡湿的痕迹。   显然,雪刚刚下他就过来了。   公主府的大门口有人静静的凝望楚离,瞧着苏慕锦的眼神一脸的艳羡。   苏慕锦不顾众人的视线,猛的提起裙摆就飞奔了过去,跑到他身边两三不远的时候猛的顿住。听到声音他缓缓抬起头来,于雪花漫天中对着她缓缓一笑。   她原本冰冷的心仿佛一下子被灌入了满满的热水。   那温暖几乎要溢出来。   “你……怎么来了?”   楚离没说话,推着轮椅到马车边,探身从马车中取出一件大红色的厚大裘给她抖开,“你身子寒,今天穿的也少,我来给你送一件大裘来,蹲下来我给你系上。”   那大裘是带着帽子的,帽檐和两侧的边缘还有下摆的地方都滚着厚厚的兔毛,大红色的大裘在漫天的雪白中看上去异常的温暖,她抿着唇,强压住心头的淡淡复杂,趴在他的膝头,任由他给她披上大裘盖好帽子,再系好披风。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上。   他手上的“粽子”已经被解开了,露出雪白的手指,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带着几分苍白的颜色。他指尖灵活的给她系上一个蝴蝶结,指尖滑过她的面颊,他的指尖一片冰凉。   苏慕锦蓦然惊醒,丝毫不在意众人异样的眼神,一把抓住他的手。   “怎么这么凉!”   “无碍!”楚离淡定自若的收回手指,撑着雨伞遮住她的身体,“我们回家吧。”   苏慕锦这才感觉到他的膝头亦是一阵冰冷,她单手抚上去,一片濡湿。   她眼眶蓦然一红,对着他吼,“你是傻瓜吗,下着雪你要来接我,我不反对。可你是不是应该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你身子本来就不多好,非要这样糟践自己吗!”   楚离一愣,眸子里滑进一丝丝的暖意。   “别担心,我有内力护体,不妨事。”瞧着她眼眶通红,他指尖抚上去,轻笑,“我是瞧着下了雪,觉得景色不错才想着出来走走,刚好来给你送件大裘来。”   苏慕锦不理他,探身进去马车里,把马车里的锦被给拉出来,折叠成方块紧紧的围在他的腰间,盖住他的双腿。   楚离苦笑,瞥了一眼公主府门口没有走的众人,低声道,“锦儿,大家都看着呢!”   “愿意看就看去!”   她离楚离很近,一开口便有酒香溢出来。   楚离皱眉,“喝酒了?”   “喝了一小杯。”   “下次不要喝了。”她的身体不适合饮酒。   “嗯。”   那边楚君韬也来接应吴氏,母子两个撑着伞一起瞧着苏慕锦,吴氏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听到苏慕锦方才的那一声低吼,连忙上了前来,扯扯她的衣袖,“锦儿……”   “舅母,大表哥……”苏慕锦闷闷的打招呼。   “上次不是说好了以后唤我大哥的吗?”楚君韬轻笑,目光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楚离一身的白,上面透着点点大红色的红梅,而锦儿一身大红色的大裘,两个人一站一坐,撑着伞静静的凝望彼此,仿若一幅美丽的画卷。他目光落在苏慕锦身上的大裘上,放下心来。对着楚离点点头,“锦儿有些任性,楚世子还望海涵。”   楚离眸子一闪,随着苏慕锦唤他,“大哥说的哪里话,我的娘子,我当然会包容……”他顿了顿才道,“而且锦儿一点也不任性。”   楚君韬忍不住勾起唇角。   楚离和吴氏打招呼。   “大舅母……常常听锦儿提起您,以前多亏了舅母多多照顾她……这两天我和锦儿新婚时间仓促也未能去看望您和外祖母,等过两天抽出时间一定和锦儿登门叨扰。”   “好好好!”吴氏满意的点头,别的都不说,光是楚离能在这么冷的天专门给锦儿送上一件大裘,她就已经十分满意了,对楚离的认知也颠覆了起来,笑的眯起眼睛,“她外祖母这些天就一直念叨着锦儿,如果世子跟锦儿一起去府上,老太君一定会很高兴的。”   “舅母唤我楚离就好。”   吴氏越发满意,瞧着大雪依旧不休不止的下着,对他们摆摆手,“雪越下越大了,天也凉,楚离你在这里恐怕也待了好一会儿了,早点回去用热水泡泡身子,去去寒气,我们也先回去了。”   “舅母慢走。”   吴氏扶着楚君韬的胳膊,还是忍不住笑意。她欣慰的拍拍儿子的胳膊,“先前皇上赐婚的时候我还为锦儿担心,生怕她嫁的不好,楚离会欺负她……可没想到楚离竟然能如此贴心,瞧着就知道来的时间不短了,却也没让人进去通知一声,就这么等在这里。现在这样的男子还真是少了,有几个人会担心妻子着凉了给她送衣裳啊……”说着四下环顾了一圈,有些好些的有家里的家丁丫鬟带着衣裳来接应,还有的甚至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她不禁为苏慕锦高兴,“真好啊,现在这样的男人少了……”   楚君韬苦笑,“娘,儿子不是也来接你了么!”   “哼,那可不一样!我是你娘,又不是你娘子……”吴氏说着一眼瞧见了立在门边对着她笑眯眯的宁浅雪,她眸子顿时一亮,抓住楚君韬的手臂就去盘问“细节”去了。   大门边张嫣然脸色惨白的一片,眼神空洞而苍凉。   今天她也来参见了宴会,她也是想来看看苏慕锦究竟过的好不好,可没想到竟然瞧见了这样刺眼的一幕。   她眼神直直的落在楚离哥哥的身上,她不相信以楚离哥哥的武功感觉不到她的目光,可是楚离哥哥似乎真的毫无所觉,眼睛里只有苏慕锦一个人,他那样一个性子孤冷的人,那样一个不愿意和人接触交集的一个人……竟然为了苏慕锦,大冷的雪天只为给她送一件大裘……只为不让她冻着……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嘴巴里慢慢的都是腥甜的味道。   “嫣然……”   张夫人担忧的看着她。   张嫣然回过神来,不想让母亲担心,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娘……我们回府去吧。”一开口声音还是忍不住的哽咽,她瞧着母亲担忧的眼神慌忙别过头去,刚别过头就感觉到脸上一片温热的液体滑下,刚刚流下就变成了雪一般的凉。她似乎冷的厉害,浑身都在颤抖,扶着张夫人的手臂,“娘,我们回府吧,回府吧……”   言语间竟然有种哀求的味道。   张夫人眼神冰冷的最后看苏慕锦一眼,母女两个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   宁浅雪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眼神期盼的瞧着公主府,她的视线穿过层层的马车,却没有瞧见皇兄来接她,哼哼唧唧的就要往前走。   刚走了两步就有一个身穿便装的男子躬身走了过来。   “公主,这边请……”   宁浅雪眸子一亮,是皇兄身边的小李公公,小李公公的臂弯里也挂着一件厚厚的大裘,他把大裘展开,给宁浅雪披上,“公主今儿个穿的少,陛下特意让奴才来给您送大裘过来。”   她嘿嘿一笑,方才的不快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随着小李公公一起绕过一辆辆马车,就瞧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车不是太大也不小,在一众精致的马车里不出众也不过分寒酸。怪不得她没注意呢,原来竟然用这样的马车呢。她嘿嘿一笑,猛的一蹦就蹦到了马车上,一掀开车帘顿时呆住,又惊又喜。   “皇兄?!”   宁奕的眸子却不在她的身上,他身子看上去有些僵硬。她循着宁奕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他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目光迷离的落在长公主府大门的一处。   她眸子一凝,一眼就瞧见了宛若明珠一般鹤立鸡群立在公主府大门口的明亮女子。   徐粉黛!      ☆、第二十九章 要不我给你洗吧      宁浅雪的眼神陡然一冷。   她顺着皇兄的眼神瞧着徐粉黛,连心都是冷的。   “皇兄!”   她加重了语气!   “嗯?”宁奕回过神来,迷茫的眸子微微恢复清明,侧首瞧着宁浅雪,微微一笑,“怎么了?”   “没事!”   宁浅雪强压住心头的不快,对着外面驾马车的侍卫道,“走,回宫!”   “等等!”宁奕沉声喝止。   “皇兄!”宁浅雪郑重了脸色,瞧着宁奕仍旧不放下车帘,她猛的上前拍打掉他的手,让帘子落下来,面色沉如水,“皇兄,你究竟想做什么!”   宁奕没想到宁浅雪的反应这么大,轻笑着放下了车帘,靠在柔软的车壁上,“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她双手握拳,面色沉怒。   “你看上方才那个女子了,是不是?!”宁浅雪怒声质问他。   宁奕原本正在拢长袖,听到她的话手下的动作蓦然一顿,眉头陡然皱起,“浅雪,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我就是这样的语气,你爱听不听!”宁浅雪气的浑身颤抖,她压低声音低吼,“你可知道方才那个女子是谁?她是你贵妃的亲妹妹,是徐国舅的嫡出次女,名唤徐粉黛!粉黛是什么意思你不懂吗?六宫粉黛无颜色,徐家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说不定她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怎么能盯着她看那么久,她是长的貌美,可皇兄你不要忘记了,你是皇帝,你是宁奕,你是我们父皇和母妃的儿子。不要忘记我们父皇和母妃是怎么死的!”   “浅雪……”   “你听我说完!”宁浅雪蓦然打断他,“男人瞧见漂亮的女子总会有心动的时候,你是皇帝可以后宫三千,可以随心所欲,可是徐家的人不行,只要你行差踏错半步,不止是我们,兴许宁氏皇族就不存在了,所以皇兄,我绝不会让你有犯错的机会!如果你真的看上了那个徐粉黛,我一定会杀了她!”   宁奕苦笑,“傻妹妹,你想什么呢!”   “嗯?你不是喜欢上她了?”   “你皇兄至于这么肤浅,就瞧着人家长的美貌就看上人家了?”   “那你为什么盯着她看那么久?!”   “因为……方才瞧她眼神很不对劲!”宁奕扶着炸毛的宁浅雪,十分有耐心的给她解释,“不过方才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知道她是徐家的女儿,那有那样的眼神就不奇怪了。”   宁浅雪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吓死她了!   她还真的以为皇兄看上那个徐粉黛了。   一屁股坐在皇兄的身边,把马车里的锦被往自己身上裹,她掀开车帘去瞧徐粉黛,却瞧着长公主府的大门口已经不见了徐粉黛的身影。她干笑一声,“皇兄,你方才瞧着她什么眼神啊?”   “看不真切,不过觉得有点阴沉……”宁奕摸摸她的头发,忍不住屈起手指弹她的额头,“你方才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还不是怕你被美色所迷惑!”宁浅雪小声的嘀咕,“自古以来有多少君王就是毁在了女人的手里,尤其是像徐粉黛那样倾国倾城的女人,活着简直就是祸害,指不定要祸害多少男人呢!”   “徐家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女儿……”宁奕眯起眸子,所有所思的道,“藏了这么多年在这个时候给放出来,恐怕所图不小,你防着点那个徐粉黛,不要和她离得太近了,徐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她轻哼一声,“这个徐粉黛真的是包藏祸心,今天宴会上当场就和慕锦发生了争执,不过被慕锦狠狠的呵斥了一顿,这样的女子自以为容貌出挑就了不起了,哼,就应该给她点排头吃吃,不就是长得比旁人好看一些,就真的以为谁都要奉承着她不成!皇兄,徐家这个时候把她放出来,我怕她是用来对付你的,徐青枝进宫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动静,我担心他们会想办法让徐粉黛进宫,到时候你万一被迷惑了怎么办?”   宁奕拍拍她的脑袋,苦笑,“在你的眼里皇兄就这么没定力?!”   “这不是定力不定力的问题啊!”宁浅雪拉下皇兄的手,眼睛里全都是担忧,“你也瞧见了,那个女人长得一副祸水的样子,简直就是专门来祸害男人的,你虽然不是多么喜欢美色,可是万一她还有其他的手段呢,万一你中招了,那怎么办啊!”   “瞎操心!”   “哎,你别不放在心上啊……”   “你放心吧,徐家真的有心要把她送进宫的话……”宁奕眸子顿时一冷,“那我就让她有去无回!”   听到宁奕这样说,宁浅雪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方才在宴会上徐粉黛吃瘪的样子就觉得浑身畅快。   “偷乐什么呢?”   宁浅雪就把先前宴会上苏慕锦彪悍的样子全都给告诉了宁奕,扬起下巴,十分崇拜的语气,“尤其是那句,我就是欺负你了,如何?!简直是太霸气了,慕锦今天表现的太好了,我瞧着姑姑都很高兴的样子。”   宁奕含笑听着,眸子却微微有些失神。   宁浅雪还欲再说,忽然瞧见了皇兄的面色,连忙收了自己没说完的话,懊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好!她怎么就给忘了,皇兄对苏慕锦……唉!她再次掀起马车的一角,目光落在苏慕锦和楚离的身上。   两个人还没有上马车,她就瞧见苏慕锦从楚离的手里接过了雨伞,撑在两个人的头顶,漫天的雪花成了最唯美的背景,两个人一个白衣翩翩,一个红衣如火,一站一坐竟然如此的和谐。那场景仿若一幅最美的画卷,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生怕惊动了那样唯美的场面。   她指尖微微一颤,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兄一眼,就瞧见他的眸子静静的落在那个红衣如火的身影上,眸子里似轻叹,似无奈,似轻愁,似感慨……十分复杂……她咬咬唇,她方才怎么会以为皇兄会对那个徐粉黛动心呢……怪不得皇兄说她瞎操心。   的确是瞎操心啊。   她瞧着皇兄的视线落在苏慕锦的身上,手上掀起帘子的动作僵住,是放下也不是,掀开也不是,真的是太为难了。就瞧见楚离动作轻柔的又从马车里给拿出一个袖暖来,袖暖也是大红的颜色,黄金面具遮住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他似乎低声和苏慕锦说了些什么。苏慕锦脸上顿时绽出一抹淡淡的柔和笑容……   “皇兄……楚离对慕锦好像很不错啊……”   “嗯!”   “那个……慕锦对楚离好像也不是没有好感啊……”   “嗯!”   “那……”   “别瞎想了!”宁奕回过眸子,伸手拍掉她的手,深色的车帘一点点落了下来,他的眸子也渐渐的回过神来,沉声吩咐侍卫,“回宫!”   马车开始轱辘轱辘的转,宁浅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怕触及皇兄的伤心事。   ……   苏慕锦和楚离还没有上马车。   “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情要告诉你……”楚离唇角含笑,眸子一闪一闪。   看样子应该是好事!   苏慕锦爬上马车,掀起车帘示意楚离上马车,楚离一个旋身就连轮椅带自己一起跃上了马车,“什么好事,看着你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   “今天你刚刚出府苏府和宁王府就派人报来消息,老太太和苏云锦今天一大早都没了!”   “啊?”苏慕锦惊讶的回过神来,“今天早上?!”   “嗯!”楚离推开马车的车门,推着轮椅进了马车,低声道,“这祖孙两个倒是会挑时间,竟然同一天没了!”   老太太没了在她的预料之中,天气冷了,老太太又中风,显然是撑不了多久的,苏云锦这么快就香消玉殒了却是出乎她的预料的,她摇摇头,躬身也钻进了马车里,顺手关上了车门。马车里铺了两层厚厚的棉被,还放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火盆,刚进去就觉得空气为止一暖,苏慕锦搓了搓手,在火盆边烤火。   “苏云锦死的还真是早!”   她对这个妹妹的死半点伤心都没有,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她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咎由自取,根本就怨不得旁人!如果她不是苏云锦的亲姐姐,如果不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她早就容不下这个苏云锦了。不过她死在宁煜的手里也好,她不是前世今生都爱宁煜爱的死去活来的吗,那么死在宁煜的手中应该也算是最好的惩罚了!   起先苏云锦刚刚被抬到宁王府的时候她就让弄墨好好的关注苏云锦的结局,可没想到宁煜竟然那么容忍的了,一直都没有对她下手,只是冷落她!不过在一个大门大户中,也许这样的冷落才是最好的惩罚,因为宁煜,所有的下人们对苏云锦都十分的不屑,都知道这个苏云锦是怎么进了宁王府的。刚开始还担心世子爷会心有不忍,可时间长了,瞧着世子爷都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府里没有这么一个人,众人就已经知道怎么对待这个苏云锦了。   克扣月例,每个季节该有的衣裳全都给克扣下来,包括厨房里的吃食也全都克扣了下来。   高门大院中最不乏的就是捧高踩低的奴才!   一向养尊处优的苏云锦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待,可她偏偏求助无门,连小院子的门都出不去,更别说是找人告状了。就算是找人告状恐怕也改变不了她的情况。她要么去找宁煜,要么就去找宁王妃。   两个人对她都厌恶的恨不得她立马死掉,她的处境两个人肯定也是知道的,可是却不闻不问,这样就已经让人看清明白怎么对待这个苏云锦了。如果她乖乖的老老实实,爹爹也不会把她从族谱除名,如果那般,有娘家做靠山,就是宁煜和宁王妃再怎么看她不顺眼恐怕都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所以要怪就要怪她自己!   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全都给斩断的!   “没想到宁煜竟然忍到现在才动手!”   宁煜早就回忆起了前世的一切,依他对苏云锦的恨竟然能忍一年多,也算是很难得了。   “恐怕是想顺藤摸瓜!”楚离推着轮椅上前,伸出双手在火盆上方烤火,温柔的看着苏慕锦,“先前太后曾经想把苏云锦给拉拢到身边的,估计宁煜就是想从中找出什么证据来。”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前世的苏云锦和太后是肯定是一条船上的,很显然,张太医是太后的人,前世张太医却信口胡说睿儿的心头血可以医治苏云锦的孩子,很显然两边的人早就勾结到一起的。   想起睿儿,她胸口微微一窒。   面色微微凉了下来。   楚离也没问什么,苏慕锦偶尔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不想问,只想等着她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马车缓缓前行,碾在雪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墨魇和笙箫呢?!”苏慕锦猛的惊醒,“他们两个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有瞧见?!”   她就说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楚离轻笑,“他们两个回府去了!”   “回府?”   “准确的说是墨魇把笙箫给扛回府了,也不知道笙箫那丫头说了什么话惹恼了墨魇,墨魇一气之下就把她给带回府了。”楚离眸中笑意一闪,“我看我们府上又要办喜事了。”   “这个墨魇还真是……”无赖啊!   竟然就这样把她的笙箫给掳走了!简直岂有此理!   “呵呵,你别生气,我瞧着笙箫对墨魇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就是平时斗斗嘴,这样也挺好的!”   苏慕锦轻哼一声。   要不是知道笙箫对墨魇有感情,她怎么会容忍墨魇一次又一次的对笙箫无礼!   不过墨魇和笙箫两个人一个是她身边的,一个是楚离身边的,这样也好,将来就是成亲了也能还在他们的身边,总比嫁出府去可好太多了。   回府的时候用的时间不多长,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摆摊的小贩们都回家避寒去了,这会儿大街上显得清清冷冷的,也没有吵杂声,马车速度快起来,就用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楚王府。   楚管家已经等在大门口了,瞧见马车归来,他踉踉跄跄的上了前。   “世子爷世子妃,快进屋!”楚管家撑着一把巨大的伞,把楚离和苏慕锦都给遮到了伞底下,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世子爷一出府他就等在这里,就生怕两个人给冻着了,这会儿可算是回来了,大雪落得越发的大了,屋檐上地面上,甚至树枝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一眼看过去,银装素裹漫天的白。楚管家一瘸一拐的走着,脸上都是笑容。   “楚伯你怎么等在这里!”苏慕锦下了马车推着楚离的轮椅,楚管家的腿脚不好,给她撑伞她怎么受的起,尤其是楚离对楚伯十分尊敬,不是把他当下人,而是当成亲人的。苏慕锦就更不能让楚管家受累了,连忙去接楚管家手里的伞,“今儿个下雪了,楚伯您腿脚不好怎么还出来了,当心染了寒气!”   “不会不会!”楚伯笑眯眯的道,“那护膝我束在腿上了,真是暖和的紧,这会儿腿一点都不寒!世子妃别说了,您给世子爷推轮椅,我给你们撑伞,快回屋吧!”   自从苏慕锦把护膝做出来给老人家一份之后,他对苏慕锦就越发的好了。   苏慕锦无奈,从楚离的嘴巴里也听过这个老人家有多么的倔强,索性就任由他去了。   楚管家把两个人送回了房间才回去前院里。   两个人到了廊柱下雪花就落不到身上了,到院子的时候轮椅走的有些艰难,雪下的太厚了,院子里也没有来得及打扫,轮子几乎都要陷在雪地里,她推的很是吃力。   “我自己推吧,你歇歇。”   “没事。”她瞪了他一眼,不让他上手,“你的手才刚刚给削去茧子,还想再长一层不成?!”   “呵呵……”   “笑什么笑!”苏慕锦轻哼一声,一个使劲儿就把轮椅推出去老远,一鼓作气的推到门口才松了一口气。从他们进院子到现在竟然都没有瞧见院子里有人。   苏慕锦推开门。   房间里一片温暖,柳嬷嬷和秋月紫罗紫玉正在房间里点炭火,房间的四角都给放了火盆!瞧见两个人回来,紫罗赶紧上了前从苏慕锦的手中接过她刚刚脱下的披风,又瞧见被裹成一团的楚离,她忍不住抿唇一笑,“姑爷,嬷嬷算着您也该回来了,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已经搁在耳房里了,您先去泡个澡,厨房里已经熬了姜汤,等会儿奴婢端来给您和姑娘……”   楚离点点头,没有作声。   他今天淋了雪,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就消融了,身上的确是有些潮湿的。   他推着轮椅就去了耳房。   苏慕锦问柳嬷嬷,“瞧见墨魇和笙箫了吗?”   柳嬷嬷一愣,答道,“方才墨魇回来了,他就说等会儿姑爷回来让准备一下热水,然后就不见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苏慕锦摇头笑道,“等会儿瞧见了笙箫让她来见我!”   柳嬷嬷点头。   “嬷嬷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天冷了,自己房间里也点着火盆,别染了寒气。”   “姑爷早就让人给准备好了。”柳嬷嬷想起这个就觉得欣慰,“先前刚刚开始飘雪的时候姑爷就已经让人给我和秋月她们都给准备了银碳,让我们自己燃着呢,还说是用完了再让我们去领,真真是细心。”   刚开始她还有些怕楚离的,想着楚离不好相处,可几天相处下来才知道姑爷这个人是面冷心善,或许也不是心善,而是只要关乎姑娘的事情就变得特别心善,他不喜欢人伺候,秋月这几个丫头就变得清闲了,每天除了打扫打扫房间还真的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起初秋月几个人还担心姑爷会说用不到她们,把她们给送出府来着,可到了这会儿都没有这样!   还体贴的让她们无聊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不,才到了楚王府没几天,几个丫头倒是时间一大堆,每个人都给自己做了一身衣服了。   “姑娘,世子爷对我们好也是瞧着您的面子,您……对世子爷也多多上心些……”   她想说的其实是让姑娘对世子爷好一点,最好是能尽快怀上世子爷的骨肉才好……这样姑娘在楚王府的地位才能变得更加的稳固,世子爷对她也只会更好的。可想着姑娘从小没有人教她这个,她一时间也说不出口来。   “我都知道,嬷嬷你快回去歇着吧。”   苏慕锦无奈,她看起来像是对楚离不好吗?身边的人竟然都开始为楚离说话了。   柳嬷嬷也知道楚离不喜欢人在房间里伺候,因此笑着点点头,就带着秋月几个小丫头出了房间。   耳房里忽然传来“噗通——”一声的落水声。   苏慕锦心头一跳,连忙跑过去,却没敢绕过屏风,“楚离,你怎么了?!”   “没……没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隐忍。   “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你不用进来,没关系的!”   “严不严重?!”   “嘶——”   他猛的抽了口冷气。   苏慕锦再也忍不住了,绕过屏风就进了耳房。耳房中雾气氤氲,几乎看不到人影,她摸索着走过去,“楚离!你别动,我去瞧瞧!”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果然按照她说的那般不动弹了。   苏慕锦心“噗通噗通”的直跳,越靠近心跳的就越急,她抿着唇摸索着走到了浴桶边,面上顿时浮起一抹潮红,耳房原本比较昏暗,可此时放着一颗莹白的夜明珠,把略微昏暗的耳房照的微微亮光。层层氤氲的雾气缠绕其中,盘旋直上。她的目光穿透层层的雾气落在楚离的身上……   她呼吸当即一窒。   沐浴时的楚离面具摘了下来,露出精致的五官和完美的下颌,他浸泡在浴桶中,只露出一线肩头。雾气渐渐散去,她清晰的看到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他方才肯定是不甚落入了水里,乌黑的墨发都湿了个透,此时额前的鬓发正往下滴水,那一滴晶莹的水珠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从他的侧脸一点点的滑下来,滑过完美精致的下颌,顺着下颌滑入修长白皙的脖颈,又顺着脖颈一点点的滑向他玉色般的锁骨中……渐渐的没入浴桶。   “咕噜……”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喉间滚动的吞咽声。   她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眼睛。   “楚……楚离……”   “嘶……”   楚离似乎忍不住又抽了一口冷气。   苏慕锦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敢把眸子落在楚离的身上,颤抖着声音问他,“你……还好吧……”   楚离眸子一闪,两只手臂搭在浴桶边,似乎想撑着身子起来,面上全都是痛苦之色。   苏慕锦连忙跑过去,“你这是干嘛,不是要泡澡吗!”   他用的是清水,她离得近了就透过清澈的水面一眼望到了水里他隐藏的两点……那粉色的茱萸微微挺立,泛着点点莹润的光芒。   苏慕锦的脸“蹭——”的一下爆红,连忙别开头去。   “疼……”   “哪里疼?”她赶紧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再也不敢四处乱动。   “后背……”   苏慕锦绕到他身后,透过淡淡的光芒看过去,一看之下呼吸猛的一窒。   “怎么回事!”   只见他原本应该白皙的背部此时一块手背大小的乌青,看上去十分吓人。不止如此,就连两个手臂上都有乌青,她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的胳膊上竟然还破了皮。   “方才下水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浴桶上……”   怪不得发出那样一声落水声。她瞧着楚离挣扎着要起身,赶紧按住他的肩头,“你别起来,先前肯定受了寒,泡个澡去去寒气。”   “可是我手臂没办法动!”楚离眯起了眼睛,在苏慕锦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要不……还是起来吧,泡不泡都没有大碍,我有内功护体,应当不会这么轻易染上寒气的。”   应当……   苏慕锦咬咬牙,他好歹也是为了去给她送大裘才会在雪地里待了两个多时辰的……   “要不,我……我给你洗吧!”      ☆、第三十章 要我      “要不,我……我给你洗吧!”   这话一出,不止是吓到了楚离,就连苏慕锦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懊恼的蹙眉,楚离……应该不会乱想什么吧,刚想开口转开话题,就听到前面楚离轻柔低沉的声音。   “好!”   他倒是好了,可她却不好了。   苏慕锦咬咬唇,犹豫的拿过搭在浴桶上的白色布巾,她撩起长袖轻轻的把布巾浸泡到热水中,热水很烫,她一个不妨,险些被烫的扔开手中的布巾。楚离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若有似无,似乎生怕呼吸重了便会惊醒这一刻的梦境。   她动作越发的犹豫,他白皙光滑的背脊被热水浸湿,透着一层莹白的光芒,如同珍珠一般的温润,肌理分明!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背后那一块刺眼的淤青上时,忍不住屛住了呼吸,指尖终于动了。   她淋着热水浇在他的背脊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她指尖猛然一颤,他的背脊亦是一僵,浑身都紧紧的绷在一起,浑身蓄满了力量,仿佛只要一个小小的触碰就能彻底的燃烧他的理智。   楚离这一刻真的想苦笑。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他了!   分明是他自己设计让她进来耳房的,也是他自己设计让她来给他沐浴的,可这一会儿他真的想让她出去,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感觉真的不太适合他啊。   成亲这些天,她几乎夜夜睡着之后都会钻进他的被窝里,她身体偏寒,前半夜被窝里几乎暖不热,睡着的时候也好像是要被冻着了一样,全身都蜷在一起,像一个烧熟的小虾米。只有感受到温暖之后她紧蹙的眉头才会松开一些。   也因此他夜夜都难以安眠,每每都会被欲望折腾的坐立难安。偏偏她醒来之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如何的疏离还是如何的疏离,他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一招来,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现如今是夫妻了,总会迈出那一步的。既然她还没有准备好,他就帮她一起准备。   可是谁知道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折腾的还是他自己个儿!   感受到背脊上哪凉凉滑滑的小手落在上面,用布巾或轻或重的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竟然都冒了出来,这样风雪漫天的天气,他竟然浑身都开始受不住的发热……   身体慢慢的开始发生变化,幸好是在水里,水波一动水面上就起了波澜,倒也瞧不见他的变化。   他静静的坐在浴桶里,慢慢的放松自己的身体,尝试着让自己舒服一些。他现在真希望泡着的不是热水澡,而是冷水澡……   “你热啊?”   苏慕锦疑惑的看着他,看他额头上都是汗。   “水太烫了。”他轻声解释,感受到热水从脊椎上缓缓落下的温柔,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很舒服!”   她又词穷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在这样暧昧的耳房里,空气都几乎被氤氲的热气给灌满,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显得更加的尴尬了,她忍不住轻咳一声,胡乱的说道,“你对徐家的二老爷有几分了解?”   “徐凡?你怎么会提到他!”楚离面色骤然难看起来,他忍不住侧过身子,“你碰到他了?”   “嗯!”苏慕锦低声回答,“今天早上去公主府的时候路上看到他在强抢民女,墨魇给拦了!”   “他瞧见你了没有?!”   “瞧见了!”   楚离的面色更加的阴沉。   “怎么了?”苏慕锦看出他脸色不对劲。   “当年徐太师一共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三个儿子是庶出,三个儿子是嫡出。两个女儿也只有徐兮之是嫡出,另外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及笄之后就被他嫁给了一个商人,还获取了相当一部分的利益。三个庶出的儿子没有选择从政,而是选择了经商,早在三人成年之后就离开了徐家各立门户,当年徐太师还在世的时候还经常回家看看,自从徐太师去世之后就彻底和徐家断了联系!”   楚离继续道,“徐国舅这一脉自从从政之后就和徐家的族人脱离开来,徐家之所以能爬到如今这一步实在也离不开三兄弟的合作,徐家嫡出的三兄弟以前苦难的时候感情相当之要好!”   苏慕锦抓住关键词,“以前?”   “是的,以前!”楚离轻笑,“他们是可以同苦同难得兄弟却不能同富贵,这些年以来三兄弟慢慢的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其中徐国舅你是知道的,狼子野心!三老爷和徐国舅同样,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一直想着能有一天登高一呼,可惜他的儿子不争气……也不能说不争气……徐三老爷的嫡出儿子是个书呆子,最喜欢读圣贤书,根本就没有半点野心,徐三老爷一直教导都没有半点用处。因此徐傲才能在徐家成为最出色的儿子!”   苏慕锦听出他提起徐三老爷的那个儿子,语气有些奇怪。   “那个书呆子怎么了?”   “他名唤徐墨。虽然身为男儿却不喜热闹的场合,除非有事情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大家闺秀也差不多了,性子羞涩单纯清澈……简直就是徐家的一株奇葩。难得的出淤泥而不染!”   “那徐三老爷应该就没有能力争夺什么了才对!”   “不然!”楚离摇头,“徐家是三兄弟打下来的,三个人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势力,徐傲又是徐家最出色的儿子,将来如果继承家产……你以为徐三老爷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的东西都交给徐傲?!”   苏慕锦愣愣的给楚离擦拭着身体,思绪早就飞的老远了。   “徐二老爷手里竟然也有势力?”   “嗯!”提起徐凡,楚离的面色陡然一变,阴沉又薄凉,“徐二老爷胸无大志,不愿意跻身入朝堂,他这个人……极为好色,只要是姿容稍稍出色些的女子几乎都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曾经口出狂言‘除生我者,我生者之外,无不可奸!’光是府中的姨娘就有十八抬,这还是有名分的,可以说徐家二房的丫头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还不止如此,就连二房里的管事嬷嬷只要是姿容出挑的都难逃他的手掌心。徐家大房二房和三房,二房在最中间,和大房三房只有一墙之隔,他有时甚至会跑到大房和三房里去寻欢,弄得府中的小丫鬟人心惶惶……”   苏慕锦吃了一惊。   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碰到的徐二老爷徐凡。   他一身的肥肉,她记得他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应该就是纵欲过度的缘故。   “竟然有这般荒唐的人!”   “荒唐?还有更荒唐的!他不顾血亲,连自己妻子的侄女和自己的堂妹都奸淫过!京城中被他糟蹋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有一件事情你兴许不知道,这个徐凡年轻的时候曾经意图凌辱徐兮之……”   苏慕锦瞪大了眼睛,“徐兮之不是他亲妹妹吗?!”   楚离冷笑,“他只看人的容貌从来不顾身份,纵然是亲妹妹照样不肯放过!要不是当初徐太师还在人世一直护着徐兮之,恐怕徐兮之也逃不出他的魔爪,他只要瞧上了哪个女子就会想尽办法不折手段的给弄到手,要不然就会寝食难安坐立不稳,后来若不是徐兮之进了皇宫现如今还做了太后,要不然徐凡还不会死心,他的观念那是他亲妹妹,便宜了别的男人还不如便宜自己!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无耻荒淫到这种地步!   “他这样肆无忌惮难不成不会给徐家惹来麻烦,为何徐国舅竟然都不约束他?!”   “徐凡也不是蠢笨的,只对自己能下手的下手,如果真的身份太敏感他也不会下手,所以京城中的女子们就是遭受了他的侮辱的大多都是一些清贫人家,要么就是商贾之家,再往大了说也就是三品以下的官员。被他凌辱的女子要么忍辱偷生,要么自尽投井,要么就是被迫入府为姨娘。他那个嫡亲的堂妹现如今不就是他的姨娘吗!”楚离说的讽刺鄙夷,这种靠下半身活着的男人他一向不耻,“旁人不敢得罪徐家这一棵大树,只要全都隐忍了下来!也没有给徐家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徐国舅一直想把徐凡的势力拉拢到自己的手里,所以对他的种种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管他!”   竟然是这样!   苏慕锦不禁想起先前徐凡盯着她和笙箫的淫秽眼神,忍不住厌恶的皱起眉头!   “他那个人瞧见美色就走不动路,既然已经看到了你的容貌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楚离眉头一皱,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去斩杀了那个混帐东西,可是徐家被那人给保护的密不透风,他若是能直接斩杀了那一府的人早就动手了。徐凡这个人还特别惜命,每次出门身边肯定带着护卫,生怕别人要了他的性命,他别的功夫没有,逃跑的本事厉害的很,总能在危险的时候抓住挡箭牌挡剑!   “我才不怕他!”苏慕锦冷笑,今天之前她并不知道徐凡是这样的货色,如果知道这样恶心的男人她今天会直接让墨魇阉割了他!以免祸害苍生!   “别小瞧了他!徐家的人一个个都特别惜命,手底下养了不少的暗卫,也有许多的能人异士!”楚离握住她的手,郑重的看着她,“我就怕他真的会为了你不折手段!”   所谓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真的让那个人给惦记上了,恐怕真的是一件麻烦事!   “我以后多派些人在暗中保护你!”   他也要着手开始对付徐家了,要不然苏慕锦真的除了事情他岂不是要悔之晚矣!   眉目一凉,一想起有人在心里意淫苏慕锦,他就恨不得这会儿就去把徐凡那个恶心的玩意儿给斩掉!   怕……   苏慕锦顿时动容。   她从没想到楚离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耳房中的热气一点点散去,她看清他面上的担忧面部不由得一柔,反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至于那个徐凡……”她眸子里幽深的光芒一闪而过,低喃道,“不是说除了他母亲和他女儿没有女子不可以下手吗,那我就送他一个美人!”   “哦?”   她眨眨眼睛,“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自有打算!”   楚离深深的看着她,宠溺的道,“好!”   苏慕锦心一跳,连忙别过头去。   浴桶里的水渐渐的冷却,苏慕锦有些不知所措,“你自己能起来吧?水凉了不能泡了!”   他现在不着寸缕,让她扶她肯定做不到……   楚离也看出她的尴尬,“你出去吧,我自己起来。”   “可以吗?”她确认。   “我试试!”   她踌躇的站在那里许久,也没能移动脚步。   “要不这样好了,我扶你起来!”她闭上眼睛不就好了。   楚离呼吸猛的一岔,脸憋得通红,差点忍不住咳嗽起来,猛的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闭上眼!”   她赶紧补充。   楚离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仿若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里的热度立马就给冷却了,他苦笑不已,她什么时候已经能这样影响他了!天堂地狱竟然都在她一句话之间……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他也没反对。她既然都能这样说,他再把她给推出去,那今天的努力不就白做了!他低笑,“好!”   苏慕锦当真就闭上眼睛扶着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结实有力,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她扶着他的胳膊就感觉到他身子在半空中微微一旋,一间带风的衣裳就裹在他的身上,与此同时他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轮椅上。   而她的心跳却骤然急促起来,闭上眼睛摸不清周围的一切,在他旋身的时候她指尖竟然不小心碰到一处地方,她也不知道士碰到了哪里,呼吸瞬间就变得急促而失重起来,一股邪火猛然从脚底板直直的冲到脑海中,她眼睛骤然通红起来,浑身开始发烫!   楚离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怪异之处。   “你怎么了?”   “没事!”她口中说着没事,可双腿却无力的软倒在地,原本白皙的指尖似乎被烫的厉害,一片红色从指尖开始往全身蔓延开来,她跌落在地上,满地冰冷的水花都击不退她身上的热度。   她紧紧的拽着胸前的衣襟,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动,全身都痒的厉害,她拼命的去抓她的胳膊,锋利的指甲刺穿了皮肉,可没有用。那痒似乎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让她恨不得剥开自己的皮肉,往骨头上挠。   “锦儿!”   楚离瞧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不对劲,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阻止住她的自虐,一抬眼瞧见她血红血红的眼珠,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把把她给拉到怀里,“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她也不知道!   苏慕锦只觉得脑子已经变成了一片浆糊,她根本没办法思考,身体像是被架在火盆上烧烤,热的厉害,她去抓自己的衣襟。   “热……”   好热!   衣襟散去,楚离原本想别过头去,可不经意之间竟然瞧见她血红血红的身体!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这才发现扶着她胳膊的掌心中一片火热的触觉!她穿的很厚,那热度竟然隔着厚厚的衣裳都给传递了出来!   他掀开她的长袖,一眼瞧见她长袖下的胳膊早已变成一片大红色,仿佛血色一般的颜色,那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惊慌的低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手就搭在她的手腕的脉搏上,此时她的脉搏极为不正常,跳动的异常的快,他一时之间竟然也把不出个所以然来。   “疼……热……”   “锦儿,你忍一忍!”   他伸手去点她的穴道,想让她昏睡过去,可竟然一点用都没有,苏慕锦重重的喘息,脸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好难受……”   她如同一条蛇一般缠上他的身体,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凉气,贪婪的趴在他的身上,八爪章鱼一般死死的缠上他的身体。   “不!不行!”   她刚刚攀上他的身体理智就战胜了情感,猛的推开他。   狼狈的跌落在地上,因为反作用力轮椅被她推的老远,她从迷蒙的眸子里看到他急切的推着轮椅要过来,“别过来!”她喝止住他,“不许过来!”   “锦儿!”   “我说别过来!”她尖锐的吼,“别碰我!”   浑身的热度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她理智消散,又开始撕扯衣襟,“热!热死了!”   发起疯的她力气出奇的大,竟然生生的把衣裳给撕扯的褴褛不堪,一片片火红的肌肤露出来,身体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她仿佛感觉到好受一点,更加用力的撕扯衣裳。   “疼……”   “锦儿!”楚离惊慌不已的抱住她,“你到底哪里疼,你告诉我!”   “哪里都疼……浑身都疼……楚离,好痛苦……好痛苦……”   苏慕锦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变成了一个雪团,风吹过来也疼,被人握在手里也疼……就连衣裳穿在身上产生的摩擦都让她疼的厉害,她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汗,豆大的汗水滴下来,她推开楚离,“别……别碰我……好疼……”   他的手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疼的几欲去死!   疼痛中又渗出一丝丝的凉,那点点的清凉为燥热的身体带来一丝丝的舒爽,让她既疼的要死,却又不舍得推开。   苏慕锦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离我远点……远点……”   她几乎能想象出自己疯婆子的样子,她不想让楚离看到她这个样子……   “别过来……”   楚离眸子沉得如同深夜里的夜色,墨色一般看不到半点光亮,他倔强的把苏慕锦抱到怀里,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塞到她的口中,她已经没有吞咽的意识,眼神都变得迷茫起来。楚离一只手拳头死死的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却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吞下了药丸。   他那药丸是贴身带着的解毒丸,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毒,都能解掉。   他初步判断苏慕锦是中了毒,可他却诊不出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吃了解毒丸的苏慕锦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呼吸却渐渐的微弱了下去!   ……   徐府的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里。   徐粉黛坐在迎窗的大炕上,静静的撑着下巴透着窗子看向院子里的飘雪,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阴笑来。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如玉神色愣愣的看着她。   她伺候自家姑娘已经五年了,可每次姑娘笑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晃神……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如玉连忙开门去看,“夫人?”   “嗯!”徐夫人面色不悦的进了屋,瞧见自家掌上明珠的模样,眸子里也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却很快回过神来,拿起屋子里屏风上挂着的大裘就披在了她的肩头。   “雪下的这样大,怎么不关上窗子好好的休息休息,没事儿在房间里练练字或者做做绣功也挺好的,可以打发时间!”   徐粉黛含笑转过头来,“娘,我不冷!”   “还说不冷,你瞧瞧你才穿了多少一点衣裳!”   徐粉黛穿的还是今天去长公主府里的那一身白色的襦裙,镂空的袖子几乎能瞧见裸露的皮肤,就这么单薄的一层衣裳怎么可能会不冷!徐夫人给她系好大裘,柔声安慰她,“今儿个在长公主府粉黛受委屈了,你放心,娘亲不会让她得意多久的!”   徐粉黛柔柔一笑,眸子似乎有一抹晶亮的光芒划过。她起身拍拍白裙上不存在的灰,笑的神秘莫测。   “娘……苏慕锦从来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敌人,而我却研究她研究了两年之久,她在明我在暗,您觉得粉黛有可能会吃亏吗?!”   徐夫人眼睛一亮,也从床榻上下来,抓住徐粉黛的手急声问,“粉黛,你是不是还有后招?!”   “呵呵……娘,这一点您就不要费心了。她仗着身份比我高能压我一筹,那我就让她吃个暗亏,恐怕还不止是暗亏这么简单,一个不慎……丢掉性命都是很可能的!”   徐粉黛笑眯了眼睛。   可是她压根就没有看到粉黛出手啊……   仿佛看出自己母亲的疑惑,徐粉黛轻笑,“娘,您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拭目以待吧!”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有趣儿的事情,笑的花枝招颤,就是笑着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牙齿,也没有失态,背脊依旧笔直笔直,尽管笑的灿烂,可给人的感觉还是优雅的。瞧着徐夫人担忧的眼神,她缓缓的收敛了笑容,握住徐夫人的手柔声道,“娘,粉黛这一次虽然小胜了苏慕锦一筹,可到底是因为她防不胜防的缘故,下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苏慕锦这个人……太难以捉摸了,要对付她,还是要从她的弱点下手才行!”   “你有办法?!”   “暂时有个想法,还不成熟,且再等等!”   徐夫人点点头,“你要小心一些,苏慕锦那个女人不太简单,而且现在又是楚王府的世子妃,要明着动她恐怕楚王爷头一个会找我们算账!”   “我知道!”徐粉黛点点头,“这一点女儿心里有数,您只管放心,我不会明着把徐府给亮出去的!”   “嗯,娘亲相信你!”徐夫人瞧着小女儿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疼爱,她忍不住轻轻的给她顺了顺鬓角的头发,怜惜道,“我可怜的粉黛,自小就没有享受过旁的孩子该享受的自由和活泼,是娘亲对不起你。”   她可怜的女儿啊。   她从一岁多一点点就长的比别的孩子漂亮,到了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粉粉嫩嫩的宛若年画娃娃一般灵透,当时老爷就说这个孩子长大了肯定容貌极为出色,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暗地里找人开始培养她的特长……她表现的也比别的孩子更加的聪颖,不管是教什么,一点就通……是个难得的聪明孩子,如果不是生成了女儿家,恐怕今天在京城中有如此声望的就不是她的傲儿,而是她的粉黛了……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烹饪……甚至还有男儿才学习的权谋之论老爷通通都让人教给她,除了书法和刺绣她学习的时间长一些,其他的几乎是没有一点难度!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安宁公主的琴技宛若天籁,余音绕梁,可却不知道她的粉黛一手琴技弹得出神入化,让人闻之心情都会随着她琴音的变化而变化,教导她弹琴的师傅几乎要惊为天人,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已经教不了她。   她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他的每一样都是如此。   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天妒红颜,她的粉黛自幼身子骨就不好,她和老爷为了让她的身子骨好起来几乎耗尽了心血,幸好后来寻到了一个民间大夫来治好了她的身体,她也因为久病而成医,先前救了她性命的大夫还十分精通毒术,把她收了关门弟子,所以她的粉黛就连医术和毒术都是十分精通的。   她满意的看着徐粉黛,她这一辈子最大的自豪不是京城四杰的徐傲,也不是贵为贵妃的徐青枝,而是这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儿——徐粉黛!   “娘,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让爹爹听到了又该生气了!”   “你理他做什么,他就是个狠心的男人!”提起徐国舅徐夫人就恨得牙痒痒,她和女儿并肩坐在床榻上,眼眶微微发红,“你爹爹心真的太狠了,竟然想把你送进宫……以你的容貌和性情进了宫只要用些手段肯定能拢了皇上的心,这一点娘亲半点都不怀疑,可是你爹爹……你爹爹他竟然想放弃你姐姐……你姐姐这些年在皇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不但要应对皇帝的疑心,还要和你姑姑打交道,你姑姑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心思深的很,又有想法,她一直都瞧不上你姐姐,如果你进了宫,你姐姐恐怕就要被她给弄死了……”   “不会的!”徐粉黛拉住徐夫人的手,她常年不出门,对自己的姐姐并不多亲切,而且徐青枝进宫早,都四年多了,所以实在谈不上姐妹亲情!对于徐青枝她心里是鄙夷的,一个女子容貌就算不过关,可是有徐家撑腰再怎么说进了宫也不至于半点作用都没有,可她这个姐姐还真是好,进宫这么多年竟然真的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这样软弱无能的女子若不是姓徐,恐怕早就被后宫的女人们给弄死了!她心里不屑可是却不会表现出来,柔声跟徐夫人道,“娘,你放心吧,如果粉黛真的进了宫不会看着姐姐不管的!”   再不好也是她姐姐。   说白了,她姐姐根本就是她的替身,当年皇帝登基选妃,爹爹本来是想把她给送进宫的,可是她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就只好先把姐姐送进宫稳住皇帝,如果姐姐真的能凭本事生下皇子,那也没有白白送进去,可如果她一直没有动静的话,那爹爹就会把她给舍弃了。   “等女儿进了宫会想办法照顾姐姐的,到时候如果姐姐不想在皇宫里,我会想法子把她弄出皇宫,让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嗯!”徐夫人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注定是要做凤凰的,娘亲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徐粉黛傲然一笑。   既然来到这世界走一遭,自然要做人上人!   皇帝她是不敢想,可如果她生下了皇子,到时候爹娘就会有动作,宁奕下了台,她的儿子就能登基,她就可以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到时候全大周都在她的脚下,那种权利握在手里,让人生人就生,让人死人就必须死,那种感觉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振奋。   皇后的位置……甚至太后的位置……   她徐粉黛,势在必得!   徐夫人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女儿从来都是她的骄傲。   “粉黛,你说今天皇上真的去了长公主府吗?”   “如果没有下雪我还不肯定,可既然下了雪……”徐粉黛懒懒的靠在床架上,欣赏着自己如玉一般的手指,肯定的道,“那么他……肯定来了!”   “嗯?”   徐夫人不明白她的肯定是从哪里来的。   “宁奕对他这个妹妹十分纵容,爹爹不是说了么,他甚至可以容忍宁浅雪出现在乾坤殿里,甚至还能容忍她翻阅奏折,这已经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妹妹的重视和信任。若是平常时候他兴许不会多事!可今天刚好是沐休,而且……长公主府的宴会别人都可以不去,苏慕锦作为长公主的义女却不能不去!下着雪他刚好可以给自己一个借口,让自己去接妹妹!”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喜欢苏慕锦?!”徐夫人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不可能吧?!如果皇上喜欢他,怎么可能把她赐婚给楚离?直接把她弄进后宫里岂不是更好!”   “呵呵,正是因为他没有这样做,所以才更加的喜爱啊。”   她在府里这么多年,没事儿就研究宁奕,可以说从宁奕登基之后,她就让爹爹收集了宁奕的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的统统都写在资料里。宁奕对苏慕锦的感情其实只要有心人都能看的出来,如果他们查了宁奕的话。   而她刚刚好就调查了他。   宁奕和苏慕锦说起来可以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个人一起在清风书院念书,期间宁奕已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谁都不逗,偏偏要和苏慕锦一个小孩子玩儿,还成天以逗弄她为乐?!再加上后来他们几次相遇的经过,实在不难猜出宁奕的心思。   这个苏慕锦的确不简单。   竟然可以让当今皇帝,还有宁王府世子,甚至是楚世子都青眼相看……这三个男子可是当今大周朝最厉害的权贵之家,他们见过的女人多如牛毛,而苏慕锦竟然可以让他们三个人都倾心于她……还真是厉害啊。   徐夫人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虽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也是她最心疼的孩子,可是这个女儿的心思太沉太深,她瞧着青枝和傲儿的时候好歹还能猜出他们的所思所想,可是瞧着粉黛的时候半点都瞧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   “锦儿!”楚离大急,抱着苏慕锦一个旋身就出了耳房,他脸色铁青,也顾不得隐藏什么,直接弃了轮椅就把她抱上了床。她身子刚沾上床榻就冷汗直流,扭着身子要起来,奄奄一息的低喃,“热……疼……”   “锦儿,你忍一忍!”   楚离面沉如水,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她固定在床榻上,盘膝坐在她的身后!   不管她是中了什么毒,逼出来总没事了!   掌心贴在她的背上,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她的身体。   “啊——”   她蓦然惨叫起来,捂住自己的心脏翻滚到一边。心脏怦怦的跳动,几乎要爆炸开来!   “锦儿!”   楚离面色煞白,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她却似一条蛇一般紧紧的缠绕过来,理智彻底的丧失,她抱着他难受的低泣,“楚离……好痒……好热……”   楚离恨不得此时难受的人是他。   她的脸色血红,他的脸色却一片惨白!   “世子爷……屋里出了什么事?”墨魇听到动静在外面敲门,声音急切。   “滚!”   楚离厉喝一声,这时候墨魇如果在他的跟前,他一掌就能拍出去!让他去保护锦儿就是为了让他保护锦儿的安全,可他是怎么做的?!才出了公主府多长时间,锦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墨魇的声音立马消失不见。   楚离就感觉到怀中的苏慕锦不断的挣扎,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竟然开始动手剥他的衣裳,她的小手从他的中衣里滑了进去,带着一串串火热的触觉。   “锦儿……”楚离猛的按住她胡乱摸索的小手,剧烈的喘息一声,“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中了媚药,可是又不太像。   中了媚药只会觉得热,会觉得全身酥麻,可怎么也不会有疼痛感的……   他急的浑身出冷汗,不知道如何下手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好舒服……”她很快剥掉他裹在身上的中衣,血红的眼珠没有半点理智存在,她胡乱的抱住他,撕扯着自己的衣裳,让他们两个人更好的接触在一起!丝丝凉气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她贪婪的仿佛抱着冰块一般紧紧的抱住他,用冒火的身子在他的身上胡乱的蹭着。   “凉……舒服……”   两个人早已浑身湿透,他是冷汗,而她的身上全都是热气腾腾的热汗。   楚离死死的抿着唇,被动的被她推倒在床榻上,任由她为所欲为!   “楚离……楚离……”   他甚至觉得有点庆幸,庆幸她头脑不清醒的这个时候口中喊出的还是他的名字。   他握住她的手腕,眸子深沉的看着她迷乱的眸子,声音彻底暗哑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别……抓,疼……”   楚离却没有松开她,指尖极快的点上她发际上一寸的上星穴!   这个穴道按下去会让人产生痛不欲生的痛感!   她疼的惨叫一声,眼神有瞬间的清明。   楚离抓住机会问她,“锦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身上火辣辣的疼,那是一种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忍受的疼,像是被生生的焚烧,她再不寻找清凉,她一定会被焚烧死掉的……   仅仅是瞬间,她再次扑了上来,死死的抱住他。   “楚离……要我……”      ☆、第三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楚离……要我……”   楚离脑海中的一根神经因为她这句话彻底的崩断!   他微微扬起下巴,下颌绷得紧紧的,瞧着她迷乱的眸子,瞧着她红的几乎滴血的皮肤,感受着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热度……他的眸光终于也疯狂起来。   “锦儿,现在你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猛的一个翻身把她压到身下,手掌在她肩部一个用力,她原本就褴褛的衣裳破碎成一片片碎布条“砰——”的一声炸开,那力度用的恰恰好,仅仅是弄碎了衣裳,却没有伤到她的人。   没有衣裳的束缚她仿佛觉得好受一些,伸出蛇一样的碧藕缠上他的脖颈,在火红的锦被上不住的扭动着。   浑身光裸的她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浑身泛着红色,她的理智已经彻底被吞噬,血红着双眼抬起身子就去亲吻他。   楚离躲开她的吻。   侧首,长袖一挥,大红色的床幔落了下来,遮住了满室的燥热和春色。   床榻不住的跳动,因为过度的用力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让人忍不住怀疑床榻在下一秒会不会彻底崩塌。一层薄薄的床幔根本遮不住那销魂蚀骨的呻吟声。男子的粗喘,女子的娇吟,床榻的颤动……形成了一章难以形容的暧昧。   不多时,一声痛苦的尖叫从床幔里响了起来,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彻底的消失。   “别怕!”   楚离柔声的安慰声轻轻响起,不多时那交响乐便再次响了起来。   墨魇焦急的等在外面,脸色微微发青。   他从来都没有听到世子爷发这么大的火……可他却不敢进去,房间里的声响别人兴许听不到,可是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墨魇没有羞涩也没有激动,这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悔恨和懊恼。他暗地里跟在苏慕锦的身边有一年多的时间,对于苏慕锦有很深的了解,她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温婉娴静,可实际上却是他见过的那么多女子之中最难以接近的人。   她与人接触时总是会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表面上对谁都要,可实际上和谁都隔了一层,根据他对苏慕锦的了解,她刚刚嫁到楚王府,甚至对世子爷才刚刚有好感,还不算爱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和世子爷圆房。   而此时房间里的声响却让他明白,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墨魇难得的正经了脸色,却没有听世子爷让他滚的话,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守在这里!   大雪漫天飞舞,冰冰凉凉的落在脸颊上,他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墨魇?”柳嬷嬷面色也不好看,“方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楚离那一句“滚”是用了内力的,她们想不听到都难。柳嬷嬷紧张的看着房间,她们几个弱女子没有武功,根本就听不到房间里的响动,“世子爷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火?是不是姑娘不小心得罪了他?!”   怕就怕世子爷对姑娘不利……   这是楚王府,世子爷真的对姑娘不利那她们就是再着急恐怕都没有法子。可是方才还都是好好的啊。   “别乱猜,世子爷不是对世子妃发火!”墨魇抿着唇解释,一张脸阴沉下来的时候显得异样的冷厉和肃然,他吩咐秋月,“你去前院寻楚管家,让他把前院的客卿大夫请过来!”   秋月抿着唇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脸色暗沉的墨魇,什么都没问,点点头,也没有撑伞就往外跑,“我这就去!”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墨魇冷着脸,“我也不知道!”   今天长公主设宴,邀请的都是女宾,他作为男子根本就没有入大殿,本来笙箫可以进去的,可是因为笙箫惹恼了他,被他直接给制住了……所以也没有进偏殿,这会儿……除非是世子妃清醒,否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魇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为之一静。   全都守在门外不说话!   秋月很快就请来了大夫,和秋月一起来的还有楚管家和楚王爷。   楚王爷走的很快,步步生风,转眼间就到了门口,他沉着脸问,“谁生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世子妃可能中了毒!”   “可能?!”楚王爷声音顿时一沉!   墨魇脸色不变,点头,“现在情况还不清楚,要等世子爷和世子妃从房间里出来才能问清楚!”   楚王爷和楚管家都是有武功的,立马听到房间里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和粗喘声,楚王爷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作为公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听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房,对墨魇招手,“跟我来!”   墨魇沉默不语的跟上去。   楚管家脸色一阵暗红,也跟了上去。   柳嬷嬷和秋月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人走到院子外的一个避风亭中,楚王爷负手而立,“媚药?”   “好像不全是!”   “好像?!”   再次从墨魇口中听到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楚王爷当即沉了脸色。   墨魇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听到苏慕锦喊疼了,中了媚药的人怎么会喊疼。他摇头,“应该不全是媚药,还夹杂了其他的药!”   “谁下的?!”   墨魇懊恼的垂下头,“不知道!”   他作为世子妃身边的贴身暗卫,竟然全然不知道世子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恨不得撕了自己!   楚王爷呼吸一窒,若不是墨魇是楚离身边的人,他恐怕会直接下令把他给废了!什么都不知道,要他在身边是干什么吃的!   “下去!”   “是!”   墨魇咬着牙退下,别让他查出来是谁害了世子妃,要不然……他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王爷……”楚管家面沉如水,他一向都是笑眯眯的,这会儿不笑了给人的感觉就相当的冷然,他低声道,“这件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您……做好心理准备才好……”   楚王爷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楚管家的意思!徐傲才出事多久苏慕锦就中了招,若说她中毒和徐家没有一点关系,简直不可能!   楚管家不赞同的看着面色纠结的他,“王爷,别的属下都不说,您……就只剩下世子爷这么一个儿子了!如果您再不作为,恐怕改天就要给世子爷收尸了!”   楚王爷面色猛然一变,抬头目光冷厉的看着楚管家。   楚管家脸色不变,“属下没有说错,王爷!您再怎么喜欢徐兮之属下都不管,可是世子爷是属下眼瞧着长大的,这些年来收了多少的屈辱!您可以守着您心里的爱继续活下去,可是不该让世子爷来承受那些代价!”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楚王爷声音晦涩暗哑。   “您喜欢一个女人没有错,您包容徐兮之也没有错,毕竟当初她为了您……”楚管家声音猛的顿住,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您可以容忍一个徐兮之,甚至可以让她继续做太后,让她后半生无忧,可是您不能再继续包庇徐家了,徐家的恶行不用属下说您都应该知道!户部是最能拢银子的部落,户部尚书是太后的人,这些年来户部为徐家揽了多少的银子,太后的心思属下不相信您不清楚,她揽了这么多的银子是做什么用的,属下更不信您不清楚……”   楚管家不顾楚王爷难看的脸色,在寒风冬雪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徐家狼子野心,想颠覆了宁氏皇族的天,难道这些……王爷您还要继续包容吗?!”   楚王爷死死的抿紧嘴唇,不发一语。   “徐兮之早就不是二十五年前的徐兮之了!王爷,您仔细的看看现在的她,除了容貌和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她的性情还留有半分吗?!后宫是个多么肮脏的地方,您以为她进宫这么多年还能保持当年的心性!她的野心所有人都看的见,属下不信您偏偏看不到!”   他怎么会看不到!   他也知道徐兮之不是以前的徐兮之了,可是那是他爱着的人,他能怎么做?!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该怎么选择?他无非是让两者能保持平衡互不伤害罢了。   楚管家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毫不犹豫的打碎了他的心愿,“您以为事到如今,世子爷和徐兮之还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吗!”   楚王爷的面色猛然一沉,猛的一挥衣袖,厉喝道,“别说了!”   “王爷,您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楚管家步步紧逼,今天他不弄出一个结果来他决不罢休!要不然今后受罪的还是世子爷!“王爷,您是大周的战神,是百姓们敬仰的大帅,是大周朝将士们最崇敬的目标,大周朝是您一手稳固下来的,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边关浴血奋战的时候那一张张善良百姓的脸,和将士们期盼的眼神?!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打胜仗之后百姓们绵延百里的送别?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徐家颠覆了这刚刚平复不久的江山,让才过上没多少天好日子的百姓们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楚管家的话越说越冷厉,他最后下一剂猛药,厉声道,“您真的要成为大周朝的罪人吗!”   楚王爷浑身一震,“不!”   “既然如此!那您就好好的思量思量究竟该怎么对付徐家!属下还是那句话,您喜欢徐兮之您可以让她好好的活下去,但是徐家的人不能再容忍了!今天他们伤的是世子妃,保不准明天伤的就是世子爷!”   “不会的,离儿他们伤不了!”   楚离的本事他还是知道几分的,而且他也警告过徐兮之,如果她敢对离儿动手,别怪他不客气。   楚管家冷笑,“那世子妃呢?”   “她自己没本事活该被人算计!”楚王爷冷声道,“难不成她不知道徐家的人意图不轨,去参加宴会竟然都不知道防备!还中了毒回来!”   “王爷的意思是世子妃活该该死吗?!”   楚王爷冷着脸不答,可他就算不说话,和他并肩作战二十多年的楚管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眼睛里全都是失望,“王爷!如果您真的这样想,那属下对您就太失望了!”   “……王爷您难道不知道防不胜防这一说?世子妃是个好孩子,世子爷对世子妃的重视不用属下说您都该知道,如果世子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您说世子爷会不会真的跟徐兮之拼命?!世子爷一生凄凉,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福气,年幼丧母,又有您这样的爹爹,我真的为世子爷悲哀,他这些年为什么离女子那么远,谁都不愿意接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心仪的女子,他愿意去接近,您这个做父王的竟然觉得她该死!王爷,如果您真的想剜世子爷的心,那您就动手吧。属下也很想看看真的到了两者只能容一者的时候……您究竟会怎么做!”   楚管家一瘸一拐的转过身去,望着避风亭外飘舞的雪花,眼神有瞬间的迷惘,他忽然想起楚离的娘亲。那是他一生中见过最温柔婉约的女子,极有家教,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来都不会跟人大声说话,对王爷的部下也很是照顾,他当年伤了腿,她还特意让身边的嬷嬷给他做了衣裳鞋子。   可就是那样美好的女子,竟然硬生生的被逼的疯癫,被逼的失常,被逼的呕血而死!   想起这一切,楚管家原本还冷厉的脸不由得变得疲惫起来,他背对着楚王爷一瘸一拐的迈进风雪中,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力,“……王爷,属下这些年累了,请王爷允许属下回乡探亲……”   模模糊糊的声音几乎被寒风吹裂,可还是传到了楚王爷的耳中。   楚王爷瞧着他踉跄的身影,瞧着他走过的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同样是寒冬风雪漫天的时候,他们并肩作战,那一次他们只有三百人,被围困在两千人的包围圈中,他的意识只剩下杀戮,雪落在脸上那样的冰冷,几乎不化。他挥动手臂的动作都僵硬的几乎抬不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人被他斩于马下。可是更多的敌人如潮水一般的涌上来……仿佛永远也杀不尽,永远也砍不完,当他的马匹被累死之后他从马上跌落下来,那是他一生中最绝望的一次。手臂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连动动指尖都是那样的艰难。   他跌落在地上,身下雪入骨的汗,他满身是血,温热的血几乎都结成冰晶。当那一柄金刀落下来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可是他却扑了上来,一条腿硬生生的被斩了一半,几乎要脱离腿部。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当时的痛心,“将军!我们不能放弃,会有援军的!”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减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那是他一生中见过最血腥的杀戮,白雪都被染成了红色,他们两个背对背,竟然真的等来了援军的到来。   他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兄弟。   而现在……   楚王爷出神的看着楚管家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异样的清瘦。   现在……就连他也要离开他了吗!   ……   慈安宫!   徐兮之气恼的捶桌子。   “蠢货!都是蠢货!”   “你生什么气呢!”汪航远蹙眉,拍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慰,“算了算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是没有按照你的意愿去进行,你改天把徐粉黛和徐夫人宣进宫里,好好的训斥一番也就罢了,别恼的自己心里不舒坦。”   徐兮之咬牙,冷笑,“训斥?我看她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现在做了这样的决定竟然都不通知我,简直是愚昧至极!我早先就跟说好了,粉黛不能这么早就放出来,时机不成熟!不成熟!要让我说多少遍才肯听劝!我看我这个大哥和大嫂是越来越嚣张放肆了,他们莫不是真的以为没有我,他们能够得偿所愿?笑话,没有我根本就没有现在的徐家!”   她一是气恼,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说完了才猛的一顿,连忙去看汪航远的脸色。   汪航远却没有怀疑,只当是她在说做了太后之后给徐家带来的方便。他倒了一杯茶给她推过去,“你啊,就是性子太冲动了,对徐傲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张太医不是说了么,人差点没被你给打死!本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是他姑姑也不知道手下容情,他们心里自然会不舒坦!”   徐兮之放下心来,愤愤的饮了口茶,“砰——”的一声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声道,“徐傲做了什么需要我给他们说个清楚?他是有多大的胆子楚世子成亲他竟然敢去捣乱!他以为他是谁?楚王爷手握重权,是他能得罪的?!楚王府的人只教训了他一顿,如果我不训斥他一番,楚王府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善罢甘休!她们就知道我差点打死了徐傲,怎么不知道我都是为了他好!”   “你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计划都给打破了。”汪航远摇头,他坐下身来和徐兮之面对面,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深情的看着她,柔声道,“兮之,其实如果按我说的,你干脆就不要筹谋这么多了,我们把宫里的这一切都给远远抛开!诈死离开京城,找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好好的安顿下来,我们手里的银子足够我们用十辈子都用不完了……你喜欢被簇拥着,那我就请一堆的奴婢供你差遣。你不是也说了后宫里呆的久了人都要疯掉了吗,既然如此,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隐居好不好?”   “……在宫里真的太憋屈了,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只能委身做一个太监,还要在人前不能和你做出亲密的举动!现在皇帝也不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小皇子了,他现如今瞧我的眼神都会让我有种被揭穿了的错觉……兮之,权利地位这些我们都不求了行不行?以前你顾念着徐家的亲人,可现在你瞧瞧他们是怎么做的?连你的话都不肯听了,你又何必护着他们,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好了,将来成功还是失败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行!”徐兮之回答的斩钉截铁,瞧着汪航远瞬间阴沉下来的眸子,她丝毫不让,“汪航远,我警告你,这样的话今后都不要再说了!太后的位置是我从多少白骨上爬上去的,你让我放弃?不可能!”   权利的滋味只要人拥有过,就绝不可能放弃掉。   那种感觉销魂蚀骨,让人欲罢不能,她怎么可能放弃!而且……京城里还有她的家,她爱的男人,她的嫣然……让她放弃这一切和他走?远走高飞浪迹天涯?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徐兮之想冷笑,可忍住了。她郑重的看着汪航远,声音却缓和了下来,这些年对付汪航远的招数她早就拿捏的透彻了,先给他一个耳光,再给他一颗甜枣,然后他就会跟奴才似的舔她的脚趾,在她的跟前摇尾乞怜。   “航远,你也说了,宁奕现在已经不是以前年幼无知的小皇子了,他的野心越来也大,你也知道我现在看上去风光,可是那风光都是表面上的,如果我和你归隐山林了,你以为宁奕不会察觉?他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人谁知道?我现在有权利还能和他对抗,还能借着一个”孝“字压得他不能翻身,可是如果我失去了这一切……那就彻底完了,我杀了她的母妃,害死了他的父皇,如果不是碍于我手里的权势,他早就把我给弄死了,怎么会容忍我这么久!你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我……”   “航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委屈,可我也没法子,你以为我不想让你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吗?我也想光明正大的依偎在你的怀里,也想不顾旁人的眼神给你生个孩子……我这辈子都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说话间两行清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汪航远就是看不得她这个模样。   心里顿时一软,“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逼着你不顾你的处境……”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妥协道,“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做吧,我今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不管前路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航远……”   她感动的泪眼婆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他。   汪航远一阵目眩神迷。   徐兮之的容貌保护的极好,她的脸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皱纹都没有出现,杏眼含泪的时候别提让人多心疼。她偶尔还会露出几分少女才有的娇憨,可也有少妇特有的风情万种,这样的徐兮之让他怎么放的下。   情不自禁的吻她,吻去她面颊上的眼泪,徐兮之也十分配合,闭上眼睛做出享受的姿态。   他抚着她的腰身正欲探手进去,却被呻吟中的她给抓住。   “不行……等会儿杜嬷嬷就进来送晚膳了……”   “兮之……”   徐兮之摇头,“不能被瞧见!”   汪航远无奈的放下手,抱着她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   “你啊,就是我的劫难……”   徐兮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冷冷的笑。既然是劫,那你就别想逃掉了!   徐兮之重新拾起了话题,“我原本是想安排了让粉黛‘意外’和宁奕碰面的,她那样的容貌哪个男人不会心动?宁奕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对她动心?到时候只要心动了,再凭着粉黛的本事,要把宁奕的心一辈子都给掌控了有些不容易,可三年五年的肯定没有问题,这三年五年的时间我们做什么也都能准备好了,偏偏这人就是不听我的劝告!”   “你也别担心,我瞧着那个粉黛不是个愚笨的。”   “的确不笨!”徐兮之冷笑,“蠢笨的是她那个无知的娘,除了大吼大叫还会什么?幸好粉黛不是她教导出来的,要不然再貌美都是白搭,一个没脑子空有脸蛋的宫里还少吗?瞧瞧徐青枝那个死德性就知道了。”   “你是她姑姑,改天把她宣到宫里来好好指点指点也就罢了。”   “指点?!呵——”徐兮之冷笑一声,“她们既然记恨上了我,那我还跟她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就等着看她们是怎么吃了亏再来求我的!不让她们长点教训,她们日后还敢骑到我头上来!”   “你的意思是?”   “不管她们!徐粉黛是聪明,可最大的一点致命伤就是没有半点阅历!她这样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到实战的时候兴许会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可真的等到了旁人反应过来,玩儿的就是她了!”徐兮之冷笑,“我就等着她们求上门的那天!我相信很快她们就该来求我了!”   ……   墨魇等人在屋外连续等了整整两天两夜。   到了第三天的半夜,楚离才推着轮椅从屋里出来。他的脸色被面具遮挡住看不出好坏,却能看出唇色白的近乎透明。   “世子爷,我们姑娘怎么样了?!”   柳嬷嬷急声问。   “她没事了!”楚离抬头看过去,大雪仍旧在不眠不休的下着,尽管是夜间也能看出外面一片雪色的白,房间里放着夜明珠把房间给笼罩在一片温润的光芒之中,楚离抬起头看了一圈,门外只有柳嬷嬷和墨魇守在外面,笙箫等人都轮班去歇息了!屋檐下墨魇僵直的站在那里,他一见之下唇抿的死紧。   柳嬷嬷却没有发现两个人的举动,听到苏慕锦没事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侧首去看墨魇。   “墨魇,你守在这里都已经两天两夜了,现在姑娘和世子爷也没事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这两天的时间起初大家全都守在这里,可是慢慢的发现时间越来越长,她们索性就轮班守在外面,她们不敢去开门打扰,因为墨魇说了世子爷在给姑娘驱毒!只有墨魇一个人,从出事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这还下着大雪他穿的也单薄,站在屋檐下几乎都变成了冰雕。   “我进去瞧瞧姑娘……”   “别去了。”楚离挡在柳嬷嬷面前,“锦儿睡下了,等她醒来再进去看她吧。”   他对柳嬷嬷的态度还算是好。   主要是房间里的气息太浓郁,而且床铺早就凌乱不堪,实在是没法入眼。他不觉得有什么,就怕她醒来之后会觉得难为情。   “那……好吧,老奴去通知笙箫她们几个,让她们放心。”   “嗯。”   柳嬷嬷离开之后,墨魇的背脊挺得越发笔直起来。   “墨魇,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墨魇心里一沉,“……十八年零两个月!”   “十八年……”楚离淡淡道,“时间够长了!”   “世子!”墨魇大惊失色。   “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我最有力的左膀右臂,可是这一次,墨魇,你失职了!”   墨魇抿紧了唇,一个字都不为自己辩驳。   没错,这一次的确是他失职了。   “天亮之前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墨魇猛的抬头,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他以为世子爷会直接把他给撵出去,他只要无情起来比谁都冷血。青鸟同样的跟了他这么多年,可青鸟生了别的心思,世子爷一样把她处理掉了。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   “属下一定查出来!”   “是锦儿给你求情!”   墨魇抿紧了唇,“这次的错误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今后世子妃就是属下的主子!”      ☆、第三十二章 反击      “天亮之前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墨魇飞身闪入漫天风雪中。   楚离转身回了房间。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时辰大概在丑时左右,楚离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子异样的气息,房间早已变得凌乱不堪,两天两夜的时间……床榻上已经不能看了,衣裳的碎屑落得满屋子都是……床幔被金钩勾起,床榻上的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先前她的脸色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而此时欢爱过后不但没有了红晕,反而显出苍白的颜色来。   在大红色的锦被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惨白如纸。   楚离关上房门,从轮椅上起了身。他揭掉脸上的面具,两天两夜的时间他的脸色也异样的苍白,唇色微微干裂,他右手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胸腔间一股子沉郁涌上来,他喉间一痛,手背上已经涌出一口黑色的毒血。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夜明珠温润光芒的笼罩下,能看清她紧蹙的眉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睡梦中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醒来应当不会后悔的吧……”   他抚平她眉心的褶皱,一身白衣早已凌乱不堪,他比昏迷的苏慕锦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不是纵欲过度的原因,而是中了毒。   “你应该是头一次吃这样的亏,你放心,我会给你报复回来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昏迷中的苏慕锦眉心的褶皱微微放平了。   楚离起了身,把房间都给收拾了一遍,耳房中的水渍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成了冰晶,他拿来扫把扫掉碎成片的衣裳,又打开窗子给房间里换气。刚打开窗子,一股子凌冽的寒风就吹了进来,冻的他一个激灵,房间里的火盆早就熄灭了,房间里都充满了寒气。他推着轮椅戴上面具去找了些银碳回来,又把火盆的炭火给点上,房间里很快就温暖了起来。不止如此,他还从外面弄来了一桶的凉水和一个炉子,把炉子点上火,在上面开始烧水。   这些他都可以让丫鬟来做,可是他知道这两天柳嬷嬷几个人为了守在外面等着锦儿恢复,已经累的够呛,所以还是自己做,旁人都觉得这些是奴婢该做的,男子根本不该插手,可他却觉得能为她做这些特别的幸福。   从箱笼中唤出一块厚些的大红色帷幔,把床上现有的这一块给换掉。   先前那帷幔是轻纱制成,风吹过去还会透风,适合夏天和秋天,却不适应这样冷的天了。他换上厚厚的帷幔,苏慕锦警惕性那样高的人,竟然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知道她不是谁的太沉,而是精疲力竭的昏迷了过去。   床榻上更加的乱,楚离从柜子中掏出一床玫红色的被子,放在一边的躺椅上,抱起苏慕锦把她轻柔的放在躺椅上,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床上已经不能看了,落红的处子之血,一片片颜色奇异的水渍,还有滴落的汗水,床单和被子触手都是一片潮湿,他皱着眉头把床上的被子垫子和床单一起收拢到一起,扔到角落里,又从柜子里掏出被子开始铺床。   苏慕锦怕冷,他特意铺了两床的褥子,再铺上深绿色的床单!就连迎枕都换了两个,他不是头一次给自己铺床,可是这一次做起来却觉得和以前的感觉十分不同。从衣柜里拿出一床墨绿色的锦被,这一次没有分两个被窝,他们两个既然已经什么都发生了,也不需要再在意那些东西了。只铺好了床等他做完这一切,炉子里的水已经开了。   把炉子的风口堵上,拿出耳房里的木盆,舀了两瓢冷水进去,又倒了热水,伸出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拿出干净的布巾沾了热水,拧干。   从躺椅上把她抱起来,动作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她。把她放到床上,给她擦拭身体。   掀开被子,楚离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她浑身青青紫紫,脖颈以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原本也没打算多么的激烈,知道她是第一次他心里想着要温柔一些,可是她整个人缠上来,他又想着先给她解毒……一时间也控制不住力道,把她给伤的体无完肤。   先前还没有注意到,这会儿清醒过来才发现她伤的有多厉害。   尤其是大腿根部的位置,大腿上还染了血……腿根处青紫的掐痕让他几乎不忍直视。   冷风的吹拂下,她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楚离顿时顾不上懊恼,拿着温热的毛巾一点点的清理她的身子,昏迷中的她似乎感觉到不适,身体轻轻颤了颤。   楚离手指猛的一顿,以为她醒了过来,一抬头却发现她仍旧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模样,只是面上露出惧怕的样子。   “对不起……”   她是处子,头一次原本不该太过激烈。   可偏偏中了这样的毒……要不然他就是憋死自己也不可能把她给折腾成这个模样。   给她清理完身子,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药油抹在她的身上,给她按摩着身子,加速淤青的化解。她的皮肤触手凉凉滑滑,像是绸缎一般令人爱不释手,可他此时抚着她的身体竟然半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全心全意的给她按摩着。   做好这些才给她穿上中衣,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昏迷中的她,眸子一寸寸的深沉下去。   锦儿中的的确不是普通的媚药,因为过程中她一直喊疼,她也的确是中了毒,先前他用内力给她逼毒却加速了毒素的蔓延,他在最后的关头忽然灵光一闪。用内力把她身体里残留的毒素给吸附了过来,果然成功了。方才他呕血也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不过他自幼身体里就毒素不少,对毒素形成了一种抗体,能把锦儿折腾的半死的毒落在他的身体里也没能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外加他内力深,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把毒素给化解掉了。   这也就是他才会如此凑巧的对毒素有抗体,若是换成了一般的男子,恐怕就是把毒给吸进自己的身体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起下毒之人的险恶用心,他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他几乎能够想象到下毒之人的不良居心。若是媚药不解,恐怕她会直接欲火焚身而死,而就算是媚药解了也照样没用,她身体里中的不止是媚药这一种药,还有一种毒,而解了媚药她一样会痛苦难受,往好了说会脱一层皮,往坏了说谁也不知道会如何?!还有……她这种情况下毒的人肯定能算计到他会给锦儿解毒,可是解毒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身体结合,那毒却能顺着他的经脉往身体里钻,两个人都落不了好。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这样的计谋既可以让锦儿的身体受损,也能让他也中毒。   如果他身体里对毒素没有抗体,这会儿他恐怕也不会有力气起身了,而如果他身体出了事情……还是因为锦儿身体才出了问题,恐怕楚王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锦儿!   他这个人,从来都只看到自己心里想要看到的东西。   如果他下了定论锦儿的存在会对他不利,恐怕他第一个要舍弃的就是锦儿吧。   楚离冷笑不止!不得不说楚离对他这个父王实在太过了解,楚王的心思被他猜的一点都没有错!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才不会管苏慕锦是不是受害人,只要他的儿子因为苏慕锦受了伤害,他第一个就饶不了苏慕锦。   想起敬茶那一天他表现出来的慈爱,楚离嗤之以鼻。   他几乎能猜到这一次的事情绝对和徐家脱不了干系,可是长公主设宴,这个时候徐傲出了事情不能下床,而林若也出了事情不能赴宴,能去的就只有徐国舅的妻子徐夫人,徐夫人他自认是有几分了解的,没有几分头脑,而且锦儿对徐夫人应当也会警惕的,以徐夫人的头脑肯定也伤不了锦儿。   难不成……徐家还有其他的同谋?   他才刚刚这样想,墨魇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楚离眉目一凝,细心的给苏慕锦掖好了被角,动作如风的起了身,重新坐上轮椅戴上面具。   刚打开门寒风就灌了进来,楚离已经快速的关上了房门。   墨魇刚要开口,楚离已经阻止了他,推着轮椅往前走,“出去说!”   “是!”   两个人到了院子外的避风亭里。   “说!”   “据探子来报,今天宴会十分简单也极其平常,长公主和几位夫人说说话听听戏就散了宴会。而整个宴会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徐粉黛!”   “徐?”   楚离靠在轮椅上,静静的听着墨魇的话,对于徐粉黛这个名字他很陌生,可是“徐”这个姓却太熟悉不过了。   “没错!”墨魇一身黑衣,几乎要和凉亭里的阴影融成一体,声音微凉,“据说是徐国舅的嫡出次女,今年十四岁从来没有踏出府邸半步,今天却出现在了长公主的宴会上,据潜伏在长公主府的探子禀报,今天这个徐粉黛表现的十分不卑不亢,从容淡定,哪怕是和世子妃起了争执的时候也表现的十分冷静!”   “起争执?说清楚!”   “是!”墨魇恭声道,“好像是关于世子爷的!宴会上姑娘和长宁公主坐在一起,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就是这个徐粉黛,起先很正常,可后来世子妃忽然发难,应当是徐二姑娘讽刺世子爷的身体,说您……身体不好,恐怕一不小心就会没命,世子妃当即就怒斥了徐二姑娘一顿,还强行用身份压了她一筹!徐夫人都变了脸色,可这个徐粉黛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什么话都没说,还老老实实的和世子妃道歉!”   锦儿和徐粉黛起争执竟然是因为他!楚离心中一片复杂,他眯起了眼睛,“徐粉黛!”   “属下查清楚宴会上的事情就猜测世子妃身体的不适应该和徐粉黛有关,让手底下的情报探子去查徐粉黛的消息,甚至连我们在徐家的探子都给出动了,探子在徐家已经足足十年的时间,可是在府中的时候竟然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徐粉黛的任何事情!只知道徐家的二姑娘自幼身子不适,从来都没有出过房间和院子的大门,平日中徐家的主子们也几乎不会去看望徐粉黛,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也如玉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出奇的小丫头,因此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二姑娘……关于徐粉黛竟然半点消息都查不到!”   墨魇面色有些难看。   不止是探子,以前就是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徐家还有一个所谓的二姑娘!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爆出来,谁会对这个徐家二姑娘上心?!   “怪不得……”   怪不得锦儿会吃这么大一个暗亏!对于一个未知的敌人,半点了解都没有,难怪会中了她的暗手。   “世子爷,我们该怎么做?!”   “徐家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我若是不给他们回报一下也太对不起他们一片苦心了!”宁奕忽然一笑,声音比大雪还要冷厉,“你去把我们这些年收集的关于步军统领的信息全都传给宁奕!我就送宁奕一份大礼!”   ……   翌日。   苏慕锦一直睡到辰时才一点点的恢复了神志清醒过来。   她还有些恍若在梦中的错觉,一睁开眼睛就瞧见了红色的床幔,房间中安静的近乎诡异,她甚至能听到火盆中银碳爆裂的细小声音。她一动不动,眼睛静静的望着床顶的颜色,眸子里的神采仿佛被人抽离了一般。先前的事情她并没有忘记……她清晰的记得和楚离发生的一点一滴,那一幕幕在脑海中不住的回放,她忍不住苦笑。   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对着楚离求欢……   伸出胳膊盖住眼睛,紧紧的闭上眸子。   楚离……   他会怎么看她?   “醒了?”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她原先以为屋子里这么安静,一定是没有人的……   她落下胳膊侧首看过去,床幔微微一动,露出楚离唇角柔和的弧度,他的眸子里没有鄙夷没有轻蔑,只有淡淡的怜惜和愧疚。她只觉得心中一动,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就瞧见楚离原本沉静的面色微微一变,眼底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慌,“怎么了?”   他声音绷得紧紧的,他别的不担心,就怕她醒来之后会后悔……   而她此时的反应,也的确是后悔的样子。楚离背脊绷得笔直,垂下眸子,“锦儿,对不起!”他明明知道她中了毒意识不清,竟然还占了她的身子,这和强暴有什么不同?   越想越是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苏慕锦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嗓子一阵阵的疼。楚离不答,转身倒了一杯白开水给她,“喝杯水润润喉,你两天滴水未进了,不能喝太多,当心伤了喉咙。”她没有力气起身,楚离就轻轻的扶起她的身子,她一动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浑身仿若被车轮子碾过一般,骨节都要碎裂掉,疼的她忍不住抽气。她就着楚离的搀扶抿了一口热水,热水入喉,干涸的嗓子立马就舒服起来,她轻咳一声,顺势靠在床榻的迎枕上,抬起眸子直视他,“你方才还没说对不起什么!”   楚离苦笑,“我不该趁人之虚……”   “那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看着我死,还是把我推给别的男人?!”   “胡说什么!”楚离忍不住皱眉,这两个可能都不存在!“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更不会……更不会跟你说的那般!”他实在说不出要给她找个男人这样的话。哪怕只是假设一下他心里就特别特别的不舒服!   而苏慕锦却忍不住笑了,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她掩住眸子里的戏谑,累的闭着眼睛靠在迎枕上,“既然这两种可能都不存在,那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他把前天的场景回想了一遍,发现就算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既然如此……”她睁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可眸子里却多了一分笑意,“……那你说对不起做什么!”   楚离这才反应过来被她给取笑了,他浑身都松弛了下来,轻轻的靠在轮椅上,后背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锦儿,你……不生气?”   “你救了我一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楚离皱紧了眉头,他不喜欢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感谢……这两个字他实在不喜欢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太生疏了,他宁愿她醒来之后狠狠的骂他两句都好过这样疏离的对话!   仿佛看出他的不悦,苏慕锦咬了咬唇,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丝的红晕,她以前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了,宁煜给他带来的伤害太大,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爱上谁了,可命运从来都不会按照人心里的想法去发展,她先前对楚离有好感,只是一直压在心里,这一次的事情让她认识到,她对楚离的碰触竟然没有半点的反感。   那是不是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在慢慢的接受他了……   她动了动,浑身疼的厉害!在心里骂他。   平时对她温柔谦和的,怎么一到了床上就……   “很疼吗?”楚离顿时紧张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去追究她的话,“夜里我给你上过一次药了,我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再上一次药?”他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揭她的衣裳。苏慕锦脸一红,“啪”的打落他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住手!”   这大白天的说不定就有人进来了,让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楚离这时候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瞧着苏慕锦这个样子,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讨厌了他的碰触。他黯然的放下手掌,勉强一笑,“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起来了,我让柳嬷嬷和笙箫进来伺候你。”说着推着轮椅转身就要走。   苏慕锦一把拉住他的长袖,她身子一动身上又是一疼,强忍住没有皱眉,“你去哪?”   “我去给你看看早膳,你两天没有进食了,不能吃太冷硬的东西,我已经吩咐厨房温了粥在那里,现在也该送上来了。”他推着轮椅要往前走,可又生怕动作太大了弄疼了他,无奈的侧过身子,“松手吧。”   “不松!”   “锦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没反应过来。   苏慕锦脸色一黑,这人怎么该开窍的时候不开窍,不该开窍的时候就那么多的点子!她轻哼一声,“楚离,昨天的事情你以为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哼!”苏慕锦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她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你抱着我到床上的!”   所以他的腿根本就是好的吧?!   那新婚之夜他还以双腿不便为由让她抱着他的腿上床,还以双腿不便为由博取她的同情……新婚之夜他跟她坦白他的脸是好的,当时她心里就怀疑他的腿会不会也是好的,可是他一口否决了!骗了她,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给我说清楚,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   楚离苦笑,这个时候已经瞒不住了,他只好妥协,原本也是打算给她坦白的,可……哎这些都不提了。他面色微微一窘,幸好有面具的遮掩倒也看不出来,尴尬道,“当时……心里有其他想法……”   “什么想法?!”她咄咄相逼。   “咳……”他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你三妹妹在皇宫的处境我已经查出来了,你要不要听听?”   “她情况还好吗?”   楚离松了一口气,“不是太好,她只是个才人,又没有被宁奕宠幸,所以在后宫的处境不算太好,而且还刚刚好和张霓然住在一个宫殿,张霓然和她不和,而且张霓然毕竟是安宁公主的妹妹,所以在宫里的人际关系比苏韵锦要好一些……张霓然经常看她不顺眼欺负她倒是真的,还有就是不受宠的宫妃你也应该知道的,手底下的一些人都不太看得起她,她如果是你爹爹的嫡出女儿还好些,旁人瞧在岳父的面子上总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可她偏偏是个庶出,她入宫之后岳父大人也没有看过她一眼,显然有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意味,所以她的处境的确有些堪忧……”   苏慕锦皱紧了眉头。   看来李姨娘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先前和宁浅雪碰头的时候想让宁浅雪在宫里照顾照顾她,可是又担心宁浅雪的踪迹在皇宫里太过的显眼,由她去照看三妹妹恐怕只会让她处于更加危险的局面,所以就一直没有开口。   不过起初入宫受些委屈也是会有的,她一没身份,二没权势,三没人脉,不吃亏才比较奇怪,不过既然不是生死之关那就让她先尝尝皇宫里的冷暖,让她这样历练一下也能对她将来有好处。   “要不要让我的人在宫里关照她一番?”楚离斟酌着道。   “别!”苏慕锦摇头,她很清楚在皇宫里能安排一个探子有多不容易,更何况楚离的身份这样的敏感,说不定太后哪一天发飙了要对付他,宫里有个探子也能尽早的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也能第一时间传过来,让他有个充分的准备。   楚王爷的态度暧昧,谁也说不准楚离和徐兮之两个人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会站在谁的那一边。   “让她去历练一番也好!三妹妹在府里被李姨娘保护的很好,她性子太软弱也太善良单纯,这样的性子并不太适合在皇宫里生存,让她感受一下后宫里的冷暖也好,我改天回府的时候会跟爹爹提点一番,那是他的女儿,如果他都不给撑腰,还能指望谁看的起她?而且到了过年的时候皇宫里不是要举行宴会吗,到时候我进宫想办法见她一面,给她送一些体己银子让她能改善一下自己的情况,别的我也帮不了太多。”   皇宫里的女人自己不坚强起来,光想着靠家族靠旁人根本不行,自己要有能在后宫立足的本事才行。   “嗯。”楚离点点头,如果岳父能摆明态度支持这个女儿,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你的腿……”   楚离这一口气松的太早了,他以为话题就这样岔过去了,她竟然又给提起来了,他苦笑,“我承认当时动了歪心思,想着能和你单独相处……”   他还从来没跟谁说过这样的话,尴尬的有些脸红。   苏慕锦满意的笑,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笑容,她握住他的手认真的道。   “楚离,你给我点时间!”   “好!”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中发生了事情不多也不少,其中对于楚离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苏慕锦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好了,她那日清醒之后就染上了风寒,时好时坏的缠绵病榻好多天。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来来回回的半个多月才慢慢见好了。还有一件大事儿,皇宫里的步军统领被查出和北延国的皇子有书信往来,以通敌卖国罪被皇帝灭了满门。   步军统领是徐国舅一手提拔上去的,掌管着皇城士兵的权利,守护皇城的安危。而他下台之后皇帝宁奕从其麾下重新选出一个步军统领,当然这个人是宁奕的人。这件事在朝廷中引起了十分大的轰动,有人不信一个步军统领是怎么和北延国皇子有交集的,只可惜证据确凿,那书信里印着的的的确确是北延国大皇子的私印和步军统领的私印。   有了确凿的证据,当然没有人敢上去求情,步军统领被换又引起了一番很大的争议,最后还是以宁奕为胜利而告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这一个月的时间大半个大周朝都被笼罩在雪花里,大雪停停下下,一整个月出太阳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因此有时候地上的雪花还没有化尽,又盖上了一层新的雪花。   索性北方的麦子已经种到了土里,大雪纷纷洒洒,倒也伤不了粮食,可人就惨了些,贫苦的人家有好些都给冻死了,据传这是六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大雪了,路上已经被雪覆盖住,马匹走到冰面上都会打滑,车轮就更不行了!宁奕当机立断,出动了京城外的兵士们开始赈灾,从国库中调出银子买棉衣被子,往最严重的灾区运送。   可眼前再次出现了难题,国库空虚!   而这个时候的林若却处在更加难受的水深火热之中。   她被禁了足,一步都出不了房门,期间应付了好多次二夫人和三夫人的探望,徐夫人总算是把这个谎言给圆了过去。   可是林若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在“孩子出生”之前她还没有脱身,那到时候徐家只要安排一出“难产”的戏码,她就彻底完了。   自古以来女子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因为难产而死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她这个棋子对于徐家来说已经是废棋,留着只会后患无穷,所以这样好的机会徐家不可能放过。而到时候如果徐家公布了她是因为难产而死的消息,就算爹爹心里难受恐怕也不会找徐家的麻烦。   林若死死的咬着嘴唇。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十分的恶劣,徐夫人以她怀想不好为由,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每天在她的膳食里下软骨散,让她连动一动都觉得无力,更别说是要逃跑!光是她居住的小院里就有不下二十个的丫鬟和婆子,她要想不惊动人逃走,宛若登天!   “少夫人,您吃点东西吧。”小丫鬟拿着托盘走过来,站在床榻前,“您不吃东西奴婢们实在没法子和夫人交代,万一伤了府中的小公子可怎么是好……”   看到这丫头她就想起她的阿默,而一想起阿默她就忍不住暴躁。   一把摔了她手里的托盘,“滚!给我滚出去!”   “少夫人……”   “让你滚你是耳朵聋了!”   那丫鬟已经面对过这样的林若不是一天两天,生怕她惹恼了林若,咬咬唇还是轻轻的退了下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林若一个人。   她靠在床榻上,死死的咬住牙关,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不止一次的悔恨过,可是眼下却根本就没有她后悔的余地,她试问自己,如果能预料到她今天的处境,她还会那么不顾一切的非徐傲不嫁吗?!   不会的!   她会老老实实的待在爹爹的身边,会听从爹爹的安排嫁到番省的大户人家,哪怕没有现在的身份显赫,哪怕那男子没有徐傲的容貌和才情……最起码番省当家作主的人是爹爹,她还有六个哥哥可以为她撑腰……她的六个哥哥没有几个是好东西,在番省都是被惯出来的纨绔子弟,可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非常非常的疼爱她。   她当初若是在番省找人嫁了,哪怕是将来爹爹不做番省的巡抚,她还有六个哥哥,总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然而此时……悔之晚矣!   六天前徐傲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第一个来看的人就是她。   可不是想念她才来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羞辱她!他把她贬的一文不值,把她说的那样不堪……她到如今都还忘不了他的话语。   “我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林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处处限制我,让我不得安宁,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你高兴了我能上你的床,你不高兴我就只能被你踢下去!我早就受够了你!要不是爹娘一直拦着,你别说是番省巡抚的女儿,就是玉皇大帝的闺女我也早就一纸休书把你休出去了!哈哈!你不是不让我有小妾吗,那我就非要弄一个出来,哈哈,我如今都要当爹了!你现在心里不舒服吧,你不舒服那就对了,我心里就舒坦了!”   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成亲这么几年,她竟然到现在才看清了徐傲的真面目。   是他太善于伪装,还是她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头脑……   房间里忽然传来异样的响动,林若顺着声音看过去,惊讶的瞧见离床榻不远地方的地面上竟然有震动的痕迹,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桌子下的地方竟然被挖空了一大能容下一人出入的洞口。   一只粗糙的手从洞口中探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营救 挑拨      一只粗糙的手从洞口中探了出来。   林若寒毛直竖,任谁青天白日的看到这样的情况恐怕都忍不住浑身冒冷汗,她瞪大了眼睛,想惊呼一声,可猛然看到那只手做出了熟悉的手势。他的食指和中指微微弯曲,做出钩子的形状,然后微微弯了弯。   林若忽然捂着唇泪流满面。   那是她最熟悉的手势,是小时候爹爹哄她玩儿的时候经常做出的手势,她现在都忘不了爹爹当时对她说的话。   “……这两根手指离得最近,一根是爹爹,一根是若儿!等若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你要永远记得,你的身边有爹爹在……”那手势只有她和爹爹两个人知道!   她忍不住就要下床,想去握住那只手,可长时间吃着软骨散,她半点力气都没有,腿还没有站到地上就踉跄着身子摔倒在地!徐夫人不待见她,所以哪怕是下了雪她的房间里也没有垫地毯,也没有烧火炉烧地龙,大理石的房间地面冰凉又坚硬,她跌在地上一声闷响,却没有发出痛苦的叫声。奋力的往前爬,平日中那样短短四五步的路程,她爬的那样的艰难。   她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外面看守她的人!   慢慢的,地面上的手臂缓缓的收拢了回去,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洞口中探了出来。   林若爬到了桌子边,和洞里露出的人眼睛碰上,她瞧见熟悉的身影眼泪再也止不住,“唰唰”的落下来,死死的捂住唇,不敢出声。   然而,这样无声的哭泣让人看着更加的心疼。   洞口的人一脸的黑土,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头发上沾满了土,连一身的衣裳看上去都那样的破旧,磨损的几乎不能看,落在墙角边都会被人误会成乞丐,可是他不是……   “若……大小姐……”   开口的男子声音清透有力,瞧见趴在地上的林若,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和心疼,他小心翼翼的从洞口里爬出来,赶紧去扶林若。   林若浑身无力,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卢奇瞧着她苍白失血的脸,单手抚上她的脉搏,探出她的脉搏他眉宇间怒色一闪,死死的咬住了牙关!他的大小姐……竟然被这样对待……   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亲人的林若抱住卢奇痛哭失声,她情绪浮动的太厉害,根本就控制不住声音。   外面的小丫鬟听到声音,“少夫人,您没事吧?”   小丫鬟本来想推门进来,可是方才少夫人那样生气的让她滚,她立马不敢动作了,只隔着门低声询问。   林若和卢奇浑身顿时一崩。   林若怒喝道,“滚!要你管什么闲事!”   外面的小丫鬟已经习惯了少夫人的情绪变化,闻言顿时消了音。她是林若的小丫鬟,也是徐夫人身边的人,虽然一些事情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可是少夫人失宠了她还是知道几分的,几天前少爷来到这里,当着她的面把少夫人那样的侮辱了一顿,她看的够清了。   因此听到林若的怒喝,她当即冷笑一声。   不就是一个失宠的少夫人嘛,这个时候不乖乖的老实在屋里待着,竟然还这么凶悍,真是活该!   这样一想,顿时就失去了往屋里去的欲望,反正房间里的窗子都被订的死死的,房间里也有她守着,院子里还有十多个丫鬟婆子,少夫人就是插上翅膀都逃不掉!干脆走开跑去和相熟的小丫头聊天去了,谁成天没事盯着一个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女人啊,又没有多金贵,指不定她不理会少夫人,少爷和夫人还会夸奖她呢。   冷哼一声人就走远了。   卢奇武功不错,听到小丫鬟的脚步远去,立马开始认真端详林若。   此时的她仅仅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她眼睑发黑,脸色苍白,连头发都枯燥干黄,她的身体冰冷,双手更是凉的如同冰块一般,眼睛里的璀璨光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磨去,只剩下苍凉和悲哀……和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明亮灿烂的女子简直不能合为一体。   卢奇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拳头,这才多长时间,才多少年……他的大小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浑身紧紧的绷直,他甚至怕一不小心爆发出来现在就去找那个该死的徐傲拼命!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在京城中还未站稳脚跟,而徐家却是京城中的显贵之家,还是外戚……他这个时候根本就没办法和徐傲去拼命,真的弄出了动静他和大小姐今天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怀里大小姐哭的浑身颤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大小姐!卢奇忍住心疼,从床上扯出被子给林若给裹上。手摸上那被子他心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大小姐的被子竟然这样的单薄,连一件大裘厚都没有!   徐家简直欺人太甚!   他低喝,“大小姐,跟我走!属下带你离开这里!”   身上一暖,林若这才恢复了理智,她从卢奇的怀中抬起头来,“卢奇,你为什么会来京城?!”难道是爹爹发现了她书信的不对劲?可不该如此的,就算发现了书信的不对劲,也不会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能来到京城。   卢奇是他爹爹的心腹,也是她的青梅竹马,以前爹爹就想让她嫁给卢奇,卢奇的本事不大,是爹爹的得力助手,如果她嫁给了卢奇,爹爹也能就近的照顾她。可是她和卢奇自幼一起长大,对他的感情实在谈不上有多喜欢,先前爹爹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太高兴,不过想着爹爹是为了她好,所以也没有反对,直到后来遇到了徐傲,她坚持一定要嫁给徐傲,那一段时间对卢奇恶言相向,让他离她远远的!   卢奇从小就特别疼爱她,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第一个都会想到她。他是孤儿,又是爹爹给带回府的,身份又像是下人又像是养子,林若在旁人的眼里刁蛮任性,可在他的眼里那是率真可爱,他一直都深深的爱着他的大小姐……后来林若非要嫁给徐傲,他尽管心痛,可是瞧着徐傲对大小姐是真的好,而且大小姐每次和徐傲见面之后面上浮现的娇俏和羞涩都是跟他在一起时从未见到过的。所以他哪怕再难受,却还是选择了祝福。   最后竟然就换来了这样的结局!如果早知道林若嫁到京城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当时就是拼死也要阻拦这一桩婚事!   听到林若的询问,他抿了抿唇才回答,“一个月之前老爷收到了京城中传来的消息,说大小姐被徐家给囚禁了,老爷瞧见了当即就坐立不安,不确定消息的真假,可不来京城看望一番也不放心,所以就让我带着侍卫秘密从番省出发到了京城。因为大雪封路,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二十天前才来到了京城!我担心消息是真的,如果上门来询问恐怕只会打草惊蛇,所以就暗中查探消息,多少次想到徐府来探听消息,可徐家的侍卫把守的密不透风,竟然还有暗卫存在!我就给忍下了……”   卢奇说着就变了脸色,“原本听到京城里的传言并没有关于大小姐的,我带来的侍卫都想着也许消息是假的也说不定!我在徐家的附近一直暗中查看,以属下对大小姐的了解,您绝对不可能三五天都不出门,所以才肯定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林若的心情五味杂陈,竟然有人预料到了她的处境,还顺便去给爹爹报了信!她抿紧了嘴唇,不管这个报信的人是谁,肯定是徐家的政敌,徐家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的人,朝中清流之辈没有瞧得起徐家的!所以她一时间也猜不出究竟是谁通风报信的,能预想到她的处境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她的眸子渐渐的深邃了下来。   随即心里就涌上淡淡的心痛,虽然卢奇没有说,可她哪能不知道!就算是从她出事的那一天算起,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多天时间,京城到番省的距离就算是快马加鞭没有十天的时间都不可能,更别说这一个月以来大雪封路,路途艰难。而他竟然只用了十四五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京城。他来到京城二十天,用五天的时间来观察徐家,还剩半个月的时间挖出了这么一条地道,这其中该是多么的困难……   愣愣的看着卢奇的脸色,他脸上一层泥土可也没办法遮盖他眼睑下青黑的一片,眼珠子里满满的都是血丝,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林若再次哭出声来,她紧紧的抱住卢奇。   她几乎可以肯定,爹爹如果不是派了卢奇,换了是谁都不可能像他一样拼命的……   “大小姐别哭了……我现在就带您离开!”   “不!”   “什么?”   卢奇心痛不已的看着她,双手用力的按住她的肩头,压低声音喝道,“大小姐,难道您对那个该死的徐傲还没有死心吗?!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如果真的对您好,怎么可能让您一个弱女子住这样的房间!大冷的天没有地龙,没有地毯,没有火盆,甚至连被子都是薄薄的一层,还敢给你下软骨散!他都这样了难不成您还没有对他死心吗?!”   他忽然想到最近京城中传出的消息,望着她平坦的小腹,“……难不成您真的怀上了徐傲的骨肉,所以才如此的忍气吞声?!”   “不是!”林若摇摇头,她握住卢奇漆黑冰冷的大手,“卢奇,我没有怀孕,怀了身孕的是徐傲外面的女人……”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卢奇说了一遍,卢奇气的手背上青筋直冒,林若压住他的手,郑重的看着他,“卢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先前我想着如果爹爹不知道我的消息我肯定就死定了,徐家的人不会任由我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一直活下去,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有活着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徐家好过!他们竟然连阿默都杀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听到林若的话,卢奇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却不赞同她的做法,“大小姐,出去了才有机会报复!”   “不!”林若坚决的道,“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我如果失踪了,徐家立马会撒渔网一样的严密在京城中搜捕我们的行踪,徐家这些年的势力积存不可小觑,而你这一次来京城肯定没有带多少人,到时候他们瓮中捉鳖,我们只能束手就擒,这样太危险了!”卢奇听了她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大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短短的几年时间竟然心思变得如此缜密,如果是以前的她面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管那么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会顾虑这么多,直接就冲出去了。   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会留在这里受人的气。   “所以现在我不能走!”林若分析的头头是道,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认清一些事情,也足够让她有时间去分析一些事情了,她摇摇头,“卢奇,眼下的情况可以逆转,我们虽然人少,可是贵在敌明我暗!你今天先回去然后给我弄来解软骨散的解药,然后再给爹爹传消息!既然有人给爹爹通风报信,就说明已经有人开始着手要对付徐家了,我在这里也许还能帮上忙,说不定还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走!”   “太危险了!”   卢奇还是不赞同,十分坚决,“大小姐,老爷知道你出了事情,哪怕只是有可能出事就着急的不得了,顾不上风雪漫天就让属下来查探您的行踪,如果老爷知道属下明明找到了您,却没有把您带出危险,老爷对属下该有多失望?您就是为了不能让老爷担心也要顾忌自己的安全啊!”   “我知道危险了点,可是只要我小心一些肯定不会出事!就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我是林若!就算是沦落的再惨,我也不能这样夹着尾巴逃跑!徐傲既然敢这样对我,我也不会让他那么好过!你最近好好派人盯着徐家的管家,他是徐国舅的心腹,徐傲在外面的那个女人肯定也是被他一手安排的,你偷偷的寻出那个女人的存在,到时候我要亲自揭开徐傲的小人面具!”   此仇不报她枉为人,她的阿默绝不能就这样枉死!   “如果遇到了危险……”   “放心!”林若站的时间长了,有些站不住,整个人都是被卢奇抱在怀里的,她轻轻的抚了抚他头发上的泥土,因为雪一直没断,他身上的土都是湿的……林若忽然一笑,“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会从地道里逃出去的,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若和卢奇的脸色俱是一变,她赶紧推他,“你快走!快!”   卢奇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一个闪身就钻进了桌子下的洞口中,快速的把洞口的合上,他却没有走,俯身在地道中静静的停留。他听出来人的脚步轻缓,衣衫带风,显然是个会武功的,地道挖的不够深,如果他这个时候外面的人进了屋,他只要稍稍一动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地道的出口就在离徐家隔壁的院子里,隔壁的院子起先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府邸,因为那一户人家搬离了京城,院子里只留着两三个下人照料院子,所以他才能把人打晕了从那个院子里挖地道进来。这个地道挖的太不容易,大小姐的性命兴许都要靠它,所以卢奇半点都不敢动。   卢奇刚刚躲进洞口中,房间的大门就被猛然推开。   林若呼吸猛的一窒,眼瞧着卢奇躲进了洞口里才松了口气,她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面色虽然苍白可眼神却十分坚韧。   她冷冷的望着大步走进来的徐傲,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我亲爱的娘子!”徐傲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他拧眉,“你放在在跟什么人说话?”他方才走近院子里就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说话,眸子探究的看着林若。   林若心头一跳,却冷笑道,“我在跟我爹爹派来的侍卫说话,等我爹爹来了,徐傲你就死定了!”   她了解徐傲,他这个人太多疑,你说谎话和真话他都不会相信,那就半真半假的说,让他自己去猜吧!   果然,林若这样一说,徐傲反而不怀疑了。   “你爹爹派的人?哈!林若你未免也太多心了!”徐傲一脚踹上房门,讥笑着逼近她,步军统领是他们徐家的人,可是却被宁奕给换成了自己的人,也就是说保护京城安全的兵权被宁奕给夺去了,他心里怎么能不恨!这不就来林若这里发泄他的怒火了!他讥诮的道,“你爹爹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个女儿出了事情,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了,你每个月往番省寄出的书信早就被我们家给拦截了下来,所以你可别指望着你爹爹发现你的书信出了问题就能推测出你出了事情!”   林若咬牙,“卑鄙!”   “卑鄙?!”徐傲笑的爽朗,眼神却是阴郁的,他上前掐住她的脖颈,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腹部,“更卑鄙的事情你还没有见过!这段时间如不是需要你的肚子用用,你以为你还能活?呵呵……你放心,等倩如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不管是男孩也好,女孩也好,你都可以解脱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徐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你想让我‘难产’而死?!”   “还算没有笨的彻底!”徐傲缓缓凑近她,在她的耳边吹气,举动暧昧语气森凉,“等你死了,到时候我就有娶妻的机会了,这可算不得是背叛你吧,看看我对你多好……你真的死了有‘你的孩子’在我膝下,我再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你说你爹爹会不会对我愧疚,会不会看在‘你的孩子’的份上不遗余力的帮助我?”   “你滚!”林若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他,咬牙切齿的怒视他,“徐傲,你无耻!”   她相信,这样的事情徐傲真的做的出来。   如果她爹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的按照徐家想象的那样,“她的孩子”都生下来了,如果是女孩子倒还好,如果是个男孩子,徐傲一定会用这个孩子在她爹爹面前大做文章,番省是最靠近北延国的地方,爹爹如果真的被他欺骗了,恐怕他会直接通过爹爹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指着大门,血红着眼睛,“滚!滚出去!”   只要一想到徐傲用他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来欺骗爹爹,还利用那个孩子来让爹爹对他妥协……她就觉得恶心的厉害!   徐傲被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面色骤然冰冷下来,“滚?你让往哪里滚?林若,难道你忘了我是你最爱的夫君?你忘了你为了我离开你爹爹,非我不嫁?你忘了你为了我收敛了你的性子?哈哈!现在怎么样?高兴吗?我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打算和你共度一生,我忍让你太久太久了,你竟然还敢咬掉了我娘一根手指头……”徐傲猛的扬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打在林若的脸上。   林若被下了软骨散,浑身没有力气,他这一巴掌来的又急又猛,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身子都差点被他打飞出去,脑袋重重的撞到床架上,她眼前一黑,半晌都爬不起来,满嘴都是血腥味,脸上火辣辣的疼着。   “贱人!”徐傲兴奋起来,哈哈大笑道,“我早就想这样对你了,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不让我纳妾,我怎么会对苏慕锦那个女人感兴趣,又怎么会被楚王府的人教训,还惹恼了姑姑。若不是前段时间我卧病在床,我早就教训你了!”   瞧着林若脸上的鲜红指印和唇角的血迹,他痛快的哈哈大笑,他早就想教训她了,可就是顾忌太多,所以一直也没有敢下手!现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羞辱她,痛打她!   桌子下的洞口微微一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徐傲背对着桌子没有发现,可林若伏在床榻上却一眼瞧见了那一双凶狠充满杀意的眼神。   卢奇的眼神和她对上,她死死的捏住手指,摇头!   卢奇死死的握住拳头,他知道大小姐的意思,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受这样的委屈,她从小到大连老爷都没有忍心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六个少爷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她是天之骄女,是最明亮璀璨的明珠!怎么能被这样对待!   胸臆间一股深沉的恨涌上来,他很想掀开盖子宰了徐傲,要了他的性命!他有把握在侍卫来之前解决掉徐傲,他是番省第一勇士,徐傲又是重伤刚愈,他一定能宰了徐傲,然后带着大小姐从地道里离开这里!   可是……他却瞧见了她眼底里微微的祈求!卢奇死死的咬住嘴唇,缓缓的沉下身子!   “贱人!求饶也没用!”徐傲看到她眼底的祈求,只当是她在求自己,他哈哈大笑,拎着她的领口把她拽起来,两个人离得极近,徐傲瞧着狼狈的林若轻笑,“你不是擅长使鞭子吗,你不是在我昏迷中给了我一鞭子吗,你不是功夫好的很吗,那你来跟我打啊!你来啊!”他猛的把林若给扔到地上,瞧着她仿佛破碎的娃娃一般他心情就出奇的好!皇上对付了步军统领还不算数,现如今又来找户部的麻烦,户部是他们徐家屯银子的最好地方,可皇帝这个时候却想从户部抄银子出来,他简直做梦!   愤怒的他脚下毫不留情,一脚一脚都落在李若的肚子上,他方才失去理智了所以才会打她的脸,竟然忘记了打脸容易被人看出来,这会儿就使劲的踢她的肚子,这里的伤,旁人看不出来,多好!   “嘭——”   “嘭嘭——”   “嘭嘭嘭——”   一脚一脚都重重的落在她的小腹上,他边踢边骂,“贱人,你给我等着,等到我登上了那个位置,我一定会送你爹娘哥哥全都去地下见你的!”   林若强忍住不痛呼出声,她知道卢奇还没走,卢奇最是听不得她受痛,如果听到了她痛呼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到时候他们纵然逃得出徐家,也逃不出京城!她疼的冷汗淋漓,蜷缩着身子在冰冷的地上捂着肚子,却讥讽的笑,“你……做梦……就你这样的……不配坐上那个位置……你连……连徐墨都不如……就算有一天徐家……靠卑鄙无耻得了天下……也不可能是你坐上那个位置,徐墨最起码大仁大义大慈大悲……而你……卑鄙无耻!”   “住口!”徐傲的痛楚被她拿捏到了,他三叔可不就是在为徐墨争取利益吗。   要不然怎么会让他那么快成亲!   为的就是让他赶紧生下嫡长孙,依照族谱的规定好继承家业吗!   他爹爹辛辛苦苦的为他筹谋,他绝不会让徐墨来坐享其成!   “呵呵……被我说到痛处……了?”林若痛的抽气,却还是在笑,“我没说错……你三叔在拉拢你二叔的势力……只要成功了……徐墨就够资格和你争一争……”   徐傲面色阴冷,眼神阴鸷的盯着林若,满脸都是杀气。   林若笑容自若,半点都没有惧意。   她如果能被杀,徐傲不会容忍她到今天,他为了他所谓的“大局”苦心积虑的骗了她这么多年,所以这种时候他根本不可能杀她!   徐傲却没有再管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她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却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三叔真的取得了二叔的支持,那徐墨的确有和他一争的机会!他的行为已经很让姑姑不满了,如果没有姑姑压制着楚王府,那他就是再努力都没有用!而姑姑却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姑姑,她也是徐墨的嫡亲姑姑,所以他不能不防!   而且姑姑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和三叔的关系最是亲近,如果三叔有什么想法……姑姑说不定真的会支持!   不行!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墨是他的对手,同样的也是他的亲人,他不能和徐墨发生什么冲突,所以这会儿……他要去见二叔!   只要能得到二叔的支持,他的地位就是稳稳当当的!   他刚走出房间卢奇就慌忙从洞口中跳了出来,瞧见嘴角流血面色煞白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林若他慌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他浑身绷得紧紧的,脸色铁青。   “大小姐……”   “没事!”林若抽着气,却笑了,“徐家的二老爷是个标准的色鬼,可却不是没有脑子的色鬼,他知道自己的势力如果被徐国舅或者是三老爷给夺走了,那他就在徐家没有地位了,他聪明的很……所以,徐傲是不会得逞的……”   她唇角勾出一抹笑来。   离间计,她不是不会用的!   从今天开始,恐怕徐傲一瞧见徐墨就要忍不住在心里揣测一番吧!   如果大房和三房真的闹起来了……那就更适合要对付徐家的人下手了吧……   徐傲……   我林若一定要瞪大眼睛看着……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第三十四章 婚事      这一天难得的没有下雪。   不过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话一点也没说错,不下雪的时候比起下雪的时候反而更加的冷了,午膳的时候她是在房间里和楚离一起用的,她从嫁到楚王府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每天的膳食都是药膳。现在看到药膳都有点奇怪了。   奇怪的原因不是旁的……她悄悄凑近了楚离,“你不是没有病么,为什么还要天天吃药膳?”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同样也压低了声音,“总要做出样子给想看的人看……”他勾唇轻笑,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而且吃药膳对身体好,没病预防,有病治病,还能强身健骨……多好!”   她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把楚离盛来的汤给喝掉。   院子里有人来找,墨魇顺势出去看情况了。   苏慕锦已经发现了,最近的墨魇很奇怪。   以前的他每天都嘻嘻哈哈的样子,成天罗里吧嗦几乎嘴巴就没有合上的时候,可最近脸上笑容不见了,嘴巴也闭的紧紧的,成天没事的时候就阴着一张脸,看上去还有些瘆人。当然,吓也吓不到她,只是屋里的柳嬷嬷秋月还有紫罗紫玉瞧见他都要绕道走路了,也就笙箫偶尔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教训墨魇了?”   要不然他肯定不会这样奇怪的!不用想她也能猜到原因,放下汤匙,她推了推面色不动的楚离,“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他也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就算是你让他来保护我,可我就非要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就别为难他了,我瞧着最近他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你还是好好的跟他说……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怨不得墨魇,就算是他跟着我进了偏殿,徐粉黛还不是一样会得逞?谁都没有想到徐家竟然还留着一张底牌,所以这事儿怨不得墨魇!你也给他一个好脸色,要不然我瞧他恐怕要一直内疚下去了。”   “我恼的不是这个!”   徐粉黛的出现的确让众人都惊讶了一回,他也相信就算是墨魇跟在锦儿的身边一样没办法预防这次的事情!锦儿的警惕心多高?明明知道徐粉黛是徐家的女儿肯定会对她有防备心,可是一样被她给得逞了,这只能说明徐粉黛是有备而来,而且下手的时候让人防不胜防。他恼的是他问起锦儿的情况他竟然一问三不知,她那天中的是媚药和毒,回到了府上才发作的,他还有可以救治的法子!可万一徐粉黛下的是致命的毒药呢?万一那毒药刚烈,还没有到王府就发作了,那他该怎么办?!   所以他必须要给墨魇一个教训。   “锦儿,你别担心他,他就该长点记性才好!”   他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打算要把墨魇从身边赶出去,墨魇是他的左膀右臂不说,他还是他最信任的人!那一天锦儿出了事情他故意说是锦儿求情所以才会给他一次机会,说来说去也就是为了让墨魇从此之后对锦儿和对他一样的忠心。   先前墨魇保护锦儿,并没有多么的用心,他只是迫于他的压力才去保护她,而不是出于他自己对锦儿的尊敬!   而这一次,他就是要让墨魇认清楚,他的主子不止是他楚离,锦儿也是他的正经主子!   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冷风吹来,门“咯吱”一声响,随风大开。冷风吹进来,苏慕锦当即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捂着唇咳嗽了几声。   楚离连忙推着轮椅关上了房门。   这一个月以来她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热风寒,一直也不见好,现如今好不容易好的差不多了,可不能再生病了。   倒了一杯茶推给她,“你风寒刚愈,多喝点开水,就别放茶叶了,茶叶解药性的,等会儿喝的药都不管用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苏慕锦心中一暖,这一个月以来楚离对她的照顾可谓是精心的紧,他如今在朝堂上没有官职,平日中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剩下的时间全部都用来陪他了。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说一下,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睡同一个被窝了,虽然刚开始不是很适应,不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也早就习惯了。说起来就算他们还是睡两个被窝她半夜三更还是会钻到他的被子里的。   思及此,她面上微微一红。   “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烧起来了?”楚离顿时紧张起来,伸手就要探她头上的温度。   “没有!”苏慕锦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这段时间他都快草木皆兵了,“这两天我感觉身子好多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因为她卧病在床,她已经快一个月都没有下床了,今天她是抗议了好多次才被他允许下了床的。“在房间里待的时间太长,就是没病都要憋出病来了,等会儿要好好的出去走走。”   天气太冷,房间里点了地龙,还点了火盆,她睡觉的时候又被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她都快被憋死了。   病了这些天,她脸颊看上去消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眼神已经恢复了清亮。   楚离放下心来。   这时墨魇推开房门从屋外走来。   楚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苏慕锦无奈的捅了捅他的胳膊,楚离依旧不为所动。她叹了口气,含笑和墨魇寒暄,“墨魇,方才有人叫你是有事儿?”   “嗯!”墨魇抿着唇,他皮肤本来就黑,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就显得有点冷凝,他伸手送上来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是徐家送来了帖子,让世子妃和世子爷三天之后去参加许二公子徐墨的婚礼!”   苏慕锦心底微笑,送帖子这事儿其实该是她手底下的小丫头做的事情,可却被墨魇给抢去了,他这分明就是示好啊。想到这里,她面上的表情越发的柔和,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烫金帖子,“墨魇,先前的事情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自责!”   墨魇瞥了楚离一眼,瞧见楚离面无表情,他扁了扁嘴,垂下头,“世子妃,属下的确失职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楚离凉飕飕的斜睨他,“下次?”   “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了!”墨魇保证。   楚离冷哼一声,紧绷的下巴放松下来,“行了,你出去吧,天天在眼前乱晃什么,有时间就去找你未来娘子去,省的晃悠的人眼晕!”   苏慕锦轻笑,这话已经是变相的原谅墨魇了。   她就瞧见墨魇眼睛猛然一亮。   他因为生了笙箫的气所以才把笙箫给扛出了公主府,因此世子妃才出了事情,他还以为世子爷会从此不让他和笙箫来往,这一个多月他心里又内疚又难受,瞧着笙箫瞧着他眼睛红红的样子,也不敢上去哄她,害的这些天笙箫一瞧见他就躲了!世子爷再不原谅他,他恐怕真的就要打光棍了!   毕竟本性不是个清冷的性子,听到楚离原谅他,他立马咧着嘴就笑了,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嘿嘿的笑道,“世子爷世子妃,你们继续聊啊,属下有事儿先出去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不多时就听到笙箫一声尖叫,然后就是怒骂声,渐渐的怒骂声都远去了……   苏慕锦和楚离忍不住相视一笑。   她先前还担心墨魇一直这样被压抑着,恐怕会难受好一阵子,没想到竟然复原的这么快,看来她果然是白担心了。   晃了晃手里的红色请帖,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徐家要办喜事儿了啊。”   “可不是嘛,大喜事儿!”楚离深深的笑。   徐墨身为徐家的嫡次子,同样是当今太后的嫡亲侄子,所以他的婚事自然备受关注。今年的徐墨刚刚十五岁,按理说还没有到及冠的年纪,可竟然就要娶亲了,由此可见徐三老爷对某些事情是有多么的急切了。   不过也难怪,谁让林若都传出了“身孕”呢,徐三老爷当然坐不住了!他现在恐怕就是在赌了,赌“林若”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婴,这样一来他的儿子现在成亲,起码还有一争的机会。   “徐家还真是奇怪,他们不像是会遵守族规的人,不说别的,就是徐家现如今的地位,恐怕就是长老们都反对他们也是有法子让他们闭嘴的,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按照族规来办事?!”   苏慕锦用完了午膳,洗干净了手,转身问楚离。这一点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就算是他们徐家的祖先有什么规定,可那祖先早就作古了,又何必在意这些?   “因为徐家的先祖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大周开朝的时候徐家曾经也是极为显赫的人家,只是后来徐家的先祖特别喜欢他的嫡长子,可是他的嫡长子却没有子嗣,他硬生生的不顾族人的反对把家族的势力都传给了嫡长子,后来嫡长子得了一个庶子,就把家族传给了庶子,这庶子是小妾所生,身份卑贱,自幼被嫡母欺压,自然是学不到什么本事……可是当时那嫡出的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等他年老之时就只能把家族传给庶子。庶子从小养在小妾的身边,小妾又是个没有脑子的,成天给庶子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这孩子被教的不成样子。一个盛世家族在他的手里就渐渐的没落了下去……”   瞧苏慕锦听得入神,他含笑继续道,“……庶子的父亲去世的时候瞧见原本繁华的家族因为他一人而沦落到那般地步,心下有愧,又觉得小妾都是一些狐媚女子,教不出品行好的孩子出来,所以就规定只有嫡出的长子长孙才有继承家族的族规!”   他轻笑,“……当然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一条族规就什么都不是,可偏偏徐家的野心太大,在这样的时候徐傲和徐墨两个人都是徐家的孩子,徐傲是徐家的嫡长子,按理说该是他继承家族,可他却没有生下徐家的嫡长孙……若是按照族规,那以后若是徐墨生下了嫡长孙,他就必须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的家族给拱手让人,这样的情况他当然不可能同意!可是如果他不同意那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和徐墨站在同样的位置,同样有机会争上一争,当然是谁能光明正大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最好!”   苏慕锦了然的点点头。   这样说吧,本来没有多重要的族规,却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本来两个人站在同一起跑线,而只要能有族规的要求,他们就可以顺利的比对方多迈出一大步,离胜利更紧!而且能让人坐上自己的位置更加没有诟病,还能获得族中人的支持,徐家所谋不小,谁都不想让自己登上高位的时候有那么多的污点……   苏慕锦忍不住冷笑,“徐家的人一个个还真是有趣,他们不就是想谋朝篡位嘛,可是他们手里才掌握了多少东西?朝中的左右丞相都是皇上的人,我爹爹也是丞相的人,现如今京城里的步兵统领也是皇上的人……而且宁奕这么多年的皇帝做着,不可能暗中一点布置都没有……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他们怎么就能想的那么远,连将来谁做皇位都要考虑的清清楚楚了,就好像真的能把皇位给攥在手里一般!我是该说他们太过自负,还是该说他们太过可笑!”   “宁奕的确暗中有部署,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了徐家……”楚离抿了口热茶,“徐家这么多年也没少筹谋,徐国舅这么多年暗地里拉拢了不少的大臣,比如户部尚书,还有户部的左右侍郎,还有礼部尚书,还有番省的巡抚,甚至……还可能和北延国的一些人有勾结……这些还都是我们眼睛看得见的,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情况,所以绝不能掉以轻心……要说起来,徐家能这样自负无非是觉得楚王会站在他们那一方,你也知道,全大周几乎八成的兵权都在他的手里,只要楚王支持,不管宁奕有多少的暗势力,他们便丝毫不惧!”   这就是徐家的依仗!   说起来还真的是可笑,他的父王竟然去帮助他的仇人来对付他!还真是讽刺!   他勾起唇角继续道,“他这些年之所以不动手就是心里有隐患,他一直想在我和徐太后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他就只想站在平衡点上不动弹,然后不管那么多的明争暗斗,也不去管徐太后究竟派多少的刺客暗杀我……这些他都不在意,表面上看上去是我和徐兮之在他心里的地位一样重要,可实际上,他之所以这样做,不过就是让他可笑的愧疚心得到补偿罢了!”   楚王那个人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自私的男人。   哦,不!   他不自私,可太不自私了!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奉献他的三个儿子,可以奉献他的妻子,甚至可以把征战多年的兵将都给奉献在徐兮之的脚下,看看他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无私奉献!   又碰触到他的伤疤了。   苏慕锦赶紧转开话题,“徐墨的未婚妻好像没什么来头!”   “嗯!”楚离很快回过神来,“说起来还和你些渊源,他的未婚妻是京兆尹李家的女儿,就是你们家李姨娘的嫡亲侄女。名唤李鸢,今年刚满十六岁,比徐墨还要大上一岁!”   苏慕锦惊讶,徐墨的名声不如徐傲那么大,可以说在徐傲的光环下徐墨的存在感很小,京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徐傲,可是提起徐墨却要缓上一缓才能想起来的,所以她对这个徐墨刚开始并不是太熟悉,更不要说有多了解,还是上一次听到楚离提起才上心些,可她完全没猜到徐墨的未婚妻竟然是李姨娘的侄女。   这也太扯了吧。   “徐三老爷不是想让徐墨和徐傲争一争吗,既然如此,怎么会给徐墨选中了京兆尹这一家?”   京城李家的名声在京城名流中可以说是居下的,这样的家室对徐墨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处,徐三老爷怎么会同意的?   “这一点你就不知道了。”楚离忍不住笑了笑,“这才是我说的奇葩,徐墨此人其实和你们家也有渊源!”   “哦?”   “他是你爹爹的得意门生!”   “啊?”苏慕锦瞪大了眼睛。   爹爹是皇上的人啊,可以说对宁奕忠心不移,或者说是对皇家忠心不改!而徐家和宁奕是对立的关系,他怎么会收徐墨当弟子,还是得意门生!   “徐墨年幼的时候就进了清风书院,是你爹爹的弟子,这个徐墨十分喜欢钻研学问,刚开始你爹爹因为他是徐家的嫡子自然不会对他多热络,可挡不住徐墨此人的毅力,他对学问可以说到了痴迷的地步,他人又聪明,而且勤奋好学……你爹爹刚开始对他印象再不好后来也好了,慢慢的就跟他熟络了起来……”   竟然是这样!她从来都没有听爹爹说起过。   不过也是,爹爹从来都不会跟她说朝堂上的事情,更加不会跟她说清风书院里的事情了。她小时候也在清风书院念过书,可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徐墨呢。   “后来还是徐三老爷看着事情不对劲,生怕徐墨和你爹爹走的太近,用徐三老爷的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就是担心徐墨被你爹爹给带坏了,所以就把徐墨给带回家了!”楚离轻松悠闲的靠在轮椅上,声音里含着笑意,“不过可惜……为时已晚……”   “徐墨被我爹爹给带‘歪’了?”苏慕锦难掩兴奋。   楚离点头。   “所以我才说徐墨是徐家的奇葩,这桩婚事是他自己想法子给订下来的,他和李鸢姑娘在一次宴会上相视,李家的家教严格,李鸢从小就学习诗词书法,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他对李鸢姑娘可谓是一见倾心,不顾徐三老爷的反对就上门去求亲了……中间自然是出了一些岔子,可事情竟然也阴差阳错的给办妥了……徐三老爷就是再不同意也没辙了,外加现如今林若‘怀孕’他着急上火,这个时候别说是李鸢,只要是个女子,又刚好被徐墨给看上他都要让他举行婚礼了……”   原来这一桩婚事竟然是这样促成的。   苏慕锦忍不住摇头轻笑,她发现楚离提起这个徐墨的时候每次都是带着笑的,她对这个徐家的这个据说是书呆子的二公子倒是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时间晃得很快,三天后就已经是徐墨的婚礼。   楚离和苏慕锦是一起去的徐府。   这一天难得见到了太阳,徐墨的婚礼办的也十分盛大,连太后都会出席,因此前来贺喜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   到徐家的时候苏慕锦和楚离就分开了。   两个人一个从前院进门,一个从侧门进门。   临别前,楚离特意叮嘱她,“你凡事小心些……”   “放心,我都明白,你也小心点。”   这里毕竟是徐家,是徐家的地盘,苏慕锦和徐粉黛还有徐夫人是结了仇的,而楚离和徐傲也是半点不对头的,虽然是徐墨成亲,可徐家大房二房的人肯定都会前来帮忙,所以遇见了是难免的事情。   还有就是太后。   这个太后对他们肯定也没有多少善意!   墨魇这一次是紧紧的跟着苏慕锦了,就怕她这个时候出问题。   府上的三夫人亲自在侧门那里等着了,瞧见苏慕锦就赶紧把她往屋里招呼。   “楚世子妃?”三夫人眸子一亮,“世子妃快快屋里请!”   苏慕锦和徐家大房的事情她还是听说了一些的,还以为苏慕锦今天不会来的。   苏慕锦知道她就是府上的三夫人,她不禁仔细打量这个三夫人,三夫人小巧玲珑,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十分小巧,而且很会打扮自己,今天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对襟小袄,广袖长裙,滚着白色毛边的小袄让她看上去越发的娇俏。   “恭喜三夫人要娶儿媳妇了。”   三夫人掩唇呵呵的笑,看上去对未来的儿媳妇还是相当满意的,她扬声道,“同喜同喜!先前世子妃成亲的时候妾身家中有事没能去给世子妃贺喜,今儿个就在这里给世子妃补上了,世子妃可别骂我讨巧!”   “呵呵……”有时候看人仅仅几句话就能看出区别了,这个三夫人可比那个徐夫人可厉害多了!不管人家到底喜不喜欢李鸢,最起码表面上该做的都给做到了,她今儿个迎客的时候若是做出一副苦脸来那才真正是失礼的很!她相信今儿个如果换成了是徐夫人那个蠢的,兴许连出来迎宾都不会,直接称病都有可能。这个三夫人的确是个聪明的,也难怪徐墨无心争什么还能保持在徐家的地位,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娘亲在,谁也不敢轻视了他去的。   “三夫人这是哪里话!”   “说起来我儿媳妇还是世子妃三妹妹的表姐呢,这关系倒也亲近的紧,这今后啊还是要多多走动走动的!”   苏慕锦眸子一闪,这个三夫人还真是个妙人。   且不说李姨娘是个妾室和娘家不走动,跟李鸢这个侄女也没有多亲近,就单单说她和三妹妹,那可不是嫡亲的姐妹,三妹妹到底是庶出,可她攀亲竟然给攀到她这里来了。不过三夫人的笑容爽朗毫不扭捏,倒是不让人生厌。   “三夫人此言甚是有理……”   三夫人忍不住呵呵一笑。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房和楚王府这么不对卯,她当然要见缝插针了。而且这个苏慕锦的身份可不简单,又是长公主的义女,又是楚尚书家的外甥女,还是苏太傅的嫡长女,更是楚王府的世子妃……这样的身份……也只有大房那一群蠢货才会去得罪。   眸子一转,三夫人一眼瞧见了苏慕锦身后跟着的墨魇和笙箫,墨魇还真的就没有几个人不认识,是楚离身边最亲近的侍卫……而这个时候这个侍卫没有跟着楚离,却跟着苏慕锦……   三夫人心中当即有了计较,殷勤的把她往屋里引,“世子妃快进屋,这天寒地冻的,先前还听说世子妃染了风寒,可不能再受寒了……天突然一冷,冷的好些人都身子不适,我这把老骨头前两天也是咳嗽的厉害,这两天才好一点呢。”   “三夫人年轻貌美,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怎么就一把老骨头了……三夫人可真是爱开玩笑。”   人,尤其是女人,哪个不喜欢被人夸奖,三夫人当即就笑的十分开怀。   两个人一起往屋里走,今天徐家确实是忙碌的紧,好些下人都是来去匆匆的。到了小花园的时候苏慕锦忽然状若无意的提起林若。   “听说少夫人怀了身孕呢,真真是双喜临门了,少夫人嫁到徐家多年不孕,竟然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还真是大喜事儿呢。”   三夫人眸子一闪。   她也觉得这个事情有蹊跷,怎么偏偏嫁到府上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而在她和老爷要给墨儿准备婚事的时候就偏偏怀了身孕?这巧合也巧的太离谱了!可是她先前多少次试探,还曾经去看过林若,竟然一点端倪也没有看出来,所以也只好相信了。   她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已经含笑回答,“可不是嘛,若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心想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看过不少的大夫吃了不少的药,现如今可算是心想事成了,真真是大喜事儿一桩呢。”   笙箫蓦然惊呼一声。   苏慕锦和三夫人一起侧首看过去,就瞧见笙箫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唇,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苏慕锦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却故作惊讶道,“这小丫头,怎的如此大惊小怪的!”   “姑……姑娘,奴婢只是上次听说过一件事情……这才惊讶了……”   “哦?什么事情?”   笙箫飞快的瞟了三夫人一眼,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没敢出声。   “笙箫!”苏慕锦不悦的出声。   “是……是前些日子,姑娘不是受了风寒么,奴婢去给您抓药的时候无意中……无意中瞧见徐家的小丫头去给徐少夫人抓药,可……抓的也不是安胎药啊……”   三夫人眸子一凛,眸子里闪过一丝急切!   她是知道的,林若这两天好像也是身子不好,府上一直在给她抓药调理身子,还顺便安胎。   可抓的竟然不是安胎药……这就实在是令人深思了。   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三夫人状若无意的轻笑道,“笙箫姑娘有所不知,这两日若儿那丫头也是染了风寒,所以才会抓了药给她治病的。”   “可……可……”   笙箫似乎有些惧怕什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苏慕锦眉头一皱,厉声道,“真是丢人现眼!要说话就好好说,结结巴巴的像个什么样子!”   笙箫脸色一白。   三夫人连忙劝道,“世子妃何必和一个小丫头动气,兴许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说着探究的看着笙箫。   “三夫人说的不假……”笙箫结结巴巴的道,“因为奴婢……奴婢略懂医术,瞧见徐家小丫头抓的药……分明就是软骨散啊……”   三夫人脸色陡然一变!      ☆、第三十五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三夫人脸色陡然一变!   苏慕锦当即怒斥笙箫,“乱说什么!徐家的少夫人怀了身孕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去抓药也只有可能是安胎药或者医治风寒的药,怎么可能去抓软骨散!定然是你自己看差了,也就是在三夫人不与你计较,若是旁人听了指不定要说你搬弄是非!下次给我管好自己的最!”   笙箫被骂,战战兢兢的垂下头去。   “兴许真的是奴婢想岔了。”笙箫歉疚的看着三夫人,“三夫人还请原谅奴婢则个……奴婢不会说话,还求三夫人能保密此事,要不然奴婢就真的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了。”   三夫人勉强笑笑,“那是自然……自然……”   几人继续往前走,然而这回可就是各怀心思了。   三夫人一直在想着方才笙箫说的话,心中疑虑更甚!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去见林若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是脸色发白,连床榻都下不了……而且……她忽然想起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   上一次她心中有不舒服也没有仔细的观察林若,可此时却蓦然想起,一个月之前正是大雪纷飞之际,天气寒冷,林若既然怀了身孕可为什么房间里竟然连个火盆都没有?甚至她躺在床上身边竟然只有一个小丫头……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一般情况之下若是儿媳妇怀了身孕,就算是婆婆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可到底是头一个孙子或者孙女出生……不管如何,总会要让人好好伺候的。   最起码应该给林若拨一个有经验的婆子在跟前伺候,让小丫头知道她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可是这些大嫂都没有做……甚至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有阿默的死……那一个晚上大房闹出的动静……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是知道的,徐家的奴仆是在外面的药房里给林若抓药养胎的,就是那个笙箫碰到了也是有可能的事情!难不成这其中真的还另有蹊跷?   三夫人抿紧了唇!   不行!等会儿她非要去再看看林若的情况,一定要确认了这个消息,若是大房耍诈……那就别怪她在太后面前拆穿他们!   瞧着三夫人陷入沉思,笙箫和苏慕锦飞快的对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林若被囚禁的消息他们是猜测好的,可是林若竟然能乖乖的配合徐夫人……那就太不对劲了!楚离在徐家还是有探子在的,虽然没办法接触林若,可是却细心的和下人打好了关系,从林若吃药的药渣里把药草给认齐全了,把药材的成分和比例都记载下来给了楚离。   楚离久病成医,瞧见这个药方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而今天……她就是来故意提点三夫人的!徐墨都成亲了,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哪怕是徐墨自己没有野心,起码他的爹娘也是有野心的,尤其是方才和三夫人稍稍的接触了一番,她就已经确定这一点,有些事情不需要太过点拨,就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足够引起三夫人的怀疑了。   等会儿……就该有好戏看了。   徐家的院子也很大,哪怕是冬天院子里也依旧绿意盎然,院子的墙边种着一簇簇的竹子,翠绿的叶子上还沾着没有落去的雪,点点的阳光照下来,光芒璀璨,十分夺目。   徐家没有分家,却分了院子。大房二房和三房都是以高高的墙壁隔开的,平日中除非有什么大事儿否则不会聚到一起,就连用膳都是分开的,不过因为没有分家的缘故,只有一个大门。   所以瞧着就有些怪异了。   三夫人领着苏慕锦穿过大房二房,一直到了三房才停下。   此时三房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宾客,三夫人领着苏慕锦进了厅堂才道,“世子妃,您先坐着喝杯热茶吧,今儿个客多,实在有些招待不周,还望世子妃多多见谅……”   “三夫人只管去忙吧。”   三夫人含笑离去,当离开众人的视线,她面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不见……   小丫头奉上了茶水,苏慕锦端了一杯茶,她在京城中除了宁浅雪这个朋友,其余人还真的不太了解,她也没有要去结交的意思,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就在那里饮水。   厅堂很大,大多数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和相熟的人小声说话,能被徐家邀请的自然身份都不低,一个个都极为有教养,笑不露齿,说话声音也都是柔柔的,因此倒不觉得太过喧嚣。   有人认得苏慕锦,身份低的都来跟她行礼,苏慕锦含笑和人寒暄,完了之后才带着笙箫和墨魇坐到了角落中。   “姑娘……您说徐三夫人会相信我们的话吗?”   笙箫压低了声音问!今天在庭院里和姑娘说的那一番话全都是在府里和姑娘商量好的,她还真是有些担心徐三夫人会不会相信,因为那个徐三夫人看上去挺精明的。   “当然会信!”如果没有瞧见徐三夫人她还要犹豫一下,可瞧见了徐三夫人这个人她就已经确定了。苏慕锦含笑抿了一口热茶,地笑道,“她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大多都是一点就通,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她的儿子,她都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样含含糊糊的给算了……”   所以她一定会确认这个消息的。   徐家的三老爷肯定也不是池中物,别的不说,野心肯定是有的,而她不需要知道别的,知道徐三老爷有野心就已经足够了。   徐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兄弟们拧成一股绳,可实际上早就分散开了,从三个房的院落被高墙给隔起来就已经能看出几分端倪了。   苏慕锦来的算是早的,她刚刚坐了一会儿就瞧见二夫人也来了厅堂。   她惊讶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二婶?”   惊讶之后就立马反应了过来,以前她和苏云锦没有出嫁的时候都是她们两个代表苏家出席一些场合。现如今爹爹没有夫人在,二婶子掌苏家的中馈,又没有分家,所以就代替了苏家的女眷出席了这些场合……这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   二夫人含笑点头,带着小丫鬟上了前,眸子里全都是温柔,“锦儿也来了,怎么来的这般早?”   “和世子一起来的。”苏慕锦起身迎着二夫人做到太师椅上,“三婶子怎么没有跟二婶子一起来?”   “你三婶子啊……怀了身孕了。”二夫人抿唇一笑,面上都是喜悦,她握住苏慕锦的手,同样的压低了声音,“前儿个才查出来的,你三婶子前些日子还打算给你三叔纳妾呢,这会儿就怀上了身子,这个孩子来的真的是太及时了,不过你三婶子年纪不小了,大夫让她好好的养胎所以才没有随我一起来……二婶子听说你生病了,可好些了么?”   “好多了,就是天气蓦然转冷,一时间受不住才染了风寒,早就好了,原本想着回府去瞧瞧的,可世子说天太冷,让晴了再回去。”   二夫人听到她这样说,知道她和楚离一切处的都好,就放下了心和苏慕锦叙家常。   “……智儿已经会走路了,走的稳稳当当的,见了谁就知道笑。”提起爱子二夫人笑的更加温柔了,“聪儿也好的紧,今儿个聪儿其实也来了,是你爹爹带来的,说是带着聪儿见识见识场面,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什么事儿都做的好的很,对弟弟也好,对长辈们也特别的尊重……他已经搬出后院了,现在和你爹爹一起在前院里住着,小厮说都开始启蒙了。”   真好……   苏慕锦轻笑,她最担心的就是爹爹和以前一样那样忽略聪儿,不过幸好没有,爹爹只要肯用心的教导聪儿,以聪儿的乖巧懂事,将来不说成为一代大儒,最起码也能成为一个能养家糊口的男子汉。   她一侧首就瞧见二夫人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二夫人摇摇头,终究不打算说了。   起先老太太病逝,府上第一个通知的就是楚王府,可那时楚王府就传来消息说是苏慕锦身体不适,因此也没有参加老太太的丧礼……因为这件事情,府里的奴婢和婆子们对锦儿都在暗地里议论,她心里其实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怨不得锦儿,都是老太太的行为太过放肆过分,所以才会如此。可她还是担心会影响到锦儿的名声……毕竟在旁人的眼里老太太有再多的不是都是她的祖母。有再多的不是,祖母病逝了都不应该连人都没有来看,只仅仅派了个小丫头回来都说不过去。   苏慕锦微微一笑,也不打算再问。   她刚欲转开话题,忽然感觉背部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背脊。   她猛的转过头去,就瞧见一个中年女子正侧身站在那里,她一身亮蓝色的广袖衣裳,外面罩着一件鼠灰色的滚兔毛的长褙子,褙子一直到膝盖的位置,她身材高挑,两条腿十分修长,下身一条八幅长裙。她面容清秀,看上去十分慈祥的一个中年女子,一头青丝高高挽起,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眼角带着深深的笑纹,看上去应当是个十分温和爱笑的女子,可此时瞧着她的眼神却异样的冰冷。   那中年女子似乎没有想到她如此惊醒,竟然察觉了她的眼神,她目光微微一闪,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   苏慕锦心中的警惕更甚。   二夫人瞧着苏慕锦目光深深的看着那个中年女子,微微一笑,“锦儿这是怎么了?”   “二婶子可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她指了指方才那个女子。   “是安宁公主的母亲啊!”二夫人是个精明的女子,对京城中的贵夫人们都十分关注,此时瞧见了不由得挑眉,笑道,“说起来这个张夫人也是了不起的女子,夫君只是个御医,可她竟然被封了诰命夫人!说来说去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安宁公主张嫣然从小时候被张夫人带去宫里参加宴会被太后一眼看中,从此之后张府就备受太后的恩宠,应该说是安宁公主备受太后的恩宠……太后对这个公主可谓是疼到了心坎上,只要是宫里有了什么好玩意儿,或者别的地方进贡了什么好吃的,头一个想的就是安宁公主……”   苏慕锦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念头,可却怎么都抓不住。   她不由得凝了眉眼。   二夫人见此就继续小声的说道,“不过这个张夫人是个精明的女子,自家的女儿受到太后的宠爱,换了旁人恐怕都要炫耀一番的,就是不炫耀心里也肯定是得意的很的,可这个张夫人行事却很有分寸,太后宠爱安宁公主是安宁公主,她从来都不会仗着自己是公主的母亲而跋扈的看不起人,她这个人为人十分平易近人,很看得清自己的身份……”   苏慕锦挑眉,如此竟然也是个聪慧的女子。   她自认和张夫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张夫人不该对她有什么看法的,而她和安宁公主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   这个张嫣然对楚离的感情先前她参加宫宴回府的宫门口就看的一清二楚,她瞧着那样的张嫣然以为她一定不会放手的,没想到张嫣然从那一次开始之后就没有了动静,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   难不成张夫人觉得是她坏了她女儿的好亲事,所以才对她这样仇视?   听说张嫣然到现在都没有议亲,更没有心仪的男子,她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出嫁的时候可一直都耽搁着……恐怕是放不下楚离才会如此吧?还是说张夫人觉得楚离负了张嫣然,所以恨屋及乌,连她一起都给恨上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一个母亲如果瞧着自家的女儿成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当然对她喜欢不起来,她当即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侧首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张嫣然的身影。   “张嫣然竟然没有来?”   应该不太可能吧,张府和张嫣然和太后有那样亲近的关系,徐家又怎么可能不给张嫣然下帖子。   “来了,我方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好像瞧见她正往外走,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嗯。”   她无意识的回应。   苏慕锦往外看去,眸子却忽然一凝,脸上换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锦儿?”二夫人疑惑的看着她,今天的锦儿还真是奇怪的紧。   “呵呵……”苏慕锦轻笑一声,眸子落在进了厅堂的女子身上,徐粉黛今天一身雪白色的襦裙,依旧是镂空的长袖,依稀能瞧出白皙的肤色,一身雪白绣银色白梅的图案,滚着一圈纯白色的貂毛,襦裙紧紧的束紧腰身,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不知何时,大厅中的女子们屛住了呼吸,目光赞叹的望着那女子,几乎没有人敢把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肤色那样晶莹,宛若珍珠一般的璀璨温润,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不论何时她总是腰杆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高贵气息。   苏慕锦却没有半分痴迷的样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徐粉黛!若不是此时身边的人视线都在徐粉黛的身上,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恐怕都要觉得惊心,因为她脸上的笑容虽然灿烂,可眸子里却是一片森寒。   徐粉黛也看了过来,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她淡淡的瞥过头去,状若不屑。   “呵呵,还真是有趣!”   苏慕锦轻轻的抿了一口热茶,滚烫的茶水从喉间滚动到胃部,一阵温暖舒适。   “老天……世上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二夫人眸色痴迷的瞧着徐粉黛,若不是她是个女子恐怕只是这一眼就注定要相思一辈子了,她没有瞧见苏慕锦的表情,也没有听到她的呢喃,愣愣的转过头来,缓缓吐出胸口间的那一口气息,惊叹道,“……二婶子以前见过的女子中数你娘亲最是美丽,让人一见之下便觉得气质高雅,让人不敢靠近,可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瞧见比你娘亲更加貌美的女子……这个恐怕就是徐家的二姑娘了!这一个月以来徐家二姑娘的名声是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她貌若天仙,有人说一见粉黛误终身……先前二婶子还觉得这传言太过夸张,如今一看才知道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那样的容貌简直就不像是人间会出现的容貌。   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得自惭形秽,就是站在她的身边都觉得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二夫人忍不住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跳有些不稳。   苏慕锦仿佛没有听到二夫人的惊叹,径直起了身。   直直的向着徐粉黛走去!      ☆、第三十六章 风雨欲来 林若反击      徐粉黛从进了厅堂目光就一直放在苏慕锦的身上,此时瞧着苏慕锦走来,倒也没有意外!她先前给苏慕锦下毒的举动压根就没有打算瞒住苏慕锦,也不可能瞒得住。   苏慕锦这个人她用了很长的时间研究过,就是作为她的对手她也觉得苏慕锦够资本。   上一次给苏慕锦下毒,为的也就是给她一个警告罢了。   不过也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事情的结果让她也稍稍有些不满意。   她原本想着,如果事情办的好的话还能要苏慕锦一命的,她下的那个毒是最强劲的春药外加令人筋脉暴涨的毒药,如果没有男人苏慕锦肯定会静脉爆裂而死!就算是有男人给她解了毒,她也不会立马好起来,身体里还有另外一种毒素,那毒素若是不解,苏慕锦一样会死!   而她……徐粉黛含笑瞧着此时的苏慕锦,正在向她走来的苏慕锦面色红润,眸子清亮,分明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那就意味着她的毒给解了,解了媚药很简单,找个男人合欢也就好了,可她另外一种毒是怎么解的?那毒说好解也好解,说不好解也算不上多好解。   因为一般人的理论都是逼毒,用内力去把身体里的毒素到胸腔,吐出一口毒血就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她的毒却反其道而行,越是运功逼毒就越是难以忍受,更加剧了毒素的蔓延……难道楚离竟然解开了?   她微微挑眉,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太有意思了。   不过换一种说法,苏慕锦能完好无缺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不同样证明她的目光很好,丝毫没有看走眼嘛。   苏慕锦面容冷厉的走到近前,墨魇防备的死死盯住徐粉黛,生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次趁人不注意的下了毒,这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张白纸,怎么查都查不到,存在了太多的未知,所以不可不防。   注意到墨魇浑身的紧绷,徐粉黛蓦然一笑,她这一笑宛若一霎那所有的鲜花盛开,瞬间光芒万丈,她眯起了眼睛,淡淡的和苏慕锦见礼。   “楚世子妃?还是应该叫世子妃为清远郡主?”   苏慕锦眉头一挑,上上下下的把徐粉黛打量了一遍,然后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徐二姑娘今天这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参加葬礼的,姑娘还真是别出心裁啊,这一身白衣又是镂空又是飘逸,真不知道二姑娘是要勾引哪一个!”   先前公主设宴的时候不少人知道苏慕锦和徐粉黛关系不和,此时听到两个人针锋相对,不由得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听到苏慕锦的话,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徐粉黛的身上!她一身白衣,连大裘都是白色的,浑身上下除了头发丝就没有不是白色的东西,众人先前一直光注意到徐粉黛的容貌,此时听到苏慕锦一提醒才发现,瞧着她雪白的穿着忍不住都皱紧了眉头。   就算是再喜欢白色的衣裳,自己堂哥的婚礼是不是该稍稍避讳着一点?   瞧瞧这大厅里有几个穿素色的?   这种场合她竟然穿的一身白色,这是个什么道理?就跟楚世子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参加丧礼的。还有……徐家不是说这个二姑娘自幼体弱多病吗,真的体弱多病那这么冷的天为什么穿镂空的衣裳?雪白的手臂在镂空的长袖中若隐若现,隐隐约约的美更加让人忍不住想窥视,她们都是女子还好说,若徐家二姑娘这一副样子被自家的相公给看到……   那岂不是真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收割了自家相公的眼神?!   这样一想,众夫人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   女子本就善妒,对于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美貌女子还可以有几分赞叹之心,可若是这个女子存心的要勾引哪一个……那她们可就没办法欣赏了!何况男人都是一个样子,见到容貌俊美的都忍不住要看上几眼的,更何况是她这种倾国倾城,容颜脱俗的?!   徐粉黛瞧着苏慕锦一句话就让众人瞧着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眉头微微一凝!淡淡的瞥了苏慕锦一眼,冷声道,“世子妃还真是善于蛊惑人心,死的都能被您给说成活的!”   经过上一次她就知道,这个苏慕锦的嘴巴不是一般的厉害!   “够了!”三夫人不知道何时也进了厅堂,她蹙眉瞧着徐粉黛,对这个侄女半点好感都没有,就像苏慕锦说的,她儿子大喜的日子,她穿着一身白色是干嘛的?三夫人是个厉害的,当即语气不善起来,“大好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粉黛你说话给我忌讳一些!”   “三婶子……”   “粉黛,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回院子换一身衣裳,大喜的日子若真的冲撞了新娘子或者是新郎官那可如何是好!”三夫人打断徐粉黛的话,心里着实气恼的厉害,若说粉黛只是个小孩子不懂事,难不成大嫂也不懂事,瞧着自家姑娘穿成这个样子都不提点一下?还是说大嫂居心不良,存心就不想让她的儿子过的好?现在不说什么,将来若真的冲撞了谁,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将来她的儿子若是过的不好,谁来给她儿子的幸福负责?!想到大房可能是存心而为,她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不顾徐粉黛脸色,厉声训斥她身边的小丫头如玉,喝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二姑娘年纪小不懂事难不成你们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做摆设的?这样的场合该穿什么不该穿什么,难不成还需要人提点,还不赶紧领着你们姑娘回去换衣裳!”   如玉脸色一僵,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不是没劝,可是……劝了姑娘不听啊……   “三婶子息怒,是粉黛不懂事,粉黛马上就去换下衣裳!”徐粉黛的脸色有些难看,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被自己的长辈如此指桑骂槐的训斥,她的脸色可下得来台?三婶子若真的存心想要提点她,在人少的地方自然会说,为何专门挑这么多人在的时候给她难看?   她看着是骂如玉呢,实际上骂的可是她呢。   她面色淡淡道,“三婶子有所不知,粉黛年幼的时候身子不适,曾经有法师给粉黛算命,让粉黛尽量多穿白色的衣裳……这样粉黛的身子才能慢慢好起来,粉黛穿白衣已经十多年,一时间成了习惯,竟然忘记了今儿个是二哥大喜的日子,还请三婶子不要怪罪……”   她都这样说了,三夫人还能说什么?   扯了扯唇角,要笑不笑的道,“那就委屈二侄女改一改这个习惯。”   “那是自然的!”   徐粉黛领着如玉就要回去换衣裳,今天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了,她眸子凉凉的瞧了一眼苏慕锦,转身离去。   苏慕锦带着墨魇和笙箫一起跟了出去。   两个人并肩而行,却谁都没有看谁一眼,到了无人的地方徐粉黛才冷冷一笑,“世子妃好本事,一句话就把我给赶了出来!”最重要的还是她三婶子亲自开口,借刀杀人的本领还真是修炼的炉火纯青!她目不斜视的冷笑,“我还以为今儿个世子妃瞧见了我,一定要小心翼翼的逃窜的,没成想世子妃胆子竟然这般的大,就不怕我再给你下毒?!”   “若是怕就不用来了。”苏慕锦呵呵一笑,步伐轻稳,优雅自如,她拢了拢长袖,瞧着前面竹子上积压的雪,竹子似乎不能承受积雪的重量,被压的微微弯曲,可却没有折断的迹象。她轻轻一笑,指了指那竹子,“二姑娘瞧那竹子,虽然如今被压的弯了腰,可只要太阳升起,积雪化去,那竹子总是还会直挺起来的。雪,终究是雪,此刻瞧着再如何的强劲有力,可一碰到阳光,依旧是要化去的!”   “是吗?”徐粉黛终于侧过身子,她深深的看着苏慕锦,“我却觉得那雪是世子妃,竹子是本姑娘……方才世子妃的话我刚好也借此送给世子妃!”   今儿个是她失算,小败一筹!可那又如何?苏慕锦也不过是在口舌上占了上风罢了,今儿个是在她们徐家,在她们的地盘上苏慕锦势单力薄,难不成还能把她给如何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徐粉黛领着丫头远去,苏慕锦没有再跟上,她淡了面容,回头问墨魇,“都准备好了么?”   “世子妃放心,都已经办妥了!”   “好!”苏慕锦冷冷一笑,她其实特别的小心眼,最是容易记仇,上一次徐粉黛让她吃了个哑巴亏,这一次她不回报给她又怎么能对得起徐粉黛和徐家呢!徐家……你就等着瞧吧。   ……   林若的小院子里。   三房过喜事儿,大房当然也要帮忙,不过对于林若的监视半点都不敢放松,不但如此,反而还加派了人手就守在门外,就怕她不小心逃出去遇见了贵人,从而帮助她逃脱!林巡抚虽然不是京官,可到底也是有人脉在京城里的,若是被传出去林若被徐家关押,林巡抚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这样的时候,林若房间的守卫反而更加的森严。   徐墨成亲的事情林若并不知晓,她倚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这几天的时间她和卢奇已经有了固定的接触,卢奇已经给她送来了软骨散的解药,她也已经吃下,只是为了不让旁人发现端倪,所以她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色的。也不算刻意伪装,几天之前徐傲狠狠打的那一顿让她浑身是伤,四天的时间,她身上的伤痕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淤青化开,看上去更加的触目惊心。整个腹部都是青紫的痕迹!   脸上的巴掌印子已经褪下,只是先前眉骨磕到了床架,眉骨上的伤痕还一直没有散去。   此刻的她仍旧是一身中衣,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喝药,软骨散是徐夫人给她抓的药,为了能控制她的身体,她每天都要被丫鬟监视着喝上一碗,起先她还会想法子把药给倒掉,可是她喝药的时候下丫头就死死的盯着她,只要她敢不喝,她相信小丫头会直接用灌得!眼瞧着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她只能乖乖的自己喝药,不过现在她没有这个顾虑了,卢奇早就给她配好了软骨散的解药,药丸就压在她的枕头底下,喝完了药她把小丫头打发出去然后再吃下解药就行了。   隐约听到远处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林若皱紧了眉头,“外面什么事情,怎的这般吵闹!”   小丫头紧紧的盯着她手里的药碗,丝毫不肯放松警惕,闻言冷冷哼道,“二少爷今儿个成亲,你问这个做什么!快些把药给吃了等会儿奴婢和夫人好交差!”   林若也不在意小丫头的冷言冷语,蹙眉把药给一饮而尽,冷冷的递给小丫头,“行了?”   小丫头轻哼一声,接过了药碗。   小丫头现如今已经是彻底的明白了,眼前的少夫人失了势,所以她也没必要再和她废话了,轻哼一声端着药碗就退了出去。   林若瞧着她走了出去从枕头里掏出药丸强吞下去,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了一件厚厚的裘衣,蹲下身子敲了敲地上的洞口,不多时洞口就被掀开,露出卢奇的脑袋来。   她比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外。   卢奇明了的点点头。   小心翼翼的从洞口中钻出来,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   两个人坐到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她用指尖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今天徐墨成亲?”   卢奇点头。   林若沉默半晌,眸子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又写,“太后和皇上会来吗?”   卢奇再次点头。   现如今徐家外戚干政,徐家的嫡出儿子成亲,太后这个做姑姑的不可能不来!而皇上在还没有彻底打败徐家之前,表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太后来,他无论如何都会亲临。   林若再次沉默半晌,她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他。   “卢奇,我们的机会来了!”她用长袖把先前的水渍抹去,在桌面上写,“如果要闹大,就趁此机会彻底的闹大!”   爹爹人在番省,就算有心要救她可是鞭长莫及,而京城是徐家的天下,如果她真的在徐家失踪了,恐怕从京城到番省的关卡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的刺杀,他们势单力薄,根本就不可能是徐家的对手。   所以靠隐藏根本就不可能,还不如把事情给闹大了,既然宁奕会来,那最好不过的事情。   京城不止是徐家的天下,还是皇家的天下。   她和宁奕达成了共识,他就一定会帮她!   卢奇最了解林若,只看她写的字就已经能明白她内心的想法,他也沾了水在桌子上写,“全力配合!”   林若微微一笑,她知道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她做的决定,哪怕是她让他去死,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转身跳河……可惜……她眉宇黯了黯,可惜,她或许认识到这一点太晚了……   她掩下这些情绪,轻轻抚了抚小腹。   那天被徐傲踢了不知道多少脚,这两天她下身偶尔会有出血……也不知道是脾脏还是哪里破裂了,只是她一直隐藏着没敢告诉卢奇,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跟徐傲拼命的。   女子的小腹最是脆弱……那里是孕育孩子的地方,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孩子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也曾经去看过大夫,可都说她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她以前也怀疑过会不会是徐家不想让她生下徐家的嫡长孙,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徐傲年纪也不小了,没有孩子太说不过去。而这一次……她的小腹恐怕损伤更严重,今后恐怕都不一定能有子嗣了吧……   她咬了咬唇,脸色惨白起来。   肩上一暖,就瞧见卢奇担忧的看着她。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失去锐气的她看上去面容竟然也十分柔和,苍白的脸色更显得楚楚可怜之态,这样柔柔弱弱的她比以前咄咄逼人的时候更加惹人怜惜。   卢奇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的痛,他的大小姐啊……   两人视线相对,他的眸子深情一片,她的却是一片晦涩的黑暗。   虽然她是番省的女子,可同样也是大周的女子,她一样有最保守的思想,她这辈子已经嫁过人,将来就不可能再嫁了……她这样肮脏的身子,也配不上好儿郎。   思及此,她拨去卢奇放在她肩头的双手,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行动吧!”      ☆、第三十七章 暴风雨      前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新郎官徐墨很快就迎回了新娘,在拜堂成亲之前,皇上和太后齐齐驾临徐府。   皇帝和太后一起到来,可谓是给足了徐家的面子,徐三老爷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领着一干宾客和新郎官都去了大门口去迎接圣驾。   “恭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皇帝宁奕从御撵上被人群簇拥着走下来,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今天没有穿龙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黑色的长袍,长袍的襟口用金色镶边,绣上了淡淡的云纹暗色,看上去既尊贵又神秘。一身黑色缎子的披风披在肩头,披风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鹰眸凌厉,锐气十足。   宁奕眸子微微一闪,目光在迎接的众人里微微转了一圈,眸子一瞬间落在楚离的身上,很快就移开,沉声道,“今儿个是徐二公子的婚礼,朕只是来观礼,瞧瞧一对新人,众爱卿不必如此拘束。”   话虽如此,皇帝在这里,谁还敢放肆?   众人只能低头齐齐应是。   太后徐兮之站在宁奕的身侧,她永远都是一身正红色的宫装长裙,大红色的裙摆逶迤在地,头戴凤冠,身上披着一件同样正红色的披风,白皙如玉的皮肤,明亮的杏眼,站在宁奕的身侧怎么都像极了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母后。   众人心中不由得一愣……太后娘娘好像从二十五年前就一直是这个容貌。这些年来竟然连头发丝都没有白上一根,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有一条,而且她身姿永远都是那样窈窕,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不管是正面还是侧面都像极了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有人立马想起了这段时间传闻中徐家的那个容貌惊天的女子……徐家的女子容貌都是个顶个的出色,不说是眼前的太后娘娘和传闻中那个倾国倾城的徐二姑娘,还有皇宫中的贵妃娘娘,哪一个都是个顶个的美艳无双,各有风情。   思及此,又想到了空悬的后位……心中不由得一跳,赶紧阻止自己的想法,不再想下去。   今儿个徐三老爷是主角,就是徐国舅也没办法挡其锋芒,三老爷一身喜庆的衣裳就去迎着太后和皇上,“外面风大,皇上和太后娘娘赶紧屋里坐!”   太后眸子含笑,搀扶着汪航远的手臂往前走,走到徐墨身边的时候停住,她眸子欣慰的瞧着一身喜服的徐墨,拍拍他的肩头,“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有些事儿该好好的思虑一番了,可不能再让你爹爹为你操心。”   徐国舅的眸子瞬间一凝,这话是什么意思?   怂恿着徐墨和他的儿子争东西吗?   不得不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里有意见的时候,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这不,徐国舅当即就觉得太后是在偏帮徐墨了!心里立马就警惕了起来。看来娘子和傲儿说的没错,妹妹根本就不是有心要帮助他们,先前不但把傲儿给打了个半死,现在竟然还来怂恿徐墨和傲儿争地位!她安得是什么心?   先前傲儿成亲的时候她都没有来参加,为何今儿个徐墨成亲她就来观礼?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墨是个十分斯文秀气的孩子,十五岁的年龄身板还有些薄弱,看上去有些弱不经风,脸倒是挺白的,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脸色就更加的白了。听到姑姑的话他有些羞涩的挠挠头,憨笑着道,“姑母放心,墨儿都知道!墨儿成亲了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一定会对自己的娘子很好的,男儿立于天地,岂能不德乎?”   徐兮之当即叹口气。   说起来她喜欢徐墨比喜欢徐傲要多的多,徐傲聪明归聪明,也十分有心机。他的心机用在别人的身上当然没关系,可她是他的姑母,她想看到的不止是一个聪明狡诈的男人,她作为姑姑更希望瞧见的是孩子身上对她的孝心。   这一点徐傲做的非常失败,可是徐墨却做得很好。   他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真心的敬重她,也因为不是刻意,所以这一份孝心才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   如果墨儿真的有心要争取一些什么,她是十分乐于见成的,可是她也观察过,墨儿这个孩子……胸无大志,也不能说是胸无大志,只能说志不在此,他之乎者也倒是成天挂在嘴边,可是政事上却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和看法,对于徐家的所谋他也不是很清楚。她让一群人都刻意的瞒着他……为的其实也是能保护他,将来如果徐家真的失败了,起码徐墨和苏青云交好,将来最起码有苏青云全力担保,也不会让他出什么事情。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不阻止他和苏青云接触的原因。   徐兮之摇头,对这个孩子说不上失望,只是有些觉得遗憾,如果真的是墨儿有心,她也能支持的更加没有余地。这个孩子啊……真的知道自己的前途问题,又怎么会只迎娶一个京兆尹的女儿!她微微一叹,这个墨儿就是没有徐傲那么会来事儿,她心里有些忧虑,却很好的掩藏在眸子里。   “都是个大小伙子了,动不动的还脸红……”她宠溺的摇头,抬手为他把一丝碎发拨到耳后,“走吧,让姑母瞧瞧你的新娘子!”   “姑母是长辈,您先请!”徐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徐兮之轻轻一笑,走在了前面。   新娘子已经等在了前厅里,徐墨瞧着大厅中孤零零的站着的新娘子眸子闪过一丝愧疚,连忙快步上前去,从新娘子的手中接过了红色的绸布,低声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没有几个人听得清,众人就瞧见新娘子红盖头下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徐二公子的脸上就再次红了红,唇角裂出一抹傻笑来。   楚离瞧着也摇摇头,这个徐墨……   到了吉时拜堂的时候。有皇上和太后在,谁也不敢往高坐上去坐着,徐三老爷深处手,“皇上太后请上座!”   “爱卿不要推辞了,今儿个朕就是来观礼的,徐爱卿是高堂,自然要坐上座,徐爱卿就不要客气了,免得耽搁了吉时。”   “这……”   “墨儿成亲,你是墨儿的爹爹,理应受他一拜,别推辞了,去坐吧。”   太后徐兮之也开了口。   徐三夫人被从后院里请了来,端坐在高堂上,和三老爷一起接受新人的参拜。   这次的礼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汪航远亲自做了礼官,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太后对这个侄子的重视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婚礼进行的很是顺利,等新郎和新娘子一起进了洞房之后,大厅之中才热闹了起来。   宁奕瞧着有他在,众人有些放不开,便低声道,“徐府的景色还不错,朕带人随便走走。”   “臣让管家领着陛下转转?”   “不用了!”宁奕含笑拒绝,面上并无不快,“徐爱卿今儿个娶儿媳妇,是新婚大礼,事情也忙,朕只是随意走走看看,就不用人照看着了,爱卿尽管忙去。”   徐三老爷听到宁奕这样说也无可奈何,“那臣就失礼了。”他们三房头一次办喜事儿,也没有什么经验,自然是很忙的,听到宁奕话里没有客气的成分,当即就拱手退了下去。   宁奕不着痕迹的从楚离身边走过,给了他一个眼色,然后带着一群侍卫,消失在人群中。   不多时,楚离也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两人在一处无人的地方碰面,宁奕侧首看向楚离,他一身白衣仿若冷的像雪,“楚离,你……准备好了么?”   楚离含笑,“当然!”   “那就,动手吧!”   ……   徐家的三房和二房只有一墙之隔。   三房过喜事儿,所有的小丫头几乎都给出动了,有一些平日中躲在三房不敢露面的美人小丫头也给出动了,二老爷看的这叫一个心痒难耐,心里更是恨恨!他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瞧见了两三个容貌清秀的小丫头了,看来三房的小丫头们平日中真的躲得挺好!   二老爷躲在一颗巨大的树影里,两人合抱的大树才能勉强遮住他的身形,他决定了,今儿个要在这里猎艳!等今儿个过了之后恐怕这些小丫头又躲得没有影子了!   哼,这群小丫头简直太不识抬举了,被他二老爷瞧上了是他的荣幸,这些人竟然还敢躲!越是躲他就越是要把这些人给抓住来,狠狠的放在身下蹂躏!   他躲到三房的前院里,这里来来去去的小丫头实在是太少了。   他想了想,趁着人忙,从垂花门给偷偷的溜进了后院,他才不会去考虑会不会惊动了没有出阁的贵女们,真的就是惊动了有什么关系,他是谁?他是太后娘娘的亲哥哥,谁敢对他如何?   指不定他看上了哪个贵女,还能平白多一个贵妾呢。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就热了起来,也没有带人,立马就偷偷摸摸的钻进了后院里!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一次他二侄子成亲,肯定会给楚王府下帖子吧,楚王那个死老头除了先前去苏家替儿子提亲多少年都没有出过府邸了,所以这一次来参加婚宴的人肯定是楚离和他的夫人……   想起那一次大街上惊鸿一瞥瞧见的脱俗容貌,他立马就兴奋了起来。   “苏慕锦!哼,今儿个你若是落在我的手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只要一想起立马就能把那个女子压在身下蹂躏,他心里就开始冒火!如果是平常时候他肯定不会打苏慕锦的主意,毕竟身份在那里搁着呢,她的身份可不低,又是长公主的义女,楚尚书的外甥女,还是太傅苏青云的嫡长女,而楚离……那个废物,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指不定楚离双腿残废了,根本不能行合欢之事,他如果把苏慕锦给强了,指不定苏慕锦心里还会感谢他呢!   “哈!我让你给我得意!”二老爷默默咬牙,“还敢让手下的人来教训我,看我今儿个怎么教训你!”   现如今京城的形势越来越严重了,皇帝把步军统领都给换成了自己人,他们徐家的势力一点点的被瓦解,而这个时候苏慕锦这样的身份可太是他下手的对象了,简直是不能再合适了。   楚王府的那个老东西和徐兮之的那点儿奸情京城中哪个上了年纪的人不知道,大家只是不说罢了。   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样,有楚王爷那个死老头在,就没有人敢伤他半根寒毛!最近宁浅雪那个死丫头和楚尚书家的嫡长子走的那么近,楚家肯定也被拉进皇帝的阵营了,既然如此他就更不需要忌讳了。上了苏慕锦,还能压一压楚家和苏家的气焰!   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哈哈,只要一想着就觉得兴奋的浑身颤抖!   二老爷徐凡偷偷摸摸的摸进了后院中,他也不是蠢货,也不敢太靠近人群中心,只要在门口静静的等待,可等了又等都没有瞧见苏慕锦出来,他猫在墙角后面,有些急切起来。就在他准备让人去引苏慕锦出来的时候,忽然瞧见苏慕锦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缓缓的从屋子里往外走。   徐凡呼吸一紧,躲在了墙壁中。   对于这个小丫头他印象是太深了,这丫头辣的够劲儿的很!   那小丫头没有发现他,继续往前走。徐凡瞧着她窈窕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热闹的前厅,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笙箫的脚步。   苏慕锦指不定一直都不出来,他现在是逮着一个是一个。   而且那个小丫头……长得还真是不错……   他远远的在身后跟着小丫头,就瞧见小丫头似乎没有去前院的意思,一直在后院里转悠,她转了两圈,仿佛是迷了路,站在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个岔路口是通往大房二房和三房的必经之路,往前走就是大房主院,往左走是二房主院,而往右走就是三房主院!路边还有人,他没敢打草惊蛇,心里却一阵激动!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这三条路不管是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三房办喜事儿大房和他娘子早早的就去帮忙了,后院里根本就没有主子。他躲在一个树丛后面心里期盼着笙箫往二房走。二房是他的地盘,只要这丫头进了二房……呵呵,那可就全是他说了算的了。   徐凡但凡有点脑子恐怕都会有些怀疑,为什么路边明明有人,笙箫却不问旁人路怎么走,偏偏自己靠直觉去走路呢。色欲熏心的他就算是注意到这一点恐怕也会安慰自己,这小丫头只是太羞涩了,所以才会不好意思问路。   在徐凡火热的视线中却发现那小丫头挠挠头,走向了大房的方向。   他嘿嘿一笑,跟了上去。   大房也好啊,大房这会儿可没有三房的人多,更容易让他得手!   笙箫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一路上人影渐渐的少了,徐凡踮着脚跟上去,穿过一条茂密的丛林就到了主院中,可他穿过去之后却瞧不见方才小丫头的踪影了!   “该死,跑哪里去了!”   徐凡眼瞧着人不见了,也不猫着腰了,直起身子来,肥大的身子宛若一座小山一般散发着浓重的怒气。他往前看了看。   前面的一个精致的院落是大房小姐们的住处。   先前他大侄女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是住在那里的,那一个院子里就住了两个姑娘,他的大侄女和二侄女,说起来他大侄女他还偶尔见过两次,可是这个二侄女深居简出的他竟然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一个做叔叔的去侄女的闺房也有些不太妥当,犹犹豫豫的想着干脆算了?   “那我不是白白的跟踪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行,我非要去瞧瞧不可,再说了,二侄女这会儿肯定也去三房帮忙了,应该不在院子里的!就算是在院子里又怎么样?我就是去抓一个小丫头,也不会非礼她,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徐凡当即就不再犹豫,大步往前面走去。   院子门口竟然没有守卫的小丫头和婆子,徐凡也没有在意,据说他这侄女性子很是奇怪,不喜欢人伺候,所以身边没有几个丫头!院子里静悄悄的,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不过院子里布景倒挺美的,院子里种满了绿色的植物,这样寒冬的天气,竟然还有几盆开的正艳的菊花。他啧啧称奇,目光却似猎鹰一般扫射着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刚才那个小丫头肯定是躲进这个院子里了,哼,就这么一点大的院子,他就不信他找不出来。   可邪不邪门,他在院子里晃了一圈都没有瞧见小丫头的影子。   徐凡不死心,听到屋子里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微微一愣,心想兴许是二侄女在房间里,当即就打算敲门让二侄女派小丫头来帮助他一起寻那小丫头。可他刚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姑娘……要不然您换一件红色的衣裳吧,倒也喜庆,倒也喜庆……”   屋里一个宛若黄莺一般的女声冷冷一哼,“我若是换了红色的衣裳恐怕三婶子以为我要抢了新娘子的风头!你去给我把柜子里那一件杏黄色的抹胸长裙拿出来,我穿那件!”   “是。”   徐凡心里一热。   不用想也知道房间里是他那从未谋面的二侄女,他心里一阵阵的发痒,想他徐凡遇到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么多的女子里从来也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这样好听的声音容貌能差到哪里去?再想想最近京城里不是流传着他二侄女美若天仙的流言吗……而且……那丫头是在屋里换衣裳,是换衣裳啊!   他心里有些矛盾,心里知道偷看侄女换衣裳不对,可是毕竟是色中饿鬼,他很快就战胜了自己的理智。他告诉自己,偷看一眼又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瞧见!偷偷的溜到窗户边,指尖沾了一点口水把窗户纸濡湿掉,窗子立马露出一个指头大的小洞。他趴在小洞上从洞口往里偷窥。   窗口的位置正对着屋子。   他一眼就瞧见了房间中被小丫头伺候着缓缓褪下衣裳的女子!几乎是第一眼,他身体立马蓬勃起来,鼻子一热两腔鼻血就流了下来。可他顾不上擦拭,眼神痴迷的盯着房间中换衣裳的女子。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侧影。   那侧影如此的美丽,已经褪下了外衫,为了突出白色镂空裙子的美丽,她根本就没有穿中衣,裙子脱到就是大红色的肚兜,那肚兜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大红色的肚兜衬得她肤若凝脂。那么冷的天她似乎根本没有觉得冷,浑身上下就穿着一件肚兜和白色的里裤,侧影更加突出了凹凸有致的身线。   房间中的热气一层层的从洞口冒出来,徐凡的呼吸渐渐的粗重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缓慢穿衣裳的侄女。杏黄色的襦裙上身,那么冷的天她的衣裳竟然如此单薄,而且衣裳是轻纱制成,隐隐约约的露出雪白的肌肤,那朦胧的美比不穿衣裳更加让人觉得诱惑。   “唰——”的一下,徐凡的眼珠子都通红了。   他趴住窗台,恨不得能把头伸进去!   他用自己的男性雄风发誓,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吸引人的女人!她的脸……他实在想不出形容词来形容,只觉得那是一种勾魂摄魄的美,只要她愿意对他笑一下,他的心都能酥麻掉。   鼻翼间一股子血腥味,这一刻什么小丫头,什么苏慕锦都从他脑海里消散的彻彻底底,他的眼睛里就只有这个侄女的存在,如果她不是他的侄女……他一定……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把她给弄到手!   可他偏偏就是自己的侄女。   想到自己的大哥的无情,再不甘心的看看侄女凹凸有致的身姿,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把她给上了,可是他不敢!   徐凡自认胆子不小,可是他大哥的真实面目他是见识过的。他如果真的记恨一个人,不管你是谁,最后不把你给整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其手段残忍的……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因此,他想了又想,还是不敢下手。   身体绷得死紧,全身热的要爆开,他不敢再停留,踉踉跄跄的冲出院子。心里却没有死心,他一定要试探试探大哥对这个侄女是什么态度,如果大哥不如何疼爱她……那么他愿意用手里的一切权利和大哥交换!   欲火冲天的徐凡冲出了院子,这一刻他拉着一个人都能把她想象成侄女的容貌,可一路上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没有瞧见。   “该死的!”   真倒霉,这个时候竟然一个女子都没有瞧见!难不成真的要让他欲火焚身而死!   他这会儿管不了这么多了,冲到三房的院子里。   三房过喜事儿,人最多,他也最容易得手。   还没有到后院就瞧见一个身着绯红色衣裳的女子正焦虑的站在垂花门门口,那女子半侧着身子踮着脚尖看向前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半侧的身子竟然和徐粉黛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徐凡的脑海中立马闪出方才瞧见徐粉黛半裸着身子的那一幕,眼珠子顿时通红了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下人,也没有发现那女子身边有丫鬟,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那女子瞧见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她张口欲说话,徐凡却不给她机会,一把捂住她的嘴唇,连拉带拽的把她给拉到了一个假山后面。   “唔……放……”   张嫣然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经被徐凡给重重的拖进了假山后,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危险,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   “唔……”   她拼命的挣扎,可是那挣扎在徐凡看来如此的不堪一击!   徐凡是个足足有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他不止是胖,还特别有力气,整个人就跟一只大黑熊似的,肥厚的掌心捂住张嫣然,张嫣然根本就掰不开他的手掌,更无法撼动他的力气,瞪大着眼睛被他拖进了假山后。   徐家的假山是一个四面环绕的假山,四面环绕只有一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小洞口,徐凡重重的把张嫣然拖进假山中,猛的把她推到地上,张嫣然身子娇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浑身颤抖的被他推倒在地!徐凡嘿嘿一笑,一把撕下她的下摆,死死的堵住她的嘴巴。   徐凡这才发现被他抓过来的竟然是张嫣然。   他血红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犹豫,这个小丫头可是他那个妹妹最疼爱的小丫头,还被封为了公主……可是下身几乎要爆裂开来,这个时候让他放手,除非他死了!而且不过就是个义女,难不成妹妹还能为了一个义女而责备他这个嫡亲的弟弟?   大不了他最后把妻子给休了,把张嫣然给娶了做正妻!   张嫣然的娘家并无什么势力,爹爹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御医……这样一想,徐凡立马不再犹豫,他重重的喘息着,肥胖的身子压住张嫣然,上手就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   笙箫很快喘着粗气回到了苏慕锦的身边。   “还好吗?”   她让笙箫去故意引徐凡到徐粉黛的院子,心里就是猜测到徐凡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而且徐家的人都十分的小气,记仇的本事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她才想到用笙箫。   笙箫心有余悸的摇摇头,“没事,幸好姑娘派了墨魇在我身边!”   苏慕锦当然不会让笙箫去冒险,让墨魇跟着她一起去的,在笙箫马上就要被徐凡给抓到的时候……墨魇当即出现,把笙箫给带离了小院子!   一步步一环环她都预测到了。   包括徐粉黛的小院子……徐家有他们的人,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让人探听到徐粉黛的院子,并且还知道她特别喜静,身边几乎没有人伺候,这对苏慕锦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好机会!徐凡那个人不是说除了他娘和他女儿就没有人不能奸污吗,那他就送给他一个绝世美人。   想必他应该会含笑笑纳吧。   这一个月以来楚离把徐凡给查的彻彻底底,不但知道他十二岁起就开始见色起意,更加知道他直到如今都还没有见过徐粉黛的模样,徐粉黛那个女子别的不说,姿容气质一眼就能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第一眼的感受尤其的惊心动魄,如果徐凡不动心,那他……也就不是徐凡了!   “姑娘,真的会成功吗?”笙箫觉得不太可能,那不是旁人,是他嫡亲的侄女啊,见到侄女都能下手,那就不是色欲熏心,而是禽兽不如了!   苏慕锦轻轻一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他就算今天不动手,改天也一样会动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徐凡这样的人!   她的目的当然其一是要报复徐粉黛的下毒之仇,另外更重要的却是让徐家的人彼此都彻底崩盘!当然今天的事情如果成了最好不过,今儿个太后和皇上都在事情败露出来,宁奕和太后第一个都饶不了徐二老爷!就算不是今天,情况也许会稍稍的好一些,可徐粉黛是谁?显然是徐家大房的指望,被徐凡给侮辱了,大房绝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所以不管结局如何,这一次她都要小胜一筹!   苏慕锦领着笙箫和墨魇进屋,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一会儿的时间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苏慕锦刚进屋,就有人来请她去新房,这会儿新房里正在闹洞房,她也想去瞧瞧被楚离那样说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就跟着众女子们一起进了新房了。   新房里热热闹闹的,苏慕锦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一身紫衣的宁煜,她微微一愣,瞧见宁煜对她投来的温和眼神,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就别过头去。   那模样似乎看到了一个经年不见的老朋友,不多熟稔,却自有一股子熟悉感。   她刚刚别开视线就瞧见一身白衣的楚离正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黄金面具覆盖住脸颊,瞧见她,他推着轮椅上前,对着她温柔一笑,轻轻的握住她的掌心。   见到这副场景她不由得想到她和楚离成亲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没有徐墨成亲这种温馨的感觉,她那时候对楚离的心态也不一样,是抱着合作的心态的,对他虽然有好感,却没有产生什么男女之情。   而此时,徐墨面颊微红,大红色的喜烛衬得他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反而是喜帕之下的新娘虽然眸子里也含着淡淡的羞涩,可面色却还算镇定,他们两个算是有了感情才成亲的,比起其他的新郎新娘就多了点儿温馨和暧昧,两人眸子对视之间眼神仿若胶着了,眼神牢牢的盯着对方移不开视线。   徐墨面颊红了又红,眼神几近痴迷。   “咳……”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打趣般的轻咳一声。   两人顿时如梦惊醒的撤开视线,李鸢咬了咬嘴唇,再如何镇定的她都忍不住面上浮出一丝丝的红晕,而徐墨的脸颊早就爆红的不成样子,站在床边愣愣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哈哈……”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高呼道,“二公子看新娘子都给看的入迷了,李姑娘也是有福气的女子……”   徐墨红着脸瞪了那人一眼,扬声道,“赵兄,你该改口称徐二夫人了!”   李鸢面色更红,垂着头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苏慕锦见此忍不住抿唇一笑,这个徐墨看上去果然跟徐家的人不太一样!他的眼神像是孩子一般的清纯澄澈,和徐家的老谋深算的人比起来真的相差甚远,怪不得楚离用“奇葩”二字来形容徐墨,生在徐家能长成这个样子,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奇葩了。   楚离瞧着她晶亮的眸子,忍不住捏捏她的掌心,无声的问她,“事情办好了?”   苏慕锦含笑点头。   楚离放下心来,他其实有法子整治徐粉黛给锦儿报仇!可是他没有这样做,锦儿的为人他很清楚,本性善良,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可是真的惹急了她,她同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果他帮忙动了手,她心里才不会舒坦。   这样也好,只要她心里顺当就好了。   屋里正闹着洞房,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那声音如此之大,让人连忽略都不能。   苏慕锦眸子瞬间一亮。   来了!      ☆、第三十八章 休夫      屋中顿时为之一静。   徐墨更是皱紧了眉头,他新婚之喜可不希望出什么不好的岔子。唤来屋里的嬷嬷。   “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奴这就去。”   屋里的人忍不住开始往外探脑袋,院子外嘈杂声阵阵,偶尔夹杂着人的惊呼和冷喝声,还有兵刃相交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杂乱。   苏慕锦则是打算出去看看情况,推着楚离的轮椅就要出新房,身后的笙箫和墨魇跟上。   嬷嬷却脸色发白的跑进来。   “怎么回事?”   徐墨皱眉,这时候李鸢也抬起了头,眼神有些微微慌乱,所有人都看向方才出去看情况的嬷嬷。嬷嬷手足无措,眼神惊慌,“是少夫人……她……她带着几个人和府里的侍卫打起来了,现在正打的不可开交……”   “大嫂?”徐墨起了身,“大嫂不是怀了身孕一直在养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侍卫们怎么会和大嫂发生冲突,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大嫂怀有身孕,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大伯和大哥他们呢?”   这个时候大伯和大哥不应该出现主持局面吗?还有……大房的事情闹到他的新房里算是怎么回事儿,他今天还成亲呢!   心里有些不满,口气也不太好了,他安抚了李鸢,“娘子,你在屋里好好歇着,为夫出去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倒要瞧瞧这些侍卫们的眼睛是不是长到了天上,竟然敢在我们的新房门口闹出这样的动静。”   “相公小心些,刀剑不长眼,莫要受伤。”   李鸢也是个大大方方的女子,换了旁人这个时候大多都会含羞带怯的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的,怎么可能还说的出话来。   徐墨面上又是一红,对她抚慰的点点头,大步迈了出去。   苏慕锦推着楚离的轮椅跟了上去,新郎都不在了,一些男宾也不好意思待下去,随着徐墨就跟了上去。   方才那一番话让苏慕锦对徐墨越发有好感了。   看的出来徐墨和徐家大房的关系不是多么好,不过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担心林若的怀胎,可见心底的良善。   苏慕锦忍不住俯下身子,低声在楚离的耳边小声道,“这个徐墨果然是个奇葩……”   楚离微微一笑,抬起手握住她轮椅扶手上的手,给她取暖。   她体质偏寒,天气稍微冷一些就手脚冰冷,这会儿两只手宛若冰块一般,他微微输了些内力过去,片刻之后她的手就温暖了起来。   “下次带着袖套出来,免得冻伤了手。”楚离方才就瞧见一些女子为了凸显“玲珑”的身段和“窈窕”的身线,大冬天的就穿了薄薄的一层,身上连一件披风都没有披,他是没瞧见有多好看,就只瞧见了她们冻的发紫的手背了。   身上一暖,她心中随即也是一暖,含笑点头,“好。”   身后的宁煜把这一切看在眼底,默默的别过头去,心中酸楚涩然。   一群人出了新房穿过了院墙果然瞧见了空旷的院子门口一阵凌乱的场景。很明显场中是两拨人马,一群是徐家的侍卫们,另外一群则全都是一身劲装,手持兵刃的人,都是男子所以其中一身素色劲装的林若在人群中便格外的扎眼。人群中的林若脸色有些发白,背脊却挺得笔直,以前眉宇间的一股子跋扈和煞气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还有倔强坚强!下巴尖锐了很多,脸颊更是瘦削的几乎陷下去,青黑的眼睑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生生的就能把一个女子给折磨成这个样子……苏慕锦心下有些恻然。   对于林若她起先是绝对的讨厌的,一个女子没有半点的容人之心,见到比她容貌更美的女子就想动手,嚣张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实在是太令人看不惯了。不过这个女子却不是一无可取之处的,她的一番情用的比谁都深,也用的比谁都真挚。苏慕锦问自己,如果她深爱的相公要纳妾她会做出什么反应?恐怕最多也就是从此死了心,和他陌路,蜗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从此再也不问世事。可是林若和她的反应却不一样,她是个极其刚烈的女子,可以容忍任何事情,却在感情的世界里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澈。   在感情里,她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更不能将就。   所以面对徐傲的背叛她才会如此的激进,如此的丧失理智。   她忍不住轻声一叹。   手背一暖,她讶然侧首,就瞧见楚离握住她的手背,眼神满满的都是温柔,她心中微微一暖,对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院子里打的难分难解,人群外的徐国舅脸色铁青,尤其是瞧见此刻新房中涌出的人,脸色更是青黑一片,他厉声道,“立马给我抓住此刻,少夫人被刺客挟持了,难道你们眼瞎了不成,快把少夫人救出来!”   这话分明就是刻意为之啊。   这会儿瞎子都瞧得出来林若和人群中被包围起来的劲装男子们是一群的,林若手中执着一根带着倒刺的长鞭,鞭子通身漆黑,泛着冷冷的冷光,那鞭子不知道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浑身上下长满了银光闪烁的钢针,每一根针都足足有钢丝粗细,针头上依稀闪烁着黑色的暗芒,那分明就是啐了毒的鞭子。   比起这条鞭子,以前林若手里拿的鞭子简直就没有可比性啊。   林若等人人很少,加上林若才八个人,而侍卫们却很多,把林若层层给包围了起来。可林若这一边的人来的都是高手,一刀一剑都异常凌厉,而且处处斩人要害!相比之下徐家的侍卫们就不及这些人动作凌厉,因为顾忌着性命,所以行动间还有些畏畏缩缩,因此虽然人数占了多数,可是气势却根本不是林若等人的对手!   不时就能听到侍卫们被刀剑砍伤刺伤发出的痛苦的嚎叫,地上还未来得及轻扫的雪沾染上温热的血,立马化成了一滩血水。   有女眷看不得血腥,脸色发白的被丫鬟婆子给护在了身后。   “抓住刺客,莫要让刺客伤害了贵宾们!”徐国舅着急的大喊,额头上冒出一层层的冷汗,他明明派了人把林若给困起来,可这个时候她是怎么出来的?不但出来了,还半点软骨的样子都没有,身边竟然还带来了侍卫!那个脸色黝黑的男人他认识,以前和林巡抚会面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知道那个男人叫卢奇!现如今卢奇都和林若聚到了一起,那是不是代表林巡抚已经知道了林若在京城的遭遇?越想越是心惊,这一刻再也没有时间去担心今后怎么办,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卢奇等人给杀人灭口,连林若这个活口都不能留!   如果今天只有太后来参加了徐墨的婚礼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今天皇上也来了。而且今天来贺喜的宾客大多都是朝中重臣,所以这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要压下来,否则他们徐家的名声恐怕就要彻彻底底的扫地了!   思及此,他再也顾不上许多,厉声道,“今儿个皇上和太后都在府中,这些刺客如今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为了刺杀皇上和太后,乱臣贼子其心可诛,给我杀,杀一个刺客就赏千两白银!”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话半点都没有说错。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畏缩的侍卫们精神猛然一震,提着长剑就冲了上去。   “给我住手!”   徐墨大喝,对着徐国舅怒目而视,“大伯,大嫂还在里面,您是要连大嫂一起杀吗!”   大伯的行为简直太令人不敢苟同,他都能看的出来那些人和大嫂是一伙的,大伯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如今这样混淆视听分明就是要连大嫂一起杀,大嫂脾气的确是不太好,可是再不好那也是徐家的长儿媳,是徐家的少夫人,甚至还怀了大哥的骨肉,大伯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而何况大伯口口声声说这几个人要刺杀皇上和姑母,可是此时皇上和姑母压根就不在这里,他安插了这样一个诛九族的罪名是为何?   侍卫们虽然是徐国舅的侍卫,可是却不能对徐墨的话当作没听到,当即就提着剑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徐墨不顾徐国舅铁青的脸色,几步上前握住一个侍卫的手腕,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剑,猛的摔落在地。长剑在青石板上发出“铿锵”一声锐利的声响,他一脚把长剑踩在脚下,厉声道,“今儿个是我徐墨的大喜日子,谁敢在这里杀人害命就是跟我徐墨作对!”   卢奇等人瞧见侍卫们停手,他们也不去乘胜追击,反而是背靠背的站成一团,警惕的盯着众人。   “墨儿!你退下!”徐国舅气的浑身颤抖,这个时候必须速战速决,要不然等会儿皇上和太后闻声赶到,岂不是要遭殃!他脸色铁青的推开徐墨,“你给我让开,乱臣贼子就在眼前,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婚事就因小失大,若是因为你让这几个刺客逃脱,将来酿成大祸,你可负责的起!”   “大伯!”徐墨丝毫不让,他伸开双臂挡在徐国舅的面前,虽然肩膀还不宽,可面上却有了男儿该有的坚毅,“大伯还什么都不问就把大嫂当成乱臣贼子来一起杀害了?大伯口口声声的说他们是刺客,可我怎么没有瞧见他们刺杀一个人!大伯太过危言耸听,就单单因为大伯和这些人结了怨大伯便在这里杀人?今天徐墨没看到也就罢了,在徐墨的新房门口谁若是敢杀一个人,那就从徐墨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   徐墨面色冷厉,牢牢的挡住徐国舅,寸步不让!   徐国舅咬牙,如果可以,他真的就在这里把徐墨给解决了,这样不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他不能!   死死的握住拳头,心里恨徐墨恨不得能立马宰了他!心中严重怀疑,这个兔崽子是不是故意的?!   瞧见徐国舅铁青着脸色停下了动作,徐墨这才转身看向被众人包围着的林若,他长眉微蹙,“大嫂,你不是在房间里安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动了兵器?万一伤到了胎气可如何是好?今儿个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徐墨都真心的请求大嫂,能不能看在徐墨今天成婚的面子上,不要纵容手底下的人再动兵器了!”   安胎?   林若苦笑,垂下眸子,淡淡道,“如果徐国舅不咄咄相逼,林若自然不会再动兵器!”   徐墨松了一口气。   这时,三老爷和三夫人闻讯赶来,瞧见地上一片血迹,三老爷和三夫人脸色都相当的难看,他匆匆赶来,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墨就把事情给解释了一番。   三老爷脸色极其难看,怒视徐国舅,“大哥,你所谓的乱臣贼子就是你的儿媳妇?”   徐国舅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三夫人却心中立马明了,想起方才苏慕锦和笙箫的那一番对话,她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站在徐墨的身边,眼睛直直的看向林若的腹部。林若一身利落的劲装,腰身紧束。先前据说她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而这已经又一个多月过去了,三个月的女子小腹已经能初初可见端倪,可是林若的腹部却一片平坦,压根就没有半点怀了孕的痕迹。   她当即明白过来,脸色同样难看的可以滴出水来!   一切的疑惑在这一刻彻底解开!看来的的确确是林若得罪了大哥和大嫂,所以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她身边的那个阿默恐怕也就是这样才死掉的。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一向知道大房做事儿无耻至极,如今才知道用无耻来形容他们简直就是侮辱了“无耻”这两个字!他们岂止是无耻,简直是禽兽不如!为了那个位置,竟然连假怀孕的事情都给整了出来!   林若压根没有怀孕,他们大房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六个多月之后随便从外面抱出来一个男孩子,然后再说这是徐家的嫡长孙吗?!   要不要脸!   三夫人想清楚事情的关键,当即就嘲讽出声,“乱臣贼子?这样的话都能编造出来了?真是太可笑了,大哥,我只想问问您,如果您的儿媳妇是乱臣贼子,那您又是什么!今儿个是我们墨儿成婚的大好日子,您却在新房门口弄出这么一出,您意欲何为!”   “三弟妹!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徐国舅声音冷厉。   “口气?还需要我说的再详细一些吗?”三夫人冷笑,“瞎子都瞧得出来大哥是要杀人灭口,弟妹倒是很想知道,林若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大哥这样对待?!”   三老爷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此时听到三夫人的问话,也目光紧紧的盯着徐国舅,想要从他的口中知道答案。   三老爷甚至忍不住想,徐国舅把这一群人给引到新房门口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还想趁乱把他的墨儿给……这样一想,脸色越发难看,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徐家就只有徐傲和徐墨这两个嫡出的孩子,如果他的墨儿出了事情,那徐家的一切将来能交到谁的手里?   受益人是谁?!   这一点简直不用想就能知道了!   三老爷冷声道,“我也想听听大哥的解释!”   “朕也很想听听所谓的乱臣贼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听到声音顿时一惊,一回头就瞧见一身黑色锦袍黑色披风的宁奕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之外,他的身边站着一排的侍卫,身侧还有一身太监衣裳的小李公公。而在皇帝的身后,一身大红色正装宫裙的太后娘娘,脸色却异常的难看,此时也正在看着人群中的这一场闹剧!   一群人顿时一惊,连忙行礼,“皇上万岁,太后娘娘千岁!”   “平身!”宁奕长袖一扬,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不苟言笑的他看上去异样的威严冷厉,他缓缓的走近人群中,目光先在楚离和苏慕锦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抬起头,淡淡的看向徐国舅,“徐国舅也给朕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皇上……”   徐国舅额头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皇上和太后出现的太过及时,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措辞来解释这些事情。   “回皇上!”不知道从哪里闪身出来的徐傲连忙上前,比起徐国舅的慌乱,他显得沉稳许多,只是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猛的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冰冷的青石板上还有没有化去的雪,膝盖顿时一阵刺骨的冷,他却仿若未觉,痛声道,“皇上,臣有罪!”   宁奕眸子闪烁,“哦?爱卿何罪之有?”   “臣不该包庇妻子!”   “爱卿此话怎讲?”   “回皇上……”徐傲眉宇中一股子深沉的痛意,痛声道,“臣前些日子发现臣妻和其父的通书信,信中……信中好些大逆不道的话语,臣发现之后心惊之至,可是又没有实际的证据揭发这件事情!更没法子来找出证据,臣也想过要揭发臣妻,可是……”徐傲忽然仰起头,双眸中流出两行清泪,“臣和妻子是少年结发夫妻,臣对妻子实在是割舍不下,这才把她给软禁了起来,想着能让她痛改前非……臣有罪,不该包庇妻子……”   这一番话说的是沉痛不已,令闻着流泪见着伤心!   苏慕锦几乎要拍掌叫好,这个徐傲不愧是徐家最出色的儿子,就徐墨那个善良的心底,怪不得斗不过徐傲,脑子转的竟然这么快,事情才发生这么一点的时间,立马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虽然这个话说的还有些许的漏洞,可是到底也能堵住一些不明白的人话语。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的会相信徐傲的话,而且还在心里觉得徐傲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而林若则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林若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个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颠倒黑白的本事如此强大!   卢奇不着痕迹的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宁奕却是个知情的,这件事就是他亲手策划的,怎么会相信徐傲的话?   他心里冷冷的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扬眉,“大逆不道?徐爱卿倒是说说怎么个大逆不道法?”   “臣没有证据实在不敢妄言!”   宁奕冷笑,就这么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想让他信服?徐傲是把他当傻子哄呢。   他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容当即冷厉了下来,“不敢妄言!好个不敢妄言!徐爱卿的话朕真的是听不明白了,方才徐国舅口口声声说乱臣贼子,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夫人做了什么谋逆的大罪!若真是谋逆,你可知道包庇谋逆罪是什么罪名!”   徐傲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臣……臣……臣也是没证据……”   “没证据就敢如此囚禁其夫人?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徐爱卿太过武断?朕虽然在皇宫之中可是也知道其夫人是怀了身孕所以才在房间中养胎,其谋逆一说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既然少夫人和番省的林巡抚有大逆不道的书信来往,那爱卿不妨把书信拿出来给朕过目一番!”宁奕眸子一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傲,“爱卿不会想说把书信给弄丢了吧?书信是故意弄丢的还是不小心弄丢的朕不想多置喙,那样重要的书信若是不小心弄丢的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爱卿对‘大逆不道’的事实并不上心?若是故意弄丢的,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爱卿是故意在包庇谋逆的犯人?!”   徐傲当即冷汗淋漓!   这一刻他连抬头看一眼皇帝的勇气都没有,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少年皇帝,不知何时已经有了那样强大的气场,还有那样锐利的话语,他一时之间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臣,臣……”   他现在才发现,这一番话说出来,竟然完全没有了退路。   皇帝分明就把他的退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包庇谋逆罪人,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他根本就不敢承担!而他所谓的“证据”根本就不存在,他起先的想法很简单,看到卢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林巡抚肯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了,而林巡抚最疼爱的就是这么一个女儿,他既然知道了这一切肯定不能放过他们一家人!与其等着让林巡抚来出击,还不如他趁机祸水东引,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林巡抚的身上,这样如果能趁机让皇上对林巡抚起疑了最好不过,皇帝能对付林巡抚更加好了。   这一石二鸟的事情能成功的话,可省了他们不少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如果不是宁奕一手策划的,宁奕兴许会相信他这一番话,可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最清楚不过,当然完全不信这些!   不过这个徐傲倒也算是一介能人了。   “朕等着爱卿解释!”   徐傲冷汗淋漓,脑子急转几圈,可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应对之法。   “呵——”林若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徐傲,你继续编,继续编!我倒要瞧瞧你这个伪君子的模样是怎么欺骗大周朝所有的权贵的,我非睁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你是如何撒下弥天大谎,又是如何把这谎一点点的圆起来的!”   徐傲眉头一竖,却不敢在皇上面前发火,只握紧了拳头默默忍下。   林若推开卢奇的搀扶,脚步缓慢的走过来,她的面容苍白失血,看上去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她缓缓走近,瞧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此刻却头一次觉得恶心,为自己先前那么多年的感情觉得不值!   她的眼圈渐渐的红了,眸子里浮起一曾水雾,“我林若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嫁给你这个禽兽!不!你连禽兽都不如!”   “林若!”徐傲忍不住咬牙。   “皇上……”林若缓缓的跪倒在地,她伏地跪倒,再缓缓起身,泪流满面,“臣女,有冤呐——”   “少夫人竟然也有冤屈……”宁奕玩味的笑笑,“少夫人有何冤情不妨和朕说说,若少夫人说的话合情合理,朕一定为少夫人伸冤做主!”   “皇上,臣女请问您,可曾知晓当初徐公子和臣女求亲的时候曾经说的话?”   她对徐傲的称呼变成了徐公子,而对自己的称呼也变成了臣女……   宁奕静静的听着她言语中称呼的变化,微微扬眉,高声道,“自然是知晓的。这可是京城中……不,是大周朝的一桩美谈,当年徐公子和少夫人求亲的时候曾经和少夫人保证过,一生一世只有少夫人一个女子,不娶亲不纳妾,不再收通房,更加不会在外面养女人!大周朝不知道多少女子都羡慕少夫人呢,此时少夫人提起这个是……”   林若惨然一笑,“臣女要喊的就是这个冤……徐傲曾经信誓旦旦的答应过臣女这些条件,可是在一个多月前,却有一个女子自称是徐傲在外面的女人,而且……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   众人哗然。   “这不可能吧……”   “怀孕的不是徐少夫人吗,怎么又说是徐公子外面的女人?”   “徐公子在外面竟然有女人?本公子就知道男人这样的保证是半点都不能相信的,你看看这才过多长的时间,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男人嘛,三妻四妾的本是正常的事情,错就错在徐公子不应该早早的就保证了出去,害的少夫人心里有了这样的期待,可是却自己一手打破了少夫人的期待。这一点才是最可恶的……”   耳边都是众人的议论声,徐傲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女子们瞧着他的眼神当即就鄙夷了起来,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承诺!   男人们则鄙夷的同时还有些理解。毕竟都是男人嘛,男人都是这样见异思迁的,要让一个男人守着一个女人三五年还可以,要守着一辈子那可真的不太可能的。   还有人提出疑问,“徐家不是对外宣称少夫人怀了身孕吗?怎么又冒出一个外面的女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宁奕轻声一叹,扶起林若,安慰道,“少夫人,被其承诺的确是徐公子的不对,可是……毕竟是男人嘛,你也该理解理解他的……不过在外面有了女人的确是他自己不德,少夫人放心,徐家是大户人家,必然不会迎娶外面的女人进门的,你只管放心,你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的……”   “臣女要说的不是这个。”林若泪流满面,男人三妻四妾在他们这些男人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她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处?博取旁人的同情?这些男人根本就不会同情她,只会觉得她不够大度罢了。她垂下眸子,顺势起了身,“臣女是个烈性子的女子,他既然不爱臣女了,臣女对他自然也没有什么留恋,因此臣女当天便要回去番省,他若是想找什么女子只管去找便是,刚好也能给他未出世的孩子一个身份……我林若自认已经足够大度,可他却不同意……当天便命人把臣女给囚禁在柴房里,当天晚上动静很大,他们囚禁了臣女还不算。竟然……竟然还把臣女一个情同姐妹的丫鬟斩杀死去!”   林若声音哽咽,“臣女不求旁的,只求现世安稳罢了!可他们却不放过臣女!徐家的族里有规定,必须是嫡子嫡孙才能继承家中的产业,而徐傲却不能休妻,他怕遭受世人的谴责,因此就想了个办法,隐藏了外面女子的存在,对外宣称是臣女怀了身孕,就只等到瓜熟蒂落之后把孩子给抱过来,那也是他嫡出的孩子了……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争夺徐家的家产!”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三老爷和三夫人总算是把先前的疑惑给解开了,怪不得……她先前就怀疑事情的不对劲,如果林若没有坏孩子,六个多月之后谁能抱来一个孩子?她起先以为是拖延时间的计谋,可此时才知道……原来他的计划竟然这样恶毒。   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的确也是徐家的血脉,这一点对于大房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还能在争夺家产的时候有一定的话语权!   怪不得啊!   宁奕眉目顿时一凝。   林若仰起脸,抑制住眸子里的酸涩。   她手臂一挥,带着决然的凌厉。   “是他徐傲先对不起我在先,今天当着皇上的面,臣女一定要做出表决来!”   宁奕点头,“少夫人但说无妨!”   “拿笔墨纸砚来!”   宁奕给小李公公使了个眼色,小李公公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不多时就找出了笔墨纸砚。   林若唰唰几笔在宣纸上写了洒洒洋洋的写了几个大字。   上面最显眼的两个潦草的大字。   “休书!”      ☆、第三十九章 林若完美的反击      “混账!”徐国舅一瞧见那两个墨黑的大字,就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那白纸黑字,险些说不出话来,颤声道,“自古以来这世上只有男子休女子赐休书的,哪有女子给男子写休书的!”若今天林若当真一纸休书把傲儿休掉,他日徐家还有何颜面在京城中立足?!他怒视林若,眼中森寒的杀意一闪而过,“林若,你别太过分了!”   林若丝毫不惧,现如今皇帝就在这里,如果不趁此抓住机会,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挥挥洒洒的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林若休夫,从此徐家徐傲与林若再无夫妻关系,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再在最后纸张的最底下写上了她的大名,随即她哈哈一笑,豪放的扔掉毫笔,咬破了手指,一个鲜红带血的指纹便清晰的印在了宣纸上。捏起那白色的宣纸,用力一抛便抛到了跪着的徐傲眼前。白纸黑字刺的徐傲浑身紧绷,眼珠通红。   “徐傲,从今天开始我林若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你这段时间对我的侮辱打骂,我林若都会牢牢的记在心中!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徐傲死死的掐紧了掌心。   林若却不再看他的脸色,转身牢牢的看向宁奕,“皇上,徐傲此人满口谎言,甚至在皇上面前都敢明目张胆的欺君,对于这样胆大包天的伪君子臣女已经没有任何要说的话了,今天别的都不奢望,只求皇上能见证臣女休夫,并且同意此事!”   宁奕刚欲开口,一旁静静站着的太后却缓缓两步上了前,她亲自躬身捡起徐傲身前的那一张白纸,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张白纸,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大字她却看了很久,半晌她才缓缓一笑,捏起纸张的中心,缓缓的撕掉纸张。很快纸张就碎成了雪花大小的碎片,她随手一扬,漫天飘雪。   “休夫……大周朝从未有过如此先例,皇上可要考虑清楚了,今天出了这一桩,他日会不会被人效仿!”   见太后撕掉休书,林若也不恼怒,扬起下巴讥讽的看她,“太后娘娘还是在袒护自己的侄子!您的侄子可以背弃自己的承诺在外面找女人,甚至连孩子都能怀上,难不成我林若还不能休夫!太后娘娘是否有失公允?您的侄子还敢当着皇上的面撒谎,这样的欺君之罪难不成太后眼睁睁的看着都不做表态?还是说徐家的人已经尊贵到连皇帝都可以欺骗的地步了!”   徐兮之面色一冷,“林若,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臣女就是这个态度,想来太后娘娘早就应该领教了的!”   “够了!”徐傲终于忍不住,怒声低喝,“你说够了没有?欺君之罪竟然也敢给我安下!皇上圣明,怎么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你口口声声说我背弃了对你的承诺,那你可有相对的证据?你说我在外面养了女人还有了孩子,那你把证据拿出来,或者是把外面的女人给我找出来!否则今天我绝不会让你在这里信口开河!夫妻几年我自认容忍你不是一点两点,你也给我够了点……这些年来你不对我母亲做的事情都足够让我休你一万次!今儿个的事情闹到这一步,就算是你不想被休那也不可能了,不过休书却只能出自我徐傲的手!”   说着徐傲目光掠了一圈,缓缓落在人群中间的卢奇身上,讥讽道,“我原本不想揭穿你,可是林若你未免欺人太甚,为了能离开徐家你竟然连这样的谎言都编的出来,什么我对你不仁?分明就是你见异思迁喜欢上了那个卢奇!这些年来我在京城中有许多事情忙,也承认对你的确体贴不够,可你也不应该如此不守妇道,和一个男子纠缠在一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卢奇是你爹爹的得力助手,当年你未曾和我成亲的时候你爹爹曾经想把你许配给卢奇,而你……对他也的的确确有感情!”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这两个人的都是反对的立场,可是每个人都说的如此义愤填膺言辞凿凿,好似真的一般,这会儿他们也分不清究竟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了。   徐傲瞧见众人犹疑的目光,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满意。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目光沉痛的看着林若。   “也是我自己忽略了你,竟然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和卢奇勾搭成奸,你对我可以不满,但也不能趁机给我戴上绿帽子,林若,我先前还顾念着夫妻情分不想把这事情公布于众,可是你也太得寸进尺!”   这一番话说的如此深情又无奈,像极了被背叛之后的男子,既想着要处置妻子,可是却有不忍心处置的无奈颓废,那咬牙切齿的憎恨竟然也多了一些让人怜惜的感觉。   难不成他们真的误会了徐公子?   林若却被他的话气的再次失去了理智,徐傲颠倒黑白的本事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如今这样的局面他都能说的他是受害人一般!他们成亲的这些年里,他用他如此精湛的演技究竟骗了她多少回?!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宁奕眸子又是一闪,寒风吹来,他漆黑的披风被风扬起,猎猎生响,披风上那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被风吹动,翅膀仿佛动了,那一双锐利的眸子灼灼生辉,似乎在审视众人的举动。   他淡淡的转头看向林若,义愤填膺道,“徐爱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知道少夫人可有他说谎的证据?如果少夫人能寻出证据,徐爱卿敢在朕面前撒下弥天大谎还敢欺君,朕绝不会轻饶了他!”   太后眸子瞬间一凝,“皇上!”   “母后请稍安勿躁!”宁奕微微一笑,按住太后的肩头,眸子里一股子淡淡的孺慕之情,瞧见这一幕恐怕没有人怀疑太后和皇上是母子两个,宁奕柔声劝道,“母后不必担忧,朕相信徐爱卿肯定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母后放心,如果少夫人当真拿不出证据,朕一定严惩不贷!”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   不用问她就知道林若说的是真的,她的侄子难不成她不了解么,这样的事情还真的就像是徐傲和她大哥能做出来的事情!她担忧的同时却又十分的愤怒,徐府大房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可是大哥竟然半点口风都没有漏给她!若不是今天林若逃了出来,她说不定要一直被瞒在鼓里,这算是什么意思?!   还有……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就该做的半点痕迹都没有,不是说林若被囚禁了吗,那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给冒了出来!还偏偏碰到了宁奕!   这样一想,太后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   看来她给大房的教训还是不够,要不然她们怎么敢瞒着她办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皇上有心要收拾徐家,这个时候他们偏偏要让宁奕抓住他们的小辫子!徐兮之原本还想着把这件事给圆过去,让徐家少丢脸,可是转念又是一想,如今大房连这样的大事儿都敢瞒着她,再不给他们一些教训恐怕以后还不知道要瞒她多少事情!这样一想,她当即就冷了脸色。   拍了拍宁奕的手背,“这件事皇上亲自处理吧,哀家也不相信自己的侄儿是这等无耻之辈,若林若当真有确凿的证据,那哀家也不会轻饶了他!”   口口声声却半点不提欺君之罪。   宁奕也懂得见好就收,含笑点头,“这是自然。”说着又转头看向林若,“少夫人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是没证据……那朕就只好秉公办事了!”   林若点点头,幸好她早有准备,要不然恐怕真的要被徐傲打的一个措手不及!   她死死的握紧拳头,纤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明亮,“皇上,臣女有证据!”林若给人群中的卢奇使了个眼色,“卢奇,你去把我们的证据带上来!”   卢奇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就要退出人群。   徐国舅忽然给一些侍卫使了个眼色,无声的示意侍卫跟上去。   “等等!”林若恰好不好的瞧见了徐国舅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凛。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徐家,是徐家的地盘,如果让卢奇就这样出去了,恐怕就算是有证据也没办法带回来。她对宁奕拱拱手,恳求道,“求皇上派人跟着卢奇一起去取证据,要不然臣女担心卢奇这一去恐怕就无回了!”   宁奕大手一挥,“准!”   宁奕到底是派了身边的亲卫和卢奇一起走了出去,徐傲瞧着林若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难不成林若当真掌握着什么证据……不!他摇摇头,不可能的事情,能证明她没有说谎就只有把倩如给找出来,可是林若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府上,他敢肯定林若没有踏出房门半步,而卢奇……他虽然不知道卢奇是用什么法子把林若给救出来的,可是两个人应当没有什么接触才对……要不然林若早就被卢奇给救走了,怎么会等到这一天?   可心里还是惶恐不安。   还是说林若和卢奇其实早就勾结起来了,只是一直在等待今天的大好时机,趁机在皇上和一众权贵面前把这件事给抖出来,让他从此颜面无存?   心里不停的否认这种可能,可是为何还是有些不安……   林若这个女人他也算是有些了解,如果没有把握……她怎么可能会如此信心满满。   可是倩如的踪迹……她不可能知道的,倩如被爹爹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而且那个地方登记的也不是徐家的产业,只有爹娘管家还有他知道,而且守卫森严,就连伺候倩如的丫鬟婆子都不允许出门,平日中抓药买菜之类的事情全都是他们大房的一个心腹知晓,所以……林若不可能知道的,更不可能把倩如给带到这里来……   他拼命安慰自己,不让自己露出惶恐的神色。   “不见棺材不落泪!”苏慕锦在人群中摇摇头,她最是不屑这样的男人。   明明心里不喜欢,却打着感情的旗号来讨好女子,让女子为他所用!而他却一边在心里鄙夷着林若,另外一边却在用林若的身份和林若的爹爹达成共识,让他们为他卖命……这样的男人最最恶心。   她只觉得胸口一股子浊气涌上来,她几欲干呕!   “你脸色不太好……”楚离侧首担忧的看着她,“等会儿回府去找大夫瞧瞧。”这两天风寒才刚刚好,可不能再生病了。   “没事!”她抚上胸口,压下那一股子恶心感,不再看徐傲一眼,鄙夷道,“遇到这样的男人也是林若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楚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徐国舅冷冷的站在外围,目光没有感情的盯着林若,早知道有今天这么一茬,他一定不会顾忌那么多,直接斩杀了林若,也省得会碍事!对于她口中的证据他嗤之以鼻,她根本就不可能有证据!   这时,徐管家却脸色发白脚步踉跄的从外面小跑了过来,他附耳在徐国舅的耳中轻轻低喃了两句什么,徐国舅的脸色当即煞白煞白!   徐傲一直注意着场中所有人的举动,此时瞧见了爹爹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一个咯噔……浮起不好的预感来!   除了楚离,谁都没有注意,宁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   楚离敛下眉眼,笑意轻缓。   太后心中却浮起不太好的预感,她死死的盯着脸色发白的徐国舅,眼睛里全都是愤怒和谴责!这些个愚蠢的人,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母后不必担忧。”宁奕低声浅笑,继续把徐傲往天上捧,“徐爱卿的为人京城中所有人都瞧在眼里,当年迎娶少夫人的时候曾经感动了多少未出阁的女子,还因为这事儿被京城中的女子评为京城四杰之一,而且这些年徐爱卿对少夫人的体贴大家都有目共睹,肯定不可能在外面有女人的。说起来少夫人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女子,若真的徐爱卿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跟少夫人说一声也就纳进府里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养在外面?所以母后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不妨就瞧瞧少夫人口中的证据究竟是什么,这样也好还给徐爱卿一个清白!”   徐兮之脸色铁青。   皇帝每一句话都处处为徐家考虑,她这个时候还能多说什么!   众人屏息凝神,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瞧见卢奇返身回来,卢奇带着一个粉色的丰腴女子,身边跟着的是皇上的亲卫。   徐傲一瞧见那女子的脸,脑海中当即轰然一声巨响!   徐国舅脸色亦是煞白,就连徐夫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铁青。   众人一看,心中立马明了了几分。   宁奕身边的亲卫肩头上有血迹流出,亲卫紧紧的捂着肩头的血迹,脸色苍白。   宁奕眉头一凝,“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亲卫狠狠的瞪了徐国舅一眼,缓缓跪倒在地,“方才臣和卢奇一起去带这个女子!”亲卫指了指倩如,冷声道,“才刚刚进府就有一枚暗器射过来,那暗器是正对着那女子的,臣眼看着事情不多,却没有防备,来不及反应,当即就闪身为那女子挡住了暗器,这才受了伤!不过所幸是偷袭的人应当是来不及准备,暗器上没有淬毒,要不然臣恐怕就没命回来见皇上了!”   一句话让寒风瑟瑟的院子升起一股子寒气来。   众人方才还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事情的发展,可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个人说话。若说方才瞧着徐国舅夫妻和徐傲的脸色他们还只是稍稍有些怀疑,那么此刻就已经彻底的明了了。   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   想着把那女子斩杀掉,如此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清誉!   一个男子,为了子嗣囚禁妻子不说,事情到了这一步竟然连自己的子嗣都要谋杀……众人脚底板升起一股子寒气,瞧着徐家人的脸色当即变了变。   宁奕的脸色同样难看,他伸手示意亲卫起身,“朕知道了,回去包扎一番!”   “多谢皇上!”   徐家守卫森严,谁能在这个时候准确无误的派出刺客来斩杀“证据”?要想不惊动徐家的守卫办到这一点……恐怕根本就不可能!   宁奕脸色铁青,厉眸直射倩如。   “你,是谁?”   言语间夹杂着上位者特有的冷厉和威严。   倩如身子一抖,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对襟襦裙,外面罩着一件嫩黄色的滚边小袄,众人能清晰的瞧见她腹部微微隆起,分明就是一个孕妇的样子……那女子似乎有些惊慌,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眼睛失措的往四处查看,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徐傲她眸子一亮,整个人都扑了过去,躲在他的身后,慌乱道,“相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倩如好怕……”   徐傲脸色惨白,他一把推开倩如,“谁是你相公?!你究竟是谁派来陷害我的!”   这个时候他只能认准了不能承认,要不然……那就是欺君之罪!   倩如被推的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她下意识的一手撑着地,另外一手护住自己的小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傲!眸子里浮起点点泪光,伸出手想要去碰他,可是伸到半路却又畏惧的缩回来,她颤声道,“相公……你,你这是怎么了?倩如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徐傲猛的侧头看她,眼神阴鸷的可怕。   “你不认识我?”倩如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滴滴的顺着眼角滑落,“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们相识于两年前,我原本是云州一个富户人家之女,可却家道中落,所以只好从云州一路来到京城来投亲,可是爹爹却因为欠了太多的债,一直郁郁寡欢在半路的时候就病逝,我娘亲和爹爹情投意合,瞧见爹爹病逝自己也一脖子吊死在客栈中,从此只留下倩如一人!倩如得了爹娘的遗言来京城投亲,可是亲戚却早已不在京城……”   倩如含泪悲泣,让人恨不得把她揽到怀里轻声安慰,她颤声道,“……我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京城中无依无靠,一身的盘缠早已用尽,那时山穷水尽,又想着以倩如的容貌在京城中只会更加难以生存,就起了轻生的念头,是相公……你把我给从桥头救了下来,不但给倩如银两,更是对倩如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倩如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相公你还说过要让倩如今后生活无忧……可后来你却和倩如温存了一年半不到就不见了人影,倩如心中知晓相公是厌倦了倩如,倩如知道自己配不上相公,也不想上门来打扰……若不是倩如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根本就不可能找上门来……倩如先前打算到府上讨些银子回去云州老家,不管怎样,有了银子将来才能抚养孩子长大,压根就没有想着和你们徐家沾上关系,可是是相公您的爹爹安慰倩如,让倩如好好的养身子,说徐家的血脉也不能流出去……倩如为了孩子这才勉强留下,你不是承诺了倩如要迎娶倩如的吗?可为何到了今日却口口声声的不认得倩如?”   倩如一番话说的众人立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对这个女子也多了几分怜惜。   宁奕眸子闪烁不止,忽然厉喝道,“放肆,你一介民女可知道污蔑皇亲国戚是什么罪名?!”   倩如不认得皇帝,当然也不畏惧他,只愣愣的抬起头来,抚着小腹自嘲的苦笑,“倩如没想着要污蔑皇亲,原本倩如怀了身孕也不打算说,只是当时实在是没有银子,只想着徐家能瞧在孩子的面上给倩如一些银两,让倩如能稍稍的缓过劲来,然后再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可没想到事到如今,相公……不,是徐公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了!”她惨然一笑,扶着地面缓缓起身,“倩如虽然是一介弱女子,却也有自己的气节,既然徐公子不认倩如腹中的孩子,那就当这个孩子是倩如自己的……倩如今后再也不会来找徐家,就算是母子两个饿死在城外……也和徐家没有一丝干系!”   “你口口声声说腹中的骨肉是徐公子的,那可有什么证据!”   “京城外金鱼巷里的房子就是证据!”倩如苦笑,“那里是徐家安排倩如暂住的地方,倩如自己受了委屈不当今,却不能让腹中的骨肉被骂作野种,倩如可以证明腹中的孩子是徐公子的,那小院子里还有徐家派来照顾倩如的下人,一问便知!还有……”她声音顿了顿,目光哀伤,“一年半前倩如要在京城中跳河这件事也引起了一些轰动,当时许多附近的百姓都瞧见了是徐公子把倩如给救了上来的,各位可以随便找那里的百姓问问,就能知晓倩如是不是在说谎……”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有人证了,认徐傲再辩解也是无用了。   想起方才徐傲口若悬河的辩解,此刻却越发的惹人厌恶。   “徐傲……就当我赵倩如是瞎了眼睛,从此之后我腹中的孩子和你们徐府没有半点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倩如也是个决然的女子,说完再也不看徐傲一眼,挥袖便离开院落。   林若面色冰冷,嘲弄的瞧着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徐傲,“徐傲,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徐傲颓废的瘫坐在地上,无力为自己辩解。   林若转过身来,拱手看向宁奕,恭声道,“皇上,我臣女性子您也大概知道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天他徐傲如此的冤枉我,若我没有寻到证据恐怕今天会直接被他逼死在这里,他如此不顾念夫妻情分,还口口声声说臣女与他人通奸……臣女再有多少不对,都是番省巡抚的女儿,就是要教训也该是我爹爹教训我,断然也轮不到他徐傲!今儿个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求各位为林若做个证人,今日我林若非要休掉这个夫君不可!”   她口气决然,已经是不可违逆的姿态!   苏慕锦心中一叹。   宁奕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个提议!打击徐家还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方才林若口中提到了林巡抚。番省和北延国交界,这十多年大周朝和北延国一直都没有战争,番省那里也开始富裕起来,可是最近大雪漫天……北延国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个时候番省的存在就太过重要了,若是林巡抚成了皇上的人,当然会不遗余力的把最新的消息都给皇上禀报一番。   就算北延国没有异动,那林巡抚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林巡抚最疼爱的就是林若这个女儿,知道林若在京城中受了徐家这么多的委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皇上和徐家的立场对立,能得到林巡抚的支持,无疑是多了一大助力。而方才林若提到林徐府恐怕就是在向宁奕表明这个立场。   聪明如宁奕,肯定不会反对。   果然,宁奕只是蹙眉半晌就点点头,他先看向太后,“母后,徐傲这件事做得太过恶劣,简直就是罪不容赦!污蔑妻子,不认孩子,也难怪少夫人会如此气愤,俗话说劝和不劝分,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少夫人肯定是不能和徐傲再过日子了!自古以来的的确确没有女子休夫的先例,可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妨就让少夫人创下这个先例,后人就算是效仿也无碍,当真被夫家欺辱到这个地步,忍辱偷生只会坏了女子一辈子的幸福!母后看如何?”   宁奕对徐傲的“欺君之罪”绝口不提,为的也就是让太后妥协罢了。   太后听懂了宁奕的意思!   她目光微微一闪,今天这情况徐家是肯定不能有好果子吃的,如果是私底下她自己处理了也就罢了,可是眼前如此多的都是朝中重臣之子女,他们在跟前看着,她作为徐家出来的太后,如果处理这件事太过偏颇,恐怕会被人诟病……   当然,如果皇帝咬紧了徐傲欺君,她肯定不能吃这个亏的!欺君她若是认下了,那徐家都没有好果子吃!而这样的话……顶多也就是徐傲一个人的声名扫地!   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取舍。   “皇上说的对,今儿个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傲儿做的不对!”徐兮之轻叹一声,眉宇黯然,“哀家入宫多年竟然不知道徐家的大公子品行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真真是让人痛心!”徐兮之说着上前一步,轻轻的握住林若的手,柔声道,“孩子啊……委屈你了……”   林若的眼泪“哗啦”一声流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倔强的别过头去。   “今儿个哀家就为你做主,就算徐傲是哀家的侄子哀家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尽管放心!”徐兮之拍拍林若的肩头,转头看向徐傲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温柔,尽是冷厉,“徐傲,你简直太让哀家失望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丢尽了徐家的脸面,难不成你爹娘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徐国舅一听这话,一撩衣袍跪倒在地,“是臣管教不严,求太后娘娘严惩!”   徐家的主子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求娘娘严惩!”   三老爷和三夫人最是高兴,很显然皇上没有打算追究徐傲的“欺君之罪”而是把罪名都归拢在了徐傲的身上,这样对他们三房没有任何的损失,还能显示出他们的墨儿高洁的品行……简直再好不过了。   而徐傲……今天一顿惩戒肯定是跑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允了少夫人,今后该叫林姑娘了,朕就允了林姑娘的休夫。”他挥手示意小李公公上前,嘱咐道,“等会儿就下圣旨昭告天下,徐傲品行不端,其夫人一纸休书将起休弃,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奴才遵旨!”   昭告天下?!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不耻他们徐家?!太后心有不甘,可却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如果不然她又能如何?!   眼神恼恨的盯住徐傲,这个徐傲简直太令她失望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胜利了的林若却不见喜色,她眸中泪光闪烁,跪倒在地,“多谢皇上成全!再过两天林若便要回去番省,届时一定把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家父,家父必定感念皇恩浩荡……”   宁奕含笑扶起她,“林姑娘不必客气,说起来林姑娘从方才那一刻已经不是徐家的少夫人了,再待在徐家也不太合适,林姑娘若是不介意,等会儿不妨随朕回宫……天气严寒回番省的路也被大雪给封了,姑娘要回番省恐怕还有一番折腾,倒不如暂时在宫中小住几日,等天气晴了,路上的冰雪化了一些,倒是朕再派亲卫们护送姑娘回番省?”   “臣女谢主隆恩!”   如果她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回去番省,恐怕根本就到不了番省就要被徐家的刺客给谋杀了。   京城中她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个时候从徐家出去也没有地方可去,去皇宫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最起码能保证相对的安全。徐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徐太后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她的麻烦。她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最重视的就是名声,她如果在宫中出了事情,恐怕旁人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徐太后。   所以这个时候没有比皇宫中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吸吸鼻子,默默退下。   相对于林若这边的如释重负,那边徐傲确实冷汗涔涔,事到如今,任凭他舌绽金莲都不可能再挽回他的形势,恐怕从明天开始“徐傲”这两个字便会沦落成为京城中人的笑柄……以及不耻的对象。   广袖下他双拳紧握,指骨泛白。   宁奕处理了林若的事情,却没打算处置徐傲,他面色沉重,看向脸色难看的太后,沉声道,“母后,说起来徐傲这事儿是徐家的私事,朕也不好多做置喙,母后出身徐家,如何惩治徐傲不妨母后亲自下令吧……”   徐兮之的脸色当即又是一冷,她默默的咬紧了牙关。   这个宁奕,这个时候都不忘记挑拨她和徐家的关系。   她若是处置的轻了,这院子外所有的人都看着呢,届时只会说她袒护娘家人,可若是处置的重了……大哥大嫂还有徐傲本来就对她有了膈应,她再重重的严惩,恐怕他们心里要恨死她了!可是宁奕的话她却反驳不了,正如宁奕说的,他把大事化小,把徐傲的行为全都归于“徐家的家事”,而她又是徐家身份最高的人,由她来惩治徐傲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事情!   她紧紧攥紧了手指,尖锐的甲套刺的她手心生疼,她默默忍下。   瞧着背脊挺直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的徐傲,心中浮起滔天的怒火,厉声道,“徐傲为人不德,从今天开始罢免了其官职,面壁思过一个月,等什么时候学会了礼义廉耻再给出来!”   这惩罚……不算轻也不算重。   拿捏的算是刚刚好。   可是还是惹来徐国舅的一阵不满,徐傲现如今在朝堂上为官,是六部之首吏部的一个主事,虽然才是个正六品,可是刚刚为官就在吏部,而且他年纪轻轻,又有徐家作为靠山,将来要做到尚书的位置简直是不用考虑的事情,可现在……就因为这件事情就毁了他的前途……徐国舅怎能不恨?!   他心里却恨错了对象。   徐傲做错的事情,他不恨徐傲,却恨上了自己的妹妹。   在他的观念中,妹妹身为太后娘娘,就算是袒护了自己的侄子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可偏偏她就要毁了傲儿的一片前程,她究竟是安得什么心思?想起方才婚礼上她对徐墨的关怀和温情,徐国舅心中顿时浮出一种不好的念头。   难不成妹妹是打算放弃傲儿,从而改着要支持徐墨?!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越想脸色就越是铁青难看!   苏慕锦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有些蹊跷的,徐家要藏起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如此的轻易就被人给找到的,她先前也曾经要打探那个倩如的存在,可是却没有成功!她一个京城本土人士都查不到的人,竟然被林若的属下给查到了!   多么神奇的事情。   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对上宁奕的,先前倩如的事情肯定是宁奕一手策划的,那如今……林若能顺利找到倩如是不是也是他的推动!   宁奕瞧见了苏慕锦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对她点点头。   果然如此!   他能韬光养晦一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场景,怎么可能不胜利!   他这一颗石头不知道砸了多少鸟儿了!   徐墨眼看着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才忍不住开了口,“既然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那就劳烦大伯让侍卫们收拾收拾院子里的血迹,今儿个侄儿成亲的大喜日子,实在不想让这血污让我家娘子看到,大喜之日见血本来就是不吉利的征兆……”   徐国舅脸色更加难看。   什么时候竟然连一个小辈都敢在他面前指手划脚了!   “收拾了!”太后皱紧眉头,今儿个本来就不宜见血,她吩咐侍卫,“身上见血的赶紧都避开,莫要冲撞了新人!”   “是,太后娘娘!”   这时却有人惊慌失措的从院子外面跑过来,她面容几进发黑,声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颤抖的不成样子。   “不好了,不好了……安宁公主撞墙自尽了!”      ☆、第四十章 自尽      “不好了,不好了……安宁公主撞墙自尽了!”   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张脸几乎不见人色,她惊惧的指着院门口的方向,对着徐国舅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安宁公主就要不行了啊……”   她方才被二姑娘叫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馒头鲜血的安宁公主,那个样子……恐怕真的快要不行了啊!   徐国舅只觉得脑子一炸。   忍不住在心里怒骂,要想死不会自己回府去死!竟然偏偏选中他们徐家的地方去死!晦气,太晦气了!   他怒视小丫鬟,“还不去请大夫!”   “二姑娘……方才二姑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可……奴婢瞧着安宁公主满头都是血,情况恐怕不太好……”   徐兮之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昏厥在地。   “娘娘……”汪航远慌忙扶住她,“您赶紧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要惊慌……”   “嫣然……我的嫣然……”张夫人脸色惨白,两步冲到报信的小丫头的面前拽住她的衣襟,对着她怒吼,“你们把嫣然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我的嫣然!快啊!”   小丫头惨白了脸色,生怕这些大人物会把这件事怪罪到她一个报信的小丫头身上,也不敢去反驳,白着脸在前引路,“夫人您请随我来!”   张夫人脚步踉跄的跟着小丫头一起上前去。   徐兮之这一晕之下也已经回过神来,她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等脑海中清明下来反应过来这个消息,猛的推开汪航远,和张夫人一般,脚步踉踉跄跄的就跟了上去。   这一刻她半点都没了太后娘娘该有的威严,红润的脸颊血色瞬间褪下,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她提起裙摆,不顾地上的积雪,也顾不上形象,脚步慌乱的往前冲!这一刻她恨透了身上繁重的衣裳和过重的装饰,让她就是跑都没法子跑的多快,她剧烈的喘息着,呼吸间带着氤氲的白气散在空气中。   众人一瞧太后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   他们何时见过这个样子的太后娘娘……眼看着太后娘娘冲了出去,身边竟然连一个奴才都没有带,就那样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不由得心惊胆寒起来,看来太后娘娘对她的义女还不是一般的在意啊。   这样一想,顿时侧首看向脸色青白的徐国舅。   今儿个在徐家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而堂堂安宁公主又在徐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徐家的侍卫等人又全都是徐国舅安排着……所以这事儿徐国舅肯定也脱不了干系……方才才被太后娘娘把徐傲的前途给毁了,现如今又弄出这一桩事情……众人看向徐国舅的眼眸顿时充满了同情。   索性在新房门前大多都是一些年轻人,年长的都在前院里吃酒席,这会儿倒也没有朝中的大臣瞧见这一幕。   不过徐家的名声肯定是保不住了……   这里人数这么多,不到明天徐家的事情肯定就会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苏慕锦却皱紧了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子不安来。   “没事吧?”楚离侧首看她。   “我们去看看情况!”苏慕锦面色微沉,她算计的人明明是徐粉黛,可为什么方才小丫头的却说是“二姑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这个时候应当是徐粉黛出了事情才对,可为何竟然闹出了张嫣然撞墙自尽的一幕?她越想越不对劲,推着轮椅就往前走,“我们一起去瞧瞧!”   “好!”   楚离点点头,瞧着她紧绷的面色,低声安慰,“先别想那么多,去瞧瞧再说。”   “嗯!”   苏慕锦推着楚离大步跟上了太后的步伐。   宁奕紧随其后。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压徐家的机会!对于张嫣然他没有好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不过张嫣然是徐兮之放在心尖尖上的义女,他也很想看看在张嫣然和徐家的立场上,她究竟会站在那一边!这样一想,当即脚下不再犹豫,大步上前。   一群年轻人本来就是爱看热闹的,先前还不敢去,这会儿瞧见苏慕锦和楚离都跟上了,又瞧见皇上和宫人们都跟了上去,稍作犹豫便一个个的也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最后留下一脸惨白的徐国舅和三房的人。   徐国舅落在最后,脸色十分难看,他怒瞪了跪着的徐傲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的大部队,终究是不放心,快步跟了上去。   三夫人和三老爷走到徐傲的跟前,三老爷不知道该和这个侄子说什么才好,他以前对这个侄子是真心的疼爱的,可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有了自己的儿子,而且徐傲竟然为了争夺家业连这样卑劣的法子都使了出来,他对徐傲从此是再无好感。   他轻叹一声,拂袖而去。三夫人却没有走,站在仍旧跪着的徐傲面前,冷哼一声,面色不善道,“傲儿真是好本事,坑杀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外面养外室,还囚禁妻子,不认自己的孩子……傲儿真是让三婶子刮目相看,这些年来三婶子竟然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你,为了你所谓的‘家产’你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着我们,还有多少肮脏的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怪不得墨儿斗不过你,你这样狡诈的心思的确不是我们墨儿能想的到的!不过我们三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们墨儿大喜的日子,你竟然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让他的婚礼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笔账……三婶子会好好跟你算的!”   三夫人冷冷的看了背脊笔直的徐傲一眼,怒瞪他一眼便快步跟上了三老爷的脚步。   徐墨对这个大哥的印象也一下子落了下去,他深深的看了徐傲一眼,转身就回了新房。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眼底里的厌恶和不屑如此明显,这样无声的谴责比怒骂他一顿还让他觉得难堪!徐傲捏紧了手掌。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难堪的事情……   偌大的庭院现如今就只有他一个人,跪得时间太久,两条膝盖都已经冰冷到麻木,锦袍上早已被雪水濡湿,庭院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他口中也满满都是血腥味。今天的事情很显然有人算计他!不可能只有林若,林若是个没脑子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他骗了那么多年。所以不可能是林若,她身后肯定有人帮她……   脑海中默默的把方才的情景过了一遍,他骨节“咯咯”作响!   不用想他都能得出大概的结论,今天这件事收益最大的人是谁?!   非宁奕莫属!   手掌撑着青石板,缓缓起身,徐傲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霾,他挺直了背脊,望着天边的一处阴霾,咬牙道,“今日之辱……必偿还之!”   ……   苏慕锦推着轮椅走的飞快,很快就追赶上了脚步踉跄的太后和张夫人,其实张嫣然出事的地方离方才的庭院不远,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且一路上来来回回的还有小丫头经过,可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张嫣然出了事情,还是张嫣然撞了墙吓坏了徐二老爷,他生怕张嫣然会死了找到徐家的麻烦,所以才赶紧的把经过的小丫头给叫住了。   到了假山的缝隙里,苏慕锦这才发现,张嫣然哪里是撞了墙,她分明就是撞了假山。   徐粉黛已经吩咐小丫头们用担架把张嫣然给抬了出来,因为时间紧急,大夫也不让移动,所以就在假山外就开始为她诊脉。   此时的张嫣然情况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她额前满满的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撞了假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粘稠的鲜血顺着额头像是小河一般一点点的滑到脸颊上,脸颊上都是粘稠的血迹。那大红色的鲜血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忽视,有胆小的姑娘家忍不住惊慌的捂住了眼睛。   看一眼恐怕都要做噩梦的。   苏慕锦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的目光落在张嫣然的脖颈上,她的脖颈处一片青紫通红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如此刺眼,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几乎是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她的身下放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身上也同样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披风,披风毕竟不够长,她的一双脚便露了出来,脚上的鞋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如玉的脚腕上也都是乌青的痕迹。血腥味顺着空气飘进鼻腔中,苏慕锦喉中一紧,脸色一白,慌忙捂着唇别过头去。   “锦儿……”   楚离只当是苏慕锦怕了这个场面,瞧见她这个样子,赶紧推着轮椅要带她离开,“走,我们出去!”   “没事吧?!”   “你怎么了?”   两声关切的话语分别从宁奕和宁煜的口中说出来,同样的是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非常低,低到只有他们几个人才听得真切。   楚离眸中光芒微微一闪。   “没事!”苏慕锦脸色微微苍白,捂着唇摆摆手,兴许是今天瞧见的东西都太让她恶心了,所以才会一直反胃。她对着宁奕和宁煜摇摇头,“就是瞧见这些血腥有些不适应。”   宁煜却仿佛猜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死人一般的铁青色,而是带着一点点的苍白之色,他现在出门脸上都会弄一些粉,要不然光是那脸色就够吓死人的……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去扶她,可手才伸到半空中便僵在那里,他瞧着苏慕锦身后的楚离,一点点落下手臂,别开眸子低声道,“回府去找个大夫好好的瞧瞧,不要不当回事儿!”   “嗯。”苏慕锦有些尴尬,她和宁煜实在没有做朋友的可能,所以他宛若老朋友一般熟稔的口气让她有些不自在,她点点头,“放心吧,没事儿的!”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扶着楚离的轮椅,不让他带着她离开,“等等,我们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她算计的那个女人如今正好端端在立在假山旁边,而且还一脸沉重的交代着大夫给张嫣然把脉,这场景太诡异了,她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楚离轻叹一声,知道苏慕锦的性子,他也不再多劝,侧过轮椅正面面对着张嫣然几人,不过这回却若有似无的把苏慕锦给拉到了宁煜的身后,他自己的双腿没办法在人群中站起来,所以只能让宁煜帮她挡挡风了。   宁奕瞧着苏慕锦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大步迈进了场中。   张夫人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她瘫坐在张嫣然的身边,却不敢碰触她,瞧见她露出的惨白的脚,她慌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把她给牢牢的包裹起来。   大夫正在给张嫣然包扎伤口,大夫的手有些发抖,这么多人死死的盯着他,他也不是死人,当然不可能做到不受影响。他把药粉洒在张嫣然的头上,那药粉却不怎么有用,血还是往外冒,大夫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手抖得更厉害了。   “嫣然……我苦命的女儿……”张夫人眼瞧着张嫣然的脸色越来越白,不禁怒视大夫,咆哮,“你快点给嫣然止血!快点啊!你没瞧见她头上的血一直在流吗!”   一个人能有多少的血……这样流下去,她的嫣然岂不是……   张夫人生生的打了个寒颤,猛的转身去拉旁边的小丫头,“你快去张府,快去把我相公请过来,他是京城中最好的御医,他一定能把我的嫣然给治好的,你快去,快去啊!”   小丫头脸色亦是惨白,听到张夫人的话下意识的就往外冲!   “没用的!”那大夫跪在地上,额头的汗一滴滴的冒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时间来不及了,现如今如果找不到好的止血药,那安宁公主的性命……就没法子保住了!”他直视徐国舅,“国舅爷,您府上可有救命用的上好药材,若是有请快些拿出来……先吊着安宁公主的性命,要不然光是这样失血,就会血流不止而亡……”   张夫人一听,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她死死的抓住大夫的手臂,“大夫,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们嫣然,她从小就命苦……求您救救她,她才十六岁……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华,求您救救她啊……”   大夫抹了一把汗,“夫人……公主殿下撞在假山的凸石上,她用力过猛,几乎撞碎了头骨……所以伤势太严重,这会儿如果能止了血在下再用针线把她的头顶给缝起来还能有的救,可是眼下在下的手里根本就没有止血的伤药……公主这伤也太严重了,所以普通的止血药根本就没有用,在下也是没法子啊……”   张夫人瘫坐在地目光呆滞。   她的嫣然明明出府的时候还好好的,才到了徐家多长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撞墙自尽了!   她血红着眼珠,猛的抓住徐国舅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们徐家不是外戚吗,你们不是有很多稀奇的东西吗,啊!快点拿出来给我的嫣然用啊!我们嫣然今天和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你们府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嫣然今天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要跟你同归于尽!”   “疯婆子!”徐国舅被她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把推开张夫人,“你们闺女在我们府上出了事情就活该轮到我们倒霉了?!”他方才一口子恶气都憋在胸口,这会儿刚好发泄出来,瞧着跌坐在地上的张夫人,怒声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诰命夫人有什么资格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谁给你的权利,今儿个别说我们府上没有好的伤药,就算是有,就你这个态度,我还就不给拿出来用了!”   “你!”   徐国舅整了整衣襟,看也不看张夫人一眼。   不过就是一个御医的夫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还不等他转过头去,只听的“啪——”的一声巨响,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兮之,咬牙切齿的怒视她,“太后娘娘……”   “现在!立马去给我去库房里拿止血药!”太后血红着双眼,形若疯癫,因为方才用力打了徐国舅一巴掌,到这会儿她的手心都是麻的,她浑身都在发抖,指着徐国舅,“今天若是安宁出了事……我一定要让你们徐家血债血偿!”   她语气森冷,眼睛里都是杀气。   这一刻谁都没法子怀疑徐兮之的话是真实的!   她现在眼睛里全都是安宁一头血的样子,她没办法震惊,她现在只想杀人!她的安宁方才还好端端的跟她请安,这才多长的时间?半个时辰都不到,安宁竟然就浑身是血的躺在她的面前!说她撞墙自尽?!她的安宁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自尽!肯定是有人使坏!一定是的!   这一刻,如果让她知道是谁伤害了安宁,她不管那个人是谁!她一定要让那个人尝尽大周朝所有的刑法,一定要把他生生的折磨死!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大哥,她都绝对不会放过!   众人哗然。   太后对安宁公主的疼爱,可谓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安宁公主再亲那都是外人,一个义女罢了,而太后此时竟然为了一个义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了徐国舅一巴掌,还扬言要让徐家血债血偿。   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子诡异的感觉。   一个义女,哪怕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可是……至于吗?!   当然,此时没有人敢发表这样的看法,一个个都生怕遭受了鱼池之灾,有人已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太后娘娘!”汪航远眼看着徐兮之的情绪不对劲,赶紧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胳膊,“您冷静一些!公主并不是完全没有救了,奴才听说楚王府有一种金疮药是当年楚王爷打仗的时候从北延国收缴来的,现在赶紧去楚王府取药才是关键!”   “没错没错……楚瑜一定有法子的,北延国的金疮药能当场止血的,他肯定有的,他肯定有的!”徐兮之眼睛一亮,对着空气大喊一声,“暗卫!出来!”   一个黑色的人影如烟一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宁奕浑身一凛,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太后的身边竟然有如此的高手……   此时的徐兮之却顾不上暴露这些势力,她颤抖着吩咐暗卫,“立马去楚王府,就说安宁公主急需救命,让楚瑜务必把救命的金疮药给拿来……快!一定要快!耽搁了半分,哀家要你的命!”   那暗卫从头到脚一身的黑,五官都被蒙在黑布里,任凭众人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暗卫听到徐兮之的吩咐,抱抱拳,又一股烟一般的消失在原地。   汪航远心神亦是一凛。   他和徐兮之在一起最少也有十年的时间了……可竟然也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身边有这样的高手!   苏慕锦面色同样凝重,一低头却瞧见楚离嘲讽的勾起唇角。   她顿时了然……这暗卫恐怕也是楚王爷的人吧……楚王爷为了保护徐兮之,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我命令你!在金疮药到之前一定要给我保住安宁的性命,要不然哀家一样要你的命!”徐兮之眸子几乎疯狂。   大夫又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是是是,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竭尽全力!”他飞快的打开药箱,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昏迷中的张嫣然头上的穴位上扎了扎,她头上的血流的当即没有那么急了,他又赶紧扯出药箱里的纱布,小心翼翼的缠上张嫣然的头部,只希望能把时间拖得长一点。   这时候,徐夫人已经下令让人赶紧去库房取了人参。   徐家的好东西当然有,方才太后那样威胁,她怎么敢不拿出来好东西给张嫣然吊命!   很快就拿来了一个红色的木盒子,徐夫人打开木盒,一个种植粗细的人参正躺在那里,这是她们徐家收藏的上好的千年人参,就等着万一有了什么用处的时候可以拿来救命,上一次徐傲被太后鞭打了那样严重她差点就拿出来用了,不过幸好徐傲好得快,她也就没有提了,没想到却用在了一个外人的身上!可此时也顾不上心疼了,她连忙冲进人群中把药盒打开,“大夫,这是千年人参,可以拿来用么?”   “可以!”大夫头上冷汗不止,颤抖着接过徐夫人手里的人参,他把人参掰成一小块,然后捏着张嫣然的下巴送进了她的口中。有了这人参他能救人的机会就更大了一些!他摸了摸头上的汗,瞧着太后和张夫人希翼的眼神,轻轻点点头,“太后娘娘,如今就等着金疮药来了!”   他再次提到了那个金疮药。   苏慕锦不由得想起一年多前她和楚离遇到刺杀的时候,楚离手中的那个金疮药,他那是肩胛都被长剑刺了个对穿,可那金疮药才刚刚撒上去就立马止了血……难不成那大夫口中的金疮药是楚离用的那种?!   她询问的看向楚离,楚离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点头。   他的确有那个药,可是却不想拿出来用!   他没有义务去救张嫣然这个孽种!   苏慕锦看出他的冷厉,也不多说什么,说起来她和张嫣然还是情敌,当初张嫣然在宫门口那样纠缠楚离她也不是没瞧见,更何况楚离既然不肯救她,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她又何必多说什么?!   忍不住按住他的肩头,楚离瞧见她,眸中的冷意微微散了些许,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宁煜瞧见两人的情愫暗涌,黯然的侧过头去。   徐二老爷早就被吓傻了,这时候躲在假山里根本就不敢露头,他起初也是想着一个张嫣然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才会在事发的时候赶紧通知小丫鬟让人来给她医治,如果他知道一个张嫣然竟然让妹妹发这么大的火,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让人来救她!   他早知道就赶紧跑了……就算是最后有人发现了张嫣然的尸体跟他也没有关系——又没有人瞧见是他谋杀了张嫣然的!   可这个时候……他就是跑也跑不掉了,这么多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嫣然就躺在假山唯一的出口那里,除了这个出口他根本就逃不出去!方才他办事儿的时候还想着这里是一个好去处,刚好不容易被人发现,这会儿却恨死了这个只有一个出口的假山了!   不是没有想着要从假山上爬出去。   可是……他看了看假山的高度……再看看地上坚硬的石头,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个假山被打造的十分光滑,偶尔有一处凹凸的地方,而他的体重太重了,万一掉下来,恐怕当场就给摔死了,他还是很惜命的,所以不敢赌啊!   可眼下他该怎么办啊?逃也逃不出去!   这会儿他心情十分复杂,懊悔不已,真的不该一时兽欲把张嫣然给办了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当时不也是忍不住了吗,谁让她这个时候非要出现在他的面前的,能怪的了他么!   这会儿他真是不知道该祈祷着张嫣然死还是祈祷着让她活着了。   她若是死了,依太后刚才的怒火,根本就不会管他是不是她的亲哥哥,如果知道是他奸污了张嫣然,所以她才会自尽,肯定要把他给弄死的!不过她若是死了,也刚好死无对证,方才就只有二侄女和她的丫鬟瞧见了一些事情,只要二侄女不说,他肯定就没事儿的!顶多太后把怒火发到他大哥的身上,可是二侄女也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肯定是要把他给招出来的。如果张嫣然活着……依她誓死不从的那个倔劲儿,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怎么办?怎么办!   徐凡急的团团转,心里恨极了张嫣然,不就是被他给奸污了吗,竟然就想着寻死了,他身份尊贵,是太后娘娘的亲哥哥,他又不是不打算负责,顶多让她嫁进来做个正室,他都这么好说话了,她竟然还敢寻死!该死的!   等待的时间过的异常的漫长。   这个时候对于徐兮之和张夫人来说,每一秒钟都是度日如年。   徐兮之瞧着张嫣然满脸的泪痕和惨白的脸色,她那样静静的躺在地上,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器娃娃,半点生机都无。她强忍住心里的恐惧,轻轻的把手指放在她的鼻翼间……她的呼吸已经非常的微弱……   徐兮之的脸色当即也惨白起来,甚至和昏迷中失血过多的张嫣然是一个脸色。   怎么还不来!   金疮药怎么还不来!   她急的快要发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诧异的看过去,就瞧见一身墨绿色锦袍的楚王爷正和暗卫一起出现在人群外,跟着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一瘸一拐的男子,那中年男子正是楚家的管家!   楚王爷脸色发白,拨开众人一眼瞧见了躺在地上的张嫣然,还有她满满是血的头顶。他的身形不着痕迹的晃了晃,他这一晃的幅度非常小,除了几个有心人,旁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身边的楚管家连忙扶住他,他掐了掐楚王爷的胳膊,“王爷,属下立马去给公主看病!”   楚王爷经他提醒,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他目光轻抬,一眼瞧见了宛若疯癫的徐兮之。   两个人视线相交,楚王爷的眼睛里都是谴责,而徐太后的却在瞧见楚王爷的瞬间……泪流满面!   楚离的眼眸中聚集起一阵阵的暗涌,他瞧着脸色苍白的楚王爷,忽然自嘲的勾起了唇角,他就知道……楚王府离徐家正常情况下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可是他们来回却只用了一刻钟,可想而知,他们路上把轻功提到了什么地步!   这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个张嫣然,还有一个徐兮之才能让他如此紧张!   瞧着他的眼眸,苏慕锦心口一阵阵的发紧,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足以抚平他内心的创伤,她只能把双手置于他的肩头,无声的给他安慰!   楚离虽然嘴巴上口口声声的恨楚王爷,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对这个人应当是还留有几分期待的,可是……今天楚王爷却彻底的把那一丝丝最后的期待都亲手斩断。   难不成楚离一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一个张嫣然吗?!   她瞧着楚王爷的眼神当即也暗沉了下来。   宁奕则是把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然后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若静静的站在皇帝的身后,事不关己的态度,她和徐家已经彻底闹掰,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所以徐家越倒霉她就越高兴。照她看来,张嫣然死了才好,她死了就能彻底点燃太后的怒火,指不定能让他们徐家的人自相残杀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个太后义女出事竟然惊动了楚王爷,楚王爷除了上一次去苏家给楚世子求亲的时候出府了,这么四年多以来极少踏出府邸半步,而今天却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还真是让人费解啊。   念头一闪而过,众人的目光就落在楚管家的身上。   苏慕锦开口转移楚离的注意力,“楚伯会医术?”   “嗯!”楚离回过神来,垂下眼睑低声道,“楚伯的医术很好,以前我生病了都是楚伯帮我看病的。”   楚管家蹲下身子,先查看了一下张嫣然的伤势,面色缓缓的凝重了下来。   “怎么样了?有救吗?”徐兮之焦急的问道。   楚管家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低声回答了她的话,“要不了性命!”说着已经快速的揭开了止血的纱布,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把药粉一层层的洒在伤口上,伤口发出“嗤嗤”的声响,那剧痛让昏迷中的张嫣然闷哼出声,脸色痛苦!但是那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血流的速度。楚管家手指如电的拔出了张嫣然头上的几根银针,赞赏的看了大夫一眼,若不是这个大夫诊治的妥当,恐怕张嫣然也撑不到他和王爷来了。   大夫忍不住瘫坐在地上,他也是迫于无奈啊。   看来这些名门中不是那么好待的啊,他作为徐家的客卿大夫每个月的月例是挺高的,可是也承担了风险啊,今天如果不保住安宁公主的性命,恐怕他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方才他是真的紧张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啊。   他决定了,等会儿就去跟徐国舅请辞……然后出去开一家小小的药铺,日子清贫点也无妨,最起码安安稳稳的……   楚管家动作飞快的把张嫣然的头给包扎妥当,随后就缓缓起身,站到了楚离的身侧。   他不是要故意救张嫣然让世子爷伤心,只是有些事情其实张嫣然也是受害人,她什么都不清楚,上一辈的恩怨和她无关,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张夫人跪在地上用帕子一点点的擦去张嫣然脸上的血污,她的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她作为母亲在女儿性命垂危的时候却帮不上任何忙,如果不是有太后在……她不敢想象后果。   楚管家瞧见张夫人的模样,轻叹一声。   说起来张嫣然也是如此的幸运,有一个如此疼爱她的养母……他忍不住侧首看了看世子爷,世子爷才是最可怜的,张嫣然起码有两个母亲疼爱,而世子爷却自幼丧母,连父爱都不曾享受过。   这样一想,再看看王爷眼睛里的心疼之色,方才他还觉得王爷可怜的紧,可这会儿却觉得他如何可恨!   为了张嫣然,竟然连世子爷的心情都不顾了,还口口声声的说着亏欠……   他叹息不止!   刚这样想,却瞧见王爷责怪的眼神看了过来,他顺着王爷的眼神就瞧见眼神冰冷的世子爷。   他知道王爷是在责怪世子爷没有医治张嫣然……可是王爷也不想想,世子爷有什么义务要来医治她?!以前世子爷小时候王爷还试图制造机会让世子爷和张嫣然玩到一起,只希望今后他们两个可以和平相处,可后来世子爷知道了真相之后是怎么做的?彻底和张嫣然断绝了任何往来,那个时候他就不放心,世子爷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说话的朋友,结果……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的丑陋……他刚欲打开的心门从此彻底关闭的严严实实,再也无人可以温暖他一分。   这样的情况下,世子爷没有去给张嫣然补上一脚就足足的证明了世子爷心地善良,可王爷怎么还能用这样的谴责眼神看世子爷!   难道他不知道世子爷也是个人,他也有心,他也会痛吗!   楚管家瞧见了楚王爷的眼神,一直关注着楚王爷的苏慕锦当然也看到了,她皱紧了眉头,从宁煜的背后站出来,轻轻上前一步,挡住了楚王爷的眼神。   楚王爷的目光就顺势落到了苏慕锦的身上,他眉心皱的死紧。   苏慕锦丝毫不惧,先前还觉得楚王爷是个慈祥的老人,可现在……算了吧!   耳边忽然爆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哭声,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这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张夫人想要扶起张嫣然,可是却不小心碰到了覆盖在她身上的厚重大裘,大裘顺着她的肩头落下来,张嫣然浑身竟然不着寸缕,光裸的肩头上面全都是一些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掐痕,方才只顾着救张嫣然的性命,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大裘落下这一幕就同时落在了所有人的眼睛里。   在场也有一些成了亲的女子,还有一些成了亲的男子,他们都经历过人事,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女子们捂着唇瞪大眼睛惊呼一声,而有些男子们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风,也别过了头去。还有一些男子则是色迷迷的盯着张嫣然光裸的肩头,目光根本没办法移开!   众人恍然,怪不得安宁公主会自尽!   原来竟然是遭遇了这样禽兽一般的对待!   徐家的人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安宁公主都敢奸污?!   张夫人尖叫出声,“嫣然!我苦命的孩子……”张夫人猛的跪倒在地,一头磕在了徐兮之的面前,尖锐的道。   “太后娘娘!求求您为我可怜的嫣然做主啊!”      ☆、第四十一章 徐太后开杀戒      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连番打击之下,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着汪航远的手臂,眩晕过去之后才抿着嘴唇,脚步虚浮的走到昏迷中的张嫣然身边,手指颤抖的掀开大裘的一角,只一眼,她就再也承受不住,无望的跌坐在地……   安宁……   她的安宁……   喉咙紧的几乎没办法呼吸,她双目呆滞无神,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的安宁还是个大好年华的姑娘,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想哭,可是不能!   这个时候她有什么立场哭?!她瞧着已经哭的说不出话的张夫人,杏眼里含着一汪水,可是那水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来。   欲哭……无泪!   冰冷的青石板上还有水渍,那寒气顺着身体一点点的往上升,几乎要淹没了她。   她的安宁那么善良单纯,那样的无知纯良,是谁!是谁生生的把她的美给撕碎了!今天这里那么多的人,这件事传了出去她的安宁以后该怎么活?她该怎么面对世人?!   楚王爷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的退后两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嫣然裸露肩头上的痕迹,拳头一点点的捏了起来,指骨都在剧烈的作响,额头上青筋直冒,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了,可这会儿他真的有要杀人的冲动!   索性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太后和张夫人的身上,倒是没有人瞧见楚王爷的动作神情。   “安宁!安宁!”   “太后娘娘!”汪航远瞧着瘫坐在地上的太后,慌忙上前去扶她,沉声道,“娘娘,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是谁对公主做了这样的事情!公主性子刚烈,为了名节连性命都不要,太后娘娘要给公主做主啊!”   徐兮之缓缓的抬起头来,失神的眼神一点点的汇聚起锐利的锋芒!没错,她的安宁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人给奸污了,今天不管是谁做的,她一定要生吞活剥了那人!   由着汪航远扶着她起身,徐兮之脱下身上的大裘,覆在了张嫣然的身上,她的大裘厚重,正红色的大裘越发显得张嫣然的脸色惨白。她瞧着张嫣然失血的面容,眼睛里渐渐的汇聚出阴鸷的风暴。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含怒的问话谁敢回答,这个时候谁都不想撞在枪口上,所以众人很有眼力见的垂头不语。   徐兮之面上的冷厉更甚,怒喝,“银心!”   “奴……奴婢在……”   银心是张嫣然贴身丫头中的一个,是张嫣然的心腹。她家的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太后,就是夫人都不会放过她,她吓白了一张脸,如今只能祈求太后和夫人能放过她一家老小!   徐兮之眼神锐利的像黑夜里的鹰,她冷声问,“你是你们家姑娘贴身丫头,你们姑娘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你给我说!”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银心害怕的浑身颤抖,瞧见太后射过来锐利的眼眸,她慌忙解释,“大约,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奴婢和姑娘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之后就来到了三房的后院里,奴婢瞧着……瞧着姑娘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很是担忧……想让姑娘早些回府,可是姑娘,姑娘她不同意,非要说心情不好自己要出去走走,奴婢想跟着……可是姑娘说不用奴婢跟着,奴婢瞧着姑娘发了火,就没敢跟上去……方才眼瞧着要闹洞房了,奴婢看着姑娘还没有回来,心里就着急了,到处去找姑娘,可是一直也找不到……”   她冷汗淋漓,瞧着太后越来越阴鸷的面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饶命啊,真的是我家姑娘不让银心跟着的啊……”   她也冤枉的很啊!   谁能想到姑娘一个太后亲封的公主在国舅府竟然被人给侮辱了,谁能想到有人竟然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饶命?那谁来给她的安宁一条生路?!   徐兮之一脚踹开银心,厉声道,“来人,立马把这小丫头给哀家拖出去,扒光了衣服拉到前院杖毙!”   话音一落,当即就有两个侍卫架着银心的胳膊把她往外拖。   “太后娘娘不要啊……娘娘……娘娘——”   哀嚎声渐渐远去,所有人都忍不住额头冒冷汗。   对一个小丫头杀了也就杀了,毕竟是因为小丫头的失职,所以公主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脱了衣裳杖毙?那小丫头恐怕就是死也闭不上眼睛的,看来太后真的是怒到极点了……   所有人大气儿也不敢喘,都说君王之怒浮尸百里,可太后一怒那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张夫人这时候只知道哭了,她身份低,就是想给嫣然报仇也根本没法子。   太后转头看向先前报信的小丫头。   她指着那丫头,“你说!方才是谁发现了安宁公主的?!”   “是……是,二姑娘……”小丫头脸色惨白,一点都不敢隐瞒,慌忙道,“是二姑娘发现了公主让奴婢去给您报信的……”   “回太后娘娘,的确是臣女发现的!”徐粉黛没有等太后开口就自动自发的走上前来,回忆着先前发现张嫣然的情况,缓声道,“方才臣女回院子里换衣裳,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不多时出门走到这里就听到有声音传来……”徐粉黛微微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二叔给供出来。二叔他是徐家的人,而且是爹爹想要拉拢的对象,如果把他给供出来了,恐怕……可她瞧了瞧姑母铁青的脸色,立马就做出了决断。   这个时候姑母如果不找到一个出气筒,根本就不会罢休,而她如果不把二叔给推出来,那么作为一家之主的爹爹恐怕麻烦就大了。而且她并不认为这件事情能瞒住人,堂堂一国公主在国舅府里丧失了贞洁,就不是为了张嫣然,单单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这件事都不可能轻易罢休。   一想之下,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她当即不再犹豫,沉声道,“臣女听到假山之中有动静传来,刚带着小丫头走过来就瞧见了公主光裸着身子重重的撞到假山上,臣女一惊之下顾不得别的,瞧着公主血流过多,也不敢轻易移动,就把大裘放在地上,让小丫头把公主给抬了上去……”   经过徐粉黛的提醒,太后立马把目光落在徐粉黛的身上。   此时的她一身杏黄色的抹胸长裙,长裙半镂空的样式,的的确确有些单薄,而安宁身上盖着的那一件杏黄色的大裘的确是粉黛的。她抿抿唇,“可看到了……行凶之人?”   话语有些艰难。   徐粉黛点点头,毫不犹豫的道,“瞧见了!”   徐兮之咬紧了牙关,冷声喝道,“是谁?!”   “是……二叔……”   轰!   徐兮之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楚王爷也不敢置信的倒退两步,脸色白的吓人。楚管家同样震惊的瞪大眼睛,就连楚离都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苏慕锦的脸色更是没办法说了,她算计的女人明明是徐粉黛,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却被换成了张嫣然?   惊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楚离很快就回过神来,他瞧了瞧躺在地上的张嫣然,又瞧了瞧脸色惨白如纸的徐兮之和楚王爷,唇角缓缓的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来。这件事情他倒要看看徐兮之要怎么处理!   哈哈,亲生女儿被自己的亲哥哥奸污,这算不算是报应不爽!   “啊——”徐兮之疯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拨皮抽筋的对象竟然是她的亲二哥!把事情连贯了想了一遍,她立马就想到了,她那个二哥连她都敢肖想,当初她未出阁的时候他曾经多少次用那样污秽的眼神盯着她看!她为了躲避这个二哥是费劲了法子,幸好那个时候爹爹还在人世,有爹爹护着,他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敢付出行动!后来她就进了宫,做了皇帝的女人,宫规森严,她多少年都没有见过娘家人,还是后来做了太后之后才慢慢的和娘家人接触频繁了起来,这些年来,二哥也再也没有对她用有任何不轨的行为和眼神,她渐渐的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可到如今,她的亲生女儿,竟然被他那个做舅舅的二哥给强暴了!   他怎么不去死?!他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那是他亲外甥女啊!他多大年纪了,还敢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下手!   这些年来他毁了多少个青白的女孩子,这些她都可以当作没看到,甚至对他是纵容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把魔爪给伸向了安宁!   乱伦两个字像是一个巨大的石杵,把她的神志彻彻底底的捣碎!   安宁被人奸污就已经受不了要自尽了!如果让她知道奸污她的人是她的亲舅舅……   不不不!   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徐兮之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样憎恨一个人!这一刻徐凡不是她的二哥,而是她最仇深似海的仇人!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口腔中一股子血腥味,她努力着不让自己晕厥,指甲深深的陷入汪航远的手臂,等着眼前阵阵的眩晕过去,她才血红着眼珠,一字一句道,“把徐凡那个……禽兽,给我找出来!”   禽兽!   他连禽兽都不如!   徐兮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的恨过一个人,就连当年爹爹强迫她入宫,强迫她和楚瑜分开,她都没有这样恨过!她恨不得让徐凡死在她的面前!   假山中的徐凡一直贴着石壁听着外面的动静,方才听到徐粉黛那个死丫头把他给供了出来他心里就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此时听到妹妹森冷的语气和她口中的“禽兽”二字,只觉得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头发丝,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紧紧的贴着石壁,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被人发现了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现在只期盼着徐兮之能够冷静下来,然后等她从暴怒的情绪中走出来,然后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要不然他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可是吧,有时候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错。   他这边石壁太过光滑,而他整个肥胖的身体都贴在假山上身体却没办法支撑太久,再加上假山里面也铺满了青石板,地上雪水划开,太滑了,他过于小心翼翼反而一个不慎,滑倒在地!   “砰——”   肥胖的身子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这个时候假山外的气氛紧绷的厉害,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就连身为帝王的宁奕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挑衅太后,所以外面的情况可以说就是掉一片落叶在地上大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这样剧烈的声响?   徐凡摔倒在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什么声音?”宁奕喃喃,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亲卫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不多时,亲卫就把面如死灰的徐二老爷从假山的出口给提了出来!   张夫人一瞧见他,整个人都发疯的扑了上去,对着徐凡又踢又踹,“畜生!禽兽!我和你拼了——”   徐凡被宁奕的亲卫提着领子从假山里提出来,脸色相当之难看,他本来没有打算还手的,可是张夫人这个时候发了疯一样的,一拳一脚落在身上疼的要死,他再也忍不住,一脚把张夫人踹出去老远。   他力气太大,张夫人直接被他踹飞出去,狠狠的跌在地上,脸都蹭在青石板上,磨出一脸的伤痕。她当即吐出一口血,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起不了身。   徐凡却没有做错事情的样子,蛮横道,“叫唤什么叫唤!我就是把你女儿强暴了怎么样?!小爷瞧得上她还是他的荣幸呢!”   宁奕面色当即就是一冷!   徐家的人欺人太甚,今天别说太后要管这件事情,就单单是张嫣然身为大周朝的公主被人强暴了,还被如此侮辱,而且徐凡还丝毫没有悔改的样子……他就不会不管此事。   他刚欲开口,却见徐兮之整个人都飞身扑过去,他脚步一顿,顿时停留下来。   他倒要瞧瞧徐兮之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她要包庇徐二老爷,那也要瞧瞧他会不会同意!   “啪——”   一声巨响,响亮的巴掌印在徐二老爷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的脸上当即就冒出五根鲜红的指印。他瞪大眼睛看着徐兮之,却在接触到徐兮之眼底的冷厉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畜生!畜生!”   徐兮之喘气如牛,胸口起伏不定。   她的女儿,她的安宁被他给凌辱了,他竟然还能说出那样的话!他该死!   “来人!来人!”徐兮之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徐凡凌辱皇家公主,罪该万死!现在立马给我拖出去,凌迟处死!”   什么?!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太后娘娘竟然为了义女要处死自己的亲哥哥?!   徐凡也愣住了,瞧着徐兮之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他顿时慌了!事情从一开始甚至到方才他被皇上的亲卫给抓住来他都没有惊慌过,因为他有恃无恐!因为他就是仗着他是太后的亲哥哥,所以没有人敢惩治他!他就是算准了哪怕是事情败露了,太后生气归生气,可是也不会把他给怎么样,所以他没有惊慌,所以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给张夫人一脚,还敢口出狂言!   可是……   他惊恐的瞪大眼睛瞧着太后身边的两个侍卫上来就要把他给拖出去,他终于害怕了。   肥胖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不!太后……不,妹妹你饶了我!”徐凡用力的挣扎,推开两个侍卫,这会儿他半点都没有犹豫,“噗通”一声跪在太后的脚边,抓住她的裙摆惊恐的道,“妹妹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一时起了色心,妹妹你绕过我一次……”他竖起手掌,“我发誓,我发誓今后再也不敢了,妹妹你就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   妹妹……   现在徐兮之最听不得的就是他提醒他们的关系!   没听一句就是在告诉她!他这个身为舅舅的竟然把他的外甥女给凌辱了!   她崩溃的一脚踹出去,瘦弱的身子竟然踹不动两百多斤的徐凡,踹不动她就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该死的畜生!畜生!你该死!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不杀你难解我心头只恨!”   “妹妹……”徐凡死死的拉住她的裙摆,也不敢还手,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诉,“我再也不敢了!这样行不行,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休妻!我迎娶安宁公主,我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发誓将来一定好好的疼惜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这样好不好?”   徐兮之一听,喉间血腥上涌,一口血险些喷出口腔!手下的力道越发的大了!   “混账!”   他还敢妄想着迎娶她的安宁,他做梦!做梦!   “畜生!”徐兮之血红着眼睛,眼睛往四处环顾,一眼瞧见了宁奕身边亲卫腰间佩戴的长剑,她“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想都不想的就往徐凡身上捅,“去死!”   “不!”   徐凡这回躲了,躲得飞快,他身子一滚,像一个球一样灵活的躲了过去,浑身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后!我是您的亲哥哥啊!”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徐兮之竟然真的敢下手!   幸好他躲得快,要不然方才徐兮之一剑就能刺穿他的心脏!她是真的要杀他!不是为了做戏给谁看,更不是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   有了这个认知,他顿时浑身发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他毁了那么多女子的清白妹妹都不管不顾,为什么这一次就非要了他的性命不可?!   难道仅仅就因为张嫣然是她亲封的公主吗?!   “我是你二哥啊!”他瞧着徐兮之提着长剑又对着他刺过来,这一次他不躲不避,一把抓住了她长剑的剑身,两只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就为了一个张嫣然一个外人,她就要杀他?!   他不提血脉相连还好,越是提起这个徐兮之就越是没办法冷静,长剑猛的一用力,徐凡顿时惨叫一声,他的两只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楚王爷和徐兮之一样,眼珠子都是通红的!   他想亲自结果了这个畜生!可是他没有立场!如果他今天动了手,明天京城中就会传出风言风语,到时候嫣然就真的没有活的可能了!   目光如电的射向楚离!   今天的事情不可能这样巧合的,他怀疑的看向楚离……   该死的!   苏慕锦心中暗骂一声,只觉得心寒!她挡在楚离的面前,也挡住楚王爷的视线,目光冷厉的看向楚王爷,他那是什么眼神?!怀疑楚离?楚离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他看了二十多年长大的亲生儿子,不是捡来的!出了事情就想着是楚离干的,他有没有半点身为人父对儿子的信任!   心里又涌起一股子心酸,摊上这样一个父亲,楚离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的心揪疼的厉害。   “锦儿,让开!”   “不让!”她坚决不让!   楚离叹息一声,一把把她给拉到了身后,瞧着她雾气蒙蒙的眸子,分明全都是在为他不平。他心酸的同时又觉得暖融融的,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低声道,“随便他怎么想,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   她咬咬唇,冷冷的看向楚王爷。   如果楚离想对付张嫣然早就动手了,他有多少种办法让张嫣然丢掉小命,有必要在徐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用这样恶心人的法子吗!   “别担心,我没事!”楚离好笑,他早就学会不在意楚王爷的行为了,也不会因为他而被刺伤,如果他要在意的话,早就在知道两个哥哥的死因之后就呕血死了。他捏捏她的掌心,“今后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她听出他言语中淡淡的脆弱和无奈,心中顿时一柔,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诚挚的道,“楚离……我保证和你一起走到我生命完结的那一刻……”她会倾其一生给予他温暖。   楚离唇角绽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握住她手的力道越发的收紧。   瞧见苏慕锦眼里的谴责,楚王爷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他抬起脚步,一步步走的异常的缓慢,眼睛执着的盯着楚离,走到他身边,他低声问他,“告诉父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楚离讥讽的扬起唇角,眼神冰冷又不屑,“一个野种,不值得我动手!”   楚王爷的眼眸瞬间瞬息万变!   苏慕锦暗暗痛快,楚离就该这样对他!   这时候场中再次有了变化,徐家的主子们全都跪在了太后的面前,徐国舅也认为妹妹小题大做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要不然就是一个冒牌的公主,被侮辱了也就被侮辱了,有必要拿自己的亲弟弟开刀吗?兴许她根本就是知道他要拉拢老二,所以才要把老二给除掉!   徐国舅垂下眸子,眼睛里都是恨意,“太后娘娘,求您网开一面,二弟虽然荒诞了些,可到底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徐兮之喃喃的默念,“连辱了公主都罪不至死,你们还把谁放在眼里!是不是将来谋朝篡位在你们眼里都是情理之中?!”   徐国舅呼吸当即一窒。   随即恼怒的抬头看向徐兮之,“太后娘娘请慎言,谋逆的罪名臣担当不起!”   他原本也就是想着让徐兮之把二弟的罪名从“侮辱公主”转变成“强了女子”侮辱公主是死罪,可是强了女子却罪不至死!同时他也是想着今天能给二弟求情,改天二弟真的脱险了,也会记着他的好,从而把手里的权利都移交到他的手中……   可惜,算盘虽然打得好,可是徐兮之根本就不按照他设想的来!   二夫人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相公虽然不再和她温存,可是到底也没有休弃了她,而且二房的钱财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到底也给了她这个正室该有的脸面了,可万一相公死了……那她这辈子就完了啊。   她重重的给太后磕头,“太后娘娘,求您饶了相公一回,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今后臣妻一定会好好的看着他,再也不让他在外面乱来……”   “滚开!你们都该死!”   徐兮之把怒火转移到二夫人的身上,“你以为我不会惩罚你了?你身为他的妻子却没有起到约束他的作用,你也该死!”   二夫人心头一凛,她怎么就该死了?她是女人,女人就应该大度,她男人要出去寻花问柳,她怎么可能阻止的了?!   “太后娘娘息怒……”   “人都是死的吗!”徐兮之怒视侍卫,“立马给徐凡给我拖下去,凌迟处死!谁敢求亲就以谋逆罪论处!”   侍卫们当即不敢再多说什么,不顾徐凡的挣扎,强硬的把他给拖了出去。   徐兮之血红的眼睛落在徐国舅的身上。   徐国舅头脑一阵发麻,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就听到徐兮之厉声道,“徐国舅对弟弟管教不严,从今天开始免了国舅的身份!在家里教育子女,免得徐家再出现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臣……谨遵懿旨……”徐国舅咬牙切齿的回应。   “皇上?”小李公公不安的看着皇帝,太后是没有这个权利罢免官员的,可这会儿却在执行皇帝的权利,他抬头看向皇帝,却意料之外的发现皇帝没有不满,甚至还扬了扬唇角,他对着小李子点点头,吩咐小李子,“按太后说的拟旨!”   “奴才遵旨!”   处理完了这些徐兮之的心里却没有任何的轻松感,她脚步踉跄的瘫坐在张嫣然的身边,浑身失去了力气,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冲出眼眶,紧紧的握住她冰冷的手。   她就算把徐凡给处死了又怎么样,她以前快乐无忧的安宁再也回不来了!   当年她以避暑为由从开始怀孕就躲进行宫里,直到把她生下来。可她那时候还是皇后,皇帝每次宠幸她之后都会给她喝送子汤,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这孩子她不能放在身边养着,她没办法,只能让为她接生的御医把孩子抱回了家,那御医就是张太医。   她先前就打听过张太医的夫人是个温婉宽厚的女子,所以才放心把安宁放在她的身边教养,张太医这边有她施压,所以她不担心张太医对安宁不好。她为的就是让安宁今后能过的平平稳稳,可以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也让她能顺顺利利的过完一生。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为了安宁算了那么多……想着等她长大了为她挑一门好的亲事,她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   却有两件事超出了掌控。   她竟然会喜欢上她的亲哥哥——楚离!还因为楚离情伤的不愿嫁人,她有什么法子,只能用张家一家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来让她放弃。   另外一件就是今天的事情……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捧在手心里的安宁,竟然会被这样对待……   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难道人世间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因为她作恶太多,所以把一切全都报应在她女儿的身上了。她自知罪孽深重,也愿意死后下阿鼻地狱,可是却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愿意用尽一切换自己孩子的健康快乐。   如今……安宁的幸福已经被毁灭了,谁来告诉她,她今后……该怎么办?   徐兮之茫然的看向天际,杏眼的泪一滴滴的坠落下来,温热的泪水落在张嫣然的脸颊上,她轻柔的擦拭去她脸上的血污,那血色刺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如果,安宁醒过来还要寻死,她该怎么办?   念头一闪而过,她却觉得紧紧握在手中的手微微一颤,徐兮之猛的低头,就瞧见张嫣然的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   徐兮之的心顿时揪的紧紧的。   “安宁?”   在她的轻唤中,张嫣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四十二章 虐太后楚王      “安宁,你醒了?”   徐兮之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惊动了她。   张嫣然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好难堪……她被一个人给强暴了,心里泛起着恶心感,几乎要呕吐出来,梦里的她浑身的骨头都几乎被折断。   疼……   这辈子从未感觉到的疼!   几乎入骨。   她眸子还有些虚弱,瞧着太后的眼神也有些虚浮,“……母后?”   “是我,是我……”徐兮之一阵点头,这个时候连自称哀家都忘了,她眼泪不止,却不想让张嫣然瞧见她的眼泪,赶紧又用袖子给擦去。唇角牵出一抹勉强的笑,握紧了她的手,“安宁,是母后啊……你感觉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张嫣然眸子迷蒙,她甚至都没有发现此时的人群众多,眼神只落在了徐兮之的身上,声音轻的一阵风都能给吹走,“母后……嫣然做了一个梦,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母后我现在是不是清醒了?”   一番话说的徐兮之心如刀绞,她死死的咬住唇,眼睛里刚刚擦去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张嫣然却看不真切,她这会儿看谁都觉得朦朦胧胧的,一个人能映出好多个影子来,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徐兮之一见赶紧按住她的肩头,“安宁,别起来,你头上受了伤不能起来,会流血的……”   轰——   张嫣然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   她伸手去摸头部,头疼的厉害,她一把就摸到了头上的白色纱布,她的眼睛瞪得好大,眼睛里全都是惊慌和害怕。   “啊——走开,走开!”   不是梦!   原来竟然不是梦!   不!她不要!   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双手双脚的拳打脚踢,完全不顾身边的人究竟是谁,疯狂的大喊,“滚开!滚开!放开我,畜生,禽兽啊——”   徐兮之一个不妨,生生的被她踢倒在地。   “安宁……”她伏在地上却飞快的扑过来,因为她剧烈的挣扎身上的两件大裘都被挣开,露出她青紫的皮肤,徐兮之赶紧给她又重新盖好,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同时厉喝徐粉黛,“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压住她的腿!”徐粉黛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这个时候却不敢反驳徐兮之的话,连忙上前把大裘给盖好,再压住张嫣然的腿。   张嫣然受了重伤本来就没有力气,被两个人压制着完全动不了。   她却不管不顾的疯狂的大喊大叫,“放开我!禽兽!放开我,徐家的人都该死,都该死!”   徐兮之心痛难当,她也是徐家的人啊。   她用力的抓住张嫣然的手,“安宁,你抬头看看,是母后啊,我是母后啊!”   张嫣然猛的推开她,头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开始蔓延红色的液体,她眼神疯狂血红,“滚开!你不是我母后!我只有一个娘,你不是!你是徐家的人,你是恶魔,你是魔鬼!”她伸出手臂胡乱的在空气中摸索,她哭着大叫,“娘……娘,你在哪里……”   “嫣然……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张夫人顾不得胸口的疼痛,连爬带滚的到了张嫣然的身边,瞧着她头上的血迹,她惊恐的大喊,“嫣然,娘求求你,不要乱动……不要乱动,头上的伤会崩裂的,别乱动好不好……”她却不敢去动张嫣然,生怕碰到了她身上的伤。   张嫣然听到娘亲的声音,立马不管不顾的扎到了娘亲的怀抱里,“娘……嫣然好怕啊,徐家的人都是魔鬼,都是魔鬼,以后嫣然再也不要太后做义母了,徐家的人……都是鬼啊……都是只会害人的厉鬼……”   “好好好,我们再也不认义母了,等会儿娘亲就带你回家好不好,娘让你爹爹辞官,我们不待在京城了,我们离京城远远的,好不好……”   张嫣然的话刺的徐兮之脸色白的几乎不成样子。   她颤抖的伸出手去,却不敢碰触张嫣然,只含泪道,“安宁……我是母后啊……”   “滚开!你不是我母后!”张嫣然从张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来,她看人还看不真切,只顺着声音向徐兮之看了过去,眼神带着毁灭般的憎恶,那眼神让徐兮之想要揽住她的举动硬生生的僵在半空中!她厉声道,“你们徐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部都该死!该死!”   徐兮之的心像被一把刀子活生生的给剜掉了一块,疼得厉害。   她的亲生女儿竟然诅咒她该死!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眼里的泪几乎泛滥,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刺激她,只柔声道,“安宁,你不要这么激动,如果你不想瞧见母后,那母后就暂时离开好不好?母后等着你好了之后再去看你……”   “滚!谁是你的安宁,我不叫安宁,我叫张嫣然!”她的世界都毁灭了。再也不动担心惹恼了太后会承担什么后果,额头的血迹顺着眼角往下流,仿佛在泣血一般,“你根本就不是我母后!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她忽然起身去掐徐兮之的脖子,两只手死死的卡住她的脖子,咬着牙用力,“你去死,你去死!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那么纵容你哥哥,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放肆,松手!”汪航远一瞧见徐兮之马上就要不能呼吸了,脸色顿时一变,上手就要把张嫣然给扔出去。   “你给我住手!”徐兮之厉喝,怒视他,“退下!”   “太后……”   “哀家让你退下你听不懂?!”   汪航远无奈的退了两步,可还是眼神警惕的盯着张嫣然。只要她真的敢伤害兮之,她才不管兮之让不让他动手!   张嫣然因为失血,力道根本就没有多重,可是徐兮之的心却仿佛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洞里全是冰,一阵风吹来,从头凉到脚,她激灵灵的打个寒颤。眼前这个女孩子是她从小就亏欠到大的孩子,是她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在她脚下的女儿,可是这个时候女儿却掐住她的脖子,她眼里满满的全都是憎恨。她想让她死,这一刻她的女儿是真的想要掐死她的……   徐兮之觉得悲哀,心痛!   可是却无法反驳她的话语。   没错,都是因为她的纵容,都是因为她身为太后却没有好好的让自己娘家人安分守己!她明明知道二哥是什么德行的男人,可是还是任由着他胡闹,甚至这些年他侮辱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女子,以前她觉得没什么,可是真的轮到了自己的女儿,才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子想杀人的冲动。   都是她造的孽,都是她的错……   她泪流不止的握住她的两个胳膊,悲声道,“安宁……母后知道你这个时候心情不好,母后不怪你,你若是心里难受,你打母后一顿母后都不难受,真的,可是求求你,安宁,别让母后滚,母后受不得那个字……都是母后的错,你怎么惩罚母后都没关系,可是不要折磨自己,不要让自己流血了……”   “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开!”   她发疯的把徐兮之推到一边,躲进了自己信任的港湾里,她搂着张夫人的脖子,眼泪像下雨一般往下落,“娘……娘,你为什么要救我,嫣然不想活了,嫣然活不下去了……娘,你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嫣然这个样子就更配不上楚离哥哥了,嫣然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您就让嫣然死了吧!我不想活了,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啊——”   张夫人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她抱紧张嫣然,用大裘把她牢牢的包裹起来,“嫣然啊……娘亲就只有你和霓然两个孩子,霓然已经进宫了,只有你在娘亲身边,你出了事让娘怎么活?你答应娘亲,以后再也不做傻事了好不好?徐凡已经被太后娘娘处死了……”   “啊——别提他!别提那个畜生!我不要听到他的名字!”   张嫣然忽然抱着头崩溃的大喊起来。   “我不提,娘不提了……”张夫人大惊,瞧着她头上纱布下血迹斑斑,再也不敢刺激她。泪流满面的抱住她,“嫣然,求求你,娘求求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她一手养大的女儿,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在她的心里,嫣然和霓然都是一样的,没有亲生不亲生的差别,甚至就是因为嫣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她对嫣然比对霓然更多了几分的怜爱。   现如今,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她这个当娘的心痛的要死,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了性命都要让她幸福平安……   她紧紧的抱住张嫣然,“嫣然,我们不在这里了,娘亲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以后离开京城……”   “不……我不要离开京城……”张嫣然缩在张夫人的怀里,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她不喜欢京城,京城里坏人好多,可是她最爱的人也在京城里。她抓住张夫人胸前的衣襟,“……嫣然不要离开楚离哥哥……”   这句话声音虽小,可是徐兮之和楚王爷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脸色都是一片灰败的白。   楚王爷咬紧了压根,都是他的错……当年他不应该让楚离和嫣然有交集……都是他的错!   他当年只是想着将来他和徐兮之都会在嫣然之前离开这个世界,而她又是一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有依靠,所以就想着让离儿和她能走的近一些,将来等他和兮之都没了之后,就算是离儿知道了真相,但是念在从小的情谊上也能照顾照顾嫣然……   都是他的错……   离儿知道真相之后和嫣然彻彻底底的断绝了来往,而嫣然这个孩子却爱上了她的亲哥哥……   他的女儿被亲舅舅给强暴了,竟然还爱上了她的亲哥哥!   楚王爷想仰头问天,问问是不是报应不爽,问问是不是他造孽太多,所以活该让他承受现在的一切……瞧着嫣然疯狂的样子,他心里仿佛也被刀剜了一样,她出生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要把嫣然给接到府里来,可是那个时候离儿的情绪正是最不稳当的时候,他不敢冒那个险……他已经对不起离儿太多,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和他的仇人生了一个女儿,年幼的他该如何承担这一切?   所以他没有敢这样做。   但是对女儿的亏欠却一日比一日多,他甚至必须当作不认识她,哪怕是瞧见了这个女儿也只能对着她笑一笑,连伸手去抱都没有资格……先前女儿被送到张家的时候他是不放心的,一直让人看着张家,就生怕嫣然受了委屈。可后来瞧见张夫人待嫣然视如己出也就放了心……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无比痛恨自己的决定!   如果他当初把嫣然给接到了府上,有他给嫣然做靠山,今天徐凡就是生出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动嫣然一根头发丝!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如果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那是不是也太过了?!他这一刻真想指着天破口大骂!要惩罚就来惩罚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惩罚在嫣然的身上!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她有什么错?最无辜的人就是她,凭什么让她遭受这一切!   喉间一股子血腥味涌了上来,他只觉得口中一甜,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他默默的把血吞下去,眼神苍凉的看着女儿……   宁奕把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瞧见这一幕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他不相信,徐兮之连她的亲哥哥都杀了,竟然是为了一个所谓的义女!他和徐兮之打交道这么多年,头一次瞧见徐兮之这样失态的样子,今天若是换了旁人,谁敢让她“滚”恐怕脑袋早就搬家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张嫣然对她如此大发雷霆,她竟然都一点不生气,还如此自责的让张嫣然打她一顿?   多么好笑的事情,徐兮之这么一个冷血的女人竟然也会如此心疼一个女孩子。   而楚王爷……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不正常的了,一个他连见都没有见过几次的小丫头出了事情,他堂堂一个异姓王竟然亲自前来,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还有他一脸悲痛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别说是为了太后,如果是瞧不得徐兮之受委屈,恐怕应该和汪航远的反应是一样的,而他……也太过令人遐想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十七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那时候还是皇后的徐兮之好像一整年都不在皇宫里……他眸子微微眯了眯,难不成这其中竟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今天回宫之后有必要好好的查查!如果她的猜测正确……说不定以后他就能拥有对付徐兮之和对付楚王爷的最好利器了!   “安宁……”   徐兮之悲痛的瞧着张嫣然,明明是她的女儿,受了伤找的竟然不是她,而是她的养母……   血脉相连这回事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得如此薄凉!   徐兮之也不想想,人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其一,第二是张夫人对她那么好,就算知道徐兮之是她的亲生母亲恐怕她都不会认下!所谓生恩不如养恩,就是这个道理!   头部一阵阵的眩晕传来,张嫣然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   她的眼睛却渐渐的恢复了清明,身子一动……全身都疼的厉害,尤其是下半身,她脸色一阵阵的发白!一阵阵冰冷的风顺着大裘透过来,让她意识到大裘里的她根本就没有穿衣裳……   她的脸色又是一白。   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脖颈僵硬的转身……   “啊——”   假山后面一排排的男女都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怜悯……的看着她!   没错……就是怜悯!   她疯狂的去扯头上的头发,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提醒她经历的不堪……   为什么……   忽然,她眸子一凝,一眼落在了那个白衣胜雪静静的坐在轮椅中的男子,那雪一样的白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挣扎起来,“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看我!都走开啊!”   她所有不堪的一面竟然都被这些人尽收眼底,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一想到昏迷之前那一具肥胖的身体,她就忍不住一阵阵的作呕……   “呕——”   她也真的吐了,胃里的东西被吐得一干二净,到最后连胆汁都几乎要吐出来,满身的污秽!再看看白衣胜雪的楚离哥哥,他那样的喜欢白色,她从瞧见楚离哥哥开始,除了他成婚那一天,她就没有看到他穿白色之外颜色的衣裳。他一定是容不得污秽……他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她从此之后连妄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是对他的玷污……   “安宁——”徐兮之惊恐的看着她头上的纱布慢慢的被染红,她转头厉喝楚管家,“你快来给安宁治伤!快点啊!”   楚管家却动也没动,淡淡的道,“安宁公主是情绪太激动了,头上的伤口才会迸裂,在下没有办法!”   他已经救了张嫣然一命了!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了,她如果继续像这样发疯的话,那终归是个死,谁也救不了她!   “楚管家!”楚王爷沉痛的看他。   “王爷,属下真的没有办法了!”楚管家不卑不亢,静静的站在楚离的身边,“安宁公主的情绪不稳定下来,谁也没办法!”   “安宁,你冷静一点……你看看母后!”徐兮之不顾她身上的脏污,更不在意那难闻的气味,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你别这样,你告诉母后你要什么,母后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好不好?母后不阻拦你了,母后下懿旨把你嫁给楚离,让你做楚世子妃……母后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楚王爷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兮之,“太后!你在说什么!”   那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女儿,他们两个是亲兄妹,怎么可以成亲!   徐兮之猛的回头看他,“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安宁去死吗?!”安宁现在最大的心结就是楚离……她最大的精神支柱也是楚离,如果没有楚离,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她难道不知道那是安宁的哥哥吗,可是她没办法。这个时候只要安宁能活下去,让她立马去死她都愿意!   楚王爷脸色一白,当即就没了话语。   没错……安宁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离儿成为她生命的支柱,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离儿是知道安宁的身份的,他知道安宁是他的亲妹妹,所以他肯定不会对安宁有什么想法,更不会对安宁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如果安宁嫁给离儿真的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也未免不是一个办法……   他现在只能想办法让安宁活下去。   现在安宁情绪不稳,他必须要给安宁找到一个依靠!将来等她的情绪稳定了,他大可以再用个计让安宁诈死,然后再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还有,如果安宁到了楚王府,就能光明正大的待在王府,他也能光明正大的照顾女儿……楚王府别的东西没有,好东西却多的很,药材更是多不胜数,只要安宁到了王府……他就可以倾尽一切的给她治伤……   “你们要把她许配给我?”楚离忽然万分夸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嘲讽的看着面色松动的楚王爷和徐太后,他不用猜都能知道楚王爷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把他当成什么了?楚离冷笑不止,“那你们是不是应该问问我的意见?!”   瞧见楚离,徐兮之又恢复了太后的威严,她厉声道,“哀家给你赐婚,有你反抗的余地吗?!”   “哈哈!好个威严的太后!”楚离冷笑,他指着衣不蔽体的张嫣然,再瞧瞧张嫣然紧绷的身体。毫不留情的讽刺,“让我娶一个残花败柳!这就是太后的懿旨?那臣恐怕就是死也不能遵这懿旨!”他哈哈大笑,“太后对这个义女还真是好的不得了,为了这个义女不但把自己的亲哥哥给处死了,竟然还要靠着自己太后的身份给她安排亲事,你当我楚离是死的?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本世子也会接受?!太后娘娘对张嫣然这么好,不知道的人恐怕还要以为张嫣然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了!”   他一个“残花败柳”一个“人尽可夫”两个词刺的张嫣然顿时泪流满面。她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楚离。   “楚离哥哥……在你的眼里嫣然就这么不堪吗?”   楚离眼神冰冷的看她,“那你让我用什么词来形容你?你难道不是残花败柳,难道不是人尽可夫?恐怕还不止如此,还下贱无耻!难道你不知道我一个多月之前才刚刚迎娶了妻子?你就这么喜欢我,一定非要就嫁给我不可?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了还不行?”   这话更过分,张嫣然听了呼吸一窒,只觉得人生再无可留恋的地方。   她的楚离哥哥竟然都这样看待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够了!”楚王爷脸色铁青的怒视楚离,“你给我收敛着一点!”   “父王让儿臣怎么收敛?难道父王的记性也变得如此之差,忘记了一个多月之前刚刚喝过锦儿敬您的公公茶?你就那么想当爹?非要让我再娶一个不可?”楚离话挑最难听的说,既然这些人不让他好过,他凭什么让他们好过?!张嫣然是生是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和徐兮之造的孽,凭什么让他来承担后果!他冷笑着看着楚王爷,“父王你既然如此心疼安宁公主,不妨自己娶了好了!反正我母妃也去世了这么多年,父王也该娶个续弦回来……”   “啪——”   他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脸上!   力道之重,让他直接侧过了头去。   谁都没有想到楚王爷会动手,就是苏慕锦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听着那一声脆响,觉得心尖都凉了!在理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动了,用尽浑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楚王爷,伸出手臂像保护鸡仔的母鸡,脸色阴郁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她厉声道,“你做什么?你凭什么打他?!”   楚离已经是二十四岁的男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父亲掌掴,他把楚离的脸面放在哪里了?!   楚离说的有什么错的,他凭什么娶张嫣然那个女人?!   她指着楚离身后站着的大周朝的公子哥们,怒视楚王爷,厉声道,“楚离说的有什么错,你去问问这些公子哥们,他们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张嫣然那个残花败柳?是徐凡强暴了她,又不是楚离,你们凭什么要让楚离负责?!”   楚王爷眼珠子一红,扬起手就要往苏慕锦脸上打。   宁奕和宁煜同时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拉苏慕锦。   楚离动作更快。   他脸色当即就是一冷,一把将苏慕锦拉到身后,方才楚王爷那一巴掌他面具没有被打掉,唇角却溢出了鲜血,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依旧无所谓的笑笑,舔了舔唇角的血迹,他抬头瞧着楚王爷盛怒的脸,冷笑,“打了我还想跟我娘子动手?我楚离长这么大都没有听说过有老公公上手打儿媳妇的!父王怎么这么生气?儿臣可都是为了您好啊,您独守空房这么多年,真的是太难为您了,刚好安宁公主貌美如花又和你以前的情人长的如此相像,这样不是好的很吗,什么都解决了,两全其美呢!”   楚王爷气的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跳着,重重的喘息,猩红着眼睛看着楚离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嫣然听了楚离的话早就忍不住泪流满面,眼睛里都是绝望。   她忍不住凄凉的笑,她期盼着什么呢,她身子完好如玉的时候楚离哥哥都对她不屑一顾,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咬住嘴唇,不想再丢人现眼,扯扯张夫人的袖子,“娘……嫣然不要在这里了,嫣然要回家,你带嫣然回家……”   张夫人瞧着楚离和苏慕锦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听到女儿的话语,她点点头,含泪拍拍她的背脊,“好,娘亲带你回家……咱们回家去!”   徐兮之也不想再让安宁在这里受人白眼,吩咐汪航远,“派人送安宁回府!”   “是!”   汪航远立马吩咐身边的人去把张嫣然和张夫人送回府去。   等张嫣然走了之后太后才从地上起了身。   她眸子含威的看着楚离,冷冷的道,“如果我一定要让你娶呢?!”   “楚离刚刚成亲不过一个多月,还是皇上亲自赐婚,太后你觉得合适吗?”楚离讥讽!   “没什么不可以!”太后凉凉的转头看向苏慕锦,“苏慕锦,难不成你有什么意见?”   “当然!”   苏慕锦挺直背脊,强硬的开口!   “除非楚离写休书休了我,否则只要我做一天楚世子妃,谁都不要妄想给楚离塞女人!不管是妻还是妾!亦或者是通房,我苏慕锦——统统不允!”      ☆、第四十三章 拜托      “除非楚离写休书休了我,否则只要我做一天楚世子妃,谁都不要妄想给楚离塞女人!不管是妻还是妾!亦或者是通房,我苏慕锦——统统不允!”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大周朝的女子以宽和大度为美,就是心里再怎么不舒服,对于丈夫要娶亲都必须笑脸相迎,尤其是作为当家主母更是要拿出当家主母该有的大度,甚至相公成亲时的礼仪都是当家主母再操持。   苏慕锦这话一出,挑衅的可不只是太后!   因此,太后一听之下当即就变了脸色,张嫣然不在她身边,她立马就恢复了一国太后该有的气场,整个人不苟言笑,眉宇威严。瞧着苏慕锦,她一字一句的道,“苏慕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苏慕锦笑容不变,淡淡的道,“如果太后没有听清楚,苏慕锦就再说一遍,除非是哪一天楚离休弃了我,否则只要苏慕锦活着一天谁都不要妄想给我相公塞女人!”   “放肆!”   太后勃然大怒,“好个专横跋扈的苏慕锦!身为人妻竟然如此善妒!就单单这一条就足够犯了七出之条!”   “那又如何?相公都没有说要休弃我,太后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徐兮之怒视楚离,“你就让她这样放肆?”   楚离笑的开怀,眸子里都是暖意,他这辈子就没有打算娶第二个女人,伸手握住苏慕锦的手,两人视线相对含情脉脉。十指相扣,他淡淡的转头看向太后,“我娘子的性子是我宠出来的,怎么你有意见?”   太后气的脸色发青!   她怎么都想不到,楚离竟然会这样包庇苏慕锦!徐兮之眯起了眼睛,“如果哀家非要下懿旨让你娶了安宁呢?!”   “那太后不妨就等着给安宁公主收尸吧!”他毫不客气,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皇帝,“皇上,恐怕就是太后也没有权利把一个残花败柳塞给我吧,今儿个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瞧着,不妨让大家也评评理,若是太后把安宁公主送给你们,你们可愿意接受?!”   在场的人都是身份高贵的贵公子们,如果张嫣然没有失身也就是一个御医的女儿,就是挂着一个公主的身份还能和他们勉强相配,现在都没有清白之身了,他们自然不可能迎娶的。   因此一个个都脸色诡异的不说话。   宁奕说了句公道话,“母后,有些事情勉强不得,楚世子刚刚成亲而且还是朕下的赐婚圣旨,才一个多月难不成就要再迎亲?这事情跟谁说都说不过去!”   不只是说不过去,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而且……宁奕看了一眼面色坚定的苏慕锦,知道这丫头性子倔,只要是她做了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她如此看重楚离,他自然不会让张嫣然介入他们之间破坏他们的感情。   “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宁奕沉了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这件事到此为止,徐家侮辱了公主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母后若是有时间不妨好生安慰安慰公主,也免得公主再想不开!”   纵然是太后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反驳皇帝的道理,因此她尽管再不甘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一场闹剧收获最多的恐怕就是宁奕了。   不但收揽了林若这一方的势力,还彻底打压了徐家,徐家一下子失去一个顶梁柱,二房没了,大房和三房就是势均力敌,而且徐傲的这一番荒唐事明天一爆发出来恐怕就会沦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再也没有京城四杰的名声可讲!还收获了楚王爷的弱点!   今儿个这事儿旁人看不真切他看的却很清楚明白,有些事情他猜的八九不离十,大概已经能确定真相了。   太后要给楚离赐婚,而且还是一个刚刚被人给侮辱了的女子,换了旁人只会当太后这是在侮辱他们家,可是楚王爷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不但如此,还想着要让楚离把张嫣然给娶回府中。   方才他才猜测张嫣然有可能是徐太后和他的私生女,可是瞧见张夫人对张嫣然如此疼爱不似作假,而且楚王爷竟然同意张嫣然嫁给楚离,他就又有些怀疑了……可是有一点他是能确定的,张嫣然和楚王爷的关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还有方才楚离那一句“和你旧情人长得像”张嫣然和谁长得像?除了太后还有谁?   心中有了疑惑就消除不去了,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去找什么答案的时候,他含笑瞧着脸色难看的太后,低声道,“母后,儿臣还要回去批阅奏折,就先回宫去了!”   徐粉黛听到宁奕要走,脸色微微一僵,可这样的场合却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今天原本是想着穿一身华美的衣裳惊艳四座的,可是没想到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以至于竟然所有人都忽略了她这么一个大美人!   也让她失去了和皇上攀谈的机会!   她咬咬唇,十分懊恼。   徐兮之勉强扯出一抹笑,“皇儿先回宫去吧,母后随后就回去!”   “儿臣告退!”   众人给皇上行礼,“恭送皇上!”   林若和卢奇等人自然是义无反顾的跟上宁奕,林若今天算是看透了一些东西,她一直没说话,目露深思。旁人都说太后对娘家情深意重,可是她却觉得不然,太后是在利用徐家的势力,同样的徐家也是在利用太后的威望,所以两方是以“亲情”为名互相利用的存在,而太后的心里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徐家,而是那个所谓的义女——张嫣然。   以前她都觉得太后对张嫣然好的有些过头了,只要皇宫里出现什么新奇的东西,她都会第一时间让人给送到张府去,不但如此,还经常让张嫣然进宫,她以前只当是太后没有孩子,所以看着张嫣然投缘,可今天算是彻底的改变了看法。凡事有个远近亲疏,很显然徐家的人和太后是有血缘关系的,而当张嫣然和徐家的哥哥的中间,徐太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张嫣然。   这其中的深意真的让人玩味不已!   她和卢奇并肩而行,听到卢奇小声的道,“没事吧?!”   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卢奇是在担心她会为了徐家的人伤心,她摇摇头,把方才脑海中的想法统统抛却,对卢奇微微一笑,“放心,徐家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卢奇这才放下心来。   楚离拉着苏慕锦的手,看也不看众人,推着轮椅也跟上了宁奕的脚步。   徐家今天这一出大戏,足够他们养一阵子的伤了吧!楚管家没有和楚王爷一起离开,而是跟着楚离一起出了府。   大戏唱完,该散的也全都散了。   苏慕锦走到了大门口,大门口宁奕的御撵正要启程,苏慕锦叫住他,“皇上,等等!”   宁奕抬脚的动作微微一顿,惊讶的回头看她,目光中有一抹柔和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屏退了身边的侍卫,一身黑色的长袍衬得他面色有些严肃,“楚世子妃有什么事情么?”   苏慕锦看了看围在宁奕身边的侍卫和太监,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长眉一挑,眉宇间惊讶更甚,却没有拒绝,“好!”   楚离也惊讶的看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含笑看着她和宁奕走到不远的地方攀谈。   苏慕锦叫住宁奕的确是有事情的,先前李姨娘拜托她的事情她还是记在心上的,虽然楚离的人说了三妹妹在宫里一切安好,可是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她也算是听说过的,变故有可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而她和楚离两个人鞭长莫及,所以也照看不到三妹妹。   她和宁奕保持着距离,眉眼含笑,“先恭喜今天陛下收获颇丰!”   “呵呵……还多亏了你!”   先前他就没有想到过徐傲在外面可能有女人,还是苏慕锦提点了他。所以他才能查探到倩如的下落,并且收为己用。倩如先前去徐家闹事的时候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包括倩如腹中的孩子……徐傲是个挺小心的人,他知道大局,不会故意和倩如缠溺,更不会让倩如怀上他的孩子,是他安排在倩如身边的人把药给倒了,所以倩如才能顺利的怀上孩子。   苏慕锦摇头,拢了拢长袖,笑道,“还是你的功劳,先前我以为你查到了消息就会爆出来的,没想到你竟然能隐忍这么久!”   宁奕但笑不语,今天这样的情况不是更好吗?徐家的声望恐怕不只是一泻千里这么简单。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今天张嫣然的事情……”询问的看向苏慕锦,他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苏慕锦也没打算隐瞒,搓了搓冰凉的手心,“本来算计的是徐粉黛,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张嫣然……”   原来如此!   “你恐怕要小心了,今天太后没有达成心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宁奕瞧着苏慕锦冻的脸色微微发白,微微有些出神。   说起来他也已经一年多没有和苏慕锦见过面了,他是皇帝,而苏慕锦是嫁了人的女子,先前苏慕锦成亲的时候他也没有能去的成,今天是他这一年多来头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她。   比起一年前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单薄了,身姿越发显得窈窕,而且面色也不似以前那样苍白的吓人,看着比起以前要有了几分生机。看来这一年多她过的很不错,方才那样情况下楚离都能保护她,想来嫁给楚离也是个正确的决定。   瞧见她搓着手心很冷的样子,他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解身上的披风,可动作只是一瞬间就被他强行制止住了,他是皇帝,根本就没有立场。微微一笑,掩下眉宇间的黯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有事苏慕锦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住他。   苏慕锦回归正题,她今天穿了一双简简单单的绣花鞋,而且是没有内层的绣花鞋,方才站了那么长时间,有雪水浸入鞋底,这会儿只觉得冷的厉害,只想赶紧把话给说完了,“是我三妹妹的事情,你可知道宫里有个女子叫苏韵锦?!”   宁奕拢起眉心。   她微微叹息,就知道不该抱希望的,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三妹妹了,她低声道,“今年新入宫的秀女,被你封为才女了!她是我庶出的三妹妹……前些天我回门的时候碰到了府里的姨娘,她担心三妹妹的安全,就托我有机会打探打探三妹妹的下落。三妹妹平日和我交好,我想拜托你如果有可能多照看照看她,她年幼无知,单纯善良,是个极好的女子。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盼她平平安安的,可是我和楚离在宫外,没办法照看她,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今天我想这浅雪会来,想让她在宫里多多关照的,可今天也没有瞧见她……”   所以她无奈之下就只好叫住宁奕了。   实在是宁浅雪和宁奕都不怎么出宫,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等到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精苏慕锦一提醒,宁奕想起来了,先前选秀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一个女子面容和苏慕锦有些神似,被他封为才人的,不过后来他也就给忘记了,没想到竟然是她的妹妹?   她特意跟他说这些,看来跟她妹妹的关系倒是不错的样子。   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宫了我会多多关照她的。”   “不用不用!”苏慕锦怕他误会,赶紧解释,“你平日中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用特意去关注她……”宁奕真的去关心三妹妹了,恐怕三妹妹的情况会更加不好的,她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照顾她的安全就行了,后宫就是个大染坊,谁进去了三年五年恐怕都要变得不成样子,我只希望她能保持心底里的良善,不骄不躁,安安稳稳的。”   这个恐怕还真不容易。   后宫的女子多少刚刚进宫的时候眼神纯真澄澈,可要不了三年五年都会变得复杂的。   “我会让人注意着她的安全!”别的他不敢保证,皇宫起码也是他的地盘,只要他不把苏韵锦放在明面上大肆宠爱,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苏慕锦都拜托到他这里了,他就算是作为先前她替他出主意的回礼,也能保证这个,“你放心吧!”   只要苏韵锦没有犯什么天大的错误,他都会让她安安稳稳的在后宫里生活下去的。   “多谢你了!”   宁奕含笑摇头。   “回去吧,再不回去恐怕楚离的眼神都要把我给射穿了!”他难的的开玩笑,给苏慕锦一个眼色,苏慕锦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果然瞧见楚离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宁奕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在眼睛里越来越小。   ……   所有人都散去了之后,徐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本家的人。楚王爷在楚离离开之后不多时也告辞离去了。徐太后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疼的抽搐,这些年她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打击。   “太后……”   “够了!”徐太后厉喝一声打断徐国舅……不,是徐大老爷的话,她攥紧了掌心,手掌紧了又送松了又紧,反反复复多少次才压下心中的翻腾不已的火焰,“我警告你们,徐家谁都可以动,但是谁再敢动安宁一根汗毛,别怪我和你们翻脸!真的惹恼了我,我会让你们一无所有!”   徐大老爷脸色一僵,方才被徐兮之打了一巴掌的脸红晕未退,那红晕映着眼底的阴鸷,显得万分诡异。   “我说到做到!”   徐兮之撂出最后一句狠话,再也不看徐家人的脸色,豁然转身!留下脸色铁青的徐家一众人等!   徐兮之从徐家出来之后却没有回皇宫。   她仰头站在徐家的大门口,瞧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憋屈的难受,喉咙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哽的她难受。她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安宁受到的伤寒减小一些?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太后娘娘……”   汪航远目光担忧中夹杂着一点点的复杂,他扶住徐兮之,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可瞧见她这样哀伤的面容,一时间也不敢多问。轻叹道,“回宫吧!”   “不!”   这时候她怎么能回宫!她的安宁情况根本就不稳定,她不去看看怎么可能放的下这个心?!   抿紧了唇角,“汪航远,你先回宫吧,我和杜嬷嬷一起去张府看看!”   汪航远面色微微一变,“奴才跟您一起去!”   “不行!你回宫去!去看看皇上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今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可是却太巧合了,徐家的两桩丑事同时爆出来,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皇上,这个时候你必须回宫去!”   他微微犹豫,“……是!”   徐兮之带着杜嬷嬷和一众的侍卫们去了张府,刚到府上张太医就问询赶来迎接。   张太医已经知道了张嫣然身上发生的事情,生怕太后会迁怒于他,所以行动起来格外的卑微。   徐兮之却没有注意他,只问,“安宁情况怎么样了?”   “方才闹了一阵子,兴许是累了,现在歇下了!”   徐兮之松了一口气,大步奔向后院,她来过张府,对于张嫣然的闺房也十分的熟悉,刚到门口就瞧见泪眼迷蒙的张夫人!徐兮之一把拉住她,“安宁睡下了?”   “刚刚睡下!”张夫人心里对太后是恨的,可是没办法,她得罪不起太后,只好低声道,“既然太后来了,臣妻就去厨房给嫣然弄点补身子的吃食……”   徐兮之心不在焉的点头。张夫人走了,她却不敢进去。她生怕会从安宁的脸上看到厌恶和恨……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响动,徐兮之心里一凝,赶紧冲上前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一幕让她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四章 上吊      “安宁!”   徐兮之惊恐的瞪大眼睛,正对着大门的屏风后,张嫣然一身素白色的中衣一根白绫吊在了房梁上,脚下的凳子歪歪的倒在地上,方才发出细微声响的原因就是她踢倒凳子的声音。   “不!”徐兮之猛的跑进屋,拼命的抱住张嫣然的两条腿把她往上提,“安宁……安宁你不要出事,你出事了让母后怎么活……”   杜嬷嬷已经吓傻了,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也上了前抱着张嫣然的腿,她和徐兮之合力才算是把张嫣然给抱了下来。   “咳咳……”   张嫣然摔倒在地,捂着火辣辣的脖子哭泣,她头上的伤因为方才的这一番动作又开始往外冒血,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啊……让我死了算了,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她作为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从此之后只能承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她还有什么资格活着,她活着也只能是给爹娘丢脸……旁人瞧见她就算不对她指指点点心里也会瞧不起她!就连楚离哥哥都口口声声的说她是残花败柳……   想起方才在徐家院子里的时候楚离哥哥瞧着她的时候满脸的讥讽,她就没办法理智。她恨!她好恨啊!   她猛的抬头,眼神如同阴鸷的老鹰一般锐利的冒着冷气,那冰冷彻骨的眸子直射徐太后——她是她所有痛苦的来源!   她的一辈子都被她给毁了!   徐兮之什么都能承受,却承受不了张嫣然用这样憎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的心绞痛起来,“安宁……”别这样看我……别这样,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她也会痛的啊……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张嫣然猛的一把扑过来,不顾疼的几乎让她昏迷的头部,一把扑过来对着徐兮之拳打脚踢,“我恨你!恨你!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们徐家的人全都该死,你为什么要认我做义女,如果你不认我做义女我一个御医的女儿根本就不可能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我们家不富裕又怎么样,最起码我爹娘都十分疼爱我,我会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遭遇!我根本就不稀罕什么破公主的头衔,你这个头衔给了我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楚离哥哥就是不喜欢你,所以才连带着讨厌我!我的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你把我的幸福还给我!把十年前的楚离哥哥还给我!”   张嫣然一拳一脚都用尽了力气,那结结实实的拳头雨点般的落在徐兮之的身上,她身上很痛,可是她的心更痛!她没想到安宁竟然对她如此的不屑一顾……她搂紧了她,“安宁……母后错了,母后不该……”   她不该把安宁送到张府来,当初她应该坚持把安宁送到楚王府!   她名义上如果是楚瑜的女儿,谁敢欺负她半分?!   都是她的错啊!   “你滚开!”张嫣然猛的用力推开徐兮之,瞧着她踉跄的倒在地上,她忽然不可抑止的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宛若疯癫了一般。伏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着,“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啊?哈哈……连楚离哥哥都讨厌我了,他不愿意娶我,还说我是残花败柳……”   楚离哥哥竟然还侮辱她……说让她嫁给楚王爷……   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小时候他们那样快乐的时光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记得了吗?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宫里碰到楚离哥哥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宫里放风筝,风太大了,风筝落在了树枝上,她就爬上树去够风筝,可是她年纪小,手臂短,根本就够不到,还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是楚离哥哥及时出现,用轻功把她从树上给抱下来,还帮她摘下了风筝。   慢慢的他们两个就玩到一起去了,她起初瞧见楚离哥哥的时候还害怕过,因为他的两条腿不能动,脸上还戴着面具,好吓人!可是后来慢慢的接触下来才发现他面冷可是心里却很温暖,开始的时候楚离哥哥不怎么跟她玩,是她拼命的缠着他,他才开始理她的。慢慢的他们就成为了好朋友,她好喜欢楚离哥哥的,当初她就想着,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楚离哥哥。   可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前一次和楚离哥哥还玩儿的好好的,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楚离哥哥却再也不理会她了,不管她怎么逗他说话,和他玩闹,他总把她当成空气。眼神冰冷的吓人……   “啊啊——”她崩溃的尖叫,“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让她死了算了!   如果她今天一头撞死在了徐家,她就听不到楚离哥哥那样伤人的话了,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楚离哥哥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可事到如今,她该怎么自己骗自己!   张嫣然忽然爬起身,奋不顾身的往房间里的廊柱上撞去!她不要活了,她要去死!   “安宁——”   徐兮之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爬起身,奋力的往前冲,在张嫣然撞上廊柱之前挡在了她的面前。   “砰——”的一声闷响,徐兮之捂着肚子闷哼一声。   她提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以至于张嫣然直直的撞到了她的小腹上,她疼的脸色一阵发白,可是却顾不上自己,伸手就要去拉张嫣然!张嫣然头上的伤口本来就还没有愈合,此时一撞,虽然撞到的不是廊柱,可是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头上的伤口彻底的崩裂开来,她头上的血又开始蔓延,白色的纱布都被鲜血染成了大红色。   房间中顿时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张嫣然也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杜嬷嬷脸色发白,上前去扶面色痛苦的徐兮之,却被徐兮之一把拍开,“别管我!去叫张太医过来!”   “是是!”   杜嬷嬷瞧着徐兮之腹部染上的张嫣然的血,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就跑了出去。   没有人的屋里,徐兮之的眼泪再也承受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忍着小腹的疼痛,用力扶着晕迷中的张嫣然,咬着牙关把她给放在了床榻上,从衣裳上撕下一缕白色的布条,手忙脚乱的捂在她的头上,想要给她止血。   “安宁……你怎么这么傻!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后该怎么活下去……”   有安宁之前她这辈子生活的最大支撑就是楚瑜,有了安宁之后她所有的生活重心就转移到了安宁的身上,安宁就是她精神的支撑,尤其是在前些年,她在后宫里多少次都险些撑不下去了,可是只要想到女儿,她就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她必须要活着,必须要亲眼看着安宁慢慢的长大,给她选一个对她好的夫君,能为她遮风挡雨,这样她将来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手指颤抖的按住她头上的伤口,却一点用都没有,手里的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染湿,徐兮之顿时惊慌了起来。   “安宁!安宁你不要出事!母后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母后一定想办法把你嫁给楚离……你不是最喜欢你楚离哥哥吗,母后让你以后都生活在楚王府,让你每天都能看到你的楚离哥哥……好不好?”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她一转头就瞧见了匆匆跑来的张太医,她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着他大喊,“快点救救安宁!快救救她!”   张太医连忙冲进了屋子。   “太后不要着急,臣立马就给嫣然医治!”   徐兮之连忙让开了床沿的位置。   作为皇宫里最好的御医,他真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动作飞快的把张嫣然头上的纱布拆掉,给她上了最好的药粉!他的药粉也是上好的伤药,虽然比不上楚王爷手中的药立竿见影,不过也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止住了血。张太医面色凝重的又包扎上了纱布。   因为失血过多,张嫣然的脸色一片惨白。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就连胸口的起伏都若有似无。   张太医给她包扎完毕看着伤口的血渐渐的止住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只觉得浑身一松,头上汗如雨下。   伸手开始为张嫣然把脉。徐兮之紧张的立在床头不敢打扰,半晌张太医才面色凝重的放下了手指。   “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了!”张太医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张嫣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还是有的,他脸色有些沉重,抬头面色悲伤,方才在路上杜嬷嬷就已经把嫣然的情况告诉了他,“娘娘……嫣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嫣然她年纪轻,根本就不能承受这样的事情……她这孩子又倔强的紧,臣实在是怕她想不开,今天有太后及时出现才能及时救了嫣然,可是只要嫣然一天想不开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可能消弭。就算是派小丫头轮番的看着她,只要她这念头不断都没法子看住她……太后,臣实在没办法可想,太后您就想想法子救救嫣然……”   办法……   她但凡是有办法都不会让安宁变成这个样子……   只要安宁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愿意用性命去换!   徐兮之还是想到了楚离!安宁最在意的还是楚离的看法,所以她现在……要去楚王府!   下定了决心,她再不犹豫!坐在床边轻轻的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抬起头看向张太医,“张太医,你好生照看安宁几个时辰,哀家要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和杜嬷嬷一起来接安宁……”   张太医眸子微微一闪,拱手,“是,娘娘!”   徐兮之点点头,带着杜嬷嬷,大步离去。出了张府的大门,徐兮之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楚王府!”   杜嬷嬷一惊,不赞同的看着她,“娘娘,不可!”   对于徐兮之和楚王爷的事情恐怕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杜嬷嬷,就连徐家的人都没有杜嬷嬷知道的那么详细!徐家的几个老爷只知道徐兮之年轻的时候和楚王爷有过一段,却根本不知道安宁公主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   而京城中知道娘娘和楚王爷有过一段的人不多,可却也不少,平日中大家只是不敢提出来罢了,可是如果今天娘娘去了楚王府,恐怕要被人议论的啊……这些年来娘娘和楚王爷的距离都保持的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还有交集,今天一去,岂不是要把这些年的平衡全都给打破了?!   “杜嬷嬷,哀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是为了安宁,别说是让人议论,就算是要让旁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她都认了!更何况旁人顶多就是猜测一番,根本就没有切实的证据,而只要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什么想法,谁敢在她面前乱说?!   安宁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凭什么这些年都只有她去关心!   杜嬷嬷瞧着她面色坚定,已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因此也不敢再劝,跟着马车一起去了楚王府。   ……   苏慕锦和楚离回到了院子里。   柳嬷嬷瞧见两人回来吃了一惊,停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子,惊讶的道,“世子爷,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家出了一些状况。”苏慕锦不欲多谈,“嬷嬷去厨房给准备一些午膳来吧,”早就过了饭点了,她都饿的不行了。   “老奴这就去!”   柳嬷嬷把手中的鞋子放到钵筐里,赶紧出屋去厨房里给准备午膳了。苏慕锦走上前去,竟然发现柳嬷嬷做的鞋子是男鞋。她把鞋子从钵筐里拿出来,放在楚离面前晃晃,“给你做的?”   楚离看了一下鞋子的大小,摇摇头,“不是!”他的鞋子要比这个大一些。   苏慕锦不禁挑眉。   笙箫在苏慕锦的身后瞧着那鞋子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她压低声音,“估计是给楚管家做的?”   啊?   苏慕锦和楚离都诧异的看向笙箫。   “柳嬷嬷先前刚进府的时候对府里的事情不熟悉,经常去询问楚管家,两个人也就认识了,前段时间奴婢还挺柳嬷嬷说楚管家的腿脚不太好,说是作为楚管家对我们的照顾,要给楚管家做一双鞋子的,奴婢估计着就是这一双了。”   苏慕锦把鞋子拿在手里细细打量,鞋子是半高的靴子,鼠灰色的,不是多么好的料子,不过做工很精细,阵脚细密,来来回回的穿了好多次,她把手放进靴子里,靴子里用白色的布垫了一层,里面填了厚厚的棉絮,十分温暖。还真的是用了心的。想起柳嬷嬷一生未嫁,而楚管家也一生未娶,两个人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她不禁抿唇一笑,含笑放下了手里的鞋子。   苏慕锦推着楚离的轮椅进了屋,笙箫和墨魇没有跟进来。刚进屋楚离就解开了身上的披风,顺手也接过苏慕锦的披风挂在屏风上,又从一旁烧的正旺的炉子上提出水,倒了两杯水出来,一杯递给苏慕锦,“喝点水暖暖身子。”   她含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喝了两口就觉得稍稍的暖和了起来,又找出鞋子,边换鞋边和楚离说话,“今天的天真是冷啊,我看天又暗沉下来了,估计夜里又要下雪!”   “嗯,看天色估计还有几天大雪要下。”楚离从柜子里拿出白色的袜子递给她,两个人都没有提今天白天徐家发生的事情,他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忧,“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让楚伯来帮你瞧瞧?”   “不用,估计是冻的吧。”苏慕锦接过他手里的袜子套在脚上,又倒了一盆水,掺了些热水进去,“来,用热水泡泡手,等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楚离跟她一起泡了手,不冷不热的水温刚刚好,两个人泡完了手柳嬷嬷也进了屋。   她和秋月一个人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这些小事儿应当是院子里的小丫头做的,不过苏慕锦院子里没有小丫头,只有笙箫几个大丫头再加上一个柳嬷嬷,楚离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所以这些小丫头做的事情都要笙箫几个人做了。平日中如果不是苏慕锦叫,几个小丫头也都很有眼力见的不出现。   做的还是药膳,三个小菜,还有一盅鱼头海参汤。   两个人坐在圆桌上,楚离盛了一小碗汤放在苏慕锦身边,“先喝点汤润润肺,要不然等会儿恐怕没胃口!”   “嗯!”   苏慕锦心里微微一暖,她不太喜欢吃猪肉,不过很喜欢吃鱼,有一次和楚离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一碗鱼汤,从此之后他就吩咐厨房,让厨房把鱼变着法的做,红烧,清炖,煎,炸,炖……几乎每天吃鱼都不带重复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舀了一勺鱼汤,刚放到唇边就闻到一股子鱼腥味,她脸色一白,连忙让了让身子,避开那股子味道。   “怎么了?”楚离给她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今天的鱼好像有点腥,你闻到了没?”那股子味道在鼻翼间久久不散,她忍不住从桌子旁走开,可那味道仿佛阴魂不散一般追逐着她不肯离开,喉间一股子异味涌上来,她脸色更白,弯着腰就干呕起来。   “呕——”   “锦儿!”楚离一惊,推开手边的饭菜,他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从轮椅里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她身边给她拍背,“锦儿,你哪里不舒服?”   “没……”她没吃东西也呕不出来,可胃里还是一阵阵的翻腾,刚说出一个字就忍不住再次干呕起来,“呕——”   “锦儿……”   “把鱼汤端下去,呕——”   她闻到那腥味就难受。   “好……”楚离甚至来不及坐回轮椅里,厉喝一声,“墨魇!”   墨魇转瞬间就进了屋,瞧见两个人的姿势他微微一愣,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听到世子爷吩咐,“把鱼汤端下去,快点!”   “是!”   鱼汤被端下去了,可她的面色却没有一点好转,因为剧烈的干呕,两眼的眼角都泛起了泪光。   “锦儿,好点了没有?”   没有……   苏慕锦的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干呕不断。   楚离赶紧开了门窗,方才墨魇出屋的时候已经跟笙箫几个人说了让她们暂时不要呆在院子里,所以他也不担心旁人瞧见了他的腿会有什么反应。   空气流通进来,很快就吹散了房间中所有的气息,可苏慕锦还是难受,她鼻翼间的味道总觉得散不下去,甚至有越呕吐越难受的感觉!喉咙间一股子酸水涌上来,她捂着嘴就冲出了房间,跑到院子里大吐特吐,早上吃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鼻翼间火辣辣的疼,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哗啦啦的往下流……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连酸水都没了……   “锦儿!”   楚离大惊失色,锦儿风寒才好没两天,难道又染上了!她的体质不太好,一生病就要好久……他不禁懊悔,今天真不该让她去徐家的,天这么冷……他冲上去给他拍背,“有没有好一点……”   “嗯!”吐出来就好多了。   可吐出来的味道她自己都受不了,又难看,她有些不好意思,“楚离,你进屋去,有味道。”   楚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由得好笑,他怎么会嫌弃她!   他很想说,苏慕锦你是我娘子,浑身上下我都看过了,摸过了,而且两个人早就亲密无间了,他怎么会嫌弃她吐了!不过又怕她脸皮薄,忍着笑就没有说。想起一个多月之前的那一夜楚离忍不住小小的激动了一下,可他们两个也就有那么一晚上,那一晚上过后锦儿虽然没有排斥他的接触,可是每次他搂着她睡得时候她的背脊都会有些紧绷,他知道她还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   可就苦了他了,以前没有食髓知味也就罢了,尝试过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再把他打成和尚生活,他还真的有些受不了。可又不想吓着了她,每次都只能生生忍着。   想起那一夜,他脑中忽然炸了一下!   给苏慕锦拍背的动作顿时停顿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慕锦,嘴巴不自觉的张开,看上去十分震惊的样子。   他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可是也在书中见到过关于女子怀孕的描写啊!难不成……他眼睛落在苏慕锦的小腹上,嘴巴长的更大了。   “你……怎么了?”苏慕锦瞧着他的眼神有些惊吓。   “你……你,你……”他紧张的竟然结巴了起来。   “我……我没事啊。”苏慕锦也感染了他的紧张,也忍不住结巴了起来,“我……兴许是前两天吃坏了肚子,也或许是今天冻着了肚子……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楚离眼神颤抖了一下,抓起她的手腕就开始为她诊脉。   他的医术不算太好,只能大概的诊出一些情况,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当他确诊了之后,眼睛睁得更大了,眼睛里从震惊,惊吓,到喜悦,兴奋……他忽然抱着苏慕锦的腰身旋转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   他楚离要做爹爹了!   哈哈!   “啊——”苏慕锦一时不防被苏慕锦抱起,一圈一圈的旋转让她胃里更难受了,她连忙道,“楚……楚离,你怎么了?别转了,转的我好晕……”   楚离闻言,赶紧把她给放了下来,只是唇角的弧度依旧明显!他紧紧的握住苏慕锦的手,吻上她的脸颊,“锦儿,锦儿!我们要做爹娘了……”他眼里的兴奋想遮都遮不住,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兴奋的重复,“我们要做爹娘了!”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做爹爹的机会。   和苏慕锦成亲之后也没有想到过这么快就会有孩子……他曾经还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做了父亲,他一定不会跟他父王那样,他一定会把最多的关爱都给自己的孩子,会让他享受到属于家的温暖和温馨,如果是女儿他会把女儿捧在手心里疼,如果是儿子,他同样会关心他,爱护他!不会在他年幼的时候直接丢给奶娘和丫鬟照顾,更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现在他的锦儿怀了他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期待过一个孩子的降临。   如果是他和锦儿的孩子,他一定会更加的爱护。   他额头抵着苏慕锦的额头,看着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锦儿,谢谢你……”   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女子大多嫁了人之后就会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的丈夫,苏慕锦当然也是一样,但是他总觉得她的心不完全在他这里,现如今有个孩子,也能拴住了她,也能让她的心思更多的放在家里!家……多么温馨的字眼。同时还有些自豪,他才和锦儿做了一次,一次就能让她怀上孩子……男人嘛,在这方面都有点虚荣感,以前暗地里多少人怀疑他不举!他这回可算是证明回来了!哈哈!   苏慕锦有些呆愣。   忍不住轻轻的抚摸小腹,她瞪大了眼睛,她竟然……怀孕了?   前世怀睿儿的时候睿儿很乖,她几乎没有受什么苦楚,当时宁王府还说这孩子乖巧,甚至说了当初怀宁煜的时候吐的昏天暗地的,整个人都瘦了十几斤……她先前怀孕的时候跟没事儿人一样的,没有半点反应,就是比平时爱睡一些,所以这一次吐成这样也完全没有往怀孕上想。   怀孕……   她的腹中从此有了一个小生命……她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心口一阵阵的绞痛,会是……会是她的睿儿回来了吗?   “锦儿?”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她抹去眼泪,她心里复杂难掩,既期待着是睿儿回来了,又觉得不可能!她甚至有种怪异的感觉,如果……如果她生下了这个孩子,算不算是……背叛了睿儿……   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哽咽,可这种心情她跟谁也没办法说。   “楚离……”她抱住楚离,贴在他的胸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楚离……”   “我在!”   “楚离……”   “我在!”   “楚离,楚离……”   两个人像一对傻子一样,一个轻唤,一个柔声回答,场面竟然异常的温馨。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一阵寒风吹来,苏慕锦身子抖了一抖,楚离蓦然惊醒,他牵着她回房,“别在风口里吹风了,你现在是怀了身子的人了,以后的吃食也要多注意注意,我等会儿去找府里的嬷嬷问一问怀胎需要禁忌吃和用的东西。这两天让笙箫跟在你身边服侍着,别嫌麻烦,尽量不要出门了,万一下了雪地上会滑……对了,别喝茶了,我以前好像听人说过怀胎的时候尽量少喝茶,房间里有小炉子,上面有茶壶,若是渴了就倒开水喝。还有……”   “好了好了!”苏慕锦含笑打断他,“我都知道,你放心!”   她前世怀胎的时候宁王妃曾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跟她说怀胎的禁忌,她这会儿也没忘记呢。   楚离还是不放心,搀着她进屋,“等会儿我让人从府外找来有经验的婆子在你身边伺候,柳嬷嬷没生产过,恐怕有些东西她也不清楚……”   “好!”      ☆、第四十五章 接张嫣然      楚王府的书房里。   迎窗的木桌两侧各安放着一把太师椅,徐兮之和楚王爷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两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杯茶水,可却谁都没有看谁,书房中良久的沉默。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诧异的看向对方,又异口同声的道,“你先说吧。”   话落,两个人又是一惊,徐兮之淡淡的移开目光,放下茶盏苦笑不已,“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挺好的。”楚王爷像是一个老朋友一样,微微一笑,他目光落在书房外已经干枯的树枝上,轻声道,“没什么不好的,日子平静,安稳,是我向往了好多年的生活……”   “是吗?”她失神的低喃。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那一丝丝的热度穿透了掌心,慢慢的暖热了她,她起了身,鼻翼间一股墨香的味道传来,瞧着书房中书架上堆着满满的书,他轻声道,“你还是那么喜欢看书啊?”多少年了还没有变。   楚王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其实书房他已经好久时间都没有来过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十多年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她,她还是和二十五年前一样美貌,皮肤细腻光滑,连最容易衰老的眼角都没有一丝的纹路,不但如此,眉宇间甚至还能找到二十五年前的点点纯真来,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他不禁感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而我却成了半老的老头子了!”   他洗脸的时候都能从水面上瞧见两鬓的斑白,和眼角的纹路。楚王爷轻叹一声,他们早就不适合怀旧了,他直接开门见山,“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还用我说吗?是安宁……”提起安宁,徐兮之就忍不住眼眶一红,“方才我去张府了,刚进屋就瞧见……瞧见安宁她上吊了……”   楚王爷手一抖,急声道,“情况怎么样了?”   “幸好我去的及时,我和杜嬷嬷一起把她给救了下来,可是安宁她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我才把她救下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趁我不注意竟然又往柱子上去撞……”徐兮之眼泪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楚瑜,我真的是没有法子了才来找你的,安宁口口声声都唤着楚离……如果不让她和楚离在一起,她一定会崩溃掉的,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亏欠最多的女儿,瞧着她一点都没有光亮的眼睛,简直就是在剜我的心……那种感觉你明白么?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今天来就是来求你,你去和楚离好好说,让他娶了安宁好不好?”   徐兮之目光渴求的看着楚王爷,她竖起手掌,“我保证,只要楚离能让安宁好好的活下去,他提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他,只要他好好的对安宁……楚离知道安宁是他的妹妹,我也知道楚离心里有膈应,可是再怎么样,那是我们上辈子的恩怨,总不能牵连到安宁的身上,安宁才是最无辜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听到她叫张夫人叫娘亲我的心有多痛……楚瑜你知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每次听着安宁叫张太医叫爹爹的时候他的心也是一样的痛。   楚王爷闭上眼睛,“离儿不会同意的!方才在徐家的时候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从小性子就倔,而且又知道他娘……总之他肯定宁可安宁死掉都不会对她好的……”   对于离儿来说,安宁就是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安宁也就是他背叛他娘亲的证据!   楚离每次瞧见安宁恐怕都恨不得撕裂了她!   “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于楚离来说过分了点,可是我也是没办法了……”徐兮之随着楚王爷站起身,她哽声扯住他的长袖,“楚瑜,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女儿去死啊,她是我唯一的血脉,是我一辈子的希望,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证明……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你也不会的……对不对?楚瑜,自从我怀上安宁开始你就再也没有理会过我,你可知道我这么多年在皇宫里是怎么过来的,我好想一个人带着安宁生活,可是我不能,宁奕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朝堂中多少人明着暗着揣测是我害死了先皇……我在后宫的日子看着风光,可其中的委屈又能跟谁说?你多久没有关心过我了,除了十五年前给了我几个暗卫你还做过什么?我是一个女人,我渴求的是你的关心和爱护……可你多少年都不愿意见我一面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然如此的恼恨于我!”   说着,徐兮之掩面啜泣起来,她蹲在地上,紧紧的抱住膝盖,背脊微微佝偻,整个人缩成一团,看上去好不可怜。楚王爷忽然想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时候她爹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当时也是这样缩成一团绝望的哭泣的。   楚王爷心里忽然就是一软,站在她的跟前,轻轻的把她揽进怀里,“兮之……”   徐兮之缓缓抬头看他,眼泪泛滥成灾,她吸吸鼻子,仿若十五六岁的不知事少女,“楚瑜,你多少年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多少年了,他也记不清了。   他轻声一叹,“别哭了,先起来吧。”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瞧见她都忍不住心软。   “楚瑜,你答应我了?”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楚王爷拉起她,她身上很是狼狈,在徐家的时候安宁吐了一堆的污秽都吐在了她的裙摆上,就是现在都能闻到一股子的异味,一身大红色的正装早就变得褶皱不堪,脸色发白,发髻散乱……唉……他轻叹一声,“安宁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只是离儿那边不好说,你也知道,他恨你……”   徐兮之咬着唇垂下了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楚离恨她。她间接害死了楚离的娘,还直接害死了楚离的两个哥哥,他是知道真相的,不恨她才有鬼!   可是她顾不了这么多了。   安宁必须要留在楚王府。   有楚瑜看着,就算是楚离想对安宁不好,楚瑜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的。她也是没办法了,要不然她宁可安宁一辈子都不见楚离一面!   “楚瑜,有些事情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当年被迫入宫……在宫里举目无亲,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而且后宫的女子哪一个容貌不是极为出挑的?刚开始进去的时候先皇完全不在意我,那时候徐家还没有什么能耐,别说是进宫探望我,就连捎个信进去都不可能……我一没权势,二没靠山,偏偏还生成这个容貌,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精明的要死的,生怕先皇会注意到我,所以就想着在先皇注意我之前把我给弄死……我当时经历了多少?被人投毒,被人陷害,甚至有贵人指使连个小宫女小太监都敢来欺负我……”   她说着想起二十八年前刚刚入宫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那时候她真的是不想活了,每天防着所有人,她唯一信任两个人,一个她的贴身丫鬟,一个杜嬷嬷是她的奶娘,可就是因为太信任了她也险些丧命,贴身小丫鬟被人买通,她那一次就差点死在宫里。她咬唇道,“没有一个人帮我,我只能自己强大起来,我也难过,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吓得两个月都没有睡好过,每次夜里都要梦到冤魂来找我索命……楚瑜,后来我好不容易在宫里站稳了脚步,也有了自己的一点势力,可是宫外却传来消息说你成亲了……”徐兮之控诉的看着他,握紧了拳头,“我当时好想冲出宫来把你这个负心汉给杀了,你忘记你是怎么承诺我的?你当初明明说好了非我不娶的!可是我才进宫多长的时间,你就迎娶了左相府的千金!我好恨啊,我恨你,可是我更恨你妻子!那明明应该是我的位置,可却被她给霸占了!你明明应该是我的,也被她给霸占了!她除了家室哪一点比我好?!”   楚王爷皱眉,“……你别这样说莞儿……”   莞儿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那你让我怎么说她!”徐兮之忽然激动起来,她咬紧牙关脸憋得通红,死死的揪住楚王爷的衣襟,“难道你还想着让我去祝福你?我告诉你,你做梦!凭什么我在宫里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却在外面逍遥自在,我恨死你了!我还不相信你会背叛我,我还天真的想着是她勾引你,所以我要报复她!我要她过的不好!我当时已经得到了先皇的宠爱,他那段时间对我那样的好,所以我就借着宫宴的机会和她交好,哈哈!她竟然真的以为我是想要跟她做好姐妹!你知不知道,我恨透了她眼神的清澈,我恨透了她无知纯真的样子!”   她曾经也是那个样子的,可是却被人硬生生的给毁了!   凭什么她可以被左相保护的那么好,凭什么她受着苦,而她却甜蜜的收获了她的男人!   她妒忌!她憎恨!   所以她要害她!   徐兮之红着眼睛,低吼,“她怀了你的孩子,我借机找机会让她进宫,我给她下毒,让她落胎!她根本就没有防备,哈哈,她那次大出血差点死了,太遗憾了,为什么只是差点呢?可很快的,她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一次我就不要让她流产,我给她下慢性毒药,让毒浸入孩子的身体,让她满怀期待的生下这个孩子,让她享受十个月的幸福,等她生下了孩子之后……”她忽然诡异的笑笑,眼底闪过森冷的寒光,“……我再一把把她从天堂推到地狱!她第二个孩子也夭折了,哈哈,活了几天之后夭折了!”徐兮之揪着他的衣襟,神色几乎疯癫,“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她经受不住打击差点死了之后我有多高兴。我再让她进宫的时候,瞧着她眼睛里的清澈和纯真都没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够了!别说了!”   楚瑜厉声打断她!   “怎么了,戳到你心里的伤了?!”徐兮之愣愣的看着他,忽然笑着流出了眼泪,“我就知道!楚瑜,我就知道,你喜欢上了她……要不然为什么你发现孩子是中毒死的第一个怀疑到了我的头上……我就知道你是在意她的……你怎么可以在意她!你怎么可以!你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忘了我们承诺过彼此要白头偕老的,你背叛我!所以我要报复啊,我怎么能看着你们那么幸福,而我却陷入沼泽呢,哈哈,所以楚离一出生就是残废!所以我故意勾引你和你旧情复燃,你知道左莞是怎么死的吗?”   楚王爷浑身一震,“还有你的原因?!”   莞儿去世的那一天是大夫说了离儿治不活了,所以他只以为她是受了刺激!   “没错,是我!”徐兮之哈哈大笑,“你难道忘记了左莞死之前我们在楚王府里发生的一切了?你忘了我们两个怎么在床上缠绵不休了?哈哈,我告诉你,我设计让左莞全都看到了!她根本就是受不了你背叛她的打击,再加上楚离的身体所以才双重打击之下死掉的!”   楚王爷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   “我怎么样?我难道做错了?本来就是她抢走了我的幸福!本来就是她的错!你还想怨我?当初我们在床上翻滚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她,嗯?你口口声声的爱我却娶了左莞,你口口声声的爱左莞却和我偷情!你被称为大周的战神,却为了一己私利试图控制一切,我让你谋反你又顾忌着名声什么都不肯做!你口口声声效忠先皇却和先皇的皇后给纠缠到一起……楚瑜,你说,你让我怎么能不恨你!”   他就是这样,明明做了坏事却不肯背负坏名声!   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楚瑜,我坏最起码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坏,而你……却连承担坏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你根本就连我都不如!”   楚王爷握紧了拳头却无法反驳!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想做坏事的时候顾忌着名声,想要名利双收,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明明间接害死了莞儿,害死了两个儿子,还想让楚离理解他……   楚王爷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他苦笑,“你说的对,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的,可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那时候兮之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让她生,因为那时候先皇还在人世,万一发现了端倪,他们都活不成!可是她却不顾一切的生下了安宁。   说来说去,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来自于他!   “你过一会儿把安宁接过来吧……”他揉揉额头疲惫的道,“让楚离娶她我肯定是劝不了的,但是楚王府……毕竟是我的地方……安宁只要瞧见离儿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你……把她送来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对待她,不会让她在府里受委屈,就当作……是补偿对她的亏欠!”   徐兮之达到目的,却没有走,抿紧了嘴唇。   “楚瑜……”   “兮之,是我对不起你!”楚瑜转过身,目光哀伤的看着她,“你怎么样惩罚我都没有关系,但是楚离……他是左相府和我们楚家唯一的血脉了,以后,不要再让我接到关于你陷害他的消息,否则……徐家我再也不会保了!”   徐兮之面色一凛。   随即讥讽的看着他,“楚瑜,你果然还是最自私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知道楚离是楚王府最后一个子嗣,所以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下了手,其他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动过手,要不然当初楚离年幼,她要想动手可以说机会太多了,可她一直没有!他不想想这究竟是为什么,竟然还来这里警告她!   哈哈!   她徐兮之果然是眼睛瞎了,当年才会爱上他!   她握紧了拳头,擦干了眼泪,“好!你记住自己的承诺!我等会儿就把安宁给送回来!”   徐兮之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做任何的回忆,因为她发现,男人心硬起来的时候,根本谁都暖不热!她带着杜嬷嬷等人离开楚王府,楚瑜也没有出门去送,出了楚王府的大门,徐兮之又变成了威严冷厉的太后,仿佛方才的眼泪脆弱从来都咩有出现过。   她刚刚坐上轿子离开楚王府,就有一个身影从一棵大树后闪身出来。   汪航远眯着眼睛瞧着徐兮之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唇角勾出冷厉的笑容!   竟然骗他说去张府!   徐兮之,你把我当成什么?!      ☆、第四十六章 孕吐      苏慕锦和楚离一顿午膳用的是十分不顺当。   苏慕锦吐的几乎酸水都出来了,后来换了午膳,没有腥味了,可还是不行,她这会儿是闻到味道就受不了,闻到味道就要吐得昏天暗地。   “怎么办……”楚离急的满头的汗,他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揪心过,他轻轻环抱住苏慕锦的腰身,瞧着她吐得几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不停的给她拍背安抚,“锦儿,你跟我说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别跟我提吃的……”   她一想起食物的味道就更想吐了,伏在楚离的膝头,苏慕锦有气无力的道。她从来都没有跟现在似的这么痛苦过……不禁抚上小腹,这孩子是得多么的折腾人啊……   “不吃东西怎么行!”楚离虽然不懂怀孕,可人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我让厨房给你弄来一点清淡的好不好?你稍微吃一点点?”他垂头温柔的询问。   苏慕锦犹豫了一下,“……好吧!”   她知道楚离也是为了她好。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如果可以,她真想什么都不吃,躺在床上睡一觉,什么都不管!   楚离听到她同意,松了一口气,吩咐墨魇,“去厨房里让厨娘弄一些清淡点的东西,不要带味道的那种,鱼虾都不要,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要。”   “属下这就去!”   “等等!”   墨魇身子猛的一顿,“世子爷还有事儿?”   “让楚管家去外面请个大夫回来!”   “哦,这就去!”   很快墨魇就回来了,带着一个托盘,身后跟着的还有柳嬷嬷。   柳嬷嬷方才已经端过来膳食了,瞧见墨魇又端来了,心里知道不对劲就赶紧进来看看,她刚进屋就瞧见自家的姑娘伏在世子爷的双腿上,神情恹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而世子爷就拍着她的背脊,虽然带着面具神色也十分温柔。   进屋的时候开门风有些大,楚离赶紧吩咐,“把门关上!”   柳嬷嬷顺手关住了房门,从墨魇手中接过托盘放在桌子上,担忧的看着苏慕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方才的饭菜里有鱼汤,她记得姑娘最喜欢吃鱼啊。   “柳嬷嬷,锦儿她有孕了。”楚离轻叹一声,“她现在闻不得腥味,方才的饭菜还没有吃她闻到味道就受不了了,把早上吃的东西也全都给吐出来了……”   “有孕了?”柳嬷嬷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啊!”她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也不好和姑娘说的太明白了,先前瞧见姑娘老老实实的和世子爷圆房她就觉得挺欣慰的,所以也没有暗示姑娘什么。   没想到姑娘刚嫁进来才一个多月竟然就怀了身孕!   真是大好事儿啊,柳嬷嬷高兴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可听到世子爷方才说姑娘孕吐,她登时又紧张了起来,蹲在苏慕锦的身边,瞧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姑娘,你告诉嬷嬷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她的声音闷闷的。   “怎么才一个多月就开始孕吐了……”柳嬷嬷伺候过逝去的夫人,担忧的道,“这可怎么办,当初夫人怀姑娘的时候从两个多月开始吐的,一直吐到了六个月,那时候除了肚子圆滚滚的,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楚离一惊,“竟然会吐这么久?!”   “这个情况也许不一样的,当初夫人怀大姑娘的时候吐了快四个月,怀二姑娘的时候就只吐了两个月……老奴也说不好……”   心里一揪,锦儿本来就瘦,吃不下东西,如果真的几个月下来恐怕要瘦成竹竿了!楚离瞧着柳嬷嬷当即反应了过来,先前没有第一个告诉柳嬷嬷就是想着柳嬷嬷也没有生过孩子,肯定不知道怀胎的女子什么情况,可他怎么忘了,虽然柳嬷嬷没有怀过孩子,可是柳嬷嬷照顾过生了三胎的岳母啊!   他抱起苏慕锦,希翼的看着柳嬷嬷,“那嬷嬷可知道当年岳母吐的那样厉害,是怎么撑过来的?”   “夫人那时候是没法子啊,就是心里难受也得吃,吃完了就吐,可为了能让孩子吸收到养分吐完了就继续吃,瞧着都觉得揪心……”柳嬷嬷掀开托盘上的银盖子,这一次厨房里弄了一碗薏米粥来,柳嬷嬷一瞧见这粥就皱紧了眉头,“这粥不能喝!”   “嗯?为什么?”   “孕妇最需要禁忌的食物之一就是薏米,以前夫人怀胎的时候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薏米一定不能吃,说是这个吃多了会小产的!”   楚离面色一凛,“墨魇,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把锦儿怀孕的事情公布出去,厨房里的人怎么会做这个来。   墨魇脸色一窘,挠了挠头,“方才属下跟厨娘说世子妃胃口不好,所以厨娘就给做了一碗粥……应该只是巧合,世子妃怀胎的事情还没有传出院子呢!”现在楚王府里知道世子妃怀孕了的,也就他们这个屋子里的四个人而已。   楚离也沉默了下去,锦儿怀胎的事情他才知道的不过一刻钟,应该还没有传到别人的口中。   他点点头,“把粥拿出去倒了!”说着又转头询问柳嬷嬷,“嬷嬷可知道还有什么食物是需要禁忌的?”   “有!老奴知道的就有几样,螃蟹,山楂,薏米和马齿笕……”时间太久远了,她有些记不住了,她回忆道,“对了,还不能喝浓茶,最好是喝白开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麝香,没有怀胎的女子长期熏麝香就能导致不孕,若是怀了胎的女子不甚吃了麝香,一定会小产!”高门大院里好多当家主母为了不让小妾生下孩子都会用麝香,因为麝香能让怀了孕的女子直接小产,小产又可能引发大出血,这样的话就是一尸两命,她们就可以一箭双雕。她又想了一下摇摇头,“……别的老奴就不太清楚了!”   “嗯!”   楚离点头。   柳嬷嬷把托盘里的食物拿出来,是极为清淡的小炒,真的很清淡,清炒的菜心,几乎闻不到油味。   “锦儿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嗯。”她其实也很饿,可是就是吃不下去,还好这饭菜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味道。   楚离把筷子送到她手里,颇为紧张的看着她。   苏慕锦从楚离的膝盖上起了身坐在凳子上,夹起一根菜心放在嘴里,菜没有放辣椒,也没有放太多的调料,可是那味道接触到舌头上她还是一阵阵的不适。咬咬牙,她勉强咽下去。   “呕——”   那菜心还没咽下去她就又吐了出来,弯着身子干呕不止,几乎要把胆汁给吐出来。   “锦儿!”   楚离觉得瞧着她这样呕吐,几乎比拿刀捅他的心窝子还疼,他吩咐墨魇,“撤下去,赶紧撤下去!”把苏慕锦揽在怀里,拿一杯白开水递给她,“漱漱口就感觉不到味道了。”   她脸色惨白的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漱口又喝了两口才压下胃里的不适。   软软的倚在他的怀里,这么一会儿折腾的她难受的要死,再也不想动弹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柳嬷嬷也第一次头一次瞧见苏慕锦竟然吐成这样,她以前照顾夫人的时候也没瞧见夫人吐成这样啊!   “锦儿,你还好吗?”   她疲惫的点点头,不想说话。   说话间,楚管家已经带着大夫敲了房门,“世子爷,可以进来吗?”   “进来!”   楚管家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软在楚离怀里的世子妃,他愣了一愣,“是世子妃身子不舒服?”   “嗯!”楚离点点头,让大夫过来,“世子妃怀孕了,可孕吐太厉害了,怎么样能让她吃下东西?”   世子妃怀孕了?楚管家闻言顿时一喜。   大夫听到楚离的话却是一愣,走上前来给苏慕锦把脉,半晌放下手指,低声道,“女子怀胎的时候大多都会孕吐,这是正常的事情……”瞧见楚离阴鸷的眼神,大夫忙又道,“孕吐不能开药……孕妇尽量还是少吃点药,是药三分毒,能少吃就少吃……不过世子妃身子底子不太好,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保持愉悦的心情胎儿才能健康成长……”   “那她吐的不能吃饭怎么办?”   “这个……孕吐的都是有一定的时间的,大多都是吐一两个月就会好起来,最严重的也有吐到第六个月的,一般的情况下过了六个月就不会再吐了!”   楚离脸色发黑,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倒是拿出解决的法子来啊!他怒声道,“那世子妃吃不下膳食怎么办?!”   “膳食一定要吃,要不然对孩子肯定不好,对世子妃的身子也不好……只能给世子妃弄一些清淡点的东西吃,吃不下去也要吃,如果吃完了吐出来,那就继续吃……这个没法子的……”大夫擦擦头上的冷汗,感觉到楚世子越来越强大的气场,心里后悔死了接下这一桩生意,他瞧着楚世子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一样,他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对了,有办法,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说!”   “是这样的,以前在下瞧见过几个怀胎的女子,孕吐的时候都会吃一些水果……不过眼下寒冬的天气,这水果恐怕……恐怕不太好找啊!”   他先前没有想起来也就是这个原因,如果是夏天还好办一些,夏天的水果还是比较多的,可这大雪天去哪里弄水果来吃?不过想起楚王府家大业大,也许能找到水果也不一定?反正解决的办法他是拿出来了,实在找不到水果就怨不得他了啊。   “水果?什么水果最好?”   “苹果,香蕉藤梨,葡萄,樱桃,草莓……这些水果可以吃,尤其是苹果,苹果可以多吃……但是桂圆,荔枝,山楂,西瓜,龙眼,杏子,梨子就不能多吃了,尤其是山楂,山楂吃多了也容易小产的!”   楚离默默记下这些水果,吩咐墨魇,“立马去找来!”   墨魇抓抓脑袋,让他去哪里找啊?!苦着脸看向楚管家,“楚伯,我们王府有这些水果吗?”   “地下冰窖里有一些,你先去拿来给世子妃试试看……”楚管家转头看大夫,“不过都不是新鲜的水果,这可以吗?”   “可以可以!”大夫忙点头,“如果怕凉的话就弄热了吃。”   “劳烦大夫了!”楚离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点,“可还有需要禁忌的吗?”   “不能做大动作……”大夫尴尬的看向楚离,暗示道,“前三个月胎儿最是不稳,那个……房事还是不要为好……”   苏慕锦的脸“唰”的红个通透,脸埋在楚离的膝盖里不肯露头了。   楚离却没有尴尬,认真的记了下来,“还有呢?”   “可以出去走动走动,身体好一些,将来生孩子的时候才不会太辛苦!”楚离点点头,又和大夫问了一些生活中的小问题,大夫都一一作答了,等楚离觉得问的差不多了才让楚管家把大夫给送出去了。   楚离交代柳嬷嬷,“劳烦嬷嬷吩咐厨房里,等会儿我会把锦儿不能吃的吃食全都列成来,嬷嬷拿去给厨娘们看,以后锦儿的吃食里不能出现这些食材!”   “是,老奴明白!”   她也要交代笙箫几个丫头以后要多注意一些了,外面的地都是湿滑湿滑的,以后姑娘如果要出门,要两个人搀扶着才行,可不能出任何的事情。   楚管家送走了大夫又回来,问楚离,“要不要把世子妃怀胎的事情告诉王爷?”   “嗯,告诉他!告诉全府的下人!”这样下人们才能注意一下,他对锦儿再有意见,也不可能在知道锦儿怀孕的时候还来找她的麻烦,“顺便去给苏府和楚府报喜!”   楚管家点头,“老奴这就去!”   楚管家刚刚出门,笙箫就面色不忿的跑进来,“姑娘,世子爷,不好了!”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把安宁公主送到府上来了,说以后安宁公主要在我们府上养伤,直到好了为止!”      ☆、第四十六章 大打出手      房门大开,房间中吹进一股子寒风,那寒风似乎落进了楚离的眼睛里,他的眼神瞬间凉了!   苏慕锦也有些惊讶,她从楚离的膝盖里抬起头来,问笙箫,“太后送来的?”   “嗯!”笙箫跑的太厉害,呼吸还没有缓过来,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的喘息着,急声道,“是太后送来的,王爷说就安排在我们隔壁的院子里!”   楚离脸色越发的难看,苏慕锦也挑起了眉毛。   没想到徐兮之竟然真的不知道死心,还是把张嫣然给送来了,更搞笑的是楚王爷竟然把她给安排在了他们隔壁的小院子里,这是什么意思?想把张嫣然给安排给楚离做小?或者是直接想让她把楚世子妃的位置让出来给张嫣然?   楚王爷的立场实在是太好笑了吧,不帮着自己的儿子,反而去帮着别人的义女,难不成就因为徐兮之,所以爱屋及乌?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真的想给楚王爷颁一个奖,太伟大了!苏慕锦忍不住讽刺的笑。   “姑娘,你还有心情笑!”笙箫忍不住了,“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苏慕锦面无波澜,“她一个未婚的女子公然住到我的家里,难不成还想让我给她让位置不成!愿意住就让她住着,我倒要瞧瞧她的脸皮是有多厚。”   又不是父母双亡寄养在旁人家的姑娘,她这个样子名声就彻底的被她给败坏了!她自己想把自己给作死,她能有什么意见!   “姑娘!”笙箫着急的跺脚,她都要急哭了,可姑娘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小心翼翼的瞧了世子爷一眼,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都是极为容易见异思迁的,姑娘是好,可是男人都喜新厌旧的,而且那个安宁公主长的那么美丽,现在又病着,正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就算是失了清白,可人家是公主之尊啊,万一……万一哪天世子爷一个鬼迷心窍……   楚离失笑,他就那么不可信吗!   笙箫瞧他的眼神可不太友善啊。他无奈,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握住苏慕锦的手,“如果你不想瞧见她我们就搬出去住,我在朝堂中也没有官职,也不需要上朝,京城中我有几处院子,都是极为清净的所在,去那里休息休息也挺好的,要不要跟我一起搬出去?!”   苏慕锦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嬷嬷扶着苏慕锦的胳膊,轻轻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给她使眼色,“姑娘,世子爷说的对,您现在身子也不太利索,老奴不敢说别的,对于安宁公主的一些行为老奴也是听说过的,万一她哪天‘不小心’伤到您腹中的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笙箫瞪大眼睛,姑娘有喜了?!   那就更不能让安宁公主在身边了,安宁公主对世子爷的心思这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今天在徐家的时候太后说要把安宁公主给许配给世子爷,她用那样希翼的眼神瞧着世子爷,分明就是对世子爷有情的!当时她的心都给提起来了,幸好世子爷给拒绝掉了!可眼下姑娘有了身孕,就不能伺候世子爷了,以前在苏家的时候有嬷嬷教导过她们几个小丫头,一定要注意世子爷身边出现的女人,尤其是在姑娘有身孕的时候。嬷嬷说了,怀胎的时候是不能伺候世子爷的,若是世子爷有需要去找别的女子……   她摇摇头,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关系挺好的,而且世子爷对世子妃真的是关心又体贴,她也不想瞧见世子爷身边出现别的女子,这样对姑娘太不公平了。姑娘还怀着他们楚家的孩子呢。   因此她也劝,“姑娘,柳嬷嬷说的没错,您腹中还有孩子,怎么样也要为孩子想想,以前在苏家的时候您也瞧见了,二姑娘为了宁世子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女子真的妒忌起一个人来真的太可怕了……万一伤了您怎么办?”   “锦儿?”楚离捏了捏她的掌心,“想什么呢?”   苏慕锦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们方才说什么?”   “我们两个搬出府去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欢我在外面的别院,那我们就回苏府去住,或者是去楚家去住,岳父和外祖母应当极为欢迎我们的!”最好还是去楚家,楚家有对锦儿疼之入骨的几个舅母,舅母们又都生产过孩子,对锦儿也能多照顾照顾,他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问问舅母们。   “我们就去楚家好不好?你嫁到楚王府之后还没有去外祖母家去小住过,她老人家应当早就想念你了!”她嫁进来没几天就染上了风寒,一直病了大半个月,这两天才好一些。   “不用!”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握紧楚离的手,她自信的笑,“明明是我们的家凭什么要我们搬出去给她腾地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都脸皮这样厚的跑到了我们家,我这个时候跑出去,到时候恐怕要被京城中所有的女子们嘲笑了,我苏慕锦难道还惧怕一个残花败柳来破坏我的生活?!”她挑眉看着楚离,“难道你不值得我信任!”   楚离无奈的笑笑,摸着她的头发。   有时候真不觉得她才十五岁,他点头,“好,我们不搬出去!要搬走也应该是张嫣然搬走!”   “走,我们瞧瞧去!”   苏慕锦对张嫣然还是比较好奇的,她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女子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才能搬到他们家里来,可以这样说吧,她今天进了楚王府的大门,她的名声就彻底的完了。被徐凡强暴还可以说成是无奈,再加上她那假山上一撞,所以大家对她还是报着同情的心态的。可今天她搬到了楚王府,那就彻底没得说了。将来她一辈子都没有指望了,除非是嫁给楚离,要么就嫁给楚王爷。她有信心楚离不会娶张嫣然,而让张嫣然嫁给楚王爷?恐怕她会再撞墙一次!   而如果两个人都不娶她,她就更加完蛋了,京城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娶一个名声全无的残花败柳的!   苏慕锦要去推楚离的轮椅,楚离给避开了。   他瞪她一眼,“你现在什么情况还要来给我推轮椅!我自己可以推,你走路要小心些!”他不放心,吩咐笙箫,“笙箫,以后你贴身伺候你家姑娘,她只要出门你就叫上秋月或者紫罗紫玉都行,必须要两个人扶着她,尤其是地面上有冰有雪的时候!”   “奴婢知道了!”笙箫咧嘴一笑,世子爷这么关心他们家姑娘她就放心了,她扶着苏慕锦的胳膊,“姑娘,走,奴婢扶着您出门瞧瞧去!”   柳嬷嬷和楚管家等人对视一眼,也跟上了楚离和苏慕锦的脚步。   门外又开始下鹅毛大雪,笙箫给苏慕锦披上一件厚厚的大裘,那边墨魇也给楚离披上了大裘,还拿着一床小小的褥子放在了他的膝盖上!苏慕锦和楚离保持着平行的步伐,只要一侧首就能瞧见彼此。   他们住的小院子实在不算多大,就简简单单的几间小房子,因为楚离和苏慕锦都不喜欢太大的空间,也不太喜欢过多的人,所以这个小院子刚刚好,院子的名字叫青竹园,院子墙壁边种着的青竹哪怕是下雪天依旧青翠欲滴,能清晰的嗅到竹叶的清香,苏慕锦很喜欢这里。   而旁边的一个小院子比他们这个小院子就大的多了,起先楚王爷还和楚离说那院子留给楚离做新房,只是楚离不喜欢,所以就没有用。   没想到如今竟然要被张嫣然给霸占了。   刚出了院子就瞧见一群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瞧见楚离和苏慕锦,所有人都露出意味不明的脸色,给两个人行礼。   苏慕锦注意到下人们往院子里搬得竟然是沉香木的桌椅,她微微挑眉,楚王爷还真舍得下血本啊!   笙箫愤愤然,小声在苏慕锦耳边嘀咕,“姑娘,楚王爷简直太过分了!姑娘您嫁到这里的时候楚王爷都没有说把房间给布置布置,也从来都没有问过您要添置什么东西,这回可好了,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了安宁公主,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可忘不了今天在徐家的时候要不是世子爷及时把姑娘给拉过来,楚王爷的那一巴掌就要落在姑娘的脸上了!   世子爷说的对,就是她也没有听说过有公公要打儿媳妇的,简直太不要脸了!   “呵呵……”苏慕锦倒不多么在意,说起来楚王府的一切都是楚王爷自己靠战场上杀人给挣来的,她要送给谁她还真的没有意见!楚离的本事肯定也不止这么一点,就算没有楚王爷他们一样会活的很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楚离没有挣银子的能耐,她不是还有自己的嫁妆呢吗,她的嫁妆足够养活她和楚离还有一干小丫头了。因此她就教训笙箫,“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   要不然旁人估计以为是她小气呢。   “放心吧,奴婢哪有那么笨啊!”笙箫嘀咕道。   下人们抬的东西可真的不少,有一人高的前朝花瓶,还有八扇绣功精致的屏风,有几盆青翠欲滴的盆栽,还有银碳……反正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的!楚王爷还真是尽心尽力,苏慕锦心里那一股子奇怪的念头又给冒出来了。   楚王爷这是有病吧,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对一个张嫣然那么好!   如果不是她知道真相,还要以为楚离是他捡来的孩子,而张嫣然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回头看向楚离,他倒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楚离也正在看她,两个人视线相交,他瞧着她的眼神里只有淡淡的担忧。   苏慕锦心中一暖,对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别染上风寒了。”紫罗从院子里跑出来送了一把伞过来,楚离把伞撑开拿给苏慕锦,“打着伞,雪落到身上会着凉。”   苏慕锦接过伞打在头顶,刚要往前走就瞧见一顶青色的轿子行了过来,跟着的还有一身黑色长袍的楚王爷。   “唔……还用轿子……”   前院和后院的距离没有太远,旁人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苏慕锦撑着伞走到楚离的身后,一柄伞把两个人都给遮在了伞下,她小声嘀咕,“你爹爹竟然跟着轿子一起过来了……你说你爹爹是有多不喜欢我,所以才能把张嫣然给接进来?!”   “他的想法我们永远也了解不了!”   “可不是嘛,我给他敬茶的那一天还觉得他还不错,看来果然是我眼拙了!”   “不是你眼拙,是他太会伪装了。”楚离讥讽一笑,“他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心,你别理会他,以后见了他能躲就躲,就当他不存在就行了!”   苏慕锦“噗嗤”一笑,瞪了他一眼。   当他不存在?!他怎么想的出来的?   两个人窃窃私语间,那一顶青色的小轿子已经到了院子门口,轿夫们小心翼翼的停下了脚步,然后压下了轿子。   楚王爷下意识的要去掀轿帘子,可又觉得不太好,就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吩咐身后跟着的婆子,“把公主给抱下来!”   “是,王爷!”   婆子掀开轿子的帘子把张嫣然给抱出来,苏慕锦这才发现张嫣然竟然双眼紧闭,面色发白,头上的纱布被血浸染的有些湿了,她穿着一身厚厚的冬装,紧闭着眼睛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挑眉,原来是昏迷中被送进来的啊,看来张嫣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厚脸皮。   婆子抱出了张嫣然,下了雪地上太滑,楚王爷不放心,又叫来一个婆子来帮忙,“在旁边扶着,小心公主掉下来!”   那婆子连忙扶住张嫣然!   婆子们把张嫣然送进了院子,楚王爷却碍于礼数没有跟进去,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绫罗小袄的丫头,两个丫头长的一模一样,是个双胞胎,那两个丫头不像一般的小丫头一样低眉顺眼,虽然也是垂着眼睛,可浑身上下都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东西。   两个丫头感觉到苏慕锦的打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什么过多的尊敬,也没有一丝谦卑,仿佛她们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苏慕锦忍不住又挑了挑眉。   “父王还真是有心,竟然还是把安宁公主给弄进府了,难不成真的想续弦了?!”   “楚离!”楚王爷怒视他,眼睛里都是警告,“当着下人说话注意点!”   楚离讥讽一笑,没再理会楚王爷,目光落在楚王爷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身上,方才他就注意到这两个丫头了,走路的时候脚不沾地,衣不带风,显然都是练家子,而且功夫应当相当不错的样子!   是用来保护张嫣然的吧,怕他伤害了张嫣然还是怎么的?!   “苏慕锦!”楚王爷知道说服不了儿子,所以就暗示苏慕锦,“安宁公主身体不好,所以这段时间会在府上休养,等身体好了才回去张府,你作为府里唯一的女主人要尽到地主之谊,公主是来养伤的,不是来受刺激的,你可明白?”   这话的警告意味十足,苏慕锦身边的柳嬷嬷和笙箫几人都忍不住瞪起了眼睛,可却不敢说话。   苏慕锦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笑呵呵的道,“儿媳真的有些不太明白,安宁公主受了刺激和我还有相公都没有关系,我和相公应该不用为她负责吧,更何况我和相公对公主来说就是一个外人,怎么能刺激的了她呢,父王真的是多虑了,如果父王不放心的话,大可以搬到安宁公主另外一侧的小院子里去住着,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公主,父王看儿媳说的可有道理?!”   她刻意加重了“就近”两个字。   楚王爷当即拧紧了眉头,他不想对儿子发火,却不代表也能容忍苏慕锦一个外人,负手冷声道,“苏慕锦,你说话给本王注意些!这里是楚王府,姓楚!”   不就是在强调是他的地盘嘛!   苏慕锦撑着伞神色淡淡道,“儿媳当然知道这是楚王府,不过方才相公还劝我,说若是在王府里住不习惯的话就带着儿媳搬出府去住,不过儿媳思量了一番,我们为什么要搬出府去啊?楚王府的确姓楚,相公不也姓楚吗,楚王府就我相公这么一根独苗,将来父王百年之后这里都是儿媳和相公的。”说着还故作认真的打量一下楚王爷,勾唇笑道,“父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看来相公继承王府的日子也应该不久了,儿媳还没有感受过做王妃是什么滋味呢,应当也快要感受到了吧,呵呵,父王你可别生气,儿媳可没有咒你死的意思,就是瞧着你年纪也大了,应该也活不了几天了,父王说对不对?”   楚离忍不住呵呵一笑,握紧了苏慕锦的手,不顾楚王爷铁青的脸色,笑道,“娘子你说的对,楚王府就我这么一个独苗,将来楚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继承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什么要搬出去?真是我思虑不周,思虑不周啊……”   “相公别懊恼,锦儿不是没有答应你搬出去么。”   “对,我们不搬,我们就等着父王归天好不好?你瞧瞧父王的脸色,黑成这个样子了,应当的确没有几天日子了……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好好尽尽孝道吧,不能让旁人说我们不孝啊!”   “相公你放心,锦儿都会办的妥妥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成功的让楚王爷铁青了脸色!   “混账!”   楚王爷毕竟是三军统帅,真的生气起来气场不容小觑,他眸子如厉鹰一般犀利直射苏慕锦,吼道,“放肆!你爹娘就是这样教导你,让你和长辈这样说话?!”   苏慕锦面色一冷,刚欲发作,楚离却先她一步,他丝毫不让的盯着楚王爷,“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岳父岳母!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岳父岳母最起码教会了锦儿礼义廉耻,我瞧你连礼义廉耻都不懂!”   父子两个针锋相对,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楚王爷额头青筋暴起,冷笑道,“不愧是我的儿子,竟然连老子都敢教训了!”   以前的离儿不是这样的,尽管对他也是冷言冷语,可从来也没有当着下人这样给他难堪过!楚王爷阴鸷的眼神落在苏慕锦的身上,一定是她从中作梗!他被愤怒气昏了眼睛,想都不想,一掌就向苏慕锦劈了过去!   楚离一直防备着他,哪能让他得逞。   他当即把苏慕锦推到墨魇身边,“照顾好世子妃!”在瞧见墨魇抱着苏慕锦离得远远的之后才一掌和楚王爷对上!   楚王爷这一掌是要至苏慕锦于死地,根本毫不留情。而楚离也没有再隐藏实力,浑身的内力集于手掌!   “砰——”   强劲的内力让周围的人都遭了殃,只听得“砰砰砰砰——”几声闷响,柳嬷嬷等人和楚王爷身后的几人全都因为这内力的扩散而摔倒在地,甚至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就晕倒在地上,墨魇抱着苏慕锦躲的及时,一点都没有伤着。而楚王爷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和楚管家因为身怀武功却不防备,也摔倒在地上,只是没有晕倒!一楚王爷“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直往后飞了十多步!楚离唇色也骤然一白,轮椅往后翻滚,他在空中猛的一拍轮椅,轮椅骤然落地,到了地上还被那气息的余波给冲出去四五步远!   高手对掌,一招就能探出对方的功力!   楚王爷震惊的望着地上他喷出的红色,他抹去唇角的血迹眼神惊异的看着楚离,“你……竟然一直在隐藏!”   楚离眼神冰冷。   方才这一掌如果不是他接的及时,锦儿受了这一掌只有死的份!他的心当即就冷硬起来,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很想再给他一掌,“楚瑜,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和娘子,现如今还要来害死我的孩子和娘子吗?!”   楚王爷先是恼怒,楚离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可随即浑身一颤,震惊的看向苏慕锦。   离儿是什么意思?苏慕锦她……有喜了?!   楚管家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方才楚王爷那一掌已经彻底断送了他们的兄弟情,他知道楚王爷在战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却不知道他竟然连手无寸铁,怀了他们楚家子嗣的儿媳妇都不放过!就算是苏慕锦不敬在先,他顶多说两句也就罢了,竟然动手!竟然下了杀手!   他扶起晕厥的柳嬷嬷和笙箫,对楚王爷失望透顶,“王爷,属下对您实在是太失望了!”   “楚管家……”   “管家两个字担不起了,王爷另寻管家吧!属下心里那个将军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彻彻底底,偏偏属下还一直对王爷抱有希望,现如今看来……简直是愚忠,以为属下忘不了战场上的兄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王爷也忘不了,可属下竟然忘了,权利会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王爷早就不是当年的将军了,而属下却还是当年的属下……所以这样的我们怎么可能相处的融洽,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是你的兄弟,再也不是你的属下,这么多年了,一直被人叫楚管家,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楚管家踉跄着脚步撑起柳嬷嬷,“从今天起,我还是叫方程!和你楚王府再也没有一丝干系!”   “……方程!”楚王爷目光伤痛的看着他。   方程却转开了目光,他看向楚离,“方程无儿无女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而且腿脚也不方便恐怕出了府也没办法讨生活。世子爷可否手下方程这个废人?”   楚离微微一诧,楚管家要想生活下去根本就不是难事,他有本事,有魄力,还有自己的坚持,怎么可能没办法讨生活!   不过……楚离的目光落在方程扶着柳嬷嬷的手臂上,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楚伯……不,方伯以后就安心的在楚离的小院子里,院子虽小,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方伯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若是不嫌弃,今后只管把楚离当成你的孩子看待,楚离也会把方伯当成父亲看待!”   方程轻笑,他就知道楚离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把手臂里昏迷的笙箫推给疾步赶来的墨魇,他则是扶住柳嬷嬷,对楚离轻笑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楚离的小院子。   “程兄弟……”   方程脚步微微一顿,那一声熟悉的呼喊,他多长时间没有听过了,不过如今……为时已晚!   他转身给楚王爷最后一丝忠告,也算是全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将军,以后做事还是请多考虑一番,否则一定会……众叛亲离!”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他已经劝告完毕了,说完他再不犹豫,踏进了小院子。   从今以后他还是他,却不再是楚管家了!   众叛亲离……   楚王爷想仰天长笑,他现在和众叛亲离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好兄弟都舍弃了他,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咒着他死,他的女儿不认得他!他的娘子和两个儿子恐怕在地底下都恨不得杀了他,而兮之……这个他爱着的女人,今天也来谴责他……   他拥有的一切他都想留住,可是却仿佛什么都留不住!   天上鹅毛大雪纷纷的下,顺着他的衣领落在脖颈上,他只觉得浑身冰冷,那冷意穿透皮肤,一直冰冷到心里……刀子一样的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楚离却不同情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   他调整轮椅的方向,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今后你若是再敢动锦儿一根头发丝,我楚离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楚王爷的心猛地一抽,猛然抬头看向楚离。   楚离却不再看他,推着轮椅到了苏慕锦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询问她,“有没有伤到?”苏慕锦还是撑着雨伞的姿势,只是握着伞柄的手因为用力连指骨都开始泛白,听到楚离的话,她用力摇头,眼睛里泛出一丝泪光。蹲下身子,双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的指腹擦去他嘴角的一点血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疼不疼?”   “不疼!”   “这里呢?”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口!   楚离含笑握住她的手,“也不疼!”他如果因为楚瑜的举动伤心的话,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对他没有任何的期盼,甚至是防备的,在楚瑜的心里,他的位置从来都不是第一。这一点他十分明白,所以他早就做好了随时都会被他牺牲的准备。   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他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失望!   早就在二十一年前他就彻底对他绝望了!   “我们回家!”   “好!”他微笑,没有让她起身推轮椅,而是单手推着轮椅,单手牵着她的手,“回家!”   留下在漫天飞雪中几乎要变成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两个双胞胎丫头才开口,“王爷……”   楚王爷蓦然惊醒,僵硬的转过身子,“你们去伺候安宁公主,注意她的安全!”   “是!”      ☆、第四十七章 疑心      当天下午,墨魇就从王府的冰窖里弄出了水果,冰窖里的水果都是冰冻的,大冷的天也不敢给苏慕锦吃,就把苹果切成小块,用开水烫热了才拿给苏慕锦。   苏慕锦试着吃了两口,竟然真的没有反胃。苏慕锦这一天早就饿的不行了,竟然一连吃了两个大苹果!   楚离很高兴,赶紧让墨魇多准备一些水果过来。   墨魇很是发愁啊。   他们王府里冰冻了一些水果,可是数量绝对算不上多,以世子妃这样的速度吃的话,恐怕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啊,他现在只期盼着世子妃孕吐的日子赶紧过去。   等到苏慕锦吃完了两个苹果,笙箫就来禀报,说是苏家和楚家接到了苏慕锦怀孕的消息派人来查看情况了,楚家来的是大表哥,苏家来的是二婶子和聪儿。苏慕锦十分惊喜,赶紧从绣凳上起了身,穿戴整齐,然后起身到外室去迎接。楚离听说楚君韬也来了,他当然要亲自去招待。也从床上坐起身子。   “你别起来了,方才受了伤,好好休息一会儿!”他方才和楚王爷对的那一掌受了轻伤。   “无碍的,如果是大舅母来了也就罢了,楚君韬来了我怎么样都该出去看看的。”   苏慕锦一想也是,大表哥虽然是亲人,可毕竟不是她的亲哥哥,若是没有楚离陪着,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她也就不多说了,扶着楚离从床榻上起身,替他披上衣裳。“不要勉强,如果不舒服就回来躺着。”   “呵呵……”他哪有那么脆弱,不过还是受用的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的!”   两个人穿戴整齐了之后就到了外间。外间和他们的寝房就只有一道帘子之隔,刚出去就瞧见楚君韬和聪儿还有二婶子一起进了屋。   笙箫给挑起了帘子,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就让紫罗赶紧上茶。   “姐姐!”聪儿小小的身子扑过来,楚离一惊,刚想用手去挡住他,就瞧见他竟然硬生生的离锦儿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停住脚步,有些惶恐的上前扶住了苏慕锦,“姐姐你快坐着,二婶子说你肚子里有个小外甥,不让聪儿跟以前一样莽莽撞撞的外前冲的。”   苏慕锦十分欣慰,解开他身上的小披风,让他坐在小椅子上。   外室的中央放着两个烧的正旺的火盆,周围几个椅子都围在火盆前,苏慕锦招呼楚君韬和二夫人,“大哥,二婶子,赶紧过来坐着!”   楚君韬和二夫人解下身上的披风交给了秋月,也不跟苏慕锦客气,就坐在了火盆边。楚君韬面色依旧温润,让苏慕锦也坐下,他解释道,“本来娘说要来的,可今儿个雪下的太大了,就是坐马车也容易滑,爹爹和祖母都不让她来,所以我就来了。”把头上的毡帽摘下来,又接过秋月递过来的布巾把身上的雪给扫掉才坐下来,他不是空着手来的,带来了一些人参灵芝燕窝之类的补品,“这些是祖母,娘和几个婶婶拿出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我也弄不懂这些,就稍微带来了一些……”说着关切的看着苏慕锦,“找大夫来看过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一切都很好!”苏慕锦笑眯了眼睛,这时候紫玉端着热茶进来,苏慕锦接过一杯茶,给了楚君韬一杯,也递给了二夫人一杯,“二婶子怎么也来了,下这么大的雪,路上也不近的……”   “没事没事!你爹爹一听说你有喜了高兴的不得了,他原本想亲自过来看你的,可是正打算出门呢,皇上就让李公公传来口谕宣他进宫了,索性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过来瞧瞧,也没有多远的路程,路上也不算太难走。”二夫人拍拍她的手,打量了一下她的起色,瞧着她面色红润才放下心来。然后嗔怪的瞪她,“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都怀了身子了今天早上怎么还能去徐家参加婚宴?真是不知道珍视自个儿的身子!”   “我也是回来了才知道的。”   “头一胎没经验,一定要多注意。”二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来,塞到苏慕锦的手里,“这个册子是先前我怀智儿的时候把一些要注意的事项都给记上去了,还有一些孕妇能做的事情不能做的事情,能吃的东西不能吃的东西,还有就是平日中需要格外禁忌的一些事项,你抽个时间好好看看,可千万不能大意了,该提前找的有经验的婆子都提前给找好,她们都是做这一方面的,肯定比我们的经验多,多问问没有什么坏处。”   这回楚离真是感谢二夫人了,他替苏慕锦谢她,“多谢二婶,楚离正打算查找一些这方面的禁忌没想到二婶子就给送来了。”   二婶子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楚君韬瞧着几人都寒暄过了,才把问题转到正题上,他捧着茶杯问楚离,“我听说楚王爷把安宁公主接到府上小住,这事儿是真还是假?”   楚离一诧!   没想到楚君韬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张嫣然到府上也不过才短短的半个时辰罢了。   他点点头,“是真的!”   “楚世子,我是锦儿的大哥,有些话你听着或许不中听,可是丑化也要说在前头,安宁公主对你的心思京城中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这个时候搬进了你们楚王府目的绝对不是养伤这么简单,要养伤她大可以搬进皇宫里,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非要搬到你这里来!而现在锦儿又怀了身子,我的意思是安宁公主毕竟是一个隐患,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所以想把锦儿接到楚家去小住一阵子,等她怀胎三个月之后,胎像也稳了,再把她给送回来,你意下如何?”   “大哥……”   “锦儿,你先别说话!”楚君韬伸手打断了苏慕锦,“你听大哥把话说完,安宁公主能进了楚王府就已经说明楚王爷的态度了,这个时候你的处境不太好,所以大哥不得不为你考虑一番,祖母和爹娘也都是这个意思!而且府上有娘,还有几个舅母,她们都能照顾你……”   “不用了!”楚离摇摇头,“多谢大哥的好意了,这个事情先前我和锦儿就已经商量过了,我原本也打算和锦儿搬去楚家或者是苏家,可是锦儿说的没错,我们才是王府里的主子,怎么也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进了府,而我们却搬出去,就算是搬走,要搬走的也应该是张嫣然!”   楚君韬挑眉,他原本说这些也就是问楚离要一个态度,而他给他的态度……他还算是满意。   不过脸色却没有松弛下来,“你可有能力护的锦儿的安全?!”   “当然!”   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楚瑜知道锦儿怀了他的孩子,肯定是不能再对锦儿下手了,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楚瑜心狠手辣的连妻子和儿子都能牺牲,还有什么不能丢弃的,所以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保险起见。   他询问的看着楚君韬,“现在搬出府去时机还不到,不过也过不了多长时间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和锦儿会一起搬去楚家,到时候还希望大哥和外祖母舅舅们不要嫌弃才好……”   苏慕锦惊讶的看着他!不是说好了不搬的吗?   楚离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苏慕锦呼出一口气,好吧,等会儿大哥和二婶走了她再问。   房间里暖融融的,火盆里的火光照的楚君韬脸上泛起点点的柔和,他深深的看了楚离一眼,轻笑,“当然不会,到时候楚家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你们到来。”   这个话题就此终止。   苏慕锦烤着火问楚君韬,“今天早上徐家三公子成亲大哥好像没有去啊!”她还特意的人群中找了一番,就是没瞧见他!   楚君韬的脸百年难得一见的,竟然红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楚君韬,楚君韬本来就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男子,他皮肤白皙,温润如玉,却有种对所有人保持着距离的疏离感,可这么一脸红那种什么不可侵犯的气质陡然一变。白皙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竟然是如此的可爱。苏慕锦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脸颊上的那一丝红晕,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问,谁知道他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苏慕锦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是她那个高冷的大表哥吗?   “咳——”楚君韬尴尬的轻咳一声,急切的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神态,放下茶杯瞧见苏慕锦还是这么一副见鬼了的样子,只能无奈的苦笑,“今天确实没有去!咳……那个,就是……这段时间……呃……总之……”   “噗嗤——”   苏慕锦瞧着他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离也忍不住失笑,二夫人则是笑看着几个小辈们玩闹。楚离拍了拍苏慕锦的手,低声道,“锦儿,难道你没有发现,今天去徐家连宁浅雪都没有去么?”   苏慕锦再次睁大了眼睛,原本她只当是浅雪不喜欢徐家的人所以才没有去,可经过楚离这么一提醒,她蓦然想起她成亲那一天宁浅雪对大表哥势在必得的话来。她惊讶道,“你是说……宁浅雪她……得逞了?”   老天,她天人一般的大表哥就这样被宁浅雪那个女人给染指了?!   她瞧着楚离含笑点头,忍不住又瞧了瞧大表哥不自在的样子,轻叹道,“便宜宁浅雪那个女人了!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楚君韬的面色正了正,握紧了茶杯,“这事恐怕不太好办,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   她深以为然。   楚家本来就是中立的人家,如果大哥和宁浅雪成了亲,楚家和皇室就是姻亲,怎么样也算是选择了立场。太后那个女人本来今天就连吃了两亏,肯定不能让大哥和宁浅雪顺利的成亲的。   气氛凉了下来。   楚君韬瞧着苏慕锦郑重其事的样子,反而轻松的笑了起来,揉揉她的头发,“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就别操心这么多烦心事了,好好的养胎才是关键。我估计你喝喜酒应该不会等太久的……”说着面色奇异的看向楚离,“楚离你说是吧?”   楚离眸子一闪,“当然!”   几个人又说了一些话,不知不觉的时间过的就特别快,等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楚君韬和二夫人一起告辞。   “用完晚膳再走吧。”楚离和苏慕锦一起挽留。   “不了,这会儿雪还没有停,等到吃完晚膳天就黑了,到时候路更不好走了。我们就先走了,锦儿你别送了,外面路滑!”二夫人蹲下身子给聪儿系上大裘,又给他带好帽子,这才站起来,自己也披上大裘,“我们就先走了,你爹爹和叔叔婶婶应当还在家里等着我带回去消息呢。”   “要不聪儿留下来住几天?”   “不了。”聪儿婴儿肥下去了不少,快六岁的他已经慢慢的开始有了自己成长的轮廓,他抱抱苏慕锦,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却坚决要回家,“姐姐,聪儿还要回去做功课的……”   苏慕锦心疼又欣慰,她有心要送送三人,可是楚君韬和二夫人都坚决不同意,她也只好作罢。还是楚离自己推着轮椅把几个人给送到了大门口。   楚离送走了三人,很快就回来。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顺着窗口往外看,天地间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刚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还觉得欣喜,那现在看上去就觉得太恐怖了。   苏慕锦和楚离两个人这一个月来很少出门,不过就算不出门,也能从墨魇的口中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   “……京城里的街市都已经停了好些天了,郊外的一些干涸的河里堆满了雪,甚至有人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冻死掉……”   “……最恶劣的地方就是番省,番省是大周朝最靠近北边的地方,那里已经寸步难行,雪已经及膝了。”   “……番省北边的一个小村庄里,一个月之内冻死了十六个老人,一个孩子!这些天番省巡抚林巡抚已经递了奏折给皇上,请求支援,皇上最近就因为雪灾的事情伤透了脑筋,估计还有的头疼的!”   怪不得今天把爹爹给宣进了皇宫,估计是跟爹爹一起商量雪灾的解决方法的。   苏慕锦叹口气。   皇帝也真是不好当,尤其是宁奕,上有太后跟他作对,下有百官各怀心思,还有一个北延国在北方虎视眈眈。遇到个风调雨顺的年还好一些,偏偏这个时候还出现了雪灾!这种时候是最考验人的时候,饥寒交迫的情况下人心最容易浮动,万一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太后一党的官员们就要从中挑刺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个不小心恐怕民间就会出现反军!   户部的银子倒是有,可是大多都被贪污了,这个时候要户部出银子,简直不可能!   户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是太后一党的人,太后今天已经吃够了亏,再也不可能让宁奕得逞了!   苏慕锦想起宁奕的前途都忍不住为他担忧。   “放心吧,宁奕这一次不会再隐忍了,他一定会想法子抄了户部的尚书和侍郎的家,为了百姓,雷霆手段再不能免!”   “嗯。”苏慕锦点头,宁奕和徐兮之已经快要撕破脸皮了,这个时候天灾来临,宁奕已经没有时间和徐兮之慢慢磨,慢慢耗了!耽误一天,大周朝的百姓都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个。可是……“徐兮之也不是笨蛋,就算宁奕找理由抄了户部尚书和两个侍郎的家恐怕也找不到银子,一个弄不好,恐怕还有人趁此机会说宁奕冤枉好人,真的那样宁奕就得不偿失了!”   “不会的!”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你只管看着吧,宁奕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有……宁浅雪出去游历了那么多年,你以为单单就是宁奕让她避出皇宫?这个公主也不容小觑呢!”   “你方才说我们过一段时间还是要搬出王府?”   “当然。”楚离给苏慕锦倒了一杯开水推给她,目光柔和,“这些年我早就想搬出去了,只是以前没有到时候,而现在……宁奕和徐兮之要撕破脸皮,我们也应该对宁奕表个态。”   而宁奕和徐兮之撕破脸皮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和楚瑜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   至于剩下的这么些天……就顺便整整想勾引他的人。唔……这样的日子过的也挺不错的!   ……   徐兮之把张嫣然送进楚王府就回了宫。   雪下的越来越大,她坐在轿子里都觉得冷,不止是身体冷,连带着心都是凉的。   她苦笑着回到了慈安宫。   刚进寝宫里,杜嬷嬷就赶紧找来了布巾为她掸去肩头的雪!慈安宫里一直都烧着地龙和火盆,刚进屋就觉得浑身一暖,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了一般,徐兮之只觉得累,很想躺在榻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走进内室,汪航远正静静的在房间的床榻前尽职的站着。他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饰,胳膊间还别着一根拂尘,白皙的脸上没有一点胡茬的痕迹,甚至连喉结都被用肉色的泥凃起来,几乎看不到喉结。不止如此,他微微弯曲的腰身,还有早已习惯了的谦卑姿态,都让他这个假太监看上去和真太监几乎没有分别。   徐兮之看到他,微微提起精神,她脱下沉重的外衣,走到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大床上,钻进被窝里顿时觉得浑身的热气都回来了,挥手示意寝宫里的人都散去,只留下汪航远。   “宁奕那边有异动吗?”   “没有。”汪航远抬起眉眼,挺直背脊,方才的太监模样已经消散,他瞧着徐兮之的眼神深不见底,“你今天去张府了?”   “嗯。”   徐兮之疲惫的点点头。   “公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徐兮之心都要揪成一团,她软软的靠在大迎枕上,苦笑,“一点都不好,今天若不是我去的及时,她有可能一根白绫吊死自己了!”   汪航远眸子一闪,“二老爷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我说就做出一个姿态给皇上看看就好了,毕竟是你的亲二哥,总不可能真的杀了吧?”他深深的看着徐兮之,仔仔细细的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   说起徐凡,徐兮之猛的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她捏紧了拳头,“够了!别说了!徐凡他是活该,安宁是我的义女,是他名义上的外甥女,他竟然连安宁都敢染指,他活该被凌迟处死!”   狗屁的二哥!凌迟处死都是轻的,她真想用最残忍的刑法把徐凡给剁了!剁成肉末都难解她心头只恨!   汪航远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徐兮之只顾着自己发泄情绪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听到汪航远继续问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一个义女,一个亲哥哥,能比吗,我知道你心里现在顺不过气儿来,你先冷静冷静,自己好好想想吧,血脉相连的亲人才是最靠得住的,而且……就今天安宁公主对你的那个态度都足够她死一百次了,你心软心疼她我都明白,可是那么多人都瞧着,心里该怎么想你!”   “汪航远,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不许你这样诋毁安宁,她今天受了那么多的刺激,情绪不对,对我发泄一下也是应该的,她心里难受我是她母后,她怎么就不能发怒了?!”想起今天在徐家的时候汪航远要对安宁下手,她眉宇间顿时都是戾气,她怒视汪航远,“今后你再敢伤害安宁一根头发,别怪我不客气!”   汪航远眸子再次闪了闪,却笑了,“说什么呢,我也是在关心你,你就这样把你二哥给杀了,你让你大哥和三哥怎么想你?先前你大哥就对你有意见了,这一次你不但下令杀了徐凡,还罢免了他国舅的身份,他心里恐怕要恨死你了,我就是想说你何必为了一个所谓的义女和娘家的人都离了心?这样对你不利啊,我也是关心你……”   “徐家能有今天全都是我在背后帮衬,他们却不顾我的颜面从背后捅我一刀,害的我的安宁寻死觅活,不用他们和我离心,真的他们惹恼了我,我直接让他们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这些年来他们因为我从中受益了多少,不但不知足,竟然还敢和我离心!我这次就要告诉他们,没有我徐兮之,他们徐家连狗屁都不是!”   汪航远轻叹一声,把她拉到怀里,声音依旧温柔,可眼神却仿若啐了雪一样冰寒,“兮之,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吧,我都支持你……不过你今天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徐兮之面色一僵。   她不打算让汪航远知道她去了楚王府,他这个人最是小气,而且今天楚瑜骤然出现到了徐家恐怕都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再让他知道她今天去了楚王府,恐怕……汪航远心里会有想法……   因此,她决定隐瞒,“今天安慰安宁了,那孩子寻死觅活的,我瞧着心里难受,就在张府多待了一阵子。”   “哦!”汪航远点点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你别担心了。”徐兮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握住他的手,“张夫人把安宁送到楚王府去了,你也知道的,安宁对楚离一直都念念不忘,她去了楚王府能瞧见楚离也许就能心情好一些了……”   “哦?楚王爷竟然同意了?”   “是啊!”徐兮之没有听出汪航远言语中的试探意味,点点头道,“今天楚王爷也去了徐家,瞧见安宁的样子也挺可怜的,也就同意了,安宁现在已经被送到楚王府了……”   汪航远心里冷笑不止,楚王爷一个心硬如铁的战神,竟然瞧见了一个小姑娘觉得可怜就收留了她!全然不管张嫣然进了楚王府会不会伤害了他儿子和儿媳妇的感情!   徐兮之,你当我是猪吗!还有……在徐家的时候徐兮之唤出来的那个暗卫……   他拍拍徐兮之的肩膀,“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外面给你弄点东西回来吃。”   “嗯!”   汪航远出了寝宫的大门,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轻轻吹了声口哨,一个黑衣人顿时就落了下来。他冷声吩咐黑衣人,“去查查!查查张嫣然的情况,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还有楚王爷,查楚王爷和太后有没有瓜葛!查清了之后立马来通知我!”   “是!”   汪航远瞧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抿紧了唇。      ☆、第四十八章 安宁造访      大雪下的仿佛永无休止。   以至于院子里都显得有些冷清。   青竹园里一院子的人都在想法子照顾苏慕锦,让她的孕吐能好一点,中间柳嬷嬷嘱咐了厨房里的厨娘,可厨娘做的饭菜依旧是不合胃口,苏慕锦每次吃东西还没有到肚子里就吐了出来。   后来柳嬷嬷征求了楚离的同意,直接就让人在青竹园里给弄了小灶,柳嬷嬷亲自掌勺,她硬的吃不下就给她熬粥,最清淡的白粥,又弄来了一些榨菜丝给她配粥喝。还别说,苏慕锦喝了白粥呕吐的时间的确少的多了,而且榨菜她也能吃进去。柳嬷嬷用心程度和厨娘肯定是没法比的,她给苏慕锦熬鸡汤,为了不让鸡汤里有味道煞费苦心,苏慕锦不能沾油性,她就一遍遍的炖汤,把老母鸡的骨架都给炖的烂烂的,还一遍遍的把油给撇掉。   虽然苏慕锦有时候喝着一样会吐,不过她也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哪怕是吐完了之后还尽量再喝。可尽管如此,几天下来,楚离还是发现了她的下巴变得有些尖尖的。   他还发现一件事情,她最近特别喜欢睡觉!好像特别容易累,每天早上醒来的倒是挺早的,中午的时候肯定要午睡,而且人也没多少精神,有时候坐在椅子上都会睁不开眼睛。   他有些担心,问了大夫她的情况,幸好大夫说都是正常现象,他这才放下了心。   这一天,苏慕锦的精神难得的挺好。   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瞧着外面堆积的厚厚的雪,忽然突发奇想。   “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堆雪人?楚离惊讶的瞪大眼睛,不过想一想苏慕锦毕竟今年才刚刚及笄,说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会有这样的童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不放心!外面的雪下的太大了。   他拉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跟她打商量,“要不过两天等天晴了,雪稍微化一些,好不好?外面的天太冷了,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万一染上风寒了怎么办?你也听大夫说了,尽量不要吃药的。”   她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好吧。”   楚离轻叹一声,“要不这样,让笙箫墨魇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堆,你就隔着窗子看,好不好?”   “算了!”她打消这个念头,不是自己动手堆的有什么意思,她摇摇头,“等过两天吧,过两天看看天晴了,然后我们一起出去转转,这些天一直在房间里也不出去,都要闷死了。”   楚离脸色一黑,斥道,“什么死不死的,也没个忌讳!”   “你还信这些啊?”   他以前是不信的,不过这个时候不是特殊情况吗,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终究也是不吉利。   “好吧,我以后不说了。”她算是服了。   楚离双手交叉着放在她的小腹上,她的小腹依旧平坦,完全不像是怀了身孕的样子。楚离忍不住轻轻的抚了抚,在她耳边叹道,“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起码也要三个月吧!”她挣开他的怀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这些天她特别容易口渴,也特别喜欢如厕,有时候半个时辰,有时候一个时辰一趟的,她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了。捧着茶杯和楚离说话,“你的伤好些了没?”   那一天他和楚王爷对了一掌还吐了血的。   “好了。”他年纪轻轻的而且每天运功,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他也倒了一杯茶和苏慕锦围在火盆边,笑的意味不明,“不过我估计楚瑜的伤势就没有这么快好了。”   两人说着话,柳嬷嬷又端着鸡汤进屋了。   苏慕锦问道味道当即就苦了脸,“柳嬷嬷,这还没有到午膳的时候呢。”   “你早膳就没有吃两口,这回也该吃了。”柳嬷嬷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掀开了盅盖,拿出两个碗盛了两碗,一碗端给苏慕锦,一碗端给了楚离,“这鸡汤是方程从城外的乡下买来的老母鸡,平日中都是吃菜叶虫子什么的长大的,这样的鸡炖出来的汤才养身子。油都已经撇掉了,不会腻的,老母鸡不好炖,这个是昨天晚上老奴就放在炉子上小火炖着的,炖到今天就剩下这么两三碗的分量,刚好够你们喝一顿的。世子爷这两天的脸色也不太好,也该补补身子。”   世子爷这些天为了姑娘不吃饭的事情不知道愁掉了多少头发,柳嬷嬷看在眼里,当然对他就更好了。   楚离笑着道谢,尝了一小口,然后点点头,“很香,味道也刚刚好。”   柳嬷嬷眯着眼笑。   这汤一点盐都没有放,老母鸡炖出来本来就出了味的。   楚离几口就把汤给喝完了,然后瞧着苏慕锦苦大仇深一样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汤喝,楚离心都提起来了,生怕她会吐,不过今天她状态不错,竟然喝了一小碗都没有吐出来。   柳嬷嬷也放下了心,接过苏慕锦手里的碗打趣道,“哎,每次瞧着姑娘喝汤都得要老奴半条命,就生怕会吐了。”   楚离和苏慕锦都忍不住轻笑。   柳嬷嬷把两人的碗都收拾起来,却没有立马就走,和两人说隔壁院子的情况,“听说安宁公主早就清醒了,而且这两天已经能下床了,这两天王爷去她院子里看过两次,听说恢复的挺好的。”   “嗯。”苏慕锦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楚王爷对安宁公主倒真的舍得下本钱,安宁公主头上的伤势她见过,绝对不是小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如果没有楚王爷的大方,给张嫣然用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上好的补身子的东西,张嫣然要想恢复可没有那么容易。她烤着火问柳嬷嬷,“可听说安宁公主闹腾过?”   “没有!”柳嬷嬷说起这个忍不住嗤笑一声,“先前还听说她在自己的府上寻死觅活的,一到我们楚王府就老老实实的了。”话语里都是讥讽的味道。   她年纪大,看事情看的也比较清楚,张嫣然分明就是故意的!就算搬到楚王府来养伤不是她的主意,但是她心里不也没反驳吗,她一个大姑娘家如果说先前是她晕倒了所以才被送来的,那么现在也清醒了那么多天了,怎么也不提要回自己府上的事情?!   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还有……柳嬷嬷已经听笙箫说过那一天徐家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了,张嫣然一个堂堂公主怎么会出现在接近前院的地方?她一个公主为什么连一个贴身丫鬟都不带就一个人跑到前院里去?她的目的是什么?!   张嫣然一出了事情就没有人去追究这个问题了,都觉得她可怜,可是也不想想,如果她没有别的心思,怎么给徐家的二老爷一个可乘之机?!说来说去,什么样的因种什么样的果,这事儿根本不是徐二老爷一个人的责任。   不过徐二老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也就是了。徐二老爷在张嫣然出了事情的第二天就被拉到了京城中最繁华大街上的斩头台,被凌迟处死了!整整刮了三千刀才把他给弄死,斩头台上的雪都被染成红色了,当天去围观的人特别的多,开始刮人的时候慢慢的人就少了,实在是场面太过血腥。   这里不得不提起一点,最近这段时间徐家可谓是被百姓们骂的惨了,徐二老爷强暴了安宁公主,再加上徐傲背弃妻子,还试图杀妻杀子,这两件事刚好不好的凑到一起,就是想不出名都难。楚离派出的探子去徐家查看,听说还有百姓们扎堆的提着篮子跑到徐家的大门口,对着徐家的大门砸石头。   想起这些,苏慕锦忍不住微微一笑。   徐家已经成为千夫所指,又开罪了徐兮之,要想继续繁华,恐怕不太可能了。   徐家所有的人里,最让苏慕锦忌惮的就是那个徐粉黛。她先前给她下毒,她在防备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中招,这个徐粉黛实力不容小觑,她得想办法让徐粉黛赶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行。   “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楚离的轻唤声,苏慕锦涣散的眸子渐渐的聚起光芒,一抬头就发现柳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房间,她就把方才想的事情和楚离说了一遍,“本来设计的是徐粉黛,没想到被她给逃了,她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就是那天穿了杏黄色束腰裙的女子?”   “嗯,就是她。”苏慕锦蓦然反应过来,眼睛落在楚离的身上,“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难不成看上徐粉黛了?   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她心里就泛起了阵阵的酸涩,徐粉黛那个女子长的的确是美若天仙……恐怕是个男人瞧见了都会有想法……   刚这样一想,头上就是一疼。   她捂着脑袋怒视楚离,“干嘛打我?”   “你说呢?”楚离眯着眼睛看她,“瞎想什么呢!那天出事了之后我听到太后叫了徐粉黛,想着她先前设计你,就多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女子的确美貌,不过我楚离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吗?”   他又不是徐二老爷,瞧见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不止是他,就是宁奕和宁煜也都没有多看那个徐粉黛一眼!   “那你打量出什么了?”苏慕锦赶紧转移话题。   楚离抿了一口茶,想起那天徐粉黛的姿态,轻声道,“绝对是个难缠的女人,她的目标也十分明确,眼神虽然只在宁奕的身上落了一瞬间,不过那一瞬间的势在必得还是很清晰的!她一举一动间规矩十分严谨,恐怕从小就从宫里找来了嬷嬷按照宫妃的规格教养的,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   这一点苏慕锦十分认同。   “……还有一点你可能没有察觉到,我从小中毒比较多,所以对毒气和毒药都十分敏锐。她身上有种异香,而且带着毒……应该是个擅长使毒的女子,你上次中毒应该就是她故意弄了毒香在身上,故意坐在你身边,所以你才会中招!”   楚离这么一说,苏慕锦忽然想起上次在长公主府的时候鼻翼间可不是传来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吗!   只是那时候长公主府偏殿里有熏香,有桂花香,还有女子们身上的脂粉香,各种香味混在一起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她才没有察觉到徐粉黛身上的味道。   听到这个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是墨魇,墨魇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可此刻脸色却十分郑重,苏慕锦知道他要说的是正事,只有这个时候的墨魇才是不正常的,他也没有要瞒着苏慕锦的意思,恭声道,“世子爷,属下收到消息,北延国的二皇子要来京城‘体验’大周朝的民风民气,恐怕近日就要开始启程!”   “公开的?!”   “是的!”   楚离陷入沉思,这样大雪漫天的时候北延国的二皇子要来京城做客,既然是公开的那就是征的北延国皇帝的同意的,那么……他此时前来,是自己和北延国皇帝商量的,还是奉了北延国皇帝的命令来的?!他半晌才抬起头,“玄魄那边怎么说?”   墨魇眉间闪过一丝诧异,“玄魄那边的确也传来了消息,说番省的林巡抚近日也会从番省出发,说是来接女儿!”   “知道了。”   现如今已经是农历十月底,而不管是番省的距离还是北延国的距离都十分的遥远,又碰到大雪封路,等他们来到京城的时候恐怕也快要到十一月底了。楚离轻笑,“今年的年过的恐怕非常热闹了!”   她认同的点头。   所有的人都汇聚一堂,能不热闹吗!   不过眼下,他们院子里要热闹了,因为苏慕锦听到了外面笙箫拦人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门了,我们世子妃身子很好,不需要您的探望!”      ☆、第四十九章 秀恩爱      “公主殿下,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门了,我们世子妃身子很好,不需要您的探望!”   苏慕锦一愣!   不是吧,竟然能光明正大的跑到这里来?!   苏慕锦转头去看楚离,就瞧见他一双眉头几乎纠结在一起,苏慕锦真的好奇了,“楚离,你究竟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竟然让人接这样死心塌地的?”先前在徐家的时候楚离一口一个“残花败柳”的,换了是她喜欢的男人,就算是爱到骨子里,如果他会这样羞辱她,她肯定都不能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这个张嫣然……究竟是脸皮太厚了呢,太厚了呢,还是太厚了呢?!   “没做什么!”楚离顺手拿起轮椅边放着的面具给戴上,他先前也回忆过这个问题,可是他对张嫣然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那个扎着双髻,身穿对襟罗裙,哭的时候流着眼泪鼻涕的小女孩上,对于他做了什么让张嫣然这样死心塌地,他自己都很想知道!可是他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如果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定想办法回到过去,然后彻彻底底的断绝了张嫣然的念头!“这样的女子还真是少见!”   可不是少见的很嘛。   爱的连羞耻之心都没有了!   门外笙箫肯定是拦不住张嫣然的,人家怎么说都是公主,就是光是身份都能压倒了笙箫。   果然,苏慕锦就听到门外的张嫣然可怜兮兮的声音,“笙箫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好不好?”   笙箫的声音有些惊慌,“公主慎言,奴婢就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担不起公主一句姐姐……我家姑娘真的歇下了,公主还是改天再来吧,这些天我家姑娘身子都不是太舒服,公主还是不要打扰我们姑娘了……”   “放肆!”一个陌生的女声尖锐的响起,苏慕锦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她挑眉去看楚离,却见楚离对她摆摆手,显然也不认得这个声音,不过这样盛气凌人的语气倒是让她想起先前楚王爷送给张嫣然的那一对双胞胎丫头,那丫头声音尖细而凌厉,“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拦我们公主,你长了几个脑袋!”   苏慕锦放缓了呼吸认真去听,却根本就没有听到张嫣然的话语。   她忍不住冷笑,看来张嫣然并没有多么“娇弱”啊,方才的示弱都是伪装出来的吧,她如果真的有心苦苦哀求,怎么会让身边的丫头说话如此不客气,如果说她刚刚认识小丫头,不了解小丫头,那么为何小丫头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而她却不反驳!   呵呵……   张嫣然啊张嫣然,我和你可没有一点交情,你却用来“看我”的借口想要进屋,真的当我苏慕锦是死的不成?!   她从绣凳上站起身,却没有出门,把小绣凳搬到楚离的身边,故意和楚离贴的近近的,然后扬起声音吩咐笙箫,“笙箫,让公主进来!”   门外的人静了一静,随后苏慕锦就听到了脚步声响起,然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她静静的趴在楚离的膝头,眼睛却盯着和外室相连的厚重帘子上,藏青色的帘子很快就被挑开,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一只手白皙修长,指尖却有些发白,苏慕锦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张嫣然的头上。她的头上纱布已经被拆掉了,头上的伤痕被头发给盖住倒也看不出好了几分,一张小脸苍白如纸,眼神怯怯的眸子有些低垂,可又似乎忍不住心中的悸动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的目光甚至一分一毫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楚离,那眼神直白的苏慕锦都几乎想要找个帘子把楚离给挡起来。   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张嫣然仿佛受了惊吓的小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她的眼神明显带着惊恐之色。   苏慕锦叹气,歪头瞧着楚离,“相公,我很可怕吗?为什么公主瞧着我的眼神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   说起来她都想笑,明明楚离对她,比她对张嫣然态度更加恶劣,可是张嫣然竟然怕她而不怕楚离,多么搞笑的事情啊。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苏慕锦私底下从来都不叫他相公,只有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才会这样喊他,而她这样喊他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开始做戏了。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橙色的火光把他的黄金面具似乎都给暖热了,他温柔的摸摸苏慕锦的头发,她这些天不出门,所以头发都没有挽起来,用一根红色的绸带随意的束在身后,她的长发乌黑柔顺,仿佛丝绸一般让人爱不释手。他把她脸侧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仿佛没有看到张嫣然,眼睛里只有苏慕锦一个人,笑道,“怎么会?娘子是全大周最温柔美丽的女子……”   “是吗?”   “当然!”他语气无比肯定。   “唔……相公你真是太好了……”苏慕锦搂住楚离的腰身,脸颊在他的膝盖上猛蹭,“相公,我想喝水……”   “好,你等等!”   楚离就坐在火炉的旁边,从开始下雪之后楚离就把火炉给弄到了房间里,上面会坐着一个小水壶,他身后拎过小水壶就倒了一杯开水,没有递给苏慕锦,而是放在了小桌子上,“水太热了,稍微晾一晾再喝,要不然会烫到的。”   语气温柔的几乎可以腻出水来。   苏慕锦身子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楚离私底下声音也很温柔,可没到这个程度,她还真的有点受不了,眼睛瞥了一眼站在布帘子跟前的张嫣然,她一张小脸已经不是苍白如纸,而是惨白一片了。她眼睛弯了弯,十分配合楚离,“好,我等会儿再喝。”   这时候苏慕锦才转过头来,仿佛刚注意到张嫣然,十分歉疚,赶紧起身,“哎呀呀,公主殿下怎么还站在那里,赶紧坐啊。听说公主殿下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这是来跟我和相公来辞行的吗?”   一句话噎的张嫣然脸色通红。   她眼睛里泛起泪光,委屈的瞧了楚离一眼,垂下了头去。   反而是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双胞胎丫头十分看不惯苏慕锦似的,口气有些凉,“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公主是王爷请来府里做客的,而且公主的伤势还没有好,世子妃怎么能这样和公主说话?”   苏慕锦眸子一冷,“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挺直了背脊,傲声道,“奴婢武秋!”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奴婢!”苏慕锦冷笑,“奴婢竟然都敢跟主子这样说话了,楚王府的规矩看来你是不太清楚。”她转头询问楚离,“不敬主子在楚王府该怎么处置?”   “杖责三十,打发出府!”   武秋小脸一白,狠狠的瞪了苏慕锦一眼,却厉声道,“世子妃说的是楚王府的家生子,奴婢和姐姐是专属于王爷的亲信,算不得其中!”   “哦……”苏慕锦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原来不是府里的人啊。”   小丫头脸色越发难看了些。   双胞胎姐姐却在此刻解围,她垂眸对苏慕锦福了一礼,这才低声道,“世子妃,奴婢名唤武夏,是武秋的姐姐,这丫头不懂事得罪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不要责怪。奴婢等是奉了王爷的命令照顾公主殿下,所以瞧不得公主受委屈,若有得罪还望世子妃海涵。今儿个公主殿下刚刚能下床走动,听说世子妃身体不适不顾严寒大雪非要过来看看世子妃的情况,实在也是难得的紧,还请世子妃以礼相待,这样奴婢二人也好在王爷面前回话……”   苏慕锦忍不住多看了武夏一眼。   一番话说的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倒是极为聪明的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人比起牙尖嘴利没脑子的武秋要难对付的多了。   说话之前先行礼,让她连错处都挑不到,而且人家都说了是奉了王爷的命令照顾公主,不让公主受委屈。所以武秋的举动只是遵循王爷的命令,根本就没有错。还有就是公主刚刚能下床就来看你,而你作为王府的世子妃却没有半点待客之道。还有最后一句就差没有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懂礼仪了!   骂人不带脏,真真是个人才!   还敢拿楚王爷来压她!岂不知她对楚王爷早就没了最后一点好感,尤其是先前安宁刚来的那一天,他差点一掌拍死她,她和楚王爷早就撕破脸皮了,怎么会在意楚王爷会怎么想!   冷哼一声,凉凉的瞧着武夏,“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做丫头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一身的才华不到内宅去斗一斗简直就是浪费了!”   武夏面色不变,“多谢世子妃夸奖!”   武秋瞧见姐姐占了上风,得意的对苏慕锦笑笑。   苏慕锦刚要说话,就瞧见张嫣然扯了扯武夏的衣襟,口中低斥道,“武夏,怎么能这样跟锦姐姐说话,快和锦姐姐道歉!”   “哎呦喂。”苏慕锦夸张的大叫起来,“公主殿下,苏慕锦就只有两个妹妹,一个嫡亲妹妹已经命丧黄泉了,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妹进宫了,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哪门子的妹妹啊,而且据我所知,公主殿下今年十六岁了吧,慕锦不才,今年刚刚及笄,所以实在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你这么一个比我还大的妹妹的。公主殿下可要慎言啊!”   楚离唇角不可遏制的弯了弯。   “你……”   “我怎么了?”苏慕锦淡淡的瞧着张嫣然,眼底里一股子冷意冒出来,“公主殿下眼圈怎么红了?公主若是想哭的话就去隔壁的院子里哭吧,要不然让父王瞧见了公主在我这里哭了,指不定以为是我欺负公主了呢。父王对公主殿下还真是好呢,论起远近亲疏来,苏慕锦才是他的儿媳妇,也算是一家人了,可是苏慕锦和公主若是有了矛盾,父王一定第一个去给公主撑腰。还有上一次啊,公主被强暴的那一天还记得不?父王极少出门的,可听说公主撞墙了立马就跑出去给送药,这一次还把公主给接到府上来住。啧啧……公主可要好好珍惜父王的真心啊……”   张嫣然的小脸越发的惨白,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一半是生气,一半是害怕。   生气是因为苏慕锦揭她伤疤,让她在楚离哥哥面前这样丢脸。害怕是因为她这几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和楚王爷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可是楚王爷为什么要把她这个无缘无故的人接到府上,还对她这么好?   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别的,完全都不像对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样子!苏慕锦说的对,论起远近亲疏,明明苏慕锦和他才是一家人,可他为什么对她比对苏慕锦还要好?还有这些天……这些天以来楚王爷去她院子里看过她两次,每一次都小坐片刻就离开,可是她每次瞧着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劲。他瞧着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和压抑的爱……那眼神让她十分不自在!   她又想起楚王爷已经鳏居了二十多年,现如今却对她这么好……   她的脸色越发的白了。   难道……楚王爷让她搬进楚王府真的没安好心?可是如果真的不安好心,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在楚离哥哥住的院子旁边?   “世子妃还请慎言!”武夏凉凉的看了苏慕锦一眼,低声道,“王爷对公主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心疼,是瞧不得公主如此可怜罢了,王爷也只是心肠软!”   变相的骂她冷血无情嘛!   苏慕锦轻笑,搂住楚离的腰身,似笑非笑的道,“可不是嘛,那心肠软的都差点为了公主一掌劈了我,唔……这心肠的确软的厉害……”   楚离一直没有说话,眼神温柔的瞧着苏慕锦,仿佛除了苏慕锦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送到苏慕锦的唇边,“锦儿,水晾的差不多了,快点喝,要不然等会儿要凉了。”   “你喂我。”她撒娇一般的搂住他的腰身,仰起脸可怜巴巴的瞧着他。   楚离眸子一闪,“好。”   竟然真的把茶杯放在苏慕锦的嘴边,一点点的把水往她嘴里送。苏慕锦歪着身子,不太容易喝到,一不小心水就从嘴角溢出来了,楚离赶紧收了茶杯,用手指给她擦去嘴角的水渍,宠溺道,“看看你,跟小孩子似的,水都流出来了。”话音一转,却又柔声道,“不过这样也好,能宠着你是我这辈子最愿意做的事情……”   苏慕锦的身子又是一抖,在张嫣然看不到的角度瞪了楚离一眼,示意他做戏归做戏,但是要收敛一点。   楚离唇角又弯了弯。   张嫣然瞧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举动,长袖下的帕子被她揉的都变了形。她眼圈红了又红,抿了抿唇却没有忍住,楚楚可怜的看着楚离,“楚离哥哥……我听说你前两天和王爷发生了争执,还受了伤……伤好点了吗?”   楚离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问苏慕锦,“要不要再喝一点水?”   “要!”   “来,长嘴!”   苏慕锦听话的含住了水杯的边缘,这一次两个人配合默契,苏慕锦一点点的抿水喝,不多会儿就喝去了小半杯。她抬起头,摇摇头,“喝饱了,不想喝了,剩下的你喝了吧。”   张嫣然想说楚离哥哥最是爱洁,怎么会喝你剩下的水!   可她还没说话,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离竟然真的端起杯子,毫不在意的把剩下的大半杯水给一饮而尽,他喝水的时候甚至带着笑的,仿佛不是在喝旁人剩下的白开水,而是在饮玉露琼浆一般,十分享受的样子。   张嫣然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和颜悦色的楚离,她被惊的眼睛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下一刻眼泪就会流下来。楚离哥哥对她最好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过……她觉得悲哀,为什么啊,她和楚离哥哥认识了这么多年,可苏慕锦和楚离哥哥才认识了多长时间,为什么楚离哥哥不喜欢她,反而去喜欢这样一个骄横的女子?   苏慕锦的一举一动分明都不是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啊,当家主母应该宽和大度,端庄有礼。可是她却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楚离哥哥的怀里,甚至对楚离哥哥的态度也不恭不敬,还对他颐指气使,这样的女子有哪一点好?为什么楚离哥哥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想不通,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她忍住哽咽,吸吸鼻子,“楚离哥哥,嫣然一直都想知道,以前你待嫣然明明那么好,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嫣然了……”   苏慕锦也扭过头看楚离,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   一句话毫不留情,直接让张嫣然身子晃了晃。   “公主,小心!”武夏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张嫣然脚步踉跄,靠着武夏的搀扶才没有摔倒,眼泪不要钱似的落下来,她拼命摇头,“不可能的,嫣然感觉的到,以前楚离哥哥对嫣然很的,难道楚离哥哥忘了以前你陪着嫣然一起捉蝴蝶,还帮嫣然从树上取下风筝,你还经常带吃的给嫣然吃……是不是因为太后?你是不是因为讨厌太后娘娘,所以知道我是太后的义女之后就连带着一起讨厌我了?”张嫣然努力为楚离找借口,“楚离哥哥,如果真的是因为太后娘娘,我现在和太后娘娘没关系了啊,我恨死她了,你不要不理嫣然好不好?”   他曾经帮张嫣然摘过风筝,这事儿他还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可是跟她一起捉蝴蝶?她记忆错乱了吧,他楚离从三岁开始就不做那些幼稚的举动了,而且他从来都不喜欢蝴蝶,根本不可能跟她一起捉蝴蝶!还有……给她带吃的?这倒是有可能,不过他就算是给带吃的,也就是抱着哄小孩的态度,他还给聪儿带过吃的呢,难不成他还有恋童癖了?!   “张嫣然,我再说一遍,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不肯能的,是不是因为她——”她指着苏慕锦,泪眼婆裟,她忍不住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苏慕锦的身边,“锦……世子妃,求求你,别让楚离哥哥讨厌我,嫣然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同意让嫣然陪在楚离哥哥的身边,嫣然自知身子残破配不上楚离哥哥,嫣然不敢有奢望,只求能远远的看着楚离哥哥就好了,求求你世子妃,你别让楚离哥哥讨厌我……”   “公主……”武夏和武秋大惊,王爷吩咐她们务必好好照顾公主,可此时公主身体还没有好,就这样跪在地上,虽然地上铺了地毯,可寒气一样的重啊。武夏去拉她,“公主快起来,地上寒气重,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染了寒气怎么是好?快起来啊!”   “你们不要管我!”张嫣然挥开两人的手。   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太过用力,竟然真的被张嫣然给推开了,武秋跺跺脚!怒视苏慕锦,眼睛几乎喷火,“世子妃,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瞧着公主跪着吗!”   苏慕锦眉宇一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那寒气刺的武秋竟然不自觉的住了口,苏慕锦冷声道,“一个小小的奴婢都敢在我面前指责我了!是张嫣然自己要跪的,她自己不愿意起来与我何干!”   武夏也怒了,“奴婢相信只要世子妃一句话公主就会起来!”   “她愿意跪着就跪着,难不成要让我跪着求着她起来!或者是让我亲口把相公让给她?!这是什么逻辑!”苏慕锦已经懒得搭理她们了,她从绣凳上起了身,也不愿意演戏了,“相公,我累了,你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要不然锦儿就是睡觉都怕人用眼刀子来割人!”   “出去!”他直接下逐客令。   “世子爷……”武秋急了。   “砰——”   楚离也不废话,直接一掌把武秋给打飞,武秋也会武功,可是比起楚离,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被楚离一掌击出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重重的砸在地上起不来了。楚离对着苏慕锦温温柔柔的,可对着他们却一点都不留情,他讥诮的瞧着张嫣然,仿佛在说你若是不走下一个飞出去的人就是你!   “还不滚!”   “楚离哥哥……”   “需要我再说一遍?”   “楚离哥哥你不要这样……”   楚离本来不想对她说太难听的话,可奈何这个人就是半点都没有眼力劲儿,他也没必要给她留颜面了,冷嗤道,“张嫣然,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让你滚了你都听不到!别说是锦儿同意你在我身边,我告诉你,我楚离不愿意看到你谁也勉强不了我,我真的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你脸皮这样厚的女子,人都说人至贱则无敌,我看你也差不多了!被我这样羞辱换了旁人早就恼羞成怒发誓和我断绝一切来往誓不想见了,你还在这里苦苦哀求!不是脸皮太厚是什么?!我算是发现了,你不愧是徐兮之的女儿,还真的是继承了她所有的资质,装的可怜兮兮的给谁看?别人同情你我可不会!”   他不看张嫣然惨白失血的脸,冷声道,“先前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明确了,可你还是听不懂,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若是真的听不懂,那你的脑子恐怕就真的出问题了。我就不明白了,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喜欢你的?不妨这样,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我通通都改掉,只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纠缠我行不行?!”   “……我现在过的很好,锦儿也很好,用不着你站在我身边!远远看着我也不行,因为只要一想到有人窥探我和锦儿的幸福,我都觉得恶心,都恨不得把你那双眼睛给挖下来!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个毒瘤,我瞧见你一次都恨不得把毒瘤给挖出来一次!看到你我连用膳的胃口都没了,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让你滚,滚出我的视线,立刻,马上!明白?!”   张嫣然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楚离这一番话打掉了她所有的骄傲,也打落了她所有的期待。   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离哥哥应该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苏慕锦所以才会不接受她……只要她求了苏慕锦,只要苏慕锦开了口让她留下她就可以留下了。他瞧见她怎么可能会恶心呢,他小时候明明对她那么好……   “楚离哥哥……”她跪在地上扯住他的衣摆,祈求的看着他,“你别这样……”   楚离不敢置信的摇摇头,他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是不知悔改!   他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说了,因为张嫣然已经深深的陷在她自己的思维里了,不管他说什么,她恐怕都能理解成别的意思!坚定的拉掉她的手,楚离推着轮椅倒退了两步,“张嫣然,我娘子怀了身孕,需要休息,请你出去不要打扰她!”   张嫣然眼睛一亮!   苏慕锦怀了身孕?!   是不是因为苏慕锦怀了身孕,所以楚离哥哥才会顾忌苏慕锦的心情,所以说话才会对她这么不客气,这么尖锐的?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的!   楚离瞧着张嫣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和一个人沟通竟然如此的困难。   无力的摇摇头,他冷下声音,“你再不出去,我就让人来把你赶出去!”   “好好,我走,我走!”张嫣然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楚离哥哥,我不知道世子妃怀了身孕,所以今天没有带礼物过来,我明天,你等着我明天再来看世子妃……”   “明天你不用来了!”苏慕锦也无力了,她现在特别同意楚离的话,张嫣然脑子一定有问题,人至贱则无敌啊,她简直就无敌了。她侧过身子,“张嫣然,我不想看到你,你明天不许过来!”苏慕锦又怒视楚离,“你快点跟她说清楚,我讨厌死她了,阴魂不散!”   楚离苦笑,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张嫣然,别让我恶心你,下次见了我就绕道走!怎么跟附骨之疽一般,简直就是死不要脸!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你赶紧滚出去!”   楚离这一番话说的半点的大家公子的气度都没有,就连武夏和武秋都觉得世子爷的嘴巴太毒了,这样的话谁都承受不住的!就差没指着鼻子大骂:你他妈的跟我滚蛋,见你一次我就想吐!   可是这个时候张嫣然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维里了,楚离说什么难听的都被她自己给屏蔽掉了,她点点头,“我这就走,楚离哥哥我知道你是因为世子妃怀了身孕,担心我破坏了她的心情,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嫣然都明白的,嫣然下次不过来了,嫣然远远的瞧着你们就好了,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世子妃难受,也让楚离哥哥难受了……”   楚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觉得无力过。   真心想吐血了。   这个女人……他已经没有形容词可以形容了。   “滚!”   “我这就走!”张嫣然扶着武秋起来,半搀扶着她走出内室,“楚离哥哥我走了,你不用来送我……”   他什么时候说要送她了?!   这人简直了!      ☆、第五十章 算计      “老天爷……”   苏慕锦蒙着被子在被窝里打滚,声音闷闷的从被窝里传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脸皮是什么做的啊?”   楚离也很无奈,他长这么大都没有用这样鄙夷厌恶的语气和一个人说过话,偏偏那个人不觉得羞辱,还只当是他为了孩子所以才疏远她……他简直都想骂人了,本来还想着要在王府里多住几天,然后虐虐那两个人的女儿的,可现在他果断的要开始打算了。他可不想被张嫣然那个女人给气死!   郁闷无比的摘下面具,从轮椅上起身去揪苏慕锦的被子,“别闷在被窝里,多难受。”   苏慕锦自认为涵养够好了,可碰到张嫣然才知道她的涵养还是不够,方才张嫣然的那一番话真心想让她抓狂,她现在也改变想法了,拉下被子认真的看楚离,“楚离,我们还是想办法搬出王府吧,我真怕有一天被张嫣然给气死了!”   “好!”楚离不带犹豫的,十分爽快的点头,他也受不了了,一年多前他和锦儿还没有成亲的时候他在宫门外就把张嫣然一顿羞辱,他以为那样就已经足够让张嫣然对他死心了,可他真的低估了张嫣然不要脸的程度,这样都还不放弃。恐怕他今后不管怎么羞辱她,她都能想成别的东西。低叹一声,“张嫣然……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苏慕锦听出他这话里别的东西,惊讶的坐起身子,“谁的女儿?”   “徐兮之和楚瑜!”   苏慕锦豁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她之前也怀疑过徐兮之对张嫣然那么好,实在不对劲,想到张嫣然有可能和徐兮之有什么别的联系,而且张嫣然的面容和徐兮之有几分相似,她也动过念头张嫣然是不是徐兮之的私生女!可竟然没想到这是真的?!她还是楚瑜的女儿?!   苏慕锦突然觉得好像吃了虫子一样,恶心的厉害。   “徐兮之能有今天都是楚瑜的功劳,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没能收拾的了徐兮之,当年他刚刚建立了第一批暗卫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暗卫都交给了徐兮之,而且和那些暗卫彻底断绝了来往,让他们听从徐兮之所有的命令,哪怕徐兮之下令让暗卫去杀他,暗卫也必须遵令!”   先前在徐家的时候那一道黑影应该就是那一批暗卫里武功的佼佼者。   苏慕锦喉咙动了一下,突然有点想骂人,她忍不住讽刺,“看不出来,你爹还是个情圣!”   能为了徐兮之做到这一步多么难得的事情。她忽然想起先前先皇去世的时候,“……那之前你爹爹不是做了摄政王么,那时候宁奕羽翼未满,他怎么不趁机夺了宁家的江山?那样的话他成了皇帝想和徐兮之偷情都没有人管的着了,他怎么不这样干?”   难道是良心未泯?!   “嗤——你别高看了他!”楚离不用想就知道苏慕锦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冷嗤,毫不留情的打破苏慕锦的美好期望,“你以为他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不过做了一年的摄政王他发现自己胜任不了皇位而已,他只会打仗,权谋之类的东西根本就玩不转。他当年和现在守卫番省的大将军,方老将军,还有楚伯……不,是方伯,他们三个是结义兄弟。方伯对他十分敬重,但是也是有底线的,方伯虽然不在军中多年,可是在军中的威望还是不容小觑的,如果楚瑜要谋反,他肯定不会帮着楚瑜,他这些年跟着楚瑜就是对他还抱有希望,觉得他没有坏到那个份上!上一次方伯算是彻底的失望了,从此之后和他再也没有一点干系了!”   “……还有方老将军,方老将军为人正直,不过他以前是楚瑜的部下,楚瑜救了他好多次,所以不管楚瑜要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在支持,也因为有方老将军在军营中为他竖起威望,所以他离开了军队这么多年才能依旧一呼百应!”   原来如此。   她眯着眼睛,点点头。   “那你怎么没有想过从方老将军身上下手?”他才是关键吧!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么快就想到关键了!拿被子把她层层的包裹起来,然后把蚕蛹似的她抱在怀里,“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从他那里下手!不过方老将军这个人太过固执了,而且软硬不吃,倔的跟牛一样,我用尽了办法也说不动他!还有就是兵符都在楚瑜的手里,我们要先找到兵符才行!楚瑜离开军中多年,而且宁奕当了四年多的皇帝了,这些年他小动作不断,在军中也上了一批新任的将领们,这些将领们大多都一腔热血,虽然敬佩楚瑜是大周的战神,不过却是一心为国的年轻人。而这些年轻人们都想精忠报国,为国争光,所以他们看重的是虎符。虎符代表的是大周朝,有了虎符去命令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他们也会全力以赴!”   军队这些苏慕锦不太懂,不过听楚离说的虎符很重要。   “那我们要先把虎符给弄出来?”   “这个问题你就交给你相公吧。”楚离摸摸她的脑袋,“这些年来你相公韬光养晦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   苏慕锦发现他们说着说着偏题了。   拉下楚离的手臂,严肃的问他,“张嫣然真的是你爹和太后的女儿?”   “嗯!”楚离脸色晦涩难言。   他是为自己的娘亲不值!今年张嫣然十六岁,也就是说十七年前他就和徐兮之勾搭到一起去了,或者更早,那时候娘亲才死了多长时间?!更恶心的是他还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不娶妻不纳妾!真他妈的恶心!   他为自己姓楚觉得无比的恶心!   “那……那,也就是说张嫣然是被自己的亲舅舅给强暴了,而且……还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苏慕锦简直受到惊吓了,乱伦啊……   说起这个楚离残忍的笑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她认同的点点头。   心里却对楚离升起了万分的同情,楚离当时年幼无知,可楚瑜不但不顾忌丧母的楚离,竟然还有心情和徐兮之勾搭……真不要脸!   她无比认同楚离的话。张嫣然不愧是楚瑜和徐兮之的女儿,不要脸到了极点!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问楚离,“张嫣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被舅舅给强暴了,她的反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呵呵……”   “笑什么呢,这么诡异?”   “我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让张嫣然知道这个事情?你说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一定会十分有趣!”   “好!”苏慕锦坐起身子,立刻行动,“说干就干,我有一个法子!”   “哦?”   “如果是从我们的口中知道这个事情,以张嫣然的厚脸皮估计还以为我们是欺骗她的,所以如果要来就来个刺激点的,让楚瑜亲口跟她说!”   “楚瑜应该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楚离皱眉,这事儿不容易办!如果刚开始徐兮之和楚瑜还有想告诉张嫣然真相的可能,在她被徐二老爷给强了之后这个念头肯定立马就不存在了,一个女子被强暴了兴许还能阴影中走出来,可是被自己的亲舅舅给强暴了……乱伦只要一想想就令人鄙夷,所以肯定接受不了。所以楚瑜应该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的。楚离瞧着苏慕锦含笑的眸子,“你有办法?”   “刚好有那么一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说来听听!”   “附耳过来!”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小声说了好一阵子,一炷香之后苏慕锦眼睛亮晶晶的抬起头,不经意间嘴唇划过楚离的耳畔,他大脑中霎那间一片空白,浑身都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目光灼灼的望着苏慕锦。   苏慕锦一愣,尴尬的笑笑,脸红红的掀起被子双手覆在小腹上,轻轻的抚摸小腹。   楚离瞬间想到大夫特意叮嘱的话,眼睛里的一簇火光霎那间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熄灭的那叫一个彻底。   “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楚离叹口气,眼神无比的哀怨,就算有事也没办法啊,总不能不顾她怀孕的身子去逞兽欲吧!先前还为自己一次中了暗自得意不已,现在轮到他郁闷了。他揉揉脸转移话题,“你方才说的现在就开始实施?”   “那当然,趁热打铁!”   “好!”楚离唤墨魇进来,让墨魇听苏慕锦的话。墨魇本来就无比讨厌张嫣然,因为方才张嫣然在屋里的时候每一句话他都在外面听得真真切切,心里恨不得剥了她的脸皮,再用尺子量一下厚度。听着苏慕锦的计划,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猥琐,听完了他用力拍了拍胸口,“世子妃放心,包在属下身上!属下这就去了,一会儿就给你们带来好消息!”   苏慕锦笑着点点头,拍着他的肩头,“别被发现了!”   “放心,就武秋和武夏那两个小丫头,还不是属下的对手!”   “去吧。”   ……   张嫣然从青竹园回来之后就一直哭,谁劝都没有用,伏在被子上哭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她也不是真的没脸没皮的女人,她也是有羞耻心的,听到楚离哥哥用那样的字眼来骂她,她心里好难受。可她不能听懂,她“听懂”了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楚离哥哥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苏慕锦哪点比她好,她敢说,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她爱楚离哥哥爱的那样深,她可以为了楚离哥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苏慕锦根本就做不到!可是楚离哥哥却对她那么好,不但言听计从,就连她喝剩下的白开水他都一点不嫌弃的喝掉。   死命的揪着被子,也不知道想揪的人到底是谁。   武夏叹口气,坐在床榻边去扶她,“公主别哭了,您头上的伤还没好,万一伤势加重了怎么办?快起来吧,头上也该上药了!”   “武夏……呜呜……”张嫣然顺势伏在她的肩头,“为什么楚离哥哥要这样对我啊?”   “公主别想这么多了。”武夏身子有些僵硬,不习惯别人靠她这么近,而且方才因为安宁公主,她的妹妹还被楚离给打了一掌,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她轻轻推开张嫣然,低声安慰,“公主年轻貌美,身份高贵,天底下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奴婢瞧出来世子爷对您根本就没有情分,您这样坚持也只会让自己受伤,又是何必?”   世子爷那一番话就是她听了都有些受不了。   “以前楚离哥哥不是这样的啊……”   武夏想说,您也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她毕竟是个丫头,有些话说的也不能太明显了,王爷让她们姐妹两个是来照顾公主的,可不是让她们来刺激公主的。   “奴婢去给您倒杯茶过来润润喉!”哭了这么长时间估计嗓子也干了。   武秋方才受的伤不轻,这会儿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此时就她一个人伺候张嫣然。   武夏绕过屏风去给张嫣然倒水,张嫣然愣愣的坐在床上不知道泪流满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候,她忽然觉得脑子一疼,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床上!   武夏端着水回来,就瞧见张嫣然晕倒在床榻上,头上的伤痕裂开,血液一点点的往外流。   她心中一惊,茶水都顾不上飞快的闪身拿药箱给她找纱布,一边急声吩咐守在门外的小丫头。   “公主伤口裂开了,快去请王爷过来!”      ☆、第五十一章 身世曝光      “公主伤口裂开了,快去请王爷过来!”   门外小丫头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就是仓促的脚步声。   武夏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才松了一口气,她扶起张嫣然,手忙脚乱的从药箱里拿出白色的纱布!张嫣然头上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之后金疮药就被她送去给王爷了,她知道那药的珍贵,所以半点都不敢多用,想着公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伤口崩裂开来。   她细细的检查伤口,却没有发现异样的情况,就仿佛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所以伤口才会裂开。   用剪刀剪掉一节纱布给她层层的包裹住头上的伤口,瞧着她越流越多的血,心下有些惊慌!王爷把公主交给她们姐妹两个照顾,现在眼看着伤口就要好了,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把纱布包裹好之后她的头上已经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的冷汗。武夏把张嫣然放置在床上,焦急的顺着窗口眺望院子。   不多时,就瞧见王爷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王爷……”   “怎么回事?!”楚王爷面沉如水。   “奴婢也不清楚。”这话一出就瞧见王爷眼神微冷,她知道是自己的失职,她是照顾公主的人,却不知道公主为什么突然会伤势发作。武夏咬紧嘴唇,“方才公主一定要出门去隔壁的院落,奴婢和武秋只能跟着,公主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奴婢就给她倒了一杯水的功夫突然就开始流血了……也许……是不小心磕到碰到了……”   “武秋呢?!”   “她被世子爷打了一掌,受了伤在房间里休息!”   楚王爷给张嫣然解纱布的手猛地一顿,他转过头目光犀利的盯住武夏,“世子爷为什么要动手打武秋?!”   武夏垂下头,手中的纱布被她捏的几乎变了形,她低声道,“奴婢和武秋封奉王爷之命照顾公主,半点不敢懈怠!公主要去看望世子妃,世子妃却冷言冷语,武秋看不过就顶了两句,世子爷维护世子妃,所以就给了武秋一掌!”   这倒像是楚离能做出来的事情!   楚王爷冷哼一声,回头看向张嫣然的眼神却无比的爱怜,他拆掉她头上的纱布,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洒在她的头上,伤口不算大,药粉刚撒上去就立马止住了血。他重新动手帮她绑住了纱布,吩咐武夏,“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武秋必须要有一个人在公主的身边保护,要不然公主出了事情,本王为你们是问!”   “是!”   “退下!”   武夏咬咬唇,缓步退出了房间。   楚王爷给张嫣然包扎好了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他也只有在安宁这样安静的时候才能好好的看看她,他对这个女儿有最深的愧疚,从来也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楚王爷轻叹一声,瞧着她惨白的小脸,掀开被窝,把她抱进了被褥中。静静的坐在床榻边缘,她的容貌有三四分像兮之,只有一分他的影子,他很庆幸安宁长的不像他,否则……恐怕早就被人看出端倪了。   他沉重的叹息一声,伸手把她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愧疚的喃喃自语,这样愧疚的语气也只有在她听不到的时候他才敢说出口,“安宁……你这傻孩子,明明知道离儿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去他那里自取其辱!离儿的脾气不好,他对你母后本来就意见太多,说起来他对我的意见也不少,所以他才会这么讨厌你……你没有什么错,也许真的是我造孽太多,所以上天把这一切的报应都应在了你身上……离儿和你根本就不可能,你怎么就不能明白这个道理……”楚王爷给她掖好被角,眸子有些恍惚,“安宁,你放心,等你从这一次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找一个能真心疼爱你的男子,不用大富大贵,能一辈子照顾你,我以后就能放心了。”   “……苏慕锦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下次千万不要再去找她,她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把离儿都给骗了,离儿对她言听计从,你斗不过她的!”   “……还有离儿,你对离儿死心吧,离儿他……是你的亲生哥哥啊!”楚王爷痛心的捂住脑袋,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嫣然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这一切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当初不应该在你生下来之后怕惹上麻烦,不敢养育你,所以才任由你母后把你送给张太医,安宁……你不要怪爹爹,爹爹也是没办法,当年的情况先皇还在人世,那个时候爹爹的势力也不稳,如果先皇知道了你是我和兮之的女儿,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铲除爹爹和你母后的……所以你别怪爹爹。爹爹这些年一直在默默的关注你的,瞧见张夫人和张太医都对你很好,你和张家的那个女儿关系也很好,就仿佛你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一样……爹爹瞧着也就放心了。”   房间中窗户没有关上。   冷风顺着窗口吹进来,一阵阵的寒气。   楚王爷担心张嫣然会染上寒气,走到窗边把窗子给合拢,全然没注意身后床上的张嫣然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她快速的擦干眼泪,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仿佛睡着了一般。楚王爷回头也没有发现异样。他搬了一个矮凳坐在床榻边,握住张嫣然的小手,“……你母后为你取名安宁,就是想让你一生安宁无忧,你母后是真的心疼你,她比爹爹做的好太多,不管怎么样,她看任何东西都没有你重要……可是你被徐凡那个畜生给玷污了,你母后恐怕这辈子都不敢认你了……可是,安宁啊,你真的应该感激你母后,当年她怀了你的时候我曾经劝她把你给打掉,可她怎么都不肯,冒着天大的危险到别院里去待了一年把你给生下来。所以你可以恨爹爹,但是不能恨你母后!”   他抚着她的小手,眼眶渐渐红了,“你恨爹爹,爹爹也没有怨言,是爹爹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所以才让你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瞧着你喜欢上离儿,爹爹真的很痛心,你和离儿是亲兄妹啊!而且你母后害死了离儿的娘亲和两个哥哥,离儿恨你母后几乎入骨,他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更加憎恨你,你本身没有错,错就错在你是我和兮之的女儿……所以安宁啊,你死心吧……”   楚王爷说了半天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这些话他一直憋在心里,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以前还有方程在他身边听着他唠叨两句,可现在就连方程都果断的放弃他了!他苦笑不止,方程说的是对的,他也知道他是对的,可是没办法,他都已经错到了这个程度,后路是悬崖,他没有后退的机会,只能义无反顾的错下去!   宁奕不是个能容人的,更何况因为他的缘故这些年来他吃了多少的苦,受了他多少压迫,所以只要宁奕一找到机会肯定会除掉他的!他和徐兮之就算不再相爱了也永远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徐兮之年轻的时候为了他也付出了那么多,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更何况她是安宁的保护神,有她在,她就会给安宁遮风挡雨,安宁这一辈子才会过的平平顺顺。兮之当年冒天下之大不为替他生下了孩子,毫不夸张的说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的,所以他只要活着一天,他都会护着兮之一天。   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他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瞧着床榻上和兮之有几分相似的女儿,他忽然明白了徐兮之当年的用心。   她爱他不容置喙,他也相信。可她生下这个女儿的目的应当没有那么单纯的,他每次瞧见这个女儿都忍不住对她心软几分。   当年娘子去世的时候,她不就是抱着安宁出现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才一次次的没有计较吗!   他瞧着昏迷中的女儿再次叹口气,他这辈子已经对不起娘子和离儿了,所以不能再对不起女儿和兮之。再次摸摸女儿的头发,忍不住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安宁,快点好起来,让爹爹放心!”   张嫣然当然没有回答。楚王爷再次叹口气,给她掖好被角走出了房间。   她看的出来安宁是防着他的!其实也不为过,在安宁的立场上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交集,他把她给接到王府来住着的确不是能解释的通的事情。在安宁清醒之前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瞧着屋檐下守在门口的武夏,他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雪飞舞,他缓步踏入风雪中,背影微微佝偻!   武夏瞧着楚王爷走出了房间才开了门,刚打开门就听到屋里公主小猫似的哭声。她微微一惊,大步迈进了屋子。   “出去!”   “公主……”   “我让你出去!”   武夏不敢得罪她,只好退出去,可不敢退出去门外,只隔着帘子站在外室里。外室里没有点火盆,她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头到脚的凉。   张嫣然咬着被子小声的啜泣,她方才脑子一疼就晕了过去,可是只晕了那么一小会儿就醒过来了,她生怕楚王爷对她居心不良,也不敢清醒过来,就只好装晕倒,然后就听到了他那一番震的她说不出来话的一番话!   她不敢置信。   不可能的啊!   怎么会这样?!她爹爹明明是太医,她娘明明是太医夫人,为什么她今天听到的确实这样的消息?!   以前好多想不通的事情骤然有了答案!   怪不得太后对她那么好,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有一次她和徐青枝一起进宫去给当时还是皇后的徐兮之请安,那时候她年纪小,徐青枝年纪也不大,她们两个有宫女陪着在御花园里玩耍,她无意中和徐青枝发生了争执,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徐青枝年龄比她稍稍的大一些,所以占上风,她被徐青枝压倒在地上,徐青枝骑在她的肚子上揍她!那一次惊动了太后,太后闻讯赶来,她害怕的不得了。   因为娘亲曾经跟她说过,皇宫里的人都要防备着的,尤其是皇后娘娘,因为那个时候皇后娘娘就已经有独揽大权的本领了,她瞧见徐兮之被一群宫人簇拥着走过来,害怕的全身发抖。她毕竟只是个外人,而徐青枝却是她的嫡亲侄女,她会帮谁简直不用想就知道!可是事情出乎她的预料,徐兮之匆匆赶到御花园,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抱起来好生安抚一番,随后就重重的怒斥了徐青枝,还勒令她在府里闭门思过三个月!   那时候她隐隐约约的觉得徐兮之对她好像不太一样,可她也怕徐兮之会像处置徐青枝那样处置她!如果有一天她不受宠了,徐兮之肯定会这样对她的,所以她不敢进宫,也不敢接近徐兮之。那时候徐兮之就三番两次的把她宣进宫里,对她更加的小心翼翼!还有上一次……上一次她被徐凡……那时候太后也在的,她情绪失控的时候打过徐兮之,也骂过她!当时心里隐隐的是想让她动手把她给处死的,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些人同情或者怜悯的眼神了。   可同样的没有,她再无理取闹徐兮之都无限的包容她!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徐兮之看着她的眼神都会那样的复杂,为什么徐兮之会为了她杀了徐凡,为什么徐兮之会不惜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让她绝了对楚离哥哥的念头!   还有楚王爷……怪不得他会把她接近王府,恐怕就是为了让她在楚离哥哥的身边,为了让她不要寻短见!   楚离哥哥……这个称呼她喊了十一年,可是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他竟然真的是她的哥哥……   她咬着被子哭的几乎抽搐,浑身都在发抖!她的身子……竟然被自己的亲舅舅给占了……她爱了十一年的人竟然是她的亲生哥哥……   这个消息,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以接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娘亲对我那么好,对我和霓然没有任何的区别,如果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可能对我这么好的,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的……”她霍然起身,不顾一切的掀起了被子,鞋子都没有穿就拼了命的往外跑!她要去问问娘亲,她要问个清楚!娘亲从来都不会骗她的!   一定是他们给弄错了!   “公主!”   武夏吃了一惊,瞧着她衣裳凌乱,泪雨纷纷的往前跑,下意识的就要拉住她,“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滚开!”   她想都没想一把推开武夏,然后打开房门飞奔出去。她光着脚踩着冰冷的雪,可是却没有觉得冷,她的心比她的身体更加的寒冷。她疯狂的飞奔着,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府里偶尔路过的一两个下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她,她丝毫不在意,她今天一定要去找一个答案。   顺着道路的方向拼命的往前跑,一双脚冻的没有一点知觉,气喘吁吁的在张府的大门口停下来,瞧着熟悉的两个大字,她却觉得心酸的厉害!脸上也早就没有了直觉,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层。   到了大门口她竟然再也迈不动步子。方才那样想去寻求答案,可是这会儿她明明知道答案就在咫尺,却没有勇气再去探寻!   守门的家丁瞧见她,惊讶不已,“姑娘?”   “开门!”   “姑娘您怎么回来了?夫人正说要去瞧瞧您呢,夫人担心您在楚王府会受委屈……”   家丁絮絮叨叨的说话,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她此时有多么的狼狈,家丁瞪大了眼睛,此时的张嫣然一路奔跑下来脸色染上了酡红,那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跑的太厉害累的。长发散乱,一头发髻凌乱的披在肩头,衣裳凌乱眼眶通红,就像是……就像是被人凌辱过了一般。家丁连忙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嫣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速度缓慢,眼神呆滞。   当瞧见娘亲的那一刻,她不但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她不敢……不敢知道真相!   “嫣然?”张夫人站在院子里,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看上去正打算出门的样子,瞧见张嫣然她大吃一惊,尤其是瞧见她此刻的狼狈更是几步跑过来,“嫣然你怎么了?你说说话不要吓娘亲……”   “娘……”她哑着嗓子轻唤一声,这一声娘亲唤出来,仿佛心里的悲伤找到了一处流泻的口子,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踉踉跄跄的冲进张夫人的怀抱,死死的搂紧她,“娘!”   娘亲明明还是娘亲,娘亲看着她的眼神明明还是那样的温柔包容,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一片森冷。   张夫人垂下头才发现张嫣然竟然没有穿鞋子,她一双莹白的脚已经被冻成了紫色,她心中一惊,心中知道发生了事情,可也顾不上多想,赶紧把张嫣然给拉到房间中,“进屋,跟娘亲进屋……”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嫣然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去了楚王府几天的时间,竟然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跑回来……难不成……她不敢多想。只把浑身颤抖的嫣然给抱在怀里,“嫣然……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娘亲……是不是楚王府里的人欺负你了?是不是楚离欺负你了,你告诉娘亲,娘亲给你做主……”   “娘……”   听到娘亲这样的话语,她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落,从张夫人的怀中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观察她叫了十六年的娘亲,她满脸满眼都是心疼,根本就不似作假,这样的神情只有娘亲才会出现,然而此时却有人告诉她,眼前这个包容了她十六年,疼爱了她十六年,她叫了十六年娘亲的女人竟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嫣然,你告诉娘亲啊,究竟是怎么了?”张夫人急的眼圈都红了。   “娘亲……你告诉嫣然,你是嫣然的亲生母亲,你是嫣然的亲生母亲对不对?”张嫣然不放过张夫人脸上的一丝神情,倔强的盯着她,她一眼就瞧见娘亲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就是惊慌!她一颗心彻彻底底的沉了下去,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满满的冰雪塞进去,透心的凉。   “嫣……嫣然……”张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嫣然的眼神彻底的黯淡下去。   如果是假的,娘亲会怒斥,“谁这样散播这样的谣言,简直不知所谓!”可是现在娘亲此时却问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不敢置信的退后两步,“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娘,你告诉我,我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   “嫣然……告诉娘亲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以为嫣然的事情就只有她和相公知道的,为了不让安宁知道这件事情,她把以前知情的下人们都打发出府了,为的就是不让她心里有想法,她是真的把嫣然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她不希望有一天她知道真相……   她上前两步想要去抱她,可是嫣然却躲开了,她躲开了……她从来都没有用那样伤痛的眼神看过她。张夫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紧紧的握住嫣然的手,努力的平稳自己的声音,“嫣然,你别这样,你虽然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可是这些年娘亲是真的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亲不亲生的对娘亲来说真的不重要的,你和霓然娘亲都是一样的疼啊,这些年你一直都是娘亲的心头肉,你别这样好不好,别吓娘亲……”   “娘,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张嫣然抹去眼泪,她现在只希望不要从娘亲的口中听到噩耗!   “娘亲也不知道……”张夫人看她知道了真相,也不隐瞒她了,“当年你被丢弃在府门外,那时候娘亲还没有霓然,心里瞧着你真的可怜,那时候你才这么大……”张夫人比了一个小猫的大小,“好像才生下来的,浑身都皱巴巴的,还通红通红的,但是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娘瞧着就觉得喜欢,所以就把你给捡回来,放在身边养着。”   “那爹爹呢,爹爹知道我的身份吗?”   “你爹?”她诧异的看着张嫣然,“你爹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当年你裹着襁褓被扔在府门口,还是娘亲先发现你的,你爹爹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他对娘亲收留你也没有什么看法,不但如此,对你也视如己出,对你事事周到处处都照看着……嫣然,你要相信爹娘都是真心爱你的,不管你是谁家的孩子,既然你在娘亲的门口被娘亲发现了,这就是我们母女的缘分。你说呢?”张夫人说的小心翼翼的。   她知道嫣然知道这件事情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控。那她就把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张夫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动作轻柔的把她拥到怀里,生怕惊动了她一般,“嫣然,娘亲这些年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心里有想法,你不要怪娘亲……”   她怎么会怪!   她这些年仗着娘亲对她的疼爱,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娘亲疼她入骨,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爹爹一定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因为爹爹每次对她都不是很亲近,而且有种敬畏的感觉……她以前只想着爹爹是个大男人,不懂得情感的表达,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相竟然如此的让人难以接受。   这辈子她最该感谢的人就是娘亲,是她给了她这么多年完整的母爱。   紧紧的把娘亲搂在怀里,可心里却空了一角,她几乎不用再找答案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张嫣然,一定是楚王爷和太后的女儿没错,一定是的……她竟然被亲舅舅强暴,还爱上自己的亲哥哥……   她觉得自己好脏……从身体到心灵都脏的不能看……   怪不得先前楚离哥哥用那样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他一定也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才会对她的爱感觉到如此的恶心。   被自己的亲妹妹爱上……可不是特别的恶心吗!她自嘲的冷笑。   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徐兮之!   她生下她却不养育她!不管她有多少理由都是她的错!既然决定把她给扔掉,就不要再来找她,可她呢!以她义母的身份出现,以义母的身份关心她!她只觉得虚伪!明明不想养育她却还想收获她的爱!她怎么想的那么美!她做梦!做梦去吧!   张嫣然的眸子里浮起刻骨的恨!她恨死了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亲哥哥!   现在想来,当年她怎么可能那样巧合的偶遇了楚离哥哥,这其中如果没有徐兮之和楚王爷的计谋,她就去死!   “嫣然……你是不是冷?”   怎么浑身都发抖。   “不是!”张嫣然抱紧了张夫人,哽声道,“娘亲,嫣然感谢你收留了嫣然,给了嫣然最好的爱,不管嫣然的亲生母亲是谁,嫣然都只认娘亲一个娘!”   徐兮之那个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她娘!   张夫人欣慰的拍拍她的背脊,眼眶渐渐的红了,她就生怕嫣然知道了身世会疏远她,跟她有隔阂,现在她总算是放下了心。   缓缓推开女儿,捧着她的脸给她擦干眼泪,“嫣然,娘亲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她以为这件事可以隐瞒一辈子的……   张嫣然的目光闪了闪,“就是无意中听到的!”   瞧着她不想多说,张夫人也不想逼她,心疼的把她推到火盆边,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你这孩子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急匆匆的跑来了……外面还下着雪,你想让娘亲心疼死吗,女孩子最是不能受寒的,你怎么半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女儿家若是受了寒,将来成亲了都不好生养。她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带毛的靴子,放在火盆边烤热了,放到她的脚边,蹲下身子抬起她的脚,又用热毛巾给她擦拭了脚,等她的脚回暖了,她才慢慢的把鞋子给她穿上,“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知道么?”   “嗯!”张嫣然哽声应道。   等身子回暖了,张夫人才忍不住抱怨,“你就这样回来了,楚王府的人怎么就没有送你的?”楚王府的人也太不负责了吧,她的嫣然送到了他们府上,难道就是这样照顾的!   “不是,是我跑的太急了,所以他们才没有追上的……”方才武夏跟在她的身后,现在却不见了影子。   “要不嫣然还是搬回来住吧,楚王府毕竟是别人的地方,娘亲怕你被人欺负……”   “不!”张嫣然慌乱的摇头,“娘……再等几天好不好,等嫣然的心情平复下来了,再回来做娘亲的乖女儿……”   “……好吧!”她还是不放心,认真的叮嘱她,“在别人的家里千万要小心行事。”她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嫣然会去打扰楚离夫妻,她对楚离的心思她这个做娘亲的最明白了,嫣然是在别人家里,如果得罪了楚离,楚离根本不会给嫣然留面子,嫣然也没有靠山可以依靠,她就怕她会受委屈。   “娘,你放心,嫣然都知道的!”张嫣然觉得身子暖了,就起了身,“娘,嫣然回去一趟,就这样急匆匆的跑出来,恐怕有人会担心的……”   “嗯!娘亲送你……”   “别送了,外面天冷,娘亲你身子也不好,别受了寒。嫣然一个人回去就行了……”瞧着张夫人不赞同的眼神,她妥协,“要不您让小丫头送我过去,您就别去了……”   “那……好吧……”   张夫人让小丫头送张嫣然一起出府,张嫣然对张夫人挥挥手,“娘,你快进屋去。”瞧着张夫人进了屋,张嫣然的脸色才冷了下来,她拔下头上的银钗放在袖子里,没有去楚王府。   “姑娘,您要去哪里?”小丫头撑着伞,瞧着她走的方向不对,忍不住低唤了一声,“那个方向不是去楚王府的方向啊……”   张嫣然轻轻抚着袖中尖锐的银钗,眼神一片幽深。   “去皇宫!”      ☆、第五十二章 徐兮之,去死吧      “去皇宫!”   小丫头一惊,连忙劝道,“姑娘,您穿的太单薄了,去皇宫里路程还有一段,要不要奴婢进府让人给您备一辆马车?”   “不用!”张嫣然拉住小丫头,“跟我走!”   她担心小丫头回府把事情告诉娘亲。小丫头瞧着张嫣然冷着脸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给她撑好伞,自己则在冷风中缩缩脖子。   两个人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宫门口,守宫门的侍卫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大雪天出行的人极少,两个侍卫在大门口偷偷的拿着兵器跺着脚取暖,手里还拿着小酒坛喝酒暖身子,一瞧见张嫣然慌忙把酒坛藏到身后。张嫣然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公主,宫里上上下下的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就生怕不认识她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脑袋都保不住。   而且最近京城中的流言传的众人皆知,谁都知道安宁公主被人给玷污了,太后为了给安宁公主做主连自己的亲哥哥都给杀了,这个时候安宁公主心情肯定不好,所以瞧着就要悠着点,要小心更小心。   “公主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张嫣然的眉头狠狠的皱了皱,她抿紧了嘴唇,从怀中掏出以前太后给她的玉佩,有这个玉佩她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侍卫看了一眼就赶紧放行了。“公主,请,您请……”   张嫣然咬咬唇,进了宫门,她的手指冻的已经僵硬,紧紧的拢着长袖,袖子里是尖锐的银簪子,她握紧了银簪,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宫门口离后宫的距离还是不近。   她一路走,一路把记忆中这些年的经历都给过了一遍,眼眶渐渐的红了。   等到了慈安宫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汪航远眯着眼睛瞧着张嫣然一步步的走近,他目光落在张嫣然的脸上,眼神近乎放肆的打量她的五官,以前他就觉得张嫣然和徐兮之长得像,如今越看越像,尤其是一双杏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可心里已经大概确定了一些事情。这些年中徐兮之对这个“义女”流露出来的爱他全都看在眼里,以前他真的相信她,不管徐兮之对他说什么他都信。所以只当做是她没有孩子,所以才用张嫣然作为心理的寄托。   可是寄托有可能寄托到连亲生哥哥都不认了,徐兮之这个人他最了解,十分自私的一个女人。她活着的信条是,她可以背叛天下人,可天下人不可背叛她!所以一旦她发现了旁人要背叛她,就会拼了命的去报复别人!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她身边的杜嬷嬷和他,徐兮之可以说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更甚至于,他几乎可以断定,如果他和杜嬷嬷任何一个人流露出对她不利的信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可是张嫣然是她生命中的例外!他和徐兮之在一起已经有十年的时间,这十年来,他为了徐兮之付出了多少,他本是江湖人士,身边有一群跟着的人,可为了徐兮之他放弃了在外逍遥自在的机会,来到宫里做一个假太监!   进宫的时候徐兮之已经认了张嫣然做义女,他也曾经因为徐兮之对张嫣然的态度嫉妒过,甚至动过要杀掉张嫣然的心思!   因为他看出来了,徐兮之对这个义女的重视……甚至超越了自己,超越了一切!可以这样说,如果有一天他和张嫣然都处于危险之际,需要人救助,而徐兮之要在两个人中间选一个,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救张嫣然!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汪航远垂下眸子,掩住眸子深处的一抹冷笑和嘲讽。   “汪公公,徐……我母后在吗?”   “在。”汪航远的态度没了以往的热情,相反还让张嫣然觉得冷嗖嗖的,他臂弯中的拂尘微微一动,低声道,“公主对慈安宫够熟了,应该不用奴才带路吧!”   张嫣然诧异的看他一眼,觉得今天的汪航远很奇怪。   不过她不是来找汪航远的,也不想跟他计较,吩咐小丫头留在外面,她自己拢着长袖进了屋子。   杜嬷嬷正在给屋子里点熏香,瞧见张嫣然,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公主?”愣愣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拿着一件大裘快步过来给张嫣然披上,关切的道,“公主怎么来了?这两天太后娘娘就念叨着您呢,还说等雪小一些就去楚王府去瞧瞧您……公主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张嫣然没有接受杜嬷嬷的好意,解下披风扔给杜嬷嬷,“我不冷。”   杜嬷嬷惊讶的看着她,“公主?”   今天张嫣然的态度好奇怪,以前的她都是温和有礼的,不止是对她有礼,就是对慈安宫里任何一个小宫女都十分有礼貌,今天这事怎么了?杜嬷嬷想到前两天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连忙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太后娘娘,安宁公主来瞧您了!”   张嫣然跟着杜嬷嬷一起进了内室,内室中一片温暖,大理石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她踩在上面觉得心都飘飘荡荡的,空落落的没个着落。杜嬷嬷掀开了厚厚的帷幔,用金丝钩子勾起来,张嫣然一眼瞧见内室中雕着龙凤呈祥的红木大床上,徐兮之只着一层中衣躺在床上。   她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看上去有些虚弱的样子。却在听到她来看望的时候猛的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是浅浅的担忧和一闪而过的欣喜。   张嫣然抿紧嘴唇看着她,以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徐兮之在面对她的时候表情特别特别的不正常呢。   “安宁?安宁来了?”徐兮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杜嬷嬷见状赶紧给她的身后放了一个大大的迎枕,让她舒服的靠在后面,“太后,您小心一些,公主又不会跑,您这么着急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和张嫣然解释,“前些天太后娘娘染上了风寒,这两天一直发热还有些咳嗽,太医开的药吃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太后娘娘这是郁结在心,公主您好好劝劝她,老奴就先下去了。”   杜嬷嬷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公主很少主动来宫里瞧太后娘娘的,又下了这么大的雪,竟然冒着雪来,兴许是有悄悄话要和太后娘娘说吧,她十分识趣的退出去,顺带着还把宫里的小宫女们也都给遣散了下去。   关上了房门却瞧见汪航远僵硬的站在门口,杜嬷嬷有些惊讶,她是知道汪航远和太后娘娘的事情的,起先的时候觉得娘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可后来瞧着娘娘也的确是太寂寞了,而且汪航远对太后也实在是真心,所以就一直没有多说什么。   “汪公公,大冷的天怎么站在这里?”杜嬷嬷拍拍他的肩膀,他冻的几乎全身都僵硬了,杜嬷嬷低声道,“若是冷了就回屋歇一歇,天太冷了,别冻出病来!”   平日中汪航远对太后关心备至,体贴入微。娘娘若是生病了肯定是他在跟前忙前忙后的照顾,可最近两天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晃神,而且对太后娘娘也不像以前那样热心了。杜嬷嬷倒是没有什么怀疑,她也知道汪航远经常替太后处理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兴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公主殿下来了太后娘娘肯定很快就能病愈了……太后娘娘这段时间郁结在心也是因为公主的事情,我瞧着公主倒是没有先前寻死觅活的心思了,太后瞧着放下了心病也就能好了。”杜嬷嬷隐晦的让他不要担心。   然而这话听在汪航远的耳中却是异样的讽刺,现如今他还不想和杜嬷嬷撕破脸皮,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的期望,毕竟……调查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不是吗!   “嬷嬷回去歇息吧,这两天事情太多,咱家要好好的思量思量以后该怎么行事才好!”   顺便想想如果徐兮之真的欺骗了他,他该怎么处置她!   他并不是在意徐兮之有一个女儿,而是在意她的欺骗!如果最开始他刚刚进宫的时候徐兮之跟他坦白,告诉他张嫣然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断绝和张嫣然亲生父亲的来往,他甚至可以把张嫣然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疼爱!可她竟然欺骗他!这一点他无法接受!怪不得她不愿意给他生一个孩子……她都有这么大的女儿来还会给他生孩子才有鬼了!   汪航远冷笑不止。   “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杜嬷嬷打个哈欠,这两天彻夜照顾太后娘娘,她也有些撑不住了,“等会儿公主若是离开了,还劳烦汪公公让小宫女去叫醒我……”   汪航远轻轻勾起唇角,“……好。”   他瞧着杜嬷嬷离开,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过身,吩咐守门的宫女们,“你们先退下,太后娘娘和公主有话要说。”   “是!”   等人都退出去了,他眸子才冷了下去,冷哼一声,轻手轻脚的推开寝宫的大门,大门刚刚上过油,开启时半点声音都无,进了寝宫他放缓了脚步也放缓了呼吸,轻轻的合上大门,随后踮着脚靠近了寝宫,在屏风外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他这个位置既能不被徐兮之发现,又能把她们两个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以前每次徐兮之和张嫣然说话都摒弃左右,这一次他非要听听她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   此时的内室中。   徐太后眸子温和,对张嫣然招招手,“安宁,母后还不能起身,你坐过来好不好?”   接近她,这正是她想做的!   张嫣然没有迟疑,缓缓上前,坐在了床榻边缘,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尺左右,张嫣然的手顺势落在了袖筒中。   银簪贴身放着,她的身体却没有暖热簪子,它依旧冰冷尖锐。   徐太后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下意识的去摸她的手,可张嫣然却避开了,徐太后微微一诧,眉宇间满满的都是黯然,“安宁,你还在责怪母后,是吗?”   她以为今天安宁来这里,是要和她冰释前嫌的……   “母后……”   张嫣然垂下眸子似笑非笑的喃喃着这两个字,眸子深处冷光更甚,她忽然还想问问她,她抬起头,“母……后,嫣然想问问你,你为什么因为嫣然赐死了你二哥?!嫣然只是你的义女,难不成在你心里比你二哥还要重要吗?”   “当然!”徐兮之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单手握住她的肩头,郑重无比,“安宁,你是母后心里最重要的人,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和你相提并论!”   她瞧着两人的姿势,动了动身子稍作调整,她的右手抓住银簪的尾部,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歪着头状若天真的问她,“为什么母后要对嫣然这么好呢?”   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可她却不能说,徐兮之黯然的垂下眸子,“因为……你虽然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可在母后身边长大,母后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这个时候都还在骗她!   张嫣然深深的看着她,此时徐兮之垂下头,对她没有任何防备。   就是现在!   张嫣然猛的抽出银簪,眼睛里的柔弱天真全都消失不见,全都是恨!她猛的扬起手,尖锐的银簪直直的没入徐兮之的胸膛!   寝宫里传出张嫣然疯狂的嘶吼声!   “徐兮之,去死吧!”      ☆、第五十三章 决裂      “徐兮之,去死吧!”   她这一举动谁都没有料到,偏偏徐兮之对张嫣然一点的防备心都没有,银簪因为她过度用力,只留下一点点的尾端在外面,那簪子几乎刺穿了她的心脏!   徐兮之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安宁竟然会要杀她!   胸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徐兮之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她重重的喘息着,死死的握住张嫣然的手,不顾身上鲜血淋漓,固执的看着她,眼睛里没有痛恨没有疯狂,只有无限的哀伤,“安宁……为……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张嫣然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她松开手掌,瞧着银簪,一朵血花从她的胸口炸开,越来也大,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张嫣然又重新握住银簪的尾端,猛的用力“噗——”的一声,簪子竟然又被她给拔出来。   “嗤——”   一股子血水从她的胸口喷出来,温热腥甜的血溅了她一脸。   屏风外的汪航远听到动静猛的从凳子上起了身,刚欲冲进去,就听到屋里令他惊悚的声音!   “哈哈……徐兮之,你还想骗我!你明明是我的亲生母亲,明明是你在和先皇成亲的时候偷人,和楚王爷一起生下了我,你生下了我却不养育我,把我给扔掉!如果不是我命大,也许今天这世界上早就不存在一个叫张嫣然的女子了!”张嫣然厌恶不已的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污,眼睛充血,紧紧的握住银簪,她瞧着徐兮之还有力气,想都没想,重重的一簪子又刺了过去,这一次徐兮之有了防备,就地一滚,躲开了她这致命的一击,她伏在榻上剧烈的喘息着,就听到她疯狂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是你害了我,你毁了我一辈子!”张嫣然痛哭流涕,“你这个贱人!你若是不想要我,为什么当初怀胎的时候不打掉,为什么要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却不养育我,把我给扔掉!你明明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却不相认,你对我的好,根本就不是出自娘亲对女儿的疼爱,你是为了你心里那一点恶心的愧疚心!你明明知道楚离哥哥是我的亲哥哥,却还设计让我和楚离哥哥‘偶遇’,让我爱上了他之后却生生的给我一棒子,告诉我,他是我的亲哥哥!你明明知道徐凡是个人渣,你却不教训他,还放任他,然他强暴了我……”   张嫣然一句一句的宣布徐兮之的恶行,她泪雨纷飞,面上又付出阴鸷来,她握着簪子一步步的靠近徐兮之,“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你本来就该死!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爱上自己的亲哥哥却不告诉我,为什么!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做出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伤害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恶心的娘亲,我身上怎么会流着你这个贱人的脏血……”   她觉得自己也是脏的,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是脏的,她瞧着血流不止的徐兮之,没有再追着给她一簪子,而是伸出手腕,拿着染血的簪子猛的划向她的手腕!   她爹爹是太医,她也学过医。   知道人致命的伤口在哪里!手腕这里是动脉,划断了之后如果不抢救及时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愣愣的瞧着手腕上滴下来的血!   血一滴滴的落下来,将纯白色的地毯染成了血一样的红!一朵朵妖娆而多情的血花绽放在地毯上!   还不够!   她残忍的笑笑,手臂又是猛的一个用力,尖锐的簪子如同锋利的刀刃,将她左手手腕上的伤口再次加深,那伤口深的几乎见骨,手腕处更是鲜血淋漓一片,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几乎看不出手腕原本的样子。   “不要——”徐兮之从床榻上一抬头就瞧见张嫣然的举动,她不顾胸口的疼痛,猛的扑上来!慌乱之间,只能抽出身上的帕子按压在她的手腕!“安宁……你别这样,你恨娘亲就冲着娘亲来,只要你能解恨,你杀了娘亲,娘亲都不怪你。可娘亲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才十六岁,你还有未来,你的未来还有无数的可能……”她握住张嫣然没有受伤的右手,那银簪的刺正对着她,她握住张嫣然的手,把簪子的刺放在她心脏的位置,泪流满面,“嫣然,你如果不解恨,你再刺娘亲一下……娘不怕死……”   就怕她伤害自己……   徐兮之心痛不已,当她口中的“娘亲”两个字出来,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此的剧烈,这些年来她做梦都想和安宁坦白,想告诉她一切,可她怕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当真相被这样无情的揭开,她的心比安宁更痛!她从小就被张夫人养的很好,知书达礼又温柔谦和,是好孩子。可同样的,她也是温室中的花朵,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任何的风吹雨打,所以她知道,一旦真相揭开,她不肯能承受的了!   而此时真相就这样被揭开。   她不恨安宁,本来就是她对不起她。   “安宁……你若是心里难受你就扎娘亲……”   “滚开!”张嫣然猛的推开她,看着她跌落在地上,她眼睛里都是愤恨,“别说‘娘亲’这两个字,你不配!我娘亲是张家的夫人,不是你!”她忽然揪住她的衣襟咬牙看着她,挑选最恶毒的词语骂她,“你怎么那么贱,没有男人你活不下去吗,你是先皇的妻子,为什么要偷人!我觉得好恶心,我身上竟然流着你这样千人骑的女人,你如果耐不住寂寞你就去做妓女,你进宫干什么!啊?先皇还满足不了你?你还去偷人,你偷了多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偷的不止是楚王爷,你告诉我,我不可能是他的女儿!你告诉我啊!”   “安宁……”   徐兮之脸色煞白。   这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可以这样骂她。   她无力的辩解,“安宁,我没有……”   “没有?!那你告诉我,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告诉我啊!我如果是你和先皇生的,你怎么可能丢掉我!”   “我没有丢掉你!”徐兮之胸口疼,心更疼,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拼命的按住她的手腕,控制住她流血的速度,一边哭着和她解释,“安宁,娘亲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给扔掉,当年娘亲怀了你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把你给生下来,可是当时娘亲的处境堪忧,所以没办法把你养在身边,所以娘亲就让当时只是一个小御医的张太医去给娘亲接生。当时娘亲以为国祈福的名义搬到皇宫的别院里,整整一年的时间筹备,娘亲日日夜夜的睡不着,就在想着你生下来之后该怎么安顿你……”   徐兮之的心头疼的抽搐,她急声道,“娘亲当时真的是没办法……把你送给不认得的人怕他们对你不好,可认识的又怕他们有一天会把事情给爆出来,后来娘亲就想到了张太医,还让杜嬷嬷把他的家底彻彻底底的查了一遍,知道他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夫人,所以才决定把你送到他们的府上!娘亲真的不是不要你,娘亲勒令张太医不许搬出京城,这些年来还一次次的升他的官……他做的也很好,对你很好,张夫人对你也好,所以娘亲也就放心了……还有楚离的事情,娘亲是想着有一天如果我和你爹爹离开人世了,你没有兄弟姐妹害怕你被人欺负,所以就想着让你和楚离好好的处,如果有感情了,他将来也能照顾你一些……娘亲真的没有想过你会爱上他……真的,安宁你相信我……”   那个时候楚离就已经是面残腿残的残废了,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安宁会看上一个残废啊!   徐兮之泪流满面,“你别恨娘亲……求求你安宁,娘亲这辈子就只剩下你了……”   “滚!”   张嫣然一脚踢开她,“恶心!恶心!”   “如果你们真的是想让我和楚离哥哥成为兄妹,怎么不告诉他!他那么好,如果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在外面,肯定不会不管不问的,就算不是一个娘亲生的又怎么样!所以你根本还是在骗我!你欺骗我!”   “我没有!”   徐兮之没办法解释,她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女儿,是她因为妒忌所以害死了楚离的母亲和两个哥哥,如果她说了,以安宁的性子,恐怕更加恨死她。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张嫣然摇头,“你这一生中不知道说了多少谎言,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她低吼。   “安宁……”   “你太脏了,你不该活着的……”张嫣然握紧了簪子,“你去死吧!我也不活了,我杀了你之后就自杀,我们这样肮脏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怎么配出现在楚离哥哥的面前,我怎么配说爱他!他心里一定觉得我太恶心了,一定觉得我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是脏的,肯定是这样的……被自己的亲生妹妹爱上……好恶心……”   她缓缓走近徐兮之,扬起了簪子,“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徐兮之闭上眼睛,只要嫣然能解恨,她死了也不觉得委屈。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叮——”的一声轻响,张嫣然手中的簪子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飞了,她的右手一阵阵的发麻,霍然回头。   “汪公公……”   “航远?!”徐兮之又惊又喜,她抽着气连忙大喊,“快去请太医!安宁受伤了!”   汪航远面无表情的走近她们母女两个,他缓缓的蹲在徐兮之的面前,眼底有一丝丝的伤痛,“徐兮之,你这个时候都还想着张嫣然……我该不该说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徐兮之浑身一震。   他……竟然知道了……   “如果不是我今天听到这么一出好戏,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嗯?”汪航远挑起她的下巴,脸色阴沉冰冷,“你和楚瑜竟然有一个女儿!怪不得楚瑜手握兵权却能容你做大,怪不得你从来嚣张跋扈有恃无恐!原来竟然是这样!你骗的我好苦!”   “航远……”   张嫣然蓦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指着汪航远,这个时候的汪航远声音不似刻意伪装的尖细,而是带着几分低沉的磁性,这样的声音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太监!她眼神啐了毒一般,“你还骗我!你和他有奸情对不对!他是你的奸夫对不对?!你太脏了,太脏了!”   她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脑子里一突一突的疼,她忽然抱着脑袋尖叫起来,“贱人!贱人……太脏了!你养着一个假太监在身边……你是有多淫荡!你耐不住寂寞就去死,你到底和多少男人好过……啊——”   “安宁……你别这样……”   “滚!滚啊!贱人!贱人!”她抱着头,手腕上的血成串的落到身上,她呼吸都开始紊乱,额头上一层层的汗冒出来,眼睛一阵阵的发黑!   “该滚的人是你!”汪航远眸子一凝,一掌把张嫣然拍飞出去,她重重的撞到寝宫的廊柱上,摔得口吐血沫!“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她生下了你给了你生命,你就应该感激她!就算她没有养育你又如何?!”汪航远揪起她的衣领,冷嗤道,“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权利要求谁对谁好,就算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一样可以抛弃!可她却没有!冒着生命的危险把你给生下来,还把你送到可靠的人家里,封了你做公主,把宫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你身边!她就算有些事情做的不对,出发点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凭什么来指责她!”   除了他,谁都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你仗着什么!你敢说你不是仗着她宠你爱你,要不然你敢这样做她就敢把你满门抄斩!这些年她哪一点对不起你,除了没有亲自抚养你,她哪一点对不起你?!给你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住最好的,还给你用最好的!你虽然名义上只是个义女,可你去瞧瞧你在张家的闺房,你再去瞧瞧长宁公主的闺房,你瞧瞧你们的闺房差多少!她还给你一个对你如此之好的娘,张夫人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但凡你还有一丁点的良心你都应该能感觉的到!还有……她的生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她有多少个男人我都没有计较你凭什么说她脏!没有她这个脏女人,就没有你这个光鲜亮丽的安宁公主!”   “……别口口声声的都是她对不起你,我告诉你!今天如果换成了别人,你试试看别人会不会一巴掌拍飞你!你敢刺张夫人一簪子试试看!看看她还会不会待你如初!你去试试看!”   “滚!”他就是一个奸夫,凭什么来教训她!   “最该滚的就是你!”汪航远冷笑着扔掉她,“是非不分的玩意儿!你幸好不是我女儿,如果是我女儿,我就不是一掌拍飞你这么简单,直接宰了你都是轻的!”   “畜生!”   汪航远眸子里怒色一闪,抬手就要劈向她!   “住手!你给我住手!”徐兮之血红着眼睛,她剧烈的喘息着,“汪航远,不许你伤害她!”   汪航远怒视徐兮之,“她都这样了,你还袒护她!”   “那是我女儿!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唯一的血脉!你胆敢再伤害她一下……咳咳……”她说的太急,忽然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你敢伤害她……我……咳咳,我不原谅你……”   “不原谅我?!”汪航远冷笑,“现在是谁该不原谅谁!徐兮之,你骗的我好惨!”   她别过头去,无言以对!   她的确是骗了他!   “徐兮之,你说如果我一掌拍死你的安宁,会怎么样?”   徐兮之目赤欲裂,“你敢!”   “要不我们试试?”   “不!”徐兮之慌了,她知道汪航远这个人,这些年她也是仗着他爱她所以才对他颐指气使,他从来都不是一条狗,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的命令而取执行什么!他想杀安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不许动她,否则——”   “否则就要把你的暗卫给弄出来了,对吗?”汪航远讥讽的瞧着她,“那暗卫应该也是楚王爷给你的吧,他对你还真是好的很,明明知道我和你偷情竟然都能不闻不问,是太大度了,还是早就不爱你了?”   这话直刺她心脏,她怒目以视,“不用你管!”   “是,不用我管!我也早就不想管你们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他血红着双眼,扔掉手中的拂尘,脱掉身上的太监服侍,扔掉他头上的太监帽子,拼命的擦拭掉脖颈上的肉色泥巴,“我就是疯了!疯了!就因为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你,我竟然委屈了自己这么多年!徐兮之,从今以后我和你再也没有一丝干系!我以后可以尽情的留胡须,可以不用压抑自己大声的说话,可以不用再每天在别人都清醒之前给自己的喉结做伪装!更不用面对宁奕异样的眼神还可以装作没瞧见!徐兮之……”他最后看她一眼,“我们——完蛋了!”   他说完,目光最后在她流血的胸口上看最后一眼,决然的踩过让他受辱了多少年的太监服,头也不回的离开!   “汪航远——”   汪航远的脚步一顿,可却也只是瞬间的停留,随即他毫不犹豫的踏出寝宫的大门!   这一刻,他宁愿去面对皇宫中的侍卫们,也不愿意再面对这个无情的女人!   “安宁……你怎么样了……咳咳……”徐兮之脸色惨白的扶着床架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张嫣然的身边,张嫣然此时情况很是危险,她身上都是血,血淋淋的让徐兮之不敢扶她,“安宁……你告诉娘亲,你有没有事,我让杜嬷嬷给你请太医……”   “够了,你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张嫣然的腰肢方才被撞到廊柱上,疼的厉害,喘息都觉得疼,口中吐出一口血沫子,她知道肯定是伤到肺腑了。左手失血过多此时已经凉的没有知觉了,脑中也一阵阵的眩晕。她用右手撑着地毯爬起来,眼神冷的淬了冰一般的凉,“今天没杀了你……我改天还会来的……”她说完抹去嘴角的血迹,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外走,她这个样子也杀不了徐兮之了,可也不想看到她!她要去楚王府……她要去找楚离哥哥。   她要和楚离哥哥……说清楚……   “安宁,你不能走!”徐兮之的伤势比她要轻一些,此时爬了起来,拉住她没有受伤的右手,“你这个样子没办法离开,娘亲也不放心,我找太医来,让太医给你包扎……”   “让你滚……你听……不懂?”她艰难的回头,坚持要离开。“我看你一次就想死一次……”   徐兮之泪流满面的跌在地上。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安宁怎么会知道真相……究竟是谁告诉她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几个,杜嬷嬷不可能,张太医没有这个胆子,还只剩下楚瑜和楚管家,也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了!以前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都被她给处理掉了,安宁的身世就连张夫人都是不知道的。   那么是楚瑜还是楚管家……   这个时候追究这些也没用了,她也害怕瞧见张嫣然憎恨厌恶和鄙夷的眼神,她的一句话比往她心上捅刀子都要痛,她轻声喊,“暗卫……”   一道烟灰色的影子飘下来。   他是专门听从徐兮之命令的暗卫,是保护徐兮之安全的暗卫,方才张嫣然刺杀徐兮之的时候他就想出来,可是徐兮之没有让他出来,而且他知道张嫣然是徐兮之和楚王爷的女儿,所以才没有敢动手!   也幸好没有动手,要不然以徐兮之的态度,恐怕还有的惩治他。   “去!跟上安宁,把她打晕了送到楚王府,让楚王爷务必治好她……”她喘息着,一口气说完。   “是!”   暗卫离去徐兮之才松了一口气,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彻底晕厥了过去!   ……   京城中一座荒山中。   一个一身墨黑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山中,这里是一处绵延数百里的山脉,荒山中野兽遍布,几乎没有人敢深入深山,而此时荒山中的一片光秃秃的空地中,站满了身着银色铠甲的兵士们,兵士们正在拿空地中训练。有嘶吼声远远传来,听上去就让人热血沸腾。   男子站在山顶上,瞧着那雪地中的兵士,兵士们的银色铠甲几乎和雪融为一体,他眺望着那白茫茫的一片士兵,眸子渐渐悠远,不知道落到了哪一处。   这时一个青色小袄对襟小袄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披一件水绿色的大裘,大裘的帽子和两侧都滚着一圈毛茸茸的兽毛,她一张小脸在白色的滚边里显得越发的小。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眸子顿时柔和了下来。   “还下着雪,怎么出来了?”   “出来看看。”女子的眸子落在苍茫的天空上,轻叹道,“这雪下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总会停的。”   “我担心皇帝的处境……”   男子转过身来,温柔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笑起来眼角带了几丝皱纹,显得十分慈祥,“他没有那么弱,不过也的确情况不容乐观,这些年来……委屈他了……”   “兵士们训练了这么多年,也小有所成了,将来应该是皇帝身边的一大助力,你别太担心,等事情真的超出了掌控,我们再出去。”女子微微一笑,凤目流转间不显得多情,只觉得温柔,她握住黑衣男子的手,“皇帝这几年动作也不少,又有宁煜,宁浅雪,还有楚家,左相府,右相府,苏府,还有楚离还有……锦儿……胜算还是有的……”   提到苏慕锦,她声音微微一顿,眸子里有满满的愧疚和温柔,随即浮上一层水色。   察觉到女子语气的低落,男子轻叹一声,“恨我吗?”他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她。   “怎么会!”女子接过手帕,擦干了眼泪,“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怎么会恨……只是觉得锦儿可怜……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锦儿很坚强。”   “就是太坚强了,所以才更加让人心疼。”女子含泪,“我倒宁愿她无知一点。”   “若是无知,恐怕早就没了性命!”男子轻叹。   “是啊!”女子无奈的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不喜欢她过的这么辛苦,又想着能幸福,可却忘了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孩子算是变相弄死了苏云锦,你心里不膈应?”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肉和肉是不一样的。”女子摇摇头,眸子的水意又浮上来,“我当初不该把她送到云州,更不该把她交给老太太抚养,起先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她的性子变了,可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不愿意和我亲近,也就隔了一层……心里想着她不至于太过分,可没想到一次次的陷害锦儿……那孩子性子歪了,而我却没能及时把她给扶正了……锦儿做的那些,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全都是被逼无奈,而且……那孩子若不是有我‘临终’前的嘱托,恐怕早就把云儿给弄死了。她能对一个庶出的三妹妹那么好,却无法对自己的嫡亲妹妹关心,说起来,都是云儿自己自找死路……”   “你能这样想就好……”   “这些年锦儿太辛苦了,聪儿都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她……也还是一个孩子啊……”女子吸吸鼻子,瞧着男子担忧的眼神,连忙擦去了眼泪,“不过锦儿也嫁人了,楚离对她也好,这样我也放心了。真快啊,孩子都怀了身孕了,我就要做外祖母了呢……”   “是啊……”男子同样感慨万千,“可惜我比你大了几岁,却还没有见到孙儿的模样……”   “呵呵……”   ……   张嫣然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她眸子朦胧看人的时候都带着一层层的雾气。身下的床铺很暖,可她的身子却很冷,好冷……鼻翼间一股子血腥味,那刺鼻的味道让她几欲窒息。   她愣愣的睁着眼睛,脑海中一幕幕的片段回放出来,她忽然觉得累。   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枕侧一阵冰凉的濡湿。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响动,她听得一阵阵心烦。   “王爷饶命……”   “饶命?”楚王爷眉眼冷凝,“武夏,我把安宁公主交到你和武秋手里的时候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今天安宁昏迷了之后我是怎么命令你们的!你亲自跟着安宁,却没有能保护的了她的安全,不但让她光着脚冲回了张府,还跑到了皇宫,甚至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武夏,你就是这样尽职尽力的!”   “王爷……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跟着安宁公主跑出府的时候却觉得后脑一疼,然后就晕倒在雪地里了……奴婢敢肯定,一定是有人暗中暗算奴婢……”   楚王爷眸子一凝。   “退下!”   武夏一口气却没敢松下,咬了咬嘴唇,瞧着楚王爷阴沉的脸色,缓缓退了下去。   这已经是她和武秋第二次失职……   楚王爷不是轻饶了她,只是听到屋子里呼吸的变化,不想这个时候在张嫣然的面前处置她罢了,他转身进里屋,目光有些闪躲。   “安宁……”   “滚!”   “你……”   “让你滚!”      ☆、第五十四章 险些被杀      “让你滚!”   楚王爷脸色一沉,“你跟谁说话呢,就滚!”   张嫣然冷笑着掀开被子,讥讽的看他一眼就要离开!   “站住!”他冷喝,没有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显得异样的冰冷,他一把按住张嫣然的胳膊,强硬的把她扔到床上,低斥道,“你跟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都伤成了这个样子还想去哪里!我倒不知道你长本事了,竟然单枪匹马的跑到皇宫里去行刺自己的亲生母亲!谁给你的胆子!”   张嫣然跌在床榻上,摔得一阵眩晕。   她伏在床上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劲儿,歪头冷眼瞧着楚王爷,眼神鄙夷,“你……凭什么来教训我?”他以为他是谁,知道了他是她的亲生父亲,还指望着她给他好脸色吗!从来没有养过她一天,现在用所谓“父亲”的姿态来教训他!谁给他的权利!   瞧着他瞬息万变的眼神,张嫣然冷笑,“你和那个贱女人真的是天生一对,同样的恶心。不!”她想了想,竟然笑着摇了摇头,“你还不如她,起码她还有一点羞耻心,知道对不起我还会觉得心中有愧,而你……你连愧疚我都没有从你眼里瞧见过。这么多年,如果说我恨徐兮之,那我就更恨你!”   楚瑜面色又是一冷,他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辱骂过。   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   “怎么?想打我?”张嫣然努力坐起来,她的左手手腕此时已经包扎妥当,可是却使不上力气,左手白的吓人,无力的垂在身侧,她知道自己这只手已经废了。用力的握紧了右手,仰着脸无畏的看着楚瑜,“我做梦都想不到你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真的觉得好恶心,真的!身为臣子却偷了君王的妻子,你竟然还被称之为战神……我都替你觉得臊的慌!这么些年来难道你都不会觉得心有愧疚吗,亏的你还装出一副为了亡妻守身如玉的场面来,这样更让人觉得恶心的厉害。也幸好楚王妃早早的就死了,要不然知道你如此大逆不道,恐怕也要被你给气死了吧……”   “够了!”   “怎么会够!”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却强迫自己撑住,愤恨的瞪他,“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太后,你把她给娶回来啊,有本事就夺了宁家的天下,然后光明正大的把她给娶回来,这样偷偷摸摸的算是什么回事?嗯?你跟她好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自己早逝的妻子,会不会想到当年还在人世的先皇……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她勾搭上的,是她勾引你,还是你耐不住寂寞去勾引她?或者是你们两个看对眼了,所以就冒着天下之大不为的厮混到了一起?”   她瞧着楚王爷越来越黑的脸色,兀自笑起来,“……我很想知道,你跟她做那种事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象着先皇也曾经这样跟她好过?哦,忘了告诉你!那个贱人身边还养了一个假太监,你知道不?就是那个汪航远,他竟然也是徐兮之养的奸夫,我记得好像我记事开始,那个假太监就在徐兮之的身边了!你说他们好了多少年?”   楚瑜面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   “啊?你竟然还不知道啊!”张嫣然呵呵的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的愿意和别的男人共同服侍一个女人呢,原来徐兮之给你戴了绿帽子啊……不对不对,要说戴绿帽子也是给先皇带了绿帽子,你也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奸夫罢了,还真的算不上绿不绿的……”   “你给我说清楚一点,什么叫那个太监是个假太监!”   “本来就是假的啊!”张嫣然感觉到了报复的快感,她痛恨这两个人,是这两个人彻彻底底的毁了她的人生,所以她不好过,他们两个也不能好过!她惨白着脸,笑眯眯的瞧着楚王爷惊怒的脸,“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啊?看来徐兮之身边的那个暗卫没有和你说清楚嘛,我听汪航远说那个暗卫是你给徐兮之的啊。他怎么就没有告诉你呢!”   因为他早就和那些暗卫脱离了关系!   楚王爷抿紧了嘴唇!当年担心暗卫们认了他做主人,对徐兮之的保护会有所松懈,所以就把暗卫的支配权全部都交给了徐兮之,所以与其说那些人是他给徐兮之的,现在倒可以说成那些暗卫效忠的主人就是徐兮之。   那时他和徐兮之正是情在浓时,不忍心她孤零零的在皇宫里没有人保护,所以他曾经吩咐过他们,要以徐兮之的利益为出发点做任何事情,只要是徐兮之下的命令,哪怕是徐兮之下令让他们来刺杀他,他们也必须全力以赴!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离谱。徐兮之竟然用他给的暗卫来保护她自己和奸夫的安危!还用他的人保护徐家的人,不止如此,他还以为这些年来徐兮之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可不曾想……她身边竟然养了一个奸夫十多年!   汪航远他是知道的!当年跟在徐兮之身边的大太监偷偷的羞辱离儿被他听到,他一怒之下一刀斩了他的脑袋!汪航远就是那个太监死了之后替补上来的!   现在算起来,入宫可不是已经十一年的时间了吗!   可他……竟然是个假太监?!   “够了!你不能因为自己恨她,所以拼命的给她扣屎盆子!”他不相信。徐兮之对他的感情,他还是看的到的!   而且……张嫣然现在正是最恨徐兮之的时候,所以要给她安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他误会也是有可能的……   一定是这样的!他安慰自己!   “呵呵……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贱的男人,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不相信!我真是为你感觉到由衷的可悲,我竟然会是你这样愚蠢的男人的女儿,不过幸好我没有遗传你的愚蠢……”她拼命的打击他,瞧着他犹疑不定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她呵呵一笑,“我去刺杀徐兮之,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因为我从你口中知道我是你和徐兮之的女儿,又跑回了家里和我娘亲求证……然后我就气不过啊,凭什么我一辈子都被你们给毁了,她还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所以我就要去杀她!汪航远那个假太监竟然偷听我们的谈话,所以在我刺杀她的时候就跑出来了,知道我是你和徐兮之的女儿之后气愤的不得了!教训了我一遍,说我不孝之后就和徐兮之断绝了所有的关系。”   她眼睛僵硬的转了转,又喘息了两声才继续道,“……你没有看到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遗憾了,当场假太监就脱掉了身上的太监衣服,然后挺直了背脊,我这才发现他竟然也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怪不得徐兮之那个贱女人竟然把他养在身边那么多年……唔……不过假太监也挺不容易的,为了徐兮之竟然在宫里做了十多年的假太监,牺牲真的不小了。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张嫣然歪着头想了想,轻轻的“啊”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才说,“当时他还说以后可以尽情的留胡须,可以再也不用往脖子上涂肉泥巴了,哈哈……当时他走的时候徐兮之好像还挺舍不得的,眼神那叫一个忧伤啊……”   楚王爷眸子里似乎凝聚了黑色的风暴,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体的两侧“咯吱咯吱”的响!   “……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皇宫里打听打听……汪航远一个假太监要出宫的话肯定不容易,要惊动一些皇宫侍卫的,所以你随便去问问肯定就能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了,哈哈,堂堂的战神楚王爷竟然被一个女子欺骗了这么多年,想想都觉得可悲呢……”她眼神带着最后一丝希翼的瞧着楚王爷,似笑非笑的问道,“喂,楚王爷,你说我真的是你亲生女儿吗?”   “闭嘴!”   楚王爷怒喝,眼神充血,“张嫣然你够了!”   “对对对,我姓张,我肯定不能姓楚的,所以我肯定不是你女儿,对吧?”   只要她不是楚王爷的女儿,那她爱上楚离哥哥……是不是就不那么罪不可恕了……   “那我就告诉你,你张嫣然确确实实是我楚瑜的女儿!”楚瑜冷笑,张嫣然既然不让他好过,那他又何必客气!愧疚是一方面,可说到底,张嫣然也不是在他身边养大的孩子,他从张嫣然出生到现在,见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你以为我是傻的?如果不是确认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能平平安安的降生下来?!早在你当初出生的时候我就和你验过血了,我们是亲父女!血液相溶的亲父女!亲,的!”   张嫣然脸色一片惨白,心底里的最后一丝希翼都被他这句话给刺的烟消云散!   她掩住眸子里一丝苦笑,她能容忍自己在徐兮之面前歇斯底里,却不能容忍在楚王爷的面前失去最后一丝尊严!   没错,就像是汪航远那个假太监说的,她到底是仗着徐兮之疼爱她,所以才敢这样放肆的!可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刺激到徐兮之的办法!打蛇打七寸,既然她爱她,那她就利用这种爱作为打击她的最有力的武器!   她这样刺激徐兮之,她才会最痛!   而楚王爷……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他才是最最自私的男人!先前她昏迷的时候口口声声的对她愧疚,要补偿她!可一旦她触及到他的底线……不,连底线都不算,一旦她惹怒了他,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报复她!还有……他对徐兮之的感情就是真的?以前或许有过真挚,可这么多年下来那一点点的感情磨灭的还剩下多少?听到徐兮之另外有奸夫,他第一个反应不是伤痛,而是愤怒,因为徐兮之触及到了他男人的尊严,所以他才会愤怒!   如果他真的爱徐兮之,第一个出现的情绪怎么会是愤怒!   还有……在世人的眼里楚王爷是一个对爱子十分重视的男子,为了亡妻可以孤身二十年,可那也都是假象!他如果爱楚离哥哥的娘亲,怎么会利用她娘家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势力,又怎么会从来不和左相府亲近!如果他爱楚离哥哥,前两天又怎么会仅仅因为她这一个“外人”和楚离哥哥大打出手!如果他爱楚离哥哥,又怎么会把她接到府上来,让她出现在楚离哥哥和苏慕锦的面前刺激他们!   苏慕锦明明怀了楚离哥哥的孩子,他竟然还能这样做!他不是为了她……更不是为了所谓的良心,他做这些只是因为他那还仅仅剩下的一点点的愧疚心!   她忽然笑起来,“楚瑜,你这么活着不累吗!你看看你除了手握兵权之外你还收获了什么?妻子早逝,情人偷人!亲生儿子视你如仇敌,亲生女儿也恨不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对了,我还听说前两天你的好兄弟楚管家也离开你了,是吧。好像是投靠了楚离哥哥对吧?你想想你这么多年下来究竟留下了什么!我再可悲,可我有一个爱无如命的娘亲,徐兮之也同样有一个如此爱她的汪航远,楚离哥哥有苏慕锦,有他没有出世的孩子……楚王妃就算是死了,也有楚离哥哥还有左相大人祭奠她一辈子……而你……众叛亲离,妻离子散!”   “你给我住口!”   楚瑜被刺伤了,她的话喝那一天方程的话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众叛亲离”这四个字一直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他血红着眼睛,忽然害怕起来,他一巴掌对着张嫣然拍了过去,“你收回你的话!”   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消失掉一般!   这一巴掌用力之大,直接让张嫣然脑子又晕了一晕,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她伏在床榻上,用被子擦去嘴角的血迹,仿佛没有感受到那疼痛,依旧是笑呵呵的起了身,可眼神却冰冷的比外面的冰凌子还要刺人,她一字一句道,“做!梦!”   “张嫣然!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楚王爷红着眼睛掐住她的脖颈,“你别惹怒我!”   他一点点的收拢手指,瞧着张嫣然渐渐憋得通红的脸,“收回你方才的话!收回!”   “做!梦!”她依旧是那两个字,此时说来却异样的艰难,窒息感袭来,她下意识的去扒楚王爷的手!可楚王爷是练过的,怎么可能被她的小手很撼动了!张嫣然本来就失血过多,此时脖颈上那重重的压力让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胸口的空气渐渐的稀少下去。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痛和窒息感仿佛都消失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也算是还了他给的性命了吧!这样她就彻底的不欠他们了!还能让徐兮之恨死楚王爷,多……好……   思绪渐渐飘远,脑海中浮出楚离哥哥的影像,纤尘不染的白衣,一轮木质的轮椅,黄金面具戴在脸上,嘴唇紧抿,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美……这个时候竟然想起楚离哥哥……他会觉得恶心的吧……   “咳咳……咳咳……”脖颈上的压力忽然一松,张嫣然头部一阵阵的失重,她狼狈的跌在床榻上捂住脖颈不停的咳嗽!   不用照镜子,她此刻都能想到自己的脸色一定是深紫的颜色!咳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来,转过头鄙夷的瞧着楚王爷,“瞧……瞧瞧你……多懦弱,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咳咳……”   楚王爷脸色铁青,方才他掐着她的脖子,瞧着她像极了徐兮之的眼睛,只想掐死她!   她竟然真的背着他找男人!她竟然真的敢!   幸好理智在最后一瞬间回笼,他瞧着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张嫣然,是他口口声声要补偿的女儿!她刚刚知道真相难免会有些接受不了,而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想杀了她……楚王爷愣愣的放下手掌,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不敢再看她,生怕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到和离儿一样的憎恨,所以……狼狈的逃窜了出去!   “呵呵……”   张嫣然瞧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缓缓的笑出声来,她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剧烈,慢慢的眼角都开始往外渗泪水!她愣愣的倒在床上,眼神空洞的落在床顶上,喃喃道,“怎么……就没死……呢……”   她是贱人的贱种,竟然还活了十多年……十多年偷来的幸福,她有什么资格拥有!她有那样肮脏的血液,那样肮脏的身体……还有爱上自己亲生哥哥的肮脏心灵……她早就该死了啊……   想起方才最后脑海中浮现的身影,她踉踉跄跄的从床上起了身。   她要去最后看一眼楚离哥哥,告诉他……这些年是她错了……她要去忏悔这一切……   刚站起来就觉得双腿一阵阵的发软,张嫣然苦笑!今天一天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还有一点力气,简直就是奇迹了……   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在门口碰到了脸色发白的武秋和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武夏。   “你出来做什么,进屋去歇着,王爷吩咐了让你卧床休息!”武秋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今天就因为张嫣然无端端的被世子爷拍了一掌,还因为她的连累,让她和姐姐两个人都被王爷给训斥。一开始王爷让她和姐姐来伺候张嫣然,她还觉得挺好的,这小姑娘看上去也没什么脾气,对她们两个人更是有礼貌的紧,心里喜欢所以才忍不住在咄咄逼人的世子妃面前一次次的给她说话!可她看错了,大错特错了,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个张嫣然竟然是一个惹祸精,她入府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把王府闹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因此对张嫣然也就没有刚开始的温和了,“回去歇着吧,要不然再出了什么事情,等王爷知道了,又要训斥我和姐姐了!”   言语里说不出来的讥讽。   “好了,武秋!”武夏也有心让张嫣然长长记性,所以等武秋说完了才打断她,她歉意的瞧着张嫣然,“公主请不要为难奴婢二人,您和王爷斗气受害者却是我们,奴婢和武秋听从王爷的吩咐,王爷说了,不许公主踏出房间半步,所以公主还是在屋里好好养伤吧!”说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张嫣然的左手,她的左手伤的太厉害,筋脉都断了,要想恢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张嫣然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她若有所指的道,“公主若是还想瞧见世子爷,还是好好在房间里休息,不要为难奴婢二人……”   “如果我非要难为你们呢!”   她这会儿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想要了,哪里还在乎别人的性命。   武夏姐妹两个面色同时一凛,背脊挺直,警惕的瞧着张嫣然,“那就不要怪奴婢二人无礼了……”   两次的失误已经让王爷对她们姐妹二人的印象大打折扣,如果中间再出了什么问题,她们姐妹两个也不用活了!   “可惜……我自己都不想活了……”张嫣然轻笑一声,从袖筒里透出银色的发簪。   姐妹两个越发的警惕,眼睛里还有一丝轻蔑!   难不成以为就这么一只小小的发簪就能伤害的了她们姐妹两个?!   然而,情况却让她们两个大吃一惊。   张嫣然不是用发簪来对付她们,而是轻轻的把发簪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让开!”   “公主……”   “我说……让开!”张嫣然把染血的发簪凑近了咽喉,瞧着她们紧绷的身体,她轻笑,“如果你们想试试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手比较快,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们该知道,如果我死了……楚瑜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快放下手里的簪子!”武夏厉声道,“别伤到自己!”   她身上的伤还少吗!   张嫣然冷笑,用力把簪子刺进脖颈,一丝丝的血迹溢出来,她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冷眼看着两人,“还不让开?!”   两个人心有不甘也只能退下。   她们都是生死场上经过的人,知道张嫣然不是在和她们开玩笑,更不是在做幌子要挟她们!   武夏抿抿唇,退开一步!武秋不甘心的瞪张嫣然一眼,同时也退后一步。   张嫣然慢慢的走出去,依旧没有松懈,簪子抵在脖颈上,她知道武秋和武夏会武功,所以丝毫不松懈,哪怕是走出了房间,也不敢背对着她们,所以只好一步步的往外退。隔壁的院子就是楚离哥哥的院落,和这里只有一墙之隔。   她走出去之后就能瞧见楚离哥哥了。   就让她再……看楚离哥哥最后一眼……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脖颈上,瞬间化成一滴冰水顺着背脊滑入肌肤,冰冷冰冷!   她终于摆脱了武秋和武夏姐妹两个,走到了隔壁的小院子却碰到了看守院落的笙箫和秋月,她用同样的办法闯进了屋子。   屋里的苏慕锦闲的无聊,就用衣样子裁了布料给楚离做衣裳,楚离不在房间中,半个时辰之前他被宁奕派来的小李公公请到皇宫里去了,没说是什么事情,她瞧着小李公公的脸色挺严肃的,不过宁奕和楚离两个人是同盟关系,宁奕肯定是不会伤害楚离的。   而且……她大概能猜到是出了什么事情。   墨魇先前听了她的吩咐把张嫣然打晕,其实没有打晕她,就是用小石子儿敲了她的伤口,让她疼的暂时晕一晕,她对楚王爷这个人算是了解的透彻了,所以就想着也许楚王爷会在张嫣然昏迷的时候说一些什么,楚王爷果然不负她的期望,竟然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张嫣然。后来武夏要去追徐兮之的时候也是墨魇偷袭了她,所以她才没能及时阻止的了张嫣然入宫。   以张嫣然被徐凡强暴,又爱上自己的亲哥哥两件事来看,再加上她受了这样的刺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果然不负众望的进了皇宫,回来的时候就满身伤痕惨不忍睹了。   不过苏慕锦的心里半点同情都没有!面对张嫣然这样厚脸皮的女人,不给她一点厉害的,她将来还能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让她知道楚离是她的亲哥哥也能彻彻底底的断绝了她不该有的念头!   房门打开的时候,一股子寒气顺着大门涌进来!   内室的光线太暗,所以苏慕锦特意在外面的房间里做衣裳,这一股子寒气实打实的吹到身上,她猛的打了个寒颤!   一抬头就瞧见张嫣然握着簪子抵着脖子的动作,她的身后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笙箫和秋月。   “姑娘,安宁公主一定要闯进来,奴婢不让她闯进来,她就要自杀……”   “没关系!”苏慕锦放下手中的布料,吩咐秋月和笙箫,“天怪冷的,你们也不要傻傻的守在外面,有墨魇在暗处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们回去好好歇着。”   笙箫不放心,她怕张嫣然这样的状态会对世子妃不利,毕竟世子妃怀着身孕呢。秋月也是同样的担忧。   因此两个人没有离开,反而进了屋,笙箫关上房门,“姑娘,您来了客人,奴婢当然要帮忙招待的……”说着就给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静静的站在苏慕锦的身后,笙箫则是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张嫣然的身侧,“公主……您还是把簪子给放下来吧,万一伤到了自己就不好了……”   张嫣然没有理会她们,也没有把簪子从脖颈上放下来,她目光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楚离。   “楚离哥哥……呢?”   “他被皇上宣进皇宫了。”苏慕锦把针线都放到钵筐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轻声道,“皇上找他议事,才走了半个时辰,恐怕还要有一段时间,你若是有事寻她就坐下慢慢等吧。”   “苏慕锦……”   “嗯?”她淡淡的掀起眸子。   “没什么!”张嫣然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她不确定苏慕锦知不知道她和楚离哥哥是亲兄妹,她也不想和苏慕锦讨论这个问题。说起来她和苏慕锦就是两个陌生人,因为楚离哥哥的关系所以才联系了起来,以前她甚至还把苏慕锦当成她的情敌……她苦笑,“苏慕锦,我要在这里等楚离哥哥回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看她这个样子倒不像要继续缠着楚离的样子,苏慕锦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能说清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那你慢慢等吧。”她重新拾起针线和布料开始缝制,布料仍旧是纯白色的,她现在做的是长袖,做的是冬衣,所以用的面料都比较挡风的那种,她最近喜欢上了鸭绒,前些日子刚进王府还没有下雪的时候就收集了好些的鸭绒,那些鸭绒一直被笙箫放在库房里堆着,前两天她怕冷,柳嬷嬷还用鸭绒给她套了一床被子,特别的柔软暖和,所以就萌生了要用鸭绒给楚离做衣裳的想法。   以前楚离穿的衣裳都是纯白色,即使有花纹也都是银色的暗纹,很不起眼,可有了她送的两件秋衫他仿佛喜欢上了衣裳上绣图案,所以她这件衣裳也给绣了一种植物。   是夏天生长的一种花,叫朝颜花,有紫色的也有蓝色的,开出来喇叭一样的形状,十分美丽。不过绣起来却很难,朝颜花的藤大多缠在树枝上,所以那蜿蜒的藤蔓特别难绣,而且这花的花心是白色,渐变色特别难掌握,为了显示花朵的生机勃勃,还要在花朵上绣上露珠。   她一针一针认真的绣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嫣然愣愣的看过来。   “这是什么?”   “一种野花……”苏慕锦头也不抬,“是夏天生长的一种花朵,你应该不认得。”   她堂堂公主之尊,怎么会认得一株野花。   “很好看,给楚离哥哥做的吗?”   “嗯。”   张嫣然抿紧了嘴唇,深深的看了苏慕锦一眼,目光落在绣了一半的花朵上,久久的不说话。   苏慕锦也不再说话,她们好像彼此都不存在一样。   房间安静的厉害,就连笙箫和秋月也不禁屛住了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慕锦和张嫣然同时抬起头,一眼瞧见风雪中归来的白衣男子。   “楚离哥哥……”      ☆、第五十五章 告别(二更)      “楚离哥哥……”   张嫣然猛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可想到了什么,她又黯然的停住了脚步。   她抿着唇眼神忧伤的看着一身白衣的楚离,他还是如同记忆中一样的姿态,黄金面具笼罩住鼻梁上方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却不显得颓废,背脊挺得笔直,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深邃的深不见底,和他站在一起,哪怕是比他高,可瞧见他那样的眼神也觉得低了一等。   楚离进了屋子,瞧见张嫣然微微一诧,首先是担忧的看了苏慕锦一眼,瞧着苏慕锦完好无缺的坐在那里才放下了心。他进了屋,顺手关上房门,挡住门外凌冽的寒气。   却没有看张嫣然,而是推着轮椅走到了苏慕锦的身边,旁若无人的伸头去看她正在刺绣的长袖,他惊讶,“给我做的?”   “嗯。”苏慕锦抚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轻笑,“上一次你不是说以后只穿我给你做的衣裳吗,反正待在房间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就给你做一件出来,先前做的秋衫这个时候不能穿了,左右也就是几天功夫的事情。”   “会不会累?”   “还好。”她摇摇头,“就是绣花儿的时候麻烦了些。”填充鸭绒和别的可以交给柳嬷嬷她们去做,可是刺绣就要自己来了,她的绣功是她们所有人中最好的,而且楚离的目的她也清楚,如果交给下人能做的话,他去哪里买不到?!   楚离伸着头看袖子上的花儿,惊讶道,“这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朝颜花,好多种颜色的……”苏慕锦和他小声的解释着,楚离也认真的听,两个人中间有一股子旁人插不进去的温馨感,那场面看的张嫣然眼眶红了又红,半晌才愣愣的跌坐在绣凳上,手中的银簪无力的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苏慕锦听到了声音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张嫣然,她用手肘捅了捅楚离的胳膊,给他使了个眼色,“公主来找你,应该是有事,你和公主好好说话,我进屋歇会儿。”   张嫣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肯定不会再纠缠楚离了,所以她也不用担心她会用什么法子缠着楚离,更不用担心她用上次那样厚脸皮的办法纠缠楚离了。方才张嫣然进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浑身的伤,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好,手腕上又有了伤口,更糟糕的是脖子上一片青紫的痕迹,应该是被人给掐成那样的。   至于是谁掐的!想都不用想!除了楚王爷还能有谁!   苏慕锦算是看明白了,太后徐兮之虽然别的地方都很差劲,可是对这个亲生女儿是真的没话说的,所以她肯定不会对张嫣然使用暴力的,而那个楚王……她摇摇头,对这个人彻底的绝望了!   吩咐笙箫和秋月,“你们不用在房间里守着了,去歇着吧。”   “是。”   瞧着苏慕锦没有危险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才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苏慕锦坐在里屋的床榻上,里屋和外间就只有一道帘子隔开,所以他们两个在外面有什么动静她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不过她没有听墙角的习惯,眼皮开始打架,她脱去外衫,合上帷幔,躺在床上不多时就睡着了。   而此时外间里的张嫣然和楚离的气氛却有些僵硬。   楚离和张嫣然没什么好说的,而张嫣然也沉默,她一直想见到楚离哥哥,可是真的见到了,却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才好,以前的那些事情她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离谱,瞧着他冰冷的黄金面具,张嫣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找我有事?”楚离对她的眼泪半点都感觉不到怜惜,声音依旧冰冷。他靠在轮椅的椅背上,颇有些不耐烦,“有事就说吧。”   他还要进屋去陪他的锦儿呢。   “楚离哥哥……”   楚离最受不了张嫣然这个样子,委委屈屈的仿佛谁欺负了她一样,他这时才把目光落到张嫣然的身上,一眼就瞧见她脖颈上青紫的淤痕,他眸子微微一凝,盯着她受伤的脖颈,眼神深邃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问,“是楚瑜给掐的!”   不是疑问句,用的是相当肯定的句子。   “嗯!”张嫣然垂下眸子,下意识的抚上脖颈,方才她被掐的都要死了,所以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脖颈上的伤痕有多严重,还有她方才用簪子威胁武秋和武夏时戳破的喉咙……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这样狼狈的时候来见楚离哥哥的……她扯着衣裳的领子,盖住脖子上的伤痕,许久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怯生生的看着他,“楚离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不是!   只是再一次确认楚瑜那个人有多么的无耻罢了。   张嫣然却兴奋的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她忽然就高兴了起来,她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和楚离哥哥一起说过话了。她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却在接触到他冰冷视线时缓缓停下。苦笑着坐在绣凳上,目光落在方才苏慕锦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钵筐里,那雪白袖子上的一朵天蓝色的花栩栩如生,她没有见过这花,却觉得是她见过的所有的花里面最美的。“苏慕锦对你真好,楚离哥哥……”   “嗯。”楚离难得的点了点头,他很喜欢听这样的话。   “楚离哥哥……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了?”   她指的真相他知道。没有犹豫的点头,既然张嫣然提到这个问题,他肯定是要让她彻底死心的。“当年和你接触不久就察觉到了,后来让人去调查,找到了一个当时皇宫别院中伺候的小丫鬟,她是徐兮之灭口之前就已经离开的宫女,所以也没有人在意她,我从她口中知道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   张嫣然苦笑,怪不得……当初她和楚离哥哥刚刚接触的时候,楚离哥哥对她虽然不是多么的热情,可到底也不讨厌,后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离哥哥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瞧着她的眼神冰冷的彻骨。   如今,总算明白原因了。   “对不起……”   以前她那样纠缠他,他应该觉得恶心的厉害吧……她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楚离,单手捂住脸颊,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对不起,楚离哥哥……以前的嫣然让你看笑话了。”   楚离抿着唇沉默。   张嫣然忽然抬起头,今天一天她哭的太多,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楚离哥哥,我想问问你,假如……假如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也不是徐兮之的女儿……你会不会……”   “不会!”楚离毫不犹豫的打断她,“不可能!”   他这辈子爱的归宿都在锦儿那里!他不相信命,可碰到了锦儿之后才开始相信,先前他那么多的苦难就是为了能遇到她……锦儿坚强又强大,哪怕没有他在身边只要她的心坚硬起来,她都能过的很好。她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的那种人,明明好像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的,可是却没染上黑暗的元素,更没有嗜杀,保持着难的的善良心性。   在锦儿的身边,他总能感觉到温馨。   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在念慈寺碰到她的时候会被她吸引,什么合作不过统统都是他的借口罢了。锦儿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合作对象,可他却不想做她的合伙人。   张嫣然绝望的瞧着他想起苏慕锦时眼睛里渗透出来的温柔,终于闭上了嘴巴。   “呵呵……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的……”   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假设一下。   楚离以前特别讨厌张嫣然,觉得明明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可凭什么张嫣然有人保护着可以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却承受着不能承受的恨在黑暗中不断的挣扎,当瞧见今天的张嫣然之后他才觉得,也许幸运的人一直都是他!   习惯了黑暗的人,见到光明就是重生。   而她早就习惯了光明,现在猛然被拉入地狱中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   楚离难得的对她没有出言相讥,“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好,再也不会了!”   张嫣然站起身子,橘红色的火光照的她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仿佛下了某种决定,坚定的不能阻绝。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没有悲伤,没有忧愁,只有对她的楚离哥哥的祝福,“楚离哥哥,祝你幸福!”   他当然会幸福!   “嫣然走了……”   楚离哥哥……永别了……   张嫣然走出房间,顺带着关上了房门,大雪密密匝匝的落在身上,她于漫天大雪中翩翩起舞,舞的如此的绝望,她再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那房门仿佛是楚离哥哥的心,她自己觉得自己走进去过,可却从未能深入他的心。   其实这样……也好。   总比有一天她和楚离哥哥相亲相爱了,再来有人拼命的给他们当头一棒,告诉他们两个是亲兄妹的好……   张嫣然轻轻笑出声来,轻轻从袖子中掏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决然的吞了下去。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院子,楚王府空寂的有些吓人,出门竟然也没有瞧见武秋和武夏,或者她们是去找楚王爷了,又或许她们不想看到她……不过,这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一步步踏在雪地上,有些没有被扫落的雪已经堆到了她脚腕的高度,她一脚脚的踩下去,身后留下一串不甚整齐的脚步!她愣愣的看着身后的脚印,脚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有点脏。踩在雪白的雪上带着一点肮脏的污点。   她轻轻的笑,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宛若那一点污秽一样,点缀在雪白的地方,如此的不能忽视。   终于走出了楚王府,她发现了……她就是要死,都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没有人敢阻拦她。   顺利的出了王府的大门,愣愣的仰头看着那鎏金的匾额,这里有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同时也有她这辈子最恨的人。   风凄厉的吹着,刮在脸上仿佛刀子一般落在脸上,生疼生疼。   她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楚王府,迎着漫天风雪,终于在看不到楚王府的时候无力的倒在地上,她躺在厚厚的雪堆上,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唇色也开始一点点的发紫,她瞧着视线中那苍茫的白色,心想,就这样吧……   就这样,也许这样纯洁的大雪能盖住她污秽的身子……   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嘶声力竭喊她的声音,她愣愣的侧过头去,顺着迷蒙的眼神瞧见了一个女子正向她疯狂的奔来,明明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可她却能够想象到女子脸上的惊恐,伤心和绝望。   “娘亲……”   她大口大口的吐血,脸侧的雪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抬起无力的右手,可好累……真的好累……她一点点的瞧着那扑过来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涣散,终于她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身体上最后一点感觉竟然不是冰冷。   而是那女子扑过来时抱着她的温暖。   她喃喃的看着天空。   “……好……暖……”   娘亲,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做你的亲生女儿……      ☆、第五十六章 两个母亲的恨      “嫣然……嫣然!”   张夫人嘶声力竭的大吼,可却怎么也唤不醒她的女儿了!   张夫人紧紧的抱着女儿的身子,她的身子尚有余温,她解下披风紧紧的包裹住张嫣然的身体,似乎这样就能保存她的温热!   “嫣然……你别吓娘亲,求求你不要吓娘亲……”   霓然进宫了,一辈子都不可能陪在她的身边了,她就只剩下嫣然这么一个女儿了,她的嫣然那么乖巧懂事,听话可人,今天上午她还在她还因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在她的怀里哭的惊天动地,现如今却躺在厚厚的雪地上一动不动!   张夫人忽然仰天嚎啕大哭起来,“嫣然!”   她自认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造过什么孽,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女儿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夫人……您快带着姑娘回府,也许老爷能救活她……”   一句话提醒了张夫人,她慌乱的抱着张嫣然的身体起身,旁边立着的小丫头连忙伸手去帮忙。今天张夫人瞧着女儿的情绪不稳定,所以放心不下就要去楚王府看一看张嫣然的情况,可马车还没有走到楚王府车夫就瞧见地面上躺着一个女子,女子的容貌像极了自家的姑娘,所以赶紧就让夫人去瞧瞧!大街上漫天的白色,雪都堆的几乎埋到小腿,天际都是一片苍茫的白色,就连树枝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冰晶。要不是张嫣然穿了一身鲜艳的衣裳,车夫连发现都发现不了她!张夫人听了车夫的话,当场就是一惊,赶紧掀了车帘子往外看,一眼就瞧见她的嫣然苍白失色的躺在雪地上。她的心当场就仿佛被无数的细针砸破了心脏,心里密密匝匝的疼,她慌忙下了马车,还没有到跟前就看到女儿忽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张夫人和小丫头把张嫣然弄到马车上,张嫣然的气息她都感觉不到,她是张太医的夫人,她也学过一点急救人的办法。拼命的给女儿的嘴里灌气,只希望她能活过来!   “嫣然……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娘亲求求你……”   张夫人泪流满面,张嫣然的唇色发紫,吐出的血也呈现出黑色的颜色,这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   路上全都是雪,马车走的异样的缓慢。   “快点赶车!快点啊!”她嘶声力竭的大吼。   车夫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鞭子“啪啪——”的往马身上招呼,马儿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开始往前跑,可速度还是很慢,张夫人眼泪都出来了,怒道,“再快点!”   “夫人……实在是没办法啊……”   车夫都快哭了,大雪太厚了,车轱辘几乎都不稳当,而且马儿跑的也很吃力,这会儿已经是极限了,再快的话车轱辘都要飞出去了……   “再快点……”张夫人哽咽道,“只要能救活姑娘,我赏你黄金百两,快点……”   车夫咬咬牙,再次加快了速度。   “驾——”   “嫣然,你好起来,求求你好起来,娘亲不能没有你……”张夫人握住她的小手拼命的摩擦着,想要留下她身体的最后一点余温。   到最后马车走不动了,两个小丫头开始拼命的在后面推着马车前进。张府离楚王府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正常马车的速度需要两刻钟的时间,而他们生生的用掉了三刻钟才到了张府。   车夫帮忙背着张嫣然,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而张夫人却还是不放弃,嘶吼着让人去找张太医。   几个人刚到屋子里,张太医随后就到了。   张太医脸色铁青,背着药箱跑过来,瞧见张嫣然的情况脸色当即就是一沉,他愣愣的上前,走到床边去探她的脉搏,她的脉搏已经不存在了……   张夫人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老爷……您救救嫣然……救救嫣然……”   “夫人……”张太医的声音有些惊恐,他收回手指紧紧的握住她的肩头,颤声道,“……晚了……”   嫣然已经没气息很久了……   张夫人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后退,一直到背脊抵上了床柱才愣愣的停下,她惊恐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嫣然今年才十六岁,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今天上午还在这个房间里跟她说话谈心,还在跟她撒娇哭泣,她的嫣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死……张夫人转头瞧着床上脸色已经呈青灰色的张嫣然,愣愣的坐在床榻边抚着她冰冷的脸颊,“嫣然,你没死的,对不对,你回答娘亲一句……你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吐血的……你小时候也经常生病,后来还是给好了,这次肯定也会好的,对不对……”张夫人用力擦去她脸侧的污血,一点一点,极为用心,她的脸颊已经僵硬的厉害,不像是活人的脸用力的擦拭会通红,她的脸任凭她再揉弄,都仿佛冰块一样的冷硬。   她终于明白她的嫣然是彻底的离她远去了,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张夫人伏在女儿的身体上,呜咽着哭泣,“嫣然……娘的嫣然……你怎么就这样去了,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让娘亲以后怎么活下去,嫣然啊,你来把娘亲也带走吧,娘亲也不想活了……”   “夫人……你节哀……”   “滚出去!”张夫人一把推开张太医,怒目以视,“你从来都不爱这个女儿!你根本就不爱她!我们的嫣然死了,死了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你竟然让我节哀……我怎么节哀,你告诉我,我怎么节哀!”   张太医无辜被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体谅她此时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   他现在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对张嫣然付出过感情!当初太后娘娘把她弄到府上的时候他就知道,张嫣然不能是他的女儿,他也不能把嫣然当成亲生女儿,因为太后那边在盯着,他必须要敬着这个公主,所以他平日中都极尽疏远这个“女儿”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就算是见面了也做出严父的姿态,严父也不能太严,否则太后知道了也会不高兴,这个度多么的难把握,如果是霓然,犯了错他揍一顿都没有关系,可是嫣然……揍一顿他也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在张太医的心里,两个女儿到底是有区别的。   他同情的瞧着张夫人,心里却不认可,明明不是自己的女儿,谁让你傻傻的付出感情,到现在怎么收场!   面对夫人的冷眼,他轻叹一声,“我先出去一趟!”   “你上哪去!”张夫人一把拽住他,流着泪控诉他,“女儿刚刚离开,现在身子还没有凉透,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要走!”她不敢置信,指着床上的张嫣然,“当初我要把她捡回来,你也是同意的,为何现在竟然如此冷血无情!”   那是因为他无奈,所以才做出同意的姿态的,要不然能如何!   张太医最是看不得这一点,他十分相信血缘这回事儿,人家说姑舅老表一家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跟自己的女儿霓然他是没的说的,霓然那丫头也没让他失望,可对嫣然,他就是好不起来,没办法,明明知道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好些有钱大户的人家丢失了孩子去找,那孩子瞧着亲生父母光鲜亮丽的身份,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投到他们的怀抱。   所以张太医心里早就有了一杆称,他认为,张嫣然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的!   而他现在却十分担忧,太后娘娘把张嫣然给放到府里抚养,这个时候张嫣然明明应该是在楚王府的……她若是死在楚王府多好,他就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偏偏夫人今天去了楚王府,还把她给接回来,偏偏接回来的还是一具尸体。   他该怎么和太后娘娘交代?!   越想越心烦,张太医甩开张夫人的手,怒气冲冲道,“我去哪里用的着你管!”他现在必须要让人进宫,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太后娘娘……想到太后娘娘可能会大发雷霆,他几乎坐立不稳。当即就甩袖离开了房间。   张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相公离开的背影,眼泪成串的落下。   她回头,瞧着女儿无声无息的样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嫣然……嫣然,没了你让娘亲怎么活下去……”   她伏在张嫣然的身体上,蓦然,眼睛一凝,她瞧见女儿脖颈上的伤痕,张夫人蓦地止住了哭声,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扒开女儿的领子,入目处一片深深的淤痕,张夫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目光落在女儿脖颈上的伤痕上。因为她的身体僵硬了的缘故,她的脖颈处的淤伤无法散开,显得越发的刺眼。   张夫人抖着双手,“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才开始思索起整件事情的不对劲,嫣然今天上午虽然神色绝望,可到底也缓过劲来了,她不可能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选择自杀,而且……她根本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给掐成这个样子。这分明就是掐痕,而不是勒痕,所以排除了是她自己上吊的可能!   那么是谁这样掐她的嫣然的……是谁?   她的脑子里顿时浮出楚离的模样……嫣然最喜欢的人就是他!如果不是因为嫣然对他的感情太重,她也不可能让嫣然搬到楚王府去住,她只想着嫣然的身子刚刚被人强占,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一个精神的支柱一定会崩塌,所以她才忍痛把嫣然给放到了楚王府!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太后口口声声的跟她保证过,嫣然搬到楚王府,一定会受到很好的待遇,楚王府的人一定不会苛责她!   她不知道太后是哪里来的自信,可太后这些年疼爱嫣然的种种行动她都看在眼里,太后不可能害嫣然。   所以她尽管无奈也同意了……   可现在谁来告诉她……她的嫣然究竟是被谁给弄成这个样子的……   还有,她中的毒究竟是自己吃掉的,还是被别人下的……   如果是别人下的,那么,这个人是谁?!   几乎是立刻的,她就想到了苏慕锦!会不会是因为苏慕锦瞧着嫣然去了楚王府,所以担心嫣然抢了楚世子,所以才下了这样的黑手!   她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眼珠子都泛起了血红色!   “苏慕锦!苏慕锦!楚离!楚离!”她喃喃的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心里认定了是这两个人伤害了她的嫣然!   张夫人死死的握住拳头,怪不得……嫣然的情绪那么的崩溃,一定是楚离羞辱了她,所以她想不开……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安宁是在楚王府里出了事情,和楚王府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一定的!楚王府!楚王府!   “嫣然,你放心……娘亲一定给你报仇,娘亲不会让你白白的丢掉了性命……”她轻轻的抚着张嫣然的头发,泪如雨下,“嫣然,你别怪娘亲,是娘亲错了,娘亲不该把你送到楚王府,是娘亲的错……”   她说着,又伏在张嫣然的身上呜咽起来。   张太医让人给太后报了信,自己就站在大门口等待着,方才他已经从车夫的口中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理清了一些事情。可对于嫣然的毒究竟是谁下的……这一点他和张夫人的想法一样,同样归咎于苏慕锦。除了苏慕锦,谁都没有这个动机,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提前想好说辞,以应对等会儿太后的问题。   太后一定会来,以她对嫣然的重视她肯定会来的!   果然,张太医在门外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就瞧见了太后的车辇急速行来。   张太医连忙跑上前去接应。   太后却没有从车辇上走出来,而是由两个身材粗壮的嬷嬷抬着担架从担架上抬下来的,张太医愣愣的瞧着徐兮之煞白煞白的脸色,她被嬷嬷从车辇中背下来,坐在担架上。   “太后娘娘……”   徐兮之捂着胸口,眼睛干涩的没有一滴泪水,她抿紧嘴唇,扼住要奔涌流下的眼泪,却没有如张太医预想的那般直接脾气爆发,而是问他,“嫣然……情况怎么样了?”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剧烈的颤抖,眼神希翼的瞧着张太医。   张太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看向方才去宫里报信的小厮,那小厮点点头。张太医就知道太后心里其实已经知道结果了,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能给最后一点光芒。   然而……   他面色悲切的摇摇头,就瞧见太后眼底的那一点点的光芒骤然熄灭,杏眼中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顺着惨白的脸色滑下来。   张太医给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意会的抬起担架往屋里走,张太医在前面引路,徐兮之愣愣的坐在担架里,胸口的伤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愣愣的抬头望天,一片雪花落到她的睫毛上,瞬间化成一滴冰冷的泪水,不能承受重量的从睫毛上滑下来。   刚到张嫣然的闺房,就听到屋里传出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喊声,那声音震的徐兮之猛的回过神来,她浑身开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等张太医推开房门,她由杜嬷嬷扶着进去房间中,瞧见床榻上躺着的那个面无血色,脸色青灰的安宁,她泪如雨下,忽然推开杜嬷嬷的搀扶,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她跌落在床榻边,却不敢碰触安宁的身体。   “安宁,安宁……”   她颤颤巍巍的去触碰嫣然的手,却被一股大力道一把推开。   张夫人怒视她,这一刻她全然没有了平日中对太后的畏惧,怒视她,“先前我不同意你把嫣然送到楚王府,是你一意孤行,是你说嫣然在楚王府不会受委屈,那我问你,这都是什么!”她猛的撤开张嫣然的衣领,那淤紫的伤痕,和喉间用利器戳出来的伤口瞬间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张夫人的悲伤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终于爆发出来,“看清楚了没,有人要掐死她!楚王府有人要掐死她!你口口声声说楚王府里的人不会伤害她,可你知不知道我是在哪里碰到嫣然的!”   她悲声道,“我是在楚王府外的大街上!大街上!嫣然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厚厚的雪堆上,吐着血……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跟我说,她就那样去了……她才十六岁啊,十六岁的年纪,就这样中毒身亡!你告诉我,楚王府的人是怎么对她的!如果他们对她用心了,怎么会让她一个人从楚王府跑了出去,怎么会身边连一个跟随她的丫鬟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哭声更大,连续哭了一个多时辰,她的嗓子都是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她还是怒吼,“你告诉我啊!我的嫣然好端端的被送到他们楚王府,为什么……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连性命都没了……”   徐兮之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她本来就受了重伤,上午的时候安宁从簪子刺了她一簪子,簪子深深的没入她的胸膛,如果不是她都一次杀人,手抖了那么一下,她这条性命也就没了。被张夫人重重一堆,她脑中顿时一黑,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   身后的杜嬷嬷连忙扶住她。   张太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怒叱道,“你发什么疯!嫣然又不是太后给害死的!”   “不是她是谁!就是她非要把嫣然给送到楚王府的!还有楚王府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好端端的女儿送进去,才几天的时间就香消玉殒……楚王府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这一刻,徐兮之竟然是羡慕张夫人的。   最起码……她可以放肆的大哭一场,而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她抖如筛糠,嘴唇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她眼神阴森冰冷下来,“楚王府……楚瑜,楚瑜!”   她方才瞧见安宁脖子上伤痕的那一刻就知道一定是楚瑜动的手,她是恨楚离,可是对于楚离这个人她自认还是了解一点的,楚离如果相对安宁下手,他早就动手了,根本就不会等到现在,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知道今天楚离被宁奕宣到了皇宫,所以根据时间来计算,也不太可能是楚离做的。苏慕锦,她就更不可能,在楚王府里,苏慕锦如果能伤害到安宁,当楚瑜是吃屎的吗!   所以,一定时楚瑜!   一定是他动的手!   她不相信楚瑜给安宁下了毒,但是她脖子上的伤一定是楚瑜给掐出来的!徐兮之死死的握紧拳头,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穿掌心。她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全都来自于这个男人,他有多自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今天安宁那个样子,她也是没办法了才把安宁给送到楚王府,她以为楚瑜作为她的父亲会好好照顾她,可没想到他的心如此的狠,安宁都伤成了那个样子,他是怎么下的去那个手的!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亲生的啊!   至于安宁身上的毒……徐兮之无力的闭上眼睛,她同样也能猜到……是她自己吃下的……   她今天在皇宫中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分明就是抱着和她同归于尽的想法去的,她今天从昏迷中醒过来,忽然想明白了,安宁之所以知道真相,一定是楚瑜亲口说的……方程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一定是楚瑜!是他亲手把女儿推到了悬崖边,一边说着我怎么怎么愧疚,怎么怎么心疼,一边却掀飞了她站着的最后一块石头……最恶心的是,看着她掉下悬崖,他还假惺惺的扔下一根绳子让她接住……   徐兮之喉间哽的生疼,眼眶一阵阵的酸涩发热。   楚瑜!楚瑜!   此仇不报,我徐兮之誓不为人!   可是这些她没办法向张夫人解释,她知道张夫人误会了,可就算能解释她也不想解释,本来楚王府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如果要恨,那就去恨吧!楚离和苏慕锦就算没有直接动手,但是他们也让安宁伤心了,他们也该死!   楚王府里所有的人都该死!   她瞧着张夫人伏在安宁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已,她缓缓上前,步伐缓慢却坚定,她站到了床边。张太医瞧着太后靠近,赶紧上了前,死死的拽住张夫人,生怕她会再给太后来那么一下子。太后的脾气一向不好,要想要他们全家的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可他是男人,根本就不能理解徐兮之此时的心情。   她和张夫人两个女人现在同样都失去了女儿,而且两个人同病相怜,更别说张夫人一手把安宁抚养长大,还教育的那么好,就单单凭这个,徐兮之都感恩她,都不会跟她计较在伤痛时候做出的失去理智的举动。   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掏空。   徐兮之走到了床侧,目光轻轻的落在张太医和张夫人的身上,“我要把安宁带走!”   语气坚定,不能反驳。   张太医连忙点头,“应该的!”   嫣然本来就是太后的女儿,人家在女儿活着的时候不能放在身边养育,死了之后要去她的尸体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行!”张夫人坚决不同意,“凭什么!嫣然是我的女儿,你们谁都不能把她带走,谁也不行!”就算徐兮之是太后她也不怕,她的女儿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如果惹怒了太后,太后直接赐死了她,她也能下去和嫣然作伴。   “我一定要带走她!”这一点徐兮之寸步不让,她的女儿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光明正大的叫过她一声女儿,如今真相揭开了,竟然也是她们母女两个天人相隔的时候,而安宁……她是她这辈子的支柱,如果没有安宁在她身边,她就彻底撑不下去了。   如果以前她活着是为了夺权夺势,那么从现在这一刻起,她活着就是为了给她的安宁报仇!   她要把安宁用冰棺封起来,就放在她的寝宫里,等有一天她把楚瑜给杀了,她也会去陪她的安宁,她会让人把她和安宁合葬,等下辈子她再做她的母亲,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她会做一个好母亲,会尽心尽力的把女儿养在自己的膝下,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再不会把女儿送给别人抚养……   她抿紧了嘴唇,瞧着张夫人,“我一定要把她带走,没有商量的余地!张夫人,安宁是你的女儿,可是她同样的也是我的女儿,她活着的时候承欢你的膝下,现如今……我只希望陪着她,能让她留在我的身边……”   换成别人她都不会废话去解释两句,可眼前这个女人是她女儿的养母。   “不行!不行!”   张夫人死死的抱着张嫣然的身子,她接受不了,那是她的女儿,太后对女儿再好也是外人,她和女儿才是最亲近的关系,谁也不能抢走她的嫣然!   “夫人!你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我的女儿我凭什么交给别人!”张夫人怒视张太医,“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这种人!”   “我……”   “你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话,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抢走我的嫣然!”   她要把嫣然火化了,把她的骨灰放在她的身边,她喃喃的看着张嫣然的脸颊,泣道,“今天上午的时候安宁还跟我说过,我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母亲,她只认我这一个母亲……”   徐兮之心一痛,蓦然闭上了眼睛。   “太后……”杜嬷嬷紧紧的扶着她,有些担忧,太后方才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一醒来就听说了安宁公主的死讯,她根本就承受不了,本来就受了重伤,现在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了,杜嬷嬷不忍的瞧了一眼张夫人,低声在太后的耳中低喃了两句什么,太后听了面色微微一松,她看向张夫人和张太医,顾不上手段卑劣了,用张霓然威胁他们,“张夫人,您要记得,您不止这么一个女儿!”   张夫人脸色蓦然一白,“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她半个身子都压在杜嬷嬷的身上,用力的喘息着,“我没有别的要求,就只要安宁的身体。只要你同意,以后张霓然在皇宫里……哀家会替你多照看……”   同样的,如果她不同意,那她就不让张霓然好过了。   瞧着张夫人陡然惨白的脸色,徐兮之别过头去不看她,她知道这一招很卑鄙,可是只要能得到她的嫣然,她不在乎用更卑鄙的办法,“哀家是太后,就算和娘家决裂,就算……我也是执掌后宫的太后,而张霓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言语中威胁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张太医生怕惹怒了太后,怒吼张夫人,“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你还想让另外一个女儿也受尽伤害吗!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家根本就不能帮到她什么,所以更不能拉她的后腿,如果太后能帮衬一下,不说别的,她最起码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如果有可能还会出府来瞧瞧我们两个……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而且太后是真心疼爱嫣然的,她把嫣然带走也不会对嫣然不利……说不定能请到法师给嫣然超度,让她下一世投胎能投一个更好的人家……”   张夫人含泪,可却只能妥协。   她竟然连女儿的身体都保不住……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却不能不顾霓然的性命,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办法……   她含泪点头,声音软了下来,“太后娘娘……请您……善待嫣然……”   “我会的!”徐兮之让两个嬷嬷把安宁给抬走,扶着杜嬷嬷离开,走到房门口,她忽然转身,“一直没能对您说声感谢,谢谢您,张夫人!”说完,她又继续往前走,声音清凌凌的瞟过来。   “这两天哀家会让张才人回来探望父母的!”      ☆、第五十七章 楚离的想法      楚离这厢和张嫣然说完话,掀了帘子进屋才发现苏慕锦已经熟睡过去。   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了。   好歹张嫣然先前纠缠他那样的不顾一切,她倒是放心他们两个在外面说话。   楚离轻叹口气,房间里没有别人,他也就摘下了面具,从轮椅上起身,他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身上还沾着寒气,一时间也不敢凑近苏慕锦,生怕凉气惊醒了她,就坐在屋里的火盆边先把自己的身子给烤热。   今天宁奕宣他进宫有两件事,其一就是太后徐兮之的问题。   徐兮之身边的大太监不知为何闯出皇宫,他是徐兮之身边的红人,又有出宫的令牌在手,刚开始还没有人注意,还是皇宫里的一个侍卫首领瞧见他连太监的衣裳都没有穿,就上前追问原因,那时就已经快出了皇宫。两人大打出手,后来还是被汪航远趁乱给逃掉了。   汪航远离开皇宫,对于宁奕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知道汪航远离开皇宫的原因之后宁奕就放了心。   他想起当时和宁奕正在皇宫中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从慈安宫里传来的消息。   太后重伤!   而且先前安宁公主还进过宫,就这么一条楚离就已经猜出个大概来了,宁奕先前也让人查了十七年前的旧事,事情只要发生了就有迹可循,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大概猜到了几分,因此对于汪航远的离开也就有了几分肯定。   楚离不知道汪航远是个假太监,宁奕却是知道这一点的。   “……这些年朕查过汪航远的底细,他的过往都被人抹的特别的平静,身家也太过清白,可就是因为掩饰的太过完美,所以朕反而不信,这些年浅雪在江湖上游历,朕让她留意过这些事情,她在江湖上的的确确听说过一个曾经风云江湖的人物突然消失……消失的时间刚好就是十一年前,那个时候正是汪航远进宫的时候,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曾经出现一个红极一时的魅姬组织,你可有印象?!”   楚离惊讶,“皇上怀疑魅姬的头领就是汪航远?”   魅姬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据说除了首领是个男的,其余成员全都是女子,而且全都是容貌美丽的女子,最擅长使用魅惑之术和幻术,而且这些女子大多都隐匿在青楼之中,平日中极少能寻到。楚离忽然想起前些年有一些得罪徐兮之的小官员们家中突然出现的小妾……   “是!”宁奕点头,没有隐瞒,“朕一直有这个怀疑,现在汪航远看似和太后闹掰了,可是情况还不明朗,而且……这个组织太神秘,也太黑暗,所以朕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楚离点头,“行,我知道了!”   宁奕道,“还有另外一件事……”   楚离陷入了沉思,宁奕跟他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要抄户部,可是户部是要职,而且牵一发动全身,要么宁奕找出户部被藏起来的银钱,否则要抄家根本就不现实,宁奕托付给他的第二件事,就是让他想办法把户部藏着的银子给寻出来!   户部是徐兮之的人,打击徐兮之本来就是他们一起合作的目的!   楚离自然不会推辞。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他如果忙起来了,把锦儿一个人放在府里,他还真的不放心,尤其是在方才瞧见张嫣然那个惨兮兮的样子之后更加的不放心。张嫣然是楚瑜的亲生女儿他都能这样对待,而他不在锦儿的身边,锦儿又是双身子,万一惹怒了楚瑜,他伤害了她,那他就真的哭都没眼泪了。   先前他还想着也许锦儿怀了身孕,他会有所顾忌,可他显然低估了楚瑜的狠心程度。   他想了想,走出房间,叫出墨魇。   “世子爷?”   楚离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郑重的拍拍他的肩膀,“去通知方伯,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还有他先前跟我提出的要求……就说我同意了!”   墨魇眸子微微一闪,错愕道,“答应?”   “我只答应我不取楚瑜的性命,可没有答应不让别人取他的性命!”楚离似笑非笑,“楚瑜的仇人那么多,真的等到他没了兵权的那一天,你以为他能活多长时间!”   墨魇眸子一亮,一脸崇拜。   “应了方伯这个要求,也算是报答他对我这些年的照顾,也算是全了他最后一点的兄弟之情!”   “属下明白了!”   楚离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尽量把关门的声音降到最小,可还是吵醒饿了苏慕锦。   她掀开帷幔,睡眼朦胧,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的样子。   “吵醒你了?”   “嗯!”其实她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梦到睿儿说要回来……她抚着自己还未凸起的小腹,苦笑,应该是最近日有所思所以才会做梦梦到这样的事情吧……   她心里有最后一丝希翼。   她可以重生……宁煜可以有前世的记忆,那也许……她的睿儿也能回来……   “想什么这么入神?”楚离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到床边递给她,又拿床头边的大裘把她给裹起来,“锦儿,我有事儿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   楚离把先前进宫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然后问她,“张嫣然应该再也不会踏入楚王府了,我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而且……楚瑜这个人,你不太了解,他残忍起来几乎不算是人,今天你也瞧见了张嫣然一身的伤,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的了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以后恐怕要经常出门,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楚王府毕竟是他的地方,府里的侍卫也都是他的人,真的想要对你不利,就算有墨魇在你身边守着都没有用。”   所以他要和锦儿搬离楚王府。   “嗯!”她喝了一口水,郑重的点头,“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楚王府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甚至连苏家都比不上,她天天在这里呆着也觉得快要发疯了,还要每天都担心着会不会受楚瑜的算计,上一次她惹怒了楚瑜,若不是有楚离在身边,她也躲不开楚瑜的那一巴掌,她把杯子塞到楚离手里,穿着衣裳下床,“想好搬到哪里去了没?”   要么是苏家,要么就是楚家。   苏慕锦心里想和聪儿亲近亲近,可是又觉得好长时间没有去瞧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们先去楚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去苏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吧?”   当然可以,不过苏慕锦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试探的看着楚离,“要不……我们抽个时间去一趟左相府吧,毕竟是你的外祖父!”   楚离一愣,手中的被子微微一颤,那滚烫的热水就淋到手背上。苏慕锦拿帕子给他擦,“怎么这么不小心!”楚离却垂下眸子,淡淡道,“算了……”   “嗯?”   苏慕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为什么?”   “我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外祖父,对他的印象早就模糊了,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这些年他恨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待见我?而且他年纪也大了,经不起刺激了,若是瞧见了我,恐怕会气死的!”   苏慕锦默然。   心里却有些责怪左相,楚离的娘亲死了,他作为左莞的爹爹是很伤心,可是最伤心的却不是他,那个时候楚离只有三岁,就算左莞的死和楚瑜有关,可也不能连一个小孩子也一起给恨上,这么多年他处境如此艰难,他这个做外祖父的竟然从来也不来关心探望……   苏慕锦心里忽然有点痛,密密匝匝的疼,不多难受,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握紧楚离的手,相处了这么长的日子,对于楚离她也算是有了了解,他是一个特别盼望着光明和温暖的人,别人对他的好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暗自下定决心,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解开楚离和左相大人的心结。   “别说这些了,饿了没?”   “你当我是猪呢……”苏慕锦瞪了他一眼,下了床去烤火,她睡觉之前刚刚才吃过东西,这会儿不太饿,她拉着楚离坐到了身边,“刚才你和张嫣然都说什么了?”   楚离原本想说没什么,可眼睛一转,却轻笑道,“方才张嫣然问我,如果她不是我的亲妹妹,也不是徐兮之的女儿,我会不会喜欢上她!”   张嫣然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他能猜到这个意思。   认真的瞧着苏慕锦的表情,就瞧见她眉头微微一蹙,侧过头来瞧他,楚离心中微微得意,却没有表现出来,“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回答的?”   “还用说吗?肯定是不会啊!”   “万一呢?”她就对他这么放心?   “要喜欢上八百年前就喜欢上了,张嫣然和你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戏,就是再认识个百儿八十年的也都没可能!”   楚离有点泄气,“你怎么知道没可能?万一我就是喜欢上她了呢?”   苏慕锦哼了一声,“那大不了我也去找别人呗!”   “你敢!”   “你敢我就敢!”   两人互不相让,都怒视对方,瞪了半天同时噗嗤一笑,想想他们还真是幼稚的厉害。   然而,等到晚上收到张嫣然去世的消息时,他们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第五十八章 断绝父子关系      本来苏慕锦和楚离都已经躺下来要入睡了。   猛然听到墨魇带来的消息,楚离和苏慕锦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他从床上起了身,瞧着苏慕锦也要起来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别往外去了。”苏慕锦却摇头,一定要起来,“不行,张嫣然怎么会突然死掉了,我要弄清楚才行!”楚离拗不过她,只好等着她穿上衣服,轻轻的扶着她走到了外间。   墨魇正在外间等待着,楚离一瞧见他就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昏暗的烛光笼罩着房间,形成一股子难言的诡异,墨魇低声道,“我们的人现在才收到消息,事情的原因还没弄清楚,就只说了是安宁公主中毒身亡,死在了张府。太后听说了之后立马不顾受了重伤跑去了张府,而且……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张太医和张夫人,把安宁公主的尸体给弄到了慈安宫……张太医和张夫人暂时还没有把安宁公主的死讯公布出来,不过听说张府的人已经开始布置灵堂和白绫麻衣,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张府就会公布出安宁公主去世的消息!”   楚离的脸色相当之难看。   张嫣然竟然死了!她竟然还是死在张府!她不是在楚王府住着的吗!   他面色紧绷,“楚瑜接到消息了没有?”   “我们既然都接到消息了,恐怕王爷也该接到消息了……”墨魇担忧不已。   “他先前不是给张嫣然的身边安排了两个丫鬟吗,她从我们院子里出去的时候两个丫鬟没有跟着吗?”苏慕锦声音同样严肃。   “没有跟着!”这一点墨魇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不可否认,最大的责任就是她们两个,楚王爷既然让她们两个照顾张嫣然,可她们两个却没有贴身跟着保护,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甚至是张府的人比她们更早知道张嫣然去世的消息,这简直就太荒唐了!“先前公主进我们院子的时候好像和武秋武夏吵了一架,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她们两个心中不满,才没有跟着张嫣然?”   倒是有这个可能!   那两个小丫头的傲气她是见识过的!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楚离想了想,挥挥手让墨魇先走。   墨魇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还是给退出去了。刚走出房间就被一个小胳膊给拉过去了,“怎么样,怎么样了?世子爷怎么说?”   “能怎么说啊,我从来都看不懂世子爷的脸色。”墨魇无奈的挠挠头,院子里的灯光明亮,宛若白昼,笙箫穿着一身素白色的棉袄,纤细的腰肢被紧紧束起,看上去越发显得娇小了,墨魇痴痴的看着她,黝黑的脸色有些发红,“你就别担心了,反正世子爷肯定有办法的,他不会让世子妃有危险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不是你家姑娘,你当然不操心!”笙箫冷哼一声,“楚王爷根本就不讲道理,上上次在徐家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打姑娘,还是世子爷给拦着了,还有上一次在王府里,就因为张嫣然搬进来不搬进来的就给吵起来了,要不是有世子爷在身边,楚王爷那一掌我们姑娘能受得了吗!傻子都看的出来楚王爷对安宁公主有意思,不顾规矩的把她给接到了王府,还让她住到王府的后院里,之前就因为她都要杀姑娘了,这一次张嫣然是从我们院子里走出去没命的,楚王爷如果知道了还不杀了我们姑娘?!”   墨魇脸色一黑,猛的捂住笙箫的嘴巴,小心的瞄了一眼房间,听到没有动静他才松了一口气,把她拉到屋檐转弯处,笙箫不停的挣扎着,嘴唇上呼出的热气都印在墨魇的手掌心,他只觉得掌心一片濡湿,心里也有些躁动起来。刚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她竟然趁他晃神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掌,他只来得及看到她雪白的小牙齿白光一闪,然后手掌处就传来一阵剧痛!   “啊——笙箫,你谋杀亲夫啊!”   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混蛋,你瞎叫唤什么,你是谁亲夫!”笙箫面色一窘,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然后用力去堵他的嘴,“赶紧给我闭嘴,快闭嘴啊!”   他这样叫下去,她明天就能被秋月姐姐她们几个给笑话死!   墨魇却嘿嘿一笑,一把握住笙箫的手腕,乐呵呵的把她的手凑到唇边狠狠的亲了一下,“笙箫,你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你……”   “我怎么了?”   笙箫咬牙切齿的骂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现在发现也不晚吧!”   “你……”   “我又咋了?”   “放手啊!”笙箫用力挣扎手臂,可怎么也挣不开,她方才听到房门响了,肯定是方才墨魇喊的那一嗓子把秋月姐姐她们几个给惊动了,她们肯定正躲在角落里看她的笑话呢!她心虚的瞄了瞄四周,好像哪里隐藏的全都是人影,脸都给憋红了,“快放手啊!混蛋!”   “不放!”墨魇不但没放手,还顺势扯着她的手臂把她给扯进了怀里,屋檐外白雪皑皑,偶尔还有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墨魇嘿嘿一笑,紧紧的把她给抱在了怀里,瞧着她羞红的小脸,他偷着乐,“我们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也算是有肌肤之亲了吧?要不赶明儿个我就去世子妃面前给世子妃去求亲去?”   笙箫脸一红,跺脚羞道,“谁要嫁给你啊!”   “那你要嫁给谁?”墨魇连一黑!   躲在暗处看热闹的苏慕锦一脸无奈,偷偷跟身边的楚离小声道,“这个墨魇还真是不开窍,没看到笙箫是欲拒还迎吗!女孩子这个时候都是要靠哄的,他也不说两句好听的,还给人摆黑脸,太笨了啊太笨了!”   楚离在她耳侧轻笑,眸子里笑意一闪,“要靠哄的?”   苏慕锦没发现异常,笑眯眯的道,“当然了,你看笙箫,脸都红了,她这个人你可能不太清楚,性子可火辣着呢,以前在苏家的时候她还不喜欢墨魇呢,那时候指着大门就让墨魇给滚出去!她这会儿肯定是对墨魇有感情了,要不然哪会脸红,会直接给他一大嘴巴子,让他该滚哪儿滚哪儿去!”   “看来我们府上又要办喜事儿了。”   “呵呵……笙箫是我身边的,墨魇敢欺负她的话,我可不会客气!”   “那是当然,谁让笙箫有你这么个好主子呢。”楚离的声音带着笑。   那边笙箫没有武功听不到苏慕锦和楚离的话,可墨魇却听得真真切切的,他眼睛微微一亮,嘿嘿的笑,搂着笙箫小声的哄,“笙箫,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跟世子爷一样,不纳妾也不找通房,我跟世子爷立字据,如果我做不到就让世子爷剁了我的手,怎么样?”   笙箫小脸红的都要滴血了,垂着墨魇的胸口,“谁要你立字据!”   墨魇嘿嘿的傻笑,搂着笙箫笑的那叫一个欠扁,他趁笙箫不注意,对着楚离和苏慕锦站的位置,比了一个成功的手势。   苏慕锦和楚离撤回房间,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了。   两个人刚进了屋还没来的及多说话,房门就“砰——”的一声被踹开。   来人正是脸色发黑,浑身颤抖的楚王爷!他的身后是面色冷凝的墨魇,方才楚王爷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竟然就已经冲到了门口,而且看脸色是来者不善!   墨魇推着笙箫,“你快回去!”   “好!”笙箫知道她留在这里就是给墨魇和世子爷添麻烦,此时瞧见他面色凝重,也有些担心,“你……小心点。”   “笙箫,叫醒秋月她们!”苏慕锦不用猜也知道楚王爷来的目的,她吩咐笙箫,“去收拾行李!”   “是!”   原本还想着有些事情明天再说,可看来楚王爷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楚王爷却一阵的目瞪口呆,目光死死的盯着楚离完好的双腿,和没有瑕疵的脸,他惊愕的竟然指着他声音都开始颤抖,“你……你的腿……你的脸……”   自从苏慕锦发现楚离的腿和脸是伪装的之后,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都会揭开面具,再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长时间在轮椅上坐着血液不流通,他经常会腿部充血酸软。   今天楚王爷来的太快,以至于他连掩饰都来不及。   不过既然都要撕破脸皮了,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他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这样面对面的和楚王爷对面站着过,此时他瞧着楚王爷震惊的脸色,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他轻笑着走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把苏慕锦掩在身后。这才轻声道,“没错,我早就好了,是觉得太震惊了还是觉得太失望了?!”   好半晌楚王爷才反应过来,咬着牙怒视他,“这些年你都是在骗我?!”   “恭喜你终于有了这个觉悟,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呢!”楚离不在意的笑笑,眼神却一片冰冷,“如果不这样博取你的同情,说不定我已经和两个哥哥一样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你可不会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就来保护我,你看重的也从来都不是血脉,你只爱你自己,我说的对不对?”   “楚离!”他怒吼,额头上青筋直跳,“这些年来父王这样为你担心,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既然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有中过毒,一直都是在欺骗我?!”   今天他已经从张嫣然的口中知道徐兮之欺骗背叛了他,现如今又知道自己愧疚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也是在欺骗他!楚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红,他的怒火简直要焚烧尽所有的一切!   “楚离,你真好!你真好!”楚王爷愤怒的低吼一声,“真是我的儿子!竟然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你爹!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你看到了,我很愤怒,你满意了没?你高兴了吗?!”   “还不错!”楚离淡淡的斜视他,这时候再也没掩饰他的鄙夷,“你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中毒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突然好转,第一个念头不是为了我开心,而是为了我欺骗你感觉到愤怒!楚瑜,你才真是个好样的,我没有遗传到你的绝情冷血你应该高兴才对,否则我早就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   “你骗了我还有理由来责怪我?”   “呵——”楚离冷笑,对于这种人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厌恶的挥手,“滚出去!”   “你就是这样跟你父亲说话的?!”   “我的态度已经够好了,你别逼我!”楚离眼神陡然阴鸷下来,步步逼近楚王爷,血红着眼珠,“如果不是我实力不够你以为我会容忍你到今天?!你明明不喜欢娘亲却想要利用左相府的势力迎娶了她,娶了她却又不对她好,装模作样的好像只为了她一个人,暗中却和徐兮之那个贱人勾搭成奸!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愿意和谁勾搭就和谁勾搭!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娘亲,徐兮之让娘亲第一次堕胎你敢说你不知道?我二哥夭折的时候你敢说你不知道是谁做的?我当初生下来浑身带毒你敢说你不知道是徐兮之干的!还有……”楚离逼的楚王爷一步步的后退,他讥笑的看着他,“娘亲当年为什么会死,仅仅是因为知道我救不活了所以才心力交瘁而死?!你这些年一直试图欺骗我,隐瞒徐兮之的罪恶……还跟她生了一个孩子,张嫣然那个野种,你敢说不是你的种!”   “果然是你!”楚王爷脸色微白,可却不挡浑身的气势,他猛的站住身体,冷着脸道,“安宁是不是你杀的!”   他就知道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事情全都推到他身上,如果是以前他还会为自己辩解一番,可现在他忽然就不想辩解了,因为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是楚瑜心中认定了的事情,他才不会管你怎么解释,他早就认定了自己心里的答案,别人谁再劝说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他抱着双臂懒懒的倚在门框上,“没错,你就当成是我杀的得了!”   “果然是你!”楚王爷血红着眼睛,低吼道,“那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滚!你少他妈的来恶心我,我楚离就只有两个哥哥,我母亲从来都没有给我添过妹妹,她算是哪门子的妹妹!我姓楚,她姓张!有本事你就去把她给认回来,把她张嫣然的名字改成楚嫣然,放在我们楚家的族谱上!可是你敢吗!你有这个胆子吗?有本事你就去公开啊,去告诉全大周朝的百姓你当初还是一个将军的时候就和皇后娘娘搞在一起,然后还生了个女儿!让全大周朝的百姓们都看看!看看他们心中的战神真正的面目!我其实很期待的,只要你敢这样做,我就敢认张嫣然这个妹妹,你说怎么样?!”   他挑衅的瞧着楚王爷。   “楚离,你别逼我!”   哈哈!   楚离真想笑,他也真的就笑出来了!   “逼你?你堂堂的异姓王,手握全大周大半的兵权,谁敢逼你?!我死了娘,死了哥哥不也没敢逼你?我眼睁睁的瞧着你和徐兮之偷情不也没敢逼你?!我亲眼瞧着你把张嫣然公然接到王府里不也没敢逼你!”楚离笑道,“以前我从来都不相信做坏事会有报应,可现在我总算相信老天爷还是长着眼睛的!你瞧瞧,你的女儿一命呜呼了,你的老情人也给你戴绿帽子了,你最亲近的好兄弟也背弃你了……楚瑜,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你除了兵权,你告诉我你还剩什么!”   “住口!”   “说到你的痛脚了是吗!到现在还想维护徐兮之?真这样的话我还挺佩服你的,最起码你还有一个真心爱着的人,可你告诉我,你是要维护她吗?还是恨不得把她给剁了!现在很气愤吧!是不是想杀人!”   “够了!”楚王爷一掌拍出去!   楚离眼睁睁的看着,竟然没有还手,楚王爷本来就是怒极的时候,一掌击出去毫不容情,楚离也不是傻的,暗中调整了一下身形,那本来应该落在他胸口上的掌印顿时转变到了肩头,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他一掌强劲的力道击的“砰——”的一声撞到了大门上,大门砰的应声而倒,楚离脸色陡然一白,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楚离!”   “世子爷!”   苏慕锦和墨魇都没有想到楚离竟然不还手,瞧着他落到地上苏慕锦才冲过去扶他!也许是夫妻同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几乎立马就明白了楚离这样做的用意,她眸子里浮起一层泪花,眼角的余光果然瞧见了方程从房间里冲出来的身影,她抿紧了嘴唇扶着楚离起来,用袖子擦掉他嘴角的血迹,“疼吗?”   “不疼!”   他轻轻笑了笑,满嘴都是红色,却对她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来,被她扶着起了身,依旧笔直的挺直了背脊,瞧着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楚王爷,他吐出一口血沫子,“这一掌算是你养育我这么多年,我还给你的!楚瑜,从今天开始,楚离和你再也没有一丝瓜葛!”   他给了他一条命,同时也害了他半条命,现在他再让他取半条命,就算是还了他的养育之恩,也算还了他的血脉!   “离儿……”   楚离却没有理会他,和苏慕锦相依相偎的互相搀扶着要走出院落,柳嬷嬷等人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此时打着伞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瞧见受了伤的楚世子,她们一个个都抿紧了嘴唇,柳嬷嬷默默无声的撑着伞,罩住了两个人有些踉跄的身影。   楚离心中微暖,连一个嬷嬷都能担心他的身体,在下着雪的时候给他撑一把伞,而楚瑜……他只会在你最冷的时候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更冷!   “方伯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苏慕锦扶住他的腰身,回头静静的看着方程。   院子里灯光宛若白昼,所有人都看得到方程脸上的青灰之色,也眼底彻彻底底的绝望!   他失望透顶的最后看了楚王爷一眼,世子爷说的没错,王爷已经不可救药了,他也应该看清了……他一言不发,瘸了的腿一拐一拐的默默跟上苏慕锦和楚离的脚步!   “站住!谁让你们走了,谁允许你们走了!”楚王爷已经被今天一天连番的打击彻底的丧失了理智,他眼神阴鸷的盯着楚离,“父子之情,血脉相连,你以为你受我一掌便能断了,做梦!”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只有半条命,方才那一掌算是还给你了,我自认以后再也不亏欠你!你若是瞧着不顺眼,那么尽管来报复我,明的暗的我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想看看,我韬光养晦了二十一年,是能青出于蓝,还是不敌你!”   漫天的风雪落下来,冰冷彻骨。楚离的眼神却比冰雪更加的森寒。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尤其是瞧着他惨白的脸色就觉得过瘾痛快!   张嫣然明明是因为他才会死的,他自己不敢承担这个结果,就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了他和锦儿的身上!他也是真的有脸!   “楚离!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院子半步,我明天就敢暗杀苏慕锦!你信不信!”   楚王爷终于慌了,这么多年来,楚王府之所以还有点人气就是有离儿和方程在,如果他们两个也走了,那他就真的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他不想那样,他要让他的儿子陪在他的身边,将来他死了能给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他知道离儿现在最在意的人就是苏慕锦,所以他没办法,只能从苏慕锦的身上下手威胁!   然而这句话却彻底的失了方程的心!   他停住踉跄的脚步,眼底的光芒早就变成了一片晦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见了人就笑眯眯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难掩的灰败,“王爷,您现在连这样卑鄙的办法都开始用了吗!世子妃是你的儿媳妇,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孙子!如果你真的想让世子爷恨你一辈子,那你尽管下手!今后方程会寸步不离的保护世子妃!你若是想杀世子妃,那就先从方程的尸体上踏过去!”   “方程!”楚王爷怒吼,“你非要跟本王作对吗!”   “王爷!您已经无药可救了!”方程摇头,“可还记得先前方程跟你说的众叛亲离!您现在可以看看,应验了没有!”   他身边还有没有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   以前是有!以前最开始的时候徐兮之对他好,为了全他们两个人的情,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张嫣然!可后来因为他的动摇,徐兮之和他离了心!   王妃待他好!他不知道珍惜,和徐兮之一次次的伤了她的心,以至于最后她香消玉殒!   他以前为了将军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现在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所认识的将军不是一个人……   方程再次摇头,已经不想再和他多说话了,说一句他心里那个光明鲜活的将军形象就要黯淡一分。他叹口气,走到楚离的身边,“世子爷,我们走吧!”   “等等!”   这回叫停的是苏慕锦。   她扶着楚离的胳膊,回头静静的看着楚王爷,“虽然楚离不说,可是我还要为他解释一句!张嫣然的死和楚离没有半点关系!楚瑜,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和张嫣然究竟说了什么,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绝望之下服毒自尽!呵呵……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也下的去手,我很好奇张嫣然究竟说了什么惹恼了你,以至于你差点动手掐死她!”她几乎能体会张嫣然绝望的心情,瞧着楚王爷越来越白的脸色,她轻笑一声,声音却极度冰寒,“张嫣然就是死都不愿意死在楚王府,而是跑回了张府,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王爷浑身一震,眼神如同火焰一般,“闭嘴!”   “为什么不敢听呢!”苏慕锦撩起散落在鬓边的长发,笑的风情万种,她一字一句道,“因,为,张,嫣,然,恨,你!她,觉,得,楚,王,府,脏!”      ☆、第五十九章 刀剑相见 搬出王府      “你给我闭嘴!”   楚王爷彻底被苏慕锦惹怒,想都不想,一掌就要对着苏慕锦拍过去!   这一刻,他心里只有愤怒和疯狂的恨意,什么苏慕锦怀了他的孙子……这些他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楚离一直都防备着他,此时瞧见他飞身而来,他眉宇间一冷,低喝道,“墨魇!”   不用楚离吩咐墨魇就已经和楚王爷打到了一起,漫天的飞雪笼罩住两个人的身影,几乎看不真切,墨魇武功很高,可是却不是盛怒中楚王爷的对手,笙箫不懂武功,却能看出墨魇处处落于下风,尤其是瞧着楚王爷方才那一掌差点落在墨魇的身上,她更是惨白了小脸,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怕她的声音会让墨魇分神。   相比笙箫的紧张和担忧,楚离表现的异样的冷静!他扶住苏慕锦的胳膊,目光落在打斗的两个人身上,眸子渐渐深邃。   楚王爷心中有恨,他不想发泄到楚离的身上,所以就只能找别人出气,而墨魇武功高强,又是个难缠的,所以他就拼命的把怒火发泄到墨魇的身上!墨魇武功高强,可是对比楚王爷要少了点临场发挥的经验,而楚王爷也比墨魇少了遇到对手时热血沸腾的冲劲儿,所以一时之间两个人打的难分难解,墨魇哪怕是挂了彩也没有让楚王爷好过,渐渐的墨魇身上见了红,而楚王爷的衣裳也有些褴褛了。   苏慕锦本来还担心墨魇打不过楚王爷,再加上楚离受了伤,他们没办法顺利离开楚王府,可一转头瞧见楚离冷静到让人有种他胜利在握时的表情,她一颗心渐渐的松懈了下来。   从遇到楚离之后,他就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楚离要离开楚王府的念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所以他应该还有后招!   就在苏慕锦紧张的以为墨魇会输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瞧见方程动了。他两条腿不太利索,以前一直都是半弯着身体,笑眯眯的看上去没有一点杀伤力,可此时他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背脊微微挺直,浑身属于将军才有的杀伐果断和戾气就都爆发了出来。   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和墨魇一起对抗楚王爷。   “方程……你竟然真的对我下手!”楚王爷不敢置信的怒吼!   “王爷!得罪了!”方程废话不多,他也是战场中走出来浴血的汉子,和楚王爷并肩作战多少年,虽然残了一条腿,可他深知楚王爷出手的动作和过招的招式,再加上墨魇默契的配合,一时间竟然把楚王爷的劲头打压了下去!他边打边厉喝,“王爷,您不要再一错再错了!留着世子爷的人在这里,可世子爷的心早就不在王府了,这一次若不是迎娶了世子妃,世子爷依旧生活在竹林里,难不成您还要把世子爷逼到那个份上吗!”   楚王爷血红着眼珠,躲过方程的一击拳头,一个旋身手肘猛的向他的胸口击去,他厉喝,“他姓楚!必须在楚王府里生活!”   方程一时不妨,生生的被他抡了一拳,他脸色一白。身子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方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眼神悲哀,“王爷……您一定要留下世子爷?”   “非留不可!”   他的儿子就只能生活在楚王府,哪怕他还搬回去以前的那个小竹林也不许从楚王府搬走!他本来就只是一个人了,如果楚离再搬出去……那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到时候他连自说自话的恐怕都找不到人听……只要一想到那种日子他就觉得可悲!所以楚离不能走,方程也不能走,楚王爷深吸一口气,停下身形,眼神悲哀,“方程……你就继续跟在我身边不好嘛?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做好兄弟,好不好?”   方程抿紧了嘴唇不说话,浑身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楚王爷垂下了眸子,又扬起目光看向楚离,“离儿……安宁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你还留在王府好不好?父王保证以后不干涉你的生活,也不会打扰你和苏慕锦过你们的小日子,你们留下来……甚至可以当府里没有父王这个人……可不可以?”   现在想着要求他了!不过晚了!   他早就打定主意搬出去了,楚瑜这个人性子阴沉不定,指不定哪天就受了刺激发了疯,到时候真的伤害到了锦儿,他找谁哭去!而且……他竟然到现在还用那种宽恕他的语气跟他说话!且不说他没有对张嫣然下手,就算是他真的对张嫣然下手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他凭什么来责怪他?!   “楚瑜……如果你这一刻是在维护张嫣然,我还觉得你尚存一丝人性,可现在……我算是彻底看清你了。”他摇头做出最后一番结论,“你!根本就没有心!”   他不让他搬出去也只是为了他自己不孤独,也只是不想让外人瞧见他们父子决裂!   他为的还是他那可笑的名声!   “你别浪费心思了,今天我和锦儿非搬出去不可!”现在他深刻的认识到,当初没有和锦儿成亲的时候就应该先把楚王府里的事情给解决好!他轻咳一声,嘴里还有没有褪去的血腥,他瞧着楚王爷的眼神无悲无喜,仿佛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些年对于你的养育之恩,方才那一掌我已经还了,你我再无一丝瓜葛!”   “你是故意激怒我让我打你一掌的?!”楚王爷忽然反应过来。   楚离长眉一挑,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好好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要想踏出楚王府,除非你们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否则,我绝不允许!”楚王爷忽然弯起手指,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然后苏慕锦就瞧见一个个身穿黑衣,全身都被黑色的衣裳包裹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的黑衣人们如同黑色的雪一般一个个的从不知名的地方落下来,黑衣人身姿矫健,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出现了近百人,他们恭敬的站在楚王爷的身后,一言不发,身子却绷得紧紧的,仿佛只要楚王爷一个命令下来他们就会爆发出最强大的爆发力,上来砍杀他们。   黑衣人们眼底没有半点感情,他们的手中每个人都握着一柄长剑,长剑已经出鞘,握在手中做出攻击的姿势,那剑芒在寒夜中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无端端的让人心中一凉。   苏慕锦心中一惊,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和楚王爷兵刃相见,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够为了留下楚离连这样的人都给叫了出来!光看他们眼底的冷漠就知道绝对是杀手!而且还是那种武功高强的杀手!   苏慕锦转头去看楚离,就瞧见他染血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连死士都给叫出来了,你还真看的起我!”   “离儿……只要你答应父王不搬出王府,父王马上就让他们退下……”   楚离坚定的摇头。   如果说本来他心意已决,那么此刻楚王爷的行为就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再正确不过!把锦儿留在他的地盘,他若是出门了,就是睡觉恐怕也要被噩梦惊醒。   “离儿……”   楚离擦去嘴角的血迹,一手紧紧的握住苏慕锦的手,眼神看向了方程,“方伯,您还犹豫什么?”   一句话,让楚王爷瞪大了眼睛。   他怒视方程,“你想做什么?!”   “王爷,您太让我失望了……”方程今天就已经收到楚离让墨魇给他带去的消息,世子爷已经算好了,王爷在接到公主去世的消息肯定会来院子里找他的麻烦,让他安排人手应对不时之需。他只想着事情发展的再如何激烈,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肯定不会动手,当时心里还觉得是世子爷想的太多,可方才他听到主屋里的动静,出来一看,世子爷一掌被王爷拍飞出去……他总算明白了比起对王爷的了解……他远远不如世子爷看的透彻。   “王爷,抱歉了!”   方程挥挥手,与此同时,院子里又涌出一群人来,这一群人打扮普通,比起死士们眼神却锐利明亮许多,他们手执兵器,护在楚离等人的身前,齐刷刷的拔出武器,和死士们对峙在一起。   “方程,你竟然真的要对我下手!”楚王爷痛心的低吼,他瞧着方程低垂的眸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方程!好个方程,我以前以为哪怕是全大周的百姓和兄弟们都舍弃了我,你都不会如此,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对我!”   方程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沉默不语。   “好!好!你们果然太好了!”楚王爷哈哈大笑,“可是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是楚王爷,我是异姓王,府里就有三千的侍卫,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就想和我斗!”   气氛一时间紧绷到一片落叶都能让两边人马刀剑相见!   楚离却蓦然一笑,他轻咳一声,捂住胸口半靠在苏慕锦的身上,“如果我告诉你……你那三千侍卫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了呢!”   “不可能!”   “要不你下个令试试看能不能叫的来他们?”楚离戏谑的扎扎眼睛,“试试看他们会不会来营救你这个楚王爷!”   楚王爷白了脸色,心中却已经反应了过来。   如果侍卫们没有被控制起来,那么现如今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应该早就赶来了才对!他的三千侍卫……竟然就这样被控制了,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   楚王爷又惊又怒,“你究竟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楚离笑呵呵的道,“给那些侍卫们做饭的厨娘是我的人!”   就这么简单,今天的晚膳他只是让厨娘们把饭食里加了点东西,他不是没有人手控制的住那三千侍卫,可如果那样的话难免会有死伤,如今他还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而且他培养的人手也不容易,他的人和楚王爷的人不一样,可不是只是杀人工具。   当然,为了事情进展的更加顺利,他派了人去看那些侍卫们的情况,如果有没有中招还妄图反抗的,那他的人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了!   “楚离!你好佯的!好佯的!”楚王爷气急攻心,他做梦也想不到楚离竟然这样卑鄙的手段都用的出来!   “过奖过奖!”楚离表现出异常谦虚的姿态,仿佛没有受伤一般,悠然的轻笑,“在府里生活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自己的人手,尤其是厨房里的事情……我还怕有一天突然中毒身亡了呢!”   苏慕锦瞧着楚王爷铁青的脸色,忽然觉得很解气。   她握紧了楚离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两个人并肩,视线相对间情意绵绵。   她悄悄问他,“这事儿你筹备多久了?”   “早就有这想法了。”楚离勾唇轻笑。以前他住竹林里,生火做饭都是自己来,不用担心被人给下药了,锦儿过门之后他们一大堆的人没办法住竹林里,出入也不方便,他娘亲就是因为吃食中了剧毒,才导致了大哥的流产,二哥夭折也因为毒……所以他没办法不对厨房上心,锦儿还没过门的时候他就找个由头把先前楚瑜安排的厨娘给换掉了!楚瑜这个人不但极度自私,还有相当的自信心,自信的几乎傲气!所以他自认为楚王府是他的地方,对于府里的事情从来也不多上心,因为他自认能控制府里的局面!也因为他这样的过度的自信,所以他才能钻了空子!   摸摸她的头发,他怎么也不会让她陷入危险的。   楚王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苏慕锦怀疑他会跟老太太似的被楚离气中风了!呵呵……她很没有同情心的笑出声来,捏捏楚离的掌心,“快点解决吧,楚离我困了。”站在雪地里,就算有伞撑着,但是寒风吹来还是没有在有火盆的房间里暖和啊。   “好!”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交谈,气恼了楚王爷。   他大手一挥,不顾一切的嘶吼,“动手!除了世子爷,其他人……”他眸子一冷,“杀无赦!”   苏慕锦面色一冷,杀无赦!   楚离面色也是一冷,他低喝,“墨魇,回来!”   他们这边有柳嬷嬷笙箫等人都不会武功,要派个高手保护着,墨魇很快飞身赶来,顺带着还把脸色惨白的方程给拽了回来。   苏慕锦很同情方程,万分同情,因为方才楚瑜说了,除了楚离其他人杀无赦!而方程显然被他归到“其他人”中去了!她反正对楚王爷没有半点期待,所以谈不上伤心。可方程就不一样了,他对楚王爷忠心耿耿,哪怕是离开了楚王爷不在他跟前伺候了,对他们的兄弟情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的,所以他对楚王爷才是失望最深的人。   方程被打击的脸色青灰一片,目光涣散,微微佝偻的背部看上去仿佛一根稻草下来就能把他给压垮。   柳嬷嬷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方程感觉到手心一暖,涣散的目光渐渐的凝聚,他瞧着柳嬷嬷关切的目光,眼眶一红,险些老泪纵横。一个相识了半辈子的兄弟,竟然还不如一个刚认识一个多月的女子给他的关切多……他喉结微微滚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用力的握住了柳嬷嬷的手。   “世子爷!”   “墨魇,你负责保护她们!”楚离指着身后的笙箫秋月四个小丫头,这几个小丫头此时吓得也不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面色却还算坚毅。楚离叹口气,“寻机会让人把她们先送回楚家!”   “是!”   两方人马已经见血见刃的打成了一团,死伤两方面都有!   楚瑜手里的是死士,大多都只攻不守,攻势凌厉招招杀气凌厉!但是死士们都是单一作战,丝毫没有配合的意识!而楚离这边的人胜在人多,且武功个个不凡,只是因为要保护人,所以气势显得没有那样的锐利,不过却配合的极为默契!当死士的刀剑刺来,一人的剑抵上去,另一人手臂一挥,一个人头便落了下来。   楚离这边显然占了上风!   眼看着死士们一个个减少,楚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   “还不放弃吗?”楚离在厮杀中平静的看着楚瑜。   楚瑜死死的握住拳头,额头青筋直冒!   “你现在没有任何支援能赶过来,所以不用做任何期待!”他仿佛漫不经心的瞧着院子里的残肢断臂,地上的雪被滚烫鲜红的血化去,有人惨叫不断,有刀剑争鸣声,还有血液喷出来刺耳的声音。楚离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挡在苏慕锦的身前,不让她看这样惨烈的场面,冷声道,“楚瑜,你再不下令住手,一个时辰之内你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你也不想让这些辛苦培养的死士全都死在我的手里吧!”   “你想怎么样?”   “让我们离开!”   他不想让锦儿瞧见这一切,尤其是她腹中还怀着孩子,他更不想为没有出世的孩子造这样的杀孽,“楚瑜,你真的想让你未出声的孙子这个时候就背负这些血腥吗!”   楚瑜浑身一颤!   这一刻,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良心突然回来,也有可能是瞧着他的人渐渐不敌,所以才做出妥协。他竖起手掌,死士们顿时停下了动作,楚瑜垂下眸子,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你们……走吧!”   都走吧,都离开吧!   楚离没有丝毫的犹豫,把苏慕锦搂在胸前,带着她迅速离开院子!   “撤!”   人群迅速撤退,训练有素,受了伤不能动的同伴被人背起,地上同伴的尸体也被背着离开,楚瑜疲惫的挥挥手,死士们也迅速撤退离开,院子里除了一堆死士的尸体和满院子的血腥味,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宛若白昼的院子里。   明亮的烛光把他的身形拉的很长,他盯着自己的手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他蓦然想起方才闯进院子的时候,也是大雪天,同样的烛光明亮,他初进来的时候觉得温暖,而现在……只觉得浑身冰凉!   苏慕锦等人迅速的去了楚家。   行李不多,让苏慕锦万分怨念的是先前给楚离做的那件衣裳没有时间带出来。   楚家的管家瞧见他们一群人伤的伤,背包袱的背包袱,脸色惨白的惨白,难看的难看,宛若搬家一般的一大行人来到楚家,惊愕了一下,随即赶紧让人去通知尚书大人和老太君。   “表小姐,快进来!”大半夜的他们一行人这样就来了,显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管家的目光落在楚离的身上,对于楚离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坐着轮椅带着面具上面,所以根本没有认出被表小姐扶着的人就是楚离,瞧着他受了伤脸色发白的样子,管家心里浮起一股子特别不好的预感!他偷偷的瞄了一眼苏慕锦,暗道,难道是表小姐行为不端和眼前这个男子发生了什么,所以被楚世子发现了,然后给赶出了王府?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的了眼前这个现象,不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那个墨魇也跟来了,难道是来告诉老爷以后楚王府和表小姐没有瓜葛?   可为什么不回苏家,却来到了楚家!   还是说,表小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不敢回府?!   不得不说,管家的脑子实在转的太快了。苏慕锦扶着楚离,身上一阵阵的冒寒气,他们一路行来是走来的,没有来得及安排马车,所以每个人的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终于到了楚家的后院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大舅舅和大舅母接到消息已经穿好衣裳赶了过来,瞧见她们大包小包的都是一惊,吴氏上前握住苏慕锦的手,脸色有些发白,“锦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事说来话长……”苏慕锦握住吴氏的手,“大舅母可否先找个大夫来给相公看一下伤势,他方才受了一掌,还吐了血……”   “楚离?他是楚离?!”吴氏眼睛瞪的大大的。   楚离微笑,呼吸有些不匀,“这么晚了来打扰舅舅舅母实在不太应当,只是事出突然,所以无奈之下才来到了这里,还望舅舅和舅母不要责怪才好。”   听到楚离的声音,吴氏才算是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当真是楚离。她惊讶的在楚离身上看了一圈,却没有多问什么。   楚尚书已经开口,他沉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先回房,方才我已经让人给你们收拾好了房间。”楚尚书转头看着苏慕锦,“还是锦儿先前来府上时候住的院子,别的先不要多说了,舅舅去让人给你们找大夫,你们也都冻的不轻,去泡个热水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苏慕锦心中一暖,她就知道舅舅和舅母不管怎么样都是为她着想的。   她和楚离的情况显然不对劲,可他们竟然连一句都没有多问。尤其是楚离的双腿和他的脸……他们几惊讶归惊讶,却因为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说,所以绝口不提。   说话间,老太君和其他几房的舅舅舅母们也听到了动静,竟然全都起了身聚到了一起,几个表哥和表弟们全都出现在了小院子里。   苏慕锦瞧着一家子人热热闹闹七嘴八舌的问她话,只觉得这样的氛围才是真正家的感觉,至于楚王府……不提也罢!   她细心的给老太君和舅舅舅母们稍作解释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他们和楚王爷闹翻了,所以搬出了楚王府。   老太君的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愤愤的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怒声道,“什么矛盾竟然让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简直胡来!”   众人在院子里站着,楚离感觉到苏慕锦冻的有些发抖,可这么多人都是长辈,他又是初来楚家,也不好打断他们的话,只好搂紧了苏慕锦。   还是楚君韬看出来了,他扯了扯祖母的袖子,“祖母,锦儿还怀着身孕呢,今天应该经了不少的事儿,也该累了,您有话明儿个再问吧,先让锦儿休息一下,而且我瞧着妹夫伤势也不轻,先让大夫给他医治才是关键。”   老太君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瞧我这个记性,都忘了这一茬!”她慌忙问苏慕锦,“肚子难不难受?”   “不难受。”   “好好好,快先回院子休息,在这里就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的,你的院子估计也收拾好了,赶紧去歇息了,可千万不能染了风寒。”   让人送着他们回了院子,老太君和一群老爷夫人却没有立马回自己的院落。   众人进了楚尚书的房间,外室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一家人。   进了屋老太君的脸色才彻底的阴沉下来,她回头看楚尚书,“琛儿,这事儿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去让人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锦儿还怀着身孕,大半夜的竟然和楚离一起从王府跑出来了!去查查楚王爷究竟干什么了!”   楚尚书轻叹一声,“楚王府就好比铜墙铁壁,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看来应该是楚离和楚王爷发生了什么矛盾才会如此,否则楚离也不会跟着锦儿一起搬出来,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样子好像是不打算回去了……”   “这个楚王爷真是越老越糊涂!”老太君怒骂,“以前他做的那些事儿我老太婆都不说了,这一次竟然荒唐到把安宁公主给放到了楚王府,这不是摆明了膈应我们锦儿!张嫣然看上楚离京城里人尽皆知,他如此作为就是在打锦儿的脸!我老太婆先前还想着锦儿刚刚过门,和这个鳏居的老公公也不至于有多少矛盾,现在看来可真不是这么回事儿!锦儿和楚离搬出来了也好,省的在楚王府受他的窝囊气!”   “母亲先别生气。”吴氏瞧老太君气的脸色憋红,赶紧给她顺气,“您放心吧,锦儿不是个能吃亏的,而且我瞧着楚离对锦儿可真的是在意的紧,若不然也不会这样大半夜的和锦儿一起从楚王府就跑了出来,有楚离跟着我们的锦儿一起,锦儿是不会吃亏的,您就放心吧。”   今儿个若是锦儿一个人从楚王府跑出来了她们才应该担心。   老太君想着方才楚离自己受了伤都注意着站在风口给锦儿挡风,面色微微缓了缓,“那孩子倒是个真心心疼锦儿!不过他的腿和脸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残疾吗?”   “这事儿就先别说了,明儿个再谈吧。夜深了,娘您早点回房间休息,恐怕明天的事情要比今天更加的激烈!”   楚琛眸子若有所思,异姓王的世子爷竟然和妻子从府中搬了出来,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足够引起极大的轰动了,而且……这事儿恐怕还会影响到朝堂的一些事情。他目光落在几个弟弟和弟妹身上,“散了吧,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翌日。   楚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可还不等他们询问楚离和苏慕锦,就接到了张府送来的丧贴!   安宁公主,薨!      ☆、第六十章 家的感觉      “张嫣然死了?!”   老太君握着手中的丧贴,忍不住深思,张嫣然搬到楚王府的事情京城里人尽皆知,怎么会突然死掉了!老太君忍不住把苏慕锦和楚离从楚王府搬出来的事情联想到一起,“难道锦儿和楚离从楚王府搬出来和张嫣然的死有关?!”   虽然是疑问句,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转头去看楚琛的脸色,果然瞧见他的脸色也露出深思的样子来,老太君捏紧了手中的丧贴,忍不住低喃,“可张嫣然死了也就死了,和我们锦儿还有楚离能有什么关系,楚王爷会为了一个张嫣然把楚离给打成重伤?!”   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可若不是这样,那还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楚琛安抚老太君,“娘,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您先别想太过,等会儿楚离和锦儿来了,我们好好问一问!”   老太君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老太君眺望着苏慕锦的院落,“锦儿和楚离怎么还没有来?”   “昨天他们那么晚才过来,回去再收拾一下估计都到后半夜了,锦儿又怀了身孕嗜睡也是正常的,而且楚离也受了伤……”吴氏柔声道,“他们休息久一些也是该当的……”瞧着老太君急切的样子,吴氏试探道,“要不儿媳去他们院子里瞧瞧?!”   “别去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老太君叹口气也松口气,他们还能睡得着,那说明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想起以前楚瑜年轻的时候和徐兮之有的那么一段,老太君轻叹,以前她就说,楚离这孩子也可怜,不过毕竟不是自家的,感叹一下也就罢了,没成想锦儿竟然和他成了亲!要她说,搬出楚王府真的是个好决定,楚瑜那个人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人……她想了想,还是不做评价!转身进了屋,“我们先用早膳吧,锦儿醒了再让厨房给他们做!”   这边早膳刚刚上桌,苏慕锦和楚离远远的打着伞相携而来。   漫天飞雪中他们均是一身白衣,素色的衣裳,几乎和白雪融成一团,墨黑的长发,修长的身姿,再加上两个人举止间的亲密,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婆子远远的瞧见忍不住高声道,“表小姐和表姑爷来了!”   屋里的人刚刚落座,又赶紧都起来。说话间婆子已经掀了帘子,苏慕锦和楚离一起进了屋,瞧见满桌子还没有动的饭菜,苏慕锦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舅舅舅母们,锦儿贪睡起晚了……”   “昨儿个累了一天,赶紧坐吧。”老太君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以前锦儿嫁给楚离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合适,现在瞧着两个人站在一起,男的丰神俊朗,女子倾国倾城,难得的一对璧人。她招呼楚离,“世子赶紧坐着用早膳。”   “时常听到锦儿谈起外祖母,说外祖母和蔼可亲,楚离也没有多少亲人,虽然一直没有见过外祖母,不过在心里已经把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当成了楚离的亲人。外祖母若是不介意就把楚离当成小辈,唤一声名字就可,叫楚离世子楚离实在有些担当不起……”楚离含笑扶着苏慕锦,恭敬的对老太君和一屋子的舅舅舅母们行了抱拳礼,“而且……从昨儿个开始楚离就已经不是楚王府的世子爷了!昨天楚离已经和楚王爷断绝父子关系,以后楚王府和楚离再也没有一丝瓜葛,所以世子两个字……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当即就是一静!   苏慕锦瞧见几个舅舅们对视了一眼,眼神十分诧异。   她忍不住开口,“舅舅,相公说的都是真的,昨儿个晚上楚王爷接到安宁公主去世的消息,就把安宁公主去世的事情都算到了相公的头上,楚王爷不听相公的解释就兴师问罪,相公和楚王爷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相公没有还手才被楚王爷打了一掌!相公提出要搬出楚王府,楚王爷却下命令让死士拦截,还下了命令,除了相公,小院里的人杀无赦!相公这才一怒之下带着锦儿离开了楚王府,和楚王爷断绝了父子关系!”   苏慕锦只挑了一些事实来说,因为张嫣然这事儿毕竟算是楚离家的丑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哪怕是在外祖母的家里他肯定也不想他们用那样同情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手心一暖,是楚离握紧了她的手背,苏慕锦对着他微微一笑。   而老太君和楚尚书等人闻言却是气的浑身发抖,尤其是老太君,怒的脸色憋红,怒骂道,“混帐东西!这是要杀我们楚家的外孙女啊!我们锦儿还怀了他们楚王府的血脉,他是怎么下得了这个手的!”老太君几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苏慕锦,“锦儿,你昨儿个有没有受伤?让外祖母瞧瞧……你这傻孩子,在楚王府受了委屈怎的不来跟外祖母说,外祖母虽然是个没用的老太婆,不能给你做什么主,可你还有舅舅们,还有表哥表弟,还有你爹爹……前几天你表哥去接你,你怎的都不跟他说!”   “是啊,锦儿!”吴氏也皱眉,“娘家这么多人,就算他楚王府权势通天,可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就是不能给你出头,也能给你安慰,受了委屈怎的不知道回来!楚王爷简直欺人太甚了,连我们锦儿都要杀!”   屋里七嘴八舌的都是关心安慰的声音,苏慕锦听得心中暖融融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这才是亲人应该的样子啊。她握紧楚离的手,轻咳一声,“外祖母,您就别说了,锦儿这不是没事儿吗,而且相公待锦儿好,锦儿怎么能自己从王府里跑出来,把他一个人给扔在王府里受苦受难……”   老太君顿时噤声。   楚王爷再不是个东西那都是人家楚离的爹爹,他们这样当着儿子的面数落他的爹爹,的确是不太好。   老太君当先发话,她握住楚离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目光慈爱又温和,“孩子啊,既然你那个爹爹如此对你,搬出来也就搬出来了,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事情就跟外祖母说,外祖母给你做主!”   楚离微愣,他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显然带着惊慌看向苏慕锦。   苏慕锦心一酸,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小声道,“还不快跟外祖母道谢!”   “外祖母……”楚离瞧着老人慈祥的眼睛,心忽然变得软软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锦儿会这么喜欢楚家,这么喜欢楚家里的人,他们若是接受了一个人那就是全心全意的好,不管在外面多么的光鲜亮丽,在家里他们的身份如此简单,就是一家人,也许生活中会有一些小矛盾,可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感情!短短一天的时间楚离就喜欢上了这样热闹的氛围,他以前觉得自己喜欢清静,现在才知道,他的内心里其实也向往着这样热闹的场景的……他情不自禁的握紧老太君的手,她的手皮肤已经有些松弛,可却那样的暖和,楚离抿了抿唇,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半晌才缓缓道,“外祖母,以后楚离会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   “好好好!快坐下吃饭!等会儿早膳都要凉了。”   老太君率先坐下,大家都坐了下来,老太君让苏慕锦坐在她的身边,楚家吃饭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规矩,除了老太君坐在上首,其他人随便可以坐在哪里,老太君好久没有瞧见苏慕锦,又知道她怀了身孕,稀罕的不得了,就让苏慕锦坐在她的手边了。   楚离紧挨着苏慕锦坐下。   用饭的时候楚离感觉到又几道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身上,一转头就瞧见几个俊朗不凡的年轻人边吃饭边不着痕迹的往他这里张望。   几个男子各有千秋,面容不凡,其中以楚君韬为首,他们应该就是这府上的几个公子哥。   楚离友好的对他们点点头。   然后就瞧见几个男子交头接耳的开始小声嘀咕。   他武功好,尽管他们声音小,他依旧能听的清清楚楚。   “哎,大哥,那个楚离一笑起来真的要把你都给比下去了……”   “嘿嘿,可算让我找到一个能把大哥给压下去的人了,锦妹妹眼光不错嘛!”   “那当然,也不瞧瞧锦姐姐是谁家的姑娘!”年纪最小的楚君训语气万分得意。   楚离眸子笑意闪烁,一转眼却和楚君韬的目光对个正着。   楚君韬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这一点他以前没有和锦儿成亲的时候都感觉到了,不过他对楚君韬可没有多少好感,谁让他先前去苏家求过亲来着!   不过现在他没有什么忌惮了,据墨魇来报,楚君韬现在和宁浅雪那个小丫头走的近的很啊。   两人视线对上,楚君韬对他遥遥举杯。   楚离释然,端起酒杯,还没有凑到嘴里呢,就被眼疾手快的苏慕锦给按住了手腕。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喝什么酒!”说着舀了一碗白粥放到他面前,“吃这个!”   楚离无奈,就瞧见楚君韬似乎被逗乐了,眉眼里都是笑意。   楚离也笑,喉间却微微一哽,他在桌子下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心里一片温软……      ☆、第六十一章 开导      用完早膳之后苏慕锦才从外祖母的口中知道张府已经给各府下了丧贴。   楚家让楚君韬带着几个弟弟一起去的,其他人没去。   张嫣然的丧礼她没有去参加,帖子是给楚家下的,他们去也不合适,至于楚王府的帖子……那就不关她和楚离的事情了。   苏慕锦和楚离就这样在楚家安顿了下来,苏慕锦当天中午就让人去苏家给爹爹报了信,到了下午的时候苏青云亲自到楚家来探望她。   让苏慕锦诧异的是,苏青云竟然真的进了楚家。   更让她惊讶的是,楚家的人竟然没有拦着他!据她所知,外祖母和舅舅们对爹爹算的上眼不见心不烦那种类型的!爹爹来的时候楚离出门去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也没有出现,估计是不想瞧见爹爹。   苏慕锦心下了然,轻叹口气。她回门以来头一次瞧见爹爹,他气色还不错,人却瘦了一些。   他刚进院子就道,“怎么没有回家去住?昨儿个大半夜的跑出来应该回家才是,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被你惊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苏慕锦自认理亏没有说话。   她和楚离的的确确应该先回家一趟的,毕竟楚家是外祖母,而苏家才是她的娘家。她先前也考虑过,但是苏家……苏家的防卫根本不行,她怕她和楚离搬回府上给聪儿爹爹他们找麻烦,万一楚王爷狗急跳墙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但是楚家不一样,她曾经多次在楚家小住,这里守卫森严,不太可能被人钻空子。   她扶着苏青云在屋里坐下,低声道,“昨儿个事情发生的匆忙,我和楚离就想着外祖母家离得比较近,没想那么多就到外祖母家来小住了。锦儿从待嫁开始都极少来看望外祖母,现在想趁此机会好好在府里多住一段时间,也能陪外祖母和舅母们说说话……”   “不准备搬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不过要等一段时间,过年之前吧,大年三十之前回去……”   “别大年三十了。”苏青云叹口气,接过苏慕锦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低声道,“你长这么大都没有在楚家过过年,你外祖母只有你娘亲一个女儿,多少年都没有女儿在膝下尽孝道了,今年你趁此机会好好陪陪你外祖母,就在楚家过完年再回去,等过完年爹爹来接你回府!”   苏慕锦微微一诧,她还以为爹爹会劝她回府呢。   苏青云没有坐多久就离开了,他披着厚厚的大裘,不让苏慕锦送他,“你怀了身子就别往雪地里跑了,雪一直不停,地上不知道有多滑,小心别伤了身体,你在这里有你舅母们照顾爹爹也放心。”   “嗯。”她乖巧的应了一声。   苏青云拿起屋檐下的黑色打伞撑起来,瞧着倚在门前的苏慕锦,他不由得想起楚柔来,眸子就有些恍惚……他派出去不少人去寻找柔儿的下落,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收获,他现在不敢多期盼别的,只希望柔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轻轻一叹,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放柔了些,“回去吧,别在外面吹风了。”   “好!”苏慕锦瞧着他瘦削的肩头和因为太瘦而显得有些尖锐的下巴,微微一叹,“爹爹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太操劳了。”   “放心,爹爹有分寸!”   苏青云来了又走,竟然连问苏慕锦楚离为什么和楚王爷闹翻都没有问上一句,苏慕锦还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所有人对楚离的双腿和脸好起来仿佛都没有丝毫的惊诧,就好像他以前的轮椅和面具都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她心下感慨,他们都不问只是因为不想戳楚离的伤疤,她懂!楚离也懂!因为这份理解,所以楚离对外祖母和舅舅们越发的有好感。   苏慕锦回了屋,先前给楚离做的那件衣裳落在楚王府了,要回去拿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重新做了。   也只有楚离不在的时候她才会做些针线活,楚离若是在身边的话,肯定不让她做这么费眼的事儿的!她坐在外室的梨花木椅子上,椅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毡毯,十分的暖和,昨天晚上就有下人给送来了银碳,里屋和外室里都烧了火盆,地龙也开始烧了,房间里很是暖和。   笙箫和秋月坐在她对面帮她分线,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做事,时间过的倒是挺快的。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楚离一直都没有回来。   外面大雪依旧不断,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把墨魇叫出来,“楚离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墨魇抓抓头,“世子爷也没有跟属下说啊,不过世子妃放心,世子爷不会出事的,他不是说了么,要差不多到晚上才能回来!”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楚离的伤势还没有好,雪又下的这么大,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世子妃,您就别担心了。”墨魇看出苏慕锦的忧虑,嘿嘿一笑道,“才那么一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啦,世子爷的武功好着呢,而且昨儿个那一掌他及时避开了,只打中了肩膀,应该没有多大的事情的!”   苏慕锦听出他言语中的重点,“楚离以前还受过更重的伤?”   “呃……”墨魇尴尬的挠挠头,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反正是世子妃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顺势坐在小绣凳上,低声道,“以前世子爷受过更严重的伤,那个……世子妃你应该看到过的才对啊……”墨魇眼神诡异的瞧着苏慕锦,“世子爷的下腰侧以前被人砍了一刀,那一刀差点把他斩成两半,幸好世子爷及时用长剑挡了一下,不过那时候世子爷年纪小,双腿也不方便,轮椅都被人家给用刀子斩了!要不是世子爷反应快,当时就完蛋了!”   苏慕锦心中一紧,“怎么回事?!”   楚离从小就生活在楚王府,楚王爷应该不会让他遇到这种事情才对……   她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捏紧了手中的绣花针,“你说清楚点!”   “世子爷没有跟您说过啊!”墨魇轻咳一声,“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属下是后来才赶过去的。不过据属下所知,好像是世子爷出门去给王妃上香吧,去念慈寺,然后在半山腰碰到了强盗……”墨魇面色一冷,“不过属下一直都觉得不是强盗……强盗大多都是不入流没功夫的,可世子爷身边却有好些的侍卫,那些侍卫都是楚王府的好手,可却被强盗们杀了个精光!属下瞧着他们倒像是知道世子爷要去给王妃上香,所以才会特意埋伏在那里等着截杀世子爷的!”   苏慕锦默然。   她挥挥手,让笙箫和秋月出去。   然后艰难的问,“后来……他怎么逃出来的?”   “哪里是逃出来的!”墨魇想起当年的一幕面色异样的冷凝,他回忆着十二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世子爷才十二岁,他的腿还没有好!侍卫们拼死救他,他自己也学了武功,轮椅里也有暗器,世子爷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放出了焰火,那是世子爷特意备在身上救急的焰火,紫色的焰火是我们……的最危险信号,当时我还没有留在世子爷的身边贴身跟着,瞧见信号之后赶紧马不停蹄的带着兄弟们赶了过去,我和玄魄还有青鸟是世子爷身边的得力助手,那时候我们的人还很少,就那一次就死了十几个,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世子爷恐怕就要被分尸了!”   墨魇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满地都是鲜血,所谓“强盗”的尸体,还有王府侍卫的尸体,把念慈寺半山腰那一块都铺平了,遍地的血顺着斜坡往下流,他和青鸟玄魄赶到的时候世子爷已经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坐在轮椅中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累极。就在‘强盗’举起最后一刀要斩杀世子爷的时候他们刚好出现,玄魄在他们三个中是最深藏不露的,当时一个飞剑扔过去,硬生生的把大刀的方向改变了,可那个时候他们的年纪太小,内力太弱,以至于,只是把大刀打偏了,却没有能阻止大刀落下来。   他们亲眼瞧着那大刀带着锋利的刀光,劈碎了轮椅,一直砍到了世子爷的腰侧。   世子爷从来都会留一手的,他的轮椅上有机关,在他大刀落下来的时候机关同时发动,三根细如牛毛的毒针直直的射入那人的咽喉,他的刀依旧在世子爷的身上没有拔出来,而他却已经永远的倒了下去。   玄魄和青鸟处理了最后的人,他则是颤颤巍巍的跑到世子爷的身边,瞧着那嵌入他腰侧的大刀,不敢下手!如果不是玄魄的那一剑让大刀减弱了威力,那一刀直接能把他从腰间斩成两半……   墨魇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抿紧了嘴唇,“所以现在世子爷右侧的腰间还有一条泛白的伤痕,他伤势太严重了,疤痕没办法弄掉,就只能放在腰间了……从那之后世子爷就让我留在他的身边贴身伺候,而且从那天开始世子爷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墨魇眼睛忽然一亮,“对了,就你第二次和世子爷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念慈寺,那一次刚好就是我们王妃的忌日!”   苏慕锦一愣,楚王妃的忌日和她娘亲的忌日竟然只隔了一天?!   她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楚王妃去世二十一年了,而她娘亲才去世五年……不禁摇了摇头,“你方才说玄魄和青鸟?他们我怎么没见过!”   “哦,他们啊……”墨魇低声道,“玄魄在外面历练呢。”   “青鸟呢?听名字好像是个女子?”   “嗯!是个女子!”墨魇眼神诡异的瞅了瞅苏慕锦,要不是个女子也不至于对世子爷有非分的想法,更不会因此丧命啊!他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世子妃知道,因为他瞧出来了,世子爷对世子妃的感情,可要比世子妃对世子爷的感情深太多了,他有必要给世子爷加一点分,他轻咳一声道,“青鸟你是见不到了,青鸟死了啊。你知道她怎么死的不?”   “嗯?跟我有关?”她立马从墨魇诡异的眼神中找到一点线索!   “猜对了!”墨魇嘿嘿一笑,顺手从小桌子上拿了一个橘子剥着吃,“还记得先前你在皇宫里遇刺的事儿不?青鸟干的!”   苏慕锦瞪大眼睛,这个她还真不知道。那一天她进宫赴宴,得罪了林若,还以为是林若下手要杀她的!   “她为什么要杀我?!”   “那还不简单,女子要杀人,能是为了什么?”墨魇摇摇头,他到现在都不了解当时青鸟是怎么想的,简直就是猪脑子,明明知道世子爷最讨厌女子的这些小阴谋小手段,偏偏还要去做!他把橘子塞进嘴里,咕咕哝哝的说,“青鸟喜欢我们世子爷,但是世子爷喜欢你,所以青鸟妒忌了,就趁林若得罪你的时候去刺杀你,然后把事情嫁祸到林若的头上。后来世子爷把她给召回来了,就在王府的那个竹林里……把她给杀了!”   她心中翻腾不已,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做好嫁给楚离的准备……他竟然就因为青鸟对她的刺杀而杀了她!   虽然墨魇说的漫不经心,可她知道青鸟一定是对楚离很重要的一个属下。   她抿紧了嘴唇,忽然开始回想嫁给楚离之后的事情……他对她事事周到,体贴入微,而她对他却是避之不及,就是关心也显得过分的敷衍!更甚至于……她现在坏了楚离的孩子,还没有彻彻底底的爱上他……   是因为前世受伤太重,所以这一世连爱都变得不纯粹,不彻底了吗!   她忍不住深切的反省自己!   还有,她作为楚离的娘子,和他同床共枕了近两个月,也曾经坦诚相见,可她竟然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楚离腰侧有一道那样的伤痕……   更甚者……楚离为了她能在自己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和楚瑜决裂!其实他做的太早了,如果他再稍稍忍两年,和宁奕做好合作,再趁机瓦解楚瑜的势力,他现在有方程在身边,方程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不算小,如果给他时间,他一定做的比现在好。   可他却这样做了!   为什么?!   苏慕锦反问自己!   答案昭然若揭,是为了她!为了他出去办事的时候她能在楚家或者在苏家过的更加的安全,也更加的顺心,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她!   她捏紧了手中的绣花针,针尖扎入掌心,猛的传来一阵刺痛。   她愣愣的瞧着手中刚刚裁剪出来的布料,抿紧了嘴唇!她以为给他做衣裳,给他做鞋子就是做妻子该关心,该尽的义务,她也以为他受伤的时候关切两句就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可如果深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她不会把这些当成是义务,她回忆起前世和宁煜最融洽的时候,她给宁煜做衣裳的时候是开心的,很快乐!然而此时呢……她愣愣的瞧着手中的绣花针,指尖渐渐泛白。   墨魇看她情绪不对,赶紧一溜烟的跑了。   “世子妃,属下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出了门却瞧着房间的方向嘴巴咧了咧。世子爷啊世子爷,属下给你做了件好事儿啊,你可千万别太感谢我了!   房间中的苏慕锦却陷入了沉思。   她靠在软和的椅背上,不停的回想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得出的结论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这两个月的时间做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理所当然甚至是心安理得的在楚离的庇护下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不知道楚离什么时候安排了方程在情况不能控制的时候出来救急!甚至楚离出门了,她都没有问一声他去做什么!她先前告诉自己,她和楚离都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大家谁都不会去干涉谁!   她已经下意识的把楚离要做的事情归纳到他不愿意她知道!   可他真的不愿意让她知道,甚至不愿意让她分担吗?!   她在房间中情绪陷入低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传出了欢悦的笑闹声,那声音如此充满活力,一听就知道是宁浅雪。   她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在椅子里窝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两条腿和腰侧都开始发麻。她赶紧从椅子上下来,火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了多少热度,她叹口气,拿着火盆旁边的火钳夹了几块银碳放进盆子里,不多时房间中就又温暖了起来。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亮。   “苏慕锦!你在哪个房间啊,快点出来!”   苏慕锦无奈的打开房门,瞧着雪地里的宁浅雪,她跑的很快,还是一身劲装,不过改成了小袄的样式,依旧的干净利落,身上却披了一件大红色绣孔雀的披风,漫天风雪中显得英姿飒爽,又多了点点柔媚。   瞧见苏慕锦开了门,她两步窜上来,一点也不客气的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就坐在方才苏慕锦坐着的椅子上,随手解下披风一甩手就扔到屏风上了,坐下之后才开始拍打身上的雪花。   “这鬼天气,雪都下了快两个月了,竟然还不停,幸好不是天天大雪,今天的稍微要小一点,不过这也够受了,这种鬼天气最适合躺在被窝里下下棋啊看看书啊,竟然还让我去参见丧礼,晦气啊晦气!”   宁浅雪身上的冰柱子被她拍掉,冰凉的水珠往苏慕锦身上溅,她赶紧闪开,瞧着她一身大红色的大裘,“你是去参加张嫣然的丧礼了?”   穿着一身大红色去?苏慕锦瞪大眼睛,合适吗!   “可不是嘛!”宁浅雪伏在火盆边烤火,嘀咕道,“尸体都不在那里,做了个衣冠冢就算是葬礼了,切!也就是糊弄糊弄那些不知情的,慈安宫里的宫女谁不知道徐兮之那个老太婆把张嫣然的尸体给用冰棺封起来就放在慈安宫了。啧啧,那个徐兮之也不觉得恐怖,和一具尸体躺在一起……我还听说她今天起来一大早还给张嫣然打扮了一下……慈安宫里的宫女估计都觉得这老太婆疯了!”   苏慕锦默然。   就听到宁浅雪抱怨,“我是奉了皇兄的命令才去参加张嫣然的丧礼的,要不然我才不乐意看那个野种一面呢!哼,你是没瞧见,今儿个我穿这么一身大红色,张夫人瞧着我的眼神有多阴森恐怖,恨不得把我给宰了一样!”   那肯定的啊,人家的女儿死了,你却一身大红色,整的好像多喜庆似的,人家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她搬着个绣凳坐在火盆边,随口问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嘿嘿!”宁浅雪诡异的笑笑,脸上浮起一团红云,她捧着脸颊做羞涩状,“人家在丧礼上碰到了楚君韬……哎呀,今天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风度翩翩的别提多俊俏了,本公主被他引诱的春心荡漾,所以就不顾他的反对跟着他闯进了楚家啊!”   苏慕锦一阵恶寒,斥道,“能正常点吗!”   “当然能!”她瞬间变脸,正了正脸色无比的正经,“你猜我在丧礼上碰到谁了?”   “谁?”   “楚王爷啊!”   “他也去了?”这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   “可不是嘛!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宁浅雪嘲讽,“你是没瞧见今儿个大家瞧他的眼神多诡异!都以为他是看上了张嫣然呢!”   苏慕锦听着她的语气,“你知道了?”   “我皇兄告诉我的!”张嫣然鄙夷,“一想到我回宫还要叫那个脏女人母后我就恶心的慌!可惜没有证据,要不然揭破这一切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太后!”   “说什么傻话呢!”苏慕锦沉声道,“就算是有证据也没办法揭露!你以为多光荣的事儿呢,皇家的颜面可比什么都重要,让百姓知道了皇室里出了这么一个皇后,还变成了太后……让百姓怎么看待你们皇室的人?!”   宁浅雪郁闷,“我不是这么随口一说嘛,解解恨!”   她当然知道这事儿不能揭露,不但不能揭开,还必须要捂得严严实实的,皇宫里都有丑事,哪有爆出来的?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再昏庸无道也不能让百姓指着鼻子骂的!皇室再脏都不能爆出来,因为必须要在百姓的心里镀上圣洁的光芒。而如果徐兮之和楚瑜的事儿爆发出来,估计先皇死了一万年也能被百姓的口水给再淹死一回!   “嘿嘿!今儿个可真是解气,你是没瞧见楚瑜那一张脸,要多悲伤就有多悲伤,估计有一点是因为张嫣然死了,更多的原因是楚离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宁浅雪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兴奋的厉害,“这么多年楚离可算是做了一件让我佩服的事儿了,楚世子竟然和楚王爷断绝了父子关系,啧啧,现在弄的京城人人皆知,大家瞧着楚王爷的眼神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京城人人皆知?”苏慕锦一惊。   这才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儿,怎么到今天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人人皆知了?!   “估计是楚离让人放出去的消息吧!我也是挺别人说的,好像是说楚王爷喜欢上张嫣然了,但是张嫣然喜欢的是楚离,楚离不喜欢她,然后拒绝了她,张嫣然受了刺激,再加上先前被徐凡强暴的事儿所以承受不住打击就自尽了!楚王爷听说这事儿了就去找楚离算账,一怒之下打了楚离一掌,差点没把人给打死。楚离一怒之下就带着妻子去了楚家住着了!”   苏慕锦瞪大眼睛。   流言竟然变成了这样?!她吃惊的结结巴巴,“有……有人信吗?”   “当然有人信,信的人不要太多了!”宁浅雪这才瞧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小碟子黄橙橙的橘子,她眼睛一亮,拿了一只剥了皮,“这个时候你从哪里弄来的橘子,唔……好甜。我可喜欢吃这个了,可惜皇宫里都没有……”她眯着眼睛又装了两个橘子放进袖子里,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之前在徐家的时候大家就瞧着楚王爷对张嫣然的态度不太对劲,又把张嫣然给接到楚王府去住。所以就把这个事儿联想到一起去了,现在有人都在暗地里骂他呢。说他为老不尊的,为了一个小姑娘竟然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丧尽天良什么的。”   苏慕锦恶寒,把楚瑜和他的亲生女儿联系到一起,估计楚瑜要气疯了吧。   “本来这消息别人还半信半疑的,结果今儿个楚王爷竟然跑到张家去吊丧,你说这不是坐实了这件事儿吗,所以可信度就更高了!”   好吧,如果她不知道真相的话,估计也要以为楚瑜和张嫣然有一腿的。   “你怎么没跟着大表哥?”   她方才不是说是跟着大哥来楚家的吗!   “哼!”提起这个宁浅雪冷哼一声,连橘子也不吃了,“呸”的一下从嘴巴里吐出橘子籽儿,恶狠狠的道,“那个混蛋,跟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竟然就是不让我来他家里!该死的,我今天若不是拿你做借口,估计他根本就不让我踏入楚家半步!这个混蛋,没良心的,本公主长的又不是不能入眼,为嘛不让我来瞧他爹娘啊,哎,苏慕锦,你说我长的丑吗?”说到最后她又不自信了,脸凑近了苏慕锦,让她仔细观察!   “不丑不丑!美!美的很,倾国倾城的……”   宁浅雪白了她一眼,“你这也太敷衍了吧。”她郁闷的叹口气,摸摸自己光滑的小脸,从屋里找出把铜镜照着,“哎,不丑啊,怎么就不让我来呢!”   “我知道原因!”   “啥原因,快告诉我!”宁浅雪一下子扑上来,眼睛亮亮的看着苏慕锦,她怎么就给忘了,眼前这个好朋友是楚君韬的表妹啊,她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的!她拍拍自己的脑子,怎么有时候就是不转弯呢!   “有一个条件!”   “说!”   “等会儿再说,你先答应我!”   “好!”宁浅雪半点不带犹豫的。   “表哥估计就是太在意你了!”   “狗屁!”宁浅雪横眉竖眼的,“在意我会不让我来瞧他爹娘?!”   “这一点你就不清楚了吧。”苏慕锦白了她一眼,推开她的身体,“我怀了孩子,可不能让你这样扑过来!”顿了顿才说,“我大舅舅和大舅母我最了解了,大舅舅为人严谨,大舅母善良宽厚,但是同样的,他们这样从小就受着严格教育的人是不会太喜欢过于活波的女子的,尤其是你啊,不高兴的时候就飙脏话了,如果让大舅舅和大舅母听到,估计你在他们心里就要划叉叉了!”   “我瞧你大舅母挺喜欢我的啊,上次在长公主府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来着!”   “那是不知道你的真面目!”苏慕锦忍不住叹气,“不过我大舅母还是很好应对的,她这些年就瞅着大哥的婚事呢,又不是那么严苛的长辈,所以比较容易攻陷一点,再加上你上次表现的还算是大家闺秀,所以我估计大舅母对你印象挺好的。但是大舅舅那一关估计就不好过了……”   “啊,那我怎么办?”   “嘿嘿,我大舅舅是有弱点的!”   “啥弱点,快说啊,你一句话说完行不行,知不知道这样人很着急啊!”宁浅雪就差点拍桌子了。   “我大舅舅虽然看上去严谨的很,但是对我大舅母特别特别的爱护!”   宁浅雪一点就通,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让我先攻陷你大舅母,然后再让她从中说好话,让楚尚书接受我?!”   “算你不是笨的太厉害!”   宁浅雪哈哈一笑,搂住苏慕锦的脖子,“吧唧”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锦儿你太聪明了,哈哈,看来那个混蛋也是挺好的嘛,还知道为我留点形象,嗯哼,没枉费本公主死乞白赖的纠缠他了!”她哼了两声,脸上都是喜悦,转头又问苏慕锦,“你刚才让我答应你什么,说来听听?”   苏慕锦静默了片刻。   半晌才轻咳一声尴尬的开口,“浅雪,你……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嗯,就是……”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才继续,“怎么可以这样追求一个男子,不觉得难堪吗?”   “不会啊!”宁浅雪眉头一扬,笑的明亮,“我喜欢的男人当然要努力的去追求了,要不然他迟早有一天要变成别人的相公,那我不就是亏死了!你看看啊,楚君韬这个人吧,虽然闷了点……但是优点还是一大堆的,他不喜欢我的时候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好脸色的,我缠着他,他的眼神跟冰刀子似的,不过我脸皮厚,也不怕他的眼神啦,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有点小伤心……”   她黯然了一下,随即就笑开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就收获了吗,他开始会为了我考虑了,为了不让我不被他爹娘喜欢,估计是先去给他爹娘做好思想呢,他这个人,对你好起来,那真的心都要给化掉了……所以以前那些小伤心小郁闷的就全都变成过眼云烟了。”她若有所思的看了苏慕锦一眼,笑眯眯的道,“你看看啊,如果我不努力的话,也许他以后就是像这样关怀别的女子了,我明明喜欢他,如果不努力一下下他就和别人成亲了,那我不是冤枉死了!天天在背地里哭也没用啊!但是如果我努力了就不一样了,确定他真的不喜欢我的话,我可以潇洒的放手,也许会伤心一阵子,但是试过了嘛,就不会留遗憾了!”   她笑眯眯的拍拍苏慕锦的肩膀,“有时候吧,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和别人的语言了,那样活的太累了,皇兄就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了,所以希望我能不走他的老路,可以轻轻松松潇洒的做任何事情,只要他能帮我摆平了,那就全都不是问题。所以呀,我才能有这么大的信心。”   “……锦儿啊,有时候要记得听听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啊,别到最后晚了才知道后悔,那样别人的心都被你伤的体无完肤了,破镜难圆,就是再重新开始也会有一道伤痕在里面,所以啊,你好好想想,记得一句话就好,听从你内心的想法!”她拍拍手,裹了披风离开,“我走了,我要听从你的话去攻陷楚夫人啦,哈哈,我宁浅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我就不信搞不定迫切想娶儿媳妇楚夫人!”   苏慕锦看着她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愣愣的瞧着宁浅雪离开的方向,眼睛微微亮了亮,“听从……心里的想法……吗?”      ☆、第六十二章 反扑      到了晚上天黑了楚离才从外面回来。   墨魇特地守在门外等着楚离回来,瞧见他没有轮椅的样子墨魇还真觉得有些别扭,他拉住楚离的胳膊,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嘿嘿的笑。   “怎么了?”楚离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墨魇却不说话,就用诡异的眼神瞧着他,然后笑的见牙不见眼。楚离对他实在是没耐心,甩着他的胳膊,“快松手,我要进屋了!”   “哎,等等啊!怎么就一点耐心都没有呢!”墨魇随口抱怨了一句,“世子爷啊,今天世子妃情况很不对劲!”   楚离面色一凛,厉声道,“怎么回事?!”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的孕吐反应,急声道,“找大夫了没?舅母们来看了没,她们是怎么说的?锦儿有没有大碍?!”   “不是不是,世子妃的身体没有问题!”墨魇叹口气,他神经兮兮的指了指头部,“是这里,这里出问题了!”   “头疼?!”   “世子妃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掉了!”   墨魇连一黑,“今天世子爷走了之后世子妃就很不正常,午膳也没有吃,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当然,墨魇没有说是因为他的那一番话,外加宁浅雪的那一番话。   楚离却紧张起来,“你说清楚点行不行!”   “哎呀,世子爷您自己进屋去看吧,嘿嘿,做好心理准备啊,不要太激动了!”   照他看,世子妃好像是开窍了的样子。嘿嘿,世子爷你不要太感谢我了!   楚离没听出墨魇话外之意,长臂一伸开,拨开了他沉着脸就大步往房间里迈!问墨魇是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了,他还是自己进去瞧瞧才放心。   推开房门进去,房间里点着昏黄的油灯,她果然跟墨魇说的那样,撑着下巴坐在凳子上,眼神放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整天了?!楚离沉下了眉眼。   苏慕锦听到脚步声,惊讶的回神,“你回来了?”她从绣凳上起身,去帮他脱身上的大裘,“用过晚膳了没,我让柳嬷嬷去厨房给你弄一点吃的过来好吗?”   “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晚膳是吃过了,午膳没吃。   楚离在火盆边把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才来抱她,自从知道她怀了孩子之后他每天都会这样做,把她抱在怀里,伸手去抚摸她的小腹,“今天吃东西有没有吐?”   吐了……   不但吐了,还吐得挺严重的。   她知道瞒不住楚离,她这里得不到答案,他还会去问柳嬷嬷她们,她干脆就说实话,“吐了,不过我吐了之后又吃了,没有太难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的!”   “那水呢,喝水我去给你倒!”   “不用,我不渴……”   “那你累不累,我给你铺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楚离面上浮起担忧之色,他方才从进屋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了,她畏寒,特别怕冷,尤其是这段时间怕冷怕的要命,所以每次他只要一从外面回来,她铁定跑的远远的,等他身上暖和了才会跟他坐到一起去。可今天她却第一个迎上来给他接脱掉的大裘!还有……以前锦儿都从来不会关心他是渴了还是饿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于苏慕锦的体贴,他不但不觉得贴心,相反的,还有些心惊胆战的,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楚离想了想,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大床下烧着炕,很暖和。   他把她放在床榻上,搬过她方才坐着的绣凳,和她相对而坐。他严肃着脸孔看她,声音却特别的轻柔,“锦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啊?”   她没怎么啊,就是突然开窍了,觉得以前对他的关心太敷衍了,所以打算改变一下自己!   楚离想了想措辞,才咳了一声道,“锦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嗯?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嗯,就是好像太热情了……”   苏慕锦听了顿时羞愧的不行了,她不过就是问问他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他都觉得热情,那她以前是有多冷淡?她垂下眸子,叹口气,紧紧的握住楚离的手,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他,“楚离……这一点是我不好,以前我对你太不够关心了,你不要怪我,以后……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不是!”苏慕锦垂眸低声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是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希望现在还有时间可以弥补……楚离,我们两个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后……”她会拿出她全部的真心待他。“……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这话她之前也说过,可也就是说说,却没有付出任何的行动,这一次经过墨魇和宁浅雪的一番话,她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彻底大彻大悟,以前宁煜对她的伤害让她的心对别人都横起了一道厚厚的墙,她对所有人都心怀防备!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可是这样对楚离是不公平的,他明明没有伤害她,她为什么要对他有防备?!   想通了这一点,她再回想起先前对楚离的种种,只觉得幸好嫁的是楚离,要不然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和她相敬如冰了!   宁煜是宁煜,楚离是楚离!   他们是两个人,她不能把两个人混为一谈!   她抿紧了嘴唇,却瞧着楚离的眼神有些呆滞,她在他眼前挥挥手,“你怎么了?”   “没有……”楚离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踢开小凳子也坐到了床边,把她给揽到怀里,叹息道,“傻丫头,你比我小这么多,原本就该是我照顾你的……而且你现在身子也不方便,我是个大人了,不需要你这样对待,我渴了会自己喝水,饿了也在外面找吃的,累了的话会回家来休息……所以啊,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让我担心……”   “楚离!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苏慕锦顺手也抱住他,手指落在他右侧的腰身上轻轻摩擦,就是这里……有一道她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伤口,她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他,“我们成亲了是夫妻,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你什么事情都不想让我关心,那么你成亲了和不成亲有什么区别?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前世和今生活的年纪加起来也跟他差不多大了。她柔声道,“就像是想要关心我一样,我也想关心关心你……”   楚离的心瞬间一软。   昏黄的灯光下她面色温暖柔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眸子里一层难以忽视的氤氲在一点点的散去,此时她眸子没了那一层雾气的遮掩,竟然璀璨明亮的宛若夜明珠。他的心微微一动,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里有一道难以跨越的坎!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大概和宁煜有关,但是既然她不想说,那么他也就不问!而且他也能察觉到锦儿不是对他没有感情,她只是过于保护自己,怕自己受伤害!所以他就加倍的对她好,希望有一点能敲破她心里的冰层,走进她的内心。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他都做好了要奋战多少年的准备,却没想到,在今天,在今天晚上,这样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她的心竟然已经在向他敞开!   一股子热气涌入心窝,又蹿到鼻尖,他喉咙微微一动,无声的笑了起来。   苏慕锦感觉到他的激动,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两个人相拥,紧紧的把彼此抱在怀里,中间不留一丝缝隙!而他们两个的中间,是他们还在孕育的孩子……   楚离头一次觉得他的人生也是圆满的。   许久他的情绪才慢慢的平缓了下来,他稍稍松开了她一些,却没有放开,“今天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嗯!”   想起宁浅雪那一番话,她忍不住轻笑,也幸好有她,否则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开窍!靠在他的肩头,她柔声道,“你别忘了去感谢宁浅雪……”   “她跟你说什么了?”   “保密!”   “呵呵……宁浅雪还真是我的贵人!”楚离笑道。   苏慕锦抬起头看他,“怎么说?”   “先前楚君韬去你们苏家提亲……”楚离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所以当我知道宁浅雪对楚君韬有好感的时候心里还小小的高兴了一下,你看,宁浅雪不但把楚君韬给追到手了,还把你给开导成这样了,当然算是我命中的贵人!”   苏慕锦面色一黑。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楚离对大哥也有心结!不过随即想到这个却有忍不住会心一笑,“你真的想太多了,大哥对我又没有男女之情,以前可能是瞧着我可怜吧,而且虽然我不是被宁煜退亲的,但是也是退了亲的女子,而且宁煜又是和苏云锦成了亲的。苏云锦在宁王府做的那事儿谁人不知,所以旁人对我们苏家的女儿自然是有想法的!要想找一个好人家就更不容易了,而且那时候我和大哥也算谈得来,再加上大舅舅和大舅母从中搭线,他会同意也不奇怪的。”   说着,她含笑瞥了楚离一眼,“而且我不是没同意吗!”   其实大哥当时没有喜欢过女子,所以才会误以为对她的好感就是喜欢了吧。不过看现在宁浅雪和大哥相处的这么好,她也就放心了。她拍拍楚离的胳膊,“你放心吧,这辈子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事情,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楚离发现她的异样,低头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寿命……她先前在苏家被东方大夫诊治的时候,东方大夫曾经断言她活不过五年……而如今,都快两年的时间了……也就是说她只剩下三年多的时日……   她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又忍不住握紧了楚离的手。   她忽然发现,她有些舍不得这个世界……   她还有多长时间,还能陪他多久?她不禁想,楚离是一个这样难以亲近的人,如果她死了,留下他和孩子,他们以后该怎么办?想起他们以后的情况,她忍不住惨白了脸色。   “锦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没有!”   她一个翻身踢掉鞋子爬上了床,“别说了,早点睡吧,我累了!”   “锦儿……”   “哎呀,好困好困……”   楚离还是不放心,也脱了鞋子上了床,坐在被窝里,瞧着她闷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的样子,去掀她的被子,“别闷坏了。”   苏慕锦依言从被窝里冒出头,可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怕冷的往他怀里缩,而是背对着他,面对着墙壁躺了下来。   “锦儿,你到底怎么了?”楚离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还好好的,他去拉她的胳膊,“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别!”苏慕锦闪电般的缩回自己的手腕,她的声音有些低落沉重。   “锦儿……”   楚离强硬的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瞧着她惨白的小脸和咬的青白的嘴唇,心中微微一疼,不禁放柔了声音,“怎么了,你方才还跟我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现在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也不告诉我,如果换成了是你,你心里担不担心?!”   “楚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没成亲的时候你给我诊过脉?”   楚离面色一凝,终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看,我之前还在说好好过日子,可是却忘了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苏慕锦缩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不敢看楚离,“算了,你当我方才那些话没说过吧。那个……楚离,以后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好好待孩子……如果要另外再续弦的话,你记得要找个温柔善良的,别跟我爹爹一样连理会孩子都不理会……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孩子就把孩子送来楚家,可别送到苏家去,我爹爹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其他孩子了,聪儿年纪也小,还是送到楚家来吧,舅舅和舅母们就是瞧着我的面上也会好好照顾……”   “胡说什么呢。”楚离忍不住低斥她。   “我没……”胡说!   她的话却没有再说出来,楚离狠狠的堵住他的嘴巴,唇纸辗转,把她未说完的话全都吞噬到肚子里。   许久他才带着怒气的起身,“以后不许再说这些!”   什么死不死的!她想的也太多了!   连孩子的归宿都给想好了!就这么不相信他?!且不说她不会死!就算她死了,他楚离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娶!   “可是……”   “没有可是!”楚离一直都知道她身体有问题,早就给她开始调理了,他揪出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半晌,他眸子微微闪了闪,抬头看她,“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好……”怀胎的时候最禁忌心情不好,所以她也不敢拿孩子的性命去赌,尽量不让自己想起睿儿,也就不会心绞痛了。   楚离眸子笑意微微一闪,随手给她盖上被子,“睡吧,没事儿!”   她的脉相比起一年多前已经平缓了很多,只要她能一直保持愉悦的心态,再好好调理,一定能好过来的。   苏慕锦才不信他,只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她轻叹一声,转过身来抱住楚离的腰身,“楚离,我刚才跟你说的是认真的!”   “什么?”   “孩子啊,你别给孩子找个乱七八糟的后娘……”   她就怕她的孩子也会跟她一样,享受不了几年母爱然后就要被后娘给虐待了。   “你如果敢死,我就敢给孩子找个心狠手辣的后娘!”楚离郑重了脸色,眯着眼睛,“你如果活着我就好好疼孩子,爱孩子,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管孩子的死活了!”   “你怎么能这样!”   “就这样!”   苏慕锦怒视他,两人寸步不让!   好一会儿苏慕锦才轻声一叹,“哎,现在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容易她今天才想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意来着,她按住楚离,让他也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腰身,想起墨魇跟她说的那个伤口,她不禁去撩他的衣裳。   楚离嘶嘶的抽着凉气,慌忙躲开!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本来就每天忍的够辛苦了,从成亲到现在也就开荤了那么一次,他现在还来撩拨他!   楚离声音暗哑下来,跟她保持着距离,“你要做什么?”   他不太相信锦儿是要引诱他。   “别动!”苏慕锦按住他的身子,她自己则起了身,楚离还没有脱衣裳,厚厚的棉衣还穿在身上,苏慕锦解开他的腰带,面色沉重的警告他,“不许动!”楚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也听话的不动了。苏慕锦就一层层的剥开他的衣服,他穿的不多,就外面一层夹了棉的锦袍,里面一层就是白色的中衣。她想起墨魇口中那几乎腰斩的一刀,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缓缓剥开他的中衣,没有脱掉,只把他中衣的下摆撩了起来。   他的皮肤很结实,腰间没有一丝赘肉,紧绷中带着几块坚硬的腹肌,他浑身紧绷,爆发力十足。更难得的是他的难得的白,是那种带着温润白玉的白,昏黄的烛光照射下,他的肤色被笼成一层淡淡的晕黄,而那一条泛白的伤痕几乎是第一眼就落在了视线中。   苏慕锦的手猛然一抖。   “别看!”楚离终于知道她的意图,有些尴尬,明白了方才墨魇贱兮兮的原因,他轻叹一声,这道伤痕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他瞧着她颤抖的眼神,试图拉下下摆盖住伤痕。他淡笑,“都过去十二年了,伤口早就好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你也知道墨魇这个人,什么事情到了他嘴巴里都要夸张许多……”   别的事情也许他真的夸张了,可是关于楚离身上的伤,苏慕锦敢肯定,墨魇一点也没有夸张!   她倔强又固执的按住他的手,“松开!”   “锦儿……”   “我要看看!”   她语气坚定的让楚离只能松开手,他躺在床上,她坐着。她衣裳完好,而他衣裳半解,楚离还是有些尴尬的,他们两个坦诚相见的时候只有两次,一次是锦儿帮他擦澡,一次是她神志不清中了媚药的时候……他试着坐起来,却被她强硬的按下去。   楚离叹口气,好吧,她愿意看就看吧,他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   苏慕锦揭开那一层白色的中衣。   一道足足有拇指粗细的白色伤痕暴露在视线中,时间已经久远,那伤痕泛出浅浅的白,腰腹的位置还稍稍好一些,腰侧却已经惨不忍睹,即使已经过去十二年,腰侧那里依旧残留着一条深深的凹痕!   她抿着唇,眼眶微微泛红,指尖落在那一处凹痕上,深深的痕迹,仿佛活生生的被挖掉了一块绳子粗细的肉,她的小手指甚至可以嵌入那一块凹痕里。   伤痕很长,从前面的腰侧蔓延到后面的腰侧,苏慕锦看着那整齐的刀痕,当时如果大刀再往前进一寸,也许就会伤到他的内脏,届时,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疼么……”   “当时很疼,现在早就不疼了。”楚离声音有些哑,他头埋在大迎枕里,“不过那一次是我遇到过最危险的时候,从那之后就很小心的保护自己,再也没碰到过了……”   “谁下的手!”   “还能是谁!徐兮之呗!”他苦笑。   徐兮之想要他的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从三岁开始就知道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所以也特别珍视自己的性命,那个时候他还小,只能依靠楚瑜过活,所以只要他出门,肯定要带着侍卫出去!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六岁开始启蒙,而他四岁就启蒙了,他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加的通透早熟,他深刻的明白,要想报仇就只能靠自己的能力。   所以,当他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最开始碰到的就是墨魇。   他六岁的时候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快渗透到五脏六腑,趁机离开京城遍寻名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交了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墨魇也是他那个时候遇到的,墨魇是孤儿,被他收留了之后每天和他在一起,他的武功学的比较杂,墨魇也跟他一起学!至于青鸟和玄魄是他另外遇到的。他回京城之后除了每年去念慈寺给母妃上香,其余时间基本不出府。   徐兮之就是瞧着这样好的机会,所以才对他下了手!他原本以为他差点死掉楚瑜好歹会追究一下凶手,但是他血流不止,几乎没命被救回来之后他也丝毫没有提这件事的凶手!只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所谓的“强盗土匪”!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哪怕他死了,楚瑜都不可能为他出头!   “又是那个女人,阴魂不散!”   女子恶狠狠咬牙切齿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楚离忍不住轻笑,可随机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腰侧的地方被她一次次的抚摸摩擦,他的身体开始紧绷起来……   随后,他感觉到一阵湿热的触觉落在他腰侧的伤痕上,楚离浑身一颤,身子不可遏制的痉挛起来。   “疼么!疼吗?!”   苏慕锦惊慌的抬起头来。   哪里是疼的……楚离闷在枕头里,又想让她赶紧停下,又希望她不要停下来!   “不疼……”他哑着声音回答。   他不敢抬起头,生怕锦儿被他眼里的欲望之火给吓到!整个脸都闷在软软的枕头里,因为看不到,所以浑身的触觉越发的明显,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怜惜的拂过他腰侧的伤痕,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划过,有点痒,又不可抑止的发热,他看不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泛起红色来……   痛并快乐着,说的就是他这样吧。   “楚离……如果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怎么会?!早点的时候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恨,那个时候遇到他恐怕她都要绕道而走。   他一直觉得他们遇到的时间刚刚好,早一点不合适,晚一点她恐怕也就被人给娶走了,所以他一直很感谢上天让他们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苏慕锦突然很想吻他,可有点畏缩。她想起宁浅雪的话,让她跟着心意去做,她闭上眼睛,面颊红红的,轻轻的吻上他的脖颈。   “锦儿?”   楚离觉得有点像做梦,这是锦儿头一次主动吻他。   他忍不住热烈的回应起来。   暖暖的大床上热度持续上升,楚离长袖一挥,床榻上的帷幔应声而落。   小小的空间喘息声顺着帷幔飘出来,不多时,里面传来楚离压抑的声音,“不行不行!锦儿你离我远点!”   “啊?”   “前三个月……不行……”   然后小小的床榻沉默许久,不多时帷幔再次被掀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的苏慕锦脸蛋红红,而楚离的脸色则有些发紫,他僵硬的躺在床上身子紧绷,一动不动,额头竟然有一层薄薄的汗渗了出来。   苏慕锦尴尬的笑笑,“那个……你没事吧?”   “别跟我说话!”   好吧,苏慕锦闭嘴了!   只用一双清澈的丹凤眼无辜的看着楚离!她本来是听了宁浅雪的话要顺着心意走的,不过她忘了……轻轻抚上小腹,忘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啊……大夫曾经交代过的,前三个月最危险,房事……肯定是不行的!   她担心的看着楚离铁青的脸,觉得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要不,你泡个冷水澡?”   楚离瞪了她一眼,这么大冷的天让他泡冷水澡,是想让他气血逆流还是想让他冻死!   苏慕锦尴尬,也不是她的错吧。   她本来也没有什么想法,就是想安慰安慰他的,她瞄了瞄他腰间的那一道伤痕,叹了一声,默默的别过头去。   楚离有随身带金疮药的习惯,也不知道跟之前那一次他受伤有关没有!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听到一声如释重负的吁气声,楚离整个人都软在床榻上,满脸的汗。   “你……没事了?”   楚离无声的点头。   “那个,要不要再找床被子来?”他们先前都是睡一个被窝的,现在……她瞧着楚离的脸色,打着商量,“我去让笙箫给你打盆水来擦擦脸,好不好?”   “不用!”   苏慕锦没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说不用找被子,还是说不用打水。   又过了好半晌,楚离才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子,他掀起被子的一角,“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的!”在楚家长辈多,虽然他们都体谅锦儿怀了身孕也不要求锦儿去请安,可毕竟是长辈,而且楚家的早膳都是在一起吃的,他们如果去晚了也不太好。   苏慕锦默默的躺进被窝里。   刚进被窝就感觉到他身体好像又崩了一下,她忍不住汗颜,暗自后悔今天不应该做出这些动作的,忍不住再三确认,“你真的没事吧?”   有事能怎么办?楚离叹口气,再难受也得忍啊,把她抱进怀里,柔声道,“没事,睡吧。”   也许楚离真的累了,安安静静的躺下一刻钟左右呼吸就平稳均匀起来。   苏慕锦无声的笑笑,今天的情况过程有些出乎预料,可结果却在已经在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她抱紧了楚离,含笑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三章 喜事      苏慕锦和楚离的关系越发的融洽。   虽然先前那一天晚上苏慕锦反扑没能成功,不过楚离知道了她的心意,所以对待起她来越发的好。两个人做事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可视线相对的时候比先前多了无限温情。这一点不止是苏慕锦身边的人看出来了,就连几个舅母们还有外祖母都发现了。   老太君这些天经常带着小丫头到苏慕锦的房间里跟苏慕锦说话,苏慕锦怀了身孕,老太君现在严令禁止她出门,就怕地上太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这一天楚离让墨魇弄来了白色的兽毛地毯把房间里铺了满满当当的一层,老太君瞧见了眉开眼笑的,她进了屋就笑的合不拢嘴。问苏慕锦,“楚离让人给弄来的?”   “嗯!”苏慕锦不好意思的笑笑,扶着老太君的手臂让她坐到软软的椅子上,“外祖母,外面的雪一直都不停,下次还是锦儿去看您吧,您年纪大了,锦儿是小辈怎么能让您过来看望……”苏慕锦用掸子掸落老太君斗篷上的雪花,又替老太君脱下了斗篷,“外祖母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她就担心外祖母年纪大了万一滑倒了就是大事儿了。   “可不行!”老太君放下手中的拐杖,慈爱的看她,“你怀了身子,除非哪天地上的雪都化了,否则不能给我出门!若是一定要出门,那就把身边的丫头们全都给带上,也要带着侍卫才行,最好有楚离跟着,要不然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老太君瞧着她郁闷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来,坐外祖母身边,外祖母今儿个来是有事儿要问你的!”   “什么事儿?”苏慕锦找了个绣凳坐在老太君的身边。   “我听说你和宁浅雪那个丫头走的挺近的,这事儿是真的吗?”   “是的。”   自从她和楚离搬到楚家之后,宁浅雪好像是找到了能出入楚家的理由似的,隔山差五的都要来这里一趟,名义上说是来看她的,可实际上大多都是到了她的院子跟她说两句话,再顺便顺走她桌子上的一些水果,就偷偷的跑出去了。苏慕锦听紫罗说有一次在大舅母的院子里瞧见了她,苏慕锦当即就知道这小丫头真的是听了她的话跑去攻陷她大舅母了。   “……那丫头最近经常跑来我们楚家,方才你几个舅母去给我请安,我们说着说着话你大舅母院子里来人说长宁公主来了,等在你大舅母的院子里……锦儿啊,宁浅雪那个小丫头的目的外祖母算是看出来了,不过这个小丫头身份特殊……外祖母实在不知道她是想要我们楚家的势力,还是真的看上你大表哥了……所以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老太君面色忧虑,她瞧出来了,君韬这个孩子是看上宁浅雪了,要不然也不会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到府上都不多问一句,现在府里的小丫头都在议论君韬和宁浅雪那个小丫头是看对眼了。老太君叹息,君韬是他们楚家的嫡长子,也是她寄予厚望最高的一个孙子,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这孩子的婚事,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半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婚事!还不让爹娘给他操心!   底下的几个孙子更是有样学样,每天来上门来说亲的媒婆不知道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说亲的都是朝中臣子的夫人,有些女儿家是真的不错,可几个孙子就是不乐意,害的他们得罪了不少说亲的夫人们!   她年纪也大了,就想在还活着的时候赶紧抱抱重孙子,偏偏他们都跟他作对,老大不愿意娶亲,好吧,她转战老二老三,反正他们都到了成亲的时候,可那几个小子给她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哥没成亲,我们做小弟的怎么能先成亲!这样不好不好!”一句话就把她没说完的话给赌了个严严实实。   老太君轻叹一声,“你几个表哥的婚事真是让外祖母急白了头发,你几个舅母和舅舅看着不着急,其实心里也着急的不行了,人家瞧着我们楚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偏偏几个孩子就是这么不听话!”   苏慕锦忍不住轻笑,给老太君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润喉,“还不是外祖母心疼大哥他们,要不然也不会纵容他们到现在不成亲啦。”   “哎,外祖母还不是担心他们娶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到时候弄的家宅不宁嘛。”老太君喝了口茶水,低声道,“不过现在眼看着你大哥有要成亲的想法了,也就放心了。”   所以她才担心宁浅雪跟君韬成亲的目的啊。他们家的孩子都死心眼,若是被骗了,以后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苏慕锦知道老太君来的意思了,她想了想才低声道,“外祖母,锦儿不敢说宁浅雪这样肆无忌惮的追求大哥究竟是不是想要拉拢楚家……也许有一点原因在里面!”瞧着老太君面露沉思,她才柔声道,“但是就锦儿看到的,宁浅雪她对大哥一定是有真感情的,浅雪虽然出身皇家也有皇家人该有的算计,可她性子直率却不单纯,利落却不横行,是个难得的奇女子。大哥这个人闷了点,在外面的时候对谁都笑呵呵的,可跟谁都不太交心,他这样的性格碰到热情如火的浅雪,也算是遇到了对的人了……”   今天如果换成了别的女子,羞羞涩涩的大家闺秀,肯定不会死乞白赖的缠着大哥,而大哥的性子如果不是别人硬生生的缠上来,让他去接触一个女子,别说是产生感情了,估计见了面之后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的。   苏慕锦发现这一点是楚家男儿特有的情况,看着好相处,却有一股子常人无法模拟的清高和傲气。   “这一点外祖母也知道。”老太君收了笑容,对苏慕锦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祖母,您想想啊,如果有一天聪儿的处境堪忧,我作为聪儿的姐姐只要能帮到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所以宁浅雪就算是为了宁奕想要拉拢楚家也是情理之中的,若她真的不顾宁奕的死活,独自只知道寻找自己的幸福,恐怕外祖母只会讨厌这样的人吧,如此冷血无情,还谈什么感情?这样的人就是说喜欢上大哥,恐怕您也不会相信的!而且大哥这个人,外祖母您是他的亲祖母难道还不了解他吗,大哥他聪明睿智,有一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若不是顾忌着京城里的形势和楚家的处境,大哥肯定早就名扬四海了,他这样聪明的男子,难道瞧不出来宁浅雪待他是真心还是骗他?”   老太君一开始困惑的也就是关于宁浅雪的目的,就担心宁浅雪是为了楚家的势力所以才来找君韬下手的。此时听到苏慕锦一开解才豁然惊醒,可不是嘛,如果宁浅雪和自己的亲哥哥真的断绝了关系,丝毫都不帮自己的亲哥哥,那她恐怕早就不让君韬和她来往了。   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额头,“唉,真的是老了,这一点都想不通了……”   “外祖母这是当局者迷,锦儿才是旁观者清呢!”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帮宁浅雪那个小丫头片子说话呢!”老太君嗔怪的瞪她一眼,自己却笑开了,“锦儿说的不错,外祖母这是白操心了,韬儿自己肯定能察觉到真假的。宁浅雪和锦儿交往时间不长,可却能得到锦儿如此维护,想来也的确不是个坏人。”如果锦儿和韬儿两个都被宁浅雪给骗了,那她就只能怪宁浅雪修为太深了!老太君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的多了,她呵呵一笑,“你是不知道啊,我瞧那个宁浅雪倒挺有本事的,这两天你大舅母就一直在探我的口风呢。”   啊?!苏慕锦愕然,同时有些啼笑皆非,宁浅雪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怪不得今天外祖母会来问她情况呢,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茬呢。   “还有韬儿那孩子……”老太君口气酸溜溜的,“以前有时间就往外面跑,现在宁浅雪一来他也不出府了,成天就在府里呆着,前儿个还在我跟前说宁浅雪的好话呢,生怕我不同意似的!”   “噗——大哥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啊!”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这几天想要个袖套,他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弄来了一个貂毛的袖套,哎,以前对我可没这么孝顺!”   “外祖母,你这话让大哥听到了他恐怕要伤心的哭了!”苏慕锦站起身子给老太君空了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别说是府上了,京城里谁不知道楚家的孩子最是孝顺的,就算没有宁浅雪,大哥知道了您想要什么,那肯定是想尽办法给您弄来的,大哥就经常跟锦儿说,外祖母如何如何疼爱他和几个表哥的……哎,让锦儿听了真真是羡慕又妒嫉呢,所以外祖母这话可不能当着大哥的面说,要不然啊,大哥的心都要被外祖母给伤透了!”   楚君韬当然没有跟她说过外祖母如何疼他们,不过她看的出来嘛。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需要的。   老太君眸子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的话虽然有些水分,但是大哥对外祖母的关心可半点都不掺假!   “这孩子,不枉我疼他一场!”老太君笑骂。   苏慕锦眯着眼睛笑,看来再过不久楚家要办喜事儿了啊。   老太君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转眼笑道,“现在已经是冬月底了,锦儿身子也有两个多月了,开始显怀了吗?”   “就一点点。”苏慕锦比了一个几寸的厚度,“不过摸着肚子会觉得硬邦邦的。”   自从她的肚子有一点变化之后最惊喜外加惊奇的人就是楚离了,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要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才能安心的睡觉,有时候他还会贴着她的小腹听肚子里的动静,每每这时她都觉得好笑。就因为大夫说过胎儿有些胎动的比较早,所以他就非要每天都听听才肯罢休!她是怀过一次孩子的人了,胎动最起码也要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才有明显的感觉,现在孩子估计都还没有成人形呢!   可楚离不听啊,有时候她肚子里肠胃的蠕动,他都要惊喜半点,问她是不是胎动。想起这些,唇角不由得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嗯,会的会的。硬硬的是正常的,下个月就是腊月了,估计等过完年换了春衫就能看出来了,我瞧着这些天楚离也挺忙的,你身边的人手可不能断了,万一有哪里不舒服立马让人去前院请客卿大夫,不要怕麻烦。”   “外祖母放心吧,锦儿都知道的!”   老太君又坐了一会儿,问了苏慕锦的一些情况,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眼看着雪下的小了才离开了小院子,“我现在去给你大舅母吃一颗定心丸,省得她好像娶不到儿媳妇似的……”   苏慕锦忍不住抿着唇笑。   目送老太君离开院子,她心想,宁浅雪啊宁浅雪,我也算帮了你一把了,看你该怎么感谢我!   到了下午的时候大雪难得的停了下来。   这一天,楚离回来的很早,申时的时候就回了院子。   与此同时,他带回来一个消息。   番省的林巡抚,已经抵达京城!      ☆、第六十四章 林巡抚      林冲带着身边的护卫和几个受灾严重的百姓们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   宁奕第一时间在乾坤殿中召见了他。   番省和京城的距离若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最多十天时间就能赶到,而他们一行人却生生的用掉了一个月!   林冲带着满身的风尘在乾坤殿中面圣,与此同时,跟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他带来的百姓们,林冲跪在乾坤殿的大殿中,含泪沉声,“求皇上赈灾!”   身后的几个百姓也惊慌的跪在地上,他们对皇帝和皇宫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可现如今想着老家的亲人们,也不得不鼓起勇气求皇上,他们跪在地上,干瘦如柴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宁奕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袖子落下来,他的目光一片深沉。他看到那几个百姓们红肿的脸颊,看到他们因为这样冷的天气中也紧紧只穿了薄薄的衣裳,甚至看到他们干裂的手。   也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手了,手背上手指上不知道裂了多少口子,青紫的冻疮生在手上溃烂流脓,还有耳朵上被冻烂了之后又凝结的疤痕,脸颊上青紫的疤痕……宁奕的手指渐渐的拢起!   虽然只是几个人,却已经足够代表了番省如今的情况。   他抿着唇看向林冲,“林爱卿,现在番省的情况如何了?”   “整个省区全部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中……皇上,京城的大雪已经连绵两个月都未曾停息,番省的情况比京城中更加恶劣,地势低的甚至不小心跌入沟沟里都能被大雪埋没丢掉性命……臣作为番省的巡抚,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各个县区传来百姓死亡的消息……臣身为番省的巡抚,面对天灾却无能为力,臣真是羞愧欲死!今年秋天番省田地大部分都遭受了水灾,粮食收成太低,雪灾之时粮价更是成倍的上涨,百姓们有些是冻死的……更多的却是饥寒交迫才死的……”   林冲老泪纵横,他虽然对待子女过于放任,却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一头磕在了石板上,重重的声响传来,“皇上,臣无用,臣已经下了死命令让番省的富商们不许囤积粮食,不许抬高粮价!可是他们都是商人,商人重利,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可背地里的粮价依旧高的厉害,以往一斗米只需要一百二十五个铜钱,现如今一斗米却升升的涨到了五百个铜钱,而且臣带人来京城的时候粮价还在上升……”   “……臣实在是无法可想,大雪封路,给皇上递上折子也怕时间赶不及,更怕有人拦截下了奏折故意隐瞒消息……”林冲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可他已经没办法了,在番省中他几乎不敢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接到了百姓被冻死或者饿死的消息。“……臣在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小县城,县城里人人都不出户,大街上都随时能瞧见冻死的乞丐……干枯的树枝几乎都被砍完,依旧不能给他们带来温暖……”   “……实不相瞒,皇上,臣一行人来的路上碰到过好些想要打劫臣的百姓!”林冲抬起头来,面色悲哀,“他们没有粮食没有取暖的东西,下着大雪只能靠路边经过的富商讨些东西吃,也许那一日是饿的不行了,瞧见臣的马车就起了打劫的心思……可在他们知道臣是来京城找皇上赈灾的时候,却集结了人来,自动自发的帮助臣清路,臣瞧着他们希翼的眼神实在无言以对,只能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来!”   说完,林冲一头磕在石板上,悲声道,“求皇上,赈灾——”   身后的几个百姓见此,连忙也一头磕在地上,“求皇上赈灾——”   一个年约二十岁的男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他压抑住害怕,大哭道,“皇上……草民从番省里赶来的时候老娘还在家里等着粮食进嘴里……老娘已经两天没有吃过米面了,家里地窖里的红薯叶都吃完了……草民在路上走了一个月,也不知道老娘有没有饿死,求皇上赶紧赈灾吧,救救番省的百姓……”   “……草民家的女儿刚刚出生,草民却没有银子给她添衣裳,铺子里的棉衣都贵的要人命……草民全家总共就只有三件衣服……刚出生的孩子连块包裹的褥子都没有。”另外一个男子开口,“皇上,求您赶紧赈灾吧,草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啊……”   最后一个老者也开了口,“皇上,草民一家五口冻死的就只剩下草民一个人了,草民原本都不想活了,可是巡抚大人找来草民,草民别无所求,只希望旁人家的孩子不要像我们家的孩子一样,一夜之间就冻死饿死……求皇上下旨赈灾吧……”   一声声百姓的呼喊,虽然殿中跪着的之后三个百姓,可宁奕听到的却是番省整个省百姓们心里的呐喊。   甚至不止是番省,番省只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地方,再加上秋天的时候没有收成,所以日子才会格外的难过。他长袖下的铁拳紧紧的握起来,他从龙椅上起身,下了九层阶梯,亲自动手搀扶起林巡抚和三个百姓。   一字一句,宛若宣誓一般,“朕一定不让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雪灾朕一定想办法!”   “皇上,您是大好人,您一定会流芳百世的!”   这是百姓们最淳朴的夸赞了吧,宁奕抿紧了嘴唇,吩咐小李公公,“带三人去驿馆休息。”   小李公公把三个番省的百姓请走,宁奕这才转向林巡抚,他沉声道,“林巡抚也只管放心,番省百姓也是朕的百姓,朕绝对不会袖手不管!”   林巡抚这才放心。   他不是怕别的,他虽然不是京官,可是京城里的事情他还是清楚的,皇上根基不稳,此时自身都难以保全,再去赈灾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他之所以亲自带着百姓来到京城,其一是为了给她苦命的女儿出一口恶气,其二就是担心皇上会放弃番省的百姓。   而如今,听到皇上的保证,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浑身松懈下来就全身就涌上了疲惫,可此时却不是他疲惫的时候,他对皇上拱拱手,“皇上,臣今后誓死效忠皇上!”   也许以前他有些异心,可到底算是理智,一点对不起大周朝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外加女儿给他送的书信,他豁然惊醒,如果他先前当真帮助了徐家,只怕他飞黄腾达的梦还没有圆满,就要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了!   现如今,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他咬了咬唇,一撩长袍猛的跪倒在地,“皇上,臣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徐家的人有不臣之心,因为番省离北延国近,他们曾经让臣帮助他们和北延国的皇室牵线搭桥,当时臣的的确确犹豫过,可是到底也没有敢这样干!臣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做错对皇室不利的事情,这一次来京城夜实属无奈,这一次雪灾之后,等番省的百姓们脱离了苦海,臣但凭皇上处置,臣绝不敢有丝毫怨言!”   宁奕眸子微微一闪,他若是盛世中的皇帝,一个臣子有了不臣之心,哪怕没有付出任何行动,他也绝对会杀!可此时他正是用人之际,而林冲也跟他坦白,所以他不会杀他!但是他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巡抚了!   这一次宁奕没有搀扶他,大殿中有些空荡,他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冷厉,“林巡抚知道错就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万幸没有酿成大祸,所以先前的事情就莫要再提!”   “谢皇上!”   “起来吧!”   林冲从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起身,背后一层的冷汗,他捏紧了拳头才垂着头低声道,“皇上,臣听说北延国的二皇子也在来京城的路上,他们因为人多所以还没有到达京城,所以皇上……要防备些……”   徐家的事情他已经从卢奇和女儿的信中听到了,徐家得罪了太后同时又丢掉了步军统领的人手,可谓是受到了重创,而这一次北延国的皇子挑选这样一个时机来到京城,不能算是好事!徐家受了重创,肯定要继续寻找盟友,以前他们就想着要和北延国的人勾结,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个时候北延国的皇子过来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一点宁奕当然也明白,他双手负在身后没有作答。   林冲顿时明白自己逾越了,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对于年轻的皇帝他曾经看过一眼,还是四年多前皇帝登基的时候,那时候宁奕年龄尚幼,还没有做皇帝的样子,他这些年对皇帝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那一个稚嫩青涩的面颊上,可却不知道小皇帝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就单单是站在他的身边他都觉得矮人一等,皇上的眼神深不可测,却有种仿佛能窥探人心的通明,他有些慌乱的垂下头。   他先前竟然还妄图和徐家的人一起掀翻皇帝!   就单单是皇帝深沉不语,威严凌厉的样子就已经不是徐傲那个人可以比拟的!徐傲也算是人中龙凤,可若是和宁奕放在一起比较……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一刻,林冲万分庆幸自己及时回头!否则真的到了万劫不复的那一步,谁也救不了他们一家!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冲只觉得浑身在皇上的视线中开始渐渐的发抖,那令人难以承受的视线才缓缓的移开,他不着痕迹的松口气,撩起长袖擦去额角的冷汗。   “林小姐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皇宫里,林爱卿回驿站吧,等会儿朕会让人把林小姐送到驿站和林爱卿团聚!”   “多谢皇上。”   “退下!”   “微臣告退!”   瞧着林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宁奕才沉下了眉眼!户部的银子动向不明,他安排在户部尚书还有左右户部侍郎家里的人几乎把暗中把他们的府邸给翻了一遍,可却半点没有银子的下落!那么……银子转移到哪里去了!   如果找不到银子,国库空虚,他如何赈灾!   宁奕坐在龙椅中可却半天没有答案,不多时小李子从殿外走来,他回过神来,“百姓们送回去了?”   “回皇上,已经安全送到驿站了!”   “派禁卫军到驿站保护林巡抚一行人的安全!”   “是!”   “宣楚世子楚世子妃,宁世子,楚君韬进宫!”   小李公公微微惊讶,却什么都没说,“奴才领旨!”   ……   林巡抚没有回驿站,他就等在宫门口,他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见过女儿了,女儿是他的心头至宝,可现在却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这段时间从番省到京城的路上他曾经多少次伤寒几乎不能承受马车的颠簸,可只要一想起在京城中受苦受难的女儿,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方才因为国事他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女儿,现如今他怎么也不想在驿馆中等待着女儿归来,他只想用最快的时间见到女儿……   索性大雪已经渐渐的停了下来,他站在宫门口,只觉得心急,竟然都没有觉得冷。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瞧见女儿随着宫人还有卢奇一起缓缓的走出宫门。   “若儿……”   他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眼眶当即就红了,这……是她的若儿吗?眼前的女子依旧高挑,可眉宇间的飒爽英姿和锐气却统统不见了,她以往从来都是穿着利落的劲装,一年四季都不会变化,可此时却规规矩矩的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宫裙,淡色的裙子上素净的近乎刺眼,没有刺绣也没有花色,简简单单的款式,头发也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未出阁女儿的发髻,低眉顺眼的竟然生生的生出一股子柔弱的味道。   他的若儿从来都是光芒四射,热情洋溢,何时被生活打磨成了这般模样!   “若儿!”   “爹爹……”   林若本来垂头走在卢奇的身侧,她因为徐傲的事情变得极度自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面对陌生人还好,可面对卢奇这样从小长大的人,她不愿意!她甚至不想出现在卢奇的面前,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个模样。   这些年和徐傲的婚事,在她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此时瞧见爹爹,听到他颤抖的声音,看着他心疼的面容,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出来,她猛的冲过去,死死的抱住爹爹,“爹爹!爹爹……”   “若儿,爹爹在这里!爹爹在这里!”   “爹爹……”   “以后爹爹再也不让若儿受委屈了!”林冲感觉到女儿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忍不住老泪纵横,原本想着徐傲才貌双全风度翩翩足够配得起若儿,可却没想到事情却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他忍不住去看卢奇,此刻他的目光心疼的落在若儿的身上。   这个孩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让若儿和他成亲,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这个当爹爹的,卢奇是最包容若儿的,包括那几个特别心疼她的哥哥都没有卢奇这样包容她!那几个混小子可以有一个刁蛮跋扈的妹妹,可心里都是愿意娶一个温婉敦厚的大家闺秀的!   所以他想着让若儿和他成亲,这样他将来就算百年之后也能放心。卢奇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人品都没有话说,也许不够有出息,可是对若儿肯定言听计从没有话说!他先前让卢奇先过来探路也是为了试探卢奇的想法,若儿嫁出去这么多年他都一直未娶,他曾经也让媒婆来给他说亲,可卢奇这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成亲。   这一次若儿出事,他让卢奇过来,他当时连犹豫都没有,就匆忙赶了过来。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卢奇还是放不下若儿。   别怪他当父亲的自私,卢奇和他再亲近毕竟若儿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要为若儿打算,若儿毕竟不是黄花闺女,就算身份高贵,以后也不好再嫁了。就算嫁了恐怕要么就是图他们林家的产业,要么就是想靠他们林家的身份好做事的,他这个做父亲的,肯定是不愿意把女儿交给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家的。若儿已经承受过一次这样致命的打击,肯定不能再承受第二次。所以他是动了念头让卢奇和若儿能在一起的。   尤其是此刻瞧着卢奇还能和以前一样温柔的看着若儿,比起以前,甚至还多了几分心疼。   林冲微微一叹,拍着林若的背脊轻声安慰,“别哭了,看看人家宫门口的守卫都偷偷的往这边看呢,若儿你是大姑娘了,都快二十岁了,还躲在爹爹的怀里哭,会被人笑话的。”   “爹爹……”林若的声音依旧哽咽。   “乖囡囡,我们先回去,爹爹吹了一个多月的冷风了,好歹让爹爹会驿站先休息休息啊。”   卢奇也轻声开口,“若……姑娘,我们先回去吧,这里风大,你身体才好没多久,再染上风寒恐怕要留宿疾的……”   “怎么回事?”林冲一愣!   “姑娘她……先前在徐家的时候曾经被徐傲暴打过,身上的伤前两天才好的彻底!”   “什么?!”林冲气血倒流,脸憋的通红,“这个混帐东西,竟然敢对若儿动手!”   卢奇给他传信也没有说太多,只说徐傲对不起若儿,然后把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解释了一通,却没有说起徐傲曾经暴打过若儿!   他的若儿是他的开心果,更是他的掌上明珠,她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没有舍得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是打她!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从小和若儿起争执推倒了若儿,她嚎啕大哭,当场他就下令把几个臭小子给关了起来!   可他这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却曾经遭受过徐傲的暴打!   林冲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的响,“畜生!”   “爹爹……我没事了,您别生气……”林若鼻子一酸,反过来安慰爹爹,“为了那么一个禽兽生气太不值当了,以前是女儿瞎了眼睛所以才会被他表现出来的假象所蒙蔽,为了嫁给他还惹的爹爹伤心,今后若儿再也不会让爹爹伤心了。”   “身上的伤都好了吗?”林冲急切的问。   “好了!”林若在爹爹面前恢复了小女儿的姿态,她不想让爹爹担心,含笑转了个圈儿,“看,一点事儿都没有了,身上的伤痕早就不见了。”   卢奇却握紧了拳头,他刚刚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痕不知几何,特别是她腰间的剑伤,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所以刚开始他把林若救出来的时候她腰侧的伤口就开始溃烂流脓,若是再不及时医治恐怕还会引起更重的伤势!他无比庆幸林若受伤的时候不是夏天,要不然恐怕伤口早就发炎了!   可他了解林若,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出了事就找爹爹出头的小女孩了,她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不让爹爹为她担心。   卢奇又心疼又难过。   “好了就好……”林冲哪里不知道女儿的想法,身上的伤容易好,那心上的呢?!他牵着女儿的走往驿站里走,一个小太监在前面引路,踩着厚厚的大雪,林冲边走边道,“若儿,爹爹不会让你白白的吃这么多苦的!徐家的人在你身上施加了多少,爹爹全都会帮你讨回来!”   “爹……”   林若有些担心,爹爹的势力根本就不在京城,而徐家却是京城的一方霸主,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徐家也不是所谓的地头蛇,她握紧爹爹的手,郑重的道,“爹爹,你要给若儿报仇,若儿不会阻止,但是千万不要盲目的硬拼!在京城……您不是徐家的对手!”   “爹爹都明白,你放心吧,爹爹不会硬拼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开始知道关心他的处境了,林冲心头无比的欣慰,他压低了声音,不让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听到他们的声音,“爹爹这一次在京城恐怕要呆一段时间,皇上不可能这么快就寻来赈灾的银子,一个省都陷入雪灾,这是一大笔的银子,光有银子还不顶用,若是押运着银子去番省也不安全!”   这还是其一,现在番省的东西涨价涨到几乎离谱,就算是拿着银子恐怕也买不到多少东西。   “爹爹估计皇上应该会先筹备银子,然后在京城还有附近富足的地方买棉衣和粮食,再派兵将们押运到番省!到时候爹爹应该是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做这些,恐怕最快也要一个月,爹爹就趁这些时间好好给你教训教训徐家那些畜生!”   京城中徐家那么多仇敌,他找个人合作,一定能好好的教训教训徐傲!   徐家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徐傲的身上吗!那他就彻底的废了这个畜生!   看徐家还能指望谁!   ……   乾坤殿!   小李公公很快就带着苏慕锦楚离,还有宁煜楚君韬来到了乾坤殿。   苏慕锦被宁奕一道圣旨宣到皇宫还有些奇怪,尤其是走到乾坤殿门口就更加的奇怪了,据她所知,乾坤殿是皇帝和大臣们议事的地方,还从来都没有女子能进去过吧。   在门口瞧见宁煜的时候她微微惊讶了一下,大冷的天,他竟然还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秋衫,肩膀单薄的令人担忧,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寒风呼啸中他长发飞扬,衣袂翻飞,仿佛随时都能随风逝去。   苏慕锦忍不住停住了脚步,身边的楚离瞧见宁煜的身影,嘴唇微微抿了抿。   “怎么了?”楚君韬和他们一起来的,瞧见他们两个都停住了脚步有些诧异,一转头瞧见宁煜,他长眉一挑,他和宁煜还算是相熟,忍不住调侃,“宁世子大冬天就穿这么一件秋衫,也不怕冻着。”   宁煜目光缓缓从苏慕锦身上移开,微微一笑道,“出来的急,忘了穿大裘!”   再着急恐怕下意识的都去找平时穿的衣裳,天开始冷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冬装早就该准备妥当了,而他却仍旧是秋衫,只能说他平时穿的就是这个。   “听说世子妃怀了身孕……”宁煜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落在苏慕锦的小腹上,随即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   前世的相公来恭喜她怀了这一世相公的孩子……   苏慕锦怎么都觉得别扭的难受。   她轻叹,“谢谢。”   宁煜苦笑,他们两个竟然也生疏到需要道谢的时候了!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目光贪婪的落在她的脸上,比起先前她稍稍瘦了一些,面颊上的红晕褪下去了一些,身上穿着素色的衣裳衬得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他很想上前去仔细看看,却不得不保持着距离。“我听说你怀相不好吃不下饭,特别喜欢吃水果,所以就买了些水果给你带来……”   苏慕锦这才注意到宁煜的手臂中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不大,用一层布盖着,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楚君韬终于发现了宁煜和锦儿之间异样的气氛,他看了看宁煜苍白失血的脸色,再看看锦儿诧异的眼神,只觉得有些奇怪,却聪明的没有开口,也没有催促。   “……楚世子应当不介意吧?”宁煜后知后觉的想起楚离。   楚离微微一笑,顺手接过宁煜递过来的篮子,篮子有些分量,他掂在手里觉得有些重。“多谢宁世子费心了,实不相瞒,京城中的水果真的不太多,楚离正发愁着要不要跟皇上开口从宫里讨一些回去呢!”   “那就好!”宁煜瞧着楚离面色自然才放了心。   他本不想给锦儿添麻烦。   楚离顺手揭开篮子上覆盖的红布,瞧见一篮子的水果微微惊讶,一篮子的水果竟然都是同一种,里面没有苹果和梨子这些常见的水果,满满的一筐子颜色深紫,颗颗饱满的葡萄。很新鲜的葡萄,好像是刚摘下没多久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白色的薄雾。   篮子周围都用软布包着,生怕葡萄接触到筐子会压坏。   这哪里是轻易就可以买得到的!   他这段时间为了让锦儿能吃下东西,给她搜罗来不少的水果,可大多都是那些能存放的,比如橘子和苹果之类……葡萄在京城中根本就找不到了,更别说是这么新鲜的葡萄,恐怕是在南方买来,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的吧。   “宁世子有心了。”   “应当的!”   苏慕锦看着那一筐子的葡萄眼角却有些发酸,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一种水果,前世的时候她和宁煜感情破裂之后,她就独自和琴瑟笙箫住在小院子里,几乎不出门,小小的睿儿知道她喜欢吃葡萄,在府里有这个的时候就会偷偷的给她送几串过来。   她只当只有睿儿和琴瑟笙箫知道她喜欢吃葡萄,竟然不知道宁煜也知道……   是她没用心看,还是他隐藏的太深了?!   宁煜知道苏慕锦有心结,隐晦的开解她,错过今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她。   “你放宽心,别想太多,以前你所拥有的……会回来的……”   “你指什么?”苏慕锦心一动,忽然抬头问他!他要说的,难道是她想象的那样?   然而宁煜却只是轻笑,不再回答。   天机不可泄露啊!否则会报应到她身上的……   小李公公瞧着他们在门口就聊开了,忍不住抹了头上的冷汗,提醒,“各位……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进去吧!”      ☆、第六十五章 阴损      “进去吧!”   乾坤殿中宁奕已经等候多时。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人一同行礼。   “平身!”宁奕此时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抿着唇看了台下的四人,他目光在大殿中转了一圈,吩咐小李公公,“让他们都退下。”   “奴才遵旨。”   小李公公自己也特别有眼力见儿,一挥手大殿中的宫女太监全部都退了出去。他刚要跟着宫女太监们一起离开,就听到皇上沉声吩咐,“赐座。”目光在苏慕锦的身上落了一瞬间,又吩咐小李公公,“再去弄个火盆来。”   小李公公惊讶,却聪明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匆匆忙忙的给弄来了四张椅子,又吩咐人端来了一盆火盆,他给几人都上了茶,想了想有些不妥,把苏慕锦的茶水给换成了白开水。   公主殿下好像说了,楚世子妃怀了身孕……他记得怀了身孕的女子好像是不能喝茶的吧?   把茶水端进去片刻之后皇上再也没有吩咐,他便自动自发的退下了,连带的关上了大殿的殿门。   宁奕许久都没有说话。   下面坐着的楚离等人相互对视一眼,楚离拱手道,“不知皇上唤草民等前来有何要事。”   楚离和楚王爷明着脱离了关系,所以不再是世子爷,就自称草民了。   宁奕低头思忖片刻才沉声道,“番省雪灾严重,想必各位也都听说了,今天林冲巡抚从番省赶到了京城,方才朕已经召见了他!番省的灾情刻不容缓,可如今国库空虚,朕想问一问各位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办法……   若是有的话早就拿出来了。   楚离坐在椅子上,瞧着不远处坐着的宁奕,他的脸色阴沉又凝重,脸色也十分难看,想来是灾情已经迫在眉头,刻不容缓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转头问宁煜和楚君韬,“宁世子和楚公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宁煜沉思片刻,关于户部藏银子的事情朝中人人皆知,这件事他一早就和皇兄商量过,皇兄把以查账的名义把户部的账册都交给他查看,现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他也有所收获。   他站起身,拱手道,“皇上,您让臣查户部的账册已经小有所成,户部的账册有作假的成分,可是眼下就算是拿着账册抄了户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的家恐怕也找不到银子。”   所以他就算是找到了户部尚书和两个侍郎的罪证,也完全解不了雪灾的天灾!最重要的还是银子!而且户部尚书是个老奸巨猾的,账册作假他大可以把这件事推给手下的人,到最后也顶多落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这样还打击不了户部。   这一点宁奕也明白,所以他才会一直没有行动。   可事情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雪灾越来越严重,京城的雪灾都已经如此的厉害,再往北边的情况恐怕更加不容乐观,现在就是他等得了,番省的百姓们也等不了。想起方才百姓们绝望悲戚的模样,宁奕死死的握住手掌,他厉声吩咐宁煜,“查!继续查!先查出户部尚书确凿的犯罪证据,再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朕就不信问不出银子的下落!”   可眼下百姓们根本就等不到他查出银子再赈灾了。   宁奕问楚离,“楚世子可还有别的办法?户部的银子暂时肯定指望不上,朕的子民也等不到搜出银子来。”   赈灾的银子不是小数目,最少恐怕也需要五百万两,一个省的灾民全都需要救助,如果只是几十万两银子他还能想想办法,可是这么多的银子他实在无法可想。他轻叹一声,“皇上,草民暂时没法子……”   宁奕的希望落在楚君韬和苏慕锦身上,“楚公子和楚世子妃呢,可有什么办法?”   楚君韬轻叹,“臣有个法子,但是不太可行……”   “什么办法?”宁奕急声追问。   “皇上也许可以在早朝的时候和朝中大臣们提起此事,让大臣们捐献银两……并且让御史们记载下来,等什么时候国库里有银子了,再还给各位大人。”   这倒是个办法,可确实行不通。   这个法子宁奕自己都想过,可是朝中的大臣们哪一个不是精明的人物,让他们无病呻吟可以,真的让他们掏银子那是要他们的老命!而且……说是让御史记载下来,可是他们的想法几乎不用想他都能猜的到。真的捐出去谁敢让皇帝还钱?所以就算是募捐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可能捐出来多少。   “这法子肯定不行。”宁煜低声道,“捐的多了担心皇上会怀疑他们贪污,所以肯定是可了劲儿的往少了捐,而且臣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宁煜紧紧的握着滚烫的茶杯,可却再也感受不到茶杯的温度,他低叹,“皇上,现如今番省雪灾,而北延国却在番省的更北侧,恐怕比番省的雪灾更加严重,这一次北延国二皇子带着人来到大周朝,恐怕也不安好心,臣只怕就算募集够了雪灾的银子,恐怕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这一点宁奕同样明白,番省受灾严重,那么北延国受灾肯定比番省更加严重。   他们着急,北延国的人只会更加着急。   北延乃蛮夷之地,而且到处都是草原,几乎没有多少地方产粮食!北延国最出名的就是北延国的战马和牛羊,他们平时也都是靠放牧生活,可如今大雪漫天,恐怕牛羊也吃不到草,就是冻死也肯定冻死不少。   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北延国的皇帝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万一这个时候发生了战争,那么对于大周朝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根本就没有银子,如何打仗?!   北延国和大周朝多少次都是因为北延国的粮食不够,所以强行抢粮食才发生战争的。   尤其是这一次北延国二皇子来到京城,肯定也存了试探的目的。   现如今情况恶劣,宁奕怎么能不发愁,难不成真的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子民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吗!那他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握紧了拳头,紧紧的咬着牙关,最后一丝希翼的眼神落在苏慕锦的身上。   “楚世子妃……你,可有办法暂解大周朝的燃眉之急?”   他今天特意把苏慕锦宣到了乾坤殿也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现在的他几乎陷入了死胡同,怎么走都好像是死路,而眼前这个女子却好像总能在他最着急的时候给他那么一点希望。   “没有绝对的把握。”   宁奕眼睛一亮,猛的从龙椅上起身,几个箭步冲到苏慕锦的身边,急声道,“也就是说你有办法?”   苏慕锦吓了一跳,她哪里想到宁奕一阵风似的吹过来,她心道,宁奕果然是个好皇帝,为了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个明君了,她想了想才说,“我……那个,民妇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法子可以一试。”   她很少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和宁奕说话,而私底下她都是自称我,所以差点给漏了嘴。   此话一出,不止是宁奕的眼神,就连楚君韬,楚离还有宁煜都把惊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苏慕锦轻咳一声,缓缓退开两步,挪了挪椅子和宁奕保持距离,同时拉近了和楚离的距离,她靠在楚离的身侧,低声道,“方才那个募捐的法子……也许能试试。”   宁奕苦笑,“这法子朕想过,可是却跟宁世子说的那般,无法实施,就算有为了百姓肯捐献的大臣,但是这般的大臣大多都是清廉之家,能拿出多少银子?根本就解不了燃眉之急啊。”   苏慕锦没有反驳,只反问宁奕,“皇上觉得朝中大臣们是清廉的多,还是贪污的多?”   “贪污的多……”   他说的有些艰难,苏慕锦却笑了,让他一个皇帝承认自己的臣子们贪污的比较多也的确有些为难他。今天宁奕急昭,她和楚离还有大表哥是坐同一辆马车赶来的,一路上都不敢停下,现在小腹隐隐有些疼痛。她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小腹,脸色有些苍白,半靠在椅子的边缘上,低声道,“是人就总会有贪念,所以朝中的大臣肯定半数以上都曾经贪污过……就算不贪污手里的银子也不会少,据臣妇所知,几乎每家的臣子们在京城或者是在别的地方都会有铺子田庄之类的产业,有些是皇上赏赐的,也有家传的,还有大臣么自己置业办来的……”   不说别人,就单单说她爹爹,她爹爹算是难得的好官,不贪污不受贿,不收刮民脂民膏,可家中的产业同样的不少,就单单一个慕锦轩在京城中都十分有名望,她也曾经掌家过一段时间,也看过账册,别的产业不说,就单单一个慕锦轩一年进账最起码三万两银子,别的铺子田庄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他们太傅府一年的进账也有五万两银子。   他们府里人不多,花销也不多,一年到头若是没有修葺房屋或者购置产业的情况下,一年最多也只能用掉一万两银子,也就是说他们太傅府一年最少可以剩四万两银子。   这还是爹爹不收受贿赂的情况下。   那换做旁人,旁人的身份未必有爹爹那么高,但是每年的进账却肯定比爹爹要高出许多,有些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和商人勾结,商人都是可了劲儿的给官员们送银子,这可就是一个无底洞了。   “……还有京城中那么多旺铺,民妇也听说大多都是京城中的官员们的产业,有些铺子一年盈利都有数万两……还有一些氏族之家,望门贵族们在京城中多少年屹立不倒,靠的当然也有家产,呃……”她声音猛的一顿,心虚的看向大哥。   貌似京城中最名门望族的就是楚家了,楚家可是和皇室一起成立,到现在数百年都没有倒的最大名门了。   本来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苏慕锦的身上,此时瞧见苏慕锦看向楚君韬,其余几人也都看向楚君韬!楚君韬无奈的摸摸鼻子,好吧,他们楚家的确是京城中最大的名门望族了,两三百年下来积累的财富,那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比拟的。   他轻咳一声,“锦儿,你继续说。”   “呃……反正朝中的大臣家里银子肯定很多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把这笔银子给敲诈出来!”   “敲诈?”   那些大臣们一个比一个精明,要银子就是要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敲诈了!而且朝堂中政见不一的实在是太多了,大家各自站位,怎么可能轻易的把家底给掏出来。   “所以需要皇上演一出戏了!”   “什么戏?!”   苏慕锦示意众人附耳过来,然后小声的把她的计划给说了一遍,三个男子面色各异,看向她的目光却同样的灼灼。   “妙!”楚君韬面色通红的拍手叫好,哈哈的拍着苏慕锦的肩膀,“锦儿,你太聪明了,这样的阴损的办法都想的出来!不过用这样的办法对付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官员不是恰到好处吗!哈哈,肯定能有用的!”   “阴损?”苏慕锦面色一黑。   明明还算是个好办法,怎么就阴损了。她小声嘀咕,“你跟恶人还能讲究君子之道不成?”   “哈哈,小妹,大哥口误,口误。”   宁奕忍俊不禁,不由得勾唇一笑,他虽然觉得法子是损了点,但是就跟苏慕锦说的那样,面对那些瞧着百姓们身处水深火热却丝毫不为所动的官员,用点阴招又有什么关系?   连续积压在心头两个月的事情竟然一朝之间被解开,宁奕心下有些激动,瞧着苏慕锦说不出话来,这般女子……真真是适合做国母的女子,若她能成他的皇后……   宁奕赶紧打消自己的念头。   “这事儿若是成了,改天朕亲自谢你。”   苏慕锦刚想说不用,眸子一转,忽然轻笑一声,“民妇还真的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朕能办到的……”   苏慕锦窝在椅子上,眼睛落在楚君韬身上,笑的十分不怀好意,看的楚君韬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小妹……你这样看大哥作甚?”看的他心里毛毛的。   “皇上啊,我大哥是楚家的嫡长子啊,到现在还没有成亲……据说最近有了心上人,如果皇上趁此机会赐婚……那女子可就享福了,皇上想啊,楚家家大业大,我大哥又是府中第一个办亲事的嫡长子,所以到时候聘礼什么的,肯定一大堆……也能让我大哥的心上人有一笔小金库,那银子可不是少数啊,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妹!”楚君韬耳后竟然隐隐发红。   “大哥,我在这里呢,有何指教啊?”苏慕锦冲他眨眨眼睛,十分无辜的样子。楚君韬只能摇头叹息,他瞥了宁奕一眼,瞧见他也是笑意浅浅,心中的石头微微放下来一些,笑骂道,“以前怎的没有发现你如此贫嘴,竟然敢当着皇上的面调侃大哥。”   “呵呵,现在发现了也不晚啊,皇上您意下如何啊?”   这是在利用这机会给楚君韬求亲呢,宁奕忍不住想起自己头疼不已的妹妹,年龄也不小了,十六岁了,换成别家的女子也许孩子都生两个了……她这段时间和楚君韬闹出来的动静他也不是不知道。浅雪那丫头胆大包天,真的是什么都敢做,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频频往人家家里跑……宁奕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果然如此啊。   “楚世子妃提议的事情如果成功了,朕就给楚公子赐婚,如何?”   “好。”   苏慕锦和宁奕达成共识。   楚君韬却哭笑不得,明明是他的终身大事,怎么弄的好像和他没有关联似的。   “楚公子,朕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皇上请讲。”   ……   等宁奕安排好事情让人送苏慕锦等人回家的时候,殿外又开始下大雪。   一阵阵寒风刀子一般的吹过来,苏慕锦刚从温暖的大殿中走出来被冻的生生打了个寒颤,身边的楚离察觉到,把她身上的大裘再次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给她输了一点内力,“好些了吗?”   “嗯,没事。”她跺跺脚,让自己的身子暖起来。   自从京城开始下雪她就极少出门了,这两个多月来也就徐家的二公子徐墨成亲的时候出去了一次,先前从楚王府里搬到楚家的时候出来了一次,今天这才是第三次……她几乎都适应不了外面的严寒了。抚了抚有些钝疼的小腹,看来还是应该好好的走动走动的,要不然真的要变成废人了。   “肚子不舒服吗?”楚离看她抚摸小腹,脸色也有些苍白,当即就担忧起来。   楚君韬和宁煜闻言也停下了脚步,“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不想让宁煜多担心,赶紧冲他摆摆手,“方才来的时候马车赶的有些急,所以有些不舒服,没有什么大碍。”   “难受的厉害吗?”楚离当即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肚子吗?我们立马回去让大夫看看!”   大夫说了前三个月最是危险的,现在才两个多月……是他大意了,方才马车赶的够慢了,他就以为没有什么事情……楚离懊恼不已,一把将苏慕锦打横抱起来,“我们马上回府,请大夫。”   “楚离……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快把我放下来,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谁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楚离不在意,抱起苏慕锦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我真的没事。”   “那我也要抱着。”楚离态度近乎蛮横,瞧着苏慕锦无奈的眼神,他凑近她小声说道,“锦儿,我以前就想这样抱你了,但是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楚离双腿是个残废,就是我想抱你都没有这个机会……现在反正谁也不用费尽心思的隐瞒了,楚瑜都知道我两条腿是好的了……所以我想抱着你,让别人都知道,苏慕锦嫁给楚离是最幸福的,别人相公能做的事情,你的相公也能做到。”   苏慕锦心中一酸,一个人真的不能走路也就罢了,偏偏他是能走路之后却要伪装着不能走路,先前她遇到刺杀他赶来救她,他的轮椅卡在石头里没办法动弹,那样危险的时刻人的正常反应都是先逃命要紧,可他却不能暴露。在那样生死关头,竟然扑过来给她挡下那一剑。她一颗心当即就软了,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了。   含笑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好,我们就这样回去,管别人怎么看呢。”   大不了说她不小心跌了一跤,肚子疼呗。   反正她是孕妇,孕妇最大。   “大裘拿来。”   “不是吧,这么冷的天,你确定?”楚君韬挑眉看着楚离,他也会觉得冷的好吧?   “锦儿肚子里可是你外甥!”   楚君韬无语凝噎,解开脖颈上大裘的带子,随手扔给楚离,暗暗咬牙,“都是为了我未来的外甥!”   楚离这段时间已经和楚君韬混熟了,两个人以诡异的速度发展着友情,所以楚离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接过楚君韬的大裘,顺手就盖在了苏慕锦的身上,从这里走到宫门口还有好一段的路程,又开始下大雪,要真的这样抱着锦儿,她还真容易受寒。严严实实的把她整张小脸都给裹进大裘里,“如果透不过气来就跟我说。”   大裘下苏慕锦含笑道,“好。”   楚离又拉下了她缠在他脖颈上的手,把她一双葱白如玉的小手也塞进了大裘里,“我能把你抱的稳稳当当的,你放心。”   那边宁煜瞧着他们一家人温温馨馨令人难以插足的气氛,黯然的停住脚步。   曾几何时,这样的温馨是属于他的。   曾几何时,她脸上的笑容也只为他一个人展现……   “宁世子?”   “你们先走吧,我突然想起和皇兄还有事要商量。”   楚君韬对他拱拱手,他的手里还有方才宁煜给的那一篮子的葡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告辞。”   ……   另一边。   徐家大院里。   自从徐二老爷被凌迟处死之后,徐家二房里几乎哭成一团,徐大老爷瞧着心里堵得慌,就把二房的妾侍和通房全都给遣散了,把大房和二房也给打通了,大有要占领二房的意思。徐二夫人没有男人给她撑腰,身边也没有嫡子,只能听从徐大老爷的安排,要不然她以后养老恐怕都没有着落。因此半点都不敢反驳他的话语。   徐大老爷根本就没有把徐二夫人看在眼里,若不是顾忌她是二弟的正妻,怕外人说三道四,也怕他真的把二弟妹赶出去,她去族里找长老来,所以就给她留了一个院子让她生活,名义上让她礼佛,实际上已经放弃了这个人了。   徐大老爷要占领二房三老爷当然不同意,可无奈被徐墨给劝住了!   徐墨头一次和徐三老爷分析利弊。   “爹,我们徐家一无钱财,二无人脉,三无兵权!我们凭什么痴心妄想?而且儿子也没有那个心思,所以您不用和大伯争上短,他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如果爹爹听儿子一句劝,就去投靠皇上,皇上是个明君,只要我们能弃暗投明,他肯定不会对我们三房如何的!爹,您要仔细想清楚,如果我们徐家真的有哪个本事,二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姑姑给杀了?!”   徐墨很早就想劝他爹爹,可是爹爹一直都被所谓的权势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不听他的劝告,如今他只能趁徐家正是低落的时候和他讲道理,“爹爹,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全都是为了儿子好?”   “那当然!”徐三老爷当然不想将来让徐傲压自己的儿子一头,他们三房就这么一根独苗,他的儿子就是他的命。   “如果您真的是为了儿子好,那您就彻底的打消您心里的念头!”   “为何?”三老爷怒声道,“墨儿,爹爹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想将来能登高一呼,受万千百姓的敬仰吗!”   “我想!但是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才华在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敬仰!”徐墨虽然才十五岁,可面色已经露出坚毅之色来,他郑重的看着父亲,“儿子不想要那个位置,也没有那个本事能坐的好那个位置!爹爹,请你看清我们徐家的情势吧!大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难不成您也被冲昏头了吗?您仔细看看,这段时间我们徐家连番受创,你瞧瞧朝中有几个和我们交好的大臣来看望过我们?又有多少个百姓拿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徐家的大门?儿子胸无大志,只想守着爹娘和妻子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爹爹你可明白?!”   “……大周朝有精兵数十万,哪怕那些兵将们不全都是皇上的兵将,可那是大周朝的兵将,我们对他们既无救命之恩,又无提携之意,他们凭什么来效忠我们!爹爹,您真的该清醒清醒了,您再这样执迷不悟,害的不止是您自己,就连墨儿和娘亲,还有娘子……他们全都要被您的一己私心所残害!”   “可你大伯……”   “大伯他想做什么就只管做去!”徐墨冷笑,“爹,你真的以为他能成功吗,他什么都没有,就想着靠歪点子去整垮皇室,可他怎么也不知道动动脑子想一想,皇室成立了两三百年,就仅仅是他所能够颠覆的?他凭什么颠覆皇朝?!就凭他有一个无知的儿子和一个更加无知的女儿?还是你们想指望姑姑,姑姑是太后不假,可她凭什么好端端的放着太后的位置不好好做,反过来要颠覆宁家的王朝,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将来若是徐傲登上了皇位,难不成还会封她一个太后做做吗?!所以您别犯傻了,徐家根本就没可能成功!”   “可是……”   “没有可是!”徐墨苦口婆心,“爹爹,墨儿一直跟随太傅身边,您知道墨儿看到了什么吗?墨儿看到了未来!您看看朝堂中,当今皇上登基四年多,从一个一点势利都没有的皇子,到现在文武百官近乎一半都是他的人,这样的人,大伯凭什么和他斗!爹爹如果不听墨儿的劝告,那么墨儿无话可说,爹爹若是自寻死路,那么墨儿是爹爹的儿子,墨儿陪着爹爹死,可是其他人何其无辜!我们现在的生活难道还不够好?非要去做个高位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吗!爹爹,你清醒一点吧!”   徐三老爷被自己的儿子一番怒骂,微微有些清醒。   “可是……我们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皇上他……”   他以前也不想这样干,可是大哥却做了不少的事情,他和大哥二哥都是一母同胞,皇上要对付都是对付他们所有人,不可能独独漏了他,所以他也是渐渐的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如今听到儿子的一番怒骂才豁然警醒,他们若是失败了,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还会令徐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若是侥幸成功……得利的也是大哥和徐傲。现如今大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若是他成功了哪里还有他们三房的活路!   徐三老爷惊出一身冷汗,可眼下的情况他是进也错,退也错啊!   “墨儿……”   “爹爹您放心,您是墨儿的爹爹,负债子还,若皇上真的不想放过我们三房,那么墨儿替您承担一切的罪名!”徐墨面色凛然,“爹爹,现在皇上正是用人之际,肯定不会对我们如何的,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若是真的等到了皇上大权在握,那么就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了,所以我们要趁现在,赶紧对皇上做出表示!”   “什么表示?”   “效忠皇上的表示!”      ☆、第六十六章 早朝      翌日。   自从天冷开始下雪开始,早朝就从往日的寅时推辞到卯时。   可昨天晚上各家的大臣们就收到皇宫里传来的消息,今天早朝恢复寅时!   寅时天还是一片幽森的黑,议事殿里却灯火通明,龙椅上的宁奕却还没有来到。   大臣们在大殿中分别站好,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瞧见宁奕,就只好问小李公公。   “李公公,皇上今儿个个特意让咱们来了个大早,可有听说是什么事情吗?”   小李公公眸子一闪,他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侍站在龙椅下方,听到大臣问话,他眸子转了转,果然瞧见好些人的眼神若有似无的都往这边聚拢,耳朵也都竖起来了,“张大人啊,咱家也是个奴才不敢问皇上,不过昨儿个番省的林巡抚觐见了皇上之后,皇上就开始愁眉不展,昨天更是一夜都没有睡,方才刚刚眯了一会儿,咱家也不敢打扰皇上……不过皇上方才已经起身了,正在来朝堂的路上呢,张大人还是仔细的掂量掂量吧。”   姓张的官员闻言,当即就知道皇上是为了雪灾的事情愁眉不展。   估计今天的早朝也都是要围绕着雪灾的事情了。   张大人对李公公拱拱手,“多谢公公赐教。”   小李公公摇摇头,一转眼瞧见明黄色的亮光一闪,他连忙躬下身子,“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宁奕从偏殿里走来,直接由宫女太监簇拥着坐上龙椅,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威严又冷厉。   有人悄悄打量皇上,只见皇帝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双眼略显浮肿,眼睑下的青黑更是无法忽视,看来的的确确是一夜未睡,不过他精神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双眸神采奕奕,十分明亮。   文武百官分别按照官职站在大殿的两侧,大殿空旷,若是有一点响动便能清晰的听到,可此时上百人的大殿中却安静的近乎诡异,所有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大殿中越发显得空荡寂静。   宁奕见此,眸子里泛起一丝冷光,他瞧着下面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沉声道,“今天让各位爱卿前来议事是有一事相商。”   殿下百官依旧安静如同不存在。   宁奕眸色愈发的冷厉,他冷声道,“想必各位也应该知道,昨天番省的林巡抚已经到达了京城,现在正在京城中的驿站中休息。京城两个月大雪不断,番省的情况更加严重,已经冻死了成百上千的百姓们!番省今年秋收的时候便因为水灾没有收到多少粮食,现如今饥寒交迫,朕有心想要赈灾,奈何国库空虚!”宁奕悲切的道,“百姓们不得安眠,朕又如何安眠?朕这两个月一直在想办法解决番省的雪灾,可是收效都不大,今天特意请各位大臣前来,想问问各位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或者想法,都可以说来给朕听听。”   大殿中空空旷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龙袍下的拳头紧紧的握起,虽然明明知道是这种情况,可是却依旧觉得寒心!这就是他们大周朝的文武百官,没事的时候成天就逼着他立后娶妃,抓住他一处错处御史便无限放大让他不得安生!可真的用到他们的时候却一个有办法的都没有!   宁奕努力控制住身上的怒火,点了右相出列,“右相大人,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右相一脸羞愧,“臣……无能!”   “左相呢?”   左相是一个六七十岁须发皆白的老者,人很瘦,蓄着长长的白胡子,一身官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走。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朝文官之首,反而更像是一个面容慈善的老人,他随着右相出列,沉声道,“皇上,臣也没有办法!不过却有办法暂缓灾情。”   “说。”   “雪灾下来,番省的粮食肯定大幅度的涨价,现在只能先控制住粮食的价格,这样百姓们才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菜。”   左相此言一出,顿时有官员紧张起来。   番省的粮价其实说控制就控制那几家的商行,他们是番省最大的粮商,一个商户要想做大那肯定和官员有走动的,而他们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提高粮价,一是因为要牟取暴利,二则是他们在朝中有人。   所以眼看着左相要从商户下手,他们当然要紧张了。   生怕万一连累到他们,那可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赶紧有人出列,“皇上,左相大人所言极是,可是商人都是唯利是图,想必林巡抚也曾经下过命令让他们把粮食降价,可成效必然不大,商户们想来也有自己的考虑,真的把他们给逼急了,恐怕他们会直接说五粮,到时候受灾的还是百姓啊。”   粮食毕竟是人家的,人家说没了,你总不可能去人家家里去搜吧。   宁奕淡淡的瞥了一眼开口的官员,默默记下他的名字,随后便转过了头,“左相大人还有别的办法吗?”   “臣——无能!”   彻底解决的办法就只有掏银子,可上哪里来的银子?他左相府倒是想出银子,可是他们府里就他一个老头子,所有的家人都没了,他也不经营店铺和田庄……他就是想拿银子也拿不出来……   宁奕冷眼看了一圈,瞧着再无一人说话,这才缓缓开口。   “朕昨天想了一整夜,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只希望各位爱卿们能配合朕,尽快解了大周朝的燃眉之急。林御史!”   “臣在!”   “从现在开始把朕和众爱卿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臣领旨。”   “各位爱卿!番省的情况不容乐观想来你们应该也清楚,赈灾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朕不能在等,可是国库空虚,朕别无他法,只有先跟众位爱卿们借一笔银子,各位爱卿视府里的情况为主,看看能拿多少银子出来,你们的每一笔银子朕都会让御史记录下来,等国库里有了银子之后朕再一笔笔的还给各位爱卿!”宁奕瞧了瞧下面几乎是立即色变的大臣,嘴角含了一丝冷笑,他很快隐藏下去,“朕借了各位多少银子会让御史们把账册写成一式两份,一份留在宫里,一份留在爱卿们自己的手里,朕也会签字画押,只要国库里有了银子,立马就把银子还给各位爱卿们。”   众大臣脸色真真是相当之精彩。   借!   还?   谁敢让皇上给他们写欠条?到最后国库里没有银子了,他们是不是要不成了?而且就算是国库里有了银子,现在北延国对大周朝虎视眈眈的,今后万一发生了战争,难道打仗不需要银子,就算是皇上签了字盖了玉玺,难不成他们就有胆子去跟皇上去要钱了?   那不是找死呢吗!   可是皇上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若是不借,那就是不顾百姓的死活,更是不给皇上面子。   借的话借多少才合适?   多了皇上会不会觉得他们贪污受贿了,少了会不会遭皇上记恨?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相觑,脸色有些发白,可却没有一个人当出头鸟,也没有人符合。   宁奕面色一沉,“难道各位爱卿都不愿意借银子解大周朝的燃眉之急?”   “臣,不敢!”   众大臣们异口同声,皇上都发火了,谁还敢沉默?   可是,到底拿出来多少才算是合适?   索性皇上没有逼问他们,宁奕伸手再一次点了左相,“左相大人,您看您能拿出来多少银子?”   左相,也就是楚离的外祖父出列,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皇上,臣……府里最多只有三千两银子的积蓄……臣,全拿出来。”   这一点倒不是作假,左相府曾经也辉煌过,可现在相府里就他一个老头子,他没有儿子,唯一一个女儿嫁到楚王府没多少年就香消玉殒了,妻子早就撒手人寰,小妾们就更别提了……他偌大一个左相府,其实就只有不到十个人,其中一个老管家,一个马夫,一个厨娘,几个洒扫的丫鬟。以前府里还经营了一些铺子,女儿出嫁的时候全都做了陪嫁送到了楚瑜家里。他每个月就靠着一笔俸禄吃饭,实在是没有多少积蓄。   三千两银子,也的的确确是他的家底了。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皇上明明知道他府里的情况却还是第一个先问了他,抬头看向皇上,他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深入寒潭,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容。他轻轻一叹,皇上果然是长大了,不是先前刚刚登基那个稚嫩的孩子了。   “多谢左爱卿。”宁奕面色无波,他抬起眸子,“各位还有能借出银子来的吗?”   听到左相说出的数字,众大臣们微微松了一口气。   左相乃是一国丞相,一品大臣,他才拿出去三千两银子,那他们就更加不用掏多少了,三两千两银子……就算皇上不还,他们也不计较,就当弄丢了呗,去紫气东来赌一把有时候还会输个千儿八百两呢。   因此,立马有臣子站出来,“臣出三千两。”   “臣出两千两……”   “臣一千两。”   “八百两……”   宁奕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嘴唇越抿越紧。   有些大臣们有心要出银子,可是瞧着他们的上司都只出那么一点点,生怕出多了被上司记恨,所以也不敢多出,因此就一个比一个少,快问到最后那一个官员,他结结巴巴,吭吭哧哧的竟然只憋出了个,“一,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简直就是在打发叫花子了,所以他说的才如此艰难……可没办法啊,他的上司正在用威胁性十足的眼神盯着他,他上司才出了两百两,他总不能越过上司去吧。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瞧了一眼高坐上的皇上,心里忐忑不已。   就是他府上的宠妾一个月都不知花一百两银子啊……   皇上会不会记恨他?   可转念又一想,别人跟他出的也差不多,要记恨皇上岂不是要把文武百官全都给记恨上了?这样一想,他心里的惊慌稍稍褪下去一些,轻咳一声退到百官的阵营中。   宁奕阴沉着脸色,强行不让自己发火。   他压抑着怒气看向京兆尹李大人,他是李姨娘的亲生父亲,此时他一脸正气的从人群中出列,他官位太低,只站在大殿中的最后面,几乎要站在殿门口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大殿中不可抑止的有官员的交谈声,官服摩擦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嘈杂不已,十分的杂乱。   所以李大人的那一声十万两没有人听清。   宁奕却听清了,他猛的从龙椅上直起身子,“李爱卿说借多少?”   “十万两!”   静!   一瞬间大殿中近乎诡异的静!   众大臣们不敢置信的看着一个他们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官,京兆尹就是负责京城里安危的地方,也是平时中维护京城治安的官员,他一个小小的官员,竟然出——十万两!   他的上司拼命的给他使眼色,“李大人,你方才说借多少?是不是说错了?”   李大人丝毫不畏惧上司半威胁半警告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臣,借出去十万两!”   大殿中顿时哗然!      ☆、第六十七章 徐家分裂      “李大人,你疯了!”   “下官没疯!”李大人一脸正气,环视一圈大殿中站着的百官,义正言辞道,“下官为官整整二十年,二十年来下官的俸禄全都是百姓们缴上来的银子,人人都说父母官,父母官!可依下官之见,百姓才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下官不能眼睁睁这样看着!”   一番话说的大殿中的官员们面色各异。   李大人为官二十多年,之所以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就是因为平日中太过清廉正直,他不会巴结上司,也不会去拍马屁,只会用自己的行动默默做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错过一个个能往上爬的机会。   大家都知道他正直,可却没有想到他为了赈灾竟然真的能拿出十万两银子。   有人已经反应过来,阴阴一笑,“李大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哪里来的十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银子本官很是怀疑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要拉他下水。李大人冷笑不止,对着那官员拱拱手,傲然道,“十万两银子是下官家中所有的积蓄!大人若是不相信只管去查,下官行的端做的正不怕大人去查个清楚明白!下官有三处铺子,一处卖布匹绸缎,一处卖古玩玉器,还有一处卖粮食。还有一处田产,这几处地方出了古玩店,都是当年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铺子盈利还算不错,几处铺子外加田庄每年能有两万两银子的进账,除去花销,每年也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收入……”   每年一万多两银子的收入,也就是说李大人把家里二十年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这样的魄力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那个开口的官员当即脸色发青的不再言语。   他方才之所以说那一句,也是想威胁他,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贪污受贿的话,肯定不敢如此的不顾一切的。可他竟然真的敢让人去查……这样就只能说明问心无愧。   那开口之人不由得愤愤然,今天真的是踢到铁板了,竟然真的有人不会贪污!   瞧见那官员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李大人又对皇上拱手道,“这些全都是皇上赐予的,现在皇上有需求,臣怎么能不拿出来?更何况皇上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我们大周朝的百姓,百姓的存亡才是一个王朝的存亡!今天只要能救得了番省的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别说是要臣这些银两,就是要臣当即自裁于此,臣都心甘情愿!”   大殿中官员们有人面容冷厉,有人满脸不甘,有人怒目以视,可相反的还有人满脸敬佩,有人热血沸腾。   可同样的,没有人再敢开口。   “好!好!好!”一脸三个好,足以能证明宁奕此时的心情,他只觉得胸腔间一股子热血浮上来,他昨天听了苏慕锦的建议,想来想去还是找到了京兆尹,第一是他的身份够低,第二就是他的为人够正直!可没想到他如此得他心意,李爱卿这一番话和他没有任何的通气,竟然能做到这个样子,这如何能不让他欣慰!   “李爱卿今天的相助,朕一定不会忘记!”宁奕转头看向御史,扬声道,“林御史,记录下来,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全都记录史册,要让大周朝的百姓们都知道,我们大周朝有这样的一心为民的好官!”   御史早已听得热血沸腾,此刻恨不得自己也把全身的身家给捐献出来,听到皇上的吩咐,他高声道,“皇上放心,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臣一定尽心尽力的全都记录史册!”   李大人抿紧了嘴唇,傲然道,“臣做这些不是为了流传青史……”   “朕知道。”宁奕打断他的话,“李爱卿,朕是为了让后人都以此为志,李大人就不要多言了。”   “……是。”   宁奕目光转了一圈,瞧着震惊不已的众大臣,趁热打铁,“还有哪位爱卿要借钱出来?”   “臣愿意!”   众人哗然。   因为此时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徐家的三老爷!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目光都转向了徐大老爷,徐大老爷和皇室对立的场合谁不知道?现如今徐三老爷竟然要主动跑出来给皇上借钱?   徐大老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和徐三老爷同朝为官,最近这么长时间徐家屡受重创,他们大房和三房也闹的有些僵,现在三弟这是当场给他打脸吗!   “三弟,你可想清楚了?”   “徐大人,在朝中可没有你三弟,只有同样在朝为官的徐大人!”   徐三老爷听了自己儿子的一番话想了一整夜,昨夜彻夜未眠,想着要趁事情还没有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赶紧战队,要不然等到皇上腾出手来收拾徐家,那轻则是灭门,重责株连九族。他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自己的儿子想想,儿子今年才刚刚十五岁,刚刚娶了娇妻,他的人生还有一大半要走,所以他不能拿自己儿子的性命作为赌注。   墨儿看的比他要清楚的多,所以他也就想明白了,没错,就算是想着功成名就也不是只有谋朝篡位这么一条出路,墨儿学问这样高,将来只要不犯罪,肯定会前途似锦的。墨儿说了,要对皇上表示衷心,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出头的时候吗!   他想了想,扬声道,“皇上,臣愿意募捐二十万两!”   募捐!   没错,就是募捐!   他没打算要这么一笔钱回来,如果能用这么一笔银子买回自己一家人的安危,那么他愿意出这笔银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宁奕也想不到一向跟他作对的徐家,徐三老爷竟然会做出如此的行为,他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徐大老爷,目光落在面色坚毅的徐三老爷身上,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不可捉摸的笑容来,“徐爱卿,你可想好了,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臣想好了。”徐三老爷一撩官袍跪倒在地,“皇上,李大人这番话算是彻底敲醒了臣,臣以前……的确有些不是东西,可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百姓就是官员们的再生父母,瞧着番省的百姓们受冻挨饿,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二十万两银子不算徐家捐出去的,算是臣徐家的三房捐出去的,皇上不用让御史记录账册了……百姓是皇上的百姓,可同样都是我们大周朝的百姓,臣做为大周朝的官员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冻死饿死,更加不能让皇上一个人背负这么多的银子,所以……这银子无偿拿给百姓们赈灾,只是臣羞愧……这些银子却是杯水车薪无法帮上大忙……臣,惭愧……”   徐大老爷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徐三老爷。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好三弟竟然会给他弄出这么一手!这不是打他的脸,这根本就是要彻底和他决裂!代表徐家三房出的,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和他就这样彻彻底底的划清界线!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投靠皇帝!   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会输吗?   “徐大人……”他目光阴狠,侧首看向跪在地上的徐三老爷,“你果然是大义!竟然能为了百姓如此牺牲,看来以前本官是没有瞧清徐大人的真实面目,也从来都不知道徐大人竟然如此爱民如子啊!”   “以前是下官糊涂,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下官看清楚了一些事情,今后都不会再糊涂了。”徐三老爷不在意徐大老爷的冷嘲热讽,他对皇上拱拱手,声音恭敬,期间还带着一丝丝的颤抖,“皇上……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上做主。”   宁奕眸子一冷,感情这是用二十万两银子来要挟他?他冷下声音,“徐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臣和徐大人已经分了家,住在一处也有些不妥,所以请求皇上给下官赐一个府邸,也好让臣能从徐家搬出来!”   宁奕微微一诧。   没想到徐三老爷提的竟然是这样的要求。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对他服软……彻底和徐家决裂,他若是同意让徐三老爷搬出府去那就相当于是接受了徐三老爷的好意,也接受了他的投降。若是这般,以前的那些罪过肯定是不能再追究了……   宁奕有些不甘,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彻彻底底的把徐家瓦解,分裂!彻彻底底的斩杀殆尽!   徐三老爷身子都开始不住的颤抖,这是一场赌局,如果赢了,他以后跟着皇上肯定不能再有二心,可若是输了……那不但皇上会不待见他,同样的,和大哥是再也没有可能修复与好了。   一时间冷汗涔涔。   “皇上——”苏青云及时出列,他是宁奕的老师,知道宁奕的想法,但是同样的,他对徐墨这个孩子也十分的喜欢,他不由得给徐三老爷说情,“皇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且徐家的二公子皇上也是看过的,十分难得的一根好苗子,将来必能成为大周朝的肱骨之臣……”   他说的隐晦,可该听懂的人都听懂了。   苏青云教出来的子弟无数,瞧着恩师都为徐三老爷说话了,他们也忍不住出列了,“皇上,苏大人说的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徐三老爷如此心怀百姓,说来以前也是受了别人的蒙蔽……”   “请皇上开恩……”   宁奕瞧了瞧浑身抖如筛糠的徐三老爷,再看看苏青云,瞧见他眸子里淡淡的不赞同,他不着痕迹的吐出一口浊气,徐墨那个孩子他是见过的……他师承苏青云,算是苏青云教导出来的,既然他能为徐墨求情,那就是变相的为他担保……苏青云的担保啊……   宁奕缓缓点头,“准了。”   “多谢皇上!”   徐三老爷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森森的冷汗已经汗湿了衣襟,他站起身来才发现腿控制不住的颤抖,还抑制不住的发软。京兆尹李大人见此,忙上前扶起了他,“徐大人小心些。”   “多谢李大人!”   说起来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殷勤,墨儿娶的就是李大人的嫡出长孙女,他还应该称李大人一声长辈的……   京兆尹瞧他如此,也放下了一颗心,要不然将来徐家做错了事情,他的孙女可不是要同样遭殃了,他面色欣慰,凑近了徐三老爷,“徐大人今天的行为真是出乎预料,不过徐大人只管往后看吧……以后的结果会告诉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多谢李大人教诲。”   京兆尹含笑摇头。   如此一番下来,一个京兆尹拿出来十万两银子,一个徐家老爷拿出来二十万两银子,在朝的大臣们哪里还有其他的理由推脱。苏青云第一个打翻了方才报出来的银两数目,扬声道,“臣重新报数,同样的,御史大人不用记载成账册了,臣捐献十五万两银子给番省的百姓们,只希望百姓们能早些渡过艰难时期。”   楚尚书同样含笑出列,他是百年世族之家,家中的底蕴绝对的不容小觑,瞧见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含笑道,“臣也重新报数,臣捐献三十万两银子。”   右相也道,“臣也重新报数,臣捐献十万两。”   “臣也重新报数,十万两……”   “十五万两……”   “二十万两……”   “十万两……”   “八万两……”   一时间朝堂中好像成了菜市场,大家都在喊价,林御史眼珠子通红的把每个大臣的喊价都给记下来,这回不是为了计入账册,而是为了要核对。现在这些大臣们是受了这里气氛的影响所以开口才会这么豪迈,就好比方才比着谁出的最少,现在是出少了没面子。而等他们从朝堂中回去之后恐怕路上就要痛恨不已,这些数目都留下来,等会儿让小李公公去要钱的时候也能做个凭证。   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出来了,结果却不拿银子,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宁奕瞧着眼前的局面同样振奋不已,苏慕锦一个歪点子竟然都能弄出这么多银子来,这回赈灾的银子是不用愁了,至于北延国……等北延国打来了,他也有信心能把徐老太婆藏起来的银子给找出来,到时候就是北延国真的侵犯边境,那他可不会手软。   当然,仗能不打就不打,这一次北延国二皇子来京城其中一个原因应该就是来试探大周朝的兵力和实力,北延国……等着吧!   ……   徐大老爷气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下了朝之后他就迅速坐了马车回府邸,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众人也知道他为何心情不好,也没有来跟他打招呼。徐大老爷怒气冲冲的回到院子里,进了屋就立马变了脸。   “老爷回来了?”徐夫人上前去给他解大裘,抱怨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晚,老爷,刚好有件好事儿要跟您说……”   “滚!什么喜事!能有什么喜事!”徐大老爷血红着眼睛,一把推开徐夫人,还不解气,上脚就开始踹屋里的桌椅,屋里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赶紧都退了出去,徐大老爷此时正怒在心头,瞧见什么都不顺眼,随手拎起手中的瓷器就开始猛砸。   “混帐东西,敢背叛我,敢在皇上面前给我穿小鞋!该死的混帐东西!”   “啊——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滚!”徐大老爷一脚踹开她,徐夫人狠狠的跌在碎了一地的瓷片上,手掌和手肘顿时一片血红,她疼的脸色发白,却不敢再多说话,老爷极少发这样大的火,她瞧着觉得瘆人的慌……肚子也被他踹的疼的厉害,索性也许徐大老爷还保持着一点点的理智,倒没有下狠心的去踹。   等他发泄完了,情绪才微微有些好转,瞧见跌在地上起不来的夫人,徐老爷微微一惊,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来,他扶起徐夫人,懊恼道,“夫人……方才,哎……”   看他这样,徐夫人也顾不上憎恨他了,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动一身的冷汗,眼睛浮上一层泪意,“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妾身真是要疼死了。”说着顺势扶着徐大老爷的手臂爬起来,徐大老爷也愧疚的不行,把她扶到床榻边坐下,一想起今天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就气的七窍生烟,“徐统那个混帐东西!”   “三弟?”   “别叫他三弟,以后他跟我们徐家没有一点关系!”徐老爷眼睛一红,怒目以视,徐夫人顿时不敢说话,就听到徐大老爷把今天早朝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他怒气冲冲的道,“今日他不但平白无故的让我丢了十万两的银子,竟然还敢背叛我!就算我们徐家大房二房三房有不对付的时候,但是却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今天竟然如此待我!如此待我!”   徐夫人也气的浑身发抖,“徐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就这样投靠了皇上,我们的计划他也是知道一二的,万一全都告诉了皇上,我们徐家该怎么办?被皇上抓到了证据,那是要灭九族的啊!”   “这点肯定不会的!”徐大老爷收敛了怒气,咬牙分析,“只要有谋逆的行为那就是谋逆,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没办法脱罪,所以他不会傻到和皇上交代这些……现在怕就怕我们羽翼未丰的时候皇上对我们下手!现如今情势对我们太不利,林巡抚也从番省赶来了,现在和林若两个就在驿站里住着,还有徐统那个畜生,他现在投靠了皇上就要想办法立功,对我们肯定也不会留情的……”   徐夫人脸色一白,“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今我们只有兵行险招了,林若父女两个恨不得我们立马去死,所以现如今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他们,要先想办法把她们给解决了!”   “老爷您说该怎么做?!”   “只能派刺客了!”   “让谁去才好?”   “我去!”房门突然被人猛的推开,露出徐傲阴鸷的脸,他阴森森的笑着,“林若那个贱人,上一次没有能杀的了她,这一次,我一定要亲自把他们父女两个全都斩杀在京城!番省是他们的地盘,等到他们回到了番省以后恐怕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斩草除根,现在必须要永绝后患!”   “没错!”这一点和徐大老爷想到了一起去,他想了想才跟徐傲交代,“我看驿馆里的人不多,林巡抚这一次从番省来到京城,也得罪了一些京城中的官员,所以这个时候他死了,别人未必想得到是我们做的!傲儿你亲自带着暗卫去解决他们,不要留下活口!”   “爹爹尽管放心,儿子绝不会让他们在儿子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那徐统那边该怎么做?”   “暂时先不动他们!”徐大老爷咬紧牙关,真的觉得不甘心!   不过他也别无他法,现如今傲儿的事情还有先前二弟的事情才刚刚过去,他们徐家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这个时候徐统那一家子人从家里搬出去本来就是又把他们徐家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个时候如果对徐统下手,恐怕别人第一个就能想到是他干出来的。   可不处置他又不甘心,徐大老爷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谁?”   是主屋里伺候的丫鬟,小丫鬟在门外敲门,“老爷,宫里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和林御史来了,说是找老爷有事……”   徐大老爷面色又是一变!   “该死的!”   李公公找他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要他兑现那十万两银子!   该死!该死!   白白的送出十万两银子,他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恶气!   “爹,暂时先忍一忍!”徐傲面色冷厉按住了徐大老爷的手,方才他在门外已经把事情都听的清清楚楚,“您在朝堂中既然承诺了十万两白银现如今若是不拿出来只会更加落人口实,所以这银子……我们拿!”   徐夫人也十分肉痛,十万两银子啊,不是小数目……这可是他们大房里好几年的收入……账册都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在管理,银子也是在他们的账房里领取,这些本来都是他们的体己银子,这样拿出来她如何不心痛!   可是儿子说的对,这个时候不拿出来只会让徐家的名声更加不堪,而且当着朝堂中的大臣们承诺了这么多的银子,不拿出来以后朝中的同僚们如何看待他们徐家!   徐夫人咬咬牙,“老爷,妾身这就去账房里支出十万两银票,您先去前厅招待李公公和林御史。”   徐大老爷面色阴鸷的点点头,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同时吩咐徐傲,“既然要动手就趁早不趁晚!皇上今天收敛了这么多的银子,肯定很快就要置办东西押运到番省去,你必须在此之前就把他们给解决掉,永绝后患!”   “爹爹放心,儿子这就下去安排,今天晚上就让他们客死他乡,身首异处!”   “好!”   徐夫人从账房处取出十万两银子气的肝都颤了,不过幸好先前二弟死了之后,二房的钱财全都被并拢到大房来了,二弟平时太过挥霍,可算算下来也能有十万两银子的家底……这样一想她才稍稍平衡了一点。三房的人果然都是贱人,自己家的人都能背叛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就这样的,能指望着皇上重用,去做他的美梦去吧!   越想越生气,把银票交给前厅里的老爷之后,徐夫人还是忍不住一身的怒气,转身带着人就往三房去了,她倒是要看看三房的那些个人有什么脸面来面对她!   胳膊处疼的厉害,方才被瓷器扎到了,还微微渗血。徐夫人拿帕子随意的包扎了一下,领着人就去三房了。   既然不让她好过,那么三房的人也别想好过了。不给他们添点堵,简直对不起自己!   徐夫人恶狠狠的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怒气冲冲的就去了三房。   绕过二房的院子,刚到三房的垂花门门口,就瞧见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来去匆匆的正忙着什么,徐夫人眉头一凝,身边的小丫鬟立马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抓住一个婆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院子里吵吵闹闹的?”   那婆子一看是徐夫人也不敢发火,喜气盈盈的说道,“是这样的,听说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赏赐给我们三老爷一个府邸,所以我们三夫人正让人把院子里和房间里的东西全部都收拢收拢,皇上赏赐的那个府邸还没有发下来,我们老爷就说了,先把家里的东西都给装到箱笼里,我们三房的人先搬到三老爷在外面的院子里去住,以后啊,我们就不待在徐家了,要自立门户了!”   想想都觉得高兴的紧,以后再也不用看大房和二房人的脸色了。   而且是皇帝钦赐的府邸啊,多么荣誉的事情啊。婆子越想越高兴,也不顾徐夫人难看的脸色,推开小丫头,“老奴还要去忙,就不和姑娘在这里叙家常了,先告退了。”   小丫鬟紧张的看向自家夫人,果然瞧见夫人的脸已经彻底的青黑下去了。   “走!去瞧瞧!”   徐夫人咬牙切齿,这个徐统还真是心急啊,这才从早朝回来吧,就开始鼓捣这些东西了,难不成以为他们闹掰了,她还会留着他们在徐家继续住下去吗!   领着一群人进了院子,院子里还在下雪,可是却丝毫挡不住三房人的动作和喜庆的小脸!徐夫人怒火更甚,这些人就这么想搬出去?这些年徐家是少了他们吃了,还是少了他们喝了!   此时三夫人也正好指使着婆子和小厮搬东西,瞧见徐夫人她微微一诧,却立即反应过来。   今天老爷已经把早朝的事情和她说了,她虽然心有不甘,可既然老爷和墨儿都劝着,那她也只好什么都不说了,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倒也不是坏事。而且既然已经投靠了皇上,就要做出一点实际的行动来,第一件最重要的就是搬出徐家了。   此时瞧着徐夫人怒气冲冲的走来,她让人继续做事,带着小丫头含笑迎了上来。   “呦,大嫂来我们三房还真是少见的很,今儿个难不成是听说弟媳要搬出府,知道我们三房人手太少,所以特意让人来给我们帮忙?”三夫人一身墨绿色的褙子,下身一条素色长裙,看上去端庄高贵,她瞧了瞧徐夫人身后的粗使婆子和小丫鬟。抿唇一笑,却和徐夫人保持着相当好的距离,“哎呀,大嫂你真的是太客气了,来来来,快进屋里坐,这搬东西搬来搬去的灰尘还真是不少,可别把大嫂的衣裳给弄脏了,进屋坐吧。”   “不了!”徐夫人冷声打断三夫人的话,冷笑不止,“三弟妹还真会装聋作哑,今天的事儿你知道,我也知道,所以就没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三弟妹要搬出去我无话可说,可是不是至少要先跟我打个招呼?好歹我们也做了二十年的妯娌了,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若不是大嫂今儿个过来瞅瞅,是不是改天就只能瞧见一个空院子了!”   三夫人面容也冷了下来,她和二房的那个胖嫂子可不一样,她是个十分厉害的女人,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能有办法和徐夫人抗衡了。   她冷哼一声,没了笑脸,“既然大嫂这样说,那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没必要和大嫂这样装来装去的,累!我需要去通知你?看看,你这不是不请自来了吗!”   “你!”徐夫人一怒之下,扬手就要动手。   三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一把抓住徐夫人的手腕,冷厉道。   “我们三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撒野!”   她一把摔开徐夫人,厉声道。   “滚!”      ☆、第六十八章 灭门前夕      “滚!”   徐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三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瞧着三夫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怒声道,“你就是这样和你大嫂说话的?平日中三弟就是这样放任你的!”   “得了!”三夫人抱着胳膊懒懒的看着大发雷霆的大夫人,讥诮道,“你今天来我们三房是干什么的,需要我这个做弟妹的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才好?本来就已经撕破脸皮了,我也不和你再鼓捣那些虚头巴脑的,想来羞辱我,也要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如果是以前她还会忍一忍让一让,毕竟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总有用的到对方的时候,可现在大房和三房是彻彻底底的撕破脸皮,再也没有可能和好,那么她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以前公公婆婆还在人世的时候,她可没有少被这个大嫂欺压欺凌,若不是她的墨儿不愿意争夺,她一定拼字了也要压这个女人一筹,怎么也不会如此轻轻松松的就放过了她……三夫人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最起码以后再也不用看着大房人的脸色来办事了。   思及此,她冷哼一声,“大嫂还有脸来我们三房我倒是挺佩服的,先前我家墨儿成亲的时候,因为徐傲愚蠢让我们墨儿也跟着被人瞧不起,现在可好了,总算能脱离徐家了,再也不用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了,以后出了这个院子我就能直接做当家主母,多么惬意的事情,你当谁愿意看你那张死人脸啊?”   死人脸!   她竟然敢骂她死人脸!   徐夫人气的控制不住,下意识的伸手就要打人,她是当家主母时间做的太久了,因此瞧见不顺眼的人就想打。可别说三夫人以后要离开徐家了,就是她仍旧要在徐家生活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大嫂去打巴掌,她再一次的捏住徐夫人的手腕,面颊上怒色一闪而过,“大嫂是不是打人都打成习惯了,我可不惯着你这习惯!”三夫人虽然没有习过武,但是力气却比一般的女子要大很多,她死死的捏着徐夫人的手腕,眉宇间都是冷意,瞧着徐夫人吃痛,她不但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冷哼道,“我告诉你!以前你欺负我那么多次,我都给忍了,今后可再也不会容忍你,你给我老实一点,如果你想找事儿,好,我奉陪到底!”   说着,三房里收拾房间的丫鬟婆子,小厮管事之类的下人都瞧见了大夫人和三夫人之间气氛不对劲,这里是三房,他们要靠着三夫人吃饭的,当然要义无反顾的帮助自家的夫人,因此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的站在自家的夫人身后,面无表情。   “夫人……”徐夫人身边的婆子看事情不对劲,尤其是三房里的人一排排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是看的人瘆得慌,婆子面皮紧了紧,紧张的扯了扯徐夫人的袖子,“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们出来的时候也没想着要打架,就带了几个丫鬟和婆子出来,她们这几个人手哪里是三房这些人的对手。   徐夫人是来出气的,可不是来受气的,她一口气还没有发泄出去,哪里肯走!她心里笃定了三夫人根本就不敢对她如何,顶多就是仗着人都吓唬吓唬她,这还没有出徐家呢,只要她一声令下,大房二房的丫鬟婆子全都听她的安排,这三房的人哪里是对手?   因此她丝毫不惧,瞧着三夫人懒洋洋的样子,心里默默咬牙,想起方才平白无故掏出来的十万两银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三夫人怒声道,“你以为你搬出徐家就能逃离风暴了,我告诉你,你休想!你以为投靠了……”她猛的住嘴,瞧着三夫人身后的一群人,终究是默默的咽下了那个名字,“投靠了别人就能安枕无忧了?笑话!根本就不可能,你们以前做的那些你以为他们真的不计较,不是不计较,只是现在没有闲工夫跟你们计较,等以后抽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们!现在还得意洋洋的以为是弃暗投明,简直是愚昧至极!”   三夫人心里一个咯噔。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不是皇上的心眼不大,而是以前他们是谋逆,谋逆罪足够株连九族了,不知道要死多少次,皇上真的就能容的了吗?她一抬头瞧见徐夫人得意的眉眼,心中当即又是一咯噔。   这个时候老爷既然已经选好了后路,那么就没有退路可言,所以这个时候她就是再如何担心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更加不能让徐夫人看出她有丝毫的不安,思及此,三夫人眉头一扬,“这事儿就不用大嫂费心了,现在大嫂该担心的是林巡抚吧。”   三夫人瞧着徐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当即就痛快起来,她得意的拍拍身上的雪花,“要说我若儿那孩子也真是命苦,竟然嫁给了徐傲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不但人财两空,还差点丢掉了性命……啧啧,成亲之前倒是口口声声承诺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现在好了,大嫂也去打听打听,现在京城中的百姓们是如何看待你们家徐傲的!”   她眸子一转,又笑了,撩撩额角的碎发,笑眯眯的道,“还是我们家的鸢儿好,大婚那一日真的是委屈了她,可到底是家教好不一样呢,李家出来的嫡孙女真真是知书达礼又温柔贤惠,每天里雷打不动的去给我请安,跟墨儿的感情更是蜜里调油一般。这样又孝顺又懂礼仪的女子真真是不少见了,我呀,现在不期盼别的,就盼着我们家鸢儿和墨儿能早点给我生出一个大胖小子出来,这样我也能帮他们两个带带孩子,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幸福……大嫂你可就惨了,如今过了这么一茬,京城中可没有人再愿意有好女子嫁给徐傲了,徐傲可是我们大周朝第一个被女子休弃的男人……”   “住口!”这件事到底是徐夫人心头的一根刺,她没办法做到镇定,暴跳如雷的打断了三夫人的话,她红着眼睛上前,可瞧见三夫人身后蠢蠢欲动的婆子和丫鬟,立马收住了脚步,怒声道,“你给我住口!”   “为什么要住口?莫不是戳到大嫂的心口上了?”三夫人掩唇轻笑,十分舒坦,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在徐夫人面前如此的轻松自在,“我可没说错,徐傲可不就是大周朝第一个被女子休弃的男人嘛!这还都是大嫂教育出来的好儿子啊,先前人家林若娘家人不在京城所以任由你们欺负,现在人家爹爹来了,你以为还能让你们继续欺压不成?大嫂啊,你就等着人家林家的报复吧!”   所谓的现世报估计就是这样了。   呵呵,以前那样把人家林若往死里整,现在可不是就该他们自己担心了吗!   想起这个,三夫人无比庆幸,她这个人做事凡事都喜欢留有余地,不像大房的人那么决绝,所以有些人恨徐家恨得还真的不是他们三房,恨的是大房和二房!她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就是不为了自个儿,也要为了儿子和将来的孙子。   “大嫂如果没事就轻便吧,我还要继续收拾院子呢,这一大院子的东西可真不好收拾,不过我么收拾完贵重的物品就行了,剩下的就当是送给大嫂的,听说大嫂今儿个可破了好些钱财呢,啧啧……大嫂估计心疼死了吧。”   “哼,你们三房不是更厉害,出了十五万两……”   “那可不一样。”三夫人含笑道,“所谓破财消灾,我们就当成是给自己买平安了,大嫂可是平白无故的就丢了这么多的银子,十万两啊……想想还真是让人心痛呢,呵呵……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忙,实在没有多少闲工夫和大嫂唠家常,大嫂如果有兴趣就待在这里瞧瞧,如果没兴趣那就轻便吧。”   说罢,三夫人当真不再理会徐夫人,一转身就吩咐身边的人继续动手。   “快点吧,今儿个把箱笼给整理好,我们立马就搬出府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好嘞……”   众人兴奋的不得了,搬出徐家就再也不用受大房的气了,可不是高兴的厉害嘛!   徐夫人眼神阴鸷,可别无他法,本来是想给三夫人找找晦气,可没成想竟然是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咬咬牙,带着丫鬟婆子转身离开,她算是看出来了,三夫人现在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硬碰硬现在她硬不过人家,不走还等着人家把她给撵出去吗。   刚一转弯就碰到脸色阴沉到恐怖的徐傲,徐夫人瞧着他难看的脸色,立马明白他是听到了方才三夫人说的话傲儿都听到了。   “傲儿……”   心中暗恨,小心上前,“傲儿,你别听你三婶胡说。”   徐傲面色阴鸷,“娘,你别说了,儿子都知道!”外面的传言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知道三婶的话是真的,可是真的又如何,他日待他功成名就还有谁记得他的不好?还有谁敢记得他的不好!   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儿子还有事情要办,先行告退!”   他现在必须要去制定缜密的刺杀计划,他要成功的第一步就是斩掉所有的绊脚石,而现在,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林若父女两人!今天晚上……林若,林冲,你们都统统去死吧!   ……   没有汪航远的慈安宫消息有些闭塞。   徐兮之是到了晚上天黑了才知道朝堂中发生的一切,她坐在寝宫的大床上,大床的不远处搁置着一口晶莹剔透的冰棺,千年寒冰放在寝宫里,寝宫当即就森冷如冰,就是火盆也暖不热寝宫的温度。   杜嬷嬷禀报完消息之后,徐兮之微微诧异,她衣裳穿的特别厚,几乎裹成了圆圆的球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是极为不正常的淡紫色。闻言,她微微一笑,“宁奕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以退为进,用的果然好。   怪不得他昨天频频召见大臣,原来竟然是为了今天的敲诈!   有了这些银子,这一场雪灾他是可以熬过去了。   杜嬷嬷惊讶于太后的镇静,她忍不住深深看了太后一眼,这事儿若是换做以前太后娘娘一定会大发雷霆暴跳如雷,可现在竟然如此诡异的平静……想了想,杜嬷嬷还是据实禀报,“太后娘娘,听说,捐献银两的人还是三老爷领头,害的大老爷在朝堂上差点没和三老爷吵起来……”   这代表着什么她们都很清楚。   然而出乎杜嬷嬷预料的是,徐兮之仍旧平静的宛若不惊波澜的湖面。   她只是微微一挑眉,“看来徐家是走到头了。”   杜嬷嬷豁然一惊,“娘娘?!”   “不必为我担心……”徐兮之淡淡的笑,那笑几乎瞧不真切,她低声道,“自从我做了皇后开始大哥他们的野心就越来越大,先前的确是我挑事儿让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也是他自己不争气,以为单凭我就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了……却不知,以前我之所以坐稳太后的位置,都是靠着楚瑜的,现如今爆出我和汪航远的事情,楚瑜肯定是不能再帮我们了……”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楚瑜放在徐家保护徐家安全的暗卫恐怕全都已经撤离了吧。   她微微冷笑,楚瑜就是那么一个私自私利的男人!自私到……连他们的女儿都要害死的地步!   想起女儿,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冰棺,她脚步踉跄的走过去,步伐虚浮。   杜嬷嬷大吃一惊,上前就去阻拦,“太后娘娘,张太医说了,千年寒冰太过伤身子,您几乎一天都守在冰棺的身边这样极其容易留下病根啊……娘娘……您才离开冰棺不到一刻钟,还是先暖暖身子再看公主吧……”   徐兮之摇摇头,推开杜嬷嬷,“你走远一些吧,我想和安宁说说话。”   “太后娘娘,那徐家……”   徐兮之冷笑,“既然敢动我的安宁,就活该付出代价!这些年我原本还指望着他们能做出一番作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做了什么?不懂得收敛权势,更加不懂得收敛行为,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杜嬷嬷听着她冰冷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冰棺的关系还是因为旁的,浑身微微颤了颤。   太后娘娘……竟然说舍弃就把徐家一家人给舍弃了……那可是她的亲哥哥,亲侄女,亲侄儿啊!   可她却不能了解徐兮之此时的心情,徐凡虽然死了,可是依旧解不了她的心头只恨,如果她的安宁没有被徐凡那个畜生给奸污了,哪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脏的,更加不会自杀!   所以徐凡该死,徐家的所有人都该死。更该死的是——楚瑜!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让安宁知道了真相,她又怎么会想不开……   踉踉跄跄的扑在冰棺上,一股子寒气顿时穿透层层的大裘刺入皮肤,徐兮之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她的唇色也越发深紫,冰棺没有棺盖,她伏在棺材上一眼瞧见女儿的容颜。   安宁是中毒身亡,所以面色发黑,可是她用脂粉给她画了妆容,此时的她静静的躺在冰棺里,一身大红色的宫装长裙,面色红润,嘴唇丰盈,神色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般。徐兮之静静的看着女儿,轻轻的伸出手来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她脖颈处的伤痕已经没办法消退,所以她就给她穿了立领的裙子,遮盖住她脖颈上的掐痕和伤痕。   徐兮之爱怜的看着张嫣然,面色柔和眼神慈爱,仿佛她还活着的时候那般,她抚摸着女儿冰冷僵硬的面颊,低声道,“安宁,伤害你的人母后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徐家的所有人都该死,母后也该死,但是母后现在还不能死,母后要为你报仇……接下来就是楚瑜了,可是母后斗不过他,但是你放心,母后有办法,母后一定会让他死的很惨的,你相信母后……”   “以前母后想岔了,不该去争权夺势,应该早早的就死遁了,然后把你给带走,咱们母女两个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生活,母后一手把你拉扯大……那该有多好……母后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楚瑜那个人不配做你爹爹,安宁,下辈子投胎记得别找我们这对不负责的爹娘……千万别了……”   ……   是夜。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   大街上除了凌冽的夜风就没有别的声音,入冬的时候睡得都比较早,才酉时三刻京城里大半就已经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却有人在蠢蠢欲动。   一行黑衣人,正悄悄的跃过房顶,爬过树枝,悄然无声的往一个方向前进。   徐傲带头,身边是他们徐家这么多年来培养的武功最高的暗卫,他们培养了一共三百人,这一次他为了稳妥起见,直接出动了两百人!林冲从番省来到京城的路上他曾经想派人动手杀了他,可那样的话目标太明显,而且耽搁了皇上的大事皇上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而且那个时候正是他和林若的事情刚刚闹开,若是林冲出了事情,别人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更重要的是,大雪封路,他根本就找不到林冲,也不知道林冲究竟带了多少人前来,所以才有所顾忌没有动手。   而这一次,林冲都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再不把他给解决掉,简直就是一大祸害。   林家的人有多么的护短,他最是清楚!当年迎娶林若的时候林冲就曾经警告过他,若是他对不起林若,他会竭尽全力的费劲一切手段都要斩杀了他!自从和林若的事情爆发了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痛恨为何当初要迎娶了这么一个女人!若是换了别家的女儿,谁会在意一个女儿的死活?!偏偏这个林冲爱女如命,就是他的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都赶不上林若这个女儿。   所以,他们必须要死!   穿梭在一个个小巷子里,几乎和夜色融成一团。   身边的暗卫一阵风似的跟在他的身后,地上累积成堆的大雪反射着他们手中利刃冰冷的光芒。   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林若父女们住驿站的方向。   远远的,离驿站还有百米的距离左右,徐傲竖起手掌,暗卫们默然无声的停住了身形。   徐傲抿着唇,冷脸瞧着不远处的驿站。驿站不大,大雪几乎隔绝了视线,可还是能清晰的看到房间中的淡淡光芒。   “公子,怎么办?”   “等等!”徐傲派了两个暗卫去查看情况,“去看看驿站里的守卫如何!”   “是!”   两个暗卫一阵风似的飘过去,过了半晌才回来。   “怎么样?”   “守卫不多,只有十来个人,驿站里人少,应该只住了林家一家人。”暗卫冷静的回答。   徐傲点点头,“守卫是谁?”   “是少夫人……身边的卢奇!”   暗卫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现在林若已经一纸休书休弃了少爷,怎么也不该称呼少夫人了……他一抬头,果然瞧见公子眼神微微一冷,他忙垂下头去,徐傲却没有在这个时候和他计较,既然知道守卫的人是卢奇,那么他就放心了。   这说明皇上没有派人保护他们。   那就好办了。   他竖起手掌,吩咐,“行动!”   此时驿站中的林若和林冲也正在商量着对付徐傲的事情,林冲已经知道了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了,他惊讶之后就是满满的佩服,皇上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赈灾的银子,真的是相当的睿智。同时,心中浮起深深的后怕,也幸好出了若儿这么一茬,要不然,今后他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若儿,皇上行动迅速,恐怕赈灾的东西很快就能运到京城,所以我们必须要趁这段时间好好的给徐傲一击!”   林若脸色凝重,“爹爹,依女儿只见,恐怕我们不动手徐傲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那个人无情的面目女儿已经彻底看清了,等我们回到番省了他鞭长莫及,又担心我们会报复他,所以他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林冲沉吟片刻才点头,“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徐傲还有一点点的良心,阿默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驿站外有风声阵阵,呼啸的风中隐隐约约的夹杂着利器相撞的声音,林冲面色一凛,“若儿,快起身!”   林若也会武功,已经听出了外面的异常,她陡然抽出手中的长鞭,面色冷厉的破门而出,“爹爹,你也出来!”   现在待在院子里比呆在房间里更加安全……林冲武功也不低,他也随身带着兵器,此时也抽出了长剑,随着林若从二楼的走廊一跃而下,此时的驿站中灯火通明,皑皑白雪上已经染上了刺眼的鲜血红。   围墙上一道道黑影如烟一般飘进大院子里,院子里的护卫们背靠着背一起御敌。   可他们的护卫显然不敌,输在人数上,林冲和林若对视一眼,眸子里同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很快两个人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跳下院子,林冲急切的对卢奇大喊,“卢奇,保护小姐!”   不用林冲喊,卢奇瞧见他们两个从房间中冲出来,就已经持着长剑向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   “姑娘……没事吧?”   林若点头,手中的长鞭握的紧紧的,“没事,你受伤了没?”   尽管是这个时候卢奇仍旧忍不住微微一笑,“没受伤。”   姑娘好久都没有这样关心过他了。   “小心——”   林若眼尖的瞧见一道长剑向卢奇刺来,她一把推开卢奇,手中长鞭在空气中爆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她用的长鞭是改良过的长鞭,鞭子上倒刺横生,尖锐的锋芒却透着死色的黑!   长鞭比长剑更长,一鞭子就落到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就当场中毒身亡。   她和卢奇上一次在徐家逃出生天之后,她就把长鞭上染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样的毒,就是大罗神仙都救治不了的毒!   卢奇已经奔了过来,和林若背对背御敌。   黑衣人人数众多,足足上百,林冲瞧见了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们的人数只有几十人,而且武功远远不及这些黑衣人,黑衣人们显然是受了专门的训练就是为了杀人存在的,每一剑都刺向要害,再加上人多,林冲这边的护卫很快就死伤了数人。   林若却没有在黑衣人中找到领头的。   她眸子微微一闪,“徐傲,我知道是你!你不用藏了,只有孬种才偷偷摸摸的隐藏在人后不敢见人!”   林若话音落下却不见人露头,她微微诧异,难道徐傲竟然没有来?!   不可能!   徐傲是一个死要面子的男人,先前她在徐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徐傲如果来找她报仇,怎么可能不亲自来!他不出现恐怕也是为了防她一手……想到这里,林若冷笑,对着空气怒吼道,“徐傲,看来你果然是忘记了先前在徐家发生的事情,怎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藏起来不敢见人吗!我林若算是瞎了眼睛当年竟然看上了你……你这样的男人简直连人渣都不如!”   林若和卢奇两个人配合的相当默契,背靠着背一起斩杀黑衣人。   比起林若的多话,卢奇算是相当的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招招夺命,边杀人边看向院子里的老爷,他年纪虽然不小了,可身手还相当的不错,而且身边又二十多人的保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卢奇放下心来,眸子如同厉鹰一般扫向院子。   面对林若这样的怒骂,对于视颜面如性命一样重的徐傲怎么可能再不出现!他从院子外一个翻身跃进来,手中长剑在幽冷的光芒中寒光熠熠,他从漫天飞雪中走来,一步步的靠近林若,面上满是杀气。   “林若,你该死!”   他万分后悔当初应该在她和阿默逃跑的时候就不该顾忌那么多,当时就应该让她和阿默在地狱团聚!   要不然现在怎么会弄出这么多的事情!   “我该死?!”面对昔日的相公,林若心中已经没有了爱意,剩下的满满的都是一腔怒火和满腔的恨!她长鞭指向徐傲,“该死的人是你!”   若不是他图谋皇位,使尽了心思来讨好她,她当年怎么会和他成亲,又怎么会改变自己让自己努力的融入到京城的贵妇圈子里!若不是他的私心,她还是番省最尊贵的姑娘,也许早就和卢奇儿女成群!那样的日子也许平凡,可同样的也是幸福。   “公子小心,她鞭子有毒!”   徐傲冷笑,推开挡在身前的暗卫,长剑同样指向林若,“今天我便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林若也笑了。   笑的万分妖娆,也同样万分诡异,她眸子闪烁不止,“徐傲,死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呢!”   徐傲懒得再和她废话,眼底闪过一道森冷的杀气,“受死吧——”   与此同时,院子外忽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仿佛从四面八方相聚而来,步伐整齐,满是肃杀!同时,紧闭的驿站大门猛的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个身穿厚重盔甲,手执火把,面无表情的兵士们涌了进来。   院子里瞬间被火把笼罩,宛若白昼。   被兵将们簇拥着走进来的男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面容冷峻,正是当今皇帝宁奕!   见到宁奕,林若缓缓勾唇,冷冷看向徐傲。   “你——死定了!”      ☆、第六十九章 项上人头      “徐傲,你死定了——”   徐傲听到林若的话还不以为然,明明是他这边的人马比较多,就是要拼车轮战,林若都不是对手,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当瞧见一群官兵们簇拥着走来的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们,他面色陡然一变。   “林若,你诈我!”   他不敢置信!这种时候皇宫的宫门早就关闭了,皇上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驿站里?   可是他当即就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林若给他下的一个套,故意要让他上套!   本来他设定的计划他是不打算出面的,只在暗处看着林若一等人被杀了之后来确认他们死亡就好,徐傲虽然不是顶级聪明的人物,可到底也有些防备之心,可林若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怒骂了几句,又把以前的事情给掀了出来,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现身。   而一现身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暗杀朝中重臣,是死罪!   瞧见皇上的这一刻,徐傲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仿若一盆冷水浇下来,顿时清醒了个彻底,他死死的咬紧牙关。   “林若,你卑鄙!”   “卑鄙?”林若嗤之以鼻,“你若是不卑鄙,会半夜来暗杀我和父亲?!”   林若从徐家搬出去之后就搬到皇宫里居住,在皇宫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从她知道爹爹要来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和皇上商量着对付徐家的办法。她对徐傲太过了解,这样一个爱面子比性命还严重的男人,她如此给了他重重一击,他怎么可能不憎恨的要杀死她?   所以她老早就开始设计,爹爹来到京城就是第一步,他们是昨天搬到了驿站,本来她以为昨天徐傲就会动手,却没想到他们没有来。昨天皇上和皇上的兵士们就已经埋伏了一整夜,快到了寅时看到还没有动作才匆匆的回到皇宫上早朝。她已经从人的口中知道了今天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所以料定了徐傲今天晚上一定会来刺杀她!   面对三叔叔的背叛,还有她爹爹的威胁,他这个时候不铲除异己才怪,所以她今天特意求了皇上让他再等一等,果然……就等到了徐傲。   “徐傲,你果然自找死路!”   她不怕徐傲来找她报仇,就把徐傲不来找她!所幸,她这几年和徐傲没有白做夫妻,好歹也是了解他一点的。林若握紧手中的长鞭,冷冷一笑,“今天,我就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要亲手为她的阿默报仇!   徐傲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雪夜森寒,他此时的心更加的寒冷,他瞧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如果今天他沉住气,任凭林若叫骂就是不出来,他还是有逃脱的可能的,而如今……   他目光锁住人群中的宁奕。   擒贼先擒王,现如今的情况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那么于此等着皇上下命令来斩杀他,他为何不能趁这个机会抓住皇帝!如果能杀了宁奕,大周朝必乱!到时候他浑水摸鱼,一样可以收获到自己想收获的东西。   思及此,他顿时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盯住宁奕的眼神如夜色一般幽深。   宁奕瞧见他的眼神,和徐傲紧绷的身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此的嘲讽讥诮,他随手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徐傲,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你可知罪?!”   徐傲眸子一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臣知罪。”   “哦?”宁奕似乎放松了警惕,轻轻把手中的长剑放下,“徐爱卿看来知道自己错了,谋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不过只要徐爱卿能放下屠刀,那么朕可以不追究其家人的罪名。”   “皇上……”徐傲跪着前行两步,却被宁奕身边的侍卫们及时用长剑挡住,他辩解道,“皇上,臣没有谋杀朝廷命官的意思……”   宁奕唇角微勾,他倒要听听这个徐傲如何为自己辩解。   “朕亲眼所见,难不成也是看错了?”   “回皇上,臣只是教训这个贱人——”徐傲长剑指向林若,咬牙切齿的道,“这个贱人竟然敢一纸休书把臣给休弃,臣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被如此羞辱,心中愤愤不平,这才要来给这个贱人一个教训!臣错不该生了报复的心,不配为臣子,可却不敢担上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求皇上明查。”   宁奕冷笑。   冷眼瞧着努力表演的徐傲,这是徐家人的共同之处,在犯了罪的时候不去想别人,只去想如何的脱罪!现如今竟然连这样的借口都找来了。   “那方才‘死无葬身之地’是朕误听了不成?”   “皇上,那只是臣暴怒之下才会失言……”徐傲又不着痕迹的往前凑了两步,现如今他和宁奕的距离只有两尺左右,他垂下眸子,似乎万分懊悔,“臣不该如此没有气度,臣知罪。”   林若气的浑身都在发抖,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傲,这世上竟然有你这样连人渣都不如的贱男,你这样的人不下地狱,那老天都不开眼!”林若想都没想,一脚踹了过去!这个男人毁了她一辈子,她这段时间在皇宫里每一个日夜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用最恶毒的办法杀了他!林若红了眼珠,“去死!”   她这一脚踹过去,徐傲竟然没有还手。   他顺势跌落在雪地上,地上一层厚厚的雪,寒气逼人。而因为方才林若踢他的角度问题,他趁机往前跃了一跃,这一跃就和宁奕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宁奕身边的两个侍卫没有接到皇上的命令,也没有动手杀人。方才徐傲差点跌落在他们的剑刃上,他们下意识的缩回长剑。   就是此刻!   徐傲眸子一凝,猛然暴起。   手中长剑挽起一道凌厉的剑花直刺宁奕。   “皇上——”   “皇上小心——”   “嗤——”   刀剑相交,一串串明亮的火花从刀刃间划下,长剑下露出宁奕冷笑的面容,关键时刻,是他自己手中的长剑拦住了徐傲的长剑,他虽然是皇帝,可从小就习武,当年在清风出院的时候琴棋书画,兵法骑射,内功修为全部都要学,哪怕是做了皇帝也从来不敢懈怠。只是他很少出手,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武功早就荒废了。   宁奕挡住徐傲的长剑,讥诮道,“徐爱卿,刺杀皇上又是什么罪名?!”   徐傲眸子一凝,怎么也想不到宁奕竟然能躲过他这一剑,他原本是打算先认罪让皇上放松警惕,他趁机接近皇上,然后擒贼先擒王,趁机抓住皇上让侍卫们撤退,等他顺利出逃了,再趁机杀了皇上……   长剑相撞,他只觉得手臂猛的一麻,手中长剑几乎要应声而落,他惊愕的瞪大眼睛,皇上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   “杀!”宁奕冷冷的下命令,“除了徐傲,杀无赦!”   侍卫们得到命令,当即把徐家的暗卫们给包围了起来,长剑出鞘,这一次不再容情。   宁奕为了以防万一,整整出动了一千禁卫军,禁卫军都是皇宫中守卫皇宫,也是贴身保护他的侍卫,所以武功都不弱,再加上林冲的护卫们,这场面简直是一面倒。仅仅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两百名暗卫就被消灭殆尽。   只剩下和皇上搏斗的徐傲。   徐傲以前自认为武功高强,可他真的是没有碰到对手,宁奕的每一招都攻向他的死穴,他几乎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冰冷的大雪顺着衣领落下去,彻骨的森凉,眼角的余光瞧见暗卫们一个个的倒下去,徐傲心中猛的一慌,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嗤——”   他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小小的破裂声响起,身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脸色陡然一白,愣愣的望着穿透肩头的长剑,面色疼的狰狞扭曲。   宁奕猛的拔出长剑,侍卫们潮水一般的涌上来。   瞧着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徐傲,宁奕随手扔掉手中的长剑,冷笑,“愚蠢的人!”   徐傲死死的抿紧嘴唇,面容倔强。   “跪下!”   侍卫一脚踹上他的腿弯,强迫他跪下。徐傲只觉得两腿一疼,就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胸口一阵阵的疼痛,喉中血液上涌,他喷出一口血,那温热的血落在雪地上,融化了点点的晶莹。驿站的院子里满满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火把通明,他能清晰的瞧见一具具尸体以诡异的姿势倒在雪地中……   他认命一般的闭上眼睛,“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没什么好说的!   错就错在他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今天就来暗杀林若和林冲!   错就错在,他不该如此受不住林若言语相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掀起唇角冷冷的笑,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旧阴鸷,“宁奕,你以为你赢了?呵呵……我告诉你,今天我死在这里,明天我爹爹就会造反……到时候我看你如何平反!”   徐傲认定了宁奕不敢杀他!   只要他今天没有回到府里,爹爹就会知道他出了事情,到时候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不会放过皇帝!而现在皇帝根基不稳,又没有多少兵权,就算今天暂时解决了雪灾的事情,可再过不了多久北延国的二皇子就会来京城,到时候内忧外患!所以他料定这个时候宁奕不敢动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北延国才是正经的事情。   “那也要你爹爹有这个本事造反!”宁奕淡然的拍掉身上落了一堆的雪,把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暗黑色的长袍冰冷又黑暗,他蹲在地上瞧着徐傲此时的样子,掐住他的下颌,“你以为朕会给你们徐家造反的机会?这么多年来徐家仗着什么才能横行霸道,你以为朕是不敢对你们下手?你以为你们凭借的是什么?是楚王府的撑腰,可现在你以为楚王府还会帮你们?恐怕你们不知道吧,这么多年来楚王爷的暗卫一直在你们府上保护,要不然朕想动你们……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不可能!我们徐家也是有自己的能耐的!”徐傲瞪大眼睛,肩膀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告诉他他根本就没有听错。可是……“不可能的,我们徐家有兵权,京城外驻扎的十万大军有我们徐家的人……有我们徐家的人!”   皇上怎么可能是顾忌着楚王府所以才不对付他们!一定是皇上根本就对付不了他们!   楚王府和他们非亲非故的,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们!所以,皇上肯定是在诈他,肯定是的!   “嗤——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都临死了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京城外驻扎的十万大军?呵呵,如果真的是你们的人,那你爹爹早就造反了!”宁奕冷笑着给了他一巴掌,心里一阵阵的痛快,他这么多年每一次做梦都能梦到自己铲除徐家的那一刻!现在终于实现了,他静静的看着徐傲眼神从不敢置信,到怀疑,到震惊,最终转为灰败,他含笑站起身,心里压着的巨石终于被推开了,宁奕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呵呵……看来还没有蠢笨到家!”   可以说,没有了楚王府庇护的徐家根本就不堪一击。   “还有我姑姑……姑姑不会看着你灭了我们徐家的!”   “她当然会看着!”宁奕侧过脸来呵呵的笑,眼神清冷如冰,“想必不用朕告诉你,你就该知道,徐兮之恨透了你们徐家!”   “犯错的人是我二叔,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   “既然你如此肯定,又何必这样羞恼?”   徐傲咬紧了牙关。   不可能的,姑姑不可能为了一个义女就让他们徐家走向灭亡,肯定不会的!   不到黄河心不死!   宁奕冷笑着摇头,“林姑娘,徐傲我就交给你了,不过还需要你和朕来演出戏。”   “当然!”   ……   此时的徐家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没有入睡,徐大老爷徐夫人都静静的等候在厅堂里,等着徐傲传来好消息。   可他酉时就已经走了,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回来。   徐大老爷和徐夫人渐渐的感觉到不安。   徐夫人坐立不安,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房间里火盆烧的正旺,可她的手脚依旧冰凉,她不时的掀起厚重的帘子往外看,可除了一地的白和天空中不停的鹅毛大雪,什么也看不到。   帘子一掀,一股子冷风吹进来,将火盆里的火苗吹的颤巍巍的摇晃。   为大厅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阴森。   “够了!能不能坐下来一会儿!”徐大老爷也紧张,可却无法发泄,瞧见徐夫人不停的走动,他怒斥,“有完没完!”   “老爷……我这是担心啊……”   徐夫人苦着脸,因为去暗杀林巡抚是重罪,所以他们谁都没有通知,此时的厅堂中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徐夫人无意识的捏紧手中的丝帕,“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她忍不住往坏处想,真的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啊。   “住口!”徐老爷猛的一拍桌子,怒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这才去了多长时间,怎么就这么快有消息了!也许是林冲他们带的侍卫有点多,所以傲儿在伺机而动。”   徐老爷这也是在安慰自己呢。   徐家到驿站的距离不算远,顶多两刻钟就能跑个来回,更何况他们派去的人都是徐家的精英,可是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样都应该有消息了才对啊……徐老爷心有不安,可却只能在这里等消息,他安慰自己如果真的出了情况,傲儿那么多人肯定怎么样也能逃出来几个的。   而且他特意嘱咐过傲儿,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露面,以免有漏网之鱼,从而让人抓住了把柄,所以傲儿躲在暗处应该是安全的!肯定是中途出了些别的情况,所以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肯定是这样的。   “老爷,妾身好怕……”   徐老爷眼睛一瞪,“怕什么怕!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是计划周密,林冲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更何况他们林家的人在京城中又没有几个朋友,就是逃出去了人也没有人敢帮他们。你一个妇道人家就知道瞎操心。”   徐夫人的眼皮一直在跳,跳的她心里更加惶恐,可是瞧着自家老爷铁青的脸色,她是怎么也不敢再说话了。   两个人一站一坐不安的等待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担忧,徐老爷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阴沉。   好半晌,帘子外终于传出了一阵脚踩残雪的咯吱声,徐夫人浑身一震,快步跑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帘子,可瞧见帘子外的人眼神却瞬间黯淡下来。   “娘……你这是干什么呢?”   徐粉黛一身绯红色的束腰长裙带着两个小丫头正往正厅走来,她刚走到屋檐下还没有扫去身上的落雪就瞧见自家娘亲猛的掀帘子的动作,她被吓了一跳,瞧着娘亲急切的脸色,她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屋,“娘亲这是在等人吗?”   “粉黛……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没睡?”   “今天有些睡不着。”   徐粉黛微微一笑,现在已经是冬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每年皇宫里都要举办宴会的,她今天已经想好了等到宴会的时候一定要惊艳四座,到时候就不信皇上的目光不转向她这里来。也许她根本就不用等到年三十,听说北延国的二皇子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他和林冲他们几乎是同时出发,只是北延国的距离更远,而且北延国皇子带的人更多,所以路上耽搁了,这才没有到达京城……现如今林冲他们都到了,难道北延国的皇子还会过很久吗?   别国皇子来京城,皇上肯定要设宴款待,到时候她也能出席宴会,如此就能更早实施她的计划了。一想到今后她就会变成姑姑那样权倾后宫的女子,她就抑制不住的兴奋,越想越睡不着,又听说正厅的灯还亮着,就来找娘亲说说话。   刚进屋,就瞧见爹爹竟然也在椅子上坐着,她微微惊讶,“爹爹怎么也在?明天一早不是还要上朝吗,怎么还不休息?”   “粉黛,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丫鬟说娘亲还没有睡,就过来瞧瞧娘亲。”徐粉黛含笑解释,瞧着爹爹有些阴沉的脸,她缓缓的收敛了笑容,“爹爹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开心。”   难道是因为今天平白无故损失的十万两银子?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在她看来十万两银子虽然是个不小的数目,不过他们家还是出的起的,难道是因为三叔的事情……这个倒是有可能,毕竟爹爹和三叔再不和,那都是关着门一家人的事情,现在三叔却公然背叛了他,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徐粉黛低声安慰父亲,“爹爹,三叔的事情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她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热水推给父亲,眸子里戾气一闪而过,“三叔那样的不用我们去整治,皇上都不会放过他。他自以为是投了个好去处,可却不知道皇上现在只是处于弱势所以才暂且容忍了他!他的不臣之心皇上看的是清清楚楚的,将来且不说谁胜谁负,他都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爹爹知道。”   面对徐粉黛,徐老爷阴沉的脸色稍稍缓了缓,可眼底里还是担忧,“爹爹担心的不是这个。”   “哦?爹爹还有别的烦心事?”   徐大老爷微微犹豫,就把先前徐傲去暗杀林冲和林若的事情告诉了徐粉黛,徐粉黛听得眉头直跳,心中也顿时浮起几分不安来,等听完了父亲的叙述她更是大吃一惊,“爹爹是说大哥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徐老爷点点头。   徐粉黛面色阴沉下来,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还没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她抿紧了嘴唇,“爹爹为何不派人去增援?”也许只是碰到了对手。   “爹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你大哥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了两百个府里的暗卫,已经是大多半的精英,若是这些人手还不够,爹爹就是去了恐怕也是送死的!”还不如趁机等等,他相信傲儿肯定会有办法脱身的。   “老爷……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妾身真的担心……”徐夫人紧紧的咬住嘴唇,心中越发痛恨三房里的人,今天若不是去三房的时候傲儿听到了三房的那个女人那样的话,傲儿怎么会这么冲动,没有任何计划就跑去暗杀别人!“都是三房的那些贱人们!”   徐夫人死死的捏着拳头,“这些个贱人,等到那一天,我一定不让她们好过!”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徐老爷对自己夫人还没有对女儿来的和颜悦色,他猛的一拍桌子,红着眼睛瞪她,“早早的让你和三房的人好好打交道,你偏偏不听我的,非要在小事情上计较得失!现在可算是好了,三房的人如今反咬我们一口,你也不觉得羞愧的慌!”   “老爷,您说话要凭良心啊。”徐夫人也怒了,怎么现在什么事情都推到她身上了。他们大房和三房难道是因为她才闹矛盾的吗,没错,她和三弟妹的关系是不太融洽,可到底也算是说的过去,他们大房和三房明明是因为男人们的利益发生了冲突这才慢慢的开始分散的,怎么能怪的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她怒声道,“这些年来,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老爷你没有瞧见吗?以前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妾身那么努力的保持家里的平衡,和二弟妹和三弟妹处的都很好……现在有事儿了就说是妾身的不是了……”   “不是你是谁,本来就是因为你这个女人的挑拨我和二弟三弟的关系才慢慢的疏远了的,以前我们没成亲的时候好的能穿一条裤子,都是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从中挑拨是非!”徐老爷怒的拍桌而起。   徐夫人不甘示弱,“你们关系真的好,我再挑拨都没用!”   徐粉黛听着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几乎要开始红着眼睛打起来,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大哥生死不明,他们倒是有这个心情在这里争吵。徐粉黛皱紧了眉头,扬声打断他们,“别吵了!”   厅堂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瞧见女儿同时瞪了对方一眼,却噤声了。   “你们这样吵吵像个什么样子!”可有半点当家老爷和当家主母的气魄,徐粉黛转头瞧着斗鸡似的两个人,心中懊恼,她怎么就生在了这么一个人家,出了事情不知道寻求解决之法,还互相的推卸责任!“这样吵吵我大哥就能回来了?你们让他去行刺我不反对,可是你们是不是也该去打听打听林家的底细!连知道人家从番省带来了多少人马都不清楚就敢这样去行刺!有你们这样推着自己儿子去送死的?!还有,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去动手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一声,你们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林冲和林若现在还在京城里,你们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瞧着不吭声的爹娘,声音微微缓了缓,“林家既然来了京城,就已经得罪了一些人了,不用我们动手就会有人教训他们。到时候先试探试探他们的底细再下手岂不是能保证万无一失!现在倒好,让摸不清底细的大哥就这样出去了,你们都没有想过事情会败露!”   林若指责着父母,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着方才她十分不屑的事情。   推卸责任!   “粉黛,你看现在事情怎么办?”徐老爷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到女儿的身上。   “现在知道问我了,我去哪里知道!”如果事情真的败露了,恐怕他们还会惹上大麻烦,徐粉黛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再等一会儿吧,再等一刻钟,如果大哥再不回来,就派人暗中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了。   三个人同时守在室内静静的等待。   厅堂里压抑的能清晰的听到火盆中银碳爆裂的声音。   过了半晌,就在徐夫人忍不住要起身去掀帘子的时候,帘子外又出现了脚步声,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脚步声如此急切。   三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从椅子上弹起来。   然而这一次同样让他们失望透顶。   因为帘子外已经响起小厮略带颤抖的禀报声,“老……爷,驿站里林府的人前来求见。”   驿站?!   徐粉黛顿时明了,大哥这是失败了,而且还被人给抓住了,要不然前来禀报消息的怎么都不可能是驿站里林家的人。   徐老爷面如死灰,竟然失败了!   竟然失败了!   他们徐家两百的暗卫再加上傲儿,竟然都没有能杀的了林氏父女!   徐老爷下颌紧绷,额头青筋直冒。   外面小厮没有听到厅里的回答,颤颤巍巍的又问了一遍,“老爷……要不要……让人进来啊。”   其实林家的人根本就不是来求见,而是直接踹了他们的大门,把他们几个看门的全都给揍了一顿,现在门口的侍卫们正应对着那个据说和少夫人“有染”的男人,他则是偷偷的溜来找老爷报信。   “让他进来。”   “是!”小厮松了一口气,老爷再不发话,恐怕那个叫卢奇的人就要冲进来了。   不多时,厚重的帘子重新被打开,露出卢奇宽阔的身形来。   徐老爷努力保持镇定,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发紧,“傲儿在你们的手里?!”   “没错!”卢奇眯着眼睛点头,“我们巡抚和姑娘说了,如果想要徐傲活命,现在让徐老爷和徐夫人立马前往驿站,否则……”   卢奇顿了顿,成功的瞧见徐夫人和徐老爷的面皮都是一紧,他这才冷冷一笑。   “否则明天我们就送上徐傲的项上人头!”      ☆、第七十章 逃跑      “否则明天我们就送上徐傲的项上人头!”   “不——”徐夫人崩溃,“不要,不要杀我的儿子……”她快不上前,紧紧的攥住卢奇的长袖,“公子……大侠,我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要杀他……你要什么,你告诉我,金子,银子……宅子还是美人我统统都找给你,求你别杀我儿子……”   卢奇一把甩开徐夫人,瞧着徐老爷和徐夫人脸色灰败的样子,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他冷笑,“你儿子是人,我们家姑娘就不是人?当初你们那样对待我们姑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能有今天!”   他一点都不同情徐家的人,徐家的人就是死一万次都难解他心头只恨!   只要一想起当初寻到姑娘的时候,她一身的伤,还有满身的伤痛,他就恨不得把徐家的所有人都大卸八块才痛快!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姑娘和皇上早就准备好了,今天死的就是姑娘和老爷,所以他瞧着徐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觉得恶心的厉害。   相对比之下徐老爷还算是镇定,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还活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老爷微变的脸色,淡淡的道,“不过一点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当初徐傲那么对待我们家的姑娘,现如今徐傲落到我们手里,自然要把以前受的一切都给还给他才算是公平,这一点想必徐老爷也能猜到……”   房间里是压抑的呼吸声。   厅堂外风声呜咽,仿佛孩童的哭啼,阴森又恐怖。   徐老爷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目光死死的落在卢奇的身上,眼中寒光点点。   “想把我抓起来去交换你的儿子?”卢奇一眼看穿了徐老爷的心思,抱着肩头淡淡的道,“奉劝你两句,第一,你没这个本事!第二,如果我两刻钟时间之内不回去,徐傲就会断一只胳膊,再一刻钟就再断一只,一直到他四肢全部被斩断变成废人为止!”他呵呵一笑,“反正我是个下人,贱命一条,你就是抓住我,我们老爷也不会手软,若是不信,你只管试试!”   徐老爷的眸子顿时黯淡下去。   没错,卢奇说的没错,现如今他和卢奇在同一个房间里,卢奇的武功上一次他就已经见识过,不等他叫来暗卫卢奇就能先制服他……所以显然不可行……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我们老爷和姑娘就是想问问你们一些事情,没想怎么样!”卢奇笑的不怀好意,“当然,我们老爷说了,如果徐老爷和徐夫人决定前往的话就只能两个人过去,如果被我们发现带了护卫什么的,带一个护卫就割掉徐傲身上一块肉,带两个就割两块。我们姑娘说了,很想知道是你们家的护卫比较多,还是你们徐傲身上的肉比较多,呵呵……”   徐夫人面色陡然一白,祈求的看向徐老爷,“老爷……”   “两位慢慢商量吧,我就先走了。”卢奇抱着长剑缓缓转身,刚走了一步又顿住,“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如果子时还不过的话你们明天就等着收割徐傲的项上人头吧。我们姑娘说了,徐夫人是知道阿默的死法的,如果子时过了,徐傲也会跟阿默是一样的死法。”话带到了,卢奇呵呵一笑,畅快的离开。   大雪落在身上也不觉得冷,只觉得痛快!   阿默……   徐夫人想起先前阿默的尸体……她陡然打了个寒颤,当时阿默死的时候就是脑浆都没了……不!她的傲儿不能死……   “老爷……您救救傲儿……”徐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知道老爷是个自私的,也许不会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傲儿,可傲儿是她唯一的儿子,也同样是老爷唯一的儿子,是他们徐家所有的希望,她的傲儿绝对不能死啊。紧紧的拽住徐老爷的衣摆,徐夫人悲泣道,“老爷,我们就只有傲儿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傲儿没了,就是争来再多的权力地位交给谁来掌管?难道您甘心把自己辛辛苦苦了一辈子积攒的东西全都赠给三房的徐墨吗?老爷,如果真的是这样,您能闭的上眼睛吗?!”   他当然不能!   徐老爷咬咬牙,踌躇好半晌。   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以林若对他们徐家的恨,他们这一去也许会和傲儿一起受辱,可是他们若是不去,那傲儿的性命……   如果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不管是嫡出也好,庶出也好,他肯定都不会这样冒险,可是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傲儿没了,那他就是死了也没有办法和地下的列祖列宗交代!   徐老爷死死的捏紧拳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不行!不能去!”徐粉黛猛的张开双手揽在爹娘的面前,“爹,不能去!林若当初恨我哥恨到什么程度难道您瞧不见?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哥的,您和娘亲就算是去了也不可能救的了哥哥!你们不是说了,哥哥走的时候带走了徐家的两百个暗卫吗。两百个暗卫都没有能逃出来,那么林家的护卫带的肯定更多,所以才会落败……你们这一去,他们连护卫都不让带,分明就是想趁机把你们也一并给杀了。所以你们不能去!”   “粉黛,那是你嫡亲的大哥啊……”徐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那是你大哥,如果我们不去,他必死无疑,你难道没有听到卢奇的话?!”   “我听到了。”徐粉黛面若冰霜,依旧拦在爹娘的面前,“爹娘,粉黛还是那句话,不能去!绝对不能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让人通知京兆尹,让京兆尹派兵去救我大哥,而不是这样盲目的去救人,这样只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别说了。”徐老爷眸子一凝,推开徐粉黛,“我看你就是不想要你大哥的性命了!”   徐老爷怒声道,“如果报了官,让京兆尹去处理此事,那你大哥就更没有活路了!他半夜三更带着暗卫去驿站里,你让我怎么跟皇上解释?谋杀朝廷命官同样是死罪!”   瞧着徐粉黛倔强的挡在面前,徐老爷怒上心头,一把推开她,“给我让开,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你大哥回来,好以后继承我们徐家的家产!我告诉你,家业从古自今传男不传女,就是你大哥没了,徐家的家业也必须归入徐家,不可能交给你一个女儿家!”   徐夫人此刻也恨透了女儿,那是她的亲大哥,她怎么能说出不救了的话来。   “粉黛,你在家里好好待着!爹娘是一定要去救你大哥的!”   等她回来了之后再好好的教训教训女儿,怎么能如此不顾及自己的大哥!徐夫人心里虽然心疼两个女儿,可是最疼爱的人终究是儿子,女儿都是外姓人,将来只要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只有儿子才是自己的。她之所以这样努力认真的培养女儿,为的还是让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然后再好好的帮衬儿子,可不是为了让她有别的心思的!   “我和你娘不会有事的,天子脚下林冲父女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徐老爷冷哼一声,“他不是有话要问嘛,刚好我也有话要问问他!”   他笃定了林冲不敢对他如何,这里是京城,不是番省!   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徐老爷还是叫来了管家,不多时管家就来到了厅堂里,“老爷有事吩咐?”   “去散播消息,就说徐家的大老爷和大夫人去驿站里拜访林巡抚了!”   消息只要散播出去,让别人都知道他徐大老爷是去了驿站,那么如果他回不来就是林冲暗中做了手脚,他就不信林冲为了给女儿报仇,连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都有了!   “是,老爷!”   管家领命退出厅堂,瞧着乌黑的天际,又瞧瞧鹅毛大雪。冻的缩了缩脖子,这大晚上的,去哪里散播消息啊……   徐粉黛还想再劝,“爹……”   “够了!”徐老爷厉声打断她,恼怒不已,“你是不是巴望着你大哥死呢!”   他敢肯定,如果他和夫人去了一趟驿站,也许会受些折辱,可最起码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可他们若是不去……林家的父女绝对会杀了傲儿!不,杀之前还会狠狠的折磨他一顿!   “爹爹……”   “来人,把二姑娘带回房间,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厅堂外一直守着林若的两个贴身丫鬟,此时听到了老爷恼怒的话,慌忙进了厅堂,一左一右的搀扶住姑娘,“姑娘还是随奴婢们回房吧。”   徐粉黛知道她不能再劝,若是再劝恐怕爹娘心里都会恼恨她,所以她不再说话,只紧紧的抿住唇,“那……爹娘小心一些。”   徐夫人点点头,示意她赶紧离去。   徐粉黛扶着两个丫鬟出了厅堂,没有火盆的院子森寒入骨,她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心中泛起层层不安。刚出了厅堂才发现大裘脱在了厅堂里没有拿出来,她示意两个小丫头等着,自己返回身准备去拿大裘。   刚走到厚重的帘子外就听到爹娘的对话。   “老爷……粉黛这孩子心思太冷了,该好好磨磨才行……”   “放心,我都明白。”爹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就听到爹爹冷声道,“那丫头心里根本就没有亲情这回事,心里想的只有自己,若是不好好磨磨恐怕他日我们夫妻两个出了事情,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会袖手旁观。算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死丫头,先救出傲儿再说,粉黛这丫头终究只是个对付宁奕的工具,改天找个机会把她送进宫去,她这丫头太聪明,野心也太大了。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   徐粉黛心中一片冰凉。   “老爷,难不成粉黛有异心?”   “你看不出来吗!那丫头野心大着呢,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傲儿登上高位,她想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权力滔天,等她真的进了宫也不会为了我们做什么努力的!”   “那怎么办?”   “再看看再说,要让这丫头认识到,没有我们徐家,她也就是只有一个空有容貌的弱女子罢了!”   “也好……”   徐粉黛惊出一身冷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竟然被爹爹探知的如此彻底。   她听到厅堂里爹娘的话题又转移到了大哥身上,从帘子外无声的退了下去。   两个小丫头见她回来,身上却没有披风,微微惊讶了一下,“二姑娘……”   “回房!”   两个小丫头瞧见二姑娘面色差的吓人,也不敢多问,对视一眼,一个扶着二姑娘,一个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   回到了房间,徐粉黛越想越不安。   大哥既然是偷袭,肯定是趁人不备,而且林冲从番省来京城,她是听说了的,他们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带多少护卫……这样的情况下大哥在暗,林巡抚他们在明,怎么会连一个逃出来的人都没有?!   越想越是冷汗淋漓。   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徐粉黛当机立断,从床榻上猛然起身,吩咐小丫头,“去看看我爹娘出门了没?”   一炷香的功夫,小丫头穿着气回房,“二姑娘,老爷和夫人已经出门了!”   来不及了!   徐粉黛咬咬牙,这个时候就是追上去爹娘也不会听她的劝告!她想了想,面色渐渐的冷厉下来,再不犹豫,让两个小丫头退出房间,她从柜子里抽出一块锦布,开始收拾细软。   她总有种预感,爹娘这一去……恐怕回来的可能性太小……   那她就出门去避一避,若是爹娘回来了,她再回来。若是……那就算她捡了一条性命。   衣裳都没带,只裹了一件厚厚的黑色貂皮斗篷,她从梳妆台里把所有的首饰和银票银子全都带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又从小抽屉里拿出几个药包塞到袖子里。   她出了门。   “姑娘……”   两个小丫头要开口,徐粉黛长袖一扬,袖子中的药粉洒出,两个小丫头当即就倒了下去。   徐粉黛戴上斗篷的帽子,从后门离开,同样用药粉如法炮制的迷倒了看门的婆子。   她离开了徐家,在纷飞的大雪中最后看了一眼陷入黑暗的府邸,抿紧唇,再不犹豫。   大步离开!      ☆、第七十一章 灭徐      徐老爷和徐夫人两个人谁也没带,并肩踏着风雪走向驿站。   两个人都不怎么会武功,因此脚踩在雪地里总有种拔不出来的无力感,大雪下的越发的大,狂风呼啸,在这样黑暗的街巷中越发显得诡异,他们两个人都是做惯了亏心事的,因此一路上战战兢兢,总觉得身后有鬼影子跟着。   好不容易瞧见驿站的方向灯火通明,两个人才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往前面走去。   驿站里灯光明亮,宛若白昼。   可远远的,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已经嗅到了阵阵血腥味,那血腥味浓郁的几乎令人作呕,徐夫人和徐老爷的脸色同时一白,两个人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有深深的惊恐,可当两个人透过大开的大门瞧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是才算是明白恐惧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两个人可以说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为了目的不折手段,可是却从来都是让手底下的人动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徐夫人的脸色当即就是一白,双腿控制不住的发软。   “老……老爷……”   只见空旷的大院子里此时几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身,处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因为院子里灯火通明,她甚至能看到那些尸体们被开膛破肚……有的还露出了肠子肚子,断臂残肢更是随处可见,断开的胳膊血肉模糊……   “……老爷。”徐夫人全身都在发颤,她不敢,她不敢踏进院子,生怕会变成那些人其中的一员。   徐老爷亦是脸色煞白,他扶住了徐夫人,声音紧绷,“夫……夫人……别怕,他……他们不敢,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真……真的吗?”   “嗯。”徐老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死死的握住徐夫人的手,不知道是要借助徐夫人的力量,还是要给予徐夫人力量,两个人手牵手并肩往前走,进了驿站的大门,呜呜的风声更甚,院子像是一座死城,没有一处活人存在的感觉,驿站年久失修,狂风吹来,门窗“咯吱咯吱”作响,吊在二楼的红灯笼随风飘荡,灯火颤颤巍巍,再加上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徐夫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这个时候只要稍稍窜出来一只老鼠,就能把她给吓破胆。   她不敢看,只好闭上眼睛,随着徐老爷的牵引往前走,一路上磕磕碰碰,中间偶尔会踩到粘腻的东西,她不敢低头去看,更不敢睁开眼睛。   闭上眼睛的徐夫人没有发现,徐老爷若有似无的推着她走在前面,他则是小心翼翼的躲在徐夫人的身后,他这个角度,如果远处有羽箭或者暗器射过来,那么徐夫人就成了他手中的靶子。   徐老爷瞧着满地的尸体,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这个时候脑子短路,他根本就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走到院子的中央,徐老爷才停下了脚步。   他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都没有瞧见一个活人,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满身,视线几乎都被挡住,可他浑身紧绷,不敢放松,生怕有人暗算他。徐老爷对着空旷的驿站大喊,“装神弄鬼的做什么,不是要让我们夫妻两个来驿站吗,如今我们来了,你们还不现身!”   “呜呜——”   风声呼啸呜咽,可就是没有人声。   这时候,只听的“唰——”的一声轻响,原本灯火通明的院子灯光骤然消失,与此同时,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开始在院子里游荡。   “啊——啊啊——”   徐夫人本来就绷紧了神经,此时灯光陡然灭掉,她一个不防备,抱着头尖叫起来,“老爷——老爷救命啊——”   “别吵!”徐老爷的声音同样止不住的颤抖,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不听女儿的话,他以为来了就能直接见到傲儿,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活人也没瞧见,只看到这仿佛乱葬岗的阴森恐怖。他听到身后仿佛有动静,猛的一个转身,“啊——”   只见他身后和他只有一尺之隔的地方此时正静静的站着一个人,那人头发散乱,一身素白色的中衣,脸色苍白,眼睛微微适应了黑暗,却见这样一副鬼脸……徐老爷忍不住尖叫起来,对着白影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啊——滚开!滚开,别装神弄鬼,滚开啊——”   “呦……徐老爷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竟然这样拳脚相向!”身后一道清亮又熟悉的女声响起,徐老爷陡然回过神来!儿子?他蓦然睁开眼睛,眼前这个头发散乱的男子可不正是他的傲儿!徐老爷方才光注意他诡异的造型却没有注意到别的,此时定睛一看不禁大怒,他的傲儿此时脸色发白,双眼紧闭,白色的素衣上血迹斑斑,分明就是受了重伤晕迷不醒的样子……而此时,他的腰间却缠着一条三根手指并起来粗细的黑色长鞭,那长鞭上倒刺横生,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长鞭上的倒刺狠狠的嵌入傲儿的腰间,同时,稳住他身形的也正是这一根长鞭。   知道不是鬼,是人捣乱,徐老爷的面色瞬间镇定下来,他劈手就要去夺昏迷的徐傲,可林若哪能让他得逞!她手臂一缩,徐傲立马被她腾空抛起,她长鞭猛的一抖,徐傲就已经落在她脚边的尸体上。   “啊——傲儿——”   徐夫人下意识的扑过去。   却被徐老爷死死的握住了手腕,他站在满地的尸体里,恼怒的望着林若,“林若,你究竟想做什么?!”   “就是想让你们受受教训呗……”林若漫不经心的踢踢脚下的徐傲,可徐傲却没有半点响动,她不禁耸耸肩,无奈的摊手,“真是不耐打,我不过就是抽了他几鞭子竟然就晕过去了,比起他先前对我的所作所为,可真的是轻的太多了。”   抽了几鞭!   徐夫人目赤欲裂,她手里的鞭子都是倒刺,只要稍稍的抽打一下,倒刺就会割开身体,皮肉翻飞,就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也根本承受不了,更何况是她的傲儿!   徐夫人泪流满面,眼睛发红的看着倒在尸体上的儿子,大雪纷飞,她穿了厚厚的棉衣和披风都觉得冷,而她的傲儿竟然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还受了重伤……她愤恨的抬起头来,目光阴毒,“林若,你究竟想怎么样!你不是要让我们夫妻两个来驿站吗,我们也来了,你说你的条件,究竟怎么样才肯放了我的儿子!”   “啧啧,可我还没有报复够,还想再抽他几鞭,怎么办?”林若挑眉。   “你——”   林若说了也真的做了,狠狠的踹了昏迷中的徐傲好几脚,她老早就想这么干了!之前知道徐傲对她的背叛的时候她还没有特别恨他!毕竟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她忍受不了那么她就走,当年嫁给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局!所以她当时打了他那一鞭子算是绝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时候她在气头上心里想着要报复,可是如果事后过去了,也不一定就真的会报复。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背叛了她之后还把她给软禁起来,试图利用她……还杀了她的阿默!   她狠狠的把徐傲的脸踩在她脚底下,脚下的他身子已经冻的冷硬,她却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徐傲啊徐傲,你当初凌虐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范到我的手里!   “你住手,住手啊!”徐夫人很想冲上来,可是被徐老爷死死的握住手腕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儿子这样被人侮辱,她目赤欲裂,“林若,你这个贱人,贱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傲儿,你怎么可以!”   “那你又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女儿!”大门外人影晃动,是一身亮蓝色长袍的林冲!卢奇已经把当初救回若儿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全都告诉了他,徐家的人是有多么的不要脸,此刻才能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徐傲!他们怎么就不能这样对待徐傲!林冲一步步踩着尸体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卢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林冲就恨不得宰了眼前的这一对狠心的夫妻!   “徐国舅,经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   徐大老爷嘴唇紧抿,脸色发白,他单刀直入,“林冲,你究竟想怎么样,说!”   “我想怎样!哈哈——”林冲仰天长笑,笑了半晌才停下来,他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指徐大老爷和徐夫人,眼神冰寒彻骨,“我——要你的命!”   “呵——”徐大老爷心中一紧,却没有表现出来,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方才我和夫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管家散播了消息,现在恐怕已经有人知道我们夫妻两个来到了驿站,如果我和夫人死在了这里,皇上第一个就要治你的罪!”   林冲微微挑眉,还有点脑子嘛。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儿子,徐大老爷心中紧绷,现在只想速战速决,“快点说出你们的目的,我们赶紧达成共识!”   再耗下去,恐怕就算把傲儿救回来,他也会留下后遗症。   “谁说我要和你达成什么共识了?”林冲挑眉走到林若的身边,踢了踢一动不动的徐傲,方才他亲眼瞧见女儿把五花大绑的徐傲一顿好打,她动手的时候眼珠子都是红的,若不是皇上在身边看着,不让徐傲这么快就死,恐怕现在徐傲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而现在……徐傲还是有点用处的。她拍拍女儿的肩膀,能感受到她紧绷的身体和压抑的气息,她现在肯定是想把对面的两个人分尸吧,心里该有多恨才能这样,这些年徐家的人到底给了他女儿多少气受?!   想到这里,林冲的面色当即阴鸷下来,本来还有些演戏的感觉,可此时却是真真正正的恨之入骨了。   他冷眼瞧着徐大老爷,“好,废话不多,我只想问,当年徐傲苦心积虑的讨好若儿,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有一分情谊在里面?!”   徐大老爷很想回答是早有预谋,本来就是早有预谋的事情,他就是看重了林若在林冲心中的地位,所以才让儿子去追求这么一个母老虎的,要不然他的儿子怎么会舍近求远,非要去迎娶那么一个恶毒的女人!   可现在他的傲儿还在林冲父女的手中,为了他儿子的性命,他当然不敢这么回答。   他咬咬牙,“当初傲儿是真心喜欢林若的!”   “是——吗——”林冲一字一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事到如今他们竟然还想说谎骗他们!林冲怒的一脚踹向徐傲的肩头,这一脚用力之大,直接踢碎了徐傲的肩头。   “咔嚓——”一声巨响,昏迷中的徐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没有醒来。   “傲儿——”徐夫人怒视林冲,“你问话就问话,为何要动手!”   “当然是为了惩罚你们的谎言!我……现在只想听真相……真相,懂吗?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下一脚就是他另外一个肩头!”   徐夫人敢怒不敢言,如果刚开始她还笃定林冲他们不敢动手,可此刻她们都已经下了手,已经容不得她怀疑了,她死死的咬住牙关,担忧的看着昏迷中的儿子,他躺在地上,地上是一堆厚厚的积雪,他衣裳单薄,恐怕……撑不了多久……她就算不懂医术也不懂武功,也能看出儿子的胳膊以诡异的姿势吊在那里,方才林冲那一脚,恐怕直接踢废了儿子的肩膀。   她紧紧的咬住牙关,惊恐的盯着林冲的脚,生怕他再下脚踢她的儿子。   她声音带着哭腔,“你说,你说,我们再也不撒谎了。”   “我再问一遍,当初你们徐傲追求我们若儿,究竟是有感情还是另有打算!”   “是另有打算!”徐夫人赶紧回答,可她也不是傻瓜,她紧紧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别人之后才急声道,“当年是我们老爷多番打听,知道林若是你最受宠的女儿,所以才起了别的心思,想让林若成为傲儿的助力!”   可她如果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会同意让傲儿娶这么一个儿媳妇!   “好!好!”林巡抚死死的咬住牙关,这一次却果然的没有踢徐傲,他血红着眼睛,手中的剑柄几乎要被他捏碎,他身后的卢奇亦然,死死的捏着手中的长剑,却在努力的隐忍。   “那么,我再次问你们,若儿在你们府里这几年,可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徐夫人认真的回想,可却找不出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除了林若不让儿子纳妾,对她和老爷基本还是很有礼貌的,刚进门的时候她也曾经每天都去晨昏定省,可是她看不惯林若的作风,所以就不让她去了。而且林若刚进门的时候对她这个婆婆还是相当恭敬的,处处伏低做小,也是因为她看不惯她如此善妒,不但打发了儿子房间里的通房,还把她们毁了容貌,不但如此,竟然还把后院里容貌美丽的丫鬟全部都给打发了出去,这分明善妒啊!   她就是看不过去,所以处处的开始找林若的麻烦。   后来林若终于忍无可忍了,所以才开始反击。   可这些能怪的了她吗,她瞧着儿子这么大的年龄还没有子嗣她能不担心吗,她当然要费心,处处找林若的麻烦想让她松口有什么不对?!   因此,听了林巡抚的问话,她咬牙道,“她错就错在太过善妒,这世上哪个男子除了乡下没有钱养妾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而且林若入了我们徐家的们多少年都无所出,这本身就已经是错了!”   七出之条,无子便是严重的不足,他们傲儿没有把这个女人给休掉那就是他们徐家发慈悲了!   “好!”林巡抚果然咬紧了牙关,这一脚也没有踹下去,他继续问,“你们当初选择和我们林家联姻,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这一次是徐老爷回答的,他冷冷道,“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你何必再问?”   林冲抬起脚,作势要踢,“说!”   “当然是为了我们徐家的后世子孙!”徐大老爷恼怒却不得不回答,“你是番省的巡抚,你以为我的儿子娶你女儿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边关的战况!”   “仅此而已?!”林冲嘲讽,“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要利用我在番省的势力,从而和北延国的皇子们勾结,你们分明就是想反了这天下!”   “是有怎样!”徐老爷也被激怒了,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奋斗,可是却因为一个张嫣然让他痛失了他的二弟,他咬紧了牙关,“林冲,我告诉你,放弃和我合作一定是你的损失,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你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记个清楚,他日待我儿登上皇位,一定千倍万倍的讨还回来!”   “就凭你?!”   “就凭我!”徐大老爷从来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可今天却彻底被林巡抚激怒,他冷声道,“我告诉你,林冲,我们徐家的根基不是你想的那样浅薄,且不说后宫中的太后娘娘是我的亲妹妹,就说京城中多少官员和我们徐家有牵连,还有……京城外驻扎的十万大军……”他猛的收住声音,不再泄露更多,只冷哼一声,“总之,今天的一切你都给我记好了!”   “是吗!”林巡抚不以为意,冷嘲道,“如果京郊大营里的兵马是你的,恐怕你早就忍不住动手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管你相不相信!”   林冲眼看着已经套不出什么有线索的东西,面上终于扯住一抹诡异的笑容来,那笑容冷的有些让人忍不住发颤,徐老爷心中陡然浮起阵阵不安来。   就听到林冲缓缓道,“恐怕你们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与此同时,驿站中灯火大亮!   方才被风吹灭的灯笼也瞬间明亮起来,整个院子都被火把包围起来。   林若也笑,无声的笑,笑的眼泪都顺着眼角往下流,她最后看一眼已经冻僵的徐傲,猛然抽出鞭子,他身上顿时皮肉翻飞,林若收回长鞭,一脚把徐傲踢到徐夫人的面前,“你儿子还给你!”   徐夫人慌忙跪下身子,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徐傲包上,她去拍打他的脸,“傲儿……傲儿你醒醒,是娘亲……是娘亲啊……”   可是徐傲早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无声无息的躺在雪地上。   “你们究竟把他给怎么了?”她恼怒的瞪向林若。   林若却没有回答,而此时的徐老爷以及你敢顾不得儿子如何,他方才想到有事情不对,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他透过明亮光芒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   方才灯光暗下,他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可是现在却立马知道了不对劲的源头。   地上躺着的这些尸体,竟然全都是一身黑衣的黑衣人,也就是说全部都是他们府上的暗卫!只有一两个穿着侍卫衣裳的侍卫,也就是说,他们的傲儿是以被决定性压倒性的失败才会如此!   据他所知,林冲来到京城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侍卫,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儿子来暗杀!   可是林冲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明明傲儿是有备而来,明明林冲他们是被偷袭,那么,怎么可能林冲这边竟然只死了这么几个人!   他惊恐的看向灯火通明的地方。   仅仅瞬间,驿站中涌出无数的兵将,一楼的楼道中,二楼的楼道中,全部都是森森铁甲的兵将们。   他的心陡然一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院门口。   此时的院门口被兵将们簇拥着走进来的第一人,一点点明黄色的衣角从门外穿透进来……他只觉得眼睛猛的一晕,明黄色……这天底下除了皇帝宁奕,还有谁敢穿这么一身明黄色!   他瞪大眼睛,僵硬的脖颈早已不受控制的抬起来,他看到让他绝望的一幕!   大门口不止是皇帝,还有数十人潮水一般的涌进来。   是朝堂中的文武百官,其中还有他熟悉的人群……左丞相,右丞相……六部尚书……楚王爷,楚世子,苏慕锦,宁王爷,宁世子……他只觉得双腿猛然一软,控制不住的瘫软在地上。   脑子中浮起两个大字——完了!   他方才竟然真的被林冲套出了谋反的话,如果只有皇上他还可以狡辩一番,可现在……朝中重臣全都听到了他要谋反的话……就算以前他们心中知道他有不臣之心,可却没有真切的证据,可如今……他竟然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   承认了……   谋反……灭九族的重罪……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先前林冲要问那两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分明就是先要麻痹他和夫人的心思,最后一个问题才是他真正要问的,也是皇上真正想要让他说出来的问题。   “皇……皇上……”   先前所有的问题全部都串成一线,这分明就是专门为他们徐家挖的一个坑,就是准备着让他们去跳的,而他和傲儿,竟然也真的就傻傻的往下跳了……   “徐罗!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   他还能有什么想说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贱人,你卑鄙!”徐夫人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她目呲欲裂怒视林若,“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他们刚开始回答的时候,林冲是故意踢了傲儿那么一下,让他们不敢说谎,而方才他们进驿站的时候感受到了阴森森的,心里就下意识的确定驿站里没有人,所以他们才能趁机套出这些话来。   徐夫人同样知道是完蛋了,他们徐家,全都完了。   人群中的徐统惊出一身的冷汗……若不是听了墨儿的劝告让他投靠皇上,今天早朝的时候如果没有及时表态,那么他失去的可不紧紧是二十万两银子,而是他们全家人的性命啊!   徐墨同样冷汗涔涔,他悄悄的和父亲对视一眼,眼睛里全都是后怕。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林若冷笑不止,她的阿默死了之后她就发誓一定要为阿默报仇!现如今徐家算是彻底的崩塌,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徐国舅一家了。方才她和皇上设计抓住了徐傲之后,皇上就让她演戏,所谓的演戏就是为了这么一出。抓住徐傲之后她把徐傲绑起来狠狠的抽了一顿,而皇上则是派了人去把朝堂中稍稍有些名望的大臣们全部都请了来,为的就是让他们做个见证!   有了这么一茬,就算先前投奔了徐家的官员们,也再不敢为徐家求情。   甚至,他们恨不得徐家的人赶紧彻底的死个干净,以免把祸水引到他们的身上……人群中的百官们有人畅快的想笑,有人却痛恨的想哭。   其中,苏慕锦和楚离便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早朝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她和楚离就在楚家商量了后续的一些反应,几乎是立刻的他们两个同时想到了林若,不过想到了归想到了,他们两个却不打算插手,徐家和林家是肯定要打起来的,至于谁输谁赢,他们根本就不想多管,因为不管是谁输谁赢,只要他们有人动手,宁奕就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徐家……完了!”   楚离认同的点头,悄悄握住了她微微冰凉的小手,压低了声音,“林若倒也是个奇女子。”   竟然能分毫不差的计算到徐傲的反应,真的相当的不容易了。   “嗯!”   苏慕锦对林若的意见稍稍的消退了一些,可以说从墨魇的口中知道林若不是在皇宫里刺杀她的人之后,她对林若的敌意就褪下去了,毕竟林若也没有对她如何,顶多就是有些看不惯,谁也没有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真的说起来她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子罢了。   “如果你像徐傲这样对林若对我的话……我会比她还疯狂。”   “想什么有的没的呢。”楚离皱眉,很不喜欢从她嘴巴里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   苏慕锦似笑非笑的瞅他,“怎么,怕了?”   楚离无奈的搂紧她,“不怕!”   反正他不可能会对不起锦儿,那有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说话间,徐大老爷和徐夫人包括只剩下半条命的徐傲就已经被兵士们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宁奕冷声道,“众爱卿也听到了,徐家意图谋反大逆不道,现在朕要定他们的罪,尔等可有要求情的?!”   谁敢求情啊!   众人垂首躬身,“徐家意图谋反,乃是诛灭九族之罪!”   宁奕眸子扫了一圈,瞧着众人都垂下了眉眼才抿紧了嘴唇回转过身子,瞧着被迫跪在地上的徐老爷,他沉声道,“诸位说的不错,谋反乃是诛九族的罪名!”   有臣子出列,“皇上,那徐三老爷和太后娘娘……”   他们同样也在九族之列啊。   宁奕眸子一冷,却道,“太后娘娘入宫多年,多少年都未曾和娘家往来,对于徐家的谋逆之心定然不知晓,还有徐爱卿……”宁奕眸子扫向徐统,徐统顿时紧张起来,浑身紧绷,连呼吸都放缓了,却听到皇上淡淡的道,“而徐爱卿和徐家不合,想必今天早朝的时候诸位爱卿也看到了,要不然也不会出去自立门户!所谓不知者无罪,再加上番省的百姓还在困苦之中,这个时候大开杀戒恐惹老天怒火,还是为番省的百姓积点德吧。太后和徐爱卿就不追究责任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谁还敢反驳。   众人高呼,“皇上仁慈。”   宁奕大手一挥,吩咐兵士们,“立马去封了徐府,把徐家所有的人都控制起来,入狱!”   “遵旨!”      ☆、第七十二章 抄家      去查封徐家的时候宁奕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去的。   一行人踏着风雪缓缓前行,一股子肃杀的气息,苏慕锦和楚离并肩而行,走在人群中的最末尾,他们手牵着手,面容带笑,仿佛是在雪中漫步,看上去倒有几分诡异。   徐老爷徐夫人还有徐傲已经被押下去。   朝夕之间,徐家算是彻底玩完了。   苏慕锦握住楚离的手,忍不住勾唇轻叹,“终于解决了一个。”   “皇上也是心急。”本来抄家这样的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做就好了,可宁奕却非要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前行,为的其实就是徐家的那些钱财。徐家虽然不是百年望族,可到底是太后的娘家,底蕴非常人能比,而若是把抄家的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中间肯定要顺走一些东西的,现如今皇上最缺的就是银子,当然不能放心让别人取做。   楚离摇摇头,不再对此事发表看法,他揽住她的腰身,低头担忧的看着她,“有没有难受?”   方才在驿站的院落里堆了这么多的尸体,血腥味距离老远都能闻的清清楚楚的,而她本来就孕吐,闻到异味便难受。尽管他已经尽量让她站在身后为她挡住那气味,可到底也挡不完全。   说起这个,苏慕锦猛的一愣,他们还没有走出去多远,此时还能闻到血腥味,可此时她竟然丝毫没有觉得难受,鼻翼间一股子清冽的空气。仿佛脑中被清洗过一般,只觉得舒服,半点不难受。   她惊喜的瞪大眼睛,“楚离,我竟然不吐了。”   一点都不难受了!   “真的?”楚离面色也乍现出喜色,这么一段时间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孕吐什么都吃不下,小脸都变小了,原本脸颊上还有一点点的肉,可现在面颊也陷下去了,若不是冬天穿的厚看不出来,身上恐怕也能看出瘦了好多了。“太好了……”   每次看着她吐得死去活来,他都想替她难受。   忍不住隔着厚厚的棉衣抚上她的小腹,楚离面色温软柔和,“这孩子肯定也知道娘亲难受了,所以不折腾了。”   “才多大一点的孩子,哪知道什么。”   “不,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贴心也最聪明。”楚离小心翼翼的拥住她,这段时间她的小腹已经慢慢的凸出来,他晚间抚摸的时候都能摸到硬硬的一团,他头一次看着一个孩子在母亲的小腹里一天天的成长,也觉得稀奇的紧,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街巷中前面上百的人马走在前面,可丝毫妨碍不到他们两个,此时他们眼中都只有对方。   楚离忽然想起一个事情,他放慢脚步,目露憧憬,“锦儿,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你呢?”苏慕锦不答反问。   “我啊……我喜欢儿子。”   “为什么?”难道他也跟别人一样都想着家里的血脉问题?苏慕锦觉得楚离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还是很好奇他的答案。   “别人都说儿子长的像娘亲,女儿大多像爹爹,所以还是要儿子好,看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五官和你长的那般相像……”会让他比较疼爱,“呵呵,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女儿养了十多年就要出嫁了,自己的心肝宝贝要嫁人多不放心啊。”楚离想到自己的娘亲,外祖父就这么一个女儿,他虽然不知道是个怎么疼爱法,可是从别人的嘴巴里也知道,外祖父对母亲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只要是娘亲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弄来。外祖父把所有的爱全部都给了娘亲,可娘亲嫁人却只嫁了楚瑜这么一个人渣,他不想有一天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嫁人也嫁了这样的人渣。楚离垂眸瞧着苏慕锦担忧的眸子,眸子微微一闪,笑道,“这世上好男人太少了,真的生了女儿以后嫁人的时候估计我要难过死……儿子好,儿子可以娶别人家的女儿,让别人难过去吧。”   苏慕锦忍不住失笑,这是个什么歪理。   不过心里也暖融融的,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在夸自己是好男人呢……”   “呵呵,才听出来?”楚离忍不住得意的笑笑。   这男人!   苏慕锦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没错。这世上的好男人的确太少了,哪个男子不是三心二意,三妻四妾,外加喜新厌旧。她前世今生加起来看到的多少悲剧都是因为后院里的女子引出来的,男人在面对正妻的时候只会让妻子大度,后院有了什么纷争也从来不管不问,真的出了事情又开始推卸责任……她轻叹,若世上的男子每个都只娶一个妻子,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人间悲剧。   “你还没说你呢?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我也喜欢男孩!”苏慕锦抿着唇笑笑,握紧了他的手,十指紧扣,笑盈盈的看着他,“你说的对,好男人太少了,所以我们要努力把儿子培养成好男人。”   “呵呵……”   ……   一干人等很快就到了徐家,兵将们把徐家团团包围起来,上百只火把烧的正旺,大雪落下,还没有落到火把上就已经被火融化。   徐家的管家得了老爷的吩咐,方才就去放流言去了,他瞧着老爷和夫人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也不敢睡觉,睁着眼睛看到一群人围堵了上来,将士们小跑着,身上的盔甲“咔咔”作响。   徐管家听到声音从院子里走出来,瞧见人群中一身明黄色的皇上,他微微吃了一惊,慌忙跪下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虽然没有瞧见过皇上,可是一身明黄色却是除了皇上再也没人敢穿出去的。徐管家小心的抬起头来,瞧见皇上身边簇拥的文武百官们,他是徐家的管家,是徐老爷身边最得力的,当然认得其中的一些官员。   可他这辈子都没有瞧见过这么多的大臣聚集在一处……就是大公子和二公子成亲的时候有些大臣也是没有来的。   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子不安来。   小李公公皱眉瞧着徐管家,等待皇上裁决,就瞧见皇上点了点头,小李公公顿时明了,尖声道,“徐家大老爷徐猛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此乃抄家灭门的大罪,把徐家所有人全都抓起来,下狱!等待裁决!”   身后上百的兵将们齐齐大吼,“是!”   不顾目瞪口呆的徐管家已经执着火把冲进了院子中,不多时,院子里就冒出了奴仆们的惊叫声,哭泣声和怒骂声。   徐管家冷汗淋漓,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爷的计划他隐隐知道一点,可现如今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上,这……他一抬头不甚瞧见了人群中的林若和林冲父女,一时间所有的事情串在脑海中,已经十分明了,徐管家脸色惨白,踉跄着瘫软在地上。   小李公公使了个眼色,立马出来两个兵士把徐管家给抓了起来。   兵士们进了院子,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一个领头的将领和宁奕禀报,“回皇上,徐家的库房里一共搜出了二十万两白银,还有各种值钱的布匹,瓷器,玉器,字画等等,臣已经让人把库房里的东西全部都给封了箱。”那将领捧出几个账本,“这是在主屋里搜到的账册,请皇上过目。”   有账册就好对帐了,宁奕点点头,随意的翻了翻账册就吩咐小李子,“让人把账册对好了,把这些银钱全部都运到国库里。”   小李公公恭敬的接过账册,“奴才遵旨!”   宁奕转头问那将领,“徐家的人全都控制起来了吗?”   “回皇上……”那将领面色有些难看,垂着头不敢看皇上,“跑了一个……”   “谁?”   “徐家的二姑娘,徐粉黛。”那将领沉声道,“臣带着将领们到徐家后院的时候就瞧见房门大开,两个小丫头倒在了房门口,臣把两人给弄醒了,才知道徐家的二姑娘用迷药将两个人迷晕,逃出了徐家。臣到了徐家的后院去查看其情况,守卫的婆子也同样被迷药给迷倒了,此刻徐粉黛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宁奕想起那个面容绝美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   徐家的人,从来也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沉吟片刻,“她逃走多久了?”   “据两个丫鬟回报,徐粉黛已经逃出去有半个时辰左右……臣搜查了徐粉黛的房间,发现房间里的一些细软全都不见了。”   宁奕挑眉,这个徐粉黛难不成知道徐家要出事,所以才趁机逃走?   若真是这般,那徐粉黛还真的不能小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眸子一冷,“立马发皇榜捉拿此女。”城门早就已经封闭,所以此刻徐粉黛一定还没有出京城,宁奕冷声道,“先去各大客栈和酒楼去寻人,发现面容绝美单身一人的女子立马捉拿!”   “遵旨!”   苏慕锦听到徐粉黛逃了也微微惊讶,对于徐粉黛她心里一直都有些忌惮,这个女子聪明,同时也有手段,她之所以现在没能成功是因为刚刚被徐老爷和徐夫人从后院里放出来不久……原本想着今天能把她一起给铲除了,却不曾想这种情况都能被她给逃了出去。   “楚离,想办法把她寻出来。”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皱眉道,“我总有种预感,如果不抓住她,一定还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放心。”   不用苏慕锦说,楚离都会去把徐粉黛给找出来。   单单是她能算计的了锦儿,再有先见之明逃出徐家这两件事情来看,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而且徐粉黛他见过,容貌绝美倾国倾城,这是比较客观的评价,而且据他调查,徐粉黛还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但如此,兵法和医毒都有涉及……这样全能的敌人如果不抓住,迟早是个祸害。   ……   徐粉黛小心翼翼的走着,她第一想法就是投身酒楼,大半夜的有许多乞丐聚集在小巷子里冻的瑟瑟发抖,而她虽然会用毒,可到底是个弱女子,肯定是不能在黑暗中走太久的,要不然被人给盯上,她就完了。   她紧紧的扯着身上的披风,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郁,去酒楼的脚步也猛的一顿。   如果他们徐家真的出了事情,恐怕第一个要搜的就是酒楼。   “不行,不能去酒楼!”   她咬咬牙,绕过最富裕的地方,走到靠进城郊地方的一个小客栈。   她庆幸如今大雪纷飞,因为过度的严寒夜里几乎没有人出行,而她一个弱女子就更加顺利,不过她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右手中紧紧的捏着迷药的药包,浑身绷紧,她瞧着不远处的客栈,客栈十分的简陋,最简单的木门,门口只亮着两盏红色的灯笼。   她心里做了片刻的斗争,只因为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见过那般简陋的房子,可想了想,她还是跺跺脚,走到了客栈门口,轻轻的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好半晌,才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响起来,“这大半夜的,连觉都不让人睡了,谁啊?!”   打开大门,瞧见一身黑色斗篷包裹的徐粉黛,一身粗布衣裳的店小二这才清醒了些,揉了揉眼睛,“姑娘是要住店吗?”   “嗯,给我准备一间上房。”   小二的目光在徐粉黛身上转了一圈,斗篷的遮掩盖住了她的容貌,可她一身黑色的斗篷却是正经的丝绸面料,在夜色中朦胧的烛光下熠熠生辉,店小二眼睛一亮,彻底的醒了。   “好嘞,姑娘您里面请!”      ☆、第七十三章 投身黑店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下了搜查的命令之后,已经再也没有继续的必要,宁奕吩咐将士们,“把赃物送到国库充公。”一边回头和今天请来的诸位大臣们道,“今天辛苦诸位爱卿了,现如今已经丑时了,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今天的早朝罢免一日,诸位也好好在府中休息休息。”   “多谢皇上……”   “各位爱卿回吧。”   “臣等告退。”   今天来做见证的全都是朝堂中官职偏上的大臣们,而且都是临时被请来的,为了缩小目标,甚至连马车和轿子都没有,只带着一两个护卫徒步走来的,夜色已深,有府邸临近的官员们并肩离开。   苏慕锦的目光却落在一个背影佝偻的老者身上,那个是当朝左相大人,同样的也是楚离的外祖父。苏慕锦悄悄的让墨魇打探过左相的情况,他的府邸也是皇上钦赐的,府邸很大,可是家中却只有寥寥十几人,也不知道该多么的清冷。   那老者十分清瘦,因为匆忙前来也没有穿官袍,此时火把的照射下可以看出他一身粗布的棉衣,身上披着棉质的粗布披风。从楚离的眉眼间隐隐约约能找到左相的痕迹,他因为过度的消瘦,衣裳就显得异常的宽大。寒风吹来猎猎作响,再配上他长长的胡须,颇有种仙风道骨之感。可他的背影却十分苍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他离开的方向路上也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漫天的大雪中,他的背影寂寥又荒凉。   “回府吧。”楚尚书没有发现苏慕锦的目光,瞧着一夜之间惨遭巨变的徐家,他心下的一颗巨石也放了下去,瞧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他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舅舅你先回去吧。”苏慕锦抿了抿嘴角,抬手指向左相离去的方向,低声道,“舅舅,我和楚离先送左相大人回府,他一个老人家年纪大了,雪地里一个人也不安全。”   楚尚书微微一愣。   这才想起左相府和楚离的关系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尴尬,其实不是他想不起来,而是左相府和楚王府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交集,以前楚王妃还在人世的时候两家还经常走动,可等楚王府过世之后,几乎就断绝了联系。   二十多年来,他从来也没有从楚离和楚王爷嘴巴里听到过关于左相府的一切,而他和左相同朝为官,也丝毫没有从左相的嘴巴里听到过关于楚离的事情,以至于这么多年来,竟然都不记得左相还有亲人。   楚尚书拍拍自己的脑袋,真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顺着苏慕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老相爷背脊佝偻,一身朴素到极致的穿着,只看他这一身的打扮若是不知道的,肯定想不到他竟然是堂堂的一国之相。楚琛心中微微一酸,拍拍楚离的肩膀,“快去吧,你外祖父这些年也真的不容易,你爹爹和你外祖父这么多年虽然有些隔阂,可到底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你多和你外祖父走动走动,他老人家府邸里人就那么几个,我听说连银碳都不怎么用……哎,你们去送他回府吧……大半夜的,老人家眼睛难免有些不太好使……”   楚离目光远眺,目光落在那一道身影上,他似乎禁不住寒风的呼啸,缩了缩脖子,身上的披风几乎都扯到了一处,楚离的心猛然一酸。   “走吧。”   “我……”楚离犹豫不已,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去。   外祖父对他从来都是没有好感,见了他的眼神就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他小时候还想要亲近外祖父,可多次碰壁之后就没有了这个想法。   现在他如果走过去了……外祖父能对他有好脸色吗?   楚离忐忑起来。   “走吧。就当是陪着我一起去的。”苏慕锦拉住他的手,不容他退缩,“你也知道的,京城中一向不是那么安全,外祖父又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半夜三更的,万一碰到什么坏人……”   “走吧。”楚离没有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他也不想看到那种局面,踌躇了半晌他扶着苏慕锦悄悄跟了上去,“锦儿,我们就躲在暗处,不要被……他发现,要不然恐怕他不会接受我们的好意……”   “好,我们就看着他安全回到府邸就好了。”   两个人并肩前行,楚离有武功,抱着苏慕锦躲在暗处,不远不近的跟着左相。左相年纪不小了,已经快七十岁,腿脚好像也不是特别的灵活,走在雪地上好几次都险些滑到。苏慕锦能清楚的感觉到每次左相要摔倒的时候楚离浑身都狠狠的一绷,身子下意识的前倾,仿佛下一刻就会立马冲出去扶住他,可他终究没有敢冲出去。   而是抱着苏慕锦,暗暗的瞧着他的脚下,每当瞧见他脚下出现什么凸起的小石子儿,楚离都会从树枝上折下干枯的枝干,用力弹过去,把他脚下的小石头给弹出去。   苏慕锦瞧着楚离严肃紧绷的脸颊,忍不住轻轻一叹,楚离口口声声的和左相没有感情,可到底是血浓于水,而且那是他娘亲的爹爹,他如此爱他的娘亲,又怎么会不爱屋及乌的喜欢左相。   好不容易护送着左相到了左相府,左相府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可此时却陷入在一片黑暗中,门口也没有守卫的侍卫,左相到了大门口,敲了敲大门上的铜环,不多时大门里走出一个同样面容苍老的老者,他打开门迎着左相进了院子。   楚离静静的立在门外,好半晌才开口,“我们走吧……”   “我们进去看看吧。”苏慕锦捏了捏他的掌心,瞧着他晦涩的眸子,“我还没有去看过相府是多么威风的存在,我们潜进去偷偷的看一眼好不好?”   一股暖流涌进心里。   楚离的心里说不出的暖意。   他知道锦儿是为了他……皇宫她都去过,又怎么会在意左相府到底有多么的威风?   他心中踌躇,“……算了,还是不要进去了……”   万一被人发现了,让他看到了……也许会气的中风的……   “我们就去看看,我听墨魇说,左相府没有什么护卫的,相府这么大,也就只有十多个人……我们进去看看相府哪里有不安全的因素,也能防御一下。”   楚离被苏慕锦说动了,说到底他还是想进去看看的。   寒风吹来,整个左相府陷入一片黑暗……以他的武功,也不会被人发现,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踏入过左相府,还是从方程的口中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娘亲带着他去过左相府,听方伯说,那个时候外祖父对他亦是十分的疼爱。   他想了想,“锦儿,抱紧我。”   “好。”   楚离运用轻功,一道烟似的飘进了左相府中,他也曾经让墨魇调查过左相府里的一切,知道左相府里几乎没有什么护卫,两个人落在左相府的前院里,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声。   “在前面。”   远远瞧见只有一个小房间的灯光是亮着的,应当就是刚刚回府的左相的房间。到了相府之后楚离反而放得开了,他牵住苏慕锦的手,缓缓往前走,偌大一个府邸只有一个房间的灯光是亮着的,就是如此,他也几乎听不到房间中的交谈声。   走到门口停下来,房间中传来阵阵难以压制的咳嗽声,那咳嗽有些撕心裂肺,仿佛马上就要把肺咳出来。   苏慕锦感觉楚离的手轻轻的颤了颤。   她抓住楚离的手,十指相扣,无声的给予他安抚。   好半晌那咳嗽才缓缓的停了下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应当就是方才开门的老者,“相爷,您这样咳嗽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明天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您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天气又这般的冷,我们府里连烧火的银碳都没有……老奴明天还是出去买一些银碳回来吧……您的年纪也大了,可不是以前壮年的时候了……”   苏慕锦这才惊觉,她站在房门口依旧丝毫感觉不到暖气。   她自己的房间里从来都是烧着地龙,还点着几个火盆,站在屋檐下都能感觉到丝丝的暖意从房间中溢出来,可她和楚离就贴着房间的门站着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暖意。这么冷的天,左相竟然不点火盆!   他身子怎么受得住……   刚这样想,屋里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管家,别麻烦了,我这身子我知道,就是一点伤寒,没什么大碍。还有银碳也别买了……今天早朝,不,应该算是昨天了,早朝的时候我把我们府上的三千两银子都捐出去给皇上了,小李公公昨儿个也没有来取银子……今天早朝停一天,你白天有空的时候去银庄把银子都兑换成银票,我明天早朝的时候带过去给皇上。”   “相爷,那怎么可以!”管家声音急切,“相爷,我们府里账上现在就只剩下三千一百二十两银子,您捐出去三千两,我们府里的日子怎么过啊?这大雪都连续下了两个月了,您也不添一件衣裳,这一身衣裳还是多少年前添置的……相爷,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您年纪不小了,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还有。冬月马上就要过完到腊月了,还有几天就要给府里的奴仆们发月例,一百二十两银子顶多只够他们的月例和冬衣……”   “咳咳……没关系,再过些时日不是要发俸禄了吗,会接应上的。”   “相爷!”   “好了,别说了,番省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好歹还能吃饱穿暖,已经比起他们好太多了,就不要计较那么多的得失了,三千两银子虽然不少,可比起其他同僚们捐献的仅仅是九牛一毛罢了,最重要的是可以帮到番省的百姓们……时间不早了,管家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有儿子儿媳女儿的,老早就该回去颐养天年了,亏的你还跟在我身边。”   “老奴要跟着相爷一辈子。”   “……咳咳。”左相依旧闷咳不止,声音有些疲惫,“去……歇了吧,我也要睡下了。”   房间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轻叹。   楚离连忙抱着苏慕锦跃上房顶。   房顶很滑,楚离却站的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苏慕锦听了左相和管家的对话,心中十分庆幸来了这么一趟,要不然恐怕谁也想不到堂堂左相府的账上竟然只有三千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她担心的看向楚离,夜色太深,她看不清楚离的脸色,可却能感觉到他紧绷的气息,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楚离,你没事吧。”   “锦儿,我有些难受……”   难受自然是会有的,苏慕锦很理解,她搂住他的腰身,紧紧的抱住他。她很能明白楚离的感受,他从小虽然身处的环境很危险,可以说前有狼后有虎,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在衣食住行上却从来没有被亏待过。   此时瞧着自己的外祖父大冬天的穿着简简单单的棉衣,甚至连火盆都用不起,心中自然会十分难受。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苏慕锦相信楚离对左相是有感情的,同样相信左相对楚离也同样是有感情的,所有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开他们两个人的心结。   楚离微微弯下腰身,从房檐上揭下了一片瓦砾,两个人蹲下身子看向房间。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无法相信这一间简陋的房间竟然是左相的房间。   房间中的摆设简单到什么程度,紧紧只有一个木质的床,和一个破破旧旧的衣柜,床榻边放着一个脸盆架子,还有两把椅子,这些家具看上去时日都非常的长远了,透过微微的灯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柜子上都有了虫洞,隐隐的还能看到几个很大的霉点,她的目光落在椅子上,椅子也不是什么好椅子,一条腿也断了,用绳子紧紧的固定住,看上去凄凄惨惨戚戚。   房间中一丁点的暖意都没有,地上连石板都没有扑,是黑色的土地。因为连续下雪两个月的关系,房间中隐隐有些潮湿,她在房顶都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苏慕锦动了动身子,从洞口看向另外一个角度。   这一眼竟然瞧见床榻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桌子,这个桌子倒挺新的样子,桌子上摆放着两碟小小的糕点,一个香炉,还有两个牌位……   苏慕锦就算看不到牌位上是谁,心里也已经猜出个大概。   她立马去看楚离,果然瞧见他悲戚的面容,她握紧楚离的手,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说什么都好像没办法抚平他心里的伤痕。他却能感觉到她的安抚,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之大,险些让她呼痛,她强行忍住,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桌子上摆放的芙蓉糕和红枣糕是我娘生前最喜欢吃的点心……”   怪不得……   房间里的左相搬着那把用绳子捆了腿的椅子到了桌子旁边,点了三根香插入香炉中,他拿着一块小小的布巾开始擦拭桌子,其实桌子很干净,没有一点的灰尘,他边擦边小声的说话,“娘子啊,你和莞儿今天过的好不好?应该不错的吧……你们母女两个倒是团聚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莞儿,我今天又瞧见楚瑜了,他最近好像开始慢慢的回归朝堂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前连早朝都不上的,现在开始上朝了,我看着他过的好像不错的样子……对了,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楚离脱离了楚王府,和楚瑜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件事现在京城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你也该放心了吧,当初你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么个儿子,怕有人害他,现在他脱离楚王府了,也脱离了那个险恶的环境,想来你该安心了。”   左相拿起一个牌位认认真真的擦拭,苏慕锦顺着烛光看清了上面的几个字:爱女左莞之灵位。   她的心竟然微微一痛。   就听到左相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我瞧见楚离了,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和腿都好了,长的和你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像,你啊,是真的一点福气都没有,当年爹爹一个人把你养大,你没有享受到母爱,爹爹粗心大意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你,想着让你找一个好夫君嫁了,可没想到成亲了竟然比跟着爹爹还要辛苦。是爹爹对不起你,当初瞧着楚瑜还算是老实,待你也好,哪知道他伪装的那么好,连爹爹都没有看出来……”   左相絮絮叨叨的轮番抱着两个灵位说话,声音温柔又慈爱。   楚离的身体开始僵硬发冷,他今天一直有看外祖父,可却不知道原来外祖父也注意到他了。   “……莞儿啊,你别怪爹爹,爹爹当初觉得你是因为楚离才会去世,所以一直没有办法原谅他,这些年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多番的刺杀也从来都没有帮忙过,你别怪爹爹,爹爹当年也想把他接到府里来,可是左相府现在就这么几个人,根本就不能护她周全,如果真的把他接来了,恐怕随便哪个人派人来刺杀他,我都护不住。楚瑜再不是东西好歹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也不会要他的性命。对了,爹爹之前不是跟你说他成亲了么,你可知晓,他的妻子苏慕锦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你要做祖母了……时间过的真快,爹爹还记得你小时候在爹爹怀里撒娇,可一转眼,连莞儿都要做祖母了……”   苏慕锦再也听不下去,因为楚离的身子越来越僵硬,身子越来越紧绷。   “楚离,我们回去吧。”   “嗯,好,回去。”楚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缓缓从屋檐上站起身,他似乎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恍恍惚惚的脚下一滑,险些从屋檐上坠落下去。苏慕锦慌忙去拉他,可屋檐上都是雪,不但没有拉住他,反而被他下坠的身子给拽了下去。   “啊……”她压低声音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双手护住小腹。   耳边风声阵阵,可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等苏慕锦睁开眼睛,就发现他被楚离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身子微微的有些发抖。   “楚离……”   “锦儿,对不起!”他的脸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中,方才他竟然差点让锦儿从屋檐上坠落下去,就在身子悬空的瞬间他猛的回过神来,身上还是忍不住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若是因为他的疏忽让锦儿坠了下来,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房间里的左相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屋里的脚步声缓缓向门边行来。   “快走。”   身子腾空被楚离抱起,转瞬间落在树杈间,左相打开门没有看到异常,又重新关上了房门,不多时房间的灯光熄灭,整个左相府陷入一片漆黑中。   陷入黑暗的左相府像是一个沉睡的巨兽,吞噬着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苏醒。   苏慕锦和楚离又去后院看了一圈,后院荒无人烟,尘埃遍地,几乎看不到人生活的痕迹。苏慕锦心中了然,看来是因为左相府的人实在是太少,所以后院基本就是一个摆设,他们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前院。   她转念想了想,也是,后院本来就是女人们居住的地方。   而左相府却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不但没有女主人,或者说也许除了厨娘连个女眷都没有吧,所以后院就成了一个空空的摆设。   两人回去楚家。一路上,楚离异样的沉默。   “楚离……”   “锦儿,我一直以为外祖父心里是憎恨我的。”因为他是楚瑜的儿子。楚离进了温暖的房间,紧紧的牵着苏慕锦的手,他没有点蜡烛,也没有点油灯。苏慕锦知道他此时的脆弱不愿意被人看到,哪怕是她……他也不想让她看到,她坐在床榻上,床榻上一片温暖,和方才左相府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黑暗中,楚离紧紧的抱住她,她也紧紧的抱住他,他的声音有些压抑,“我心里曾经责怪过他的,也恨过他,娘亲的死虽然间接原因是我,可是他是我的外祖父,别人谁都能恨我,可外祖父他怎么能恨我呢。”   苏慕锦抱住他的头,抿着唇静静的听他的诉说。   “锦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外祖父竟然是为了我考虑,竟然是为了我的安全我的性命,可我却在心里不懂事的责怪他。”   “不是你的错。”   楚离那个时候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刚刚失去了娘亲,又在同时知道了娘亲的死因和父亲有关,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可是就是这种时候,他剩下的唯一亲人,他的外祖父竟然还抛弃了他,他那时候心里会怨恨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我的错……我错了……”   ……   与此同时。   京郊的客栈中。   徐粉黛住进了所谓的上房,可所谓的上房也仅仅是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房间罢了,京郊的地方原本人来人往,客栈里的人还算是不错,生意也还可以,可是因为连续两个月的大雪,人们都不怎么出门了,所以客栈里的生意就冷清了许多。   徐粉黛进了房间,从桌子上捡起火石点燃了油灯。房间中一股子淡淡的潮湿气味,她紧紧的皱住了眉头,强行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勉强放下了包袱坐在了床榻上,她检查了一下被褥和枕头,被褥和枕头还算整洁干净,没有什么异味,她这才放了心。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徐粉黛立马警惕起来,浑身紧绷,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迷药,“谁?!”   “姑娘,是我,店小二!”   “有事?”徐粉黛没有开门。   “姑娘,是这样的,天色已晚,我瞧您好像走了不少的时间,要不要在下给您准备一些茶水或者吃食?”   “不用了。”徐粉黛实在不放心这个地方的东西,而且她今天晚膳吃过了不觉得饿,倒是觉得有些口渴。可是这客栈的东西她不放心,她刚想打发走店小二,想了想又说道,“你去给我准备一些茶水吧。”   “好嘞,姑娘您稍等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店小二就再次敲响了房门,“姑娘,您要的茶水送来了。”   徐粉黛方才已经趁着店小二准备茶水的功夫,从房间里弄了一点灰抹在了脸上,她知道自己这张脸能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当她是徐家的二姑娘的时候这张脸会让人惊艳垂涎,可却不敢有什么动作,可现在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儿家半夜三更的投宿客栈,她这张脸就是惹人犯罪的最大问题。房间中灯光昏暗,她头上又盖着斗篷,脸上抹了灰不像是灰,乍一看反而有些像是胎记一般。   她打开房门,接过店小二手中递过来的托盘,垂下眉眼,“有劳小二哥了。”   那小二一眼瞧见徐粉黛脸上的“胎记”微微惊了一惊,可随机就反应了过来,没有表现出异样来,心道,怪不得这个姑娘到了房间里还带着帽子,原来是要遮盖胎记呢,瞧这姑娘皮肤倒是挺不错的样子,没曾想竟然生了这么一大块胎记……可惜了。   小二眸子微微闪了闪,目光在徐粉黛身上的斗篷上停了刹那,随即转过头,“姑娘,这房间兴许有些冷,我给您带来了一个火盆,您若是觉得冷的话就自己点上吧,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一声。”   “多谢了。”   小二哥笑呵呵的离开。   徐粉黛心中的警惕稍稍的降了下来,端过火盆用火石点燃了起来,房间里顿时一暖,她插住门闩,又检查了窗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了床榻上。   床榻很不舒服,比起她的闺房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她闺房里的床榻足足铺了六层软褥子,躺在上面软和又温暖,可她坐着的床榻却硬邦邦的,还有些咯人。   “希望我的预料是错的……”她喃喃道。   她走了一个时辰才从京都的中心找到了这么一出偏僻的地方,此时只觉得累的紧。   有些渴,可是却不敢喝小二送来的茶水,爹娘和大哥曾经跟她说过,外面的坏人比较多,她一个弱女子只能小心再小心些。   揭开斗篷,斗篷里藏着她的包袱,打开包袱,她这个人不喜欢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放在一处,想了想,从包袱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在袜子里,又掏出两张银票塞到怀里。她还是不放心,走到房门口在门上抹了一点毒药,又在窗口也抹上了一些毒药,做完了这些才算是放下心来。   心里一根弦松弛了下来,立马就感觉到了疲惫,顾不上洗漱,脱了衣裳抱着包袱就躺在了床上,可却不敢睡的太沉,时时的防备着。   此时。   客栈外另外一个房间里。   一个身体强壮的像熊一样的男人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怒骂眼前的店小二,“黑狗子,这么晚了你把我折腾起来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小爷非揍死你!”   “嘘——”店小二捂住男人的嘴,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奸笑道,“大哥,有肥羊上门了!”   男人眼睛一亮,“肥羊?”   “方才一个女子前来投宿,刚住进了上房,小弟虽然别的不行,可见过的人不少,眼光还是有一点的,那女子光是那一件斗篷最少都得值几十两银子,绝对是只大肥羊啊!”   “就一个女子,身边没有护卫什么的?”   “没有,我看她面色匆匆,倒像是逃出来的一般,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   “好嘞!”男人嘿嘿一笑,笑骂道,“娘的,这么长时间了小爷都没有碰到过肥羊了,马上就要饿死了,可算是有送上门来的了。”   要说好巧不巧,这个客栈刚好就是一家黑店。   “快,准备一下,动手!”      ☆、第七十四章 客栈杀人      “动手!”   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声令下,店小二就乖乖的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细小的芦苇杆,身形高大的男子带了一把匕首,店小二则是带了一根棍棒。两个人准备妥当,对视一眼,阴阴的笑。   他们两个是做惯了这种亏心事儿的,所以半点都不忐忑,更加不会觉得不安。客栈不算大,一个两层的小楼,还有个后院,后院是他们平日中住着的地方,外面还有一间小小的马厩。店小二绕过小院,看向小楼中唯一一间亮着的房间,缩着身子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大哥我们要不要稍稍等等?”   “好。”   为了保险起见,男子欣然同意。院子里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两个人只在院子里观望了一阵子就被冻的回了房间。男子呸的吐了一口浓痰,怒道,“这小婊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真她娘的耽误事儿。”   店小二也冷的直发抖,在房间里跺跺脚,“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两个月大雪不断,害的我们这么久了都没有个好生意。”   “奶奶的,再不来人的话老子就要饿死了。”男子身形壮的跟小山似的,满脸的胡须,看上去煞气很重,脸上还有一条深深的刀疤,也是因为这刀疤,所以平日中客栈中来了人都是店小二在前面招待,他则是到了晚上才会冒头出来做事。等了好一会儿,男子瞌睡又上来了,他拍拍脸,吩咐店小二,“你去瞅瞅房间的灯光灭了没。”   “好吧。”店小二走出温暖的房间,一打开门就生生的打了个寒颤,他缩缩脖子,一眼就瞧见不远处的小房间中灯火通明。   赶紧又关门进了屋,嘶嘶的抽着冷气,边骂边道,“这鬼天气马上就要冻死人了,那小婊子怎么还不睡?!”   “可看到屋里有人影晃动了?”   “那倒没有。”   刀疤男子想了想,打开房间轻手轻脚的靠近房间,他对店小二做了个手势,店小二赶紧跟上,两个人走到房间外面,刀疤男子放缓了呼吸,耳朵紧紧的贴着窗子听了一阵,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他面上闪过一丝怒色。   “大哥?”店小二压低了声音。   “奶奶的,肯定是早就睡了!估计是防备着我们呢,所以没有灭灯。”刀疤男子同样压低了声音。   “那我们怎么办?动手吗?”   “动手!”   再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因为做亏心事难免会有些心虚,可此时刀疤男子才想起来,“这方圆两里地一户人家都没有,而且客栈里除了那女人没有别人住着,我们还怕个屁啊怕,一个弱女子还能把我们两个大老爷们给干掉不成!走,进去瞅瞅!”   店小二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这样一想,腰杆都挺直了,说话也不细声细气的了,“大哥,我们从门那里走,还是从窗户走?”   “走门!”   两个人绕到前院里,店小二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房门口,身子让了让,让刀疤男子先行,“大哥,您动手吧。”   刀疤男子拔了匕首,手脚熟练的把匕首插到门缝里,小心翼翼的挑开门闩。   虽然两个人信心满满,可到底还是能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把女子给制服了最好不过。   二弟不是说了嘛,那女子身上穿着的一件大裘都能值几十两银子,很显然是出身比较好,这样的女子这么半夜三更的估计要么是逃婚的,要么就是在大户人家里做事偷了东西跑出来的,不管是哪一种,身上带着的银子肯定不会少,所以如果这一票干成了,他们估计今年都能过个好年了。   挑开了门闩,轻轻的推门进了屋。   房间中灯火通明,床上的帷幔也没有放下来,透着朦朦胧胧的光芒可以看到床榻上一个女子的身形,她好像防备心挺强,只脱了一件大裘,大裘放在床榻边的一个小凳子上,刀疤男子看到那大裘,小心翼翼的伸手抓过了大裘。   放在灯光下细细打量,他眼睛猛的一亮。   果然是好东西,面料温暖,黑色的面料上用银线勾着暗暗的纹路,看上去高贵典雅,大裘的里侧是灰色的貂毛,他暗暗骂二弟没有眼力劲,就这件大裘怎么也不可能只值几十两银子,这做工,这面料……他眼珠子都火热起来,这可是条大鲤鱼啊,真的抓住了他和二弟也许这辈子都不用干活了。   握着匕首,悄悄的凑近了床榻,杀人越货的事儿他们没少干,所以一条人命还真的就没有放在眼里……可刚刚走到床榻边,刀疤男子就觉得头有些晕,身形轻轻晃了一下。   “大哥……”   刀疤男子身形一个踉跄,手中一软,手中的匕首“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店小二面色一凛,下意识的看向床榻,果然瞧见床榻上的人影微微一动,翻转过身子猛的睁开眼睛向他们看来!   徐粉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刚刚投身客栈就被人当作了货品。   她本来就因为心里有防备所以睡的不是太沉,所以一听到动静就立马清醒了过来,当瞧见两个男子出现在房间中,而地上又落了一把匕首,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当即一个鲤鱼打滚就坐起身子,幸好她是和衣而睡,只脱了一件大裘,所以动作间丝毫没有顾忌。   她死死的捏着手中的药粉,瞧着刀疤男子的手立马黑了,明白是自己洒在门上的毒药起了作用,心中微微放下了心。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开着客栈来打劫!”   “呵呵……”店小二还没有发现刀疤男子的异常,方才是大哥推门进来,所以他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根长棍,瞧着徐粉黛醒过来也不惊慌,面色阴冷下来,阴阴一笑,“黑店可不就是来打劫人的吗,谁让你好的店不住,非要来我们这里的!乖乖把银子和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交出来,小爷还能饶你一命!”   该死!   竟然真的跑到黑店里来了。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的了。   徐粉黛不甘示弱,冷冷一笑,淡定自若的穿上了鞋子,瞧见大裘落在两个人手里也不多言,紧紧的抱住手里的包袱。   包袱里装着不少的金银首饰还有玉器之类的东西,稍稍一动变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小二听到声音,又瞧着徐粉黛一副誓死都要保护包袱的样子,眼睛顿时亮了,“把包袱给我交出来。”   “做梦。”   “二……二弟……”   “大哥,你怎么了?”店小二此时才注意到刀疤男子的异常,他扶着刀疤男子,瞧见他青黑的脸色,当即变色,“大哥,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哥做事很少失手,方才怎么会不慎掉了匕首!   他眸子下垂,一眼瞧见大哥手臂上已经蔓延上了青黑之色,顿时大惊失色,“毒?!”   瞧着徐粉黛的面色当即就郑重起来。   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还会用毒。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店小二冷下眉眼,怒声道,“快把解药给交出来!”   “解药……呵呵,本姑娘只会制造毒药,可从来不会好心肠的弄解药!现在你们立马从房间中给我滚出去,这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本姑娘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中毒的滋味,也让你们尝尝什么是毒入肺腑,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店小二被她脸上的煞气惊住,竟然有些不敢动作。   “奶奶的,废什么话!二弟你还不把她给拿下!把她给制服了等会儿要什么解药要不出来?她若是有那个本事让我们两个没命,又怎么会害怕的睡觉都不敢吹灯,又何必费什么心思在门上弄毒药!在我们进屋的时候都能听到动静,把我们给制服了!”   还是刀疤男子经历的事儿比较多,他是有些真功夫的,所以看的出来徐粉黛一点武功都没有。   店小二立马反应过来,这女子竟然诈他!他面色一沉,先把面色发黑的刀疤男子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这才冷声道,“奶奶的,竟然敢诈你小爷!大哥,你好好坐着歇着,二弟立马就把这个女人给抓起来,到时候严刑拷问,就不信问不出解药来。”   刀疤男子已经没有力气说话,面色狰狞扭曲。   徐粉黛瞧见男子要冲过来,手猛地一扬,“看我的腐骨蚀心毒!”   店小二一惊,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住毒药。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徐粉黛已经一跃而起,穿窗而出。   窗户上也有毒药,但是她提前已经吃过了解药,不怕那毒。她穿过窗口就落到了院子里,抱着怀里的包袱,拼命的往前跑。   “娘的!竟然敢玩小爷!”   店小二奋起直追。   徐粉黛穿着裙子,而且又是大家闺秀,从小就受严格的教育走路该如何如何,从来没有这样不顾形象的飞奔过,耳边风声阵阵,她打开门就冲出去,耳后是男子的怒吼声,“贱人,你给我停下!”   她不敢停,紧紧的抱住包袱,边跑边大声道,“你大哥中了我的毒,现在如果你不去找大夫给他解毒,不出两刻钟他就会没命!”   店小二脚步猛然一顿,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徐粉黛的包袱却忽然散开,她跑的太急,包袱里的金头面落在地上,足足有好几两重。她顾不上那么多,抓着长长的裙摆,拼命往前跑。   店小二瞧见那金头面,眼珠子猛然一亮。   那女子显然是感觉到包袱散开了,此刻边跑边拢着包袱,可这样一个金头面她都能不顾,显然是包袱里有更值钱的东西。店小二抓起地上的金头面,这金头面虽然值钱,可却不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这一刻贪念爆棚,再也顾不上中了毒的大哥。他狠狠的咬咬牙,这个时候放走了徐粉黛根本就不可能,她一个弱女子,在这样大雪的天气中不可能跑的太快,他告诉自己,先把那女子给抓住,然后再去想办法救大哥。   而且这个时候如果放了这个女人离开,也许她还会报官,到时候他和大哥谁也跑不了。   这样一安慰自己,他心里顿时有了定夺。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金头面,抓着长棍就追了出去。   这方圆两里地都没有人,那女子根本不可能找到帮手,所以那些银子就都是他的了……店小二疯狂的笑着,飞奔着,几乎已经幻想出以后大富大贵的日子。   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房屋,树木也比较少……四处太过空旷,因此徐粉黛根本连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只跑了一阵子就听到身后紧紧跟过来的脚步,她边跑边回头,就瞧见那店小二面色狰狞的抓着棍子跑过来,跟她的距离越来越小。   “该死的!”她狠狠的咒骂一声,此时天还没有亮,四处都是阴森森的,她边跑边尖叫,“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杀人了——”   店小二听着她呼救,脸色猛的一变,这里虽然人烟稀少,可是到底不远处还是有人的,真的被人发现了……他面色一变,当即就加快了脚步,“贱人,你给我站住!”   耳边风声阵阵,徐粉黛越跑越没力气,肺里的呼吸几乎全都被抽出去,脸上的寒风刀子一般的割着脸颊,鼻子都无法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不敢停下来,拼了命的往前跑,忽然,她眸子一亮,瞧见了前面的一个小村落。   她刚打算呼救,却觉得脚下猛的一滑,她身子猛的扑倒在地上,不可抑止的跌倒,心中瞬间一片冰凉。   一转头,店小二已经追了上来。   “呼哧——”店小二也跑得累的不行,瞧见徐粉黛摔倒在地只觉得老天都善待他,他握着长棍狠狠的给徐粉黛一下,却被她灵活的一个翻身脱开,“贱人!让你还跑,快把身上的包袱给我!”   “大爷……奴家这是救命的银子啊……”徐粉黛眸子一转就已经有了对策,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泪雨纷飞,“大爷,包袱可以给您,但是您给奴家留一样好不好?”她捧起包袱做投降状,边说话降低店小二的防备心,“奴家本来是在当今徐国舅的家里当差,可是听说城外的相公快要被冻死饿死了,这才偷了他们家二姑娘的金银细软……我们夫人如果知道了肯定会要了我的命的,奴家只想等着天亮了城门开了赶紧回家带着相公远走高飞……大爷,求您行行好,别全拿光这些东西……”   “哼!”店小二冷哼一声,面色阴鸷,一棍子敲在徐粉黛的肩膀上,冷笑道,“让你硬气,让你给我跑!还敢不敢跑了?”   “不敢了,不敢了……”   店小二本来还想着这个女子会不会有别的毒药,不过瞧着她这一脸的怂样想来也知道肯定是没有后招了,当瞧见她双手捧上的包袱,他眸子里全都是贪婪之色,口中却道,“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儿,哼!”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了出去。   徐粉黛眸子一凛!   就是现在!   手臂狠狠一扬,一直攥在手中的迷药猛的撒出。   若是以前她看待这些钱财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爹娘没有安全的消息放出来之前,这些银钱也许就是她以后赖以生存的东西。而且这人若是得逞了,肯定不会留下她的性命,他独吞了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留下她这么一个活口!   店小二没有防备,而此时风吹的也烈,刚好又是顺风,那迷药直洒了他一脸。这药粉是徐粉黛精心研制的,见效最快,店小二手才刚刚接触到包袱就觉得眼前一黑,眼睛里的狂喜刚刚爆发出来整个人就不可抑止的往前倾倒。   徐粉黛就地一滚,才避免了店小二砸到她身上的可能。   迷倒了店小二,她却没有放松警惕,她从怀中抓出一个药包,捏住店小二的下巴,把药粉狠狠的灌了进去,这是毒药,见血封喉,他吃了肯定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且不说这人今天这样对她该死,就单单是她对未来的不确定,她都不能留下这样一个活口!   除掉了此人,她重新收拾好包袱,身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人算是她真真正正杀的第一个人。方才那个刀疤男子还不算,那个是无心,这个却是有意,做完这些,她才发觉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如果说前半夜她还因为爹娘对她的指责而有些憎恨爹娘,那么此刻心里的恨便全部消除了。   这些年若不是有爹娘护着……她哪会有这十多年的好日子过……   这一刻,她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这样她天亮了之后就能重新回到徐家,继续做她尊贵的徐家二姑娘。   撑着雪地站起来,手脚已经冻的冰凉,风声呜咽,像是哭声,四处黑的吓人,她又刚刚杀了人,心中难免有些心虚,此时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她瞧着前面不远处的村庄,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的冲了过去。   可还没有冲到眼前,远远的就瞧见几支火把通透的亮。   徐粉黛心中暗叫不好,赶紧躲进了一个草垛里。   草垛是稻草,拨开草垛上的积雪,挖了一个小小洞躲进去,用积雪把洞口封上,只留下容人呼吸的小洞口和眼睛看的地方。躲进草垛里才觉得微微暖和了一些,她瞧见那火把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不多时就有村民的房屋亮起来,离得太远,她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影,可她却不敢动,隐隐的感觉到这火把的存在也许和自己有些联系。   在草垛里待了大约半个时辰,那火把便明亮起来,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慢慢的向这个方向走来。   靠得近了,她才发现那几个举着火把的人穿的竟然是盔甲。   她心中猛的一震,不安悄悄从心底里浮了出来。   几个人越走越近,她慌忙放缓了呼吸,也不敢盯着他们看了,因为她听爹爹说有些人武功若是高,是能察觉到别人的视线的。几人越走越近,她已经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这人能躲到哪里去?这才多长的时间,京城里大酒楼和客栈全都搜了一遍都没有任何的踪迹。”   另一人叹气道,“这鬼天气,本来该在被窝里睡觉的,竟然派我们来抓一个女人,哎,太倒霉了。”   “徐家也挺惨的,这一夜之间就彻底被皇上给清扫了。”   “谁让他们意图谋反来着!”   有人惊异的道,“你们说这徐家的二姑娘是不是有先见之明,要不然大半夜的好好的府里不待着,怎么就跑出去了?她不会猜到徐家有可能出事吧?”   “怎么可能,一个女人罢了,如果猜到怎么不带着爹娘一起逃?”   几人默了一默。   脚步声渐行渐近,片刻之后却有人意味不明的淫笑,“听说徐家的二姑娘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啧啧,真是想瞅瞅到底美到什么程度。”   有人厉喝一声,“你们说够了没有!若是说够了就赶紧找人!”   几人顿时一静,不敢说话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徐粉黛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被她猜中了。   她死死的捂着唇,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爹娘……大哥……还有徐家……竟然就这样不复存在了。   片刻之后她猛然惊醒过来。   不行!这里离方才她弄死店小二的地方太近,恐怕那些兵士们过不久就会发现他的尸体,也许会联想到什么,而且方才那个地方人烟稀少,雪地中的脚印肯定很清晰的就能辨认出来,所以这里不是藏身之所!   而方才被搜过的小村庄肯定也不能去,他们既然找到了小村庄肯定就是把她的特征全部都给村民们说了,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女子一身华贵的装扮,他们肯定直接就能猜到了,说不定会立马报官。   她冷汗涔涔,赶紧扒开了积雪。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她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天空漆黑,地上却白茫茫的一片,她望着这一片广阔的天地,忽然不知道该往去哪里。   ……   楚离躺在床上,可却一夜都没有睡着。她闭上眼睛放缓呼吸,不想让苏慕锦担心。   苏慕锦同样一夜没有闭眼,当天际蒙蒙亮的时候,楚离的身子动了动。   “醒了?”他一动苏慕锦就醒了过来,她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一夜没睡的结果就是头晕目眩,她抚着额头起了身。   “你没睡。”楚离有些懊悔,他自己还小心着不要吵着她,一点都没敢动,没成想她还是没睡着,楚离很快起身穿好衣裳,从一旁的小炉子上的水壶里倒出一杯热水递给她。大炕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都会觉得口渴,瞧着她眼睑下的黑影,楚离懊恼不已,“是我吵着你了?”   “不是,想着事儿就睡不着。”她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放在手里暖手,小心的喝了一小口,茶水滚烫,不过喝起来却很舒服,她润了润喉才觉得嗓子的灼痛感减轻了些,“你起这么早是要出门吗?”   “没事,睡不着了就起来了。”其实就是想着外祖父的府邸心里难受的慌。   他昨天从左相府回来之后就一直睡不着,在想以后该怎么对待这个外祖父……他低低叹息,面色复杂难言。   苏慕锦把茶杯递给楚离,掀被子下床。   “你再躺会儿吧,一夜都没睡,好好休息。”   “不睡了。”苏慕锦踢上鞋子,楚离见状连忙拿小袄给她裹起来,“天太冷,你别冻着了。”昨天晚上就吹了半夜的冷风,她身子本来就弱,万一受了寒如何是好?大夫也说了不让吃药的。   “没事,哪有这么脆弱。”   她穿上衣裳,头是有点疼,不过不是因为冻着了,而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穿好衣裳,又灌了点热水,这才感觉好一点,“让墨魇进来吧。”   楚离就知道瞒不了她,摇着头打开房门,不多时就和墨魇一起进了屋。   “找到徐粉黛了吗?”   “没有。”墨魇眼睑下也是一片青黑,很显然同样是一夜未眠,他声音有些沙哑,倒了一杯水就灌进了喉咙,声音这才清晰了些,“皇上派人彻夜搜查京城,可竟然一点都没有找到徐粉黛的踪影,我们的人在京郊的一处客栈里发现被毒死的店小二……”墨魇想起上一次苏慕锦也是中了徐粉黛的招,默了默才道,“属下猜测应该是徐粉黛的手笔。”他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裘,“这个也是从客栈中发现的,应该是徐粉黛投身客栈,却碰到黑店,最后用毒逃跑的……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皇上就在城门口还有大街小巷中贴了告示,料想这个徐粉黛应该藏不了多久的。”   苏慕锦却不这样认为。   徐粉黛既然能这种情况下都没有被搜出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她和这个女人打过交道,她不但聪明,还会用毒,还有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恐怕只要能放得下架子,随便都能找到一个男人作为依靠,也能找到容身之所。   而徐粉黛那个女子此刻最恨的应该是谁呢?   林巡抚父女两个,还有就应该是皇帝了,她转变立场,如果她是徐粉黛,此刻恐怕最想要的就是林家父女两个人的性命了,她眸子凝了凝,低声和墨魇道,“你让人盯着驿站的方向吧,如果有可疑的人就通知我或者楚离。”   墨魇惊讶,“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难不成还能想着要去报仇?”   “不是没这个可能。”楚离拍拍墨魇的肩膀,“顺便让人盯着苏家,有可疑的人也记得来禀报。”   “徐三老爷那里也盯紧点。”   徐大老爷大房的人和二房的人全部被下狱了,只有三房的人好端端的,徐粉黛心里不恨死了这一家人才怪了。   “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徐家谋逆的罪名,恐怕这些天就会处置徐家的人……”到时候京城中肯定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楚离揉揉眉心,“等徐家的人行刑的时候多派些人手盯着刑场,徐粉黛到时候肯定会去的。”   “属下记下了。”   “你也一夜没睡了,回去好好歇着。”楚离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拍拍他的肩膀,“过两天给你奖励。”   “啊,什么奖励?”   楚离但笑不语。   他是准备赶紧把墨魇的婚事给办了,这样也能省了他一桩心事,墨魇的年纪也不小了。   “那属下就先回去了啊。”   “等等。”苏慕锦叫住他。   “世子妃还有什么吩咐?”   “去通知府上的管家,准备一些银碳和棉衣和补品,我和世子爷要出门一趟。”   “现在?”   现在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呢。   “先去准备,准备好了就出去。”   “知道了。”墨魇出了房间。   “锦儿……”楚离有些心酸,走到她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她说了银碳他就知道她要去哪里了,心里有些忐忑,“我有些担心。”   “别担心。”苏慕锦对他盈盈一笑,目光柔和。   “我陪着你!”      ☆、第七十五章 宣懿旨进宫      苏慕锦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昨天晚上听到了左相的话,知道左相心里对楚离是惦记着的,所以才想着要去看望他。   而楚离对左相同样是惦记着的,只是害怕左相不喜欢他,所以这些年一直忍着没有接近。   现在楚离知道左相其实是为了他考虑,心里的想法自然要改变许多。苏慕锦用完早膳就去找了大舅舅,把昨天在左相府看到的场景都给说了一下,楚尚书听罢面色唏嘘不止,“左相大人真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他十分大方,让管家给准备了一大马车的银碳,足足够撑过这个冬天的,又让管家从库房里取出好多人参燕窝灵芝之类的补药,又给装了一大车。   满满两大马车的东西装好了之后,楚离和苏慕锦就一起出发去了左相府。   马车中,楚离给苏慕锦盖好毯子,瞧着身后跟着的两辆马车,忍不住感动,“舅舅的心意我都记下了……”   “记什么啊,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苏慕锦盘膝坐在马车中,马车里烧着小火炉,十分温暖,她搓搓掌心,轻笑道,“以后我们对舅舅和舅母多孝顺点就好了。”   “嗯。”   楚离郑重的点点头,其实这些东西他也不缺,可是他们住在楚家,如果再用自己的东西恐怕舅舅们觉得他们见外了,而且楚家也不少这么点东西,上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让楚家的好东西堆的满满的。不过楚离当然心里也知道,这些都是瞧在锦儿的面子上。要不然楚家和左相府其实并没有多少瓜葛,也没有必要如此破费。   他默默的记下这个人情,一转头瞧见锦儿疲惫的面容,把她拉到怀里,“累了吧,等从外祖父那里回来,你再回去休息。”她本来这段时间就特别嗜睡,昨天又一夜没睡,恐怕这会儿的精神都是强打出来的。   苏慕锦没拒绝他的好意,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心中无比的安定,“楚离,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楚离愣了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觉得未来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悬崖,那时候他每天都活在恐慌里,又怎么会去奢望未来。   “怎么想起问这个?”   “随便问问……你有想过入朝为官吗?”她在他的怀中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他现在的身份虽然不是楚世子了,可是毕竟有自己的能力,而且还和皇帝有合作,如果他想要入朝为官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楚离摇摇头,“不想。”   “啊,为什么?”   不都说男儿自在四方,要闯出一番天地才觉得没有白活一生吗。   “应该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楚离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擦着给她取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他有些感慨,“小时候见过不少的官员们,那时候楚王府风头正盛,好些官员们都对楚王府又敬又畏,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可背地里多加嘲讽……朝堂中的官员们有多少是真真正正为百姓们谋福利的?谁都有私心,而且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这些年我看到的太多了,厌倦这样的生活方式。”   别人都向往着做官,或者是为了扬名,或者谋利……可这些他都不缺。   他的前半辈子过的太过坎坷,所以后半生只想平平静静的渡过,也许是没有志气了些,不过心里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你希望我留在朝堂吗?”他低头问苏慕锦。   如果她喜欢京城,那他可以考虑留下……   “不不不!我才不想。”苏慕锦慌忙摇头,她可不想让楚离觉得她舍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同样是见识过这些明争暗斗的,她特别特别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贴着楚离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眯着眼睛笑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吗,我只想平平静静的找个小山村,有篱笆院,有鸡有鸭,院子门口有一条小溪,在小溪旁边种上一棵槐树。后院一片空地上种着桃树和梨树,到春天的时候桃花和梨花竞相开放,风一吹来,粉色的白色的花瓣沾满衣裳。夏天无事的时候就去摘桃子和梨子……”她面露向往,“这样多幸福啊。”   楚离几乎能想象到那样的画面,他捏住她的掌心,对他轻轻眨眼睛,“你说漏了一条。”   “嗯?”   “到时候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他轻笑,“到时候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赶着鸡鸭玩耍,你就坐在院子里做做女红,给我和孩子们做衣裳,我就在外面的小溪里抓鱼,吃午饭的时候就架着个桌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便吃饭,耳边都是小孩子们的嬉笑声……”   楚离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条弯弯的弧度,低头去看苏慕锦,“等京城里的事情完了,我们就去隐居,好不好?”   苏慕锦脸颊红红的躲进他的怀里,小声的嘀咕,“谁要给你生一大院子的孩子……”   听到她的话,楚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苏慕锦不着痕迹的松口气,捏住他的面颊,他的皮肤很好,长期戴面具的缘故皮肤很白皙,泛着玉色般给光芒,她扯着他的脸颊,眼睛亮亮的,“还是笑起来好看。”   楚离这才发现她方才这一番话的心意,胸口暖暖的,握紧了她的手心。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左相府的大门口。   楚离拿着苏慕锦的大裘下了马车,把她给扶下来,刚从温暖的马车中走出来,她浑身都瑟缩到一起,楚离赶紧把大裘给她裹上。风雪渐渐的小了,他们两个站在大门口,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来左相府,昨天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苏慕锦这才发现左相府的大门都微微生了锈,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来做客,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左相府的大门紧闭,楚离扶着苏慕锦上了阶梯握住铜环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谁啊?”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苏慕锦听出来是昨天和左相说话的老者。   大门应该是许久没有上油了,所以开启的时候声音有些刺耳,管家打开门瞧见苏慕锦和楚离,微微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请问……你们找谁?”   管家年纪大了,眼睛也有点花,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楚离,自然是不认得了。   “我……是楚离。”   管家瞪大了眼睛,“小……小少爷?”   楚离点点头。   管家面上忽然爆发出喜色来,赶紧打开大门,“小少爷和少夫人是来看望相爷的吗?相爷在房间里处理事情呢,快快请进啊。”   他是左相身边的老人,当然知道左相对这个外孙子其实心里是十分喜欢的。   “快进来。”   楚离踏进了大门才有点真实感,他示意两辆马车都跟上来,管家一愣,“这是什么?”   “是相公给外祖父带的一些礼物。”苏慕锦含笑和管家解释。   “小公子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哪里还需要带什么东西啊。”管家眼眶微红,赶紧在前面领路,边走边道,“小少爷和少夫人小心些,左相府已经多年未曾修葺过,所以有些破损,地面也有些滑,莫要滑倒了。”   殷勤的带着两个人到了左相的房门口,管家才停下了脚步,他敲了敲门,“相爷,小公子来看您了。”   屋里是左相带着点点疑惑的声音,“小公子?”   “是啊,是小姐的儿子,楚离啊。”   苏慕锦感觉到楚离有些紧张,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不多时就听到房间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房间的门就被打开,露出左相惊喜又激动的老脸。   他站在门边愣愣的看着楚离,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渐渐的涌上一股子水汽。   他以为他曾经对楚离那样无情,他会这辈子都不会跟他来往,更加不会来看望他这个老头子,可他……竟然来了,他竟然来了,还带着他的娘子来看他这个老头子,如果放在以前他没有脱离楚王府的时候,他瞧见他依旧不会给他好脸色。他对楚瑜的确有看法,但是更重要的是楚瑜对他同样的有看法,他不和楚离有任何联系也是因为楚瑜。   万一惹恼了楚瑜……他不再庇护楚离……   不过现在好了,这些年他曾经暗暗的观察过楚离,他做事稳重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小势力,现在既然已经脱离了楚王府,肯定就是做好了和楚瑜背水一战的准备,既然如此,他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楚离心里亦是复杂难言,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和外祖父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他比记忆中要苍老了好多,头发几乎全都白了,脸上也生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斑点,满脸的皱纹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风霜……他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瞧见外祖父如此激动的面色,喉间更是止不住的微微一哽。他曾经觉得亲情是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触及的东西,没曾想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老人,为了让他安安全全的活着,强忍着不去跟他来往。   他撩起长袍,缓缓跪倒在地,“外祖父,外孙不孝,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来看您。”   苏慕锦也跟着跪在门框边。   “快起来,快起来!”左相见此连忙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弯腰去扶楚离和苏慕锦,他忍住眼眶中的热泪,哽声道,“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啊,快起来。”可他哪里拉的动苏慕锦和楚离两个人。   管家见此连忙道,“小少爷,少夫人怀了身孕怎么能在门口吹冷风,而且门口这里还积着雪,万一受了寒气可如何是好,快扶少夫人起来啊。”   楚离这才惊醒,赶紧扶起了苏慕锦。   “相爷,赶紧让小少爷和少夫人进屋啊。”管家急的一身汗都要出来了,相爷今天真真高兴的都要糊涂了,竟然都不让他们进屋说话。   “还是去厅堂吧。”   左相微微犹豫了一下,他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他自己清楚,他自己倒没什么,可楚离和苏慕锦两个人都是大家出来的孩子,怎么受得了他房间里的潮气,而且因为天气的缘故,房间里好些东西都没有见过太阳了,有一股子霉味。   管家立马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忍不住轻叹一声,相爷就是对自己太过苛刻了。   “小少爷和少夫人随老奴去厅堂吧。”   “不用去厅堂,就进房间吧。”楚离扶住苏慕锦,对着左相笑笑,“外祖父,孙儿也不是没有受过苦的人,什么见不得?”他又转身和管家道,“劳烦管家伯伯让人把银碳和火盆都弄到房间里,这大冷的天,马上就要到腊月了,房间里还不点火盆哪里有一点暖味儿,凉飕飕的也不觉得温暖。”   “哎,好,老奴这就去。”   管家转身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用长袖擦去眼角的水迹。   左相坳不过两个人,只好打开房门让他们进去。   昨天在房顶上从一片瓦砾的空间都能闻到霉味,这一进屋屋里的潮湿气味和霉味就更严重了,苏慕锦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样的环境怎么住人?而且左相的年纪也这么大了,长时间住这样的房间恐怕要生病的。   左相瞧见苏慕锦皱眉,只当是她不习惯这里,提议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吧。”   “不用。”苏慕锦对他微微一笑,却道,“外祖父,您这房间里太过潮湿,而且住的时间长了恐怕对您的身体不好,这房屋还是找个时间修葺一番吧。”她四下看了看,搞不好这房间里还会有老鼠的。   “好,找时间修葺,找时间……”   左相此时半点都没有了作为一国丞相的威严,他就像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面对大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楚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慕锦无奈,怪不得两人,两个人虽然有血缘关系,可毕竟多年不见,而且之前的见面估计都是剑拔弩张的,这会儿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也是正常的。不过两个人对坐着也挺尴尬的,苏慕锦打开话题,“外祖父,以前楚离还住在楚王府没办法跟您亲近,还请您不要怪罪。”   “不会不会。”左相忙摆摆手,瞧着楚离熟悉的眉眼,眼眶又湿了,“离儿还能记得有我这个外祖父我就很高兴了……这些年原本是我不该对他不闻不问。”   “外祖父,相公也知道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苏慕锦那胳膊肘捅了捅楚离,示意他说话。   “锦儿说的对,外祖父您不用自责,您的苦心我都明白。”   左相眼眶又是一红,他忍不住老泪纵横,眼神激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苏慕锦瞧这两个人慢慢的说起了话,她自觉的退出了房间,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亲人好不容易想见,恐怕话匣子打开了就有很多话要说了。她去找了管家,想着楚离估计不到晚上是不会回去的。就先打发了楚家跟过来的人回去。她自己也不敢乱跑,雪地太滑,她可不敢拿孩子来做赌注。   找到了管家,让管家带着她去了厨房。   上一次在楚离的小木屋里做了那么一次饭闹了个笑话,后来她在楚王府的时候曾经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学厨艺,现在的厨艺虽然说算不上顶级之类的,但是好歹做个家常菜也是能拿出手的。   她去要了些方才送来的人参,又让厨娘杀了一只土鸡,准备做个人参鸡汤。   管家瞧见了惊了一下,“少夫人,可不能让您动手,您还怀着身孕呢。”   “不妨事的。我和相公头一次来相府,自然要略略尽尽孝心。”苏慕锦摇摇头,挽起了长袖,厨房里有些脏乱,不过倒也还好,而且她发现厨房里竟然只有一个厨娘,平日中估计是烧火做饭都是她一个人,她就吩咐厨娘,“你就帮忙烧火就行了。”   他们刚刚吃过早饭,不过鸡汤要炖好几个时辰,等炖好了也到吃午膳的时间了。   管家看着劝不过也就不再多劝,只是待在厨房里也不肯离开,生怕苏慕锦会出什么意外。   鸡苏慕锦不敢杀,是让厨娘杀好的,只在鸡屁股那里掏出了一个洞,把内脏挖出来,然后就把人参切成段塞入鸡腹中,又拿针线把洞口给缝上,什么材料都没有放,兑了半锅的水就下锅了。   管家看着她做的不算多复杂才放下了心,悄悄出了屋子。   苏慕锦计算着时间,快到午时的时候就开始炒菜,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又问了厨娘左相的口味就开始做,等她都弄好了之后楚离和左相也已经找了过来。   楚离方才从管家的口中知道苏慕锦在准备午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锦儿她自己连自己的爹爹都没有给做过饭,来到他的外祖父家里却给外祖父做饭……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她是在替他尽孝心,他当然知道。   如果不是外祖父跟着他一起进来,他这会儿肯定要搂着她狠狠的亲一口。   午膳是在左相的房间里用的,房间里已经点了火盆,温暖了许多,苏慕锦一直没说话,他们祖孙两个人话已经比之前多多了,他们气氛融洽,像极了一家人。   “你们要小心些,徐兮之死了女儿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楚王府里的人的。”左相放下筷子沉声道,“徐家被抄家灭门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示应该就是表明了态度,放弃了徐家。徐家算是张嫣然死的罪魁祸首,而楚王爷就是帮凶,离儿你虽然和楚王府脱离了关系,但是徐兮之那个女人心眼很小,她不会放过任何和张嫣然的死相关的人的。”   他已经从楚离的口中知道了张嫣然死掉的原因。   左相是看着楚瑜女儿还有徐兮之的慢慢发展的,所以他最是清楚张嫣然是楚瑜和徐兮之的女儿,但是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表示出来,可是这些年他也把徐兮之对张嫣然的宠爱给看在眼里,现如今徐兮之连徐家都不管不顾了,所以肯定更加不会放过离儿。   当初张嫣然对离儿的心意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且张嫣然又是从楚王府出来了之后才死的。   “外祖父放心,我们都小心着呢。”楚离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很少喝酒,今天却因为心情太好所以破了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眉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那戾气一闪而逝,几乎让人捕捉不到,“我们之所以搬到楚家就是有这一层的考虑。楚家的护卫很多,而且都是一些好手,外祖父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   他这些年培养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除了一个墨魇,他手底下的人最近大多都被抽派出来了,一直暗中守护着锦儿的安危。   所以来暗的,他一点都不怕。   用完午饭,外面的大雪难得的停了一阵子,楚离和苏慕锦也就趁机告辞了,左相心中很是不舍,可知道他们有正事要做,而且苏慕锦怀了身孕,她眼睑下的黑影他也瞧得真切,心里知道他们累了,也就催促他们回去休息。   左相亲自给送到了门口,苏慕锦趁左相和楚离话别的时候偷偷的塞给管家一叠银票。   “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一些银票,管家快快收下,府中的情况我和楚离都知道,外祖父年纪大了,有些东西不能缺,这银票若是直接给了外祖父他肯定不会收,所以就交给管家伯伯了。拜托管家伯伯给外祖父添置一些棉衣和鞋袜之类的东西,府里也没有个女主子,也想不到这些,外祖父肯定也想不到,所以就要劳烦管家伯伯了。”   管家看了一眼银票,一叠全都是大面额的银票,他微微一惊,“太多了。”   忙要塞给苏慕锦。   苏慕锦轻笑,“这些都是给外祖父用来添置东西的,管家伯伯不必多想,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到了晚年原本该享享清福的,现在还在每天上朝,也很是不容易。”   管家勉强收下,热泪盈眶好不感动。   回楚家的路上楚离难得的兴致高,给苏慕锦说他和外祖父谈话的内容,苏慕锦就把她塞给管家银票的事儿说了。   楚离感动不已,握紧苏慕锦的手,“这些东西原本的都应该是我来做的。”他却一时没能想起来。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楚离一想也是,呵呵一笑,也就不再思量。   刚回到楚家就瞧见舅舅正着急的等在大门口。苏慕锦诧异,扶着楚离下了马车,“舅舅这是做什么?”   “锦儿你可回来了,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让你立刻进宫!”      ☆、第七十六章 卖入青楼      京城中一个破旧的小巷子里。   徐粉黛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缩在角落里,她长发凌乱,衣裳破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堆稻草缩在小角落里,角落刚好是一个死角,可以避风。   她整个人蹲在稻草里,用稻草来御寒,头缩在双腿之间,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冻的快要不行了的小乞丐。一双青葱如玉的小手已经冻成了青紫色,无力的垂在外面,颇有些触目惊心。   昨天晚上从稻草里爬出来之后她就偷偷的跑到村落里偷了两件破旧的衣裳,把自己华丽奢侈的穿着给换了下来,然后缩到了这个无人出没的小巷子里,她有银两却不敢去买东西。如今京城里四处都在搜寻她的下落。   从城郊中逃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想过了,城郊并不安全,还是京城中她还稍稍的熟悉一些,所以她思忖了一下还是跑回了城中心。   “咕噜——”一声,缩在角落里的徐粉黛死死的按住小腹,昨天逃亡了一整夜,今天也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渴了就只能抓两把雪吃掉解渴。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这样窝囊过。   如今已经饿的不行了,她的金银首饰不能带出来,放在身上也太过显眼,所以就被她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埋了起来。   而此时,她的身上还剩下几张银票。   她捂着肚子从角落里站起身来,脸色一片青紫。   饿……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饿过,远远的大街上有喧嚣的叫卖声,只要穿过这一个小巷子她就能出去买干粮吃,可是她摸出身上的银票,这银票面额是百两银子的面额,她穿着破烂的衣裳拿着百两银子的银票去买吃食恐怕更加让人怀疑……可是,如果再不吃东西,她会饿死的。   现在已经是浑身没有力气,再不吃东西有人找来了她都跑不动。   徐粉黛咬咬牙关,扶着冰冷的墙面站起身来,抓了一把湿湿的泥土往脸上一抹,弯着腰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苦笑不止。   现在无比庆幸当年爹娘把她给养在深闺里没有几个人见过她,所以城墙上贴着的告示也没有附上画像的,只说是面容绝美的单身女子。徐粉黛摸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滚烫。   她染上风寒了,她知道。   如果此时她有魄力毁了这张脸,别人恐怕也找不到她……可是,如果让她毁了自己的脸,她宁可去死!   扶着墙壁虚软的走到巷口,今天的大雪难得的停了,大街上也有几个做生意的人出来,她的目光落在一家包子铺里,一层一层的蒸笼正蒸在锅上,距离老远就能问道包子诱人的香味,热气腾腾的包子想一想就要流出口水。   徐粉黛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   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可是当她瞧见几个身穿盔甲手执刀剑的兵士们从大街上穿过的时候彻底打消了要拿着银票去买东西的想法。颤颤巍巍的走到包子铺门口,她死死的咬住牙关,长袖下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讨饭……   她这輩子别说是做,就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可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再不吃东西她一定会饿死。   走到包子铺门口,“老……老板……”可以给我一个包子吗?   话还没说完,那包子店的老板就瞧见一身脏乱的她,老板眉头一皱,怒吼道,“臭要饭的,滚滚滚!别在老子的门口耽误老子做生意,赶紧给我滚出去。”那老板从店铺里拿出一个扫把,想都不想就往徐粉黛身上敲打,“赶紧给我滚开!这大清早的,老子包子还没有卖出去几个呢,就来给我要饭,她娘的,长不长眼睛!赶紧给我滚,再不滚老子就要揍人了!”   徐粉黛重重的挨了两下,本来就因为发烧没有几分体力,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上。   “滚!”   她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阴鸷的光芒,死死的捏住掌心。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让这个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定会!   死死的握住拳头才抑制住浑身的怒火,可仍是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   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却不能发火,更加不能怒斥。她默默的捂着肚子爬起来,又缩到了小巷子里。   而她先前搭的一个小窝此时却被人给霸占了。   两个一身褴褛浑身臭气的乞丐霸占了她先前的地方,她眸子里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她走到先前搭建的小窝里,厉声道,“这里是我的地方!”   “现在我们占了,那就是我们的地方了。”   两个乞丐冷哼一声,盘腿坐在地上,面前还放着两个破了口的瓷碗。   “你们滚开!这里是我先找到的!”徐粉黛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竟然如此不讲道理,捏住拳头怒斥道,“你们要不要脸,明明是我先找到的地方,你们凭什么霸占着,给我滚开!”   她上脚就要去踢两个乞丐。   昨天虽然从小村落里偷了衣裳,可是却没有偷到鞋子,而且她也不想偷鞋子,现在衣裳已经够冷了,她的鞋子却是上好的棉靴,里面塞着一层层的兔毛,十分暖和,她也不愿意换上冰冷的布鞋。本来穿着宽大的衣裳,鞋子被衣裳给盖住还看不出来,此刻她一伸脚,那一双精致的鞋子就落在两个乞丐的眼睛里。   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同时一亮。   他们也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的,精致的东西也不少见,这东西看样子就做工精细,价值肯定不菲。   一个乞丐猛的抓住徐粉黛的脚,不怀好意的抬起头来,“这鞋子是哪里偷来的……竟然如此精美,呵呵,大哥,我们把这鞋子给抢来,也能卖一点银子。”   “好主意。”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咧着嘴笑看着徐粉黛。   徐粉黛这才注意到,两个人因为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澡,此时头发都一缕一缕的粘在头上,一咧嘴就露出满嘴的大黄牙,脸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又脏又丑,眼角竟然还有眼屎。更重要的是,他们一抬起头来,一股子恶心的味道顺着领口冒出来,泛着一股子酸涩的恶臭味。   徐粉黛几乎要吐。   她想跑,可此时却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她的一只脚还被握在乞丐的手里,她本身就因为受了寒气发烧,浑身无力,那乞丐的力气竟然也出奇的大,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她心中一慌,脸色憋得通红,“你们给我放手,我不要这里了还不行吗,我现在立马就走!”   “晚了。”   一个乞丐露出黄黄的牙齿,绕到徐粉黛的身后,狠狠的抱住她,然后让另外一个兄弟动手,“二弟,快,把她的鞋给脱掉!”   “不!你们住手!给我住手啊!”   她比起鞋子要被人抢走,更恶心的是此刻乞丐竟然把她给抱住让她没办法动弹,一股子恶臭散发出来,把她熏得脑子一阵阵的发黑。她对着巷口大声呼救,“救命啊——来人啊——”   乞丐却丝毫不惊慌,慢悠悠的道,“使劲儿叫吧,这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来。”   之前徐粉黛之所以找到这里也就是看着这巷子没有人进来,而此刻,他们又在巷子的最深处,她的声音又微弱,根本就没办法把声音放大,更别说是让人来救她了。   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凉意,这时脚上也泛起了阵阵的冰凉。   她的鞋子已经被地上坐着的那个乞丐狠狠的拔掉。   “嘶——”   乞丐握住一双鞋子,眼睛却瞪得老大,死死的盯住徐粉黛的脚眼睛半晌都移不开。   徐粉黛也感觉到乞丐的动作猛的一顿,她一低头,心中却一阵冰凉,因为方才乞丐用力过大直接把她的鞋子给拽掉,而她的袜子也随着鞋子一起被脱掉,此刻她一双莹白如玉的脚正赤条条的露在外面。   徐粉黛很美,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是不美的。   她最爱的就是自己的脸,手和一双小脚。她的脚很小,泛着如玉的光泽,晶莹剔透的指甲在雪地中反射着淡淡的光华,小巧的脚趾,洁白的脚掌……像是最完美的杰作,让人几乎无法忽视。   而此刻,徐粉黛却恨透了自己这一双脚。   因为她已经惊恐的从乞丐的眼神中看到浓浓的欲火。   她的心抑制不住的一跳,奋力挣扎,“放开我!我是——”她刚要报出身份,可却猛地顿住,她如今就只是一个小乞丐,或者说是一个通缉犯,哪里能报出身份来!   “美!真美!”地上坐着的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直起了身子,徐粉黛的身体被另外一个乞丐狠狠的抱住,就方便了他,他紧紧的握着徐粉黛的两只玉一般的小脚,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火光。“大哥,我们太走运了。”   控制住徐粉黛的乞丐也已经瞧见了她的一双脚,眼睛睁的老大,双手忍不住的一松。   徐粉黛趁机推开两个人,光着脚丫拼命的往巷口跑。   两个乞丐同时一惊,“快追!”   到手的鸭子怎么能飞了!   “大哥,你绕到前面,我在后面抓!”   “好!”   两个乞丐淫笑着飞快的跑,他们吃饱了有力气,而徐粉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没有跑到巷口就被两个人紧紧的抓住。他们做乞丐的平日中连吃饭都吃不饱,更别想着要娶妻生子了,欲望更是没有办法解决,甚至连青楼都进不起,偶尔讨一些银子去了青楼,也没有姑娘愿意伺候他们。现在还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女人,他们怎么能放过!   “哈哈,二弟今天我们真的太走运了。”   乞丐老大和老二把徐粉黛放倒,一人抬着肩膀一个人抬着两条腿,又重新把她给抬回了方才的死角里,这个地方位置好,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是来京城里投亲的大家闺秀,当今贵妃娘娘是我的亲戚,你们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徐粉黛拼命挣扎,用尽全力的挥舞双臂,蹬着双腿,可怎么也挣脱不开。她脸憋得通红,又急又怕,“你们放开我……我有银子,你们要多少,我让我的亲戚来找给你们,你们不要对我动手……”   徐粉黛脸色刷白,浑身颤抖,她之前对付黑店里的店小二和刀疤男子的时候身上的迷药和毒药全都用光了,此刻再也没有能对付眼前两个人的东西了。   “嘿嘿,你是贵妃娘娘的亲戚?”乞丐老大奸笑,“那我还是皇帝老儿呢!臭娘们——”说话间,乞丐老大已经用力的撕裂了徐粉黛的衣裳。   她的衣裳本来就过于宽大,此刻撕起来倒一点都不费事。   “啊——不——”   可她的反抗根本就没有用,当瞧见徐粉黛白皙如玉的皮肤时,两个人更是双眼放光,呼吸都急促了。   “大哥……我要忍不住了。”   老二兴奋的浑身都在发抖,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皮肤这么好的女人。   他忍不住在她身上猛的抓了一把,触手如同绸缎一般的柔滑。他之前去青楼里,那些姑娘们的皮肤和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二呼吸急促,伸手就去扒徐粉黛的衣裳。   “等等。”还是老大要有脑子一点,既然有这样的皮肤那容貌……他的目光落在徐粉黛的面容上,瞧见她脸上的泥巴老大也不着急了,抓过地上的雪就往徐粉黛的脸上蹭。   “唔——”   她被冻的打了个激灵。   雪接触的皮肤很快就化成了水,老大胡乱的给她脸上的泥巴给抹掉,然后用刚才撕裂了的破布给她擦脸,兄弟两个都死死的盯着她的面容,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当破布把她脸上的泥巴一点点的擦去,两个人的眼睛不可抑止的睁得老大,一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眼眶。   “老……老天……”   老二结结巴巴的掐了自己一把,愣愣的看着徐粉黛的脸半晌都没办法动弹一下,“娘……娘暧……”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美貌的女人,就连先前青楼里偶尔一瞥的花魁,和眼前的这一位比起来……那也是云泥之别。   两个人都没有上过学,也不认识字,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眼前女子的容貌。   心里就一个字,美!   天仙也就长这样了吧……   “大……大哥……”老二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嘴巴里什么时候流出了口水都不知道,他眼睛里渐渐的冒气一丝火苗,渐渐的,那火苗越烧越旺,几乎变成了熊熊烈火,一转眼却瞧见大哥的眼神和他的一模一样。   “放开我——”   “做梦!”还是老大镇定一些,他几乎忍不住仰天长笑,今天真的是太走运了,竟然能碰到容貌这样美的女人,落到他的手里他怎么可能放过,和二弟对视一眼,两个人嘿嘿一笑,一人按住徐粉黛的胳膊,另外一人开始用力的扒衣裳。   “大哥,要不要堵住嘴巴。”   “堵住——”老大骑在徐粉黛的身上,头也不抬,“别让别人发现了!”   老二嘿嘿奸笑,一把抓起地上撕破的碎布全都塞到徐粉黛的嘴巴里。   “唔……唔唔……”   “别叫了,没用的!”老二贪恋的瞧着她的面容,单手按住她两只手不让她反抗,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脸上又揉又捏,那皮肤的顺滑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呻吟出声,“大哥,你快点——”   “好了,你急什么。”   老大此时已经把徐粉黛的衣裳全都给扒掉了,忽然,他眼珠子一亮,愣愣的望着从她衣裳里飘出来的银票。   “娘的!竟然还有银票!”   兄弟两个赶紧把银票给收拢起来,一数之下更是忍不住双眼爆出喜色来,“老天爷,竟然有两百两……两百两啊,二弟,我们发财了!”   有了这些银子他们再也不用做乞丐了,也再也不用出来讨饭讨生活了。尽可以拿着这两百两银子,只要省着点用,差不过够他们用十几二十年。   “哈哈——”老大捏紧了银票忍不住狂笑出声,“老天实在是太善待我们了!”   不但给他们兄弟两个送来了银票,还送来了如此绝美的女人!   两个人一个人分了一张银票,老大瞧着身下眸子泛着泪光的女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美人儿,来,让大爷来疼你!”   不多时就听到巷子里传来男人难以抑制的粗喘和兴奋声,“他娘的,竟然还是处子!小爷今儿个真是赚翻了!”   “大哥你快点——”   “操,急什么,等我爽够了会让给你的!”   伴随着男人的低吼声,还有女子被捂住嘴巴呜呜的哭泣声,身体拍打的啪啪的抽插声。   一个时辰之后。   小巷子里乞丐老大和乞丐老二全都露出餍足的神色,他们两个一起提起裤子,老二瞧着躺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女子,女子光裸着身子,本来白皙如玉的皮肤此时全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方才他们两个把徐粉黛按倒在地上的时候铺了一层衣裳,此刻那衣裳上有淡淡的血迹和一片片的白浊。   老二把裤子提好,惴惴不安的问大哥,“大哥,我瞧这个女人身份应该不简单,不会真的是皇宫里贵妃娘娘的亲戚吧?”   “怎么可能!”老大满不在乎的拍拍老二的肩膀,“怎么样?”   老二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嘿嘿一笑,“好久没有这么爽了,哈哈!”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老二有些害怕,“要不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头上猛的挨了一记,老二怒视老大,“你打我干嘛?”   “笨!这女人你能舍得下手给宰了?”   的确有些下不了手。“那怎么办?”他们把她给强了,万一她等会儿醒来了去报官了怎么办,他不想坐牢啊。   “你傻啊!”老大呸的吐了一口浓痰,瞪了老二一眼,“一般人家怎么可能养的出来这样美貌的女人,而且身上还带着银两,你说她带着银两去哪里不好,偏偏要打扮成乞丐,还跟我们在这个地方抢这么个破烂地方。”   “大哥你怎么看?”   老大猛的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一天京城里突然多出来的士兵们,他们乞丐的消息最是灵通,听说昨天晚上京城徐家因为试图谋逆所以被满门抄斩,现在一家的人口全部都被锒铛入狱,而城门的告示上不是贴了说徐家的二姑娘逃了出来。   “皇城上贴的告示你瞧见了没?”   老二尴尬,“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认识字。”   “今天早上皇城上贴了告示,说是通缉一女子,那女子面容绝美倾国倾城……而且身上带着银钱……”   “大哥是说这个女人是通缉犯?”老二瞪大了眼睛。   “我看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怕,这女人如果真的是通缉犯,恐怕比我们还要担心被人给抓住。”老大咧嘴一笑,泛黄的牙齿一股子恶臭袭来,“我们杀了她又不忍心,放了她也担心以后她真的翻了身了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怎么办?”   老大思索了一会儿,半晌之后眼睛猛然一亮。   “有了!”   “什么?”   “卖了!”老大阴阴一笑,“这样的容貌如果卖到了青楼里,我们肯定能赚上好大一笔银子!而且青楼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弱女子任凭她有三头六臂都逃不出来!青楼的守卫你也知道,只要进去了,她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老二眼睛一亮,“好主意!”   “二弟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青楼里和老鸨谈谈价去!”   “好!”      ☆、第七十七章 进宫      徐粉黛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闭上眼睛,身下一片温软,就像是她的闺房,床榻上铺着厚厚的棉被。房间中十分温暖,偶尔能听到火炭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一行清泪缓缓的顺着面颊滑下来,她不愿意醒来,她宁愿相信之前所经历的那些全都是梦境,全都是噩梦,只要她一睁开眼睛,爹娘还在,徐家还在,大哥也还在,所有的人都在,她还是徐家备受宠爱的二姑娘,还是那个尊贵的“希望”。   可是再怎么温馨的梦境也终有醒来的那一刻。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眸子涣散无神,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床顶,当看到床幔的颜色是她又无力的闭上眼睛。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中从来不会用这样艳红色的帷幔,因为她觉得俗气。她苦笑,明明经历的那么真实,又怎么可能是梦境。   下身火辣辣的疼,那疼痛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死死的握住掌心,嘴唇被咬的几乎出了血,她现在都不能忘记,那黄咧咧的牙齿,那酸臭的口气,还有令人作呕的气息。鼻翼间那股子味道一直缭绕在鼻尖怎么也消散不下去,就算房间中燃着桂花香都没办法散去那味道。   她掀开被子起了身,这才发现不止是床幔的颜色,就连锦被的颜色,甚至是房间里的所有装饰,用的几乎都是艳红色的颜色。   房间是恨清幽的房间,不是很大,却很精致,精致中又透着一股子性感又俗艳的味道。   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浑身软绵绵的几乎无法动弹。   她是熟悉那些迷药和毒药的,立马断定了自己是中了迷药。起了床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不是她之前穿的衣裳,房间中燃着火盆,她这样下床竟然也都不觉得冷。   房间中临窗的桌子旁边放着铜镜,铜镜打磨的十分平滑,没有扭曲的人影,里面能清晰的照出自己的影子,只是没有颜色……她坐在梳妆台旁边,静静的看着铜镜中惨白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她几乎都不认得,眸色灰败,面色颓然荒废,双眼无神呆滞……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不!这不是她!这不是她!她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徐粉黛,镜子中那个面容晦涩的人是谁?!   她不敢置信的倒退两步,眸子却猛地一凝。   她看到自己脖颈间一点点青紫的痕迹。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的灰败,猛的撕开自己的衣裳,衣裳里面竟然没有肚兜,她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上被蹂躏过的痕迹,一行行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愣愣的瘫软在地上,她抱着膝盖无助的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为什么她就一夜之间从一个天之骄女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现在她甚至都不关心自己在哪里,更不关心她是怎么从那两个乞丐的手中逃出来的,不管是他们把她扔在那里她被人救了也好,还是有人贪恋她的容貌把她带回家了也好……她连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东西都没了,还怎么去在乎别的东西。   脑海中不可抑止的跳出那干瘪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她胃里一阵翻腾。   “呕——”   一直没有吃饭,她吐出来的全都是酸水,那股子酸涩的味道让她又想起先前那两个乞丐身上的味道,她掐着脖子拼命的呕吐,仿佛要把胃里的酸水吐出来,永永远远的摆脱那样的酸味,可越是呕吐嗅觉仿佛就越是灵敏,那股子酸臭的味道就在鼻翼间一直无法散去。   这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外听到动静的两个小丫鬟赶紧冲进了房间,瞧见她吐得一塌糊涂微微一愣,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小丫头吩咐另外一个,“你快去告诉妈妈,就说这姑娘醒了。”   “是,青霜姐姐。”   那名唤青霜的女子赶紧进了屋,瞧见徐粉黛吐成这个样子竟然也不嫌弃,还很是贴心的给她拍着背顺气,瞧着她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放柔了声音,“姑娘,您要不要喝点茶水漱漱口?”   徐粉黛无力的点点头。   青霜不慌不忙的起了身,给徐粉黛倒了一杯热水塞到她的手中,“喝点水吧。”瞧着她接过了茶杯,青霜已经走到门口,让小丫鬟进屋来收拾房间。   小丫鬟得了命令,很快就把房间收拾好,只是还有一股子难闻的酸臭味。   青霜便把窗子给打开了。   窗子开了徐粉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住在阁楼中,因为她能清晰的听到楼下大街上的叫卖声。   喝了茶水嗓子已经不是那么火辣辣的疼了,她勉强开口,“这里……是哪里?”   “春风楼!”青霜淡淡的回答。   徐粉黛的脸色猛然一白,就算她再孤陋寡闻她都听说过京城中的春风楼,春风楼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更是男子们流连忘返的地方,当初大哥就曾经多次流连春风楼,只是后来担心被人看到了会有损名声,所以才在外面养了外室。   她……竟然来到了青楼!   “姑娘既然来了就安心的呆着吧。”   青霜见惯了被卖进青楼里寻死觅活的女子,所以早就习惯了姑娘们刚进来时候的样子,她以前也曾经是这家青楼里的姑娘,还曾经红极一时,不过青楼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如花的女子,她的名声渐渐的落了下去,也攒够了赎身的银子,但是却发现亲人们早就没有踪迹,她除了接客也不会别的,就在春风楼待了下来。不过现在不做楼里接客的姑娘了,她有手段,所以妈妈就来让她调教楼里刚来的姑娘们。   不过也不是什么姑娘都能送到她的手里的,只有资质比较好的,才会到她的手里。   今天妈妈专门把她给叫了来就是要让她以后贴身伺候着这个女子,这女子虽然不知道身份姓名,但是就只看那一张脸就知道,今后一定会给楼里赚大钱。怪不得妈妈这样郑重其事。   微微扬起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的的确确是个好苗子。   青霜瞧着她惨白失血的脸颊,低声道,“不管你是身不由己也好,还是迫于无奈也好,既然来了我们春风楼,我们妈妈掏了重金把你给买下来,以后就好好的在楼里待着,自然少不了你的吃喝,不过可不要妄想着要逃出去……我们春风楼开了十五年,楼里进进出出的姑娘上百人,也碰到过学过功夫的,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楼里过的。而每次逃走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你们所承受不起的。”   说话间,方才的小丫鬟已经带着一个衣着华丽上了年纪的妈妈进了屋里。   那妈妈和一般的老鸨不甚相同,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风骚妖娆。她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半老徐娘,身形纤细,一身莹绿色印牡丹花朵的及膝褙子,褙子边缘都缝制了一圈细小的白色兔毛,下身一条素白色的八幅棉裙。头上盘着一个华丽的发髻,只插了一根碧绿通透的碧玉簪,她的面颊消瘦,眼角微微上挑,不笑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凌厉。   那妈妈双手插在一个墨绿色的袖筒中,整个人气质不像是一个青楼里的妈妈,反而更像是一个当家主母一般,气势压人。   她进了屋,立马就有小丫鬟给她搬来椅子,她缓缓坐下,背脊挺直,瞧着跌坐在地上衣裳凌乱发髻微散眼角含泪的徐粉黛,长眉微微一挑,“这是个什么造型,像个什么样子!”   言语虽然不轻不重,可面色显然不悦。   青霜轻轻福了一礼,垂眸恭声道,“妈妈来了,我正劝着呢。”   “劝有什么用。”那妈妈轻轻靠在椅背上,懒懒的道,“这女子刚刚入青楼还不是一个样子,都是这样要死不活的……你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该怎么调教你心里也有数,就不用我教了吧?”   青霜显然有些畏惧妈妈,恭声道,“妈妈放心,青霜会好好教导的。”   “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粉黛此时才有机会开口询问。   “没怎么回事。”妈妈眉头都不动一下,淡淡的道,“你被两个乞丐卖到了我们春风楼,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所以以后就是我们春风楼里的姑娘,以后我们楼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妈妈,明白吗?”   “不!”   “这可由不得你了。我俏娘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既然花了五百两银子把你给买回来,就一定要让自己回本了才行,今后你就和青霜好好学学我们春风楼的规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的适应,三天之后就要开始接客。”瞧见徐粉黛脸色唰的白了,俏娘依旧不为所动,她训练过的女子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她总会有法子让她们最后都乖乖的接客的。她眸子在徐粉黛的脸上定了定,“你叫什么名字?”   徐粉黛抿紧了唇。   俏娘也不生气,靠在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以前的名字也都是从前的事儿了,在我们这里也用不着你以前的名字,今后就叫殷红了。”说着俏娘从椅子上起了身,走到了徐粉黛身边蹲下,眯起的眼睛越发显得凌厉,“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所以不要和我做一些无谓的抗争。”她捏住徐粉黛的下巴,淡淡的道,“聪明的女人都不会以卵击石的,你说呢?”   徐粉黛饶是再如何的早熟镇定此刻也忍不住惊惧。   她祈求的瞧着俏娘,紧紧的抓住她的长袖,“俏娘……五百两银子,我给你,我有银子,我还给你……你放我离开好不好?”她不要在青楼里,也不要接客,她不要呆在这么脏的地方,每次都要接待不一样的男人。   俏娘眉头一挑,缓缓又坚定的推开她的手,“有银子也没用。”她染着淡红色豆蔻的指甲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卖身契”三个大字如此的清晰,俏娘捏着那纸张轻轻的晃了晃,“看到了么,这是你的卖身契,这契约是终身契约,不能赎身,除非是有一天我们春风楼不需要你了,否则你赚了再多的银子也逃不开春风楼。”   徐粉黛彻底的瘫软下来。   “不要这么绝望,小姑娘。”俏娘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拍了拍徐粉黛粉嫩的小脸,摸着摸着却忍不住捏了一把,“真真是年纪小,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瞧这皮肤,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以后你好好跟着我俏娘,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她招招手,身后的小丫鬟立马就小跑过来,“妈妈您吩咐。”   “今后你就跟着殷红了,这楼里的规矩也够给她说一说。她若是犯了错,那么——”俏娘眉头一凛,神色依旧淡淡的,可声音却冷了下来,“你就加倍惩罚!”   小丫头浑身一颤,“奴婢知道了,妈妈您只管放心。”   “青霜以后也跟着她。”   “青霜明白。”   俏娘满意的点点头,她直起身子,宛若贵妇一般优雅前行,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笑吟吟的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徐粉黛,“听说今儿个城里可热闹了,据说是京城里徐家的一个姑娘逃了出来,这是要全城搜捕呢。徐家犯了谋逆罪已经公布天下,现如今徐家大房的所有人,包括在厨房里烧火的小丫头都统统下了监狱,等待处决……”她瞧着徐粉黛的面色越来越惨白,轻轻一笑,“据说徐家的二姑娘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啧啧,我俏娘长了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多少个算的上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不过我瞧着殷红你就算的上是倾国倾城。”她长眉一挑,“你说俏娘说的对不对?”   徐粉黛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而是变成了一种惊恐的青色。   “你——”   “我们这里没有徐家的二姑娘徐粉黛,只有一个殷红,殷红你说对不对?”   “我……”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也自己好好想一想,若是咱们能达成共识呢,那就皆大欢喜,若是达不成共识……刚好俏娘我也认识几个官爷,也可以让他们来认一认,悄悄我们的殷红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层的身份。缴获了罪臣之女,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徐粉黛的面色终于灰败下来。   这根本就不是共识不共识的问题,她分明就是在威胁她,可是她除了接受威胁却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她的身份若是曝光了出来,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可是皇上没有诛灭他们徐家的九族,而是只灭了他们大房一房的人,她这个时候若是被人给揭发出去那除了死没有别的可能。   徐粉黛的指尖开始发抖,那逗动慢慢的蔓延到手臂,又从手臂蔓延到全身,她有脑子有才华,有计谋有算计……可是她更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算是聪明到底是没有经历过挫折,这一刻她才知道一个女子讨生活是如此的不易。她的唇色发颤,浑身痉挛。   她别无选择。   可是不死的代价就是做一个妓女!她从来最看不起的就是妓女,觉得她们卖弄风骚,觉得她们肮脏,更觉得她们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污秽之物……可是她现在竟然就身处青楼,甚至就要做一个她从来都鄙夷的妓女……   不不不!   为什么要这样!   她祈求的看着俏娘,“求求你……我求求你,今后我会报答你的。”   她只要一想起有人像那两个乞丐一样压在她的身上为所欲为,她就想把身上的一层皮扒掉,脏,太脏了!   “你报答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赚钱回来。”俏娘眉宇淡淡,仿佛什么事儿都不能打破她的淡然和处境,她淡淡的道,“我买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子,也缺了最值钱的一夜,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好好做事,好好接客,别想起别的什么心思,我这个人钱还是有点的,赔个五百两也不会要命。”   处子……   这个词生生的刺痛了她。   徐粉黛死死的捏住拳头,双眼通红。   她看明白了,这个俏娘根本就不会在意她出什么幺蛾子,她有她画押的卖身契,又有她的致命把柄……她默默的咬牙吞下喉间涌上的血腥,垂下了眸子。她只能暂时留在这里,等之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想到这里,她咬紧了唇,抬起头来,“我明白了。”   “果然是个聪明人。”俏娘轻轻一笑,抬步出了房间。   青霜和小丫鬟则是留在了房间中。   出了房门的俏娘顺着走廊下了楼,她们春风楼里分为三层,最高层住着花魁和一些红红火火的姑娘,二层住着有资质有潜力能红的姑娘,一楼里的姑娘则是一些平常人家也能消费的起给姑娘。因此,二楼还算是清净,一楼则是吵闹的不行,走在走廊里都能听到房间中的嬉笑声和呻吟声的交响声。俏娘听的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十分淡然。   来往的姑娘见了她均恭敬的向她行礼,俏娘只是淡淡的点头。   她去了后院,后院是她自己的房屋,她这个人怕吵闹,而夜里的春风楼太过喧嚣,因此她不住在前楼,后院里还有一些打手们,这些人是有人来闹场子的时候才会出去镇场子的,每个人都是练家子。   俏娘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隔壁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房间中传出一声低沉的男声,“进来。”   听到这声音,俏娘面上的淡然全都消散,变成了一种极为恭敬的神色,她进了屋,瞧着床榻上坐着的男子,拱手恭声道,“主子,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男子盘膝闭着眼睛坐在床榻上,听到俏娘的声音他睁开了双眸,一双眼睛如夜鹰一般锐利,“不要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属下知道。”   男子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给我好好磨磨她的性子,只要不死,可了劲儿的折腾。”   “属下领命。”俏娘半弯着腰身,面色犹豫。   “想说什么,说吧。”   “主子如果不喜徐粉黛,为何不把她给丢出去,还要救她一命。”这一点是她搞不明白的,今天徐粉黛被两个乞丐给弄进他们春风楼的时候,她和主子两个人都在,主子瞧见徐粉黛那张脸当即变了脸色,不是惊艳,而是恼怒。看起来主子是极其讨厌这个女子的,那么如果把她给丢出去岂不是正好?   男子面色微变,警告的看了俏娘一眼,“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俏娘垂下眼眸,“是属下逾越了。”   “下去吧,看好了徐粉黛,她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女子,而且手段不少,不要掉以轻心。”   “这春风楼就没有一个能逃得出我俏娘手掌心的姑娘,这一点主子大可以放心。”谈到自己的领域,俏娘十分自信。   “嗯。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俏娘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主子……”房间里另外一个小丫头眸色微微闪动,她想要问什么,可话到了嘴里却成了,“您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男子淡淡的回答,轻轻的看了一眼宛若石雕一般立在屏风边的女子,“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有。”   “说!”   “据探子来报,皇上最近好像是要给长宁公主和楚家的大公子赐婚。”提到楚家的大公子时,女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一股子暖意悄悄的浮上来,可那温暖还没有充盈眼眸,就已经冰冷下去。   “还有么?”   “还有是慈安宫里的消息。”   男子身子正了正,“说清楚点。”   “听说太后娘娘好像发疯了,把安宁公主的尸体放在千年冰棺里就放在寝宫里,据可靠的消息,太后娘娘现在几乎足不出户,每天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在冰棺旁边和安宁公主说话,宫里的宫人都传……都传,说是太后娘娘被安宁公主的死打击的已经疯了……”   男子面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冷哼一声。   “还有吗?”   “没了。”   “出去。”   “是。”女子缓缓的退出了房间,她走到门口,瞧着院子里被白雪覆盖住的一片雪白,眸子有晶莹的水光微微一闪,随即她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水雾,瞧着她最向往的那个方向,握紧了拳头。   ……   另一边楚家。   楚家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面色相当之凝重。   老太君拧紧了眉头,“太后这个时候让锦儿进宫做什么!”   “太后的懿旨不能违抗,这宫肯定是要进的。”吴氏也隐隐不安,她瞧着苏慕锦,“锦儿,要不然舅母陪着你一起去?”   他们几乎都认定了,太后这一道懿旨一定是不安好心。   太后的异常瞒得过别人,可是京城中一些有权的人家谁不知道现在太后的情况,整个人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只关心她寝宫里的那一具冰棺,而当初张嫣然是从楚王府里出来之后才死掉的,谁知道太后会不会把这一笔账算在锦儿的头上。   所以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几乎都一模一样,这皇宫不能去。   “太后的懿旨只说让锦儿进宫,舅母去了恐怕也要被拦下来。”苏慕锦握住吴氏的手,瞧着一屋子面色担忧的舅舅们,舅母们,还有表哥表弟们,她心中微微一暖,“太后毕竟是太后,只要她是太后一天,她的懿旨就不能违背,这宫肯定是要进的,外祖母您不用担心,锦儿会自己多加小心的。”   “你这傻孩子,你哪里知道皇宫中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法子!”老太君仍是担心,她们府里没有后院争斗,可不代表她没有见识过这些争斗,以前她没有出嫁的时候自己娘家里不全都是一团乱麻,后院中同样的害人不显形,一不小心放松了警惕,也许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些年来除了他们楚家,京城中哪一个大户人家后院中不见血!兄弟阋墙,枯井填尸……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更何况现在锦儿还怀有身孕,她年纪又小,聪明归聪明,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太后如果想惩治她,随便给她安插一个不恭不敬的罪名,都够她喝一壶的。   楚离沉思片刻,“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你们放心,锦儿不会出事的。”他低头看着苏慕锦,眸子柔和,“我陪你一起进宫。”   他也是不放心的,徐家的人全都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他实在是想不到徐家的那个老太婆会对锦儿做什么!她什么时候不让锦儿进宫,偏偏要在徐家的大房被满门抄了之后让锦儿进宫?她会有什么意图这点谁也说不准。   “别人能让你进宫么?”苏慕锦瞪着眼睛。   “放心,你相公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和皇上的交情可不是作假的。   “也好。”楚尚书开口,“离儿你陪着锦儿一起进宫,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些。”   “舅舅放心,离儿一定会把锦儿平安带回来的。”   楚尚书点点头,有离儿在他就放心了,他这段时间瞧着锦儿和楚离相处,楚离对锦儿的关心是没的说的。只要有他在,他肯定不会让人伤害到锦儿的。   其实苏慕锦对于进宫是一点也不担心。   太后的寝宫里肯定有宁奕的眼线,皇宫虽然是徐兮之的天下,可往细了说,后宫才是徐兮之的天下,而皇宫则是宁奕的天下,不止是宁奕,还有宁浅雪也在皇宫里,所以她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吃亏的。   现在的徐兮之和以前的徐兮之不一样了,没有徐家撑腰,也失去了楚王府的这一大助力,徐兮之可以说就是一个光杆将军,就算她这些年经营了一些自己的势力,也不可能和宁奕对抗。   不过明的不怕,暗的还是要防备着点的,毕竟她怀了身孕,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和徐兮之做赌注。   因此,她只是略微一想就点了点头,握紧了楚离的手,忍不住调笑道,“进个皇宫都要你陪着,明儿个不知道旁人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了。”   楚离眉头一挑,跟她十指紧扣,“我们是夫妻,管他们怎么传呢。”   她柔和的笑笑。   这一次来穿懿旨的人是太后身边的杜嬷嬷,杜嬷嬷瞧着他们郑重其事的商量,也不敢催。她还不敢得罪楚家。   瞧见苏慕锦和楚离一起出了门她微微一诧,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有太后的懿旨他们自然很顺利的进了宫。   不过楚离却是个男子,没有人的宣召他一个外男是不能进后宫的,杜嬷嬷尽职的让他停下,“楚世子,您稍等吧。”   楚离眉头一凝。   苏慕锦及时捏了捏他的掌心,“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去觐见皇上吧,一刻钟,如果一刻钟我还没出来,你再冲进去‘解救’我,怎么样?”她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杜嬷嬷听不到。   她其实是有自信能从慈安宫里出来的。   太后只要不蠢,就该知道现在不是对她动手的时候。   楚离沉思片刻,“那好,一刻钟,我数着。”   “好。”      ☆、第七十八章 疯狂的徐兮之      徐粉黛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闭上眼睛,身下一片温软,就像是她的闺房,床榻上铺着厚厚的棉被。房间中十分温暖,偶尔能听到火炭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   苏慕锦跟着杜嬷嬷往后宫中最高贵的殿宇走去。   苏慕锦和杜嬷嬷搭话,“嬷嬷可知道太后娘娘找民女所为何事?”   “老奴也不太清楚。”   杜嬷嬷不是打马虎眼,她是真的越来越猜不透太后娘娘的想法了,以前安宁公主还在人世的时候,太后娘娘好歹是有想法有谋略的,可是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潭死水,任谁都惊不起一丝涟漪。   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公主收拾妆容,给她换衣裳上妆,仿佛这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昨天徐家发生了那样惊天的变化她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别说是想办法救出国舅爷和她的侄儿,就连说去天牢里看一看都没有这个打算。还不止这些,以前的太后娘娘十分注重自己的容貌,每天都要护肤,敷珍珠粉……吃燕窝人参,还每天坚持用药汤泡脚,可公主去世了之后这些她再也没有做过。   简直就像公主的死也把她的魂给牵走了,今天如果不是她要召见苏慕锦,恐怕还会和以前的日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想到这里,杜嬷嬷重重的叹息一声。   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太后娘娘的精神……已经出了一些问题。   思及此,她面上染上一丝轻愁,有些歉意的看着苏慕锦,“世子妃,太后娘娘若是找您问话,您尽量往温和了说,千万莫要刺激了她……”   杜嬷嬷可不是为了苏慕锦好,而是为了太后娘娘好,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知道所有真相的人,现在楚王爷和太后娘娘离了心,太后娘娘的娘家人也彻底的没了,也就是说太后娘娘其实已经孤立无援了,皇上这个时候不动她是因为楚王府还没有倒,心里还有顾忌。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太后娘娘再失心疯般的伤害了怀了身孕的苏慕锦,那么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   苏慕锦的身份太敏感。   京城中最大的权贵都跟她有关系。   宁王府,苏家,楚家,楚王府……这些人家是太后娘娘现在没办法得罪的……   苏慕锦语气平静,面色淡然,“杜嬷嬷多心了,民女怎么敢顶撞太后娘娘。”   杜嬷嬷轻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走到了慈安宫,刚到大殿门口就感觉到一股子彻骨的冰寒气息扑面而来,杜嬷嬷连忙紧了紧身上的大裘,转身叮嘱苏慕锦,“老奴去给世子妃找一件厚些的大裘吧,这寝宫里有些冷。”   “不用了。”苏慕锦也拉紧了衣裳,她这衣裳是楚离给弄来的,貂毛大裘,十分御寒。“嬷嬷继续带路吧。”   “是。”   杜嬷嬷无奈,继续带着苏慕锦往前走,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寒冷。   等到了寝宫里的时候,杜嬷嬷面色已经冻的有些发白,房间里不是没有点火盆,可火盆的那点热度在前年冰棺的面前仿佛所有的热气全部都被吸收了一般,依旧十分冰冷。   寝宫里太冷,几乎没有人受得住,所以寝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被遣散了出去。房间中一口雪白的冰棺如此的显眼,苏慕锦一眼就瞧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女子伏在冰棺上。那人自然是太后,倒不是她的身材臃肿,而是穿的衣裳太过臃肿,以至于生生的把她娇小的身子撑大了两三倍,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   “太后娘娘,楚世子妃来了。”杜嬷嬷恭声道。   “嗯。”徐兮之没有回头,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声音竟然还微微的柔和,苏慕锦忍不住挑起了眉头。   徐兮之动作不变,丝毫没有在意苏慕锦来不来有什么关系一般,依旧伏在冰棺上,只留下一道宽厚的背影。   杜嬷嬷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太后娘娘,知道她如果是在回忆往事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快从回忆中走出来的,她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好从大殿的角落中搬来了一个火盆放在苏慕锦的身边,一边低声跟她说,“世子妃坐一会儿吧。”太后娘娘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从回忆中走出来。   “多谢。”   苏慕锦对于杜嬷嬷的态度很是奇怪。   杜嬷嬷既然是徐兮之身边贴身伺候的,怎么会对她的态度这样……诡异。   就好像,徐兮之让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她麻烦一般。   不过她没有拒绝杜嬷嬷的好意,她因为怀孕的缘故,站得久了就觉得累的慌,看徐兮之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过神来,那她还是坐着等吧。不过杜嬷嬷给她递过来的茶水她却是一点都不敢喝的。   杜嬷嬷仿佛能猜到她的想法,不过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便退到了大殿的角落里。   苏慕锦不着痕迹的西下观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隐患,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香味。   她不禁挑起眉头,徐兮之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火盆边倒是不觉得太冷了,她烤烤手,垂下了眸子。   跟楚离说好了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一刻钟之后她还没有从慈安宫中出去,楚离一定会找理由冲进来的。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猛的回过神来。   徐兮之已经从冰棺旁边转过身来。   苏慕锦缓缓起身,行了一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   苏慕锦抬起头来瞧见徐兮之的模样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此时的徐兮之和她记忆中光鲜亮丽的样子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都不止。她粉黛未施,细腻如瓷的皮肤有些干燥,隐隐约约的起了一层白色的皮。眼睑下一团显眼的青黑,双眼无神面色惨白。再配上她臃肿的穿着……看上去几乎比之前老了十多岁都不止。暗暗压下心中的震惊,苏慕锦轻轻垂下眼睑。   “不知太后娘娘唤民女前来有何事?”   “民女……”徐兮之慢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一点点的勾起,眼神冰冷森凉,“呵呵……我差点都忘记了楚离已经和楚王府脱离了关系……呵呵,楚瑜,恐怕你做梦都想不到今天吧。”   他害死了她的女儿,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多好的事情……   徐兮之阴阴的笑起来。   “听说你怀了身孕……那就别站着了,坐。”   苏慕锦挑起眉头,缓缓坐下来。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徐兮之脚步有些虚浮,她一步步的走过来,没有坐在苏慕锦的身边,而是坐在了床榻上,她似乎冷极了,用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咯咯”的打颤。   杜嬷嬷一见之下,慌忙又从大殿的角落里搬来了一个火盆,放在了徐兮之的脚边。   徐兮之的情况这才稍稍的好一些。她瞧着静静的坐着的苏慕锦,不知道想起什么眸子里有点点的光芒闪过,“以前安宁来我宫里也是和你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话很少……”   苏慕锦不知道徐兮之究竟想做什么,只好静观其变。   “安宁是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又乖巧,几乎从来不会反对我的意见……”   那是因为她只当你是太后,她不敢反对!苏慕锦在心中默默的嘀咕。   “……从前我觉得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有了权力就没有人可以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争权夺势,所以我所有人都算计,也所有人都伤害。”徐兮之裹着被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又一点点的落了下去,“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权利早就不是我想争夺的东西了,就算我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同样也改变不了一些没办法改变的东西。”   比如安宁的性命,比如她二十多年前进宫的事实。   “太后娘娘和臣女说这些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她们说起来是对立的立场,要来明的暗的都无所谓,可她这算是做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徐兮之声音淡淡的,“说起来所有的悲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苏慕锦心中暗暗点头,难得徐兮之竟然有这样的认知,不过……“民女斗胆问一句,太后娘娘今儿个传臣女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徐兮之没有理会她的话,垂着眸子继续说,“……以前我不相信报应,认为人定胜天,可现在我信了,我做的所有事情全都报应到了安宁的身上,你看看她……”她忽然站起来,走到了冰棺的旁边,瞧着面色红润的张嫣然,眼睛里都是疯狂的光芒,“你看看她,她还这么年轻,十六岁的年纪,是一个女儿家最好的时候……别人这个年纪的时候要么是初嫁人妇,要么是初为人母……可她却只能躺在冰棺中才能保持着身体不会腐烂,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就错在身份太过难堪……可这不是她的错,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慕锦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这个时候的徐兮之神志显然不太清楚,万一伤到了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退什么,怕我?”徐兮之敏锐的察觉到苏慕锦的动作,她微微苦笑,“我这么可怕么?安宁先前怕我怕的要死,你们都怕我。”   苏慕锦抿唇不语。   徐兮之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的笑道,“应该是挺可怕的。”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这个太后的身份谁不怕呢。”   她抱着冰棺,好半晌才又平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上,“我找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太后娘娘请说。”   “安宁先前去世的那一天,究竟在楚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苏慕锦挑眉,“这个太后心里应该有数才对。”   “我还是想听。”   苏慕锦知道的也不多,她甚至不知道张嫣然是什么时候死的,“太后如果想知道这事儿恐怕要去问楚王爷,或者是张夫人。”   他们一个是害死张嫣然的罪魁祸首,另外一个是发现张嫣然尸体的人,他们才是最清楚张嫣然去世的经过的。   不过事到如今,她再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张嫣然已经与世长辞,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就是知道了当天事情的经过又能如何?是能杀了楚王爷给张嫣然报仇,还是要杀了自己!要她说,张嫣然的死和徐兮之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她自己也做过母亲,当年生下睿儿的时候睿儿就是她的一切,她没办法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可以狠得下心抛弃孩子的。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太后娘娘请问。”   “安宁去世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去找过你和楚离。”   “……是。”这一点稍稍一查就能查出来,她也不想做无谓的隐瞒。   “那我问你。”太后的脸色有些扭曲狰狞,“她去找你和楚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受了重伤!”   “如果太后指的是她脖子上的淤痕和伤痕的话……是的。”   果然!   徐兮之的面色灰败下来。   枉她还试图给楚瑜找最后的借口,果然还是他……是他明明知道安宁是他的女儿,明明知道她受了那样的刺激……还对她下如此重手!   徐兮之的骨节捏的“咯咯”作响,站起身来目光阴鸷的盯着苏慕锦,厉声道,“当时她在你们王府做客,你身为王府的世子妃,为什么不保护她!她去找你和楚离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抚慰她,为什么!她对楚离有那样的好感,你们明明看着她情况不对劲为什么不说点好听的!啊?!”她忽然一阵疾风一般的冲上来,伸出双手就要掐苏慕锦,面色狰狞宛若厉鬼,“你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她是中毒死的,是不是你们下毒害死她的!是不是你害怕她抢走楚离,所以下毒害死她的!是不是!”   苏慕锦一直都防备着徐兮之,此时瞧见她发狂,连忙后退了几步,避开她的控制。   她就知道这个徐兮之不安好心,方才的平和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她和徐兮之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厉喝道,“就凭张嫣然能抢的走楚离?她凭什么!就单凭她身上流着的血她都不可能抢得走楚离!”   对张嫣然下毒?!她看徐兮之是彻底的疯了。   明明知道张嫣然是因为什么才选择自杀的,她却把责任都往她身上推,为的不过就是找一个替罪羔羊能让她心里好过一点罢了。她能理解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的悲哀,可却十分鄙夷徐兮之的手段,她长袖下是她准备好的一根银钗,她紧紧的握住银钗,这是她先前来皇宫的时候准备的东西,为的就是担心徐兮之会让人伤害她,特意准备的。   她不可能给徐兮之伤害她的机会。   她紧紧的握住银钗,为了保护她腹中的孩子,她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太后!”杜嬷嬷也一直害怕徐兮之会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所以一直待在寝宫里不敢出去,此时瞧着太后要对着苏慕锦扑过去,她面色一白,张开双臂狠狠的从背后抱住了她,她悲声道,“太后娘娘,您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   “你知道……你果然知道……”徐兮之没有再试图冲上来,她眸子阴冷的瞧着苏慕锦,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你知道真相……”   “没错,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苏慕锦冷冷的瞧着徐兮之,“所以,你应该知道张嫣然究竟为什么选择自杀!她是觉得脏,觉得恶心!而这种恶心是你带给她的,是她的血液带给她的,所以她才会自杀!不要想着把她的死推给别人,你也该好好的反省一下,你在这件事里做了一个什么推手!”   “楚世子妃,请您不要说了!”杜嬷嬷感觉自己已经快抱不住太后了,太后娘娘精神一直都不对劲,别人尤其不能提安宁公主,只要一起提安宁公主她的情绪就会陷入崩溃,她先前就和苏慕锦说了不要刺激太后娘娘,可她为什么还在往太后娘娘的伤口上撒盐!“楚世子妃,您先出去。”   “放开我!放开——”   “太后娘娘,您不能啊。真正的凶手不是楚世子妃,安宁公主生前那样喜欢楚世子,心里一定是希望楚世子过的好的,所以您就瞧在安宁公主的份上,好好冷静冷静……”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杜嬷嬷面色一凛,拼命摇晃徐兮之,“太后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您快清醒清醒啊!”   不用杜嬷嬷摇晃,徐兮之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不再挣扎,愣愣的任由杜嬷嬷抱着。   苏慕锦心中却是一紧,忘了忘了……这一刻钟的时间过了,所以宁奕才来的吧。   她转头去看,果然瞧见跟着宁奕一起前来的楚离。楚离一眼扫过房间中的情况就已经大概明白了,他面色一冷,快步上了前走到苏慕锦的身边,单手揽住她的腰身,“怎么样?”   “没事。”苏慕锦松开了袖中的银钗,耸耸肩。   就是楚离不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总能保护自己的。而且现在徐兮之的精神状况好像已经出了严重的问题,她瞧着倒觉得有些不对劲,真的徐兮之冲过来了也没有个章法,她肯定能把她给劈晕的。   楚离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感觉到寝宫中的冰冷,他解下身上的大裘给她披上。苏慕锦要挣扎被他按住了手,“别闹,你肚子里有孩子呢,不能受寒气。”   “你穿的单薄。”   “没事,我有内力护体呢,不会有事情的。”   瞧着两个人耳语的模样,宁奕的眸子里微微一闪,瞧着紧紧抱着徐兮之的杜嬷嬷,属于皇帝的威严散发出来,他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母后有些寂寞,召楚世子妃来说说话罢了。”此时的徐兮之仿佛已经恢复了平日中该有的太后威仪,她缓缓推开杜嬷嬷,撩了撩有些散乱的长发,淡淡的道,“能出什么事情,皇儿这弄的和哀家欺负了楚世子妃一般,这是来‘解救’世子妃的吗?”   “母后言重了,只是苏慕锦怀了身孕,不能受寒,母后这寝宫里放着一具千年寒冰,苏慕锦自然不能多待,儿臣也是瞧着楚离心里担忧,所以才带着楚离过来瞧瞧。”宁奕面色不变,语气淡然,他眸子忽然闪了闪,“大冬天的,母后寝宫里放着冰棺难道不觉得冷吗?儿臣实在是有些担心母后的身子……依儿臣看着冰棺还是移出去的好。”   徐兮之面色骤然一变,“不行!谁也别想!”   “儿臣是担心母后的身子……以前母后身边还有贵妃能在身边伺候,可今儿个贵妃做错了事情,被朕给打入冷宫了,儿臣事忙也不能经常来看母后,若是母后身子哪里不舒服,也没个贴心的人……”   苏慕锦微微一诧,徐青枝竟然被打入冷宫了?   她抬头瞧着楚离,楚离对她微微点头。   苏慕锦压下心中的惊诧,徐家的事情没有蔓延到三房,也没有蔓延到太后的身上,所以她就以为徐青枝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却没想到宁奕心中果然是有隔阂的,怎么也不肯放过徐家的人。   今天是徐青枝,他日……应该就是徐兮之了吧。   “谁说母后这里没有贴心人!”太后厉声打断了宁奕的话,“我身边有杜嬷嬷,皇儿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好了,母后喜欢冰棺,这冰棺是要留给自己以后归天了用的,谁也不能移走。”   “那儿臣自然不能夺母后所爱。”   两个人就这样打着马虎眼,谁都心知肚明这冰棺的由来,可谁也都不能承认这些,当着面撕破了脸皮,暂时对他们都没有好处。宁奕瞧着身材臃肿的徐太后,仿若不经意的道,“徐家的人意图谋反已经被打入了天牢,徐家毕竟是母后的娘家,母后不会怪罪儿臣吧。”   “谋逆本来就是灭门抄家的重罪,皇儿也是秉公办事,母后又怎么会怪你。”徐兮之道,“皇儿只管放手去做,母后全都理解你。”   宁奕认认真真的端详徐兮之的面容,半晌才缓缓一笑,“既然如此,那儿臣就放心了。”   苏慕锦受不了这两个人如此虚伪的寒暄,她扯扯楚离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对于太后今天让她入宫的事情,她除了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太后受了严重的刺激不可否认,在苏慕锦看来,她已经疯了。   “好,回去。”   楚离对徐兮之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想做,连看都没有看徐兮之,只对宁奕拱拱手,“皇上,草民的娘子身子不适,不能在太冷的地方久待,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儿臣也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陪母后闲话家常了,儿臣告退。”   宁奕带着苏慕锦和楚离一起离开了慈安宫。   出了殿门,宁奕的面色才阴沉下来,徐兮之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连张嫣然的尸体都敢公然放在慈安宫,想让多少人知道张嫣然是她和楚瑜的私生女!一转眼瞧见并肩而行的楚离和苏慕锦,他面色微微缓了缓,“方才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就是问了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个特殊的时候,徐兮之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也许代表的都是不同的含义。   苏慕锦把先前太后问的问题给说了一遍,宁奕和楚离听了都不禁鄙夷。   “徐兮之竟然还对楚瑜有期望……”楚离不知道是说徐兮之太愚蠢好,还是说她用情太深的好,楚瑜那个人他最了解,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却还要保持着善良正直的假面目,虚伪的令人作呕。   既然已经没事了,楚离就和宁奕告辞。   “要不留下用完午膳再走?”宁奕的目光掠过楚离落在苏慕锦身上,“浅雪这两天一直念叨你,她现在恐怕还不知道你进宫的消息,这段时间她和苏韵锦走的挺近的,要不我朕让人去把她给叫回来,你们两个也能好好叙叙旧。”   楚离握住苏慕锦的手微微一紧,不等苏慕锦回答他就道,“不劳烦皇上了,我们这一趟进宫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都十分担忧,不见到我们平安回去恐怕不会放心,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吧。”   苏慕锦也避开宁奕温情的眼神,握紧了楚离的手,“相公说的不错,我们还是先回府吧,皇上可不要忘记先前答应民妇的事情。”她呵呵一笑,“大哥这一次被皇上派出京城办事,等大哥回来了皇上的诺言也该兑现了。皇上可不能食言而肥。”   “自然不会。”   看他们去意已决,宁奕也不再挽留,“回去吧。”   此时的慈安宫中。   徐兮之瞧着几个人消失的背影,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果然……都在乎你……”   “太后娘娘?”杜嬷嬷奇怪的看着她,太后娘娘在嘀咕什么呢?   徐兮之坐到了铜镜前,瞧着自己臃肿的穿着,面上全都是憎恨,她吩咐杜嬷嬷,“杜嬷嬷,北延国二皇子快到京城了么?”   “快了。”杜嬷嬷是知道这些消息的,这些消息都是太后娘娘让她负责打探的,“已经到了京城外两百里的县城,应该还有两三天就能抵达京城了。”   “是么……”   徐兮之唇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真好。”   “娘娘……”   “嗯?”   “徐家……您真的不管了么?”杜嬷嬷是在徐家长大的,她生活中所有的人都和徐家息息相关,她的好姐妹还有她的朋友,现如今全部都被下了天牢,如果太后娘娘真的不管徐家,那他们就只有死的份了。   “杜嬷嬷,以后这话都不要提了。”   第一,她不想管,徐家的人都该死。第二,此时的她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宁奕方才就在试探她的态度,只要她露出一丝丝要给徐家求情的反应,宁奕就会立马对付她。现在之所以还留着她,无非就是不确定某人的态度罢了。   呵——   没想到她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依靠的仍旧是楚瑜的颜面!   徐兮之最后转头看一眼散发着寒气的冰棺,眸子里是浓浓的不舍,她握紧拳头,死死的闭上眼睛,“杜嬷嬷,找人……把冰棺抬到密室中……”   杜嬷嬷一喜。   她先前就建议把安宁公主的冰棺放在慈安宫地下的密事中,密事里地方大,而且寒气不会散发上来,太后娘娘若是想去看尽管去密事里看一眼就好了,既不伤身子,又不会让旁人瞧见心里怀疑。   “老奴等会儿立马让人抬。”   徐兮之紧紧的抿住唇,生生的别过头来。她想时时刻刻看到安宁,可是现在……她没办法。   安宁,母后会给你报仇的,你等着,等母后给你报完仇,母后就去陪你。   默念完睁开眼睛,瞧着铜镜中反射出来自己的样子,皱紧了眉头,“杜嬷嬷,给哀家梳洗打扮。”   “是。”   北延国二皇子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自然免不了有宫宴。楚瑜是大周朝的战神,却是北延国的死敌,届时他一定会去参加宴会……而那时候就是她报仇的最佳时机。   楚瑜,你,给我等着!      ☆、第七十九章 后宫      宁奕瞧着楚离和苏慕锦远去的背影,苦笑不已。   竟然连留下来用个午膳都不愿意么……看来她真的很在意楚离啊。   宁奕叹口气,抬头眺望远处。皇宫在大雪的覆盖下宛若一片晶莹剔透的宫殿,奢侈又华丽。隐隐的透出一丝金色的辉煌,可是同样的,这偌大一个皇宫,竟然显得如此空荡,宫人们很多,大多都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像木桩子。   “皇上……”小李公公小心的看着宁奕,“您要回乾坤殿吗?”   乾坤殿是皇上处理奏折的地方。   “去淑芳阁。”   小李公公对淑芳阁不算是陌生,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公主殿下老是让淑芳阁里跑。淑芳阁里住着两个小主,一个是刑部郎中的那个女儿佟毓秀,两个人并列才人之位。   小李公公对于皇上要进后宫很是高兴,皇上这个年纪正是热情如火的时候,可是他几乎不召见后宫的女子,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因为忌惮徐家的势力,所以对徐贵妃还很是看重,隔三差五的都会去贵妃的寝宫里待上一夜。其他的妃子他很少在意,所以就有种贵妃独霸后宫的错觉,他从皇上登基就一直跟着皇上,他知道皇上其实不热衷于女色。   更多的时候,他宁可在乾坤殿中处理奏折,都不愿意往后宫踏一步。   而现在皇上竟然主动要进后宫,小李公公当然高兴,皇上登基四年多了,不但没有立后,连个子嗣都没有,这些年来朝中的大臣没没有少催促,以前皇上势力不足,还会应付一二,后来皇上慢慢的强大起来就忽略了前朝居心叵测的官员们。前朝中甚至有一些流言蜚语,说皇上根本就不能人道,所以这些年才会连一个子嗣都没有,他听了气恼万分,可却不能表现出来。   这些官员们真真是闲的蛋疼。皇上不进后宫说皇上不能人道,若是皇上成天流连花丛,想必又要说皇上好色荒淫了。   “摆驾淑芳阁——”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淑芳阁走去,到了淑芳阁的时候两个才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恭敬的在殿门口接驾,和两个才人并肩行礼的还有宁浅雪。   宁浅雪瞧见皇兄来了,只当是来找她的,不等宁奕说平身就蹦蹦跳跳的起来了,“皇兄,你怎么来了?找我的?”   “嗯。”宁奕对着宁浅雪难得的露出一丝温软的笑容,当瞧见宫门口的两个才人时眉眼便又淡了下来,“平身吧。”   佟毓秀和苏韵锦同时起了身,“多谢皇上。”   “跑到哪里去了?”宁奕这一次是专门来找宁浅雪的,他平日中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和这个妹妹说,妹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是为人极其有分寸,从来都知道什么事情该保密,什么事情已经大肆宣扬。揉揉她的长发,叹口气,方才浅雪如果也在慈安宫,说不定还能留下苏慕锦他们两个。   “皇兄是来找我的?”宁浅雪皱着鼻子,“让小李子来不就好了,怎么亲自跑出来了?”   “出来散散心。”   不愧是兄妹两个,短短两句话已经瞧出了皇兄的心情不是很好,她瞥了一眼小李公公,小李公公苦着脸对她做出一个口型“苏慕锦”。她顿时了然,原来是和苏慕锦有关啊。   祸水啊祸水。   她刚要挽着皇兄的手走开,忽然瞧见身后静静的站着的苏韵锦,上次皇兄让她关照一下这个苏韵锦,她一开始还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慢慢的接触下来竟然和苏韵锦极其投缘。这个女子怎么说呢,温婉善良,单纯无知……每次瞧见她都会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眸子闪了闪,“皇兄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东西在屋里没有拿呢,皇兄进去坐坐呗。”   一边的佟毓秀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皇上,一颗心“怦怦”直跳,她以前喜欢的人是宁世子,可是自从入宫的那一刻就彻彻底底的抛弃了过往,爹爹郑重的告诫她,入宫了不管皇上宠幸不宠幸她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心里是不能容其他的男子的。她当时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当时入宫的时候她曾经远远的看到过皇上,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皇上竟然如此俊美不凡。   一颗心当即就摇摇晃晃起来,可进宫了几个月,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一次,她去别的宫里也打听说,除了贵妃娘娘那里皇上偶尔留宿,其他妃子那里根本就很少瞧见皇上,可这一次……皇上竟然来了他们淑芳阁。   佟毓秀的心当即就活络起来,尤其是瞧着皇上如此威严。他身材欣长,不苟言笑……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国之主,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听到公主挽留皇上,她知道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声音紧张到有些颤抖,“公主殿下说的极是,这会儿外面还是有些冷的,皇上进屋里坐坐吧,方才苏妹妹还让人做了一些糕点,十分精致,皇上不妨进去用一些?”   宁奕微微皱眉,这个佟毓秀他以前曾经听说过,当初太后设宴的时候曾经给过苏慕锦难堪。   思及此,他的眉宇微微一凉,“不必!”   佟毓秀顿时尴尬的面色通红。   “皇兄还是进去坐坐吧。”宁浅雪拼命给苏韵锦使眼色,这丫头怎么这么笨啊,好不容易可以见皇兄一面怎么都不知道要讨好皇兄啊,现在徐家的势力也弱了,徐贵妃也被打进冷宫了,太后更是没有心思管后宫的事情,如果说以前在后宫中出头是找死的话,那么现在在后宫中若是得了皇兄的青眼,那就有可能升妃位……哎呀,急死她了!“苏才人,你都不请皇兄进去坐坐吗?”   一边死死的拉住宁奕的袖子,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皇兄啊,苏才人是慕锦的亲妹妹啊,你可不能太不给人家脸面了,先前你不是还说慕锦让你多多照顾苏才人嘛,想来是十分看重这个妹妹的,你想啊,之前官员们募捐的时候那主意都是慕锦出的,你好歹也算是欠了人家一个人情,所以不要对人家的妹妹太无情了好吧?”   苏慕锦……   宁奕苦笑,这丫头,竟然拿苏慕锦来说事。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揉揉宁浅雪的头发,同样的压低了声音,“皇兄可没有欠她人情,你可别忘了,等这次楚君韬从江南回来了,皇兄就要下旨给你们赐婚了。”宁浅雪脸色难得的一红,忍不住瞪了皇兄一眼。   宁奕轻笑,这是答应苏慕锦的条件啊。   妹妹也要出宫了,以后这皇宫里恐怕就更加清冷了吧。   宁奕侧首去看苏韵锦,他还从来没有正眼打量过苏韵锦,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正眼打量过后宫的女人。苏韵锦衣着不算华丽,也不算寒碜,一身浅绿色的宫装长裙,腰身紧束,她面容还有些稚嫩,所以身材也还没有发育的多好,凹凸有致肯定算不上,不过倒也还算是窈窕。面上没有擦胭脂水粉,清淡的像一朵素雅的清莲。略有些拘谨的站在那里,小脸再如何掩饰也没办法掩饰她的不安。   也许是刚刚进宫没有太久,也没有学会如何掩饰情绪,两只手紧紧的绞着一方素白的手帕,手帕也很简单,不过绣功很是精致,上面的花纹几乎要活了一般。   宁奕忍不住夸了一句,“绣功不错。”   “啊?”苏韵锦微微一愣,一双凤眸里闪过明显的惊愕,瞧着宁浅雪给她使眼色她才反应过来,踌躇着说道,“是……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和大姐姐学的绣功,大姐姐的绣功才真的好,绣一朵花夏天的时候都能引来蝴蝶呢。”   宁浅雪忍不住扶额,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啊,不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还去夸苏慕锦。皇兄本来对苏慕锦的心思就不单纯,这丫头啊……唉,她捂住了脑袋,颇有些不忍直视。   “跟你大姐姐学的?”宁奕眸子里闪过一丝温和。   “嗯。”苏韵锦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一国之君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不过……她偷偷的看了皇上一眼,和她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选秀的时候她曾经见过皇上一次,那时候他脸色冰寒的吓人,几乎让她认定了皇上是个极为不好相处的人,可是这会儿……皇上的态度好像又很好的样子。听到皇上问话,她也没有多想,把以前家里发生的事儿随口就说了,“我……臣妾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绣活做的不好,是臣妾的姨娘央了大姐姐,让大姐姐教臣妾绣活的,大姐姐教导的很用功,对臣妾也特别好。”她说着说着就跑题了,眼睛亮亮的道,“大姐姐人可好了,臣妾特别喜欢大姐姐……”   宁浅雪已经忍不住哀嚎一声,这孩子没救了。   苏韵锦的确还是一个小孩子,今年才刚刚十三岁。   “皇兄进屋和苏才人说话吧,站在外面多冷啊。”宁浅雪忍不住做最后的努力。   宁奕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忍不住轻轻看了他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些。   宁浅雪缩缩脖子。   宁奕还是进了淑芳阁了。   佟毓秀欢天喜地,苏韵锦却十分忐忑不安。宁浅雪瞧见皇兄进了淑芳阁,拉住苏韵锦的手,挤眉弄眼,“把握住机会啊,本宫为了你可真的是豁出去了。”   苏韵锦本来没听懂,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小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   “赶紧的进去。”   宁浅雪把苏韵锦推进了淑芳阁。   佟毓秀面色一喜,就要跟上去。却被宁浅雪伸臂一拦,“佟才人的寝宫好像是在东边吧,本宫的皇兄来和苏才人说话,可轮不到佟才人插嘴,佟才人还是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佟毓秀面色一僵,没错淑芳阁虽然是一个殿宇,可是却分成东边和西边,当初她巴结徐家,讨好徐贵妃。而苏韵锦却只是一个庶女,所以两个人分到了淑芳阁的时候她立马就选了位置比较好的东阁。东阁比起西阁不但位置比较好,而且房间里的陈设也要比西阁精致上太多。她和苏慕锦有隔阂,所以对苏慕锦的妹妹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进宫的这些时间里可没有少欺负苏韵锦。   偏偏这段时间公主经常来西阁,她本来还不以为意,可今天贵妃娘娘却被打进了冷宫,而且徐家一朝之间全部都沦为阶下囚,因此她这才来巴结公主,没成想竟然连皇上也来了。   如果她抓住了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这个时候公主怎么可以拦着她?   “公主……”   “本宫的话你是听不懂?”宁浅雪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佟才人啊,做人吧还是别太欺人太甚哦,要不然本宫可不会瞧着不管的!”   这是在警告她,佟毓秀心中一沉。可她这个时候却不敢喝公主硬碰硬,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就算她变成了妃子也不敢和公主殿下抗衡啊。   死死的捏住掌心,佟毓秀僵硬的笑笑,微微一福,“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宁浅雪冷哼一声。   此时的淑芳阁中,宁奕瞧着阁中的陈设微微皱了皱眉头,房间中十分清亮,这样冰寒的天气瞧着那雪白冰凉的地板都让人觉得冷的慌,而且屋里的陈设都过于简单,只有一个临窗的大炕,旁边就是一幅八扇屏风,屏风旁边放着一张圆桌,桌子旁边放着一个正在燃烧着的火盆。地上还有满满的瓜子壳。   这瓜子壳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嘴巴。   宁浅雪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又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靠在廊柱上嗑瓜子,“皇兄啊,你看看苏才人的寝宫里是不是太简陋了,让人搬点好东西过来呗。”   “不用不用!”苏韵锦赶紧摆手,“公主殿下不用了,这里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添置的。”   也许是亲姐妹,虽然不是一个娘亲,可是到底是有些神似的。   宁奕转过头瞧着她一张小脸。   微微晃了晃神。      ☆、第八十章 准备立后      “皇兄!”   宁浅雪握紧手中的瓜子,目光沉重的看着宁奕,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担忧和一丝丝的警告,“皇兄,你走神了。”   苏慕锦都已经成亲了,所以她和皇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皇兄是皇帝,还是个根基不稳的皇帝,如果抢了臣子的妻子只会让朝中大臣们所不耻……如果皇兄和苏慕锦是彼此相爱,那么做一次昏君也无妨,可是她看的真真切切,苏慕锦对皇兄或许是温和的,可是那是对待朋友的温和,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楚离。   所以,她还是希望皇兄能认清现实,这样对他们都好。   宁奕很快回过神来,苦笑不已。拍拍宁浅雪的肩头,“放心吧。”   他若是真的想,早就动手了,怎么会任由着她嫁给楚离,从他赐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选择了。   宁浅雪目光中的担忧却没有散去,深深的看着宁奕,反握住他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苏才人性子很好,皇兄多和她聊聊,我出宫去瞧瞧慕锦去。”   “别去了,她刚刚才从宫里出去。”   “啊?”不止是宁浅雪,就连苏韵锦也惊讶了一下。   大姐姐竟然进宫了?可很快的,她眸子里的光芒就黯淡了下来,大姐姐就是进宫了也不可能跑到后宫里来看她的……她才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又不受皇上的宠爱,怎么可能瞧见自己的家人……   不过,能听到大姐姐的消息也是好的,她进宫都快一年了,几乎和外界断绝了所有的联系,爹爹从来都没有来看过她,姨娘更是没有进宫的资格……大姐姐刚嫁入楚王府没多长时间,而且还和楚王府断绝了关系,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来看她……   就连大姐姐和楚世子和楚王府断绝了关系这件事情,她也是从佟毓婉的口中得知的。   她忍不住问宁浅雪,“公主殿下,我大姐姐她还好吗?”   “挺好的。”虽然和楚王府断绝了关系,但是日子过的好像更滋润了,宁浅雪瞧了一眼宁奕,又看了一眼苏韵锦,靠在廊柱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楚离对你大姐姐很好,简直疼到了心窝里,所以你只管放心吧,你大姐姐过的肯定比你好。”   这话虽然是给苏韵锦说的,可何尝不是说给宁奕听。   宁奕明白妹妹的意思。有些事情的确需要做一个决断了,他招手示意宁浅雪和苏韵锦都坐下,“朕听说你们两个最近经常凑到一起,都是聊什么呢。”   宁浅雪没开口。   苏韵锦惴惴不安,屁股只敢挨着凳子的一点点位置,垂下头低声道,“回皇上,臣妾平日中在这大殿中难免有些寂寞,没有个说话的人,公主经常来陪臣妾说话,对臣妾十分好……”她顿了顿,抬起头来,“公主还经常给臣妾带好吃的。”   宁奕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净想着吃了。   “方才不是说做了糕点吗,在哪里呢?”   “这里。”苏韵锦把桌子上的糕点推到宁奕的面前,她个子不高,手臂也有些短,再加上纯净的眼睛很是让人想呵护一番,“其实不是臣妾做的,是公主让御膳房里给做了送来的。”   宁浅雪叹息,这丫头果然是傻到没救了,这个时候不是献媚的时候吗!   她应该含羞带怯的说,“这是臣妾亲手做出来的,请皇上尝一尝好不好吃”才对啊。真的是没救了啊。   宁奕尝了一口,有点过度的甜,是红枣糕。他不太喜欢吃甜食,皇妹却很是喜欢,他经常在皇妹的寝宫里瞧见这枣糕,也尝过,的确是御膳房里做出来的口味。   苏韵锦倒了一杯热茶恭敬的端到宁奕的面前,“这糕点有点甜了,皇上喝点茶吧。”   他浅尝了一口,果然和想象中的味道差不多。很是普通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自然和他喝的进贡茶叶相差甚远,不过也许是因为嘴巴里的糕点太甜了,虽然不是很好喝,却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宁奕握着杯子,目光渐渐有些飘远。   也许他追求的就是那样的奢华没有瑕疵,可是得到的却是这样一杯有些劣质的茶水,入口是有些难以下咽,却很是实际的冲散了口中过于甜腻的味道。   宁奕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睛。   他头一次这样深深的打量一个女子,眼前的女子面容不算绝美,比起后宫中的女子可以说太过青涩,甚至连讨好人的技巧都不太明白,可也是因为这样反而多了份宫中的女子们所没有的淳朴和善良。   这样的特质不知道她能保持多久,眼下还没有被“污染”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说起来她们这一批秀女进宫也有一年的时间了,苏韵锦这一年还能如此天真……也算是不容易了。   她有一双极为出色的凤眼,苏家的孩子好像都有这样一双眼睛,只不过比起苏慕锦那一双带着氤氲薄雾,令人忍不住想去窥探的眼眸,她的眼神少了几分神秘,却多了些许清澈,这样的女孩子还没有入世,尚且没有被世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迷惑。别说是宫里找不到这样的女子,就是京城中都很少能找到这样的女子。   因为女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要面对着后院里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算计和阴谋,还能保持着善良无知的的确十分的少。   不过这一点就足以看出苏韵锦的母亲对她的的确确是用了心的,把她给保护的这样的好……   “皇……皇上……”   苏韵锦惊惶不已,被皇上用如此专注的眼神打量着,她只觉得心跳如雷,不是羞涩,而是过度的紧张,生怕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所以惹恼了皇上。她进宫的时候爹爹曾经专门的告诫过她,不可以对皇上不敬!姨娘也告诫过她,皇上是大周朝一国的掌权者,手握着大周朝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万万不能得罪。   难道她方才……不小心得罪了皇上了吗?   苏韵锦害怕的都要哭了,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自己的爹爹,每次瞧见爹爹都害怕的要死,爹爹她都害怕,又怎么能不怕皇上?   “朕有这么吓人吗?”宁奕瞧着苏韵锦都快要发抖了,忍不住皱眉。   苏韵锦以为宁奕生气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的眼泪都出来了,“皇上,臣妾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都是臣妾不好……”   宁奕哭笑不得,他真的这么恐怖?   “起来吧,朕没有生气。”他是真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新奇,他登基之后遇到的人可以说都是极好的伪装高手,哪怕内心里再害怕,心里也是要忍住不把害怕给表露出来的,尤其是后宫的女子,那个徐青枝刚刚入宫的时候,洞房的那一天她害怕的浑身发抖还是要努力保持镇定,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害怕他害怕的从来不加以掩饰的。   “皇上……您,您真的没生气?”   也许是他说话太威严了?宁奕轻咳一声,刻意放柔了声线,“朕真的没生气。”   苏韵锦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瘫坐在地上捂着小脸哭的凄凄惨惨,那声音震得宁奕愣了一愣,宁浅雪更是不小心直接把瓜子壳给吞进了肚子里。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唉,苏才人,我皇兄都说不生气了,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宁浅雪捂住耳朵。   “是臣妾的姨娘……”苏韵锦哽着声音,结结巴巴的道,“姨娘跟臣妾说过,万一臣妾惹皇上生气了,会掉脑袋……”   宁浅雪恍然大悟,原来是后怕啊,她扶起苏韵锦,“你放心吧,我皇兄又不是杀人狂魔,不该死的人是不会随便乱杀的,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呆着,乖啊,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你看我皇兄哪里像生气了的样子啊,你只要凡事都顺着他,肯定就没错了,别哭了。要不然苏慕锦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说着,她觉得苏韵锦好像更害怕了,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   宁浅雪扶额,这是什么样的姨娘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啊。不过想起从前的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转头看向皇兄,“皇兄您说句话啊,要不然真的把苏才人给吓坏了,苏慕锦知道了肯定要揍我一顿的。”   “公主……”苏韵锦强忍住哭腔,紧紧的咬着嘴唇,“臣妾没有吓坏。”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怎么敢让皇上来跟她道歉啊。   “还说不怕,瞧你的小脸都白了。”   “真……真的没事。”这回脸不白了,急的都通红了,“公主您不要和我大姐姐说……”大姐姐知道了该为她担心了。   “放心放心。”   兄妹两个又逗了苏韵锦好一段时间,难得的,在宁浅雪的怂恿下,宁奕竟然还留在淑芳阁里用了个午膳。宁奕就边用膳边瞧着苏韵锦,越看那一双凤眼越觉得亲切的紧,他和宁浅雪边吃饭边说一些小事情。可苏韵锦就惨了,刚开始的时候都不敢入座,还是宁浅雪把她给按在座位上才勉勉强强坐下,可却看得出相当的紧张,背脊绷的笔直,用膳也只敢拿筷子夹自己面前的菜。   宁奕觉得苏韵锦怎么说呢。像一只不经世事的小白兔,稍稍逗一逗就要害怕的红眼珠子了。   用完午膳,兄妹两个相携离开,苏韵锦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在了床榻上。   别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可算是明白这种感觉了。   呜呜呜……好怕……她只希望皇上下次可千万不要来了,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辈子就安安静静的在淑芳阁里住一辈子也挺好的。   出了淑芳阁的宁浅雪倒是挺高兴的。   她试探的瞧着宁奕,“皇兄,你看苏韵锦怎么样,是不是挺单纯善良的?在她身边是不是觉得挺放松的,什么都不需要防备着?”如果说之前是瞧着苏慕锦的面子上来照顾照顾她的妹妹,那么后来她就是真心的喜欢上这个苏韵锦了。   性子好不说,什么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看着都觉得开心,而且这孩子没有什么心眼,不争宠不夺世,哪怕她是公主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巴结她从而赶紧见到皇上……说来说去,就是个单纯的女子。   “嗯。”   出乎宁浅雪的预料,宁奕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宁浅雪顿时瞪大眼睛,她还以为皇兄喜欢的就是苏慕锦那种性子沉稳,静如处子的女子,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反感苏韵锦。她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皇兄啊……”   “过两天让她搬到荣华宫吧。”   “啊?”宁浅雪有些反应不过来。   荣华宫不是先前徐青枝住的寝宫吗,那地方可是相当之不错啊,距离乾坤殿,也就是皇兄的寝宫特别的近,中间只隔着一个凤宸宫,不过凤宸宫是皇后的寝宫,已经空放着太多年了。   “皇……皇兄,你没发烧吧。”   “这不是你想瞧见的么。”宁奕淡淡的看了宁浅雪一眼,这丫头今天千方百计的让他留在淑芳阁,不就是为了撮合他和苏韵锦,以为他瞧不出来么。   “是……是啊。”   宁浅雪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是,也不是让你……”不是让你立马就对她有好感啊。   “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吧。”她心里当即一跳。   “我不讨厌苏韵锦。”就像是皇妹说的,和苏韵锦这样的女孩子相处的确感觉很舒服,不用防备着她别有居心,而且苏太傅一心为国为民,又是一品大员,他的女儿做一个才人也的确委屈了。先前不能封妃是不想让徐青枝在后宫中继续害人,现在……无所谓了。“先让她在荣华宫中住着,等北延国的二皇子从京城里回去北延国了,再封她为后。”   “啊?”   宁浅雪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封……封后?!   皇兄的后位空悬了四年多,现在要封后了?而且封的还是苏韵锦那个小白兔一样的小姑娘?   宁浅雪虽然对苏韵锦有好感,可也是有私心的。她毕竟和皇兄比较亲近。   她瞧着皇兄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猛地一沉,“皇兄,这事儿不是小事,您要好好考虑。”   后位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苏韵锦一个事事不懂的小姑娘,怎么能坐得稳皇后的位置?!而且……作为皇后要母仪天下,作为大周朝所有女子的表率的。宁浅雪一想到苏韵锦小白兔一般懵懂的眼神……一阵抓狂。   “皇兄,你别意气用事。”   “没有,你放心吧,我考虑的很清楚了。”他握住妹妹的手掌,携着她并肩前行,“就是因为考虑清楚了,所以才暂时让她搬到荣华宫,而不是凤宸宫。这些年苏太傅为了朕也做出了不少的努力,而且我也不想以后娶个皇后还要成天的防备着,这样挺好的。”   “那万一以后她变了呢?”宁浅雪又忍不住替皇兄担心。   在她看来,苏韵锦那样的女孩子做宠妃还不错,做皇后的话就有些拿不上台面了,而且……她还是庶女,大周朝的哪一任皇后不是出身名门,嫡女闺秀?庶女怎么能坐皇后!   “等变了再说吧。”宁奕摸摸宁浅雪的头发,也许是妹妹出宫了好多年,所以下意识的他还是把宁浅雪当成那个出宫之前的小妹妹一样的对待,对她既像是皇兄,还有些像父亲一样。而她妹妹过段时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他也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他叹口气,“你啊,以后收敛着点,楚尚书和楚夫人未必喜欢你这样跳脱的性子。”   “我知道。”她又不傻,会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的,而且现在楚家的人都接受她了嘛。宁浅雪着急的拽下宁奕的手,“皇兄,你先别说我啊,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苏韵锦做皇后……你真的想好了?你是不是瞧着她长得像苏慕锦,所以才对她有想法?皇兄你快告诉我,你是想急死我啊。”   “不是!”   呃……   “不是因为苏慕锦。”如果是因为苏慕锦,他早在苏韵锦进宫的时候就有所行动了,“你放心吧,皇兄都想好了,她现在的确是不适合做皇后,性子还需要磨一磨,所以我才说等北延国的皇子离开京城之后再封她做皇后,到时候再让嬷嬷们好好教规矩吧。”   原来皇兄都想好了。   生怕这个时候立后了,等北延国的皇子来了会丢他们大周朝的脸面吧。宁浅雪叹口气,心里酸酸涩涩的,她就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可却把皇兄留在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牢笼中想逃都逃不出来……   两天之后。   只能说慈安宫的消息的确十分准确,两天之后北延国的二皇子果然顺利抵达了京城。   为了表示对北延国二皇子的重视,皇上派了宁王爷和宁世子还有楚王爷亲自去迎接北延国的二皇子,并且把北延国的一行人安排到了皇宫的一个别院中居住。别院就在京城中,离皇宫特别近,骑马也就只需要一刻钟就能到达宫门口。   这一天,大雪已经停了两天,百姓们知道北延国的皇子要来都围成了一团,大街上站满了百姓们,看着好像是挺热闹的,可百姓们都不是来迎接北延国的皇子的。   北延国和大周朝可以说是世代的宿敌,两国的百姓相当之仇视对方的国家。   因此百姓们对那一大批人马指指点点,甚至有些怒骂不已。   对于这些,北延国的二皇子好像丝毫都没有听到一般,坐在马车里悠然自得。北延国的老皇帝耶律成孤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这个二皇子是也是老皇帝盛年得的儿子,现如今也已经有四十岁,这一行北延国二皇子,也就是耶律猛带了约有上千名兵士。北延国的士兵比起大周朝的士兵要强壮许多,个个都是肩宽虎背,又高又大。那粗壮的胳膊和大周朝的男子们一比……简直没有可比性。   不过他们的壮实却不是胖,而是强装,浑身的肌肉,脸色黝黑。大周朝随便一个男子揪出来一比较,立马都成了微弱书生外加小白脸。   上前的兵士们军纪严明,步伐统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有威慑性。   因此百姓们尽管敌视他们,却也不敢真的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当耶律猛到达城门口,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伸头探脑的去看,只见一个同样身材彪悍的男子从马车中走出来,他一身灰黑色的皮衣,似乎是用狼皮做成的衣裳紧紧的裹着一身壮实的肌肉,身上披着一件白狼皮制成的大裘,头上还戴着一顶灰黑色的毡帽,毡帽周围满满的一圈细碎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毛的毛。腰间还别着一条两根手指并起来粗细的黑色长鞭。   他们的衣裳和大周朝的广袖儒衫不同,手臂处紧紧的束在那里,双腿笔直紧绷,浑身都蓄满了力量感。   “耶律二皇子。”宁王爷拱拱手上前来寒暄,“二皇子一路上可还顺利?”   “这位就是宁王爷吧。”这耶律猛一开口竟然十分儒雅,配着他那一身壮实的身材,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一路上十分顺利,只是大雪封路,这才耽搁了时间。劳烦宁王爷费心了。”他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落在宁煜的身上,定了定,“这位就是宁世子吧,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真真是传承了宁王爷的优良传统,甚好甚好!”   宁煜一身浅紫色的冬装长袍,眸色淡淡,“二皇子过奖了。”   “耶律二皇子多年不见了!”楚王爷此时淡笑着开口,眸子里却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当年在番省驻扎的时候就曾经和这个耶律猛打过交道,当初他是耶律成孤派去的将军,他们两个人还曾经对战沙场。而这个耶律猛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只可惜,当初他那一刀被耶律猛手底下的一个小将给挡住了,要不然这世上就没有耶律猛这个人了。他眸子闪了闪,“耶律二皇子风采依旧,还是一样的彪悍。”   “不及楚王爷。”耶律猛眸子一凝,鹰一般的眸子当即锐利的吓人,“楚王爷多年不见了,还能持刀否?本皇子在北延国也听说了关于楚王爷的消息,听说楚王爷的儿子楚世子和楚王爷断绝了父子关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想来应该是假消息,这天底下谁不知道楚王爷爱子如命?想来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吧。”   楚瑜面色铁青。   “瞧楚王爷这面色,该不会是真的吧。”耶律猛狂笑三声,说不出的得意,“真真是让人诧异啊,楚王爷和楚世子不是父子和谐的很嘛,竟然也会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呵呵……”楚瑜同样不甘示弱,冷笑道,“耶律皇子的儿子是够多了,足足有三个吧。大儿子竟然敢和自己父王的小妾偷情,被废了世子的位置,二儿子病逝,三儿子更是荒淫成性,成日中只知道奸污女子。这也是道听途说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北延国的老皇帝耶律成孤到现在都没有立太子,现在的八个皇子们都在想办法争夺皇位,可是所有的兵权都在老皇帝的手中。所以皇子们再怎么明争暗斗都没用,偏偏耶律成孤不知道怎么想的,身体都已经开始衰弱了,就是不肯立太子。   也许他在查看每个皇子的能力。   八个皇子都是成年的皇子,都有争夺皇位的能力,同样的年纪都不小了,都有了妻族还有孩子,耶律成孤要想指定太子的人选这些孙子的能力也全部都在参考的范围之内。   而耶律猛就单单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就足以让耶律成孤彻底放弃他。   耶律猛被刺中了伤疤,脸色瞬间冷下来!   就是因为他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所以他才要如此的努力!这一次来大周朝也是他主动请缨来的,为的就是能找一个盟友,能让他有足够和别的兄弟们抗衡的能力!他那三个儿子唯有一个二儿子特别聪明,而且骁勇善战,可是却病死了,剩下的两个儿子他已经完全不考虑了。他现在一直纳妾,后院中的女人太多了,一直就是想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到时候他亲自教养,肯定要让他成为有用之才!   思及此,他面色又松弛下来,哈哈一笑,“楚王爷听到的传言不假,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和三儿子的确没本事,不过本皇子不是还有自己呢么。”他来大周朝的时候后院中的一个小妾已经怀了身孕。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本皇子的后院中女人众多,将来还会有无数个儿子,而楚王爷……”他面色冷下来,对楚瑜他本来就没有半点好感,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也不需要留什么颜面,不怀好意的道,“听说楚王爷的后院里可没有一个暖床的女人!”他瞅了瞅楚瑜的下档,“楚王爷不会是下面不行吧。我们北延国有可以让男子龙精虎猛的药,楚王爷可需要本皇子让人给你带一点过来!”   言语中满满的都是挑衅。   “有那药还是留给二皇子自己用吧。”   “哈哈!楚王爷还真是爱开玩笑!”   楚瑜冷笑不止。   “二皇子和楚王爷是旧识了,有话还是以后找时间慢慢说吧。”宁王爷眯着眼睛瞧着他们,等他们都住口了这才淡笑着道,“二皇子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十分劳累,还是先去别院里休息吧,别院里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皇上体谅二皇子劳累,故而让二皇子休息一天,明天晚上在皇宫中设宴款待二皇子。”   “有劳贵国皇上费心了,明天本皇子一定早早的就去了。”   宁王爷等人把耶律猛送到了别院,这才回了府邸。   而此时的春风楼中也收到了北延国二皇子到达京城的消息。   “主子,我们要动手吗?”俏娘瞧着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男子,语气有些急切。   “不急!”男子淡淡的道,“让人手好好准备着。”   俏娘对男子的话半点没有怀疑,沉重的点点头,“属下知道了。”   因为北延国二皇子的到来,许多人都去大街上看热闹,而且也是大白天,春风楼中的生意也惨淡些,竟然也没几个人。清闲的姑娘们也都到门口去看热闹去了,因此春风楼中大门口的地方竟然十分热闹,人群走走进进的十分混乱。   徐粉黛站在二楼门口的走廊中瞧着大门口拥挤的人群,眸子微微紧了紧。   小丫头紧张的看着她,“殷红姑娘,您还是进屋去吧,青霜姐姐等会儿还要过来教您规矩呢。”   什么规矩!   徐粉黛死死的握紧拳头,她分明就是在教她怎么勾引男人!她来春风楼已经两天了,明天就是俏娘规定的三天之期,明天之后如果她不逃走就要接客……她不要接客!她一定不要接客!   所以,她一定要逃出去!   外面有她埋的金银,她从二楼的窗户上观察过,这两天京城中的兵士们已经慢慢的少了起来,她这个时候先逃出去,到时候再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等事情的热度慢慢的散去了,再回来报仇!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徐粉黛进了屋,小丫头也跟着她一起进了屋。这些人虽然对她不甚好,但是她要什么东西也都尽量满足她。她已经让人弄出了花,她用花汁已经做出了她想要的迷药。   她捏着迷药,指使小丫头,“我嗓子疼,想喝点汤,你去厨房给我弄点汤。”   小丫头警惕的瞧了她一眼,可一想着楼上楼下这么多人,料她也跑不了,而且殷红从来到春风楼就不哭不闹的,想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了……她想了想也就下楼了,“殷红姑娘您稍等片刻,奴婢立马去给您端汤来。”   “嗯。”   小丫头走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徐粉黛快步上前,把房门上了闩。她呼吸有些急促,从床的里侧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子,这绳子是她夜里睡觉的时候放在被窝里一点点的撕成布条连起来的绳子。   她紧紧的握住绳子,脸色有些发白,快步往窗边走去!      ☆、第八十一章 凌虐徐粉黛      她紧紧的握住绳子,脸色有些发白,快步往窗边走去!   徐粉黛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一颗心“怦怦”的跳,几乎要从胸口中跳出来,她紧张的把手中的绳子拴在床脚上,因为过度紧张,手指都是颤抖着的,她不住的往门边看着,把绳子捋顺了扔下了窗子。   她爬上梳妆台,瞧着楼上的高度脸色蓦然白了一白,春风楼地势比较高,为了显出大气,楼层也盖的特别高,所以虽然她这里是二楼可是距离地面有相当高的高度,万一不小心从绳子上落下去了……恐怕不摔死也要摔残。   可一想到再不逃走就要接客……她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楼下就是大街,此时大街上人头攒动聚集在大街上仿佛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抛下去的绳子。她必须抓紧时间,她下去的地方和春风楼的大门距离很近,大门那里成天成夜的派人看守着,她必须在那些人察觉到她逃跑之前赶紧冲进人群中。   人群太多,只要冲进去,就是这些人有通天的本事肯定也抓不到她!   这样一想,徐粉黛的脸色顿时坚定了下来,她试了试绳子的结实度,随后就攀着绳子慢慢的从窗口上顺下去。因为今天有热闹看,所以三个楼层都有窗子打开,有楼里的姑娘瞧见她攀爬的身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徐粉黛也瞧见有姑娘瞧见她,她赶紧加快了动作,一手还紧紧的攥住她手中的迷药,这迷药是她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用的。   “有姑娘逃出去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声音之大,几乎都让楼里的姑娘们震了一震。   逃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春风楼中有姑娘能逃走过。徐粉黛听到那声音,手中猛的一滑,手心被摩擦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可她顾不上太多,这样的几乎要逃跑太难,她也是没有办法才会用这样的方法。   此时她已经快到了地面,可她很快就发现,春风楼门口的守卫们已经听到了楼中传来的消息,手中拿着棍棒冲了过来。   她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多想,一把松开了绳子。脚腕猛的传来一阵刺痛,她脸色一白,顾不得多想,踉踉跄跄的冲向人群中。   “把她给我抓回来!”   俏娘的声音从春风楼的大门口响起,她的面色依旧淡然无波,懒洋洋的依靠在春风楼的大门上,眼睛落在仓皇逃跑的徐粉黛身上,嘴角扯出一抹冷厉的笑容。她之前可是在主子的面前保证过不会让徐粉黛逃脱的,所以对她可以说是十分重视。方才小丫头去厨房给她端汤水的时候就已经来请示过她。她也是想瞧瞧徐粉黛究竟会不会逃跑。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徐粉黛果真没有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可惜……谁让她是落在她俏娘的手中呢。   一般的护卫也许真的抓不住徐粉黛,可是她手底下的人可不是一般的护卫,几个护卫得了她的命令,一个大鹏展翅就跃了起来,在徐粉黛还没有闯入人群中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给拦截了下来。见此,俏娘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她是老江湖了,吃的盐比徐粉黛一个小丫头吃过的米都要多,如果连一个没有出过大门的小丫头都整治不了,也不可能稳稳的做春风楼的老鸨这么多年。   护卫们把徐粉黛层层包围住,一个个面色冷沉,“姑娘,请回去!”   “不!”她不要回去,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一众的护卫们,“各位大哥们,小女子是被迫来到春风楼的,求你们行行好,放我走……求求你们了……”   一个大美人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哀求,一众男人都有些心软,可心软归心软,谁给他们银子吃饭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姑娘还是回去吧。”护卫们声音软了软,“只要你现在回去和俏娘认错悔改了,俏娘还不会太过为难你。”   “不——”   俏娘缓缓的走上前来,冷眼瞧着几个护卫,“你们倒是懂得怜香惜玉,还不动手?”   几人想起俏娘的手段面色都是一凛。   徐粉黛瞧着几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她透过围观的众人瞧见大街上有看热闹的人群,大吼道,“救命啊——来人来救救我——春风楼的老鸨要强抢民女让人接客,救命啊——”   俏娘面色猛然一冷。   可徐粉黛这一嗓子也的确有用,竟然真的把大街上围观北延国二皇子耶律猛的百姓们给喊了过来,百姓们对着俏娘指指点点,瞧着人高马大的护卫们却没有敢上前的。   不多时,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瞧见徐粉黛惊天的容貌,忍不住了,大冬天的,他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倒是挺顺眼的,但是众人瞧着那扇子却不屑——切,装!   太装了!   那年轻公子一身名贵绸缎的长袍,身上披着一件同样名贵的大裘,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他缓步走进人群中,妄想伸张正义。   一脸正气的怒视俏娘,“这位妈妈,你们春风楼就算再如何势大,也不能强抢民女吧,这女子容貌的确出挑美丽,可是据在下所知,春风楼是做正经生意的,还没有听说过竟然有强抢民女这么一说的,妈妈就不怕闹到官府去吗?!”   自从方才徐粉黛的那一嗓子喊出来,俏娘的脸色就变得相当之难看,她给护卫们一个眼神,护卫们立马就形成了一堵人墙把徐粉黛给严严实实的挡在了人墙之下。心中暗骂徐粉黛果然是找死,京城中还在四处找她,她竟然还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要命了!   可偏偏主子吩咐了,除了徐粉黛的命,其他的随便她折腾。   所以,她的命,她竟然还必须要保住。   俏娘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年轻公子的穿着,这才笑吟吟的道,“公子说的正是,我们春风楼是做正经买卖的,可不会强买强卖女子们。”   那公子面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哦。既然你们不是要强买这位姑娘就好。”他展开折扇,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向徐粉黛,“这位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这京城中可没有姑娘想象的那么安全,姑娘你住在哪里,要不小生送你回去?”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可一贯看惯别人眼色的徐粉黛却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窥探到了色情的眼神,她心中一阵阵的反感,忍住呕吐的欲望,她放缓了声音,“多谢公子相救。”   她也没想到俏娘竟然会这么好说话,隐隐觉得她还有后招。   果然,她就瞧见俏娘从长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笑呵呵的瞧着那年轻公子,可眉眼里却都是冰冷,“公子,我们可不是强买强卖,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殷红姑娘的卖身契,我们这里是最公平不过的买卖,她的卖身契都在我们春风楼,所以活着是我们春风楼的人,死了也是我们春风楼里的鬼……公子就是告到衙门去也是我们要站理儿的。”   那公子瞧着俏娘手中的卖身契,果然是盖了手印的,他面上顿时讪讪的,“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是春风楼的家事,本公子就不过问了,哈,不过问了。”说着,讪讪的摸摸鼻子就离开了。   人家都有卖身契,别说是告到京兆尹那里,就是告到天皇老子那里也没办法,而且他还瞧见了那分明就是死契啊,也就是说就算是春风楼里把这姑娘给打死了那也是春风楼自己楼里的事情。   公子瞧着徐粉黛满脸的泪痕,却不能多管,“殷红姑娘还是和妈妈回去吧。”   徐粉黛心中一阵绝望,下意识的伸手去拉那公子的衣袖,却被俏娘一个闪身给拦住了,她似笑非笑的瞧着徐粉黛,暗暗的捏住她的手腕,“殷红,你是想把事情给闹的多大?嗯?想让别人都知道徐粉黛在我们春风楼里?不想活了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整死你,可是想把我们春风楼也给牵扯进去,那你就太愚昧了!”   她手中暗暗的施加了力道,捏的徐粉黛面色一片苍白。她紧紧的咬住牙关,抑制住冲到喉中的痛呼。   “把她给我带回去!”   “是!”   护卫们紧紧的困住徐粉黛,“请吧!”   徐粉黛瞧着热闹的大街和热烈的人群,终究是不甘心,她捏紧手中的药粉,喝道,“你们欺人太甚!”她猛的一扬手,把手中的药粉给洒了出去,药粉飞出去,顿时呛了人一脸,有人鼻翼间吸进了药粉,两眼一翻当即就晕了过去。   就是现在!   徐粉黛拔腿就跑。   俏娘的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避开了药粉,她的面色微冷,动作看似缓慢,可却瞬间抓住了徐粉黛的手腕,她一扬手“啪”的一声重重的击在徐粉黛的穴道上,徐粉黛冲出去的身形猛的一僵,再也不能动弹。   “把她给我抬回去!”   “是!”   春风楼中又冲出来几个壮汉,硬生生的把徐粉黛给抬进了春风楼中。   春风楼大门口早就堆满了看热闹的姑娘们,有人瞧见徐粉黛被捉回来微微冷笑,面色不屑,还有人面色惋惜,十分痛心的样子。   俏娘对围观的百姓们拱拱手,“楼里的姑娘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说完了就含笑转身回了春风楼。到了春风楼中她的面色当即就冷了下来,她吩咐护卫们,“去!把客人们都先请出去,就说今天的费用全都给免了。”   这是要严惩了啊。   护卫们点点头,赶紧转身就去了姑娘们的房间里。不多时就有人面色不善的冲出来和俏娘理论,俏娘三言两语的给打发了。楼中的姑娘们人数不少,起码也有百人,都围在一楼的大厅中紧张的看着俏娘。   青霜站在俏娘的身后,“妈妈,要怎么惩治这丫头?”   俏娘淡淡的坐在大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瞧着被点了穴道强行压在地上跪着的徐粉黛,挑着指甲淡淡的看她,“殷红,妈妈待你可不薄啊!”   虽然她进春风楼才两天,可不管是要什么,她都尽量满足了,她竟然还想着逃跑。   “俏娘,您放我离开吧。”   “离开?呵呵……看来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彻彻底底的忘了个干净。”俏娘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转头问青霜,“你跟殷红说一说,这些年出逃的姑娘们都是怎么处置的。”   “是!”青霜垂着眸子,声音微凉,“春风楼成立十五年,头一年出逃的姑娘们关在房间中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第二年逃出的姑娘关在小黑屋中一个月不许出来。”瞧着徐粉黛不解的眸子,青霜好心解释,“所谓小黑屋就是一个安静漆黑的房间,半点声音都没有,在小黑屋中的时间里内心中所有的恐惧全部都会被激发出来,好多姑娘从小黑屋中出来都会直接疯掉。”   她瞧着徐粉黛惨白的脸色,继续道,“第三年是直接用刀子刮花脸,赶出春风楼。第四年不止是刮花脸,还打断双腿。第五年外加双臂,第六年再在之前的基础上割掉舌头……”她每说一句大厅中就安静一分,徐粉黛的小脸就更加的惨白一分。青霜冷声道,“这些年春风楼中已经再也没有敢逃出去的姑娘了!”   大厅中死一般的寂静,有些人想起以前好姐妹出逃最后的惨状,生生的打个寒颤。   俏娘缓缓的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徐粉黛,笑吟吟的走到她面前蹲下,捏着她倾国倾城的小脸,用指腹在上面重重的摩擦,“殷红,你说我是刮花你的脸好呢,还是打断你的四肢好呢?”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更加让人心寒。   徐粉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想要后退,可却被俏娘掐出下巴没办法逃脱,她紧紧的捂住面颊,眼神颤抖,“不……不!不要刮花我的脸……也不要打断我的胳膊和腿……”   她简直没办法想象自己变的丑陋不堪的模样或者是残废的样子!如果她有这样的决心毁容,也不可能落到如此的下场。   “不想?”俏娘紧紧的捏住她的下巴,“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嗯?”   “我接客……我愿意接客,我以后再也不敢逃了……”   到底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徐粉黛冷汗涔涔,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像是秋日中被吹落的残叶,一碰就碎。   “好!好极了!”俏娘笑呵呵的起身,还忍不住为徐粉黛鼓掌,“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丫头,能屈能伸!既然决定要接客,那不用等到后天的答案了,今天就接客!”   众人忍不住一愣,妈妈今天这么好说话?!   以往出逃的姑娘们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从来都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   “青霜。”   “妈妈请吩咐。”青霜垂眸。   “先前京城里的贾老爷不是来楼里找乐子么,你去让人去通知贾老爷,就说我们楼里有姑娘可以接客了,让贾老爷今天就来我们楼里,我们楼里最美的姑娘今儿个就留给他了。”   青霜浑身一颤,却不敢抬头,“青霜立马让人去通知贾老爷。”   围观的姑娘们脸色也一阵阵的发青,这个贾老爷是京城中十分有钱的一个老爷,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早就不能人道,可却生性荒淫,不能人道也不能阻止他对女人的欲望。所以他就想出了刺激的法子,时常用皮鞭蜡烛灯台之类的东西……楼里不是没有遇到过变态的客人,可是这样变态的客人却很是少见。以前好多次都把楼里的姑娘们给折腾的好几天下不了床。   这一点不得不说一下俏娘的好,俏娘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后来就把贾老爷作为拒接的客人,贾老爷当然不同意,可俏娘的态度强硬,这春风楼能成为京城中青楼第一,自然是有十分强硬的靠山的,所以贾老爷尽管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家去了。   这一次俏娘竟然让人去请贾老爷回来,而且还说是春风楼最美的姑娘……那个贾老爷变态的要死,越是美丽的女子他就折腾的越厉害,众人忍不住瞧了一眼徐粉黛纤细的腰肢,伺候那样的人比死一回都要痛苦。   “贾老爷是我们春风楼里的大客,你要给我小心伺候着,万一让贾老爷不满意了……”俏娘轻笑一声,眼神冷下来,“那你明天这张小脸……还是给交代了好。”   说完她吩咐青霜,“从现在开始你一刻都不能离开殷红,她若是哪里不听话了直接通知我!”   “是。”   “把她的窗子给我堵死了,今天这样的事儿如果再发生,可别怪我无情!”俏娘眸子冷凝,“再找两个护卫守在殷红的房间门口,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让她踏出房间半步!”   “知道了。”   俏娘目光扫了一眼楼里的姑娘们,冷声道,“这就是要逃出去的下场,你们若是要逃可给我想好了逃跑的路线,要不然被我给抓回来,可不止这么简单了。”   姑娘们身子齐齐抖了一抖,不敢看俏娘,“我们不敢。”   徐粉黛被带进她的房间里,不多时就有人来把窗子给牢牢的钉死了,她愣愣的坐在床榻上,她竟然又回到了这个房间……青霜走进来,瞧见徐粉黛颓然的面色,微微摇头。就这样就受不住,那么见到了贾老爷又该怎么办?   不过这些跟她都没有关系,她淡淡的提前跟她打招呼,“贾老爷的性子有些急,而且……手段和别人不太一样,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等所谓的“贾老爷”出现在了房间中,徐粉黛才知道为何方才姑娘们都用同情又惊惧的眼神看着他。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认命,可瞧见贾老爷的那一刻仍旧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眼前的贾老爷身材瘦小,一身墨绿色的长袄穿在身上,须发斑白,面颊瘦弱眼神浑浊,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瞧见她的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的喜色和污秽的欲望,他身子一僵,眼神痴迷的看着她,几乎要流口水下来,“美!俏娘果然没有骗我,太美了!”   徐粉黛忍不住缩紧了身子。   她眼神颤抖的看着青霜,“青霜,你去找俏娘,我不要!”   她不要和这样的男人上床……这男人的年龄足够做她爷爷,浑浊的眼神又阴冷又兴奋,有些像……蛇!   还是有剧毒的蛇!这样的人让她下意识的害怕,就像是动物在面对着危险的时候浑身紧绷,她瞧着贾老爷一步步的靠近,背脊一阵阵的发凉,身上的寒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   “呦,还和老爷玩这样的把戏。”贾老爷眼珠子里的喜色越发的明显,他咧嘴一笑,嘴里的牙齿发黄。这样的牙齿让徐粉黛立马想起那两个污浊的乞丐,她一点点的往床榻里面缩,拔出头上的银簪对着贾老爷,“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你!我杀了你!”   青霜适时提醒,“殷红姑娘别忘了妈妈说过的话,你这张脸若是还想要,那就老实一点。”   徐粉黛一双手猛的一抖。   她手一软,手中的银簪就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无望的哀嚎。   那贾老爷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笑容愈发猥琐,他伸出双手对着床上的徐粉黛抓了过去,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抓了一把,触手是年轻又弹性十足肌肤和柔软。贾老爷眼睛里越发的浑浊起来,“好!好!”   他就是喜欢年轻人,瞧见她们光滑洁白的皮肤,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又变得年轻了好多。   “老爷,东西给您!”   徐粉黛这才发现贾老爷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厮,小厮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用一片红布紧紧的盖着,看不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贾老爷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头也不回的吩咐小厮,“赶紧的出去,出去出去!”   小厮垂下头赶紧退出去。   青霜知道贾老爷玩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跟前瞧着,就把房间的布帘子都给拉上,房间里也熏上了助兴的香,营造出暧昧的氛围,这才对着贾老爷低声道,“贾老爷,您好生的玩着,殷红姑娘是我们楼里最美的姑娘,您可要悠着点儿,我们妈妈说了,小命要留着的。”   “青霜姑娘尽管放心,你瞧我来春风楼里这么多次,有哪次是要了姑娘的性命的,这姑娘如此貌美,我也下不了那个狠心啊。”   青霜冷笑,没错,是没有闹出人命过,可姑娘们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一个月没办法接客,也是要了半条性命了。不过这些不是她能置喙的,她点点头,“那我就出去了,贾老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   贾老爷已经没有时间回答她,干瘪的身子对着床上的徐粉黛就扑了过去。   青霜关上房门站在门外,心中暗暗的数着,“一,二……”   三还没有数出来,就听到房间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门口妈妈给殷红安排的小丫头听到那惨叫浑身颤了颤,她脸色发白的问青霜,“青霜姐姐,这屋里……”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青霜打断她,“习惯了就好了。”   “是。”小丫头果然不敢多问,呐呐的闭上嘴巴。   整整半天外加一整夜的时间,屋里的人似乎精力一直都不断,同时屋中的惨叫声也不绝于耳,中间还伴随着各种各样异样的声音。青霜面色如常,只是手中的帕子变了形,而小丫头的脸色却由白到青,浑身抖如筛糠。   半天一夜!   屋里的惨叫声从刚开始的高亢慢慢的转为微弱,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屋中的女声已经嘶哑到失声,甚至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天亮的瞬间,贾老爷才从房间中神清气爽的走出来。   他像是吸阴补阳的怪物一般,除了眼神愈发的浑浊,整个人却说不出的爽利。小丫头害怕的半晌都不敢看他。青霜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福身行礼,“贾老爷可办完事儿了么?”   “嗯。”贾老爷哈哈一笑,毫不吝啬的从怀中掏出两个银元宝扔给青霜,“这是给青霜姑娘的辛苦钱,青霜姑娘真真是凡事都想着我,有这么好的姑娘就第一个通知我,下次可别忘了继续这样,老爷少不了你的好处。”   “应当的。”   青霜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查看徐粉黛的情况。   小丫头溜进了房间,房间中一股子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小丫头瞧着凌乱不已的房间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房间中大床上艳红色的床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了下来,床上更是一片凌乱不堪,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席面扑来。   地上散落着衣裳的碎片,竟然还有一根两根手指并起来粗细的长鞭。   小丫头身子猛的抖了一下,当瞧见床榻上惨不忍睹的徐兮之时,她震惊的长大了嘴巴,狠狠的捂住嘴,才生生的压住了已经冲到嗓子的尖叫声。   只见殷红姑娘浑身赤裸的躺在床榻上,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不不不!有完好的地方,她的脸还是那一张脸,美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那一长脸,可是脖颈以下的身子上全都是血痕,还有淤青……就连脚底板上都不能幸免,那一副血淋淋外加青紫的身子配上她惨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恍若是死了一般。   就在小丫头忍不住想上前去探她鼻息的时候,她的眼睛却蓦然睁开。   像是诈尸的尸体,小丫头猛的抖了抖,控制不住的后退两步,她就瞧见殷红姑娘愣愣的躺在床榻上,眼睛里爆发出一股子阴鸷绝望的恨意!   ……   与此同时。   楚家的所有人也都收到了皇宫中传来的消息。   今天晚上设宴款待北延国的二皇子耶律猛,皇上下旨让楚尚书及夫人,还有楚离夫妇进宫参加晚宴。   耶律猛进了京城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按理说楚离和楚王爷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没有任何的官职在朝廷,是不需要参加这个宫宴的,可是耶律猛却对楚王爷的儿子十分好奇,还让人给皇上传了话,想要瞧瞧楚王爷的儿子。宁奕只是略一思忖就同意了。   耶律猛来者不善,他必须要做足十足的防备,而苏慕锦和楚离两个人都是十分聪慧的人,他们如果能参加宫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因此楚离和苏慕锦就在开始着手准备晚宴的事情了。   这一天已经是腊月初三,离新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府都开始忙碌了起来,苏慕锦听到晚宴的时候几乎忍不住呻吟。   “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楚离知道她最怕麻烦,握住她的手呵呵的笑,“北延国的皇子来了,我们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款待一番。”   道理她都明白,就是不想去。   楚离其实也不想让她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个多月,还没有过了危险的时候,这一次晚宴该聚到一起和不该聚到一起的人都会聚到一起去,中间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要不你待在府里我自己去,你怀了孩子,就是不去也没有人会挑理的。”   “还是去吧。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宫宴的确是一场暴风雨,还差点害的他们丢了性命!      ☆、第八十二章 苏青云的身世      冬天昼短夜长。   因此晚宴是申时正就开始的。   天气终于有了要复苏的迹象,已经连续好多天都没有落一片雪花。天气却没有好起来,寒风阵阵的,甚至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寒冷。   楚离苏慕锦夫妇早早的就打扮妥当。   苏慕锦一身墨黑色的对襟小袄,下身一条同色的八幅长裙。这衣裳是大舅母给她准备的,苏慕锦从来没有尝试过穿黑色的裙子,她穿好衣裳站在铜镜前,铜镜不大,照不出全身的样子,她有些尴尬的扯扯衣裳的下摆,有些不自在,“好看吗?”   她还从来没有穿过黑色。   “好看。”楚离毫不犹豫的赞美,真的很美,他也是头一次瞧见她穿黑色的裙子,裙子并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黑色的缎子做出来的,小袄的下摆用七彩的丝线绣着高贵端庄的牡丹花,大多大朵的花蕊在衣摆处蔓延开来,裙摆处绣着牡丹的茎叶。十分端庄大方。自从下雪之后她几乎都没有出过门,皮肤变得越发的白皙,一身黑色的裙子衬得肤若凝脂,面若白雪。   楚离忍不住揽住她的腰身,跟她并肩站在铜镜中。铜镜映出两个人交合的身影,十分的温馨。   楚离在她耳边柔声道,“真好看,恨不得把你给藏起来,不要让别的男人看到。”   因为是设宴款待耶律猛,所以好多大臣们都是携着妻子一起去的,这样的场合和以前的宴会不同,以前的宴会们大多都是男女席分开的,而这一次却都是在一起的。别人也就罢了,就皇上和宁煜两个人的眼神恐怕都要落在她的身上了。楚离从身后抱住她,双手置在她的小腹上,叹道,“真希望你容貌不要这样出挑才好。”   “那我长成什么样才好?”苏慕锦侧首看着他,笑吟吟的道。   “唔……最好是跟我以前的脸差不多,惨不忍睹才好。”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着。   苏慕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心中却是一阵感动又是一阵的感叹,“女子都是爱美的,你没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吗?”   不止是女子,就连男子们都是爱美的,她若是长的惨不忍睹的话,估计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了。   “哦,那锦儿是为了我才‘容的’?”   苏慕锦嗯哼一声,没有回答,唇角却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来。   她长发未挽,就那样飘逸着散在肩头,苏慕锦拢拢长发,拍掉他的手,“快起来了,要让笙箫来帮忙梳头了。”   楚离却把她按着坐在了凳子上,“我来。”   “你?你会吗?”   楚离眉头一挑,拢着他的长发,“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十指成梳,先给她梳拢了一下长发,头皮上传来一阵阵麻麻痒痒的感觉,苏慕锦忍不住闭上眼睛。心道怪不得猫儿都喜欢被人捋着毛,好舒服,真想就这样睡过去才好。   “又困了么?”   楚离的手指微微一顿,垂下眸子看她,她自从孕吐好了之后就爱嗜睡,一天有六个时辰都在床上度过的,有时候睡成这样他瞧着都觉得担心,去问了大夫,他们说是正常的现象,要不然他的头发都要急白了。   “唔……好舒服,不要停下来。”苏慕锦闭着眼睛像一只闲适慵懒的猫儿,就差没在楚离的掌心蹭蹭了。   楚离听着她话里的内容,眸光中火光微微一闪。他苦笑不已,他都忍的够辛苦了,她竟然还说这么带着歧义的话……那一天她中了药也是这样跟他说话的。   小腹忽然凝聚起一股子火来,楚离的目光有些灼热。手指忍不住在她的肩头上轻轻的摩擦。   “怎么了?”感受到楚离情绪的不对劲,苏慕锦忍不住歪着头打量他,一看之下面色忍不住一红,实在是他眼神里的光芒太灼热,让她想忽视都不行。她轻咳一声,拍拍他的手,“不是要梳头吗,快点快点,等会儿去宫里都要晚了。”   “晚了有什么关系。”楚离声音沙哑,“去那么早也没有必要。”   “你,唔……”   她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他的嘴唇很薄,她曾经听说过薄唇的男人都比较薄情,可楚离却很专情,他吻的很专注,带着一股子火星,撩的她面红耳赤。   “楚……楚离……”   好不容易从他的口中脱身,苏慕锦的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孩……孩子。”   楚离眼睛中的一股子火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被一盆冷水浇下来。   他颓然的叹口气。伏在她的肩头,呼出的热气几乎要烫伤了她……   苏慕锦瞧着他这个样子也十分不忍,他都已经不知道隐忍了多少回了。每一次都憋得脸色快发青了,她刚刚嫁给楚离的那阵子还曾经郑重其事的跟他说过,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去找别的女人。楚离当场就发了一场大火,那是楚离头一次跟她发火。后来她渐渐的喜欢上楚离才知道她先前的提议有多伤人,后来不管他多难受,她都不敢再提了。   她脸色红的像煮熟的虾米,轻轻的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还有几天就三个月了……到,到时候再……”   楚离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真的?”   苏慕锦红着脸点头。   大夫说了过了三个月就可以行房的。   楚离对苏慕锦的态度一直都是不确定的,因为她的心好像空了一角,别人谁也钻不进去,苏慕锦先前和他行房也是因为中了媚药,而这一次她却亲口这样的承诺,是不是代表,她的心已经彻底向他打开了?   越想越高兴,楚离动作飞快的给苏慕锦挽了一个流云髻,十分高雅的发髻,只用一根步摇固定住发髻,十分端庄。   苏慕锦歪着头从铜镜中看了一眼,挽的很好,她心中微微一酸,“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女子的发髻都会梳?”   是不是给别的女子也梳过啊?苏慕锦忍不住想。   楚离听出她言语间的酸味,越发的高兴了,他曾经就幻想着有那么一天,她能够因为他给别的女子一个眼神而吃醋,也会因为他的温柔撒娇,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了这一天。   他从一边的凳子上拿出大裘给她系上,刮刮她的鼻子,“想什么呢!以前我就曾经想过将来如果有一天成亲了一定对我的娘子特别特别好,每天早上起来给她梳发挽髻,轻扫娥眉……”他笑看着她,“为了这想法我特意去跟人学过挽发的,只是先前你老是一副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态度,我也不敢下手啊。”   “有么?”她自认对楚离的态度挺好的啊。   “怎么没有。”楚离瞪她,“你以前对我的态度多客气啊,就是因为太客气了,所以少了亲近感,我哪敢跟你嬉皮笑脸的。”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不禁有些愧意,“那我以后对你好一点,把以前对你不好的地方都给补回来。”   “好。”   “你不是想给我画眉么,来吧。”   “今天不画了。”她不上妆就已经很美了,再上妆恐怕那几个人的眼睛都要黏在她的脸上了,楚离拉她起身,“改天我再给你画。”   改天等他们两个都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再给她画眉,不让她出房间,这样就只能他一个人能瞧见她的模样了。   苏慕锦妆扮妥当之后楚离才开始换衣裳,他的衣裳也是舅母送过来的,和苏慕锦的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男装一个女装,一身黑色缎子长袍,上面同样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这花色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显女气,配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反而还添了几分柔软的感觉。楚离披上大裘系上,和苏慕锦站在一起,头一次对一件不是出于苏慕锦手的衣裳如此满意。   这一次两个人站在一起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是夫妻了。   出门的时候墨魇等人都看直了眼,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瞧见男女的衣裳竟然如此相似的。不过这男的俊俏,女的娇美,站在一起还真真是赏心悦目,一对璧人。   他们两个去正厅里找的舅舅和舅母,舅舅是一身朝服,舅母则是穿着一身诰命的服饰,站在一起倒也十分的和谐。吴氏瞧见他们两个的穿着眼睛当即一亮,“真是好看,我当时瞧见这两套衣裳就觉得适合你们,果然是好看。瞧瞧这尊贵的黑色也就你们这样的气质才能穿的出来。”   苏慕锦挽住吴氏的手臂,“舅母真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锦儿是你的外甥女,您这样算不算变相的夸自己啊。”   吴氏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走吧,时间不早了。”楚尚书低声道,“马车都准备好了,别去晚了。”   他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楚离和苏慕锦两个来找他们了,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去晚了。他们到的时候,皇宫的时候大多的官员们已经到了。皇上还没有来,晚宴是在一个大殿中举行的,应该是考虑到天气太冷的缘故。   大殿中的角落里都点上了火盆,火盆烧的很旺,再加上大殿的位置比较避风,刚进去就觉得一阵的闷热。   楚离很是体贴的帮苏慕锦解开披风,“等会儿出大殿的时候再披上,要不然出去的时候恐怕会染上风寒。”   “嗯。”   在小太监的指引下,他们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小太监给安排的竟然还是比较靠前的位置,苏慕锦讶然,她和楚离现在可以说没有什么身份在的,怎么会安排在这里。她问小太监,“是不是位置给安排错了?”   “回郡主,没有,都是按照您的身份给安排的。”   苏慕锦恍然大悟,她都忘了她还有郡主这么一个头衔了。实在是她被封了郡主之后身边的人极少这样称呼她,而她也从来没有用郡主的身份去压制过谁,所以竟然就给忘记了这个身份。她拍拍脑袋,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楚离揽着她的腰身坐下,半点都不避讳打量着他们的人群,小声和她道,“为夫也沾了娘子的光,要不然我一没官职,二没身份的,恐怕今天连来参加晚宴的资格都没有呢。”   苏慕锦摇头失笑,这人啊……   苏慕锦在人群中还发现了父亲的存在,她和楚离一起过去打了个招呼,也去和左相打了个招呼。一转眼,小太监的特有的尖锐声音响起来,“长公主到!”   长公主?   苏慕锦眸子一亮,她上次在长公主府赴宴离开之后这还是头一次瞧见长公主。长公主依旧是一身正红色的宫装长裙,逶迤的裙摆十分有气势,苏慕锦拉着楚离上前行礼,“母亲!”   “有身子了就别行礼了。”长公主瞧见苏慕锦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目光在苏慕锦和楚离的衣裳上转了一圈,眸子里柔光闪烁,“你有了身子母亲也没有来得及去看你一次。”   苏慕锦表示理解。   长公主身子也不太好,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大雪不断,她就是想去恐怕身边的人也要阻拦的。不过这个义母真的够好的了,虽然没有去看她,却也让人给她送了一份大礼去,还给她送了好些养胎的药物,苏慕锦对此很是感激。   长公主的席位就在她和楚离席位的旁边,苏慕锦扶着她坐下,这才和楚离一起入了席。   几个人刚刚坐下,就听到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张嫔娘娘驾到,北延国二皇子驾到——”   众人忙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嫔娘娘万福金安。”   至于北延国二皇子——又不是他们大周朝的皇子,所以也没有必要对着他行大礼。   宁奕心情甚好的点点头,抬起手臂淡淡道,“众爱卿们平身吧,今儿个算是家宴,不需要太过拘束,坐吧。”   “多谢皇上。”   宁奕坐上了龙椅,虽然他说算是家宴,可还是穿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可想而知,对北延国二皇子的到来还是十分重视的。徐兮之也同样是一身正装大红色的宫装长裙,她恢复了往日中太后该有的威严形象,不苟言笑的面上看上去十分的庄重。所谓的张嫔也就是张嫣然的妹妹张霓然。张嫣然去世之后,太后就把她提到了嫔妃的位置。而这一次的晚宴也正是张霓然一手操办起来的。   宁奕的后宫空虚,妃位的妃子一个都没有,之前还有一个徐青枝可以拿出手,可前两天徐青枝也被打入冷宫了,这才只能让张霓然来办理晚宴的事情,她倒是毫不含糊,晚宴安排虽然不算出彩,可也不多么失败,但求无过不求无功。张霓然顺势坐到了龙椅下的一个椅子上。而台子的下首则是北延国的二皇子耶律猛。   耶律猛的身后带了两个侍卫,一个身材魁梧,另一个身形纤细。苏慕锦注意到那个身材像纤细的男子面容竟然相当之俊美,皮肤也很是白皙,半点都不像是北延国子民虎背熊腰的形象。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慕锦用下巴点了点男子的方向,“耶律猛身后的那个侍卫好像不是北延国的人。”   楚离看向那个俊美不凡的男子,眸子微微闪了闪。他轻笑,“的确不太像。”   上面宁奕已经开始和耶律猛打起了官腔,“大周朝和北延国多年都没有往来过,这一次耶律二皇子来到我们大周朝也算是两国迈出了相当友好的步伐,二皇子你看呢?”   耶律猛端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宁奕的方向敬了一下,这才朗笑道,“皇上说的没错,本宫这次来大周为的正是两国友好的邦交。”说着,他一口饮下手中的酒水,半晌砸吧砸吧嘴才道,“说起来,若是说起酒大周朝的酒水可真的比不上我们北延国的酒水,寡而无味……这样的酒在寒冷的冬天可暖不了身子。”说着,他瞧着手中的酒杯摇摇头,“这般的小酒盅在我们北延国也是不用的,我们那里的人喝酒都是用碗!一碗烧刀子下去,直直的辣到心肺里去,那才叫一个爽快!”   有些官员的面色微微一变,这不是在讽刺大周吗!   “二皇子那可就错了。”宁奕也端起一盅子酒水,淡淡的笑道,“我们这里的酒水虽然入口甘冽,可回味无穷,尤其是今儿个的酒水,这是江南那边进贡过来的碧泉酿!是用极好的稻谷发酵酿制而成,口感绝佳回味悠长……而且最重要的是后劲很足!二皇子喝的时候可要悠着点儿,万万不要喝醉了才好。而且我们大周朝的子民都是极为斯文的,饮酒都是用酒杯,极少有人用碗。”   苏慕锦忍不住一笑。   她以为宁奕做了皇帝之后嘴上的功夫已经退化了,却不想他的嘴巴竟然还是这么的毒。就差没有指着耶律猛的鼻子骂道——尔等蛮夷了。   她去瞧耶律猛的脸色,却见他面色同样的舒缓,半点都没有被骂的不快。   “耶律猛是北延国众皇子中,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外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人,他妻族的势力在北延国十分的不容小觑,而且在朝中有不少的支持者,这样一个在权势中心打滚的人,可不是皇上三言两语就能激怒的了的。”楚离仿佛猜到苏慕锦心中所想,立马就给她解释了一番。   苏慕锦点点头,也是。如果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恐怕早就被赶出北延国的权利中心了。   果然啊,皇室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太过简单的,估计早就死到爪哇国去了。   “哈哈……”耶律猛朗笑一声,“皇上说的极是,这就是南北地方的差异。”他扬声道,“这一次来到大周朝,说起来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皇上,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哦?”宁奕笑道,“二皇子费心了。”   耶律猛摇摇头,“应该的。”他吩咐了身后的斯文男子一声,“去把东西给拿来。”   男子出了大殿,不过片刻就已经归来,手中多了一个托盘,托盘用一块大红色的布盖着,耶律猛亲自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把掀掉了那蒙着的红布,朗声道,“这是我们北延国稀有的紫貂皮,紫貂是所有的貂中最名贵的品种,素有貂中黄金之称,这紫貂在我们北延国亦是极为少见的物种。本宫也是偶尔得了这么一件紫貂皮做的披风,想起今年的大周朝亦是同样的寒冷,所以就想着送给皇上御寒。”   苏慕锦瞧见那紫貂皮制成的披风,浑身一震。   “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楚离注意到她的异常,苏慕锦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那紫貂皮,她见过紫貂皮,据说爹爹就是被祖父给捡回去的,而捡到爹爹的时候他的身上就裹着一个紫貂皮制成的小毯子。那紫貂皮一直被族长给保存着,后来族长回到了云州之后就让人把紫貂皮给送了来,她曾经看过一次,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可那紫貂皮依旧深紫依旧,貂皮就是这一点好,不沾尘土,也不沾水雾。雨水落到皮毛上都会自动滑下,灰尘亦然。   而爹爹的那个小小的紫貂皮和耶律猛手中的那个紫貂皮是何等的相似。   难不成爹爹的身世竟然和北延国有关?她目光转向对面坐着的爹爹的位置,却见他同样是一脸震惊的盯着那紫貂皮,半晌都没有移开眼睛。   苏慕锦皱紧了眉头。   她只知道紫貂皮十分珍贵,却没有去查探过究竟是哪里盛产这样的物事。   她拧紧了眉头问楚离,“这紫貂你了解多少?”   楚离诧异的看她一眼,却还是解释,“紫貂大多在寒冷的地方生存,大部分都分布在北延国,番省也偶尔会发现一两只,不过极为稀少,大多还是在北延国出没的比较多,被北延国称之为国宝,是极其珍贵的动物。紫貂以皮毛闻名,大多生活在丛林之中,而且基本都是单独活动,要发现一只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是用紫貂皮做衣裳。所以……”楚离看了一眼那件紫貂披风,“这东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慕锦心中基本已经有了想法,她不用去看爹爹此刻脑中也浮现出爹爹的面容来,爹爹和大周朝的男子们其实并不太想象,他的身材十分高大,骨架也特别的宽阔,所以给人一种十分健硕的感觉,而且他眼窝有些深邃,鼻梁高挺……苏慕锦越想越觉得爹爹的身世应该和北延国有关。   而且能得到那样贵重的紫貂皮衣……恐怕爹爹的身份在北延国都是极为有名望的人家。   她能联想到的事情爹爹自然也能联想到,苏慕锦去看苏青云的脸色,果然瞧见他一张脸顿时煞白煞白的,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北延国的人。   据苏慕锦对爹爹的了解,他对北延国可谓是深恶痛绝,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曾经亲眼瞧见过北延国侵入了大周朝是怎么烧杀掠夺的,所以他一直都觉得北延国的人都是一些野蛮之人,他心中对这个国家也是万分鄙夷和轻视的。可他这样轻视和鄙夷的国家,却有可能是他的国家……这严重的打击让他怎么能不心神剧颤!   “锦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楚离瞧着苏慕锦的脸色变了,顿时担心起来。   苏慕锦摇摇头,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是!楚离,等回去了我再跟你说。”   爹爹的身世极少有人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可以说,除了他们苏家的一家子人,几乎都没有知道她爹爹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的。   楚离深深的看她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再问。   宁奕眉头微微一挑,显然是没有想到耶律猛竟然会送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淡淡的笑道,“二皇子有心了。”一边吩咐小李子把貂皮给收起来。   耶律猛趁机道,“实不相瞒,这一次本宫来到大周朝却是有件事是受了父皇所托,来求皇上的。”   终于奔入正题了。   宁奕微微一笑,“哦?二皇子但说无妨,朕若是能帮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皇上想来也知道今年北延国遭受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耶律猛也不客气,直接道,“如今国内牛羊冻死许多,许多百姓也有冻死的,想必皇上也听说了。本宫是受父皇所托来求皇上能不能救济一二!”   宁奕眸子一凉,面色却依旧含笑,“二皇子的意思是?”   “请皇上拨百万斤米粮援手!”      ☆、第八十三章 和亲      “请皇上拨百万斤米粮援手!”   此言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静了一静,心中升起一股子滔天的怒火。   可笑!   大周朝和北延国从来都是死敌,耶律猛来到大周朝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开口和他们大周朝来借粮食!不不不!还不是借,所谓的让皇上援手,这简直就是明着来抢!他的脸皮怎么那么厚!他们大周朝番省的雪灾还没有来的及解决,这耶律猛竟然还敢开口让他们来解决北延国的雪灾!   北延国的雪灾和他们大周朝有什么关系!他奶奶的,竟然一开口还是百万斤米粮!   在座的众人都是朝中的大臣,对番省的雪灾最少也都掏出了上万两的银子,因此一个个全都愤愤不平起来。   尤其是林巡抚。   他和林若还没有离开京城,今天也被邀请到这里来,听到耶律猛十分不要脸的话他当即就起了身,冷冷的瞧着耶律猛,“北延二皇子,你这玩笑开的未免也太大了,我们番省的情况恐怕你们北延国也知道,不止是番省,还有京城以北所有的省县都受到了百年一遇的大雪,我们大周的米粮你以为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天上下下来的,我们大周朝雪灾如此严重,既然你们北延国想要和我们大周朝交好,那为何这一次北延二皇子来我们大周没有赶来几万头牛羊来为我们大周朝解困?”   耶律猛面色不变,仿佛没有看到林冲的怒火一般,依旧朗笑道,“林巡抚这是生哪门子的气,本宫这是询问你们皇上,问的可不是你。”他又呵呵一笑,“谁都知道大周朝是米粮之国,南方产米,北方产麦子,还有黄豆高粱等物……实在是算的上是富饶之国,百万斤粮食对于你们应该是算不得什么的才对。”他捏着一个酒杯在手中轻轻的晃悠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奕,淡淡道,“皇上,其实本宫也是为了北延国和大周朝交好啊,这么多年来北延国大周朝战乱不断,说起来两国的百姓们也都受到了波及,本宫瞧着这样的情况十分痛心,刚好有这么一个永结语好的机会,只要皇上能帮助北延国渡过这么一次难关,本宫的父皇一定会惦念着皇上的好的。”   不要脸!   苏慕锦心中狠狠的鄙视这个耶律猛,他的口气好像大周应该给他找来百万斤的米粮,而且还应该感恩戴德的感谢他这个使者来给他们大周这么一个“和好”的机会一般。   “这人也太嚣张了。”苏慕锦忍不住皱眉,她打心眼里讨厌这个耶律猛的。   “人家是有嚣张的资本的。”楚离握住她的手给她取暖,低声在她耳边道,“北延国最出名的就是战马,他们的战马比起我们大周朝的战马实在是要强上太多,而且北延国的子民不管是男女,上了马都是战士,北延国的骑兵更是骁勇善战,如果不是他们国家的人口太少,而我们大周朝的兵将众多的话,恐怕大周朝早就被他们给吞并了。”   苏慕锦暗暗惊讶,“这么厉害?”   “嗯。”楚离点点头面色慎重,“而且这一次耶律猛来京城恐怕也是事先都调查过大周朝的情况的,大周朝现如今权势分割的厉害,他们肯定是猜测皇上登基不久,根基未深,所以才敢提出这样的苛刻条件。我猜测这个耶律猛应当是想着皇上现如今内忧外患,不敢拒绝他,所以言辞间才会如此的不客气。”   楚离的的确确把耶律猛的一番心思都猜的刚刚好。   他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京城里的情况,不敢说对京城里的事情都了若指掌,可是大致的一些东西还是很清楚的,这个小皇帝就算是厉害,可是也还有待成长,怎么着也不敢喝他们北延国翻脸的。若真的翻脸了他们也不怕,顶多就是来大周朝抢粮食,再打一仗,反正他们北延国的人都骁勇善战,而且十分热血!可大周朝就不一样了,小皇帝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兵权,如果他用自己的亲信出兵了,身边必然空虚,到时候朝廷中的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就有了空子可钻。   内忧外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料定了宁奕不敢拒绝,也知道宁奕已经从大臣那里敲诈了银子去救灾,耶律猛笑的志得意满,这笔银子应该很快就能进了他的口袋了。   若是拿到了这笔银子到时候不但父皇那里要高看他一眼,到时候他把大部分的银子拿给父皇,剩下的一笔还不是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多养些兵将就更好了。   “大周的确是米粮之国……”   耶律猛听到这句嘴角的笑容已经无法控制的裂了开来。   然而,宁奕的下半句却直接让他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就像是林巡抚所说,我们大周朝的米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自然是要以我国的子民为首先考虑!若是我宁奕连自己的子民都没办法救助,却去帮助北延国,那别说是百姓们寒心,朕自己都对不起自己的姓氏!”   宁奕以万分肯定的口吻义正言辞的拒绝!   这个时候如果他的态度有一丝丝的不坚定,那么他这个皇帝恐怕直接就能寒了他们大周朝官员们的心。   耶律猛的面色陡然一沉。   “皇上……”   “二皇子不必多说,朕心意已决!”   耶律猛面色青黑,脸上立马就有些挂不住了,北延国的人有这么一个共同点,大多的人都惊不起激,而且特别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因此一听到宁奕的拒绝他当即就要从座位上起身,却被他身后的斯文青年死死的按住肩头。那男子给了耶律猛一个淡淡的眼神,耶律猛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青紫之色缓缓褪去,重新稳稳当当的坐在座位上,皮笑肉不笑道,“皇上还真是爱护自己的子民。”   宁奕也跟他打太极,“朕是一国之君,大周朝所有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爱护。不止如此……”宁奕似笑非笑的看着耶律猛,笑道,“番省边关那里常年驻扎着三十万的精兵,还有各个营地的兵将们都是我们大周朝的好儿郎,他们一腔热血,为了保家护国也会不顾一切的。说起来,朕和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希望大周朝好罢了。”   耶律猛面色一凛。   宁奕这是在告诉他,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扭转的局面,宁可跟他们北延国再打一仗!   耶律猛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底下根本就没有可以用的将才,反而是老大的手里有不少的出了名的将军,如果真的打起仗来,老大手里的人肯定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到时候万一父皇瞧见他的人立了功,把太子之位交给了大哥……那他做的一切岂不是全都毁了!   这样一想,耶律猛连忙收敛了面上的神色,真的打起来了,对于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此,他面上的表情立即就和缓了,轻笑道,“皇上说的极是,说的极是。不过我们北延国想和大周朝交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粮食的事情暂且不提,本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宁奕含笑开口,“二皇子尽管说来听听。”   听听,也只是听听而已。   宁奕心里压根就没有打算和北延国交好过,自从大雪开始下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要和北延国打仗的事情,没有粮食,他们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算了的。   “是这样的……”耶律猛面向宁奕,沉声道,“两国交好,最不外乎的就是联姻一事,刚好本宫有两个儿子,才貌双全不说,还暂时都没有娶妻,所以就想着能不能在大周朝求个贵女回去,皇上意下如何?”   苏慕锦捅了捅楚离,“他两个儿子果真没有娶妻?”她怎么觉得这人满嘴的胡话呢。   而且就耶律猛这个年纪,说起来他两个儿子的年纪也应该不小了,真的没有娶妻那么要么就是人品有问题,要么就是那方面不行。   苏慕锦下意识的什么都要问楚离,好像每次她问楚离什么事情,楚离都能给她一个特别完美而正确的答案,就像是一个书库,里面堆满了各个类型的书籍,不管碰到了什么疑难杂症,还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他这里都能悉数找到答案。   “的确还没有娶妻。”楚离果然没有对不起苏慕锦的厚望,眸子微微一闪就已经给了答案,他讽刺道,“不过妾侍却一堆一堆的,他们北延国的男女关系十分混乱,若是父亲死了,儿子可以继承父亲所有的女人,兄长死了,弟弟同样可以继承兄长的妻子……这个耶律猛本来有三个儿子,二儿子资质不错,可惜却病死了,剩下一个长子因为和父亲的妾侍通奸,被人给抓了,废了世子之位,小儿子同样的不争气,成天只知道拈花惹草,半点正事不做,北延国的女子和我们大周朝的女子不同,他们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而十分独立有主见。女子是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亲事的。”   “竟然还可以这样?”苏慕锦眼睛亮亮的。   “是的,他们那里的女子不像是我们大周的女子那般逆来顺受,十分有主见。不过也是讲究身份的,身份高贵的女子自然可以为所欲为,若是平民女子,容貌美了一样是会被人给强抢的。而且他们那里的女子若是未婚,同时两个男子喜欢,是可以公平竞争的,大多都是打一架,谁赢了谁便可以迎娶那女子。”   说着说着才发现讲的跑题了,楚离又把话题给拉回来,“北延国崇尚武力,女子们都喜欢英气壮硕的男子,而耶律猛的这两个儿子却十分不争气,因此有身份的看不上他们,而没身份的这个耶律猛也瞧不上,倒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因此到了这会儿还没有娶正妻。”   怪不得呢!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娶妻。因为大周朝的男子们没有娶妻的情况下是不能纳妾的,若是纳妾就是给自己未来来的妻子难堪,所以稍稍有些身份的男子没成亲的时候家里或许有那么一两个通房,可也仅仅是通房而已。等男子成了亲了之后若是主母嫌弃了可以随时打发出府去。若是男子对通房有些感情,和正室妻子商议一番,也是可以抬为妾侍的。   所以她印象中没有妻子,那就是没有什么正经的女人,谁知道北延国的风俗竟然和他们大周朝差这么多。   苏慕锦看向宁奕,她也猜不透宁奕会不会同意和亲。   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是得罪北延国的时候,可是若是真的同意和亲了,那就是把那女子给推入死局了,真的到打仗的时候,和亲的女子第一个成为祭旗的对象了。   宁奕眸子微微闪了一闪,“哦?二皇子是瞧上我们大周的哪个名门闺秀了?”   “回皇上,本宫的儿子身份高贵,自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能配的上的,所以……”耶律猛的声音顿了顿,朗笑道。   “自然只有大周朝的公主才能配的上本宫的儿子!”      ☆、第八十四章 赐婚      “自然只有大周朝的公主才能配的上本宫的儿子!”   大周朝的公主!   公主有几个?张嫣然活着的时候或许有两个,可正经的公主就只有宁浅雪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端正坐着的宁浅雪,宁浅雪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耶律猛的话一般,端着一杯酒水浅酌,眉眼淡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甚至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苏慕锦亦是冷笑不止,“这个耶律猛野心还真是不小!”   他恐怕是多番打听了才知道宁浅雪是宁奕最疼爱的妹妹,所以今天才有这么一个和亲的条件,他是想着如果抓到了宁浅雪就是抓住了宁奕的命脉了吧!苏慕锦对这个耶律猛刚开始还是有些漠视,可现在就是鄙夷了。   如果宁奕真的把宁浅雪给嫁出去了,那就说明在宁奕的心中这个妹妹还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捏到了宁浅雪的性命宁奕也不会在乎半分,而若是宁奕真的在乎宁浅雪,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就根本不会同意他这什么和亲的鬼主意。   所以不管是哪一条,耶律猛提出这个条件都是极为愚蠢的。   “怪不得北延国的老皇帝没有把太子之位交给他。”苏慕锦附耳在楚离耳边道,“这人简直愚昧。”   楚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别生气了,你放心吧,楚君韬会顺利娶到宁浅雪的。”   苏慕锦忍不住冷哼。   和她大哥抢女人,还是那样不堪的人……苏慕锦觉得大哥被侮辱了。   “皇上,您还没有回答本宫。”   “呵呵……”宁奕轻轻一笑,眸子却冷了下来,“二皇子这个条件恕朕也无法答应!”   耶律猛脸色微微一变,忽然站起身子冷哼一声,“看来大周皇帝是压根不想和我们北延国交好了,既然如此,这一趟就当本宫是白来的,本宫现在就回去北延国!”   但凡是一个上位者都不喜欢这样被人要挟。   宁奕自然同样。   他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依旧稳稳的坐在龙椅上,轻声道,“既然二皇子要离开京城,那朕就不多挽留了,想来二皇子也是熟门熟路的,也不需要朕派人护送了,二皇子请便。”   大殿中顿时为之一静,气氛陡然冷凝起来。   耶律猛脚步却猛地一顿,打死他他也没想到,宁奕这个小皇帝竟然如此的没有忌惮,他就不怕他回国之后和父皇如是以告吗!   宁奕当然不怕,大周和北延国本来就是死敌,还是不可以交涉的那种死敌,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必然的敌人把皇妹送到这些人的手中,不止是皇妹,就是别的贵女也不可能。他们大周朝从来都不是弱者,既然要打仗,那就打仗好了,不把北延国打的落花流水,他们就不懂得什么叫“收敛”!   耶律猛本来还想耍耍架子,可听到宁奕这样说,当真是没有半点挽留的余地了,他的脸上顿时一青,有些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大步往前走。   “二皇子!”   身后站着的斯文男子眉头一皱,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臂,他眉眼中有淡淡的不赞同,“二皇子,别冲动!”说完,按住耶律猛的肩头把他按在座位上,转头对着宁奕道,“皇上,我们二皇子性子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还请您不要介意。”   耶律猛本来就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此时男子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自然顺着台阶下了,他面色僵硬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像是已经默认了男子的说法。   宁奕毕竟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勾起唇角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宴会吧。”   耶律猛还是有些不甘心,抬起头来问宁奕,“皇上,本宫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同意,这明明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对于耶律猛当然特别好,能和大周朝和亲,他就变相的得到了大周朝的支持,到时候在朝中也能挺直腰杆子了,可对于宁奕却不是。他淡淡的笑,“大周只有一个适婚的女子还没有成亲,想必这一点二皇子也知道,但是朕这个皇妹早已经许配了人家,所以一女怎么能嫁二夫!”   不止是耶律猛,连朝中的百官都微微愣了一愣。   长宁公主是皇上的心肝宝贝这一点恐怕谁都知道,虽然两个人是兄妹两个,可皇上对公主可跟父亲对女儿都差不多了,凡事都要为公主考虑的好好的,公主多么胡闹他也都是不管的,而且还十分放纵。连在乾坤殿里议事都容许公主进去旁听,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皇上已经给公主许配了人家啊。   宁浅雪听到皇兄的话语,眼睛微微一亮,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潮红。   难不成……皇兄这一次是要给她赐婚了?   她胸口“嘭嘭”直跳,激动不已。她下意识的看向楚尚书夫妇坐的座位,刚好楚夫人的视线也向她看了过来,宁浅雪难得的羞涩的有些脸红,只是心中略略可惜,她是知道的,皇兄派了楚君韬去江南办事了,为的就是让楚君韬有立功的机会,到时候皇兄给她和楚君韬赐婚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阻碍了。她料想到皇兄会给她赐婚,却没有想到竟然楚君韬还没有回来皇兄竟然都提出来了。   耶律猛皱眉,他打探到长宁公主明明没有许配人家的。他皱眉看着宁奕,“皇上,这事本宫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   “因为朕是刚刚拟的圣旨,还没有来的及下旨。”宁奕含笑看着宁浅雪,眸子中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就像是每一个嫁女儿的父亲一样,总有种不舍的感觉,他轻轻一叹,“今儿个刚好趁此机会,把这道还没有下的圣旨给宣出来!”他低声道,“浅雪,接旨吧。”   “皇兄……”宁浅雪眸子浮上一层氤氲的雾气,从座位上跪倒了大殿中,“臣妹接旨。”   “楚尚书之嫡长子楚君韬一表人才才貌双全,朕之皇妹端庄大方善解人意,实乃天作之合,今日特此赐婚,择日成婚!”因为楚君韬不在场,所以是楚尚书夫妻两个代为领旨的,楚尚书双手捧着小李公公手中明黄色的正直,举过头顶,郑重的道,“多谢皇上厚爱。”   宁浅雪难得的失态,泪眼朦胧,“多谢皇兄。”   “平身吧。”   楚尚书握着圣旨起了身,吴氏则是拉起了宁浅雪,她对宁浅雪早就有好感,这会儿瞧着她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心中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她的感受,当年她刚刚出嫁的时候爹娘不也是心酸的厉害,她不也同样躲起来偷偷的哭吗。她扶起宁浅雪,柔声劝道,“公主,快起来吧,就算是嫁到我们楚家了,以后一样是皇上的皇妹,什么时候都可以进宫来看皇上,我们楚家也不太限制儿媳妇的……”   宁浅雪咬住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心酸有之,高兴也同样有之。她知道不管是楚夫人还是楚尚书,或者是楚君韬,在她成婚之后都不会太过的限制她的自由,可是这不一样了,心里的感觉不一样了,她嫁人了就成了楚家的人……好像就再也不能和皇兄回到现在的这种状态了。   吴氏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十分理解她的感受。“回去坐着吧,还有别国的皇子在呢。”   “嗯!”   宁浅雪擦干眼泪,她是大周朝的公主,怎么能在别国的皇子面前露出这样不端庄的姿态,没的给皇兄丢脸……擦干眼泪,嘴角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夫人也回去坐着吧。”   双方都入座之后,耶律猛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原来公主是早就有了意中人,难怪……是本宫的要求唐突了。不过怎么没有瞧见公主的未婚夫?”   “楚公子有事暂时不在京城。”宁奕淡淡的道。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屋子人像是一眼,淡淡一笑,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下面就是一些表演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张霓然先前让人给排好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疏漏。大殿中乐器阵阵,伴随着轻快的乐器声还有十分优美的舞蹈,众人放松了心情,悠悠然的看舞蹈。   徐粉黛今天特别的安静,安静到几乎没有人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垂着眸子,却忽然感觉到一道冷厉又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几乎不用抬头都知道这视线时谁投过来的。她今天没有上妆,先前因为受了过度的寒气,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张嫣然去世是她致命的打击,所以她原本就纤细的身姿如今越发显得瘦弱,脸颊深陷,露出脸颊上的两片颚骨,偏偏她的衣裳又是太后的正装,让人担心过度繁重的正装会不会把她直接压倒。   宁奕坐在高坐上,把所有人的面色都尽收眼底,此时瞧着徐兮之苍白的面容,眸子诡异的一闪,他趁丝竹响起的时候低声和太后道,“母后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儿臣这两日也比较忙没能去瞧瞧母后,母后是不是生了病?”   “只是染上了风寒,无碍的。”徐兮之用帕子捂住唇轻咳一声,“皇上,哀家等会儿就到喝药的时间了,等会儿恐怕要出去一小会儿。”   “母后的凤体最为重要。”   果然,过了片刻,徐兮之就给宁奕一个眼神,示意她要走了,宁奕点点头,徐兮之便趁着众人如痴如醉的时候带着杜嬷嬷就走出了大殿。出了大殿一股子寒风顿时吹了过来,杜嬷嬷连忙给她披上大裘,“太后娘娘,我们要回慈安宫吗?”   “不!”徐兮之扶住杜嬷嬷,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没有回慈安宫,扶着杜嬷嬷缓步往前走,渐渐的走出了大殿,再也听不到大殿中的丝竹声,她穿过御花园,径自走到后宫中一个偏僻的殿宇中缓缓停下来。   这个宫殿是她当年刚刚入宫的时候居住的偏殿,也是她一次次和楚瑜偷情的地方,后来她坐上皇后的位置之后就以这偏殿比较“诡异”之名,把这里给封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妃子入住过。   走进偏殿,偏殿里没有宫人们守着,也染上了灰尘,看上去倒像是冷宫一般,她进了偏殿之后就吩咐杜嬷嬷,“你去门口守着,除了楚瑜,谁都不要放进来,若是有人来了,就进来通知哀家一声。”   杜嬷嬷一惊,“太后?!”   这里是皇宫啊,而且现在还是设宴款待别国皇子,太后娘娘这个嘶吼私会楚王爷,若是被人发现……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啊!   “放心吧。”徐兮之吩咐她,“只管去做。”   杜嬷嬷微微犹豫,还是迈步出去了,最近的太后娘娘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还是知道了这个宫宴之后才微微正常了点,可她不敢保证,若是太后娘娘瞧见了楚王爷会发生什么事情?太后娘娘现在最恨的人恐怕就是楚王爷了。   她若是要给公主殿下报仇,想和楚王爷同归于尽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   杜嬷嬷安慰自己,太后娘娘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她这样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缓缓的退了出去。她守在偏殿的门口,四处张望着,因为这里平日中没有人居住,偏殿中杂草众生,不过因为是冬天的缘故,留下来的也只有干枯的草根了。这里人烟稀少,杜嬷嬷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一个宫人往这个方向过来,更别说是楚王爷了。   楚王爷应该不会来的。   杜嬷嬷心想,楚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和太后娘娘有任何的联系了,所以这佯敏感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来见太后娘娘的。可刚刚才这样一想,不远处就走来了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她微微一惊,那人可不就是楚王爷?!   太后娘娘是怎么知道楚王爷会来的,还是太后娘娘让人通知楚王爷了?   “王爷……”   “太后在里面?”楚瑜面色冷峻。   “在。”   楚瑜听到,抿紧了唇面沉如水的进了偏殿。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的胸口凝聚了一团燃烧的岩浆,若是不爆发出来,他恐怕要郁闷一辈子,所以方才有小宫女给他递了消息之后他就毫不犹豫的来了这里!进了偏殿中却瞧见徐兮之背对着他站着,一身大红色的正装看上去竟然也多了几分柔弱。   徐兮之听到脚步声,扶着手边的一个廊柱,头也不回的道,“你还记得这里吗?”   楚瑜微微一愣,仔细的看了一下这个地方,眸子中浮现出恍然大悟之色,没错这里是他当年第一次和徐兮之发生关系的地方,那时候他也是来参加宫宴,那时候徐兮之还不被先皇宠爱,她那时候甚至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他作为左相的女婿进了宫,中途从宫宴中溜出来,悄悄的溜到这里,就瞧见了她,那时候的她也同样是这样的姿态,背对着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绝望而哀伤的气息。   楚瑜想起以前的种种,一颗心蓦然一软。   “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楚瑜……当年我们两个情最浓时我就知道爹娘肯定会反对我们两个的婚事,那个时候你只要对我说,撑不住了,我们私奔吧,我肯定就带着一身的家当和你私奔了,现在也许隐居在一个小山林中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那样我就不会进宫,所有的悲剧也都不会发生了。”   “你想说什么?!”楚瑜的面色冷下来,这个女人难不成要说给他戴了绿帽子,是他自己造成的吗!   “楚瑜,你还爱我么?”徐兮之终于转过头来,她此时脸上布满了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再加上那白皙的面容和紧致的皮肤,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楚瑜微微有些恍惚,分不清梦与现实了。半晌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微微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如此演戏!”   “演戏?你在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和之前你身边的那个汪航远没有什么关系!”楚瑜冷笑,“你勾搭野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竟然能让他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跑到宫里做一个假太监,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些年来你背着我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   徐兮之面色错愕不已,“什么假太监,你究竟在说什么?!”   她这一番错愕倒是把楚瑜给弄迷糊了,他皱紧了眉头,认真的打量徐兮之,却见她眸色迷茫,压根就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般,他眉心几乎打结,“你先前身边的那个汪航远,不是假太监?!”   “谁说他是假太监?”徐兮之面色惊愕更甚,“皇宫中怎么可能混的进来假太监!刑司房那里可没有一个男人能过的来,而且后宫中的男子都是经过层层的搜身的,怎么可能混进来男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曾经下过死命令,后宫中除了太医和侍卫不许有任何男子进出,就是嫔妃的家属只要是男子都必须安排在别的地方见面……为的就是不会冲撞了娘娘们……”她解释着忽然面色一变,怒视楚瑜,“你怀疑汪航远是假太监,所以以为我和他偷情?!”   “难道不是?!”楚瑜反问。   “哈哈!哈哈……”徐兮之忽然仰天疯狂的大笑起来,她似乎不怕被人发现了,笑的绝望又自嘲,“哈哈!我徐兮之在你的眼里竟然是这样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子!哈哈!算是我徐兮之瞎了一双狗眼,以为我们的感情是经历过风雨的,永远不会褪色!哈哈,果然是我太看的起自己了,果然是我忽略了男人的猜忌心,哈哈,我身边养着假太监……”她笑的花枝招颤,泪雨纷飞,似乎绝望到了极致。等她笑够了她面色才冰冷下来,头也不回的缓步走出大殿,“好,就当是我看错了人……楚瑜,从今天开始,我徐兮之和你再无一丝的瓜葛!”   楚瑜瞧着她的模样不似作假,内心却混乱不已,他瞧着徐兮之绝望的眼神,忽然想起曾经的浓情蜜意,觉得自己仅凭张嫣然一番话就定了她的罪名的确有些不妥……他紧紧的抓住徐兮之的手臂,额头青筋直冒,“你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徐兮之对他大吼,眼珠子都泛红了,“我为了你掏心掏肺,为了你不顾性命的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和你偷情,为了能有一个和你爱的生命,我不顾一切拼死都要生下一个安宁!可你如今竟然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我和一个假太监偷情!哈哈,我徐兮之只当你是我生命中的良人,当年进宫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以为你会体谅我的无奈,我以为你会的!这些年我深宫中一个女子,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以泪洗面,靠的都是我们的回忆才慢慢的撑了下来!我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和你在一起,我认识什么人你从来都是第一个知道的,难不成我会早就认识所谓的假太监,然后再把他给弄进宫里!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身边养着一个大男人……楚瑜,究竟是你太傻,还是我太傻!”   楚瑜面色一紧,想了一想,的确不太可能!   没错,汪航远都进宫了十多年,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无名的妃子,怎么可能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养男人!还有……她父母自从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之后就成天的把她给关在闺房中,她哪有什么机会去认识别的男子!   更何况她当年只是一个小妃子,手还没有伸到刑司房的可能……楚瑜越想脑子越混乱,他其实内心里也不太相信徐兮之会背叛他的。   女子的心都是很小的,装进去了一个人之后基本上就不会再装进去第二个。   可是……   “这些都是安宁说的……”   就是因为是安宁说的,所以他才会没有任何的怀疑,一定是安宁发现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的笃定?!   思及此,楚瑜的面色又是一凛。   “安宁……”提起张嫣然,徐兮之忽然痛哭起来,她这一次倒不是装的。死死的咬紧了牙关,她不怪安宁把她的事情告诉了楚瑜,因为这本来就是她对不起安宁!她很啊!没有安宁的时候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楚瑜,可现在最恨的人同样也是楚瑜!她的女儿被他害死了,他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懊悔的话语,还来质问她!她有什么资格质问她!他在不也同样娶了别的女人,那么为什么她找了别的男人就那么的罪不可恕!   捂着脸痛哭出声,徐兮之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当时……安宁不知道从外面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进宫来问我她的身世,她问我,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听到她叫我一声娘亲,我瞧着她那样的笃定,所以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我没有隐瞒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可是她接受不了啊,楚瑜,她没办法接受我是她的母亲,她连一句母亲都不肯叫我,我的心好痛,比被刀子剜了一刀还要痛……”   楚瑜面色顿时讪讪,是他告诉了安宁她的身世的……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可毕竟是从他口中泄露出来的消息。   徐兮之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捂着脸哭的不可抑止,有晶莹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来,“楚瑜,你说我这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报应到我们女儿的身上了,她要杀我啊,她拿着银簪捅在我心口上,如果不是她太激动了没有找准位置,那我也就成了一具尸体了,可是我不怪她,我知道她受不了,突然之间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的亲舅舅强暴了,又突然之间知道自己爱到骨髓里的人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能接受的了!所以她想我死……她银簪没有扎死我,就去告诉你,我和太监偷情……我不怪她,真的不怪……”   楚瑜还仅剩最后一丝怀疑,“那……汪航远为什么逃出皇宫了?”难道不是因为身份暴露了,所以才要逃的吗!   徐兮之早就想好了应付他的话。抬起眸子,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其实当时安宁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一个事情,汪航远是先皇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当时我发现了他的身份要解决掉他,刚好安宁跑过来刺伤了我,他趁机逃出了皇宫!”徐兮之苦笑着看他,“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他一个人,能逃得出皇宫这么多的侍卫吗?”   的确!这个也是楚瑜之前怀疑过的,如果汪航远在宫里没有接应的人,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逃出宫去。   而他后来打听过,可以说皇上算是刻意放他出宫的,根本就没有出动多少人手!   若不是皇上刻意放水,汪航远就是长了八条手臂恐怕也逃不出皇宫,皇宫这么容易进出,那么皇上的性命也不知道丢了多少次的!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本来今天是来想跟你缅怀一下安宁……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的质问。”徐兮之苦笑着起身,“我解释这一番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自己的清誉着想,你爱信不信吧。”   说到后面俨然已经心灰意冷。   楚瑜的心里早就完全相信了,他扶住踉跄的徐兮之,握住她瘦削的肩头,声音微哑,“对不起!”   徐兮之顿时泪如雨下。   楚瑜把她揽到怀里,“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应该怀疑你。”   徐兮之死死的咬住唇,嘴角都溢出了血色。   楚瑜越发的愧疚,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没了女儿,没了娘家的势力……甚至他还来怀疑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楚瑜懊恼的搂紧她,箍住她腰身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腰身折断,“兮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以为安宁昏迷了听不到我说话,才忍不住说我是他的亲生父亲,都是我害了她……”他的良心回归了一些,“兮之,你打我吧,我害死了我们的女儿,现在还来怀疑你,你大哥的事情我早有预感,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撤离了保护他们的暗卫……对不起,对不起!”   想起年轻时的种种,楚瑜更是忍不住老脸通红,如果兮之不爱他,怎么可能会一次次的害莞儿。她心里肯定是在意他的,他竟然还往她伤口上撒盐。   “我会把他们救出来,把你兄长救出来。”   “别!”徐兮之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紧紧的捂住他的嘴,“宁奕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为了打击我们徐家,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徐家谋反的罪名,肯定会严加看管他们的,你千万不要去救他们,这个时候他们巴不得我们去救他们才好,就是为了要捉住我们的错处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不能这样做!楚瑜,比起我的娘家……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出事,我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女儿,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这一番话说的楚瑜更是羞愧难当,他其实也知道这个时候救出徐傲他们是多么不稳妥的事情,他们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谋反的啊。   这个时候兮之竟然还能为他考虑……楚瑜心中一阵阵的感动。   “兮之,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我发誓。”   “嗯!我们说好的,要白手偕老,同生共死的。”   “对不起,兮之。”他以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好好对待她的,以前只觉得兮之变得面目全非了,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对他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徐兮之紧紧的抱住楚瑜,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胸口上。   在楚瑜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眸子里尽是阴鸷的杀气!      ☆、第八十五章 刁难      徐兮之之所以让人把楚瑜给找出来,为的就是跟他把先前的“误会”给解释清楚,瞧着楚瑜已经相信他的说辞,又和他浓情蜜意了一番,还是守在大殿之外的杜嬷嬷着急的催促了一番,徐兮之才让楚瑜先离开。   “快走吧,万一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徐兮之已经恢复了冷静,拿着帕子擦干了眼泪,吸吸鼻子推他,“你快回去。”   “我们……”   徐兮之迅速打断他,“你是外臣不方便入宫,以后我会想办法出宫去见你的。”   楚瑜眸子微微一亮,他其实心里也苦,二十一年来就守着左莞一个女子,心里着实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所以不娶妻不纳妾,就连和徐兮之也慢慢的淡了下来,尤其是她不顾他的劝阻生下安宁之后,他们两个可以说就断绝了联系。从左莞去世之后,他中间也不过是和徐兮之有过几次鸳鸯交颈的时候,说实在的他一个正值龙精虎猛的年纪,这么久以来身边没有女人,凡事都是靠双手解决,想起来也确实很是窝囊。   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对得起左莞和楚离了,可楚离却丝毫不领情,竟然还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还害得他被耶律猛如此嘲笑。思及此,他原本想要说以后少见面的话顿时吞了下去。尤其是瞧见徐兮之年轻依旧光彩照人,宛若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而他却面容苍老的宛若鳏夫,他心中很是动容,难得的兮之竟然丝毫都没有嫌弃他的样子。男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尤其是楚瑜这样好面子的男人,所以他的虚荣心顿时爆棚。一颗心更是忍不住的荡漾了,眸子微微柔和起来,“好!我们还在以前老地方见面。”   “嗯。”   徐兮之仿若害羞一般,微微垂下头去。   楚瑜心中一动,伸出手指为她把方才哭泣中散落的长发挽到她的耳后,声音柔和,“兮之,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待兮之,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徐兮之抬起头来轻轻的瞅他一眼,轻哼道,“你不怕你儿子心里不舒服了?”   以前她多想和他亲近,可全都被他以楚离做借口给搪塞过去,所以她才会那么恨左莞那一家子,明明她和楚瑜是相爱的一对,她却要从中间插进来,还为楚瑜生儿育女!尤其是楚瑜有了他们之后就很少来找她,甚至口中若有若无的要和她断绝了联系。她当时年轻气盛,气不过,所以才要狠狠的给左莞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是她能抢走的,什么是她连想都不能想的。   可是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楚瑜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当年他拿左莞做借口,要疏远她!左莞死了之后又拿楚离做借口!而现在……徐兮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是最心疼楚离吗,他是知道我害了他娘的,你不怕和我和好了之后他知道了,对你更加的憎恨吗?”   “你愿意为了我的安危连娘家都不顾,我怎么能不为了你也做出一点努力!”楚瑜轻叹。   徐兮之默然,垂头冷笑不止。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楚瑜一定会拿她做借口,这个人……她一定会亲手撕开他的真面目!   “楚离恨你怎么办?”她目光担忧。   提到楚离,楚瑜面色十分难看,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楚离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时候的决绝,还有他身体明明是好的,却欺骗他!他楚瑜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欺骗!因此他冷哼一声,“就算没有你的事情他也恨我恨得要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楚离根本就没有一丝丝想和他和好的意识。   这么多年……他算是白护着他了!   “你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徐兮之挽住他的手臂,轻叹道,“楚离也只是一个小孩子,也是伤了心所以才会一时气恼,再怎么说他都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你们楚家族谱上唯一的男丁!”   楚瑜惊诧不已,兮之竟然会为了楚离说话!她不是最恨楚离了吗?离儿小时候她多少次都想将离儿置之死地。   “别这样看我。”徐兮之倚在楚瑜的肩头上,眉宇黯然下来,“我以前不懂事,心中实在是太恨左莞了,所以才会做这么多的错事,现在我明白了……左莞也挺无辜的,而且我也是个做母亲的……”她声音一哽,“安宁离开之后我一直都很痛心,我也是个做娘的,以前不懂事所以才会一次次的陷害他,刺杀他!现在安宁没了……肯定是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都报应到她身上去了,以后我再也不做错事了。会好好的积德行善,只希望安宁能好好的投胎,下辈子做个幸福的孩子。”   一番话说的楚瑜又惊讶又感动,徐兮之从来都是强势的,就算当年情最浓时她都是有自己的骄傲的,现在竟然柔成了这个样子。   可不管怎么说,恐怕男人喜欢的都是这样娇柔的小女子,所以楚瑜的一颗心顿时就软成棉花了。   他轻轻一叹,抚摸她的长发,“你想明白了就好。”   徐兮之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他是十分乐于见到的。因为不管怎么样楚离是他唯一的儿子,和他的关系再不好,他也不希望别人说他半句坏话的。   这人表面上谦和,可内心里就是典型的霸道,他怎么做都可以,别人就是不行。   徐兮之算是摸清了他的心思,所以才做事才会如此顺着他的心意来。   她的一番话半真半假,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造孽太多,所以才会让安宁受到了惩罚,所以现在……也的确是想给安宁积德行善。她今后肯定不会再害人了!安宁那么善良,肯定不希望看到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可不害人了不代表她会放过楚瑜!在她的心里楚瑜连个人都算不上,如果能宰了楚瑜,说起来还算是造福大周朝了,所以……也算是为了安宁积德行善了。   外面的杜嬷嬷再一次催促,“娘娘,快些,等会儿再不回去恐怕皇上就要起疑心了。”   徐兮之身子一僵,从楚瑜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你赶紧回去吧,耶律猛是你的死敌,肯定想着法的找你麻烦,瞧不见你肯定要起什么心思的。”   “嗯!”耶律猛可不是正想着法的找他的麻烦吗,要不然怎么会一定要求皇上让离儿参加今儿个的晚宴。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别难过了,今天场合不对,下次我再和你详谈。”   “嗯。去吧。”   楚瑜点点头,大步而去。   瞧见楚瑜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徐兮之的柔弱的面色也一点点的冰冷下来,她用力的擦拭着脸颊上方才他残留的余温,用力之大几乎要把脸上的皮生生的刮掉一层。   恶心!   真他娘的恶心!   她的安宁死的那么惨,楚瑜作为她的亲生父亲,到了她的面前,竟然连提起安宁一句都没有!甚至,她都没有从楚瑜的脸上看出丝毫的愧疚感!明明是他害死了女儿,他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   怪不得楚离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活该!他活该众叛亲离,身边一个留住的人都没有!   杜嬷嬷进来瞧见她使命的搓脸,脸上很快就红了一大片,她当即一惊,慌忙上前抓住徐兮之的手臂,“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住手!等会儿您还要去晚宴那里,让人瞧出来怎么办!”   徐兮之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在口中,“他竟然没有丝毫悔意!他竟然没有!”   杜嬷嬷方才多少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闻言轻声一叹。说真心话,她作为一个外人都有些替太后娘娘心寒,从情窦初开就爱着这么一个男人,如果不是楚瑜伤了太后娘娘的心,太后娘娘也不会找别的男人。太后娘娘也就罢了,最可怜的还是公主,公主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这样给害死了,作为父亲,他竟然连丝毫的内疚心都没有!   也难怪太后娘娘一定要报复他。   “可是娘娘……您为何要这般的对他?”娘娘恨楚瑜恨得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她这段时间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对于太后娘娘的示好,她觉得十分的恐怖!她现在是一点都猜不到太后娘娘心里在想什么了。   徐兮之听到杜嬷嬷的问话,不答反问,“杜嬷嬷,你觉得楚瑜他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杜嬷嬷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楚世子?”   “嗤——”徐兮之冷笑不止,“他如果最在乎的人是楚离哀家还不至于这样看轻他!”   “难道是太后娘娘?”杜嬷嬷不敢肯定。   徐兮之摇摇头,“他若是在乎我,当年就不会迎娶左相的女儿!”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   “那……”   徐嬷嬷皱紧眉头,猜不到。   “他最在意的其实是他现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徐兮之冷笑,“他看上去不在乎权势,不在乎名利!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他早就把兵权都交给宁奕了,又怎么会一次次的钳制宁奕!他不敢造反,因为他不知道造反的后果是什么!现在挺好的,做一个万万人之上的异姓王,连皇上都不敢对他如何,还享受着百姓们的赞誉,可谓是一举多得。所以他不被逼到一定的份上肯定是不会谋反的!”   杜嬷嬷略微一想就已经明白。   “所以这些年他看上去是帮着我们徐家,其实根本就是在帮他自己,他捧起了徐家就是为了让皇上把目标都转向徐家,攻击徐家,自己则是在背后玩转权势!他把徐家推的那么高,就是要转移朝中大臣们的注意力!”   杜嬷嬷一惊,不敢置信。   她还以为楚王爷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保全他们徐家的安危的。她结结巴巴的道,“那……那这一次为何……”   为何会突然撤了保护徐家的暗卫?   “你以为他是傻子吗!”徐兮之扶着杜嬷嬷的手,缓步走出偏殿,不屑道,“我大哥大嫂他们是被宁奕给算计了,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当众承认谋反,楚瑜根本就保护不了他们!他不把暗卫撤出去难不成要让宁奕查到他的身上吗!”   杜嬷嬷“嘶嘶”的抽着冷气。   她是瞧着太后娘娘和楚王爷这一对从刚开始走到现在的,她以为不管怎么样楚王爷对太后娘娘总会有那么一点爱护的,可是今天听到太后娘娘这么一分析,她自己都忍不住抽气,太后娘娘说的虽然无情了些,可却也是那个理儿啊。   她不敢想象楚王爷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太后娘娘处了这么一段的。   “那您的意思是……”   “既然要报复他,自然要挑他最在乎的东西!”   ……   楚瑜回到大殿中的时候果然还是被人给发现了。歌舞刚刚散了一场,耶律猛瞧着楚瑜入座了之后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楚王爷这小解时间还真不是一般的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楚王爷这一趟是出去幽会女子去了。”   楚瑜面色不变,饮了一口酒水暖身子,眼角都没有瞥耶律猛一眼,淡淡的道,“二皇子想的未免太多了,你当本王是你那不争气的大儿子,成天什么都不想就知道去偷女人吗!”   耶律猛面色微变。   他方才才要说给大儿子向大周皇帝求亲,楚瑜这一会儿就把他大儿子的德行给爆了出来,这……他去瞧大周小皇帝的脸色,却见他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他的目光淡淡的掠过来,带着淡淡的凉气。   耶律猛恨的牙痒痒。   “楚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楚瑜冷哼一声,这个耶律猛当年在战场上可没少对他使坏,他多少的兄弟都折在他的手里了。   这会儿又有一行舞女们进大殿中跳舞,耶律猛眉头一皱,方才不好发泄的怒气全都给发泄了出来,淡淡的冷哼道,“这样的舞技实在算不上好看,我们北延国的舞热情又奔放,哪像这些女子,扭扭腰,挥挥手就算是跳舞了?难道大周朝的舞女们就这么点本事吗?”   张霓然的面色顿时一僵。   她入宫不久就被封为张嫔,自从皇上知道北延国二皇子要来京城之后就把排舞练歌这些节目全都交给她一手掌管,她是个刚刚提拔上来的嫔妃,不敢推陈出新,也不敢在别国皇子面前演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歌舞,所以就参照了她以前参加宫宴时候的情况,排出来的歌舞和以往的都差不多,她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罢了,可不曾想还是被这个耶律猛给挑了错处。   心中顿时不安起来,偷偷的看向皇上,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责怪她……   宁奕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也觉得张霓然弄出来的这些东西有些上不了台面,若是平常后宫中的女子们参加的宴会也就罢了,可这还有别国的皇子在,她们这些闺中女子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再拿出来就有些损失国体了。   这时候徐兮之已经归来,感觉到大殿中气氛的紧绷,问明了情况。她因为张夫人的关系,对张霓然也有那么点的保护心理,毕竟以前安宁活着的时候可没少在她的面前提这个妹妹。   而且也是她把张霓然的位分给提上去的。   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徐兮之淡淡的道,“二皇子此言差矣,我们大周朝的舞女和北延国的自然不同,北延国的舞女若是到我们大周来舞一曲恐怕要被人给冠上淫荡的罪名的,这是地区的诧异,却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耶律猛瞧着徐兮之的模样眉眼忍不住动了动,这个女子长得还真是够味。美的确美,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儿,给人一种天然的贵气和冷冽,让人忍不住想要征服,瞧着她一身大红色的正装,又是坐在宁奕的身侧,耶律猛忍不住道,“皇后?”   他记得查到的消息说大周小皇帝明明没有立后呢!   皇后?!   杜嬷嬷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沉声道,“皇上登基四年并未立后,这一点大周子民无人不知,难不成二皇子竟然不知道?!这是我们大周朝的太后娘娘!”   耶律猛瞪大了眼睛。   太后?!   怎么可能!   他调查过大周朝皇室的情况,知道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太后的存在,而且这个太后为人还十分彪悍,打压小皇帝可谓是不遗余力,她的母族徐家也是大周朝鼎鼎大名的门户,外戚干政!他预想中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气势凌厉面容阴冷,身材高大的狠角色,怎么也想不到瞧见的太后竟然是这个样子。   明明这么年轻!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说太后已经过了四十岁,怎么可能如此貌美如花!北延国的女子常年经受风吹雨打,而且个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到了中年就显出老态来,三十岁不到就开始长皱纹了,可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太后娘娘,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身形纤细长发乌黑,根本就像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哪里像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而且她身材娇小,脸型也只有巴掌大小,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人,和他想象中的太后简直有天壤之别!   徐兮之望着耶律猛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几乎都不带转动一下的,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扯开话题道,“我们大周朝的名门闺秀们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烹饪刺绣样样精通。今儿个表演的舞女们都是平常水准,自然不能做什么比较!”   “哦?竟然如此?”耶律猛直直的看着徐兮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太后娘娘可否让本宫欣赏一番!”   “自然!”   这回回答的是宁奕。   他端坐在龙椅上,一双眸子淡淡的扫过众人,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大多都携妻带女,所以名门闺秀还是来了许多的,宁奕先前曾经瞧见过她们的表演,比起舞女们的确要出色很多。   他吩咐张霓然,“让人去准备一二。”   “何需准备。”张霓然转过身子笑道,“皇上,臣妾先前参加了不少的宴会,可记忆中唯有一舞精美绝伦,让臣妾想要忘却都不能!臣妾相信不止是臣妾,皇上也是瞧见过的,所谓一舞惊天下都不为过。”她目光静静的落在苏慕锦的身上,轻笑道,“楚世子妃,您说本宫说的可对?”   宁奕和楚离的面色同时一沉。   苏慕锦怀了身孕的事情京城中知道的人也不少了,宁奕知道楚离对苏慕锦怀孕的事情有多重视,自从苏慕锦怀孕之后,每次他瞧见苏慕锦,都是楚离搀扶着走路的,就生怕给滑倒了。而他就是再不知道事情也是知道孕妇是不能做这些举动的,万一滑了胎谁能负责的了!   苏慕锦面色淡然无波,对于张霓然的针对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张霓然和张嫣然姐妹情深,而估计他们都以为张嫣然的死是因为她和楚离不接纳张嫣然入府为妾的事情,所以就把她给怀恨在心了!可偏偏这个张霓然不敢惹楚离,所以就拿她开刀了吧!   苏慕锦暗骂她一声蠢货!   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没脑子,现在还是这种感觉。   她可以对她有不满,也可以把她宣进宫里暗中找她麻烦,却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中不分低我,甚至连皇上的颜面都不顾,只为让自己能好过一点。   苏慕锦摇摇头,对于张霓然她没办法形容了。   用手肘捅了捅宁奕,“你看着办吧。”   楚离不用苏慕锦提醒就已经要行动了,他的女人什么情况他最是清楚,她看着身体挺好,可身体最弱的就是她!   “楚世子妃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觉得我等配不上看你一舞?”张霓然还继续挑衅。   “张嫔娘娘恐怕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皇上都还没说话,哪有你一个嫔妃说话的道理!”楚离冷笑,“我娘子怀了身孕身子娇贵着呢,可不像是张嫔娘娘,娘娘未出阁之前楚离也曾经听人说过娘娘琴技出众,得了安宁公主的真传,不如张嫔娘娘表演一二!”   苏慕锦竟然怀了身孕!   张霓然死死的握紧了手掌,她的姐姐死的那样凄惨,可眼前的这一对人竟然还如此幸福!   凭什么!   她咬了咬牙,毕竟年龄小,还没办法隐藏自己的情绪,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楚世子竟然还敢提我姐姐!”   楚离淡淡的没说话,给了宁奕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去搞定自己的女人!   宁奕已经气得脸色发黑,这是什么场合,容得她一个女人在这里挑事儿!   “张嫔,朕的吩咐你没听到?”   她刚要说话却瞧见下面位置上坐着的娘亲对她猛摇头,张霓然不解,姐姐下葬的时候她明明瞧见娘亲伤心愤恨到几乎要掐死苏慕锦和楚离这两个人的地步,现如今这么好找苏慕锦麻烦的时候,娘亲怎么还不让她这样做!   张夫人急的脸色通红,她知道霓然和嫣然的感情好,这会儿是故意要让苏慕锦难堪,所以才会闹出这么一出的,可是她已经准备好了对付苏慕锦的办法,她不希望霓然也被牵扯进来。张夫人紧张的看着皇上阴沉的一张脸,知道霓然是已经触怒皇上了,她这才是一句话,等会儿再不知进退,惹恼了皇上她今后还怎么在皇宫里立足?!   想到这里,她赶紧对女儿摇头,眼睛里全都是不可以!   可张霓然此时心头一股子怒火没办法发泄,耳边又听着皇上责备的声音,她想起死去的姐姐,眼圈微微一红,倔强的看着苏慕锦和楚离所在的位置。   “楚世子对夫人也太过小心了点,世子妃不过是怀了身孕怎么就娇贵到不能跳舞了?我瞧楚世子妃是根本瞧不起北延国的二皇子,觉得北延国是蛮夷之地,这才故意不想跳的吧!”      ☆、第八十六章 谋杀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看热闹的耶律猛也被拉进了战局!   他倒是没什么所谓,对于张霓然的一点点利用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兴趣盎然的瞧着楚离和苏慕锦,这一对光看衣裳就知道是极为恩爱的夫妻,而且据说楚离还是为了他的妻子才跟楚瑜断了关系的。   那……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吧。   耶律猛哈哈一笑,“楚世子妃难不成真的看不起本宫,所以才如此为难!”   楚离面色陡然一冷。   “二皇子年纪不大,耳朵倒是不中用了,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夫人已经怀孕了,不能跳舞!”楚离搂住苏慕锦的腰身,声音冷的彻骨。   “呵呵……楚世子未免太紧张了吧。”耶律猛一点都没有把苏慕锦怀孕的事情放在心上,淡淡的道,“北延国的女子怀胎了还不是一样的要放马放羊,骑马射箭!我们北延国多少女子都是在马背上生下的孩子,也没有见到有多少出事的,反而身体都十分健壮。怎么换了你们大周朝的女子就变得这般柔弱了,怀孕了连个舞都不能跳了!”耶律猛面色微沉,“我看张嫔娘娘说的没错,恐怕世子爷和世子妃就是瞧不起我们北延国!”   不过是跳个舞,竟然如此推脱。如果说本来耶律猛还只是调笑一番,那么此刻倒真的有些动怒了。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大周朝小皇帝已经给了他多少难堪了,现在竟然连一个舞都不给他看!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他堂堂北延国二皇子,在北延国的时候哪怕儿子再不争气,可是出了门也都是受人尊敬的。可方才,他已经被小皇帝给折辱多少了!   越想越生气,他的身份放在那里,来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找个合作伙伴,显然大周小皇帝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那他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反正大周小皇帝也不敢对他如何!从来都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只要他还在大周的国境之内,小皇帝就要保他安全,否则所有大国小国都会不耻大周。   所以他底气还是相当的足的!   一转眼却瞧见楚离轻轻的搂着苏慕锦,神色十分淡然,唇角还流露出不屑的笑容。   耶律猛当即大怒,“楚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楚离的妻子不是舞姬,更不是供你取乐的工具,就算是跳舞也是要跳给我看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那两只狗眼也配瞧我楚离的妻子!”楚离一点面子都不留,厉声道,“不要在大周耍你北延皇子的威风,告诉你,不顶用!还有——”他指着耶律猛不屑道,“我们大周的女子柔弱纤细,可不是你们北延国那些五大三粗的女子,自然是要好好爱护的。你若是想看你们北延热情奔放的舞,那就圆润的……滚回你们北延去,在我们大周就要遵守我们大周的规矩,少一副我们大周处处不如你们北延的口吻,这话若是在百姓们面前说,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给淹死!”   楚离实在是看不惯这个人,简直就是猪!   如果是来求和的,那么就有个求和的态度出来,偏偏还要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活该被人整治!   苏慕锦目瞪口呆,崇拜不已的瞧着楚离。   她还是第一次从楚离的口中听到如此“恶毒”的话,楚离教养极好,除了面对张嫣然纠缠的时候,对别人几乎都没有说过让人下不来台的话,就算是对楚瑜大多也只是冷嘲热讽,还没有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给人大嘴巴子的。   不过……真的,很爽啊!   楚离摸摸苏慕锦的头,失笑。她那是什么眼神啊,跟小狗看主人似的。   耶律猛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楚离,你欺人太甚!”   楚离面色不动,微微挑眉。   那神情好像在说,没错,欺负的就是你,如何?嚣张到极点!   “大周皇帝,你就任由你的臣子如此侮辱我国来使吗!”耶律猛怒视宁奕。   方才宁奕瞧着楚离面色阴冷就知道他说出的话绝对不好听,不过却没有阻止。这个耶律猛太过嚣张,所以镇压他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比他更加嚣张的人,才能彻底的镇住他!要不然他还以为他们大周怕了北延!   对楚离这一番话语,他听得暗暗点头,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宁奕握住手中的酒杯,淡淡的看着楚离,“楚世子护妻心切,朕能理解,可言语也太激烈了些,下次要注意一下!”   不痛不痒的告诫。   这分明就是无视他!耶律猛目赤欲裂,愤怒起身。这一次他身后站着的那个斯文男子倒什么话都没说,任由耶律猛发脾气。   “大周皇帝,你裁决不公!”   宁奕放下手中的酒杯,靠坐在龙椅上,淡淡的道,“那二皇子要如何?”   “本宫要和楚离决斗!”   楚离方才的话分明就是折辱他的尊严,而让他找回尊严的最好办法就是决斗!只有彻底打败了楚离,他才能赢回自己的颜面。这是北延国很常见的一种挽回颜面的办法。   宁奕看了楚离一眼——搞得定吗?   楚离点点头——没问题!   两个人达成一致,宁奕就点点头,“好,那就决斗!不过刀剑无眼,兵器就不要用了,赤手空拳的来,二皇子能行吗?”   耶律猛面色一冷,“自然可以。”   如此正好,宁奕刚好也很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耶律猛一个教训。   楚瑜面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如果不知道楚离的实力他还会稍稍的担心一下,可是上一次在楚王府他和楚离交手,楚离的内力比他都要强上许多,而这个耶律猛却是他以前的手下败将,再加上楚离胜在年轻,耶律猛却是一个中年男子了,所以他很放心。   “那楚离就和二皇子过两招吧。”宁奕捏着轮椅的扶手,淡淡的靠在椅背上,有种漫不经心的不屑,“楚离动手的时候要注意一些,莫要伤了二皇子。”   苏慕锦忍不住捂着唇笑,她瞧着面色铁青的耶律猛,笑的十分开怀,没成想宁奕也会这样埋汰人。感觉到楚离要起身的动作,苏慕锦握住他的手,关切的道,“小心一点,给他点教训就好了。”   “放心。”   楚离对她安慰性的一笑,拍拍她的手背一个利落的旋身入了场中。   两个人对对方拱拱手,就开始动手。   耶律猛刚才又被宁奕的言语羞辱了一番,早就按捺不住,率先动手。   “看招!”   耶律猛两步靠近楚离,一拳正对着楚离的面门而去,楚离冷笑一声,一个闪身躲过,旋起右腿,一条腿重重的往耶律猛的脸上砸去,他力道很重,几乎能听到破空之声,“受死!”   耶律猛能感受到他腿部的力量,自然不敢硬接,身形暴退,躲开这一腿。他年龄比楚离大,可以说是楚离的父辈,这一点既是好处,也是坏处。好处就在于对敌经验比楚离要丰富许多,有时候楚离动作刚刚做出来,他就已经猜到,下一刻他的拳头就会迎上去。北延国的人大多身形高大,力大无比。他一个拳头挥下来宛若铁拳一般,虎虎生风。   楚离自然也不会傻到硬接,再加上耶律猛只攻不守几乎算是要人命的打发,一时间楚离竟然还有些落于下风。   耶律猛一拳落空,怒骂楚离,“你就知道躲吗!”   楚离却不理会他,面色淡定如常,仗着轻功好,每当耶律猛的拳头或者腿脚落下来的时候他就闪身退开。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一刻钟过去之后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耶律猛出手的定律。   “混蛋!大周的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躲避的吗!要不你就直接给本宫认输,不要浪费本宫的时间!”耶律猛真的是怒了,一拳一脚全都打不到实处,这哪里是决斗,分明就是闹着玩的。   来参加晚宴的大臣们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们平日中不管是贪官还是正直的清官,现如今肯定都是一致对外的,这个耶律猛骂人的时候都是直接把大周给附加到一起去骂的,所以他们对这个耶律猛自然是半点好感都没有!瞧见楚离一个劲只知道躲避,一个个急的头顶几乎冒汗,甚至有些武官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长公主瞧见苏慕锦面色如常,微微一诧,“不担心吗?”   长公主武功不行,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这样的情况下是容不得楚离输的,方才皇上大话都说出来了,楚离若是输了,那输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面子,而是整个大周朝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的面子。   “母亲,楚离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情,您只管看着吧。”   长公主轻笑,“这么有信心,就不怕他输掉?”   “不可能的!”苏慕锦对楚离比对自己还有信心,“儿臣认识他这么久,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而且从来都不会失败。”   这一点苏慕锦无比相信,从她第一次看到楚离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特别的神秘,越是接近他就越是觉得他神秘!他是有自己的秘密的,而且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就连他和楚王爷断绝关系也不是全是大脑冲动,而是全都想好了后果的。苏慕锦曾经站在特别客观的角度上观察过楚离,一个不受父亲宠爱,又自幼身上带毒,还被太后那样的人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男人,长到了二十四岁都没有死!而且还顺利的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悄的解掉了身上的毒,阻止了自己的势力……这样的人有可能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弱吗!   他一直是强大的,从来都是。   长公主看了一眼场中打的难分难解的两个人,转过头来含笑看着苏慕锦,“母亲倒是没想到你和楚离竟然处的这样的好,以前你刚刚嫁到楚王府的时候谁都在想苏家貌美如花的嫡长女却要嫁给一个残废不知道多少人惋惜扼腕,现如今京城中哪个女子不羡慕你?楚离能为了你和楚王爷决裂,本来也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勇气。”   苏慕锦只是笑着弯起了唇角。   长公主瞧着她笃定又幸福的神情,微微一笑,心中有淡淡的艳羡。   此时场中的决斗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楚离把耶律猛的动作都给摸清了,自然不会再让他占上风,他主动出击,和耶律猛战到了一起,他行动间还是如此的漫不经心,在耶律猛的拳头砸过来的时候,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他会有这个动作。一掌对上去,猛的握住了他的拳头,两个人都用上了内力,那内息以波浪的形式扩散出去,吹的人长发微扬。   两个人的动作似乎已经被钉住了一般,身上的长袍无风自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耶律猛的脸色猛然一白,口中“噗”的溢出一丝血色,就是这么一个呼吸岔了的时候,楚离一掌拍过去,直击他胸口。耶律猛此时正是岔气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还击,被楚离一掌硬生生的拍飞出去,直直的撞在大殿的廊柱上。   众人只听的“砰——”的一声巨响,就听到耶律猛闷哼一声,撞在地上许久才爬起来。   楚离面色淡淡,一点都没有胜了的喜悦,瞧着耶律猛从地上爬起来,他轻笑,“二皇子,还要再来吗?”   “输了就是输了,本宫认输!”   耶律猛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冷冷的落在楚离的身上,“想不到楚王爷的儿子如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当年你老爹都没有这么强的内力。不过本宫听说楚世子不是自幼中毒,双腿残疾,面容残废吗,怎么现在瞧在眼里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耶律猛意味不明的看着楚王爷,“难不成楚王爷找到路神医的下落了?”   “有劳二皇子牵挂,楚离是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解毒的药,这才慢慢康复的。”楚离打断他的念头。   “原来如此。”   耶律猛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反正是没有再追问,回到了座位上猛灌酒,一副输的极为不甘心的样子。   宁奕心情畅快无比,哈哈大笑道,“二皇子,如今可算是满意了?”   耶律猛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方才和楚离拼内力的时候,他这个四十多岁的人竟然没有拼过一个二十多岁的,这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多说了。他举起酒杯,敬向宁奕,“本宫输的心服口服。”   草原上的男儿若是没有认输的勇气,那是会被人唾弃的。   输了之后的耶律猛说话就收敛了许多了,不像方才那样句句带刺儿,一众官员们暗爽不已,看向楚离的眼神也十分的友好。   张霓然心有不甘,还想再挑事儿,可一转眼瞧见皇上阴测测的眼神,她当即打了个寒颤,不敢言语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等节目都看的差不多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大殿中点着通明的宫灯,依旧亮如白昼,到了晚宴尾声的时候,不知道耶律猛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要求要让手底下的几个得力的手下和大周朝的兵士们切磋一二。   宁奕瞧着他青黑的脸,就知道耶律猛还是在不平方才被楚离打败的事实。不过既然是在他们大周朝的地盘,别的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们为了国体也不能拒绝。   耶律猛派出的是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斯文的男子,一个是典型的北延国的虎背熊腰的男子。他和宁奕沉声介绍道,“这两个人是本宫麾下最得力的,皇上就从这大殿中找出两个人来跟他们切磋一番,他们两个都是极为好武功的,经常仗着武功好目中无人,本宫也希望让皇上手底下的人给他们一点点的教训,让他们也知道什么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宁奕长眉一挑。   耶律猛这几句话竟然说的如此谦虚,还真是难得。   “二皇子既然提出来了,朕自然要成全一二。”他目光落在大殿中环视了一圈,“宁世子出战!”看到第二个人的时候却不知道该用谁才好,他们朝中的武将们大多都是一些老将军,而耶律猛带来的人却是年轻人,让从战场上出来的将军来对阵年轻人,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一时间,倒真的犯了难,楚离已经上了一阵,这一次肯定不能用楚离了。   “皇兄,皇妹主动请缨。”   “嗯?”   宁浅雪依旧是一身劲装,看上去十分利落,她是皇宫中的特例,是除了带刀侍卫,可以在皇宫中带兵器的例外。此时腰间就别了一把精致的软剑。她对着耶宁奕拱拱手,“请皇兄让皇妹一试。”   耶律猛冷笑,“小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本宫手底下的都是武功高强的,真的把公主给打出个好歹来,恐怕公主就要缺根胳膊断条腿的成亲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二皇子口气可不要如此笃定。”   耶律猛一噎,怒视宁浅雪。这丫头分明就是在嘲笑他方才说了大话也被楚离给打败了!   “好好好,本宫倒要瞧瞧你这个女娃娃能有多少本事!”   “好!”宁奕也点头同意,“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耶律猛分配的对手,让斯文男子对阵宁浅雪,那个五大三粗的人对付宁煜。“本宫如此分配皇上可有意见?”   “那就这样吧。”   斯文男子对宁煜拱拱手,“在下青玄,望宁世子指教。”   宁煜抿紧嘴唇面色沉沉一语不发,对着青玄拱拱手就开始动作了,他动手快如闪电,动作凌厉,直取要害。那斯文男子也不是个善茬,动作同样快的惊人,不懂武功的人看的眼花缭乱的,一道道残影落在眼前根本就分不清人影在哪里。懂武功的人则是看的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十分认真。   苏慕锦揉揉酸痛的腰身,她已经很久没有坐这么长的时间了,现在腰疼的都不行了。她看不懂这些门道,就问楚离,“你看谁会赢。”   “暂时还分不出。”   “嗯?”。   楚离手放在她的腰椎上,轻轻给她缓解腰间的酸痛,一边轻声解释,“那个青玄武功不错,可是若是只论武功肯定不是宁煜的对手,不过他的轻功却比宁煜要高上一筹,所以……胜负还真的不好说。”他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况便又低下了头,问苏慕锦,“腰疼的厉害吗?疼的厉害等会儿我们就先回去。”   “别,还是等等吧。”   楚离手一顿,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此时场中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猛的错开身形。苏慕锦抬头去看,就瞧见那个叫青玄的男子一掌印在宁煜的心口,而宁煜的手掌却打在了青玄的肩头。两个人被力道打飞出去,各自退了多步才稳住了身形。青玄嘴角微微见血,反而是被打中胸口的宁煜一点事情都没有。青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却没说什么,对宁煜拱手道,“宁世子好功夫,在下甘拜下风。”   宁煜挨了一掌,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听到青玄的话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坐回了座位上。   青玄惊异更甚,垂着头掩饰去眸子里的情绪。   楚离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接下来的一局更是出乎耶律猛的预料,他那个身形彪悍草原上的勇士竟然输在了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中,他本来还想让手底下的人给他张张脸,却没想到输的更惨。宁奕则是春风满面,十分高兴的样子。就这样晚宴算是顺利的结束了,一直到了结束的时候耶律猛再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耶律猛早就坐不住了,而且刚才一直喝闷酒,头竟然真的有点晕乎乎的,他丢了面子,不肯久留,匆匆就告辞了。他带着青玄和那个粗壮的男子,那个青玄走到楚离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楚离一下。   苏慕锦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被楚离给按住了手掌,她抿住唇,当即不再言语。   文武百官们也陆陆续续的退场。   耶律猛等人走了之后宁奕的脸才冷了下来,他目光凉凉的看了一眼张霓然,吩咐李公公,“把张霓然的嫔位废去,打入冷宫!”   张霓然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皇上……”   本来都走到大殿门口的张夫人闻言亦是一惊,脚步生生的顿在那里,再也迈不出一步。   “皇上。”徐兮之本来也要走了,听到宁奕的话也顿住了脚步,瞧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张霓然,她不悦道,“张嫔年纪还小,今天宴会上若是有什么让皇上不满的地方,皇上好好调教一番就是了。”   “朕看着根本不是年龄大小的问题!”宁奕从龙椅上缓缓起身,欣长的身形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目光清冷的看着徐兮之,“母后,您先前说要把张霓然提成嫔妃,言语间都是夸赞,说她识大体,聪慧懂事,可儿臣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今天是什么场合,她竟然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打入冷宫都已经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母后不必多说,儿臣心意已决!”   徐兮之张了张嘴巴,瞧着宁奕冷凝的面色,终究还是闭上了。   现在宁奕正在气头上,肯定听不进去她的话,不过张霓然的心态她能理解,想要给姐姐报仇……就单单是这一点她都要保住这个丫头,不过不是眼下,等再多一段时间宁奕气消了之后,她再找个理由把张霓然给弄出来。   思及此,徐兮之面色缓了缓,拍拍张霓然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   她总不能说让她乖乖的在冷宫里呆几天,过两天她再把张霓然给弄出来吧。   而张霓然却不知道太后心中所想,一张小脸煞白煞白,她紧紧的咬住嘴唇,眼睛里浮出一层朦胧的雾气。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惜。   可是宁奕也不是普通人,看都没有看一眼,吩咐小李子,“等会儿就把张霓然送进冷宫!”   “奴才遵旨!”   苏慕锦摇摇头,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捏捏楚离的掌心,小声的道,“我们走吧。”   “本宫和你们一起走。”长公主握住苏慕锦的手,“刚好出宫的时候也顺路,一起走吧。”   “好。”   苏慕锦环顾四周,爹爹和舅舅舅母已经离开了大殿,舅舅和舅母跟她还有楚离是一起进的宫,这会儿肯定也在外面等着呢。   三个人并肩而行,大殿外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不过透过宫灯能清晰的看到外面雾气蒙蒙的天。呼吸间都带着白色的雾气,苏慕锦被冷风一吹,顿时冷的有些发抖。   楚离连忙把大裘给她披上,“走会儿路,等会就不那么冷了。”   三个人在大殿门口待了片刻,没有注意到张夫人脸上憎恨的眼神。   张夫人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女儿被废了嫔妃的位置,被打入冷宫。打入冷宫对于一个妃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再也没有咸鱼翻身的资本,如果他们家的权势足够的话,也许她还有可能反转局面,可是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啊。   冷宫不用想象张夫人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们都是吃人的人啊,她的女儿进去了也没有个照应的人,只能被人啃骨头喝血了!   她祈求的看向太后,希望太后娘娘能看在嫣然的份上求求皇上,可是她和太后的目光相撞,太后却只是微微摇头。   张夫人一颗心顿时冷的透彻。   连太后都不肯帮忙,那她的霓然还有什么指望!   “老爷……你求求皇上……”   “够了!”张太医怒视张夫人,低吼道,“你有完没完,皇上正在生气的时候,我算是什么东西,就敢去求皇上,那是触皇上的霉头!”他心想太后肯定不会不管霓然的,他和夫人好歹把嫣然养到十六岁,太后就是不看着他们的面子也要为霓然和嫣然的姐妹情考虑的。因此张太医心里其实是没有多少惊慌的,顶多就是女儿进去冷宫受几天罪,肯定会完好无缺的走出来的。   他想着,生怕皇上这个时候拿他们泻火,推着夫人的肩膀,“别愣着了,快走,等会儿皇上真的发起怒来,谁都担待不起!”   可是张太医忘了。   他知道的那些事情,他的夫人完全不知情,他知道女儿不会有事,可是张夫人却不知道!   张夫人此时万念俱灰,她的大女儿已经没了性命,现在二女儿也要被打入冷宫了,打入冷宫受罪比死了还痛苦,她就这么两个女儿,现如今都落得如此地步,而这些……全都是苏慕锦害的!   她死死的咬住牙关,拳头紧握,因为过度用力指骨都泛起白色。一双眸子阴鸷的像是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魂,死死的盯住苏慕锦。   张太医心中一跳,赶紧推了推她,“你做什么,快走啊!”   “滚开!”张夫人一把推开他,愤恨不已,“你这个自私的男人,全都想着你自己!”   两个女儿都出了事,都没有看到他流一滴眼泪,露出半点伤心的神色!“你给我滚!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说着她疯狂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寒风吹来,火折子上的火苗闪动起来。   她握住火折子,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众人这才惊觉,张夫人的腰身上竟然用绳子绑着无数个手掌大小的瓷瓶,她衣襟一打开,一股子硫磺和酒水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她不顾一切疯狂的往苏慕锦身上扑去。   “苏慕锦,你去死吧!”      ☆、第八十七章 后果      “锦儿——”   “慕锦——”   “娘——”   大殿中传来几人惊恐的尖叫声。   谁也想不到张夫人来参加宫宴竟然会在身上弄那么多的瓶子,眼看着张夫人已经向着苏慕锦冲了过去,所有人大惊失色,宁煜面色骤变,浑身的力量提到最强,想都不想就要冲上去。宁奕面色更是一变,他下意识的要往前冲,可却被宁浅雪生生的攥住了手臂。   “皇兄,我去!”   宁浅雪一把把宁奕推出去,不让他靠近殿门口,自己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慕锦和楚离还有长公主本来就是在殿门口站着,而张夫人也已经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她疯狂的尖叫着,“去死!去死!”手中的火折子毫不犹豫的往腰间盘旋着的瓷瓶上点去。瓷瓶子里装的有酒和硫磺,此时一接触到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楚离先前听到张夫人的那一声吼叫便下意识的把苏慕锦给护到怀里,他刚刚要跃出去,可已经晚了。   张夫人没有扑到苏慕锦的身上,而是疯狂的扑到了地面上,瓷瓶烧的正旺,随着她落地的举动,“砰——”的一声炸开。   “砰砰砰——”   悬在她腰间的瓷瓶接二连三爆炸开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扑到近前的宁煜目呲欲裂,而宁浅雪此时也到了近前,却被爆炸的余波震得生生的飞出去,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   “浅雪!”   宁奕面色猛然一变,一旋身推开身前的小李子,腾空跃起抱住了宁浅雪。   “浅雪!你醒醒……”   宁浅雪脸色苍白的倒在宁奕的怀中,嘴角的血迹染红了他明黄色的龙袍。爆炸却没有停止,那剧烈的声响让大殿中几乎都震了一震。宁奕抱着宁浅雪探向她的脉搏,知道她只是暂时晕过去没有大碍才放了心。红着眼睛看向爆炸的最中央,大殿的大门被炸成无数个碎片,随着爆炸的余波飞射出去,砸在人身上的直接让人痛呼出生,还有直接见了血的。   一时间,大殿中全都是惨叫哀嚎声。   楚离瞧见张夫人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苏慕锦飞速的后退,可手臂一紧,竟然是张夫人用脚踩住了锦儿的长裙,他眼神冰冷,用指尖一划,裙摆已经落了下去,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时间,已经来不及再跑。楚离抱着苏慕锦猛的扑倒在地,苏慕锦也还有意识,要紧关头生生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苏慕锦跌在地上,楚离化作人墙把她紧紧的压倒在地上,长公主更是在第一时间也扑在苏慕锦的身上。   张夫人早就炸得四分五裂,大殿中血肉遍布,满目苍痍。   宁奕死死的盯着大殿门口,那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大殿的地面上都生生的被炸出一个大坑。   宁煜愣愣的站在深陷的大坑旁,瞧着大殿门口三个堆在一起的人,他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第一个反应着要扑过来,身体上的伤痕比宁浅雪还要严重。身上的伤痕遍布血肉模糊,若不是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死”掉,恐怕他现在也早就被爆炸的冲击力震得晕倒。他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可此时心口却一阵阵的发凉。身形在剧烈的颤抖着,一步步的上前,可等他走到了三个人的旁边,脚步却再也迈不动一步。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瞧见他伸出手去,手指颤动的幅度几乎让人不忍直视,偏偏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紧紧的抿着唇,看着三个人堆上最上面的长公主,长公主的背部血迹斑斑,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他扶起长公主,声音微颤,“姑姑……”   长公主头部全都是鲜血,此时血流了满地。   宁煜探向她的鼻息,眸子猛的颤了颤。   没气息!   他顾不得悲伤,又去查看楚离,爆炸响起的瞬间他把苏慕锦紧紧的按在怀里,此时他的背部也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宁奕探向他的鼻息,陡然松了一口气。他眼神颤抖的看着最底下躺着的苏慕锦。她一身黑衣看不出身上有没有流血,先前黑色的衣裳衬得她面若桃李,可此时的一身黑衣却显得她面色越发的惨白如纸。可即使如此,她的双手依旧死死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宁奕浑身颤抖的看着她脖颈住动脉的跳动,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方才晚宴过后出了大殿的人听到了大殿中的动静,全都一震,想都不想赶紧又冲了回来。   楚尚书和楚夫人瞧见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苏慕锦和楚离,面色猛然一白。   “锦儿……离儿!”   “娘——”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张霓然歇斯底里的哭喊,她踉踉跄跄的扑过来,却根本就找不到娘亲的尸体,“娘……娘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娘……你别丢下霓然……”   张夫人的尸体早就四分五裂,连碗口大的尸体都找不到,全都炸的飞射出去。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   “娘……爹!你们别吓我……”   张太医也没有能幸免于难,他本来就和张夫人站在一起,受到的冲击也最大,他的尸体也是血肉模糊,想要去拉张夫人的胳膊不知道炸到了哪里,处处都是血迹,张霓然面如死灰的摇晃着他的尸体,“爹!你醒醒,您醒醒啊,我是霓然,我是你的女儿……您再睁开眼瞧我一眼,爹……娘,你们不要吓我,你们别吓我啊……”   她一家只有四口人,姐姐没了,现在爹娘也没了,连全尸都没有……   张霓然目露疯狂,心中一片绝望,“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她疯狂的拔掉头上的银簪,瞧见躺在那里的苏慕锦,扑上去就要扎她的喉咙。娘一定是要给姐姐报仇,所以才要杀苏慕锦的,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们本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过小日子,都是这个女人破坏了他们的一切!毁了他们一家人的幸福!   她要入冷宫,一辈子都没有指望了,她一定要杀了苏慕锦!   她要给爹娘还有姐姐报仇!   “滚开!”   宁煜一把推开她,一条手臂伸出来,死死的掐住她的脖颈,“找死!”   “唔……”   张霓然痛苦的呜咽着,双臂胡乱的挥舞着,脸色从通红转为铁青色,然而这一刻却没有人阻止宁煜,有些人是吓傻了,还有些人认为她是罪有应得。   “宁煜,松手!”   徐兮之几个人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她们坐在高坐上,和大殿的距离太远,耳朵轰鸣了一阵就已经缓过神来,瞧见宁煜要掐死张霓然,她心中一慌,赶紧厉喝,“她就是犯了什么错,也不该你这个宁世子来教训,还不赶紧住手!”   张夫人的一番举动不止是震坏了别人,她自己都没有缓过神来。   等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姓名了,徐兮之瞧着宁煜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赶紧扶着杜嬷嬷上前,她捏住宁煜的手臂,厉喝道,“你要当着皇上的面掐死她吗!”   张霓然是皇上的嫔妃,就算是犯了罪也应该皇上处理,怎么也轮不到宁煜!   宁煜手臂如铁,太后根本就无法撼动。   徐兮之目光落在地上躺着的苏慕锦身上,厉声道,“你再不去给苏慕锦找大夫,她恐怕就没命了!”   听到苏慕锦的名字,宁煜猛的回过神来,一把扔掉张霓然,起身踉踉跄跄的就往太医院跑。   刚才那一番的混乱,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太医院找太医。   张霓然憋红着脸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徐兮之望着大殿中的情况,面露懊悔之色。她没有想过张夫人会想着谋杀苏慕锦和楚离,之前安宁去世的时候张夫人心里那样的恨苏慕锦,是她没有解释,觉得她只是恨,但是身份低下又碍于张霓然还在宫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动作。可她失算了……她失算了……   她忘记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会有多疯狂!   她不是也在用同样的办法报复楚离吗……   是她对不起张夫人,眼下张家就只剩下张霓然这么一个孩子,她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的性命保下来。   宁奕面色从未有过的阴沉,眼神几乎啐了毒一般,他把宁浅雪放到龙椅中让小李子看着,一步步的走过来,眼神落在没了气息的姑姑身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浓浓的悲哀,他的姑姑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中极其关心他和浅雪的。因为姑姑没有孩子,所以对他和浅雪特别的好,几乎是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压力再大的时候姑姑都一直在帮他。   宁奕蹲下身子,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张霓然,“把她给朕发配到军营的军妓中!”   “皇上,不可!”   徐兮之阻止。   宁奕缓缓转头,目光沉沉的落在徐兮之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母后,这是圣旨!”   徐兮之面色一凛,“她的母亲犯了错,和她没有关系!”   “是吗!谋杀长公主,母后以为是什么罪名!”宁奕瞧着徐兮之一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嘲讽的笑容,“如果母后不知道,那儿臣就告诉你,谋杀长公主是死罪!是抄家灭门之罪!”   “可……”   “没有可是!谁若是求情,便以同等罪论处!”宁奕控死死的咬紧牙关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被楚夫人搂在怀中的苏慕锦,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当眼神落在张霓然身上的时候越发显得阴冷,“张家子孙永不准入京,朝廷永不录用!”   张霓然脸色一片惨白。   “皇上……”   宁奕却已经起了身,不再看张霓然一眼。   “皇上……”徐兮之还想求情。   “太后是听不懂朕的话吗!若是求情,以同等罪论处!”宁奕声音冰冷。   徐兮之呼吸一窒。   宁奕登基四年多,从来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一直都尊称她为母后,自称儿臣,可现在却称她为太后,自称“朕”,这已经说明宁奕丝毫不看着她的面子了,徐兮之握紧了拳头却无可奈何。   长公主已经没了性命,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她再求情,也说不过去了。   因此,她只是略微一思忖便什么也不说了。   “怎么回事?”楚瑜本来已经出了大殿,听到动静又慌忙赶回来,瞧见陷入昏迷的楚离他面色微微一紧,当即低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   楚瑜到楚尚书的手中接楚离,楚尚书却没有给他。   “楚王爷放心,我们尚书府会好好照顾离儿的!”楚离和楚王爷已经断绝了关系,楚离对楚瑜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不会把楚离交给楚瑜的。   楚瑜面色一变,“楚琛,你别忘了,楚离是本王的儿子!”   楚尚书冷冷的看他一眼,面色讥嘲。   今日这情景究竟怪谁!当初若不是楚瑜把张嫣然接到楚王府,今天的事情就全都不会发生。   宁奕扶起地上躺着的长公主,“以长公主之礼厚葬。”   小李公公赶紧应了一声,“奴才遵旨。”   说话间,宁煜已经带着太医往这边匆匆赶来!      ☆、第八十八章 楚离的恐惧      宁煜领着太医匆匆赶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太医,恐怕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跟过来了。   太医们听说皇上这边出了事情肯定不敢停留,来到大殿门口才知道方才宁世子为什么这么着急,眼前的大殿几乎已经不成样子,大殿的大门被炸的支离破碎,大殿中还没有撤去的桌椅上溅满了碎肉,血迹斑斑。   太医院院首直直的往皇上那里跑过去,还没有跑到皇上的身边就被喝止住。   “朕没事,给楚世子和楚世子妃看一下伤势!”   “是是是!臣遵旨!”   院首瞧见躺在门框边的长公主已经没了声息,他手指微微抖了抖,却不敢说话,更不敢观察身边的情况。他先给楚离诊脉,楚离被楚尚书扶着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唇色发白,背后血迹斑斑看上去十分吓人。   院首先给楚离诊脉,大殿中呼吸都几乎可闻,半晌他才松开手指,刚欲说话,一行人已经眸子带电的往他这边射过来。   “本王的离儿怎么样了!”   太医微微沉吟,“世子爷受了重伤,五脏六腑微微有些动荡……”   “你说什么!”楚王爷面色一变,一把掐住他的衣襟,“五脏六腑动荡!”   楚瑜咬住牙关,几乎想掐死院首。   “楚王爷这是做什么?!”院首也有些不高兴了,一把推开楚王爷,“世子爷这个样子又不是下官造成的,王爷就算是气急攻心了也不该如此耽误下官营救世子爷!”他推开楚瑜,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褪下肩头背着的药箱,从药箱中拿出一张灰色的布条,打开布条,布条中银光闪闪,全部都是银针。他捻着银针,低声道,“皇上,请让人给微臣准备油灯来……”说着不等皇上回答就已经快速的和楚尚书道,“楚尚书请把世子爷平放在地上,下官会先用银针把动荡的五脏六腑给稳定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有劳钱大人了。”楚琛十分体贴的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把楚离给放在披风上平躺着。钱太医轻轻点头。楚尚书倒是比楚王爷还像是楚世子的亲生父亲,这样重要的关头不想着救人,就知道吼,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话间宁奕已经让人把油灯给搬了过来,他把银针在油灯上烤了一下,随后才认真的把银针扎进楚离的穴道。   昏迷中的楚离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别的什么。   钱太医给楚离医治的功夫,其他的太医们也奔向了大殿中受伤的人群中,今儿个来参加晚宴的都是一些身份高贵的人,哪个伤了都是要紧事,因此谁也不敢耽搁,给苏慕锦诊脉的是一个老者,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他给苏慕锦诊脉,片刻就放下了手腕。   吴氏连忙追问,“太医,我们锦儿怎么样了?”   “郡主没什么大碍。”太医轻轻应了一声,“应该是受了什么动荡所以才会一下子晕迷过去,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那她腹中的胎儿呢?”   “胎儿也没有大碍。”太医低声道,“郡主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护住了小腹,一点事情都没有。”   吴氏不太放心的搂住苏慕锦,“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太医也没有什么不耐烦,心想这个做舅母的还真是关心外甥女。他点点头,“放心吧,如果夫人实在担忧的话就等郡主醒来了多给她炖一些汤补补身子,她没什么大碍。”   “多谢太医。”   宁煜听到太医的话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奕也放下了心,有楚离给她做肉盾,再加上……姑姑……所以她才会这样完好无缺的吧。姑姑没了……他倒不会怪罪苏慕锦,说起来,方才姑姑的位置和张夫人的位置才是最接近的,就算姑姑没有去救苏慕锦,以她的功夫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说话间,钱太医也已经给楚离扎好了银针。左相也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他瞧见浑身是血的楚离老脸当场白了,身形踉跄着后退两步。却什么都没有问,看着钱太医动作都完了,这才紧张的问他,“钱太医,离儿怎么样了?”   钱太医愣了一愣,心想楚离有事没事和左相也没什么关系啊,可瞬间他就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楚离是左相大人的外孙子啊。其实不是他想不起来,实在是左相和楚离从来都没有任何的交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没事,这银针在身上一刻钟就能取掉。世子爷是年轻人,背上的伤瞧着厉害,不过年轻人恢复的快,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钱太医对左相十分敬重,因此说话也十分客气,“相爷不必过于担心,世子爷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又提笔开了一副药,交给了左相,“这药去抓来给世子爷吃,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天喝两次,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了。至于世子爷背后的伤,若是弄的来上好的金疮药,也能很快就养好了。”   左相接过药方,瞧着脸色苍白的楚离,“离儿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出什么意外夜里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劳烦钱太医了。”左相对他拱拱手。   “相爷太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钱太医赶紧摆摆手,他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站在大坑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楚王爷,又瞧了一眼面色关切的左相,微微叹息,“相爷您在这里照看世子爷,下官先去给公主看看情况,等会儿再回来给世子爷取针。”   左相点点头,瞧着钱太医的身影离开之后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他不懂医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略一思忖就把药方交给了楚琛,“楚尚书,离儿这段时间都是在你们尚书府叨扰,这一次锦儿和离儿都受了伤,老夫的府邸人数太少,也不会照顾,还是劳烦尚书府多多费心了。”   楚琛已经知道楚离和左相已经和好的消息,他接过药方,小心的折叠好放进衣襟中。“相爷太客气了,离儿是你的外孙子,同样也是下官的外甥女婿,怎么样都是亲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   左相轻笑着颔首,“楚大人说的极是。”   等钱太医把楚离身上的银针给取掉之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楚离竟然醒了过来,连钱太医都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眼神清醒的楚离,手里还捏着最后一根银针,因为过于震惊银针不小心扎进了手心里。钱太医疼的猛然惊醒,赶紧把楚离给扶起来,“世子爷,您醒了!”   他见过的病人这么多,还是头一次瞧见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还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的。   一堆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楚离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离儿你好点了没有?”   “楚离,你背后的伤疼不疼?”   楚离被吵得头脑嗡嗡作响,他推开所有人,声音哑的不成样子,“锦儿呢,锦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昏过去了。”吴氏抱着苏慕锦低声道,“刚才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说没有大碍,就是受了撞击所以才会昏迷,孩子也没有事。”   楚离一颗心放松了下来,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身形还有些踉跄,楚尚书赶紧扶住他,“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回去吧,你和锦儿都需要休息。”   “嗯。”楚离扶着楚尚书,看着安安静静的歪在舅母怀里的苏慕锦,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脸上不知道从哪里溅了点点血迹,他身后给她抹去。一侧首却瞧见宫女太监们正在抬长公主的身体。他身子微微一震,还记得爆炸最严重的时候,一个人对着他扑了过来,当时他和锦儿身边就只有一个长公主,应该是长公主吧。他询问小李子,“长公主……”   “长公主殁了。”小李子声音悲切。   楚离抿紧嘴唇,瞧着被覆盖上白布的长公主,他面色微微绷紧,关键时刻若不是长公主扑上来,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应该是他了。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长公主的尸体,对宁奕点点头,“皇上,我们先告退了。”   宁奕面色沉重,对他们挥挥手,“回去好好养伤。”又吩咐小李子,“让人备车辇来,送世子爷和世子妃到宫门口。”   小李子口中应是,躬身退下。   不多时就有车辇来到了大殿门口,楚尚书扶着楚离坐上车辇,又把苏慕锦也给抱了上去,车辇只能容下四个人坐着,楚尚书和楚夫人跟众人告辞之后也钻了进去。   车辇缓缓前行,渐渐驶入黑暗。   楚离之所以这样就走了,是相信宁奕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到了宫门口又转了楚家的马车回到了尚书府,楚尚书和吴氏亲自送他们两个回到了小院子,楚尚书抱着昏迷的苏慕锦,吴氏则是扶着受伤的楚离。柳嬷嬷正在房间里做鞋子,此时瞧见几人这样的造型回来猛然一惊,她快步迎上来,扶住受伤的楚离,“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   墨魇和几个小丫头也闻讯赶来,一个个却不敢多言,紧张的瞧着楚尚书。   “没事,出了一点意外。”楚尚书把苏慕锦放在床榻上,又扶着楚离坐在了床沿,“你们两个都受了伤,要不要再弄张床过来?”楚琛担心夜里锦儿若是迷迷糊糊的不小心碰到楚离背上的伤痕。   “不用了,锦儿睡觉很乖。”楚离从楚尚书的手中接过药方,“舅舅和舅母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这药我会让人去抓的。”   吴氏有些不放心,就交代柳嬷嬷,“世子爷和世子妃都受了伤,要小心伺候着。”   “夫人放心,奴婢会的。”   楚尚书夫妻走了之后楚离就让墨魇去找人抓药,“让我们的人去抓。”   “属下明白。”   不多时墨魇又回来了,楚离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他有随身带金疮药的习惯,这个时候也只能让墨魇给他上药了,他脱掉身上的衣服,里面一层的中衣几乎都染成了血红色,和身上的伤口黏在一起。楚离狠狠心,猛的撕掉衣裳,中衣带着一层皮肉落下来。墨魇先用布巾把他背上的血迹擦拭掉,抿紧了嘴唇,“主子,忍一忍。”   “嗯。”   墨魇把金疮药倒在他的背部,用的是上等的金疮药,他把药均匀的洒在上面,又用纱布包扎好,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衣裳给楚离,“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世子爷的武功,怎么有人伤得了他,而且还害的世子妃昏迷不醒,“世子妃没事吧?”   “无碍。”楚离穿上衣服,“你去让人盯着长公主府的动向。”   墨魇一诧,却什么都没说,轻轻点点头。   太医说苏慕锦第二天就会醒来,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苏慕锦都没有醒过来。   让人去外面请了无数个大夫回来,可是给他的全都是同一个消息——世子妃身体没有事!   没事!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昏迷一天一夜都没有醒过来!   楚离近乎暴怒!   ……   而此时的苏慕锦却在做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她死后的前世。   她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站在悬崖上,瞧着宁煜绝望的跪在云雾缭绕的悬崖崖顶。她猛的一惊,难不成……她在皇宫中丢了性命,所以又回到了这里?!她站在宁煜的身边,叫他,“宁煜!”   宁煜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的瞧着悬崖。   两匹马儿在悬崖边不住的嘶鸣,越发显得空旷。   苏慕锦又叫了一声,“宁煜!”   “慕锦……你怎么不等等我……怎么不等等我……”宁煜宛若疯癫,“我和苏云锦是逢场作戏,她是太后派到我身边监视宁王府一举一动的人……太后势大,宁王府和皇室岌岌可危,皇兄在皇宫里步步危机处处小心,可还是防不住……现在楚家大权在握,却忌惮这最后一点的皇室血脉不敢轻举妄动。我和苏云锦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她的那个孩子也不是我的,慕锦……慕锦……”   苏慕锦这才发现宁煜根本就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话,她盘膝坐在宁煜的面前,瞧见他眸子里苍凉的绝望,静静的听着他心底里的话语。   “……睿儿的事情,我也是无可奈何……父王假装投靠徐兮之,可是徐兮之对我们却一直防备着。她是想用睿儿来试探我们宁王府的态度……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她就开始怀疑我们的宁王府的立场,所以才让苏云锦也进了府,就是想看看你和睿儿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和皇兄暗暗筹谋,可还没有把握能对付的了他们。慕锦……睿儿也是我的孩子,我也舍不得……可是为了你的性命,为了我们宁王府所有人的性命……我不得不舍……我不知道你竟然已经绝望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知道……”   苏慕锦苦笑,原来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也想过很多情况,从宁煜的态度中也猜测到一些真相,却没有说的这样详细过。   苏慕锦转头看向悬崖下方,下方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忽然听到了马蹄嘶鸣声。   转头看向山崖后方,果然瞧见两匹马飞奔过来,一匹马儿上坐着的是宁王爷和宁王妃,另外一匹马上坐着的却是刚刚生产过的苏云锦。   两匹马到了悬崖边才堪堪停下,宁王妃脸色惨白如纸,翻身下马就要向宁煜走过去,“煜儿,煜儿……”她眼神有些轻微的颤抖,“睿儿呢,你告诉我睿儿呢?”   宁煜双眸涣散的指了指悬崖。   “母妃……睿儿死了,慕锦也死了……”   大雨还在拼命的下,哗啦啦的砸下来,他衣裳尽湿鬓角一缕缕头发黏在脸上,十分狼狈。   宁王妃面色惨白,“睿儿,我的睿儿……”   苏慕锦眸子酸涩几乎落泪,她以前特别尊重宁王妃的原因就是宁王妃是真心真意的心疼睿儿,几乎把他当成心肝一样的宠着。   “母妃……我累了……”宁煜闭上眼睛,脸上全都是水,苏慕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宁王妃却是一震,她分明已经听出儿子口中的绝望,“煜儿,你别做傻事,你还有父王和母妃,你还有我们……你快过来,悬崖那边太危险了,快跟母妃回来……”   “母妃……”宁煜睁开眼睛疲惫不已,他撑着额头苦笑,“母妃您知道吗?当初在清风学院第一次见到慕锦,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明明知道皇兄也喜欢她,可是还是去跟她求亲……她刚刚嫁到我们王府的时候苏家已经败落,您心里瞧不上她我知道,可是她那么好,母妃您看到了吧,她性子温婉善良,贤淑又体贴,对我更是没有半点含糊的。母妃,我爱她,我真的很爱她。”   “煜儿……”   宁王妃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她以为煜儿不喜欢苏慕锦,所以才会对她百般挑剔的。   “母妃,这些年我真的好累,有时候就想着啊,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您看看我,我让人挖了睿儿的心头血,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害的慕锦绝望之下抱着睿儿的尸体跳下了悬崖……母妃,你说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煜儿你别这样说……你还有苏云锦……你不是喜欢她吗。”   “不!”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姐姐死了我也很难过,可这已经成为定局了,你就算再难过她也回不来了啊……”苏云锦哽咽着擦去脸上的水迹,“相公,你赶紧回来吧,快回来,以后锦儿会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   “别!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宁煜冷冷的瞧着她,“我看你一次就恶心一次!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苏云锦,该死的不是慕锦,是你!你该死!”   “相公……”   “呵呵……应该等不了多久了。”   “你什么意思?”苏云锦忽然恐慌起来。   “苏云锦,有没有经常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的不能呼吸?”宁煜勾唇一笑,眸子清冷。   “你做了什么!”苏云锦面色猛然一变。   “就是每天在你的吃食里下一点慢性毒药……这几年来成效应该不错了……”宁煜闭上眼睛疲惫道,“不用我动手,你也已经不久于人世,不止如此,那毒发作起来还会让你全身溃烂而死……苏云锦,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次都忍着才能不掐断你的脖子,你一次次的陷害慕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太后勾结,故意整出来一个孽种让我的睿儿为那孽种陪葬,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   “本来还想亲眼瞧着你全身溃烂而死,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可现在……我不想看了。”   宁王爷浑身一震,“煜儿,你不要做傻事!”   “父王,儿子累了,真的累了!”他最后看了父王和母妃一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儿子最大的心愿不是成为乱世枭雄,更不是名扬天下征战沙场,儿子最大的心愿从来都是能守着慕锦和睿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如今睿儿和慕锦都不在了,母妃,儿子的心死了,活着也是一副行尸走肉,父王母妃,原谅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对不起!”他说完最后一句,毅然决然的跳下悬崖。   苏慕锦心跳到了胸口去,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宁煜,可却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过客……她的手明明碰到了他的手,可却从他的手臂中穿了过去,眼睁睁的看着他落下悬崖。   她愣愣的瞧着宁煜跳下去的身影,震惊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宁煜……他前世,竟然是这样……死的吗?   画面猛的一转,又变了一个场景。面带黄金面具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长剑指着楚瑜的咽喉,“父王,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刻!”   楚瑜面色铁青满脸怒容,“离儿,你冷静一点!”   “我就是太冷静了,所以才容忍你这么多年!”   火把一层一层的亮起来,苏慕锦这才发现是楚离带领着墨魇等一行人严严实实的把楚瑜给包围了起来,苏慕锦认得这里,是楚王府,而且还是楚王爷居住的院落。楚瑜一身黑色的长袍,孤身一人,在层层的包围圈中怒色乍现,“你暗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楚离,我真是看轻了你!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多少事情!”   “不多!呵呵……”楚离一手握着长剑,另外一只手缓缓的摘掉脸上的面具,一边从轮椅上起了身。苏慕锦看到楚离的面容心尖微微一颤,他看上去比现实中要苍白一些,年纪也要大一些,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神阴冷的没有一点感情。他欣赏着楚王爷骤然一变的脸,轻笑,“我也就利用你的同情心做了一些字迹想做的事情。这些年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梦到杀了你替娘亲报仇,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苏慕锦明了。   这应该是她和宁煜死之后,多少年之后发生的事情。   苏慕锦亲眼瞧见楚离手刃了楚瑜,然后一把火烧掉了楚王府。他带着一群黑衣人出了楚王府,楚王府的大门口站着带着精兵,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宁奕。   苏慕锦跟出去,就瞧见宁奕的身上也染了血迹。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被染的血迹斑斑,他面容也越发沉稳,沉沉的瞧着楚离,“解决了吗?”   楚离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解决了,你呢?”   “手刃了徐兮之!”   两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只是再怎么开心,也掩饰不了两个人眸子里的苍凉。   苏慕锦瞧着楚离眼神冰霜的模样,心忽然痛了起来。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楚离,她要回去!她要回去!   “我要回去!”   头部忽然传来一阵疼痛,苏慕锦脸上一凉,就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   那声音惊慌又恐惧。   “锦儿,你什么时候才醒来,你快醒过来……别吓我……”      ☆、第八十九章 灭门监斩      “楚离……”   苏慕锦艰涩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好像看到了楚离,“……楚离,是你吗?”嗓子处刀子割了一样的疼,她刚要动一动身子却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又酸又疼。   楚离瞧见她紧皱的眉头慌忙按住了她的肩头,“是我是我,你别起来,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她的目光稍稍清明了一些,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是她和楚离的房间。方才那个“梦境”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她现在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在瞧见的楚离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离。很快她就分辨出来,梦中的楚离面容沧桑神情冷漠,如今她面前的楚离却眸色温和又急切。身子下一片温暖,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来。”   不等苏慕锦回答,楚离就已经从床榻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他拿着一个空茶杯,来回的倒着杯子里的茶水,让茶水可以凉的快一些。做这些的时候他十分认真,眸子微微低垂,紧紧的盯着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水冷的快一些。   凉的差不多了才端给苏慕锦,轻轻的扶着她坐起身子,拿着大迎枕塞在她的背后,把杯子小心的放在她的唇边一点的喂她。苏慕锦嗓子干得厉害,这会儿见了水真的渴了,喝的有些急。“别着急,慢慢喝,你昏迷一天一夜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进食,这会儿喝太急了容易伤胃。”   她听话的放慢了速度,小口小口的抿着,一杯水就这样被她喝完了。   楚离又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回过身子坐在床沿边,“要不要再躺一会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躺着了,躺的身上疼。”她隐约记起来昨天参加宫宴的时候出了事情,还知道是张夫人动的手,可当时她并没有看到张夫人的动作,她听到张夫人喊得那一句之后就下意识的转身,可楚离的动作比她更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抱住了她。然后她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声响,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苏慕锦豁然一惊。   猛然直起腰身,“你是不是受伤了?”   楚离不是说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吗,而楚离抱着她,当时的冲击力肯定更强,他的伤势肯定比她更加严重!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苏慕锦慌忙去扯他的衣裳,想看他有没有伤到哪里!其实这个时候的楚离样子真的十分狼狈,他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睑下有明显的黑眼圈,面容疲惫不说,连下巴都生了胡茬出来。   苏慕锦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不修边幅的楚离,她心中一急,他是不是受了伤所以夜里没睡好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锦儿……锦儿我没事,真的没事。”楚离赶紧按住苏慕锦,笑的有些无可奈何,“我就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   “楚离,我们是夫妻!”   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她知道楚离是为了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隐瞒她,可是因为她的不知道,所以才会更加担心。   楚离微微一愣,眼眸中渐渐的浮出点点的笑意,他叹口气,按住苏慕锦,“你先坐好,我的确受了伤,不过太医给看过了,墨魇也上了药,太医说养两天就没事了,反而是你,太医明明说你今天早上就能醒过来的,可是你一直睡到了现在。”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过了。”   竟然真的睡了一天一夜啊,她抚摸着小腹,腹部坚硬,孩子显然没有事情。苏慕锦想起昨天宫宴上的事情,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张夫人皇上怎么处理的?”   “她被炸死了。”   楚离把当时发生的情况一点点的告诉她,瞧着她的眸子越瞪越大,说到长公主殁了的时候,她更是控制不住的红了眼圈。“长公主的丧事已经在办了,她膝下无子,这抗幡的事儿本来是落在你的身上的,只是你一直没有醒过来,所以现在长公主的丧事还是宁浅雪在那里操劳。”   苏慕锦沉默。   说起来她和长公主其实见的面数不多,长公主认她为义女,她心里也从来没有把长公主当成自己的母亲过。在她的内心,她可以喊长公主母亲,可是却没办法在心底里认可她,她觉得那是对娘亲的背叛。而且客观的来说,长公主对她虽然亲近可那种亲近就和长辈对待听话的晚辈是差不多的,长公主对她和宁浅雪很是和善宽容。   她心里也一直把长公主当成长辈来敬重,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长公主会为了救她和楚离毫不犹豫的丢掉自己的性命。   她的胸口有些泛凉,眸子却灼热的吓人。   楚离了然的握住她的手,放柔了声音,“等明天我们就去长公主府接替宁浅雪,停灵要停三天,到时候才会合棺下葬。皇上已经下了命令处置了张家的所有人,他们也算是得了报应了。”   再怎么处置,长公主不是一样回不来了吗!   “别难受了。”   苏慕锦不是难受,是恨!不用脑子思考都知道张夫人为什么要做这样同归于尽的事情,她根本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今天就打算对她下手!之所以宴会上没有任何举动应该是怕连累了张霓然,等着出了皇宫之后再对她下手!可是因为张霓然中间不知进退的让她去跳舞,算是得罪了她,同样的也得罪了宁奕,宁奕一怒之下要把她打入冷宫。所以张夫人才会毅然决然的对她动手!   可是……凭什么!   张嫣然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甚至,和楚离有什么关系!这些人一笔一笔的烂账都往她身上算,把所有的仇恨都往她身上抛!真正的罪魁祸首明明是徐兮之和楚瑜那两个老不死,为什么却要让在乎她身边的人去承受这种后果!   “楚离,徐兮之和楚瑜该死,他们真该死!”苏慕锦握紧了拳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希望他们赶紧死掉,她还有她身边的所有人,宁奕,宁煜,楚离,长公主,楚离的娘亲,楚离的外祖父,甚至还有先皇……这些人所有的悲剧可以说全都是他们两个一手造成的!他们两个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脸!“楚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活着,在害了一个又一个人之后不但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还能继续无视这些……他们怎么可以!”   “别想这么多了。”楚离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眼神却冰冷的彻骨,他今天已经抽时间和宁奕商量了一番,他们的确是时候要行动了。“锦儿,那些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肯定会的。”   苏慕锦流着泪重重的点头。   楚离等着苏慕锦情绪稳定下来了之后才缓缓的松开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该饿了吧,我让人去给你准备晚膳。”   “嗯!”   楚离吩咐下去,半刻钟之后柳嬷嬷就端来了一碗肉粥,还端了糕点过来,瞧见苏慕锦醒来她算是松了一口气,让紫玉紫罗还有秋月笙箫去通知楚尚书夫妇,还有老太君等人,“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老太君他们今天都过来瞧您好多次了,这可算是醒过来了。您这一昏迷可把姑爷给吓坏了,还以为太医是庸医没有给您看好病,不知道又从外面找了多少大夫来给您把脉呢,大夫们都说脉相平稳平稳的,可偏偏就是不见醒。这回可好了……世子爷也该放心了。”柳嬷嬷笑着把粥放在了桌子上,端着粥走到了床边。楚离伸手去接,柳嬷嬷摇摇头,“姑爷,您这一天一夜都没有睡个好觉了,老奴已经让墨魇给您去打热水了,您等会儿泡泡脚就休息会儿,世子妃这里有老奴呢。”   因为楚离背后受了伤,所以沐浴肯定是不行了。   说话间,墨魇已经端着木盆进了屋,楚离对苏慕锦点点头就去耳房洗漱了。苏慕锦胃口不大,一碗粥只吃了半碗下去,柳嬷嬷见她实在吃不下去了也不勉强,把桌子上的一碟子糕点端过来放在床头边,“喝一碗粥等会儿估计到夜里胃口就好了,真的夜里饿了就去喊我……”柳嬷嬷说着自己都摇摇头,这大冷的天儿,湖里的水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夜里更是冷的要死,估计厨房里的厨娘们也睡了,她也不太好意思去叨扰别人。而她了解姑娘,大半夜的,又不是在自己家,肯定不好意思开口,忍一忍就算了,就把糕点推到她面前。“半夜里真的饿了吃些糕点垫垫肚子也行。”   “楚离的伤势要紧吗?”苏慕锦小声问。   柳嬷嬷摇摇头,“老奴也不知道,不过姑爷昨儿个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背后的伤势挺严重的,笙箫今天进屋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就瞧见姑爷昨儿个穿的衣裳上全都是血迹……姑爷是让墨魇给上的药,具体伤成什么样老奴就不清楚了。对了,姑爷背后的伤等会儿就要换药了,姑娘若是有力气就给姑爷上上药吧,瞧瞧姑爷的伤势如何,这样你也能放心了。”   “嗯。”   吃完了晚膳,老太君和几个舅舅那里都派人来问情况,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睡了,天气又太冷,所以就没有亲自过来看。几个嬷嬷瞧见苏慕锦已经醒了过来,面色也十分红润和苏慕锦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交代去了。   说话间楚离已经从耳房中走出来,他冒出的胡子给刮掉了,衣裳也换了一身干净的,看上去清爽的多了。柳嬷嬷见他出了耳房,识趣的退了出去。   楚离脱掉衣裳掀开被子上床,他把苏慕锦揽在怀里,“困不困?”   苏慕锦摇头,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会困。   “还是睡一会儿吧,明天还要去长公主府。”   “先给你换药吧。”苏慕锦吃了粥,身上的力气稍稍回来了一点,伸手示意楚离,“把药拿来。”   “别了,等明天我让墨魇上药就好了。”   他背后的伤势实在有些惨不忍睹,锦儿虽然孕吐好了,但是万一闻到血腥味还是想吐怎么办。   “不!”苏慕锦坚持,“我给你上。”楚离无奈,只好从怀中掏出金疮药,一层一层的脱掉衣服,楚离微笑,“别吓到了。”   那天在驿站里,驿站里躺着那么多尸体她不也瞧见了,那尸体什么死法都有,惨不忍睹,她不也看了一遍?更何况是楚离受了伤,她只会心疼,怎么会害怕。掀开被子,让他趴在床上,苏慕锦窝在床榻的里侧,看他慢慢的把最后一件中衣也褪了下来。他的上半身绑满了绷带,绷带上隐隐瞧见渗出的血丝。   苏慕锦眸子一红,小心翼翼的揭开绷带,入目的是几乎溃烂的背部。尤其是左肩那一块地方,伤口之深,几乎能瞧见森森的白骨。她的指尖微微一颤,手中的金疮药几乎都握不住掉在床榻上。   楚离趴了好一会儿也没瞧见苏慕锦有什么动作,不由得疑惑的侧首,“锦儿?”   “嗯!”苏慕锦咬住唇,她回过神来,“你忍着点。”   “嗯。”   药是上好的金疮药,要说北延国最出名的一个就是流传在皇室中的金疮药,另外一个就是战马。这一瓶就是从北延国高价买来的金疮药,她拔掉瓷瓶的瓶塞,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就散发出来。药是粉状的,只需要洒在上面,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就行了。苏慕锦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给他撒药,药粉落在伤口上有些刺激,苏慕锦感觉到楚离的背脊微微绷直。   “疼吗?”   楚离刚想说不疼,可想起她方才说他们是夫妻的话刚到嘴里的话又变了变,“嗯,有点。”   苏慕锦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以后别受伤了,若是有危险了,一定要先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好!”   楚离含笑应了一声,这话也是为了安她的心的,如果今天这事情再发生一遍,他也不可能扔下锦儿不管,自己去逃命的。楚离感觉到苏慕锦的呼吸放的很缓慢,知道她紧张怕弄疼了他,赶紧转移话题,“皇上让你以后继承长公主府,已经下了命令了。”   苏慕锦手微微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皇上下旨腊月初八处斩徐家人等,让徐兮之和楚王爷做监斩官监斩,而且还邀请耶律猛观刑。”   “嗯?”苏慕锦给他包扎的动作猛的一顿,“让徐兮之和楚瑜去监斩?”   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就是让他们去。”   那可有好戏看了。让徐兮之去看自己的大哥大嫂,还有侄子被砍头,身边还跟着一个楚瑜……啧啧,宁奕这一招也是绝了。   至于让耶律猛去观刑估计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这个耶律猛来京城肯定是不安好心的,从他说出和亲的话就知道他是要在大周找一个靠山来帮他在北延争夺皇位,宁奕不同意和亲就是变相的拒绝了他!这个耶律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应该会找上别人吧。而除了宁奕,大周最有权势的人是谁?   楚王和徐兮之。   从昨天的晚宴上来看,耶律猛和楚王的关系十分不融洽,而且楚王对他也十分不以为然。所以耶律猛剩下想要拉拢的对象就是徐兮之。宁奕让他过去观刑,应该就是要告诉他,徐兮之已经没有了靠山支撑,让他死了这条心,同时也是警告他,他可以捏死徐家,同样也可以捏死徐兮之。   这是给耶律猛一个警告,警告他若是和徐兮之合作,那么今天徐家的下场就是改日他耶律猛的下场!   苏慕锦点点头,给楚离包扎好伤口,又伸手给他穿好中衣,“你伤势不轻,要好好的养着,大夫的话要听,这段时间好好养着。”   “放心。”   还有一件事情楚离没有告诉苏慕锦,他思忖了又思忖,决定还是保守这个秘密。   ……   长公主的丧事有皇家来举办,办的很是隆重也很体面,苏慕锦第二天就来了长公主府来守灵,她说是来守灵可是宁浅雪却不敢让她守灵,她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就让她在大厅里棺材处烧纸钱。两天时间长公主府就入了皇陵,与此同时,公主府的管家也把公主府里所有的账册钥匙令牌全部都交给了苏慕锦。   “您是我们长公主的义女,长公主老早就说好的,等她百年之后要让郡主继承公主府的,现在长公主……离世,皇上也下了旨,从今以后长公主府就是郡主的郡主府……我等任由郡主差遣!”   苏慕锦握紧了手中东西,指尖微微泛白。   “拿好了。”宁浅雪握紧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以后撑起公主府才是真的。”   苏慕锦重重的点头。   接下来就是认识府里的一些重要的管事,还有三千侍卫们的首领们。   长公主府里长公主的贴身嬷嬷苏慕锦是认识的,而且还算是熟悉,嬷嬷一个个的跟她介绍管事们,十分熟悉的样子。因为长公主府没有男主人,这个嬷嬷就十分重要,前院后院的事情都管着,若不是女子,也是做管家的上好人选。   苏慕锦听着她的介绍点点头,等见完了他们,苏慕锦才开口,“母亲离世,长公主府今后也不再是以前的长公主府,我知道你们心中会有忐忑,今儿个我就在这里放了话,若是有想离开的,我绝不会反对,相反,还会送你们一笔银子送你们离开。但是……”苏慕锦语气凉下来,“若是你们留下来了,就不要觉得我年纪小好欺负,就能够欺瞒于我。若是让我给抓到了暗中做小动作的,别怪我翻脸无情。”   嬷嬷对苏慕锦的言行十分赞同,暗暗点头。   管事们自称不敢。   苏慕锦淡笑,不敢自然最好,她瞧着人群中站着的几个带刀侍卫,其中一人站在最前面,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伟岸,面色刚毅。嬷嬷瞧着她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低声道,“这个是我们府里侍卫们的总首领,叫章安!”   苏慕锦点点头。“母亲不在了,但是以前府里怎么做事儿的,以后还是怎么做事。”   嬷嬷听出她言语下的意思,“郡主不搬进公主府吗?”   “暂时不搬,等过完年再说。”   嬷嬷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苏慕锦是想着今年头一次在楚家过年,怎么样也要过完年再走的,先前是打算搬回苏家,现在看来是搬不回去了。公主府必须要有人坐镇,长公主不在了,人心难免有些浮躁,她只能跟嬷嬷吩咐,“嬷嬷先管理着公主府里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问我,就去楚家去寻我。”   “是,郡主!”   ……   腊月初八。   这一天京城中异常的冷,寒风凛冽。几天下来湖面上的冰层足足有六七寸厚,一盆水刚刚泼在地面上,不多时就能结出冰来。   这样的天气,本来大多数人都是窝在家里不出来的,可是今天京城菜市场的断头台旁边却异常的热闹。   午时三刻就是处斩徐家的时候,让人玩味的是监斩的人竟然是太后娘娘,这一点才是最大的看点,而且听说到现在为止徐家的二姑娘依旧出逃在外,哪怕皇城中已经增加了兵士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徐家二姑娘的下落。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徐粉黛就醒过来了。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下过床,先前被那个贾老爷玩弄过一次,就浑身是伤,哪怕是养到了现在都没有多少好转的现象。小丫头每天进来给她擦药,瞧见她身上的伤痕都忍不住抽冷气。   这一天,小丫头早早的就进屋来给她上药,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跟她说话。   “姑娘今儿个醒的真是早。这天真是太冷了,殷红姑娘等会儿起床的时候一定要穿的厚一点,要不然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这两天天气太冷了,楼里好多姑娘都染上了风寒,姑娘您可要小心点。”   徐粉黛异样的沉默。   小丫头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默的徐粉黛,给她上完药之后就端来了热水给她洗漱,随后伺候她穿上衣裳又让人端了早膳给她,“姑娘趁热吃吧。”   徐粉黛沉默的吃完东西,小丫头没敢出屋,把剩下的东西全都收拾到托盘上,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收掉。上一次殷红姑娘要逃走她幸好和妈妈打了招呼,要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知道殷红姑娘不安分之后小丫头就没敢离开她半步,生怕她又找个什么机会开溜。   “殷红姑娘,您要不要找个事情做做解解闷?”   徐粉黛依旧沉默不语。   从接了贾老爷这个客人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呆坐在床上或者是小凳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时候真怕殷红姑娘会想不开自尽了。不过妈妈跟她说了,殷红姑娘肯定不会自尽的。   小丫头有些不解,如果让她接了那样变态的客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又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结束的时候……她一定会忍不住要去死的。   徐粉黛抿着唇打开了窗户透气,天空已经亮了,窗子一打开冷风就呼呼的吹进房间。   小丫头顿时紧张起来,上一次殷红姑娘就是从窗户上面给逃走的,后来妈妈还封了她的窗户,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让人把窗户给弄开了。   春风楼和别的青楼不同,没有开在偏僻的地方,而是开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大街上大多都是一些店铺,往日这个时候店铺都开了门的,可今天所有的店铺全都紧紧的关闭着大门。而且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小丫头跟过来,站在徐粉黛的身边,就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了。   难得的看到殷红姑娘会这样看什么事情出神,小丫头就解释道,“今儿个好多的商铺的门都关了呢,今天京城有大事发生呢。”   徐粉黛冷笑。   大事!能有什么大事!   顶多就是各个大户们做善事,去施舍腊八粥罢了。   小丫头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自说自话的本事,瞧见徐粉黛不说话也能自顾自的接下去,好在殷红姑娘从来也没有不耐烦的打断过她,小丫头就低声道,“今天明明是腊八,是个好节日,可却要见那么多的血腥,唉,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她刚说完,猛的捂住嘴巴,小脸一白!啊,她怎么可以在背后议论皇上,这可是死罪啊。   她正懊恼的时候却听到殷红姑娘竟然打理她了。   “血腥?什么血腥?”   因为好多天不曾说话,殷红姑娘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小丫头眼瞧着殷红姑娘竟然理会她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忽然一想反正现在皇上又不在这里,就算说说也没什么吧。好不容易殷红姑娘竟然跟她说话了呢。   因此,小丫头想都没想就低声道,“就是上个月发生的那个什么事儿啊,就是徐国舅家谋逆……皇上已经下旨了,今天午时三刻要在菜市口那里的斩头台灭徐家满门,听说足足有三百多口人呢,全部都是死罪!今儿个全都要问斩的,就光是刽子手都找了十多个……京城里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灭门的案子了,而且又是太后娘娘和楚王爷两个人监斩,所以今天好多铺子都关门了,有人是去惋惜一下徐家的大公子徐傲,听说他是京城四杰之一呢!还有就是想去瞻仰一番太后娘娘的真颜……”   小丫头说着说着就瞧见殷红姑娘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电的看着她,她顿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道,“……殷……殷红姑娘,你怎么了?”   徐粉黛血红着双眼怒视小丫头,“你说是谁要被问斩?!”   “是……是徐家啊……”小丫头瞧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心想殷红姑娘怎么这种表情,好吓人,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皇上前两天就下了旨,诏书都贴在了皇城上,今天午时三刻肯定就要问斩了啊……”   问斩……   问斩……   徐粉黛的脑海中浮出的全都是这两个字,她的爹娘,她的兄长……她曾经那么看不上他们,可他们今天,就要死了……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失去了她一直看不上的爹娘和哥哥,她就什么都不是。   心里不是不懊悔的,她当初应该多劝劝他们的,应该对他们好一点的……   “你说监斩的人是谁?”   “太后娘娘啊。”   徐粉黛死死的握住拳头,爹娘和哥哥的事情她不信姑姑不知道,可她不但不想办法营救爹娘和哥哥,还要亲自监斩他们,她究竟安的什么心思!是想在皇上面前证明她和徐家没有任何关系,和徐家划清界线吗!   “殷红姑娘,你怎么了?”   小丫头惊慌的瞧着殷红姑娘眼睛里满满的浮出一层雾气,那雾气越凝越深,最后凝成一滴滴的水珠从杏眼中流出来。小丫头顿时紧张起来,先前殷红姑娘被贾老爷给折腾的几乎掉了半条命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可现在……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小丫头不聪明,可还是猜到了和这一场斩杀有关系,她慌忙关上了窗子,紧张的劝道,“姑娘……您别哭啊,您不喜欢瞧这些就不瞧好了,别哭啊……等会儿青霜姑娘来瞧见了恐怕要生气了。”   徐粉黛抹了一把眼泪,面色渐渐坚毅下来。   “你去把妈妈叫过来,就说我有事和她商量!”      ☆、第九十章 斩立决      “你去把妈妈叫过来,就说我有事和她商量!”   俏娘很快就带着丫鬟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红色的对襟小袄,一条烟灰色的棉裙。走到门口就没有进屋,淡淡的倚在门框上看着徐粉黛,“你让小丫头去找我?”   “是的。”   徐粉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有事儿?”   “妈妈先坐下吧。”徐粉黛搬了一张凳子放在火盆边,暖暖的热浪扑来,她的心却一片冰冷。她低眉顺眼的站在房间里,眼睛里隐隐有几分哀求,“妈妈过来坐……好吗?”   俏娘微微挑眉,这可是徐粉黛进春风楼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开口叫她“妈妈”,同样的,也是头一次对她用这样恭敬的动作和语言。想起今儿个热闹的大街,俏娘眸子微微闪了闪,笑盈盈的给了徐粉黛这个脸子。慢悠悠的坐在小凳子上,她的坐姿不端庄,反而有些邪气,一只手撑着下颌,手肘撑在桌子上,右腿翘到左腿上,一副十分慵懒的样子。“说吧。”   徐粉黛吩咐小丫头,“出去。”   小丫头看了看徐粉黛,把目光落在俏娘的身上,瞧见俏娘点头,她才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恭恭敬敬的从房间中退了出去。俏娘对身后立着的小丫头摆摆手,小丫头也躬身退下,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俏娘捏了一只糕点翘着兰花指小口小口的吃着,仿佛房间中根本就没有徐粉黛这个人一般,悠闲自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参加赏花宴。   “唔……这桂花糕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甜了点儿,吃两口就容易腻味。”   徐粉黛垂着眸子给俏娘倒了一杯茶,弓着身子递到她跟前。俏娘深深的看她一眼,也不客气,呵呵一笑就接过来喝了一口,冲掉口中的甜味之后才慢悠悠的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同时也聪明伶俐的人儿了……殷红,你说你算不算这种人?”   徐粉黛垂着眸子,“自然是。”   俏娘眉头一挑!显然没想到徐粉黛会这样回答。   她拍拍手,把手上残留的糕点渣子都拍掉,缓缓从凳子上起身,缓步踱到窗边,瞧着聚在一起的人群,笑呵呵的说道,“入冬以来京城里还是头一次这样热闹呢……”   徐粉黛心中一紧。俏娘却已经缓缓的关上了窗子,春风楼里所有的木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窗户这么一关,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面,俏娘转过身子,淡淡的看着徐粉黛,“好了,想说什么就说,别跟我打这些哑谜,我讨厌猜人的心思!”   “俏娘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徐粉黛抬起头,开门见山。   俏娘掩唇一笑,“身份?什么身份?殷红就是殷红,可没有旁的什么身份。”   “若是不知,我刚刚被人卖到这里的时候妈妈又何必说那么一番是似而非的话?若是不知,那先前我逃跑的时候为何妈妈要让护卫们层层的把我给围住,不让旁人瞧见我的容貌?”   俏娘眉头又是一挑,“继续说。”   “我不知道为何妈妈明明知道我是朝廷中要捉拿的要犯竟然还敢收留我……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妈妈给了我一条生路,我都感激不尽。想必妈妈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是腊八呢,呵呵,今儿个还要给姑娘们熬腊八粥来喝才是。”俏娘故作不知。   这个徐粉黛还是不老实,想求她还不坦白任何事情。   徐粉黛眉宇间闪过一丝羞恼,却很快隐下来,她垂着眸子恭声道,“妈妈,我是徐家的徐粉黛,今天是我爹娘兄长们要砍头的日子,我爹娘兄长对我极好,我不能明明知道他们要死了,却还无动于衷。”   她紧紧的看着俏娘的面色,看着她听到她说是徐粉黛俏娘的面色依旧不变,她就知道俏娘提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徐粉黛不明白,从俏娘做的事情来看,她显然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的,可是如果真的完全是为了救她,也不可能让一个贾老爷来把她折腾的半死。   这样一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人真的让她摸不清头脑了。现在这会儿她也不想摸清了,她能知道的是俏娘既然能有本事在春风楼中保住她,还敢跟朝廷里下达的旨意阳奉阴违,肯定不是和朝廷一方的。她咬咬牙狠狠心,屈膝跪在地上,“求妈妈成全!”   “成全你什么?”   “我想去刑场。”   俏娘眉宇讥讽,声音微凉,“呵……你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有武功又自身难保,你去刑场能做什么?难不成还想从刑场上劫人不成?!”   “我没那个本事。”徐粉黛一点都没有被激怒的样子,握紧了拳头,猛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看着俏娘,可那眼神又不是冲着俏娘去的,好像是在穿过她看到了刑场一般锐利,她咬紧牙关,“妈妈,就算我不能去劫刑场,可是也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那是我的爹娘兄长,我还要为他们报仇,所以不能和他们一起去死,但是却该尽尽孝道,哪怕他们不知道,也要送他们一程,让他们好走……”她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妈妈成全!”   俏娘面上的讥讽慢慢的收了下去,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徐粉黛。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她知道今天观刑的百姓们中间混进去的肯定有朝廷里的人,可她没办法,她必须要去看着爹娘和大哥是怎么死的,然后再把这股子刻骨的恨全部都刻在心头,待有一日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会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呵呵……你这万一被人给抓了,我这里可是要承担风险的。”俏娘眸子一转,忽然说道。   “妈妈放心,就算我真的不小心被抓住了,也绝对不会供出春风楼,更不会供出妈妈来。”徐粉黛生怕俏娘会反悔一般,慌忙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发誓,绝不会连累春风楼!”   俏娘冷嗤,这年头发誓要是有用,早就不知道该死多少人了。   “说点儿实际的。”   “只要妈妈能同意我去观刑,今后……今后我任您差遣,就算是杀人放火,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徐粉黛咬咬牙说道,俏娘冒着被朝廷发现的风险包庇她,肯定有所图。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俏娘扶起徐粉黛,“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呵呵……你今儿个只管去吧,我也不派人盯着你,你愿意回来就回来,真的不愿意回来想逃……那你尽管逃便是!不过,可千万别忘了上次出逃的后果!”   瞧着徐粉黛身子猛的一颤,俏娘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给徐粉黛留下最后一句话,俏娘就懒洋洋的迈着步子离开。徐粉黛听到她在门口吩咐小丫头,“不用看着你们殷红姑娘了,她今儿个要去哪里就让她去哪里,谁也不许跟着。”她听到小丫头应了一声,俏娘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   徐粉黛瘫软在地上,眼神却死死的盯住俏娘离开的方向。   不多时,果然就有小丫头亲自送来了一身粗制的布衣,还送来了一件十分朴素的黑色斗篷,徐粉黛换上了衣裳,用斗篷的帽子盖住头发,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还在脸上涂了一些姜汁,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蜡黄一些。又用眉笔和胭脂稍稍的改变了一下五官,她收拾好了再去看铜镜,铜镜中映出来一个面容沧桑的陌生女子,她满意的点点头。   静静的坐在床榻边,等着时间慢慢的流逝。   ……   俏娘出了徐粉黛的房间就径直去了后院中的一个小屋子。   男子依旧在床上打坐,瞧见她进来睁开了眸子,“办妥了?”   “是的,主子。”俏娘点点头,轻笑道,“那个小丫头跟您预料的一样,非要去看刑场不可,我按照您说的跟她说好了,她只要脑子稍微转的快一点儿,就知道回来春风楼是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男子点点头,从床上起身。床榻边站着的一个清秀女子连忙拿起凳子上的衣裳给他穿上。   俏娘微微一愣,“主子,您这是要出门?”   “徐家灭门,我怎么能不去看看!”男子唇角微微掀起,溢出一抹冰凉的笑,“好歹……护了这么多年,我非要去瞧瞧他们徐家的人一个个都没了性命才会觉得解恨!”   俏娘眸子微微一凝,脱口而出道,“那徐太后呢,主子也希望徐太后去死吗?”   男子面色一冷,目光犀利的让人不敢直视。   既然话已经出口,俏娘就没打算再停下来,她抿紧嘴唇瞧着男子,“主子,你这么多年为了徐家付出了多少,可是徐兮之是怎么回报您的!主子若是真的恨她,今天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她一国太后几乎不出宫,要在皇宫里行刺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宫固若金汤,主子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若主子真的恨徐兮之,那么属下今天愿意请命去刺杀她!”   男子面色猛然一凝,目光锐利的盯着俏娘。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主子,属下都是为了您好!”俏娘据理力争,“有些事情必须速战速决,过了今天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您先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过,徐兮之如此欺骗你,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吗!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能去杀她!”   “够了!”   “主子,我看您根本就是对徐兮之余情未了!她欺骗你和楚瑜有一个那么大的女儿,您难道还没有看清楚——”   “啪——”   一声剧烈的巴掌声打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男子正是汪航远,他此时面色铁青,怒视俏娘,“我让你闭嘴!”   俏娘被打的一懵,脸部火辣辣的疼,头脑有瞬间的眩晕,她知道这一次是彻底惹恼了主子,这是主子都一次动手打她,她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瞧见主子这么生气的样子。俏娘捂着脸苦笑着看着汪航远,“主子,您的行为在属下看来完全就是矛盾的,您口口声声的说要报复徐兮之,可是知道徐粉黛的下落还是把她给护了下来,您所谓的报复究竟报复在哪里了?属下还记得当年在江湖中潇洒自如来去如风的主子,可现在的主子和当年真的差太多了。进宫做了这么多年的假太监……难道男子汉的自尊也随着这十一年的时间渐渐的消散了吗!”   汪航远的面色越来越冷,却已经冷静了下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这件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俏娘苦笑着退出房间,“属下先行告退了。”   汪航远身边的小丫鬟眸子微微闪了闪,“主子,我瞧着徐粉黛不像是个安分的,真的不用找人看着她吗?!”   “看着!”汪航远吩咐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如果徐粉黛没有逃走的念头也就罢了,若是她想要逃跑……处理掉!”   “是!”   ……   菜市街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   监斩台已经全部都置办妥当,百姓们水泄不通的把监斩台给围得密密实实,幸好提前已经安排妥当,身穿盔甲的兵士们用长枪把百姓们都给堵在外面,不让人群有冲进来的可能。因为这一次的灭门,整整出动了好几百的士兵,也幸好出动了这么多的人,要不然这么多的百姓还真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疏散百姓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不要有人来闹刑场。   十五个头上绑着红布条的刽子手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大冷的天竟然只穿着薄薄的两层衣裳,个个人高马大,手中一柄雪亮雪亮的大刀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太后和楚瑜提前就到了,士兵们给安排了两张桌子,两张桌子并排放着,两个人一人一张桌子静静的坐在那里。   一处空地上,上百的囚犯们也全都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囚衣,囚衣的前后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徐大老爷和徐夫人还有徐傲三个人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哭的一片惨淡的丫鬟仆人。三个人没有哭,只是目光死死的落在徐兮之的身上。   已经是午时两刻。   犯人们一个个的被押上了刑场,人数太多,就是十五个十五个一起问斩,恐怕也要好一会儿才能行刑完毕。   徐大老爷和徐夫人包括徐傲都是第一批被押上去的。菜市街轰然作响,指着三个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三人面无死灰,他们都知道,这一劫是不可能逃过去了。   午时三刻!   百姓们先前还乱哄哄的,可是到了现在这一刻,竟然都奇异般的安静了下来,紧张的看着刑场上的犯人。   徐粉黛站在最前面一层,人数太多,她站在后面只能瞧见摩肩擦踵的人群,根本就看不到爹娘大哥的身影。她的身前是一杆长枪,死死的拦住她的前路,她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刽子手们已经握着大刀,做了砍头的手势,只等太后娘娘一声令下就能下手斩人!   徐兮之握紧了拳头。   杜嬷嬷提醒她,“娘娘,时辰到了。”   娘娘这个时候不动手,只会让皇上身边的人抓把柄,到时候谁若是说太后娘娘不大义灭亲,也许会把太后娘娘也给牵扯进去!可是太后娘娘若是毫不犹豫的把徐家的人都给斩杀了,只会在百姓的心中留下无情无义的罪名……这是死局!解不开的死局!   “嗯……”徐兮之的手指微微发颤。   “动手吧。”楚瑜坐在她的身边,因为人太多,也不敢有出格的举动,只能深深的看她一眼,“今天这仇,我改天一定会帮你报回来!”   徐兮之紧紧的咬住唇,看上去十分不忍心的样子,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抬起手,从桌子上的一个盒子中拿出写了“斩”字的牌子,刚要扔下,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声。   “慢着!”   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声音处看去。就连苏慕锦也惊讶了一下。   她和楚离为了找个视野比较好的地方就站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上,这个位置极好,能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苏慕锦瞧着声音的来源处,微微诧异,喃喃道,“徐三老爷……”   来人正是徐三老爷以及妻子还有徐墨三人。   徐三夫人手中还拎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篮子,徐三老爷喊出一声之后冲破士兵的阻拦,走到了斩台上。他拱手看着太后和楚瑜,高声道,“太后娘娘,臣来给大哥送送行,望太后娘娘恩准。”   徐兮之点点头。   徐三老爷就蹲在了徐大老爷的身边,他接过夫人手中的篮子,揭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篮子里装着几碟子荤菜,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还有一壶上好的酒水。他一样一样的把东西从篮子里拿出来,瞧着被捆着跪在地上的徐大老爷,眸子微微一红,“大哥,三弟来送你上路。”   徐大老爷苦笑不已,他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人来给他送行。   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他们三个人已经面无人色,蓬头垢面。身上白色的囚衣都染成了恶心的黄色,身上还散发着古怪的味道,因为冷的厉害,全身几乎都冻成了冰雕。   三老爷倒了几杯酒,让夫人和徐墨一人一杯端给嫂子和徐傲,自己则是拿着酒水喂着徐大老爷喝下,“大哥,喝点酒暖暖身子,以后投胎也要找个好人家。”   “你……怎么会来?”   三老爷手指微顿,苦笑道,“大哥,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然先前闹了不愉快,可是血脉相连是做不得假的,瞧见你们落到这个田地小弟心里也很难受,可小弟做不了别的,只能来送你们上路。”他掰下一个鸡腿让徐大老爷啃一口,“吃点东西,不做饿死鬼。”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小李公公催促道,“太后娘娘,别耽搁了时辰。”   徐兮之目光如电直刺小李子。小李子心中一慌,面色忍不住一白,却还是劝道,“……太后娘娘,耽搁了时辰不怕别的,就怕徐大人上路了会遭罪啊。”   “是啊,太后娘娘,这时辰都是算好的,千万不要耽搁了徐大人投胎的时辰啊。”   徐兮之的脸色这才微微缓了缓,吩咐兵士们,“让徐三老爷一家子都回去吧。”   徐三老爷一家人自然是被赶出了刑场。   刽子手们再一次举起了大刀,徐粉黛的心都提了起来,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叫停。徐兮之扔下手中的斩立决,闭上眼睛大喝。   “斩!”   刽子手们手起,刀落!   “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恐的尖叫。   十五颗人头咕噜噜的从台子上滚下来,尸体甚至还抽搐了两下才没了声息,徐大老爷的人头骨碌碌的从台子上滚落下来,直直的落在徐粉黛的脚边。他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那目光中有深切的恨,还有不甘……直直的看着她。仿佛是在让她去把他没有做完的事情全都做完。徐粉黛白着脸退后两步,她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这一刻,围在监斩台外的上千百姓们竟然鸦雀无声。   房顶上的楚离及时的把苏慕锦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她却挣扎,楚离用了力气,“别看。”   “比这更惨烈的都见过。”   “不行。”楚离淡淡道,“我从书上看到过,孕妇不要见太血腥的东西,不好!”   苏慕锦听他这样说也不挣扎了,在他的怀里闷声闷气的说,“徐三老爷一家子倒挺有良心的。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喝徐家沾上一丁点的麻烦,他们还敢来给大房的人送行……也不怕皇上怪罪。”   “皇上知道了只有放心的,哪会怪罪。”楚离拍拍她的肩膀,“若真是像徐兮之那样半点都不替他们讲情面的,皇上才会从心里忌惮她!”   “会咬人的狗不叫?”   楚离笑,“正是这个道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东西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楚离一手抓住。   “什么东西?”苏慕锦看到楚离的动作,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就瞧见他张开手心,手心中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小的纸团。苏慕锦挑眉,从楚离的手中接过纸团,轻轻打开,瞧见纸条上的字,她微微一愣,却什么都没有说,抿着唇读出了上面的一行字。   徐粉黛在观刑的第一排!   没有落款,什么都没有,就几个清秀的小楷。   徐粉黛会来在苏慕锦的预料之中,她和楚离也说了这个可能,楚离已经让人在人群中注意着有没有可疑的人,不过他们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能抓住徐粉黛,毕竟这么多的人,数千人群中要找出一个人,谈何容易。   这人却在说徐粉黛在人群的第一排。苏慕锦挑眉,楚离已经很快叫来墨魇,“去抓!”   墨魇摩拳擦掌,十分兴奋,“这就去!”   “徐粉黛竟然敢出现在第一排。”苏慕锦摇摇头,第一排那样明显的位置,她怎么敢的。   “我们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楚离淡淡一笑,“既然我们猜想她会混在人群中,那么她就偏偏反其道而行,故意出现在第一排,我们谁也不会想到她的胆子那么大,自然不会想到要注意第一排的人,如此这徐粉黛也是有脑子的。”楚离瞧着苏慕锦手中的纸条,“我倒是很好奇,这个纸条是谁送来的。”   既然知道徐粉黛的行踪,肯定是早就知道的,要不然不会有时间还找出了纸笔写了这么一个纸条给他们了。   苏慕锦垂下眸子,瞧着手中字条上熟悉的小楷,沉默不语。   “你认识吗?”楚离方才就注意到她看字迹的时候愣了那一下。   “嗯!”苏慕锦点点头,靠在楚离的怀里,“还记得我们头一次在念慈寺见面的时候吗,那个想算计我的小丫鬟,她叫琴瑟。”   楚离默然。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琴瑟是要跟着刘氏一起毁她清白的,“她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这消息?”   “谁知道呢,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说不定。”苏慕锦讥笑。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那种被背叛的感觉,重生之后就一直怀疑身边有内鬼,她那时候身边只有柳嬷嬷,琴瑟和笙箫。她们三个可以说是她前世活着时候的最大支柱,后来柳嬷嬷没了,她就只剩下琴瑟和笙箫。刚开始重生的时候她鸵鸟的不愿意相信她们两个会是别人放在她身边的内鬼,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却已经容不得她不怀疑了。   也是因为知道是琴瑟,所以她才会在念慈寺将计就计。   当时琴瑟跟着刘氏一起暗算她的清白,还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琴瑟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只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到底她曾经陪着她走过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所以她也没有让人去调查过她的行踪,算是全了她们主仆的最后一分情谊。   “别想那么多,不管怎么样,能找到徐粉黛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楚离按住她的肩头,“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怀疑徐粉黛是被人给藏起来了,而且藏起她的人还有一定的势力,要不然我的人不会完全找不到她的踪迹。如今看来是真的被人给藏起来了。”他垂眸瞧着苏慕锦,“这个琴瑟你先前怀疑她是谁的人?”   “先前怀疑是徐兮之的。”   不过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个样子了。   楚离暗暗思忖,也就是说这个琴瑟之前曾经以徐兮之的利益出发,做了一些事情……以前帮助过徐兮之的就那么几个人。徐家,楚瑜,汪航远……徐家已经没了,应该不是徐家的人。难道要么是楚瑜,要么是汪航远?也不对!楚瑜和徐兮之早就闹掰了,还是因为汪航远闹掰的,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戴绿帽子。而那个时候他曾经派人盯着楚瑜和徐兮之,他们两个是完全没有见过面的,更不可能有和好的机会。   徐粉黛的失踪却在他们两个闹僵的时候,楚瑜这种时候不可能去帮她收留徐粉黛。汪航远的话……他对这个人了解不深,还真的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还需要查。”   苏慕锦点点头,没有再问。   此时刑场上还在砍头,血流成河用在这里一点都不夸张,随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抬出去,斩台上已经流满了血,斩台比地平面要高许多,此时一滴滴殷红的血滴顺着台子滴下来,落在地上还没有化去的雪地上。像是宣纸上被染上了朱砂,妖冶又惊心动魄。   百姓们已经完全噤声,这样的场面别说是没经历过事儿的百姓,就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士兵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耶律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眉眼异样的冷然。   “二皇子……”斯文男子青玄淡淡的看他一眼,轻声道,“我们这两天就该回北延了。”   耶律猛一双鹰眸锐利的吓人,他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满眼的不甘!   “大周皇帝让您来看这一场刑场,为的就是表明态度,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北延的情势多变,若是在大周注定吃闭门羹,就必须回去了,大皇子的手段您也该清楚。”尽管是说这么严肃的话题,青玄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   “本宫知道。”   只是依旧不甘心,难道来这么一趟大周,就白来了吗!   说话间,刑场上的人已经全部都斩完,青玄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房檐上站着的楚离和苏慕锦,很快就垂下眸子,“二皇子,我们该走了。”   耶律猛咬咬牙,带着青玄就要回别宫。刚刚转身,却瞧见一个陌生人急匆匆的向他奔了过来,塞给他一张小小的纸条。   耶律猛诧异的打开纸条,面色骤然一变!      ☆、第九十一章 抓住徐粉黛      耶律猛诧异的打开纸条,面色骤然一变!   那一变却不是变得难看,而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状态,看上去颇有些惊悚。   青玄眸子微微一闪,“怎么了?”   “哈哈……”耶律猛十分愉悦的样子,攥紧了手中的纸条,面色都清朗起来了,“本宫还以为这一次来大周什么都没有收获,哈哈,看来是天助我也,也不是什么都收获不了的。”   “那纸条上写什么了,二皇子高兴成这样?”青玄试探着问道。   “哈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耶律猛拍拍青玄的肩膀。   “那我们还走吗?”   “走?走什么,我们的事情可还没有办好呢。”耶律猛也不着急了,找一棵大树悠闲的靠在上面,目光却追随着监斩台上的徐兮之和楚瑜,目光微微玩味儿,他咂咂嘴,不怀好意的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青玄微微一笑,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都没有再说。   灭门都已经被彻底的给灭了,斩台上的血也流了满地了,头都砍完了也没有什么看头的,来观刑的人来的时候还兴致挺高,谈天说地的,可看完了一个个面色都十分的沉重,一个个沉默着往回走。   人群渐渐散开,徐粉黛咬着唇把斗篷的帽子往下面拉了拉,她打算离开了。她环目四顾,也不知道人群中有没有春风楼派来盯着她的人。俏娘是说不让人盯着她,可她的心里却是不信的。如果俏娘说找人盯着她了,让她小心点,那她还会想办法逃走试试看,可是俏娘却说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让她尽管去逃跑,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里没底,就越是不敢跑。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回春风楼。俏娘尽管无耻了点,她却能感觉到俏娘并不想要她的性命,她就先和她虚以委蛇一段时间,以后等京城中搜查她的人渐渐的散去了之后再想办法逃走。徐粉黛这样想着,刚刚想转身就感觉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她猛的回头,就瞧见一身黑衣的墨魇笑眯眯的对着她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了!”   ……   小李子就是来代表皇上的人来看守太后和楚王的一举一动的,此时瞧着人全都给斩完了,太后娘娘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该有的面容也就告辞了,同时还带走了专门从宫里拨出来的侍卫们。   “奴才要回宫复命了,太后娘娘要不要跟奴才一起回去?”   “你先回去,哀家还要去一趟徐家的府邸。”   小李公公含笑点点头,“太后娘娘要多加小心,奴才就先回去了。”   “嗯!”   等小李公公带人走了之后,就有人过来开始撤掉桌椅之类的东西,徐兮之扶着杜嬷嬷的手,给了楚瑜一个眼神,楚瑜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两个人就各自掉头离开了。徐兮之带着一群人,去看徐家已经被封掉的府邸。   门上已经贴了封条,风声吹来徒添萧瑟。   大门口已经堆满了落叶,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打扫的缘故,徐兮之瞧着颇有些心酸,她还记得以前徐家最鼎盛的时候,那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到府上来坐坐,或者是拉拢感情,或者是求人办事,亦或者是来巴结贿赂……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冷过。她本来说来徐家只是为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约见别人,可此刻瞧见了徐家的这个模样,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冰凉。   她揭掉封条进了院子,让跟随来的侍卫们都守在大门口,只带着一个杜嬷嬷进了院子。   院子里清清冷冷的,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一片落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徐兮之过了拱桥湖畔,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了之前徐家主院里,果然瞧见了一身戎装正坐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翘着二郎腿看湖水的耶律猛。   杜嬷嬷霍然一惊,“太后娘娘……”   “没事。”徐兮之十分淡定的拍拍杜嬷嬷的手,“是哀家让二皇子来这里的。”   杜嬷嬷眸子瞪大,却什么都没有说。   耶律猛瞧见徐兮之,慢悠悠的从栏杆上起身,“不知道太后娘娘让本宫来这里有何贵干?”   没错,方才耶律猛手里的那个纸条就是太后让人塞到他手心里的,约他在这里见面。   徐兮之对杜嬷嬷挥挥手,“去看着,不要让别人过来打扰。”   杜嬷嬷有些犹豫,看了看瘦削的徐兮之,又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耶律猛,眼睛里都是担忧。   “放心,不会有事的。”   杜嬷嬷听到徐兮之这样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老奴去的不远,太后娘娘若是有事大喊一声老奴就冲过来了。”   “去吧。”   杜嬷嬷离开之后,耶律猛也摆摆手让青玄退下,青玄走的不远,就站在抄手游廊的尽头笑看着徐兮之和耶律猛,不远不近的距离,什么都能看得到。风吹的很大,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了风口,游廊中两个人的对话也能听得七七八八。   “太后娘娘让本宫来这里说是有要事相商,本宫很想知道太后娘娘要和本宫商量什么要事?”   徐兮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落座,眸子深深的看着耶律猛,不答反问,“二皇子这两日就要回北延了吧。”   耶律猛一双鹰眸微微闪烁,“本宫本来就是奉父皇的命令来瞧瞧大周的风土人情,一路上也看的七七八八,京城中的事情也看的差不多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的确有打算就这两天回去了。”   “呵呵……”徐兮之轻笑一声,目光灼灼,“都是聪明人,说话就不藏着掖着了,二皇子来大周这一趟的目的哀家就算猜不到十成十,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二皇子这一次到大周可以说是半点收获都没有,若是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了,恐怕就算回到北延也会让你的兄弟们瞧不起,若是再在北延皇帝的面前煽煽风点点火,说不定二皇子的处境就堪忧了……”   耶律猛面色微微变了变,“那又如何,这跟太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徐兮之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轻笑道,“哀家这次来就是要给二皇子送上一个机会的,就是不知道二皇子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哦?”耶律猛眸子里露出点点的警惕和防备,“本宫为什么要相信你呢?你可是大周的太后,为什么要帮本宫?这好像不太合逻辑。”   “这一点相信二皇子早就让人给查清楚了,二皇子应该知道哀家和皇上不合。”   耶律猛含笑看着徐兮之,就是不肯说话。   徐兮之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打散他的防备,那么他们就什么也谈不下去,她微微扬起下巴,到底是没有说实话,“二皇子不是蠢笨之人,我们徐家一朝之间被灭门,可皇上却让哀家去监斩,从这一点上二皇子应该就能看出一点什么了。”   耶律猛点点头,没错,这一点足以证明太后和皇上不和。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宁奕他如此的拆了哀家的后台,哀家更不可能坐视不理!既然他不仁,哀家自然不义,今天请二皇子来到这里就是想颠覆他宁家的天下!只要二皇子肯帮忙,他日待哀家坐上女皇的位置,必定割三省给二皇子,表示对二皇子的感谢,如何?”   耶律猛面色露出吃惊之色。   这个徐兮之竟然还有想自己做女皇的念头?真真是疯了!不管是大周还是北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女子做皇帝的先例。他可不认为徐兮之有成功的可能。   “太后娘娘说笑了,本宫就是一个无权的二皇子,恐怕帮不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是无事本宫就先行告退了,本宫来大周时日不少了,也该回国了。”他想找的是一个合作伙伴,可不是一个女疯子。   徐兮之看他后退,也不拦着,淡淡的道,“也许二皇子觉得哀家是在满口胡言信口开河……可……哀家若是告诉你,哀家有五成的把握能成功呢!”   耶律猛的脚步猛然一顿,眼神探究的看着徐兮之。   “只要二皇子回北延之后能尽快发动战争,哀家就有六成的把握让他们宁氏皇族变天,就是不知道二皇子愿不愿意陪哀家赌一赌。赢了自然是权利暴涨,若是哀家成功了,自然会帮助二皇子夺了北延的皇位,就算是不成功,只要二皇子能帮助哀家尽快发动战争,那么就算二皇子以后在北延做不成皇帝,哀家一样会奉送三省给二皇子,到时候二皇子做一个藩王,岂不是快哉?”她瞧着耶律猛变幻不定的眸子,继续不缓不急的道,“不过,既然是豪赌也有可能输掉,若是哀家输了,二皇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连性命都要丢掉……就看二皇子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你在激本宫?!”耶律猛眯起了眸子。   “哀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二皇子何必如此激动。哀家只是提议,二皇子若是心动了便和哀家合作,若是不心动,那哀家也不强求,自然会让人去和你们的大皇子去合作,哀家相信大皇子一定有魄力也有这个野心。”徐兮之笑眯眯的道。   耶律猛面色一凛,“你威胁本宫!”   徐兮之摇摇头,“哀家都说了,只是实话实说。”她瞧着耶律猛怒色燃烧的眸子,笑的十分得体,“其实二皇子可以认真的考虑考虑,不用哀家说,二皇子就应该知道这一次回北延的路上一定会遇到许多刺杀,就像二皇子调查过哀家,哀家不敢说对二皇子了若指掌,但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二皇子是北延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可以和北延大皇子抗衡的皇子。唔……这样说还有些不妥当,应该说二皇子有两个同胞的兄弟,有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帮助,所以才有和大皇子抗衡的资格。就是因为二皇子有这个能力,所以应该可以想象到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情,大皇子为了让二皇子留在‘大周’的地盘,也肯定会做一些小动作的,二皇子您说是不是?”   这个不用徐兮之说他也能想到。   之前在北延国来的路上就已经碰到了很多的杀手,不过因为他防范的比较好,带的高手也多,高手有在明处的,也有隐在暗处的,所以才一路平平安安的到达了大周京城。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出使京城是父皇应允的,让他来让大周支持北延的粮食,也是因为有父皇的吩咐,或者说是警告……所以大皇兄才会有所收敛,派的杀手也只是小打小闹型的,所以他才能平平安安的来到京城。   可是回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大周小皇帝很显然是没打算要把粮食分出来给北延的,那么他就已经是无功而返,若是他带着粮食回去还好说,父皇会夸赞他,还会让人来迎接他,可是他这样无功而返,那么父皇不但不会夸赞他,还会责怪他,肯定不会去保护他的。   那么,他这次回北延就十分危险了。   父皇对他们兄弟几个明争暗斗其实全都看在眼里,父皇年纪大了,可心眼一点都不少!他甚至怀疑父皇是故意让他们争斗的,他们几个兄弟从小到大,父皇在他们的眼里从来都是“父皇”而不是“父亲”,对他们兄弟也从来没有父亲对儿子该有的半点亲热。在他的心里父皇是冷血的,他们兄弟的争斗中,也有死的残的,可父皇明明知道有些人是被陷害的,也从来不管不问。   就好像是在看他们谁能斗到最后,斗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做上那个位置。就因为父皇的态度问题,所以他们兄弟的斗争才会显得越发激烈。   耶律猛眼神锐利的看着徐兮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徐兮之摊摊手,“你可以选择相信,同样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耶律猛再次陷入沉默。   这段时间他经常能接到北延国的情况,大周的雪已经慢慢的开始停了,他来到京城这么多天也就是头一天下了零零星星的几点落雪,这几天一片雪都没有下过,可是北延的情况依旧很严重。大雪仍旧在下,每一天都有冻死的人还有冻死的牛羊。   在这种情况下,大周还不犹豫的拒绝对北延的帮助,那么战争是必不可少的!   不管他从不从中间出力,战争都一样会爆发。   这样一想,他眸子微微一动,“本宫可不可以问一问,为何要快速的发动战争?”   “因为宁奕已经慢慢的在找机会对付哀家的人,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哀家的人也许就会被他一个一个的铲除。只有北延的兵士们打过来了,宁奕才会面临内忧外患的情况,再也没有余力来对付哀家。到时候哀家就有反击的能力。”   “那为何要找上本宫?”耶律猛还是有些防备。   “因为本宫调查过,北延的大皇子身边的拥护者都十分仇视大周。”   耶律猛默然,的确,要让皇兄来和大周合作,就是他身边的拥护者都不可能同意。   “只要二皇子同意,哀家可以保证你在大周的国境内不会又任何的危险。”   “好!”不赌一把又怎么可能有成功的可能!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也总比窝窝囊囊的活着要好的多。耶律猛抬起眸子,眼神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太后娘娘果然是女中豪杰,那本宫就跟着你赌一把就是!”   “好!好魄力!”徐兮之猛的一拍手,“那就这样定了。”说着,徐兮之从怀中掏出两个酒杯,和一个袖珍的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耶律猛一杯,“既然如此,祝我们合作成功!”   耶律猛含笑看她一眼,接过酒杯的时候手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如玉的小手,那细滑如绸缎的肌肤让他心中微微一荡,把酒杯握在手中,缓缓靠近徐兮之,走到她身边才停下来,笑眯眯的道,“刚开始瞧见太后娘娘真是把本宫给吓了一跳,太后娘娘这样的容貌可半点都不像是四十岁的女人,这容貌这身段,就是说是妙龄少女都会有人相信……”耶律猛一手握住酒杯,另一手悄悄落在徐兮之的腰身上,暧昧的看着徐兮之,“娘娘,您这样的容貌就守寡,难道不会觉得寂寞?”   徐兮之似笑非笑的瞧着耶律猛,让他占一点手头上的便宜也没什么关系。   可忽然,脑海中就蹦出之前安宁骂她的话语。   “你怎么那么贱,没有男人你活不下去吗,你是先皇的妻子,为什么要偷人!我觉得好恶心,我身上竟然流着你这样千人骑的女人,你如果耐不住寂寞你就去做妓女,你进宫干什么!”   “你太脏了,你不该活着的……”   “贱人!贱人……太脏了!你养着一个假太监在身边……你是有多淫荡!你耐不住寂寞就去死,你到底和多少男人好过……啊——”   徐兮之脸色猛然一白,两步推开,目光森凉的盯着耶律猛,“请二皇子自重!”   耶律猛耸耸肩,别的女人看上了他就没那么多顾忌,可徐兮之若是不愿意,他也真就没辙,为了一时的兽欲而得罪这么一个女人,不值当!他含笑收回手,“本宫也是被太后娘娘的美貌所吸引,所以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这才失礼,还请太后娘娘莫要怪罪。”   徐兮之紧紧的抿着唇,不说话。   耶律猛扬起手中的酒杯,歉意的道,“好吧,本宫借太后娘娘的酒杯,和太后娘娘赔罪,望太后娘娘不要怪罪!”说着,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水,把空空的酒杯底部亮出来给徐兮之看,“本宫给太后娘娘赔过罪了,太后娘娘不至于不依不饶的吧。”   这个时候徐兮之肯定不会得罪耶律猛,看他给了个台阶顺便也就下了,一口饮尽杯中酒,“合作既然已经谈好,那么二皇子就开始准备回国事宜吧,这事情越快办越好,希望等二皇子回国之后哀家就能立马接到二皇子的好消息。”   “自然!”   两人商量好就各自告辞,杜嬷嬷扶着徐兮之往回走,心中惴惴不安,“太后娘娘,老奴瞧着那个耶律猛不像个好人,您可要小心点才行。”   “放心吧,这事儿哀家心里清楚。”   她确信耶律猛一定会跟她合作,他来大周这么一趟就是来拉人合作的,这已经说明他已经渐渐不敌北延国的大皇子,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更何况,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对付宁奕,而是为了对付楚瑜!   边关的士兵方老将军是楚瑜的铁杆子兄弟,楚瑜救过他很多次,可以说楚瑜这么多年最大的支撑力就在方老将军身上,只要两国起了战争,方老将军一定会带着方旭然一起和北延国的兵士们打起来,到时候楚瑜若是处于危险,他们也鞭长莫及,更腾不出手来护住楚瑜。   她一定要从根本上打击楚瑜,不会再让他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   另一边,青玄也在劝耶律猛。   他把耶律猛和徐兮之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劝道,“二皇子,我瞧着徐太后那个人不太能轻信,您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耶律猛冷哼一声,“蛇蝎美人,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罢了!”他肯定是不会对徐兮之全心相信的,但是他现在还能用的到徐兮之这个人,“她有一点没说错,本宫这一次回北延的路上肯定危险重重,有她的人能护航一番也挺好,而且本宫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回去的时候和父皇添油加醋的把大周的情况给说一遍,到时候父皇一定会出兵!”   青玄沉默着点点头。   本来这一次他们来大周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的,雪灾开始的时候皇上就想出兵了,只是大周也不是弱国,还有许多的兵士,是二皇子主动请缨来大周讲和,看看能不能让大周支持一点米粮,顺便查探一下大周国内的情势。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趟的出使。   这一趟二皇子空手而归,不用二皇子添油加醋,皇上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子民受冻挨饿,到时候战争是必不可免的。   青玄想通了也就明了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劝告耶律猛一句,“北延国所有百姓都十分仇视大周百姓,皇上对大周更是没有任何好感,二皇子若是和徐太后合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万不能让皇上发现任何端倪。皇上多疑,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就算没有证据,二皇子您的苦心也会全部付诸东流。”   他们北延的所有兵权都在皇上的手中,皇上若是对哪个皇子没有好印象了,那么这个人就彻底没有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耶律猛听到这个就沉了脸色,怒声道,“那个老东西,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还不知道退位,不但不退位,连一点权力都不往外放,若是年轻精力旺盛害怕有人谋反也就罢了,偏偏都到了这个年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竟然还不放权!他就不怕他归天了之后我们兄弟几个争的你死我活!”耶律猛厉声道,“他若是早早的立了太子,别人也就没有这个心思了,本宫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是怎么想的!”   “二皇子慎言。”   “慎言个狗屁,又没有别人听到!”   耶律猛对青玄还是十分放心的,青玄跟着他已经有十年之久,从青玄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开始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十年以来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所以青玄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还是他的智囊,他对青玄可谓是推心置腹。   青玄还没说话,耶律猛又怒了,“这个老东西,别让我登上皇位,要不然本宫第一个弄死他!”他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愣,心虚的看了一眼四周,他们还没有出徐府,徐府里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耶律猛这才放了心,不过却压低了声音,“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老东西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我们这些皇子,当初他心爱的皇后被后宫里的几个妃子给弄死了,当时他权力还没有尽数收到手中,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后来等他大权在握的时候,当初参与害死皇后的妃子们一个个的丢了性命。他这才怀恨在心的让我们几个兄弟内斗,他对我们根本就完全没有父子之情!”   青玄对这个事情完全不发表任何的看法。   耶律猛说着自己也泄了愤,等从徐家的墙头上跃出去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的面容,吩咐青玄,“立马回别宫收拾行李,本宫这两天就和大周小皇帝辞行。”   “是。”   ……   徐粉黛在瞧见墨魇的那一刻,脸色陡然一白。   她认识墨魇,非常认识!   谁不知道墨魇是楚离身边的一把手,可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落到墨魇的手中,她变了装,甚至还把画了妆容,让自己看上去沧桑一些,可以说,就算是认识的人站在她的身边,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是徐粉黛。   就是因为这样的自信,所以她才敢出现在刑场的第一排!她是有自信不被人抓到的,毕竟今天来观刑的百姓足足有数千名之多,就算别人知道她会来,肯定也找不出她……可她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还是落在了墨魇的手中。   “呵呵……怎么,不认识我了?”墨魇抓住徐粉黛的肩膀,看上去好像就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用力,实际上他用了一股巧劲,让徐粉黛根本就没办法挣脱,“哎呀,一个大美人怎么扮成了这个模样,真是——丑!”   墨魇说话的时候轻飘飘的,身边的百姓还以为他们是认识的,谁都没有在意。   瞧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徐粉黛面色一变,“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些百姓就是她的掩护墙,等他们都走光了,那她就彻底逃不掉了。   “呵呵,别想逃了,跟我来一趟吧!”墨魇笑眯眯的搭着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等走到没人的地方他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的褪了下去,冷哼一声点住徐粉黛的穴道,让她没办法挣脱。一甩手就把她给甩到了肩头。   徐粉黛的脸色变了又变,如果她知道她这一趟出来会被人给抓住,打死她她都不会出现!   可现在,悔之晚矣。   墨魇扛着徐粉黛跑的飞快,踏着枯树就腾空跃到了房顶上,此时房顶上的苏慕锦和楚离已经下来了,正相携站在一棵小树的旁边,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墨魇跳上房顶之后瞧见没人,眼睛飞快的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苏慕锦和楚离,他嘿嘿一笑。一个凌空飞跃,就落在了苏慕锦和楚离的身边。   “世子爷,属下帮你把人给带来了!”      ☆、第九十二章 逼问      “徐姑娘,好久不见了。”   楚离揽住苏慕锦的腰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徐粉黛,他目光从上到下慢悠悠的打量了一圈徐粉黛,讥讽道,“徐姑娘这一身打扮还真是让人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徐粉黛怒目以视,“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徐姑娘你说呢?”楚离冷笑不已。   他可忘不了上一次在公主府的时候这个女人给锦儿身上下的媚药,当时若不是他在锦儿的身边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还真的不能预料,一直想抓徐粉黛的把柄,可先前徐粉黛一直都待在徐家,而徐家又布满了楚王放着的暗卫,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手,这一次既然抓到了她,楚离又怎么会让她好过!   墨魇兴冲冲的提议,“主子,要不要把她给扔给皇上?皇上不是下了皇榜要抓她吗,刚好方才徐家的人才被灭门,这会儿把徐粉黛给送上路了也能让他们一家团聚,主子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墨魇一脸“我的主意很好,你们谁也不用感谢我”的样子。   徐粉黛白了脸色,苏慕锦却忍俊不禁,“墨魇,你这主意好。”   墨魇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这主意不错。”   他们本来站在比较隐秘的地方,可是因为数千人散开,再加上苏慕锦和楚离两个姿容不凡,因此也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苏慕锦抓住楚离的手,“走吧,回去。”   楚离点头,他也不喜欢这样被人围观的感觉。楚离拥住苏慕锦回到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坐的马车上,墨魇赶车,顺便把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的徐粉黛扔进了车厢中。几人很快就回到了楚家的小院子里,马车一直到了院子门口才停下来。   墨魇提着徐粉黛就进了院子,楚离扶着苏慕锦下了马车,也跟着进了房间。   笙箫和秋月正在院子里的树上折树枝,冬天房间里没有什么花花草草,房间里的花瓶里都没有插花,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笙箫以前瞧见过别人捡了干树枝,把树皮给剥掉修剪好之后放在花瓶里特别好看,所以就想着把姑娘和姑爷的房间里给打扮一下。   她爬在树上折树枝,树上先前结了冰,有些滑,秋月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接着,“小心点啊……笙箫你扶紧了,千万别掉下来了。等会儿从梯子上下来……”   “哦,没事没事。”笙箫踩着树枝,小心翼翼的折下一根扔下去,“秋月你小心点,别被树枝给砸到了。”她正折着呢,转眼就瞧见姑娘姑爷还有墨魇回来了,墨魇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粗布做成的斗篷,因为方才的挣扎帽子已经歪歪斜斜,刚好能让笙箫瞧见她的脸颊。徐粉黛虽然改了一下妆容,但是仔细看五官还是生的十分好看的,笙箫瞧见墨魇和她靠的那么近,小眼睛里火蹭蹭的往上冒。   “该死的墨魇!”笙箫怒目以视,几乎忘了墨魇身后跟着的苏慕锦和楚离,指着墨魇怒气冲冲的道,“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跟我承诺过这辈子就只娶我一个,绝对不碰别的女子一根头发的,该死的你现在在干嘛!”   她太激动,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在树上,左手握住树枝,右手怒冲冲的指着墨魇,“混蛋,我就知道男人的话全都是骗人的,我以后就跟着我们姑娘一辈子,才不要嫁给你这种臭男人!”   “哎……”墨魇下意识的把手中的徐粉黛扔出去老远,讪讪的和笙箫解释,“不是啊,我跟她可没有一点关系,她是我们主子要抓的人。”   苏慕锦捂着唇闷闷的笑,以前还觉得笙箫和墨魇在一块肯定是笙箫吃亏,墨魇面冷的很,让人瞧着就觉得不是个好脾气的,而笙箫则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说话都是带着笑的,瞧着就是个好欺负的,苏慕锦还为她担心过,可现在一瞧,哪里需要她担心啊。她含笑在楚离耳畔道,“哎?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呢。”   楚离也笑,握住她的手往屋里走,“该办喜事了。”   笙箫因为在树上太激动了,脚下一滑,尖叫一声就往下掉。   “啊啊啊——救命——”   墨魇被吓的脸色一白,猛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身,等两个人从半空中落下来之后墨魇的脸立马黑了,方才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变成凶神恶煞,“你有病啊,这么高的树爬上去干嘛!要折树枝不知道用竹竿绑着镰刀直接勾下来吗!幸好我这是回来了,我要是没回来,这么高的树你摔下来还想不想活了!真的摔成了残废,你就是哭着求着让我娶你,我都不干!”   本来笙箫还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听到他最后一句立马直起腰杆,双手叉腰怒视墨魇,“谁让你娶了,你以为本姑娘没人要,我等会儿就去求我们姑娘把我给许配给别人,这楚家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哼,谁说本姑娘就非你不可了!”   墨魇怒,“该死的,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了怎么了,你还想打我啊!”   墨魇大怒,拦腰抱住笙箫就往外冲,中间还伴随着笙箫的尖叫声,“啊——放开,大混蛋赶紧给我放开!”   苏慕锦无语凝噎。摇摇头转身就进了屋。楚离无视两个人的争吵,提着徐粉黛的领子就把她提进了屋,对着院子外大喊一声,“墨魇,一刻钟之内给我赶回来!”   也不管墨魇听不听得到,就进屋了。一进屋就把徐粉黛往地上一扔,他解下大裘随手扔在屏风上,苏慕锦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他们都没有进里屋,就在外屋和徐粉黛对峙。   楚离没有解开徐粉黛的穴道,把她扔在地上就不管了。自己则是坐在苏慕锦身边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苏慕锦让她握着暖手,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他目光就落在徐粉黛的身上,不说话也不动作,就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房间中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的冷凝。   徐粉黛因为不知道楚离和苏慕锦打算怎么对付她,脸色白了又白。楚离瞧见她眸子渐渐慌张起来才缓缓一笑,闲适的靠在椅背上,身上一股子尊贵的优雅,还有点点慵懒的气质就毫不掩饰的露出来。他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瞧着徐粉黛微白的脸色,微微一笑,直接开门见山。   “我想知道徐姑娘这段时间都是在哪里躲着的。”   徐粉黛眸子一闪,“与你何干!”   当然和他有关系!宁奕的士兵包括他的人走在暗中搜寻徐粉黛的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他的人查到侮辱了徐粉黛的两个乞丐,两个乞丐得了徐粉黛的衣服,就拿她的衣服去典当,而那个当铺被他查了出来,后来就顺水推舟的查到了两个乞丐的身上,可是等他的人找到两个乞丐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而两个乞丐被杀的手法十分娴熟,只有咽喉上两三寸长的致命伤口,伤口不大,却足以致命!这样完美的杀人手法,他简直太熟悉不过,那是身手比较好的杀手才有的本事。   所以,很显然,徐粉黛就是被人给藏起来了,楚离心里隐隐猜到是谁,却不能确定,此刻就是要在徐粉黛的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说出来自然可以少吃些苦头,若是不说……”楚离抿了一口热茶,轻轻一笑,眸中冰寒如雪,“若是不说,那么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开口!”   苏慕锦静静的握在椅子中瞧着楚离,对于他表现出来的杀气一点也不在意,眯着眼睛瞧着徐粉黛。   徐粉黛伏在地上起不来,她只能仰着脖子目光森寒的瞧着楚离,“呵呵……再多的痛苦我都给受过来了,还会在意你一点小小的惩罚吗?我是不会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就闭上眼一副认死都不开口的样子。她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爹娘兄长都死了,而她……连最阴暗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她对俏娘他们有多感激,而是她知道,俏娘就是她的最后一个避风港湾,俏娘很显然留着她是有用的,知道她失踪了肯定会来找她的。而如果她真的把春风楼和俏娘给供出来了,那她也不用活了……楚离和皇上都不会放过她,而且楚离如果知道是春风楼收留了她,肯定也会追踪到春风楼,届时,春风楼的人根本就没有准备,楚离若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有可能真的就能把春风楼给灭了。   她不是傻子,肯定不会供出来。   “悉听尊便,那就再好不过了。”楚离轻轻一笑,转头看向苏慕锦,“锦儿,我把她带出去一趟,等问清楚了再回来。”   “我也去。”   楚离皱眉,“审问的时候恐怕会有些血腥,你万一受不住……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苏慕锦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眯着眼笑,“楚离,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怎么可能连一点血腥都看不得?别把我们想象的太脆弱了……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怎么和你并肩而立。”   楚离一愣,随即笑起来,他点点头,“好。”   既然苏慕锦不怕看到血腥,那么也不需要出府了,不过楚离是不会让徐粉黛的血脏了他们住的房间的,带着徐粉黛就去了小院里另外一件没人居住的小房间。苏慕锦的人比较少,院子里空出来的房间也不少,这一间是最小的,也是许久都没有打扫过的,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所以显得有些清冷,房间中也没有任何取暖的工具,进来就觉得冷飕飕的。   楚离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徐粉黛给扔到了地上,她穿的本来就少,这会儿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只觉得透心的凉。可是她仍旧没有睁开眼睛,笑的讥讽。   “徐姑娘还真是硬骨头。”楚离不知是赞是贬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到一刻钟墨魇就出现在了楚离的身边,苏慕锦好奇的看过去,就瞧见墨魇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刚要转过头眸子却微微一凝,落在墨魇薄薄的唇上,他的有些肿,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下唇一颗小小的牙印,那牙印很小但是很深,微微见血……苏慕锦轻笑一声,目光揶揄的盯着墨魇。   “嘿嘿……”墨魇一点都不介意被苏慕锦看到嘴上的伤口,甚至就是故意露给她看的,瞧见苏慕锦盯着他的嘴,无奈的舔去唇上的血迹,笑的十分高兴,“夫人,你养出来的小丫头还真是刁蛮,跟小猫似的,连抓带挠的,带刺儿。”   楚离冷哼一声,墨魇连忙噤声,“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去找人通知皇上,就说徐粉黛被我抓住了!”   “好,属下这就去。”墨魇转身就走。   徐粉黛的小脸又是一白,这个时候去找皇上,如果真的找来了,以皇上对徐家的恨,哪里还有她活下来的可能!可她也阻拦不了墨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她现在只能祈祷俏娘的人赶紧赶过来救她……   楚离蹲下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打开匕首的鞘,露出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身子雪亮雪亮的,隐约能映出人影来,寒光熠熠,拔出来就冒着一股子冰凉的寒气。楚离握着匕首的手柄,面无表情的用匕首去割地上的地板,地板是大理石地板,十分坚韧。可匕首只是轻轻的刺进去,就轻而易举的刺进大理石的内部,宛若切豆腐一般的轻巧。   徐粉黛的眸子有抑制不住的惊恐。   “这匕首吹毛断发,是上好的玄铁制成,就是不知道落在徐姑娘的骨头是不是比大理石还要硬上几分了……”他含笑握住匕首,把匕首落在徐兮之的脖颈上。那冰凉的触感让徐兮之生生的打了个寒颤,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冒出来,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不不不!你不能杀我,我还有利用价值……”   “皇上没来,我怎么会杀你。”楚离含笑把匕首上移,落在徐粉黛的脸上,“不知道徐姑娘脸上多几道疤痕会不会变得更好看一点。”   苏慕锦裹着大裘目光深深的看着楚离。   这是她头一次瞧见楚离这样的面目,可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十分欣慰。成亲这么多时间,她能感觉到楚离有许多小动作,可都是背着她的,就好像存心要把自己不好的一面全都给隐匿起来不让她看到。现在他能在她面前这样没有顾忌的威胁徐粉黛,她反而觉得十分的高兴。   至于徐粉黛,她怎么死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不要!”   徐粉黛身上不能动,脸却不敢动,脸颊上冰凉冰凉的触觉让她明白,只要她稍稍一动,她这张脸就彻底完蛋了。   要说楚离真的是打蛇打七寸,这会儿的徐粉黛要说还有什么在乎的东西,那就要数她这一张脸了。她眸子里浮起泪花,哀求的看着楚离,“求求你,不要……不要动我的脸……”   她不敢想象她的脸若是毁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习惯了自己美丽的容貌,习惯了容貌给她带来的优越感,她不能连她的容貌都失去了。   “楚离……楚世子,以前是我多有得罪,我跟您赔罪,是我对不住苏慕锦,是我在长公主府里给她下了药,可是我也就那么一次……”她感觉到脸颊上的刀刃有移动的倾向,急声给自己辩解,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罪不至死……我罪不至死啊……你若是想给苏慕锦报仇……那你也给我下毒,别毁我的脸……别毁我的脸……”   楚离漫不经心的晃动着手中的匕首,“徐姑娘想起来是谁庇护了你吗?”   徐粉黛拼命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招,我全都招!”      ☆、第九十三章 毁容      “我知道!我知道!我招,我全都招!”   楚离动作一顿,凝眉看着她。   “我真的招,你先把匕首给挪开……”徐粉黛惊恐的大喊。   楚离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匕首,一股子冰凉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淡淡的道,“你现在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说!”   “我说……我说……”徐粉黛抖着声音道,“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他们救了我之后也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   “他们?”   楚离和苏慕锦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徐粉黛。   “真的,我没有骗你们!”徐粉黛半真半假的说道,“当初我从徐家逃出来的时候去半夜住宿,却遇到了黑店……迷药都用在两个人身上了,后来辗转着逃出来的时候我不敢投身客栈酒楼,也不敢去当铺和银庄兑换银子……只能偷了农家人的衣裳到街边乞讨……后来遇到了两个乞丐,他们把我打晕了,等我一醒过来就已经被人给救了,救我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有男有女,为了防止我逃跑,整天把我给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门。”   “他们住在哪里?”楚离眸子不明的问道。   “我不知道……”   徐粉黛刚说话就瞧见楚离面色陡然一冷,她慌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把我关起来,窗子都给我订的死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他们好像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徐家的二小姐……但是待我的态度却恨奇怪,不喜欢我,也不讨厌我……对我不好不坏,好像是留着我要做什么事情,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苏慕锦冷笑不止。   “徐粉黛,你是把我和我相公当成傻瓜欺骗呢?”她蹲下身子,从楚离的手中接过匕首,“啪啪”的在徐粉黛是脸上打了几下,冷冷道,“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据点,那我问你,你今天是怎么从那里跑出来的。”   徐粉黛眸子极快的闪烁了一下,慌忙道,“我没骗你们……今天他们知道是我们徐家灭门的日子,就把我改了面容,又蒙了脸把我给扔到了斩台那里……我曾经想从他们手底下逃走,可是逃过一次却失败了,回来的时候他们对我拳打脚踢。”徐粉黛咬着唇,屈辱的看着苏慕锦,“如果你不信可以揭开我的衣裳看看,我身上全都是被他们打出来的痕迹……”   贾老爷先前留在她身上的伤痕还没有消除,所以她这会儿脖子以下的身体几乎还是不能看的,她也不怕苏慕锦真的会掀她的衣裳。   “他们就没有派人跟着你?”   “有的!”徐粉黛接话,“他们肯定派人跟着我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们隐藏在哪个地方,之前一个女人跟我说过,把我扔到监斩台那里,让我尽管去逃……说我若是逃了以后被他们抓到了会用更残酷的酷刑对我,所以我没敢逃……”   苏慕锦眨眨眼,看向楚离,楚离对她摇摇头,表示不信徐粉黛说的话。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如果我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人,我肯定会招的……”   苏慕锦摊手,徐粉黛说是招,可是有用的东西一个都没有说出来。她把匕首落在徐粉黛的脸上,也不打算从徐粉黛的口中套话了,转头问楚离,“楚离,你说我在她脸上刻个什么字比较好?”苏慕锦十分认真的打量徐粉黛的脸,笑眯眯的道,“徐粉黛,当初我在长公主府里瞧见你的时候真的给吓了一跳,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她的手伸到徐粉黛的脸上,仿佛是在思量从哪里下手会比较好,瞧着她恐惧的眼神,轻笑道,“你也是知道的吧,女子都是有嫉妒心的,尤其是碰到一个比自己美的女子……哎呀,那种妒忌啊,让我恨不得把你的脸划花了才好,相信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今天可算是能让我如愿了……”   “不不不!”徐粉黛拼命的摇头。   “哎呀,别晃脑袋,等会儿一不小心字都要给写坏了。”   “不!苏慕锦,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在你相公面前做如此恶毒的事情,难道不怕他会觉得你恶心……你不能这样对我……”   苏慕锦手指冰凉,落在她的脸上竟然比寒刃还要让她恐惧。   闻言,苏慕锦转过头状若委屈的瞧着楚离,声音软软糯糯的,“相公……你会觉得我恶心,会嫌弃我吗?”   楚离眸子里笑意一闪,“娘子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听到了?”苏慕锦笑吟吟的转过头来,眸子却没有一丝笑意,她一向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先前徐粉黛对她下毒的事儿她可怎么样都忘怀不了。虽然楚离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知道,楚离为了给她解毒,可以说是把那毒素都给吸到自己的身体里,后来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排除掉,那两天他经常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逼毒,把毒血给排出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还是后来笙箫收拾房间的时候在耳房中发现了一点点的血迹,问她是不是受伤了,她这才把事情连起来,想通了事情的始末。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毒素更厉害一点,楚离的身体会不会收到更严重的伤害?   所以对于徐粉黛她是忌惮着的。   之前在徐家算计徐粉黛的时候被她好命的逃过了一劫,今儿个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动物,她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记得清清楚楚,为的就是今天报复回来。   苏慕锦按住徐粉黛的头,不让她有晃动的机会,然后握住匕首问楚离,“楚离,徐粉黛这么爱美,我就在她脸上刻两个字好不好,左脸刻一个‘美’,右脸刻个‘人’,这样今后谁看了她,还知道她是个美人儿。”   楚离赞赏的看她一眼,“不错的主意。”   “不!不!不不不!”   徐粉黛看出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开玩笑,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嗓子一阵阵的发紧,她拼命的摇晃着头部不让苏慕锦有下手的可能,“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恨意滔天!   她徐粉黛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就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小丫头,被爹娘养在深闺里打算用她的容貌和性情来对付皇上……她不过就是想做上皇后的位置将来和姑姑一样做大周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她不过就是猜测到皇上对苏慕锦的不同,所以才会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对她下手……她就做了这么多!苏慕锦还活的好好的,她的计划全都失败了,她爹娘惨死,兄长惨死,姑姑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她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到青楼中的妓女,还被两个乞丐和一个恶心的老头子侮辱……她还被俏娘她们用言语羞辱……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把她从天堂打入了泥沼还不够,现在他们竟然还要毁了她的脸,把她打入地狱中!   脸上猛然一疼,徐粉黛惊恐的感觉到一道蜿蜒的血迹顺着脸颊往耳畔流下。   “啊——”   她惨叫一声,不止是疼,还有心中的愤怒和不甘!   头皮一紧,她猛然抬头就瞧见苏慕锦笑吟吟的抓住她的长发,还不等她看清苏慕锦眸子里的冰冷,下一刀就已经落了下来。她疼的浑身抽搐,指尖猛然一颤。   过度的疼痛让穴道冲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推开苏慕锦,爬起来就往外跑。   她发誓,如果她徐粉黛不死!今天她承受过的一切,她全部都要千万倍的让他们尝一尝!她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恨残酷的。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苏慕锦的身体,就已经被人重重的一掌击起,五脏六腑一阵扭曲的疼痛,她疼的血红了双目,尖叫出声,身体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她重重的坠下来,直直的砸在房间中的桌椅上。   “砰——”   一声巨响,身子一阵阵的痉挛,疼痛让她冷汗涔涔。浑身都疼……疼的几乎要裂开,身子下被砸碎的桌椅像长枪一般扎进肩头,刺穿了整个肩膀。她疼的脸色惨白一片,稍稍一动,细碎的木屑便刺的她惨叫出声。   徐粉黛剧烈的喘息着,嘴巴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   疼!   全身疼!骨头连带着浑身的肉都在疼,脸上更是疼的已经没有知觉,殷红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脖颈中,又顺着脖颈的曲线汇集到肩头的伤口上,几乎汇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楚离沉默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感情,冷冷的盯着徐粉黛。   苏慕锦则是耸耸肩,随手把手中的匕首丢给楚离,“走吧,一屋子的血腥味儿。”   楚离收好匕首,单手揽住她的腰身,“走。”   两人出了屋,笙箫匆匆来报,“姑娘,姑爷,皇上来了。”   苏慕锦眸子在笙箫的嘴唇上停了瞬间,直看得笙箫面红耳赤的才转开眸子,她倚在楚离的肩头,听到楚离问道,“皇上在哪里呢?”   “在大厅,舅老爷正在招待着呢……”笙箫瞧了苏慕锦一眼,小声的道,“不过皇上好像是微服私访来的,没有带很多的人,也没有穿龙袍,还是墨魇跟奴婢说是皇上来了让奴婢来通知姑爷的。”   “嗯。”楚离点点头,低头看苏慕锦,“我先过去看看,你好好在房间里休息,外面结了冰路滑不要出门。”瞧着苏慕锦点头他才抬起头,吩咐笙箫,“让墨魇赶紧回来守着那个屋子。”楚离指了指扔着徐粉黛的房间,“让他好好的看着,别让人给跑了。”   “奴婢这就去通知墨魇。”   一股子刻骨的寒风吹来,院子里冷飕飕的,楚离把苏慕锦送回屋里,让她歇着,“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   苏慕锦含笑摆手,让皇帝久等了可不太好啊。   楚离走了之后,苏慕锦就唤了笙箫进屋,自己也进了里屋,房间中堆放着许许多多的箱笼,苏慕锦和楚离从楚王府里出来的时候可以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包括苏慕锦的嫁妆全都没带出来,这些箱笼还是来了楚家之后外祖母和几个舅母们添置的。   苏慕锦打开其中的一个箱笼,从箱笼中找出一匹大红色的绸缎布匹,又从梳妆盒中挑出一堆上好的金钗,还有一副头面。   笙箫进了屋就瞧见姑娘正把布匹给搬到床榻上,检查布匹呢。笙箫挑起帘子进了屋,小脸还红扑扑的,瞧见苏慕锦的动作她微微一愣,“姑娘怎么打开箱笼了,是要做衣裳吗?”   “嗯。”苏慕锦没有回头,布匹是上好的丝绸布,手感也十分的光滑。外祖母给她的东西自然是没有差劲的,她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的瑕疵之后才把布匹给卷起来。一转眼就瞧见笙箫疑惑的眼神,苏慕锦脱掉鞋子盘膝坐在床榻上,对笙箫招招手。笙箫立马小跑到她身边,“姑娘,您这是要做过年时候穿的冬衣吗?”这么喜庆的颜色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穿的比较多了。   “不是,是给你的。”   “啊?”笙箫着实愣了一下,瞧着铺在床榻上的丝绸缎子。她是苏慕锦身边的大丫头,姑娘待她和秋月几个十分的好,可是再好府里的丫头也都是有规定的,她们几个还真的没有穿过这样华贵的布料。她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这布料是老太君给姑娘准备的,姑娘怎么能给我!而且……”她压低了声音,笑吟吟的道,“姑娘,就是要给也应该给柳嬷嬷啊,她是我们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而且估计柳嬷嬷好事将近了呢。”   “嗯?”   “柳嬷嬷和方伯啊!”笙箫生怕有人听到似的,凑近了苏慕锦小声的道,“奴婢看到过好几次柳嬷嬷和方伯他们两个在一起说悄悄话呢,上一次在楚王府的时候柳嬷嬷不是给方伯给做了一双鞋子吗,那一次之后两个人的接触就越来越多了。不过最近姑爷把方伯不知道调到什么地方做事去了,临走的时候方伯也就和柳嬷嬷说了一声,害的柳嬷嬷现在每天担心的都睡不着……奴婢好几次夜里醒来都瞧见柳嬷嬷偷偷的给方伯做衣裳呢。”   苏慕锦诧异的睁大眼睛,还有这回事儿!她伸手示意笙箫坐过来,笙箫顺从的搬了个绣凳坐在了床边,房间中火盆烧的很旺,映的她小脸红扑扑的。笙箫轻笑道,“柳嬷嬷瞒得可真好,姑娘竟然都没有看出来不妥,不过奴婢和秋月两个是住在柳嬷嬷的隔壁的,所以比姑娘知道的多一点也是正常的。不过……”   笙箫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   “唔……奴婢觉得好像柳嬷嬷不太想嫁人的样子。”笙箫有些搞不懂柳嬷嬷的想法,“上次奴婢还和柳嬷嬷打趣儿呢,但是柳嬷嬷说了,她这辈子都不要成亲,还说什么现在年纪这么大了,若是成亲的话指不定别人该怎么笑话,还说到时候恐怕会给姑娘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苏慕锦无奈,“算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等过两天方伯回来了,我再打听一下他和柳嬷嬷的口风,现在来说说你……”苏慕锦抱着布匹丢给笙箫,瞧着笙箫险险的接住她才拍拍手,“这布匹是我给你准备的嫁衣,本来想着我自己动手给你做,不过我现在肚子里怀了这个,恐怕是不能了。你的女红不错,就自己做吧,外面买的绣活做的太差,还是自己做的好。”话没说完就瞧见笙箫小脸红成了猴屁股,她忍不住失笑,“都大姑娘了也该出嫁了,还害羞什么?”   笙箫扭扭捏捏的抱着布匹,低着头不说话。   苏慕锦又把方才挑出来的头面和金簪拿出来塞给笙箫,“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从最苦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我心里都记着呢,也是舍不得把你给嫁出去,不过墨魇不一样,他虽然经常贫嘴,但是为人正直,最重要的是待你好……而且你和墨魇成亲了将来还能跟着我。”   笙箫绞着手中的帕子,红着脸道,“谁要跟他成亲。”   苏慕锦失笑,拍拍笙箫的脑袋,“你啊!可别扭捏了,墨魇是个有前途的,武功又高人又靠谱,你可别把他给弄丢了,要不然到时候他找了别人,你哭都没眼泪。”   笙箫当即握紧了拳头,“他敢!”   苏慕锦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和楚离的意思是让你们早点成亲,你这段时间就不用来我房里了,待在房间里做做嫁衣。”苏慕锦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笙箫,“这个算是我给你的添箱礼,需要置办的你去街上买一些回来。我会和楚离商量,墨魇年龄不小了,你们成亲我想订在年前,你可有什么想法?”   笙箫红着脸摇摇头。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苏慕锦对她摆摆手,“赶紧回去准备吧。”   笙箫抱着布匹脸颊红红的跑出房间,苏慕锦眉宇中都是笑意和柔和,她摇摇头,不多时就听到窗外爆出一阵嬉笑玩闹声。   摸摸小腹,微微有些困意。   苏慕锦脱下外衣,钻进暖暖的被窝中小憩。   ……   春风楼的气氛十分僵滞。   俏娘紧张的看着汪航远生怕他会发怒,琴瑟站在房间的最中央,垂着头紧张的微微握紧了拳头。   房间中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半晌,汪航远才抬起头来,目光微凉的看着琴瑟,“你说徐粉黛失踪了?!”   琴瑟咬紧嘴唇,僵硬的点点头,“是的。”   汪航远眯起眼睛,深深的看着琴瑟,“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属下奉了您的命令去盯着徐粉黛,一直也没有敢放松警惕。监斩台上的人都斩完了之后,人群退开的时候,属下瞧见徐粉黛刚刚转身要走,却瞧见一个黑衣人走过去拉住她的肩膀,把她给带走了。”   “那人是谁?”   “是楚世子身边的墨魇。”这一点琴瑟不敢隐瞒,她知道主子也去了刑场,就是不知道主子有没有看到墨魇带走徐粉黛的那一幕,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如果主子明明看到墨魇把徐粉黛给带走了,而她却隐瞒的话……那她的小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墨魇?!”   汪航远微微一诧,今天他也去了监斩台,不过目光却全都放在徐兮之的身上,偶尔瞟一眼瞧见了站在房顶上的苏慕锦和楚离,可却没想到变了装的徐粉黛他们都能认出来。   “主子,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把徐粉黛给救出来?”琴瑟试探的问。   汪航远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半晌,他忽然转头看着琴瑟,“徐粉黛为什么会被人认出来?”   琴瑟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异常,她抿紧了嘴唇,“属下当时离得远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徐粉黛当时在人群的第一排,要么就是苏慕锦和楚离猜到她今天会去刑场,所以故意派了人守着。属下跟了苏慕锦好几年对她算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若是不想对付一个的情况下那个人可以平安无事,可若是真的牟足了劲儿下定决心要对付谁,恐怕谁都要折在她的手上,她极为警惕,而且忍耐力十足。还有就是徐粉黛爹娘兄长被砍头,神情上也许和别的围观百姓有不同之处,所以才被人给发现的。”   琴瑟的回答几乎滴水不漏。   汪航远眯着眼睛看着她,琴瑟目光坦荡的回视过去,许久汪航远才移开了眸子,琴瑟提到嗓子眼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既然你觉得对苏慕锦有一些了解,那你猜测苏慕锦会怎么对付徐粉黛?”   “苏慕锦擅长打击根本。”琴瑟这一点还是比较清楚的,“她最擅长的就是摸清对方最在意东西,然后连根拔除,这一点从她对付苏家的刘氏还有老太太就能看出来了。”   “嗯。”汪航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俏娘有些急了,“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救人!”   俏娘脸色猛然一变,“主子,我们怎么能去救她!现在苏慕锦和楚离都是住在楚尚书的家里,楚尚书和以前的苏太傅家可不一样,守卫森严,宛若铁桶,根本就不能强行进入,而且主子,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暴露了自己的踪迹!您从皇宫中逃出来之后一直都有人暗中搜索您的下落,就是想趁机把您一网打尽,所以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行动!”   “俏娘!”琴瑟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赶紧接话,“俏娘,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救出徐粉黛,她在春风楼里呆过,如果苏慕锦下了狠心要从她口中问话肯定能问出什么来的,若不能尽快把徐粉黛救出来,等着她供出了春风楼,那我们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大不了舍弃这个据点,也绝对不能让主子冒险。”俏娘十分坚持。   琴瑟脸色一变,“俏娘,你说的轻巧,春风楼成立这么多年花费了我们多少的心血,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而且眼下京城中的形势太过紧张,每天大街小巷多少士兵们巡岗,春风楼真的被掀了,那我们短时间之内逃到哪里去?春风楼中这么多的姑娘又怎么办!”   “她们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春风楼里的姑娘们全都是被卖进来的,只有极少数是他们的人,那些姑娘们全都是妓女,和他们这群杀手根本就没有关系,之所以当初没有让自己的人来做春风楼里的姑娘,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吗,而且当初就是想好了的,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据点,就把这些姑娘们全都给抛下,刚好也能做烟雾弹,迷惑一下别人。   “你!”琴瑟似乎被气到没话说了。   “够了,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汪航远怒喝一声,两人顿时噤声。他从床榻上起身,眉眼冷凝,转头盯着俏娘的脸,厉声道,“人,必须救出来!”   “主子……”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汪航远冷下眸子。   俏娘不甘的闭嘴,“属下不敢。”   琴瑟心中亦是微微一沉,垂下眸子什么都没有说。汪航远瞧着俏娘不甘心的神色,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把你那些想法全都给我扔出去,徐粉黛这个女人这段时间的遭遇,要么就是让她彻底颓废,要么就会想尽办法咸鱼翻身,这样一个人对我们的以后还是有帮助的,所以她一定要救回来。”   俏娘苦笑,“楚家不比其他人家,守卫森严,更何况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徐粉黛究竟被关到了哪里,楚家那么大,我们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找,恐怕不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被人给发现了。还不止如此……楚离身边的那个墨魇十分难缠,这些年我们有多少人都折在他手里了,更别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楚离……主子,要救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说起来,俏娘还是想要劝着汪航远放弃这个想法。   “别说了,我会让埋在楚家的探子先打听一下徐粉黛被关在哪里,然后再想办法动手。”   俏娘顿时哑口无言。   没错,这些年主子为了帮助徐兮之那个女人,利用他的人在京城中各个府邸都安排了探子,这个时候的的确确是用到那些探子的时候。   “既然主子都想好了,那俏娘就等着主子拟定好了计划,然后听主子的吩咐行动。”俏娘苦笑着退了下去。   她跟着汪航远接近二十年,对汪航远这个人了解到不能再了解了。尽管他口口声声都说是因为徐粉黛还有用,可她就是知道,他所谓的“有用”也不过是欺骗她,也是欺骗他自己的借口罢了。他根本就是对徐兮之余情未了,所以当时徐粉黛被人卖到他们春风楼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把徐粉黛给保了下来,不但如此,还派了琴瑟去把两个乞丐灭口,说来说去,就是生怕有人会查到他们春风楼来,就是为了让徐粉黛可以安然无忧。   可保住徐粉黛的同时,他心里又有不甘,不甘心徐兮之就这样背叛了他,抛弃了他。所以把徐粉黛给保下来之后他却做不到善待她,他把徐粉黛当成徐兮之那个女人一样虐待,只要留下小命,随便怎么虐都无所谓。   正是因为他对徐兮之又爱又恨,所以对徐粉黛的态度才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俏娘苦笑着摇摇头,临出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看了背对着她的汪航远,低声道,“主子,您问问您自己的心,您救徐粉黛真的是因为她有用吗?”她瞧见汪航远背部微微绷紧,再次露出苦笑,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间的大门。   “主子……”琴瑟担忧的看着他。   “退下。”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主子的霉头,咬着唇也不多话退出了房间。   房间中的汪航远僵硬的站立了许久,一直到双腿几乎都麻木了才动了动身子,他坐在床榻边,拍着自己的胸脯问自己,把方才俏娘问他的话反问了自己一句,许久他才仰着头无奈的回答。   “不是啊……”      ☆、第九十四章 坦白      楚离进屋的时候就瞧见苏慕锦躺在床上睡的正好,和宁奕谈了两个时辰的事情,本来还有些累,可瞧见她的睡颜忽然就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许多。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床边,瞧着她的睡容笑意温软。   床上的帷幔没有放下来,她一头青丝铺在枕头上,小小的脸蛋陷入软和的枕头中,呼吸均匀面色红晕。   楚离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他轻手轻脚的搬了一个小小的绣凳坐在苏慕锦的床榻边静静的看着她,前段时间她吃什么吐什么,所以瘦了不少,小脸都瘦削了下来,有些苍白。这两天孕吐的反应好了之后饭量就增加了起来,看上去比先前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只是身上还是没有什么肉。尤其是肩膀,肩膀瘦削的他有时候抱起来都觉得咯人。   她最近比先前更加嗜睡,两只脚还有些浮肿,小腿也开始肿,走路走的长了都会难受,他也去问过大夫,偏偏大夫还是说这个别的女子怀孕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现象,也算是属于正常现象,只是让他们煮饭的时候多让她吃点冬瓜,鲫鱼之类能消除水肿的食物。而且大夫还给他说了缓解水肿的办法,每天给她按摩腿部,不过效果不大,该肿的地方还是在肿。   “唔……”苏慕锦忽然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一翻身一只胳膊就露在了被子外面。   大床下面烧了炕,而且房间里又点了火盆,床上还是有些热的,楚离就瞧见她小脸都被热的红扑扑的,不过他还是抬起手小心的掀开被子,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刚握住她的手臂,楚离猛的想到了什么,他眸子微微一深,指尖落在她的脉搏处。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   她因为内心长期处于过度压抑的情况,导致了五脏六腑都有轻微的变化和损伤,这一点没成亲的时候楚离就已经知道了,成亲之后他每天都让人在厨房里弄来药膳来给她补身子,可到底是时间尚短,还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   楚离抿紧了唇,小心的把她的手臂放进了被窝中。拧着眉开始思考问题。   他大概已经能确定苏慕锦的病情和宁煜有关,可到底最根本的情况他却不清楚,苏慕锦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打算开口问,他相信他会=等到她对他坦白的那一天,本来他心中有一团疑惑,那一团疑惑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解释,他有时候几乎都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是前两天参加宫宴的时候这个答案却清晰的摆在了他的面前。不管他再怎么否认,都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宁煜……   他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眸子渐渐的深邃下去。   之前宁煜重病的时候,宁璞死活都要拉着锦儿去一趟宁王府,那个时候他就看出了宁煜已经病入膏肓,他那时候可以说是一脸的死气,楚离见过不少将死之人,脸色铁青的吓人,宁煜当时就是那种状态。他之所以没有阻止苏慕锦去进屋探望宁煜,其一自然是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她的信任和大度,其二便是当时看出宁煜命不久矣。   他几乎可以断定宁煜不出三天就会死掉,可他等了又等都没有等来宁煜死亡的消息。   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恢复了元气,脸色不算红润,可已经有了一个人该有的面色,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虽然依旧苍白眼睛里却有了精气神儿,他刚开始还觉得有些诧异,可后来再一次的接触中却感觉到他和正常人的不同之处。   他自幼生活的方式让他有足够的警惕心,而和宁煜接触的过程中他却感觉到他根本就没有呼吸。他自幼被无数人暗杀过,有躲在他房间里的,也有偷偷的隐匿起来要杀他的,所以他足有能辨别别人呼吸和心跳的能力。如果说呼吸还可以隐匿,可是心跳却是不能控制的。刚开始和宁煜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宁煜不但没有呼吸,就连心跳都没有。   疑心种下了之后,他就想着要试探宁煜,可后来却没有见宁煜的机会了,而前两天参加宫宴的时候人太多,再加上宁煜离他太远,所以他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所以然来,还是后来宁煜和青玄交手的时候让他确认了这一件事。   他座下有三大护法,墨魇,青鸟和玄魄。   青玄就是玄魄。   墨魇武功最好,所以在他身边贴身保护,青鸟最是机灵,就进宫探听消息,而玄魄则是轻功最高,所以就被他安排在外面给他收集消息,轻功好就意味着逃命的本领要高,他也一直比较放心。   他的本意是让玄魄去在北延大皇子身边潜伏,只是因为北延大皇子耶律齐疑心病太重,太过艰难,所以便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耶律猛,耶律猛比起耶律齐是个空有蛮力却没有什么脑子的武夫。玄魄用了许多办法取得了耶律猛的信任,还利用自己的智谋帮耶律猛在耶律齐手中占了许多的便宜,特意把玄魄请了回去做幕僚。从这一次耶律猛出使大周带着玄魄来看,已经能看出耶律猛十分重视玄魄了。   而先前在宫宴上比武的事情却是他提前交代玄魄的事情,让他去试探宁煜。两个人交战的时候本来还看不出什么,后来是玄魄和宁煜对掌的时候玄魄一掌打在宁煜的胸口,而宁煜却没有任何受伤的反应。   玄魄从宫宴中离开的时候从他身边经过,不轻不重的撞了他那一下,实际上就已经把消息告诉他了。   宁煜……的确没有任何心跳的迹象。   楚离抿紧了嘴角,眼神一瞬间凌厉的近乎吓人。他转过头来看着苏慕锦,熟睡的她比起清醒的时候多了几分乖巧,更惹人怜惜,楚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喃喃道,“锦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坦白……”   他的直觉告诉他,宁煜的情况锦儿应该是知晓一些的。   楚离不信鬼神,可瞧见了宁煜的情况却忍不住开始相信起来,他再一次的想到以前没有成亲的时候他查到关于锦儿的消息,她原本是一个被关在后院里毫不受重视的嫡长女,处境可谓堪忧。可却在一次落水之后忽然就性情大变,比起以前的逆来顺受,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生命受到了威胁,所以突然就变化了。   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他失神中,苏慕锦睫毛轻轻颤了颤,呼吸也有些不匀,楚离瞬间回神,就瞧见她弯曲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嘤咛一声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还困吗?”   苏慕锦扶着脑袋起身,眼神还有些朦胧,“唔……不困了,好像睡得太多了,脑子重的很。”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看了看窗外,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了,她惊讶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和皇上谈完事情了。”   “现在已经快酉时了,你睡了两个多时辰。”楚离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润喉,你嘴唇有些干。”等苏慕锦接过杯子之后,他才点头道,“皇上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也都商量妥当了。”   苏慕锦喝了一口水润喉,因为烧了火炕,每次从床上起来都觉得嘴唇干的厉害,而且特别渴,喝了水之后就觉得精神了点,“你用晚膳了没,我让柳嬷嬷给你弄点吃的吧。”   “嗯。”楚离本来就是等苏慕锦醒来一起吃的,“你就别出门了,我去让柳嬷嬷备点晚膳过来,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这两天舅母已经开始让人买年货回来了,厨房里买来了不少的糕点,还有鸡鱼肉蛋之类的东西,你现在也不怎么吐了,我让柳嬷嬷让人弄一些鱼汤过来吧,鲫鱼汤喝了对你身子比较好,还能消你腿上的浮肿。”   苏慕锦没什么意见,她上午吃的就不多,这会儿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楚离显然也听到了,他微微一笑,揉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起身,“我去让人给你弄晚膳来。”   等吃完了晚膳,已经是酉时三刻了,房间外已经一片漆黑,房间里点上了蜡烛,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小房间,十分温馨。   苏慕锦睡了一觉,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精神足的紧,反而是楚离,面色郁郁的瞧着有些萎靡不振。苏慕锦把他拉上床,“你趴下,我给你换药。”他受伤才几天,不过因为用的是上好的金疮药,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还剩一些比较深的伤痕没有愈合。苏慕锦这几天每次晚上都会给他上药。   楚离低笑一声,笑着伏在了床榻上,床榻温暖,他脱了衣裳也不觉得有多冷,苏慕锦就循着烛光给他剥下了身上包扎的纱布,又重新给他上了金疮药,包扎妥当。   “睡吧。”苏慕锦给他盖上被子。   楚离的确是有些累了,之前苏慕锦昏迷了那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合过眼睛,这几天则是在想事情,夜里也没怎么睡好,这会儿眼睑下都是乌青的颜色。他把苏慕锦揽在怀里,“你也睡。”   苏慕锦这会儿肯定是睡不着的,不过还是顺从的躺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她刚睡醒又刚吃完饭,精神好的很,一点都不想睡,躺在楚离的怀中也是睁着眼睛的。楚离合上床上的帷幔,搂着她轻轻的合上双眼。   苏慕锦睁着眼睛又不敢动,生怕动一下会让警惕的楚离睡不安稳,只好伏在他的胸膛上数绵羊。   “睡不着吗?”楚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嗯?你还没睡啊。”苏慕锦把他的胳膊从脖子下面拉出来,“我不枕着你的胳膊,要不然明天你胳膊都不能动了,你该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审问徐粉黛。”   楚离却没有放开她,双手环住她的腰身,轻笑道,“我不累,你以后天快黑的时候就不要睡了,要不然晚上又睡不着,到明天白天又要犯困,这样昼夜颠倒容易伤身。徐粉黛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我让墨魇盯着她呢,明天我去审问她,你现在就负责好好休息。”   她又不是猪。苏慕锦愤愤的想。   对了!   苏慕锦伏在楚离的胸膛上,低着头看他,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到他在黑暗中的轮廓,“我今天已经和笙箫说了她和墨魇的婚事,连添箱的银子都拿给她了,趁过年这段时间喜庆就把她和墨魇的婚事给办了,我瞧着墨魇急的头发都要白了。等他们成亲了之后先在院子里住着,等过完年了我们搬到长公主府里,再给他们两个安排一个小院子,你看怎么样?”   “嗯,早点办了也好。”他们两个已经商量过过完年要搬到长公主府了,皇上下旨让苏慕锦接管长公主府,他们总不可能一直都不去长公主府里安排事情,公主府家大业大,又有三千的护卫,短时间内没有主子还不会有什么状况,若是时间长了,恐怕府里的人就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楚离胳膊动了一下,一手环住苏慕锦,一手落在她的小腹上,她才怀孕两个多月,到这个月月底过年的时候才三个月。楚离身体微微变了变,索性苏慕锦只是上半身趴在他身上,所以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楚离计算了一下时间默默的叹口气,还有二十多天呢,他这段时间可怎么熬过去啊。   呼吸乱了两拍,楚离生怕苏慕锦察觉到,赶紧转移了话题,“墨魇早就攒好了娶妻的银子了,等明儿个我再给他添一点。我们毕竟是在楚家,而且楚君韬都还没成亲,他们两个的婚事若是办在前面恐怕不太好。要不然还是等到正月吧,正月的时候我们就搬到公主府了,在自己的地方办事也不觉得拘束。”   苏慕锦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笙箫是她的大丫头,而且她对笙箫和别的几个丫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她们两个毕竟同甘共苦过,她也不愿意委屈了笙箫,想给她办的大一些。楚离考虑的是对的,楚家这一辈还没有正正经经的办过喜事儿,笙箫赶在前面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她想了想就同意了,“也好,那笙箫就有足够的时间能准备了,光是做嫁衣都要不少的时间,也不用那么赶时间了。”   楚离唇角弯起一抹笑来,摩擦她小腹的动作一直没停下来。   他叹息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   “十月怀胎呢,我是九月底怀的身孕,要到明年七月才能生产呢,到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孩子最好带,也不怕染了寒气。”   楚离搂紧了她,笑道,“说的你好像带过孩子似的。”   苏慕锦呼吸猛的一窒。   楚离察觉到她的奇怪之处,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长久的沉默,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和楚离坦白。要她来说以前的事情已经全部都过去了,尤其是知道上一世宁煜的竟然是以殉情的方式死掉的,她心里的心结几乎全都已经消失掉了,唯一让她心痛的就只剩下睿儿。可她现在已经彻底的明白,睿儿已经不在了,她的睿儿也许早就轮回,早就投胎做了别人的孩子……她除了偶尔想起睿儿依旧心痛,可以说已经放下了过去。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楚离了。   可是另外一方面,她曾经生过孩子,也曾经嫁过人。尽管不是这个身体,可魂魄还是同一个……若是她隐瞒了下来,对楚离何等的不公平?   犹豫中,却听到楚离柔声道,“锦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那声音如此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碰到她的伤疤一般。   苏慕锦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她仰头看着楚离,楚离感觉到她的变化,微微有些紧张,下颌都绷紧了。苏慕锦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松开抱住楚离的胳膊,“楚离,等会儿我和你说的事情也许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也许你会觉得我失心疯了也说不定……”苏慕锦苦笑,“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信就仔细听,若是不信便当笑话听了明天就忘记,好不好?”   她的双手一离开他的身体,楚离仿若觉得有什么东西也在远离他。他浑身一震,霸道的拥住她,不让她逃离,他已经预料到苏慕锦要跟他说什么。   心中五味杂陈,心酸,欣慰皆有之。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苏慕锦平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声音飘渺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这话说起来就很长很长了,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才好……”   她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   “这事情要从我们苏家被灭门开始说起。”   楚离微微一诧,苏家被灭门?苏家一直都是当时大儒,什么时候被灭了门?念头刚刚冒出来,忽然想到什么,他惊诧的看她一眼,默默的抿紧嘴唇,静静的听她描述那个他完全没有经历过的另一个世界。   苏慕锦的声音无悲无喜,从前世爹爹被人陷害出卖试题,从而导致了苏家被灭门,而她则是被苏青云在最危难的时候送了出来,又说到宁奕怎么放了她一条生路,再到她走投无路之下如何被宁煜所救,再说到他们成亲……在她的讲述中,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现在楚离的眼前,明明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可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故事竟然恍惚觉得十分的熟悉。   “成亲?”听到她曾经和宁煜成过亲,楚离的心猛的一痛,近乎窒息一般。越是爱就越是在乎,他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继续问她,“当时宁王爷和宁王妃能同意吗?”   “自然不同意,不过我和宁煜自幼就订了婚约,他一直拿婚约说事,说不能因为我们苏家倒了就做背信弃义的小人,坚持一定要成亲,还说若是不成亲,他便终身不娶。宁王爷和宁王妃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拗不过他,最后只能无奈的同意……”苏慕锦娓娓道来,她沉浸在前世的种种里,她的讲述完全不带个人情感,仿佛就是一个旁观者,轻轻的把后来他们如何甜蜜了一段时间,又说到宁煜纳妾,迎娶了苏云锦。她产下睿儿,一直说到睿儿被剜心头血去世,再说到她带着睿儿跳下悬崖。   楚离默默的听着,如果刚开始他还对锦儿嫁了宁煜的事实心酸不已,那么他听着听着心中就只剩下满满的愤恨!   宁煜这个混蛋!竟然这样对待锦儿!如果爱她怎么会纳妾让她受辱,而且纳的竟然还是苏云锦,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这简直就是往她脸上扇巴掌!还有那个苏云锦,她竟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下得了手,简直禽兽不如!楚离红了眼珠子,心里一阵阵的疼,这疼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锦儿……他收紧了手臂,呼吸粗重起来,他的锦儿以前竟然吃了那么多的苦。   他知道一个孩子对娘亲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尤其是那个时候的锦儿是把生命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那个叫睿儿的孩子身上,睿儿的死一定击碎了她所有的生存信心,所以她才会绝望之下带着孩子跳下悬崖。   楚离这辈子是第二次如此痛恨一个人。   其一就是楚瑜!   第二个就是宁煜这个混帐东西!   他竟然为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这跟楚瑜的行径有什么区别!畜生不如的东西!   心里冒出一股子滔天的恨!他几乎能感受到当时锦儿的绝望。他双臂避开她的小腹死死的箍住她的腰身,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苏慕锦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楚离的怒火,她叹息着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楚离,你若是心里膈应我嫁过人,生过孩子,我也不会怪你的……”   男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娶妻纳妾,却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有过任何的不忠,不止是身体上的不忠,就连思想上的不忠都不能容忍的。   “说什么呢!”楚离压抑着声音怒声道,“我气的是那个不知道珍惜的混蛋!更气自己!”   苏慕锦疑惑的看着他。   他鄙视宁煜她是明白的,可为什么连自己也给气上了?   “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没有碰到你呢,如果上一世我就碰到你了,直接把你娶回家,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   锦儿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苏慕锦猛然一愣,慢慢的,她的凤眸中凝聚起一团氤氲的雾气,那雾气凝聚成一滴滴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耳侧,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上。她死死的揪着楚离胸前的衣襟,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酸涩和痛苦忽然全都爆发了出来,她浑身颤抖,伏在他的胸口上哭的不可抑止。   有这么一个人,在她那么痛苦的时候怨自己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第一念头不是嫌弃她曾经和别的男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反而是来心疼她所有的遭遇。有这么一个人,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可以把肩膀伸出来环住她,为她遮风挡雨。   苏慕锦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哽咽声冒出来,她从重生之后第一次哭成这样。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心里却觉得很痛快。她从来都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让痛苦越积越深,以至于到最后没有排解的可能,因为只要稍稍一释放,那些痛苦就像是泄闸的洪水,铺天盖地的会淹没了她。可是若是不梳理出来,痛苦越压越深,直到有一天会压垮了她。   她的郁结就是从此而来。   现在她却觉得那宣泄的痛苦随着她的眼泪被释放出来。   “锦儿……”楚离慌了手脚,他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别哭……不,还是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苏慕锦哭了半个时辰才哽咽着停了下来。   “锦儿?”   “没事,我好了。”苏慕锦眼睛红肿,可嘴角却弯出了一抹笑意,她伸出手紧紧的抱住楚离,蛮横的道,“楚离,你说了,以后再也不让我哭了。”   “嗯!”他坚定的点头。   苏慕锦继续跟他说,“我掉下悬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等我醒来之后就回到了这里,他们说我不甚掉进了水里,所以才导致昏迷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查到的她从水里救出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原来竟然是这样。   “那宁煜……”   她和宁煜既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为什么当时宁煜快死了,她竟然还去看他?楚离想到一种可能,面色猛然一变!难不成锦儿的心里还爱着那个混蛋吗!   “宁煜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她倚在楚离的肩膀,心情竟然前所未有过的轻松,“我醒过来的时候对宁煜恨之入骨,恨不得用他的血肉来给睿儿报仇,可是后来慢慢的接触几次,却感觉到了奇怪之处。我相信一个人再怎么变化都不会离谱的,可宁煜给我的感觉却和前世相差甚远。他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少年,生气的时候会发怒,完全不像前世那样深沉,就算是我恨他,对他冷言冷语,他也都不在意……这让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我恨他,可是他在面对我恨的时候表现的却很迷茫,他让我完全没有办法把他和前世的宁煜联系在一起。后来我就不恨了,既然他不是那个宁煜,我的恨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就算是报了仇我也不会开心。所以我千方百计的设计取消我和他的婚约……”   楚离微微一惊,“他和苏云锦在宁王府‘偷情’是你设计的?”   “不是,我当时的确做了一些事情,可是还没等我的计划开始施展,他们就已经整到一起去了。”苏慕锦想了想才道,“我想了很久,应该是宁煜自己设计动的手,当时是啊宁王府,他是宁王府的世子,而且宁王府守卫森严,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他做主子的,还会有谁那么熟悉宁王府的地形和情况……”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离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如果宁煜像是锦儿口中所说的那样喜欢那个苏云锦,又为什么在苏云锦嫁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香消玉殒了,而且据他的人回报,宁煜从来都没有在苏云锦的小院子里留宿过。更甚至,宁煜对苏云锦从来都不加以理会的。   “刚开始我也不明白,后来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一起就想通了。他前世之所以那样疏远我,其实是因为苏云锦和徐兮之勾结在一起,前世的时候徐家势大,在朝堂中可谓是一手遮天,他们宁王府假意投靠徐家,苏云锦就是徐兮之派去监视他们宁王府的人。应该是徐兮之用我和睿儿的性命来威胁他了,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楚离一阵惊愣。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睿儿都算是死在他的手里的,我每次看到他那张脸就会想起睿儿,他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更没有站在我一个母亲的立场上为我想过。而且夫妻应该并肩作战,他那样所有的事情都瞒着我,就算是为了我好,我也全然不能接受!”   楚离忽然想起她和宁煜之间让人插不进去的气场。   “宁煜……他也有前世的记忆对吗?”   苏慕锦诧异的看他一眼,红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有隐瞒,点点头道,“刚开始是没有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楚离“嗯”了一声就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离?”   苏慕锦小心的唤他一声,楚离立马回神,“你继续说。”苏慕锦却摇摇头,“基本上没什么好说的了,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顿了顿,忽然想起前两天昏迷中看到的一切,“我前两天宫宴回来之后不是昏迷不醒吗,我梦到了前世的结局,我还梦到你了。”   “嗯?”楚离惊讶了一下,据锦儿方才所说的,前世他们两个并没有见过面。   苏慕锦吸吸鼻子,伏在他胸膛上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想起他前世的苏慕锦有些揪心,虽然他报了仇,可却搭进了自己一辈子,为了一个楚瑜,太不划算了。“我梦到你手刃了楚瑜,还梦到宁奕也杀了徐兮之,你放一把火烧了楚王府……”   “这辈子也会的!”   楚离声音微凉,楚瑜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嗯。”苏慕锦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   苏慕锦摇摇头,“有时候真的觉得前世好像梦一场,梦醒来除了留下心痛和伤痕,什么都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宁煜也有前世的记忆,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所有经历都是黄粱一梦。   楚离抱紧了苏慕锦,今后他会用时间慢慢的把她心口上所有的伤痕全都抹平,会让她觉得重生一世没有白活一回,会让她感受到温暖和爱。他抚上她的小腹,柔声道,“我倒希望这个孩子是睿儿投胎来的。”   这样的话她心头的伤痕就能更浅淡一些了。   他知道了她所有的经历总算明白她的心病来自哪里,她最大的心结应该就是那个叫睿儿的孩子,她也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方才她提起睿儿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他也从她的口中了解到睿儿的乖巧懂事。如果刚开始楚离是希望她生下的是儿子的时候,现在就迫切的希望她生下的是儿子了,只要能是个儿子,不管是不是睿儿投胎来的,最起码能让她心理得到安慰。   苏慕锦默默的抱紧了楚离。   两个人说着话,楚离身子却忽然紧绷起来,苏慕锦抬头去看他,刚要说话却被他捂住了嘴巴。黑暗中,她隐隐看出楚离面色诡异的一变,她知道楚离能在黑暗中视物,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楚离压低了声音,快速的给她穿好衣服,自己也飞快的披上了衣服,压低声音道。   “有人来了!”      ☆、第九十五章 救人      “有人来了!”   苏慕锦微微一惊,大半夜的,他们院子里的人都睡下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我去看一下。”楚离快速的穿好衣服,压低声音对她低声道,“不要出房间。”   苏慕锦瞧楚离面色严肃,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被人给听到了。看楚离的样子好像外面的人来者不善,她点点头,用口型道:你小心点。   “嗯。”   楚离掀开被子,一阵风似的飘出房间,苏慕锦在里屋甚至都没有听到房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她有些坐不住,穿好衣服掀开帷幔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她小心的掀开布帘走到外间,外间的位置可以看到院子里所有的情况。指尖沾了口水穿透了窗户纸,她透过朦胧的光线小心的看过去。   院子里一片漆黑,几乎看不到什么情况。   她屏住呼吸眯起了眸子,仔细的观察,这一观察就瞧见一道黑影小心翼翼的穿过院子里的大门踮着脚走到院子里来,夜色太朦胧,看不清来人是男是女,只能瞧见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几乎和夜色融成一团。若不是影子在移动,她几乎瞧不见的位置。   却没有看到楚离,他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也在观察黑影的动作。   苏慕锦就瞧见那黑影四处张望着,仿佛十分紧张的样子,影子似乎知道院子里所有房间的布置,绕过柳嬷嬷,笙箫秋月还有紫罗紫玉的房间,直直的往无人居住的小房间走去。苏慕锦顿时明了,这人应该是冲着徐粉黛来的。   徐粉黛今天白天被抓回来之后就被她和楚离扔在院子里没人住的房间里,之前墨魇还来跟她禀报说徐粉黛身受重伤,肩膀被椅子直接穿透了,右手肯定是保不住了,她也不以为然,宁奕今天来府上却没有让人把徐粉黛给带走,这已经说明了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徐粉黛了。她也没有给徐粉黛请大夫,想晾她一晚上,到明天再继续审问的。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不需要她审问了。   徐粉黛的那个小屋子和她这个主屋相距甚远,黑影绕到后面她就已经看不到了。苏慕锦也不看了,回过身才发觉有些冷,外室里没有铺地毯,她冻的直发抖。既然瞧不见了她也就不看了,踮着脚回到了内室。内室里烧着火盆,很是暖和,她一进来就觉得冻的有些僵硬的身体立马就缓过神来了。   穿上鞋子,倒了一杯白开水晾着。苏慕锦一边沉思一边等楚离回来。   方才那黑影十分熟悉她院子里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这府里的人才对,这人应该就是救了徐粉黛的那个人的同党,今儿个来这里,要么是想来探听徐粉黛是不是在他们的院子里,设法营救,要么就应该是想动手灭口了。   徐粉黛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会希望他们审问出一些对他们不利的情况的。   苏慕锦一杯白开水都已经晾的差不多了,楚离却还没有回来。她静静的喝水,等一杯水慢慢的抿完了之后楚离就已经回来了。苏慕锦依旧没有听到房门的声响,就瞧见楚离出现在了房间里,房间里点着火盆,能隐隐约约的映出一点光芒。苏慕锦抬起头,就瞧见楚离大步而来。她还没说话呢,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楚离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怎么样了?外面那人走了?”   “嗯。”楚离也掀被子上了床,口气有些不太好,“不是让你别起来了,怎么还是起来了,夜里风凉,万一染上风寒了怎么办,你又不能吃药!”   苏慕锦做投降状,双手如蛇一般缠上他的脖颈,闷闷的道,“我不是也担心吗,那人是来查看情况的?”   “应该是的。”楚离用被子把她裹起来,又给自己盖上被子,两个人躺下来他才低声道,“我本来以为那个人是来投毒的,想着他若是来投毒的就把他给抓起来询问背后之人,不过那个人显然只是来看一下徐粉黛的情况的,确定了徐粉黛被我们关在小屋子里就快速离开了。”   “他们应该很快还会回来的。”苏慕锦把脚伸到楚离的脚上,她的脚冰凉冰凉的,楚离的却十分火热。她的脚刚伸过去,楚离就把她的给缠住了,用两条腿给她暖脚,“你体质偏寒,稍稍遇到冷风就手脚冰冷,以后天冷的情况下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实在不行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等冬天过去了再说。”他说着,又从被窝里把苏慕锦的双手给拎出来,手探上去微微放心点,因为方才苏慕锦双手捧着热茶杯,这会儿手倒不是太凉。不过楚离还是掀起中衣,把她的手裹起来,放在自己的身上暖着,他接过方才苏慕锦的话头,“今天皇上来楚家就和我商量了要引蛇出洞,现在我们就等着他们来救人吧。”   苏慕锦点点头,“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你先休息,养足精神再说。”   楚离不置可否的笑笑。   要他来说,时间拖得越久对背后的人越是不利,所以他们肯定会速战速决,今天他们刚把徐粉黛给弄回来,就立马有人来查探情况,想来今天就算是铤而走险,他们肯定也会回来救人的。让他比较意外的是楚家竟然也有他们的人。   他摸摸苏慕锦的长发,心想今天又是个不眠夜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平躺着。   楚离对徐粉黛半点不关心,此刻脑海中想的都是方才锦儿和他说的前世的情况,他在心里叹息一声,问自己介意吗?他苦笑不已,越是爱就越是介意,可是谁让他没有提前出现在她身边的呢。楚离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其实他更在意的是锦儿和宁煜之间那种让人插不进去的氛围。他们拥有除了彼此再也没有人知道的另外一个世界,让他妒嫉的心尖都在发酸。   他强硬的搂住苏慕锦,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仿佛只有这样紧紧的抱着她,她才不会离开。   “楚离……”苏慕锦在他的怀里闷闷的叫他。   “我在。”   “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   楚离轻轻放开她,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诚实的道,“锦儿,我爱你,所以肯定会不舒服,我嫉妒死了宁煜,他怎么可以在我遇到你之前就把你给娶回家了……娶回去还不知道珍惜。但是相对于以前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现在和以后,既然上天让你重活了一世,也让我重活了一世,这一次我们都要紧紧的抱紧对方,以后有苦有难我们一起承受,我不会和宁煜犯同样的错误,把你给弄丢。但是……”   他声音顿了顿,有股子掩饰不了的酸涩,“你要答应我,以后如果瞧见了宁煜就当不认识他,我讨厌他!特别讨厌!”   苏慕锦本来还听的鼻子发酸,可听到了楚离这样一句充满了孩子气的话却忍不住噗嗤一笑。   楚离面色一黑,握住她的肩膀,“快答应我!”   “嗯嗯嗯,我答应,我答应。”苏慕锦抱紧了楚离,躺在他的胸膛上叹息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啊,除了上次看到他快死了所以安慰了他两句,见了面一直都当作不认识他,我每次一瞧见他心里都难受的很。”   “嗯。”楚离表示理解,爱过肯定是要留下痕迹的,而且宁煜给她留下的痕迹还那样的深刻,他是不指望锦儿会忘记宁煜,但是肯定是不要再有什么交集了。楚离想起这个就万分的懊恼,以前他不知道锦儿和宁煜的情况,竟然还故作大方的让她去看病重的宁煜……以后他肯定不再这样了,明明心里难受,还装作不在意,简直就是蠢!   太蠢了!   他就应该霸道的宣布主权,把锦儿抱在怀里对宁煜说,“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对!下次再碰到宁煜就这样干!   “想什么呢?”苏慕锦适应了黑暗,瞧见他面上诡异的神色。   “没事。”楚离的老脸难得的一红,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幸好是在黑暗中倒是看不出来,他声音依旧沉稳有力,抱住苏慕锦道,“睡吧。”   苏慕锦从他怀里抬头认真的看他一眼,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苏慕锦睡了一个下午了,实在是睡不着,平躺着身子尽量让自己睡着,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半夜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外面有些吵,也隐约感觉到楚离好像起身了,可眼睛好像被浆糊给糊起来了一样,沉重的根本睁不开。她嘤咛一声,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迷迷糊糊的起身,就感觉到一条有力的胳膊在环着她的腰身。   她微微惊讶,看了一眼仍旧熟睡的楚离。   往日里,每次她醒来的时候楚离早就起身了,他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去花园里练剑,用他的话说,习武之人都起得比较早。这还是苏慕锦和楚离成亲之后第一次瞧见他睡的这么熟。   楚离是个十足警惕的人,这和他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凡事只要稍稍有个风吹草动,哪怕他睡死了都会立马睁开眼睛,可今天她在他怀里这么动了几下也没有瞧见他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她在他心里是不需要被警惕的对象。   苏慕锦伸出手臂,小心的掀开了帘子,火盆已经灭了,帘子一掀一股子冷风就吹进来,不过天色却真的很亮了。冬天本来就天短夜长,她都睡到大天亮了,估计现在辰时都有了。   她放下帷幔,一低头瞧见楚离微微蹙起的眸子,顿时不敢乱动了。   半趴在他的胸膛上,支起下颌看着他。苏慕锦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瞧见楚离真容时惊心动魄的感觉,他长的真的很好看,眉眼如画,刚毅又不失谦和,笑意轻缓,优雅高贵,一举一动之间全都是行云流水般的自在潇洒。他的五官长的都极好,眉头又黑又浓,直飞入鬓,这样的眉毛一般会让人觉得这个人特别的刚毅冰冷,有些不近人情,可配着他略微弯起的唇角却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眼睛轻合,合上的时候就是一个安静出尘的美男子,可若是睁开的时候,一双眼睛黑的像是一滴浓墨,时间沉淀下来的一种平静,那平静如大海一般,表面上的平静,内力却波涛汹涌暗流涌动。他的眼睛有着勾魂摄魄的魅力,只要盯着他的眸子就能失神。   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浅。   鼻梁很高,嘴唇很薄。   苏慕锦从书上看过,都说薄唇的男人是最薄情,同样也是最专情的男子。他们若是不爱那么他们就是冰冷的石头,永远也暖不热,若是爱上了,就是温暖的暖玉,就算是什么都不说,也会让人觉得温暖。   苏慕锦想到这里忍不住勾唇一笑,可不就是这样吗,他对张嫣然和青鸟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了。而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温柔体贴,十分细心的一个人,若是他宠起一个人来,会让人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这个男人是她的!   苏慕锦忍不住得意的笑,昨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说完了之后觉得心头的一个大石头同时也落了地,以前因为她心里有秘密,所以对楚离就算是爱着也有种不敢爱的感觉,她生怕如果楚离知道了她的所有经历,会看不上她。   现在她的这份担忧全部都消失殆尽了。   她盯着他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心下怜惜不已。他好像一直都在不停的受伤,这伤还都是因为她才受的,苏慕锦弯下身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辗转着舔舐着,直把他的嘴唇吻的红润起来了,才偷香似的笑起来。   刚要起身,却觉得脖子一重。   原来是楚离的胳膊压在了她的脖颈上,让她不能起身。她一低头就瞧见楚离含笑的眸子,“怎么,偷了香就想跑了?”   苏慕锦面色一红,“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盯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的时候。”楚离低低的笑。   苏慕锦脸色又是一红,“醒了怎么都没有动静的啊。”她撑起身子,瞪了楚离一眼,接触到他含笑的眸子,目光又忍不住柔和了起来,“要不要起来?”   “呵呵……偷得浮生半日闲,”楚离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拉下来,唇印上她的,唇齿间他迷迷糊糊的说,“今天……就多睡会儿。”   “唔……”   苏慕锦被他亲的脑子里迷迷糊糊,全身都开始发软。   就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楚离才慌忙松开了她,他躺在床上喘息粗重,苦笑不已,单手抚摸上她的小腹,叹道,“有时候真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要不是这孩子,他跟苏慕锦不知道都亲热了多少回了,至于每天过和尚一样的日子吗。   苏慕锦翻过身躺在床上平复呼吸,她抱住楚离的一只胳膊,柔声道,“哪有你这样的啊,你这个年龄才第一个孩子换了别人要高兴死了,哪里还有嫌弃自己孩子的。”   楚离眼睛一瞪,“你嫌弃我老了!”   “没有没有,你正是年轻的时候哪里就老了啊,不过京城里的男子们不大多十五六岁都成亲了吗,有的更早的十四五岁就成亲了,之前徐家的那个徐墨不就是十五岁成的亲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做爹了,你都二十四岁了,换了别人孩子都应该七八岁了。”   “还是嫌我老!”   楚离心里不舒服了,他这个年龄还没有孩子的的确算是异类了。   “都说没嫌弃你了,你可比那些黄毛小子好多了。”苏慕锦急了,生怕楚离会自卑似的,赶紧跟他解释,“你看啊,男孩子本来就懂事的比较晚,十五岁的时候自己都还是小屁孩呢,什么都不懂就成亲了,还没怎样呢都做爹了,根本就是懵懵懂懂的,这样的男子稚气未退有什么好的啊。还是我相公最好了,这个年龄成亲吧最是会心疼人,而且凡事都能考虑的特别周到,多好啊。”   “真的?”楚离目光闪动。   “真的!比真金还真。”苏慕锦做发誓状,认真不已。   楚离这才微微一笑,拨开她脸上的长发,笑道,“那就好,不过我比你大了九岁啊,等我三十岁的时候你才二十一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那时候我都是而立之年了……”   “我相公就是到八十岁也是最有气质的老公公。”   “呵呵……”楚离愉悦的笑出声来。   两个人在床上腻腻歪歪的说着情话,一直到外面的柳嬷嬷实在是等的急了才敲响了房门,“姑娘,您醒了吗?”   “醒了。”苏慕锦掀开帷幔对外面喊了一嗓子,帷幔再次掀开就瞧见房间里照进来的阳光,苏慕锦顿时大喜,拍拍楚离的肩膀,“楚离,出太阳了!”   大雪都差不多下了两个月,就算是这几天没有下雪天也都是阴阴沉沉的,苏慕锦几乎都忘记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了。她兴冲冲的穿衣裳,一边看着楚离,“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厨房里给你弄早膳回来。”   “睡不着了。”他每天习惯了卯时就起身,到了那个时间自然就醒了,今天是因为昨天夜里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赖了一会儿,这会儿柳嬷嬷他们都开始来叫了,肯定是不能再赖床了。楚离掀开被子穿衣裳,很快就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   对于这一点苏慕锦还是无比高兴的,楚离穿衣服从来不需要下人帮忙。也幸好他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要不然身边放着两个贴身丫鬟,每天给他擦澡,给他穿衣束发,她绝对会受不了的。   收拾好了,苏慕锦才让人进屋。   是秋月和紫罗两个人一人端了一盆热水,手里还拿着布巾。瞧见苏慕锦和楚离,秋月笑吟吟的道,“姑娘起了?今儿个外面的天真好,都多久没有瞧见太阳了,房间里潮气也重,等会儿您和姑爷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奴婢和紫罗紫玉进屋里收拾收拾,把窗子通通风,被子和箱笼也都拿出去晒晒。”   “笙箫呢?”苏慕锦边洗脸边问。   “她啊。”秋月把手中的布巾递给苏慕锦,抿着唇笑,“那丫头昨儿个从姑娘房间里出来就捧着一匹布在那里傻笑,奴婢和紫罗她们问了才知道她好事将近了呢,估计那丫头昨儿个太高兴了,所以这会儿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呢。”   苏慕锦接过布巾把脸上的水迹擦去,又重新用温水洗了一边,接过紫罗递过来的漱口水漱口,等她洗漱完毕之后楚离也已经全都洗漱妥当了。她笑着打开窗子,一道温热的阳关就穿了进来,苏慕锦闭上眼睛,仿佛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用完了早膳之后太阳的热度已经很温暖了,天气难得的好,苏慕锦和楚离就去给外祖母还有舅舅和舅母们去请安,和她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回去院子里。搬了个小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和楚离说话。   院子里昨儿个夜里还上了冻,这会儿太阳一晒,就开始融化,地上湿漉漉的。苏慕锦歪着头问楚离,“你今天不用出门吗?”   “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出门了。”楚离坐在她身边,面上难得的闲适,“今天是耶律猛离开京城回北延的日子,皇上也派人去送了,估计街上还挺热闹的。”   “对了,墨魇呢?”   “我给了他银子让他出门去置办东西去了。”楚离笑看着苏慕锦,他淡淡的话语却让一旁的笙箫红了脸,笙箫瞧着姑娘揶揄的眼神,羞的耳根子都红了,“姑娘,奴婢回房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你的嫁衣该赶紧做出来了,要不然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姑娘!”笙箫跺脚娇嗔。   “哈哈!”苏慕锦开怀大笑。   楚离算是发现了,今天的锦儿心情好像特别好的样子,就好像是阴霾了许久的地方,终于瞧见了阳光,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这个是他比较乐于见到的。她的身体一直是他最担忧的地方。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样好的心态,等她生产之后能吃药了,他再给她好好的调理调理身体,养个几年也许她的身子就能恢复正常了。   “哎,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先前宁奕为了雪灾的事情着急宣他们几个人进宫,他们回来之后大哥就接到皇上的密旨,让他去江南出巡。也不算出巡,他是秘密出发的,因为大哥在朝堂上没有什么职位,也不会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所以办事也比较方便。他去江南是为了收购江南的米粮,然后运出去给番省赈灾用的,算起来,大哥也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也该回来了。   “我已经收到消息了,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应该明后两天就能回京城。”   说起这个,楚离不得不佩服楚君韬,京城距离江南若是昼夜不停的骑马赶路最少也需要三天,他的确是昼夜不停的赶路,据可靠的消息来报,他路上都骑死了三匹上好的宝马。他去了江南之后随后就有人拿着银票去送到江南,他要的粮食太多,别人瞧着是个大主户,而且要的比较急,粮食自然蹭蹭的往上涨价,可是楚君韬却以雷霆之势以最低的价格买走了粮食,至于他用的是什么法子,他就打听不到了。他的势力主要还是散步在京城和京城以北的地方。   运了粮食,皇上之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怕人打劫啊,所以在楚君韬走的时候皇上就给了他调动江南兵士们的令牌,他现如今身边跟着好几千的士兵,米粮足足买了几百牛车。怕耽误番省的情况,所以他可以说是昼夜不停的赶车,所以才能在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内就跑回来。   楚离自认若是换了自己也做不到这样!   这一点足以证明楚君韬这些年在外面没有白游荡,没有足够的人脉关系,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也足以证明宁奕看人之准。   “大哥立了大功,这样宁浅雪嫁过来别人就不会有什么话说了。”   “皇上当初派他去江南,估计就已经想好了要给他和宁浅雪赐婚了。”楚离淡笑道,“宁奕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还疼的厉害,虽然公主身份高贵娶回去的话难免有些压抑,可这是尊大佛啊,有皇上小心照顾着,谁娶了宁浅雪一个家族都会受益,所以尽管宁浅雪成天的不着调还是有不少人想求亲的,驸马这个位置不用任何的能力就能让自己身份高贵,成为皇家子弟,谁不相干?宁奕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楚君韬去江南办事的。要不然他一无功勋,二无官职,就是这些人的口水都能把他给淹死了。”   “嗯嗯嗯。”苏慕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说起来宁奕这也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好,大哥若是被人瞧不起了,宁浅雪的日子过的肯定也不顺心。宁奕这个人别的不说,倒是挺重情的。算是个难得的重情的皇帝了。   苏慕锦拍拍裙子站起身,拉着楚离,“走,我们去瞧瞧徐粉黛死了没有!”   楚离眸子一闪,拉住苏慕锦,“别去了,昨天晚上被人给救走了。”   他语气淡淡,仿佛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苏慕锦微微一诧,瞪大眼睛,昨天晚上她好像的确听到了什么动静,但是睡的太死所以也就没有起来,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被人给救走的?不过瞧着楚离面色淡淡的样子,苏慕锦想到肯定没这么简单。   她重新坐下来,用胳膊肘捅捅他的胳膊,“怎么回事,你故意把她给放走的?”   楚离明明知道有人要动手,不可能没有防备的。她目光落在楚离的身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楚离刮刮她的鼻子,轻轻一笑,“放心吧,徐粉黛肯定是做不了恶了,昨天我们抓了她的时候我就给她下了慢性毒,那毒无色无味不容易被发现,若是等发现了也晚了。她的小命估计也不保了。”徐粉黛这个人肯定是不能留的,她这样的女人一旦恨起一个人来只会不死不休。留着她的性命简直就是一个未知的祸害。   而且他好不容易把徐粉黛给找到了,自然不会让她有继续作恶的可能。   苏慕锦点点头,“昨天晚上有人来救她了吗?”   “嗯,来了,丑时来的。”楚离沐浴着阳光笑容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歪头看着苏慕锦,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算计,“他们人来的比较多,而且是有备而来的。我们这个院子又比较偏僻,所以护卫没来的及赶过来。他们中有一个武功极高的男子和我交手,我又让墨魇守着我们的房间不让他帮忙。他们人多势众,我肯定不是对手啊,被他们给缠住了,没等护卫们赶过来,徐粉黛就已经被人给救走了。”   楚离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行了!”苏慕锦还不了解他吗,她瞪了他一眼,扒住他的肩头,“快说,你还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徐粉黛的身上下了点儿东西,让我能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      ☆、第九十六章 我的男人只能让我看      汪航远亲自出手去救出了徐粉黛。   他在楚家放着的探子查探到徐粉黛被关押的地方之后他就立马动了手,汪航远没带几个人,但是个个都是精英,武功都是上乘,一路上小心的避开了楚家的护卫们,选择的时间是丑时,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不出他所料,果然还是被楚离给发现了,楚离武功高强,警惕心也高,会被发现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而护卫们都住在前院,只要他们动作迅速,就算是护卫赶来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故意让人去主屋里偷袭苏慕锦,果然不出他所料,楚离让墨魇去守着主屋,而他亲自缠住楚离,让俏娘去房间里救出了徐粉黛,一切都很顺利,可是顺利的同时又让他觉得隐隐有地方不对劲。   “主子……”俏娘担开口轻轻的唤醒了沉思中的他。汪航远收回思绪,转头看向俏娘,“可查出有没有人追踪?”   “没有!”俏娘肯定的摇摇头,她就是干这一行的,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追踪和反追踪,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发现敌人靠的不是武功而是直觉,这些年来她的直觉救了她多少性命。就算武功再高的人都躲不过她的直觉。俏娘看着脸色微白的汪航远,“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主子和楚离交手的时候被楚离给打了一掌。   “没事。”汪航远摆摆手,“看来我还是小瞧了楚离,他这些年竟然藏拙,难怪我一直没有发现。不过幸好他前段时间在宫里受了伤还没有好,又顾忌着苏慕锦的性命,所以大多只守不攻,要不然我的性命恐怕就交代在那里了。”汪航远对俏娘难得的解释了一番,他盘膝坐在床榻上,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有暖暖的阳光顺着窗口照进来,汪航远从床榻上起了身。这时候琴瑟敲了门端了药进来,汪航远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把里面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转头问琴瑟,“徐粉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大好。”琴瑟叹口气,“脸上的伤口太深,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更惨的是肩膀上的伤口,那伤口不是刀剑刺中的,全都是木屑,木屑刺进皮肉中,不知道留了多少木屑在身体里挑不出来了。而且伤到了经脉,又没有及时医治,她的右臂算是彻底的毁了。”   对此,汪航远一点都不在意,只要还剩下一条小命,别的他全都不管。   他吩咐琴瑟,“找可靠的大夫给她治伤,再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他总感觉这样把徐粉黛救出来,好像有点太顺利了,顺利的几乎让他觉得不安。他还是十分相信俏娘的,对于没有人尾随他们来到春风楼他还是相信的,他手中捏着药碗,沉着面容和两个人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这两天给我仔细一点,春风楼的四处都多注意一点,但凡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立马向我禀报。”   “是!”   俏娘和琴瑟齐齐应道。   俏娘瞧着汪航远担忧的神色,不由得上前两步,就快接触到汪航远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她轻声道,“主子,你不用太担心了,徐粉黛不是个蠢人,昨天晚上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不是就说了吗,她根本就没有供出春风楼,要不然岂还有命在?而且若是楚离他们已经知道了春风楼的所在,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举动,你放心吧。”   “嗯。”汪航远点点头,他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罢了。他想了想,片刻后才低声道,“琴瑟你去盯着徐粉黛,别让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我能救她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救得了她。”   “属下今后寸步不离的守着徐粉黛!”   琴瑟垂下眸子,十分顺从的样子。可心里却十分的忐忑,她之前冒着被主子发现的危险给苏慕锦传了消息让她知道徐粉黛的所在,为的就是希望苏慕锦能把徐粉黛给彻底解决,徐粉黛这个女人,肯定是留不得的,今后只能是祸害。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就算是这样,主子竟然还是能把徐粉黛给救出来。   她其实是希望徐粉黛能死在姑娘的手里的,这样以后就不会威胁到姑娘了……   可是经过这一次,恐怕她再也没有机会给姑娘报信了,主子疑心重,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什么了,真的让他抓到了把柄,不!连把柄都不需要,真的让主子知道了她行为的不正常,他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   他把他这辈子所有的忍耐心和宽容心全都给了徐兮之那个女人,别人在他眼里就如同草芥一般,就算她从小就跟着主子受训练,都不可能让主子稍稍看重一些。   想到这个琴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凝之色。   以前她就是奉主子的命令去姑娘身边潜伏的,这么多年下来和姑娘还有笙箫情同姐妹,尤其是笙箫姐姐……她装作无知的样子,笙箫姐姐就会教她很多的人情世故,她被刘氏责罚,笙箫姐姐就会为她求情,有时候还会和她一起受罚。为了让潜伏变得更加的真实,那几年她和主子没有任何的接触,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丫头。   可是那几年却是她过的最幸福的几年。如果只有一个麦饼,姑娘也会分成四份,给她和笙箫姐姐一人一份,另外一份留给柳嬷嬷,他们那几年就是那样过来的。后来姑娘慢慢的开始扳回一局之后,主子就开始联系她,让她陷害姑娘,还设计毁姑娘的清白。若她不听从吩咐,主子会直接要了姑娘的性命,所以她没办法,抓了小少爷用来做诱饵。小少爷是姑娘的心头肉,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少爷,知道小少爷失踪了她肯定会着急着寻找。   她果然没有猜错,不过她知道姑娘的底线,所以她就算是抓住了聪儿少爷也没有想过伤害他的性命。   后来她的计划慢慢的顺利发展,可她心里的愧疚感却越来越重,一直到后面看到姑娘将死局解开,还成功的扳倒了刘氏。她的计划失败了,可她心里却一下子轻松了,姑娘已经知道她是奸细,她不能再回去,只好听从主子的吩咐来到了春风楼。   这一年多来,姑娘和笙箫姐姐的每一分变化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知道姑娘和楚离的感情之好,她更知道笙箫姐姐就快要嫁人了。   真好……   她微微一笑,轻轻舒口气。   去徐粉黛房间里去看她的时候,徐粉黛还躺在床榻上休息,琴瑟冷冷的看着昏睡中的徐粉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这个女人还真是好命!   她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救这个徐粉黛,就是想让徐兮之开心嘛,徐粉黛现在可是徐家大房唯一幸存的人了,主子是想讨好徐兮之。琴瑟就不明白了,徐兮之那个女人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主子,主子最憎恨的就是隐瞒和欺骗,徐兮之对他撒下了弥天大谎,他不但不追究,竟然还想着讨好她!   贱!   犯贱!   除了这个词,琴瑟几乎想象不出来别的形容汪航远的词,为了徐兮之他可谓是能放弃的都放弃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心甘情愿的在皇宫里做了十一年的假太监,到头来竟然不知道徐兮之曾经生过一个女儿!   琴瑟伸出手,落在徐粉黛的脖子上,她只要用力一掐,这个人从此就能消失……   “呃……”   沉睡中的徐粉黛忽然皱紧了眉头哼了一声,琴瑟触电般的收回了手指,站在床榻边冷冷的看着她从迷茫渐渐的清醒过来。   “醒了?喝药!”   她淡定的转身,仿佛方才伸手要掐死徐粉黛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她坐在火盆边,指着桌子上的药碗,“喝药!”   徐粉黛皱紧眉头,她现在全身无力怎么下床?!   “帮我……”把药端过来。   “自己不长手?”琴瑟冷冷的打断她没有说完的话,讥笑道,“呵……我竟然忘了,你的手可不就是废了吗!”她瞧着徐粉黛的面色剧烈的一变,冷笑道,“我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盯着你,可不是来伺候你的!这药你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你!”徐粉黛怒目以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第一眼瞧见这个琴瑟,她对她的态度就十分的恶劣。俏娘对她态度也不好,可却不想琴瑟的态度这样明显的恶劣,就好像她们有什么杀父之仇一般。   “琴瑟姑娘,昨天晚上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我曾经哪里的罪过姑娘?”   “嗤——没得罪过我,我这个人就这点毛病,就是看不得长得丑的女人,瞧见了心情就不好,就容易脾气暴躁。”琴瑟目光直直的落在徐粉黛的脸上,笑道,“以前我还挺别人说过徐家的二姑娘美若天仙……现在,啧啧,真是让人失望,这张脸瞧着就令人作呕!”   徐粉黛脸色瞬间雪白。   她的脸……   她浑身发抖的怒视琴瑟,可眼神却是颤抖着的。琴瑟看她这个样子,不怀好意的笑笑,走到窗边的梳妆台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铜镜扔给徐粉黛,淡笑道,“差点忘了,估计徐姑娘到现在都没有瞧见过自己这副尊荣呢吧,好好看看吧,说真的,以后徐姑娘可千万不要半夜三更的出门,要不然有小孩子碰到了,估计都能把小孩子给吓哭了。”   琴瑟说完哈哈一笑,迈步出了房间。   对于徐粉黛她怎么都看不顺眼,主子说了要盯着她,那她就在门口盯着好了,瞧着她那张脸就觉得恶心的厉害。   徐粉黛颤抖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身子,指尖剧烈的抖动。大夫已经跟她说了,她的右手彻底废了,现在肩头包扎着根本不能动弹,她颤抖着左手抚上自己的右脸,昨天才割破的脸,此时还疼的厉害,她不知道伤口究竟有多深,可是她知道疼!很疼!   握住铜镜的手柄,闭上眼睛把铜镜举到脸上的位置,久久不敢睁开。   “徐粉黛,胳膊都废了,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惨的……”她低声说服自己睁开了双眼,可什么都不如自己亲自看到打击来的大,在铜镜的照射下她清晰的看到自己右脸上两道深深的痕迹。那是“美”字的前两笔画,一捺一撇,因为她当时剧烈的挣扎,伤口刚好交叉,形成了一个巨大而血红的“X”。   “啊——”   她尖叫着扔掉镜子,歇斯底里的嘶吼,“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不是的!”   镜子里那个长发披散苍白如鬼,眼珠血红,脸上一个又长又深的大“X”,一身白衣如鬼的人怎么会是她!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她是爹娘用来对付皇上的王牌!她怎么会是那个样子!从小多少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祸水红颜,她会美到老死!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   徐粉黛疯狂的尖叫起来,她现在胳膊残废,容貌尽毁,她还有什么资本!   “苏慕锦!苏慕锦!”   徐粉黛血红着眼睛嘶吼着,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女人!她一定也要让她尝一尝被毁容的滋味,她也要毁了她所有的一切!   琴瑟听着房间中徐粉黛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恨,微微皱紧了眉头。   ……   承和五年腊月初九,出使京城的北延皇子回京,帝派人亲送至城外五里亭处,为后来的两国的百年和平奠定了相当深的基础。   大周的史记上对于腊月初九那一天就只有这样寥寥几字,其实连史官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北延国皇子出使了大周之后忽然就爆发了战争,更不知道为什么两国都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又突然停战,最后一场惨烈的战争无疾而终。甚至于最后两国拟定了和平书,大周皇帝慷慨的借给了北延上万斤的粮食,北延皇帝则是用等价的牛羊作为交换,算是抵了大周的米粮。两国皇帝在番省和一众大臣们的见证下握手言和,并且从此之后两国通商通市,相互往来。   当然,这暂且都是后话。   腊月初九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耶律猛带着身边的一众随从回到北延国。   腊月初十。   楚君韬带着车队从江南回到了京城,皇上派人相迎,而一到京城楚君韬便不堪重负的倒了下来。   楚家顿时乱作一团。   苏慕锦和楚离接到消息匆匆的跑到楚君韬的小院子里,他们赶到的时候小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奴仆们都停在外面没有进屋,进去的都是主子们,苏慕锦和楚离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一堆的人。老太君,还有苏慕锦的几个舅舅舅母,再加上苏慕锦的其他五个表兄,还有一个表弟,全部都到齐了。   苏慕锦没有试图挤进人群,而是顺着众人肩膀的缝隙看过去,一眼就瞧见在床榻旁边偷偷抹泪的宁浅雪。   床榻边,宫中的钱太医正坐在床沿上给楚君韬把脉,半晌他才抬起头来。   众人立马紧张兮兮的看着钱太医。   钱太医叹口气,松开了手指,一转头就瞧见众人担忧的眼神,他摇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累了,精神长时间的紧绷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在到达京城的那一刻身心松懈下来,这才会晕过去。”钱太医佩服的瞧着楚君韬,这个男子真的是他见过的顶有毅力的人之一了,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应该就是想着番省雪灾的情况,为了百姓能少冻死饿死几个,所以才会如此的疲惫。钱太医已经知道了,他从江南运回来的可不止几百车的米粮,还有上百车的棉衣棉被之类的防寒之物。   “会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宁浅雪抹去眼角的晶莹,紧张的问钱太医。   钱太医微微一诧,没想到宁浅雪竟然能这么快就抓住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楚君韬走的时候京城中还下着大雪,而且他走的时候江南也冷的厉害,昼夜不休的骑马,就算是穿的再厚,也抵御不了寒气,所以劳累还是其次,他的身体已经浸入了寒气了。钱太医微微沉吟,低声道,“楚公子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他身上寒气太重,恐怕需要养一段时间。”瞧着众人立马紧张起来的眸子,他赶紧道,“没什么大碍,你们不必担忧,楚公子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有内力护体,寒气入侵的不是特别严重,等会儿我给开个药方,每天给煎药喝两碗,再配以针灸拔寒气,应该两三个月就能养的差不多了。不过公主要注意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万万不能再让楚公子受寒,要不然旧寒气还没有拔出来就继续添寒气,恐怕真的会年纪轻轻的就落下宿疾。”   宁浅雪重重点头,“我记下了。”   钱太医就起身给开了一张药方,把药方放在了楚琛的手中,“楚公子这两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楚尚书让人随时都背着粥给他喝,再把药煎好了温着放在那里,等楚公子醒了立马就让他喝下粥,然后让他把药喝下去。我会每隔几天来给楚公子做针灸的。”   “劳烦钱太医了。”楚琛握紧了药方。   钱太医摇摇头,和楚琛告辞。楚琛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邸,这才回到了小院子。   老太君坐在床沿上瞧着楚君韬瘦削的脸不住的抹泪,她的大孙子啊,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他从京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可现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过去,整个人不知道瘦了多少圈,脸上都剩不了二两肉了,因为太瘦,显得下巴紧绷的厉害。   眼睑下一团的深黑色的眼圈,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就累成这个样子。满身的风尘,脸上还有没有擦去的灰尘。   老太君拿帕子把他的脸擦干净,低泣道,“这孩子,遭了多少罪啊……”   “祖母,您别伤心了,大哥这是为了百姓们才会这么拼命的。”最小的楚君训抱住老太君的胳膊,小心的看了楚君韬一眼就立马转过头去,他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偷偷的抹过眼泪,“祖母啊,大哥醒了您可别打他啊。”   “我心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打他。”老太君瞪了楚君训一眼。   “是是是,大哥是您的心头宝呢,训儿就是您心里的草根,您就心疼大哥吧。”楚君训故意撒娇缓解屋里的气氛。   旁边的几个兄弟听了也立马附和,“就是就是,祖母真的是太偏心了,就知道心疼大哥。”   “我们都是祖母心里的草呦……”   “你们这群臭小子!”二夫人本来还忧虑的面色微微缓了缓,笑骂他们几个小孩子,“真真是半点不懂事,这个时候跟你们大哥争什么呢,我可跟你们几个说清楚了,以前你们大哥的婚事没着落,你们成天就知道拿你们大哥做挡箭牌,这回可没用了!你们大哥的婚事都订下来了,你们一个个的赶紧给我找儿媳妇和侄媳妇回来,要不然二婶打断你们的腿!”   “哎呀呀,二婶还是先操心二哥的事情吧,我们几个还小呢,不着急,不着急的……”   “啊,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办么。祖母,爹娘,叔叔婶婶们,我先走了啊。”老二立马开溜。   “哎呀,二哥等等我,我也有事儿要办。”   “你们不是说好带上我的吗?”老四爷开溜。   几兄弟就这么一个个的溜走了,房间中顿时空旷许多,不过因为几个人的插科打诨,方才房间里弥漫的忧虑和伤心的气氛也全都消失无踪了。   吴氏本来眼圈都红了,瞧见这几个小子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扶着老太君起了身,和屋子里的几个弟妹弟弟们道,“我瞧着韬儿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大家就别守着了,回去歇着吧。”又转头和老太君轻声道,“娘,您也回去歇着,这里有儿媳呢,等韬儿醒了,儿媳马上就派人去通知您。”   “好,老大家的,你可别忘了啊。”   “娘您放心吧,这个怎么会忘呢。”   房间里的人本来也是担忧的厉害了才过来看情况,知道楚君韬没有生命之忧就放下心来,尤其是几个老爷们,这里还有公主还有大嫂她们女眷在这里,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事儿。因此就各自携着妻子们告退了。   人群散尽了,苏慕锦才瞧见床上躺着的楚君韬。她也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样狼狈的样子。脸上一层灰尘,头发上也满满的都是灰尘,她仔细的看楚君韬的衣裳,他露在被子外的衣服上也都是一层细细的黄色灰尘。整个人瘦了太多,几乎脱了型,怪不得宁浅雪还有外祖母舅母都红了眼睛。   屋里没有那么多人了吴氏才叹口气,她对苏慕锦和楚离也道,“你们回去歇着吧,公主也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着呢。”   “我来照顾他。”宁浅雪忽然道。   吴氏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不合规矩。”最重要的是对宁浅雪的名誉有损,之前她就因为天天跑他们楚家京城就传出风言风语了,只是因为宁浅雪是公主,所以才没有人敢在她跟前嚼舌根,但是流言却传到了她的耳中。这还是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传成了这样,要真的是宁浅雪这么一个大姑娘跑到韬儿的房间里来照顾韬儿,那公主的名声也全都没有了。   “夫人,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我不在意的,一点都不在意。”宁浅雪吸吸鼻子,仰头看着吴氏,“夫人,楚君韬是我未来的夫君啊,皇兄都下了圣旨的,我们都是未婚夫妻了,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都是因为我皇兄的圣旨才会变成这样,您若是不让我照顾他,我就是回到了宫里也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   “这……”   吴氏有些迟疑。   “舅母您就随了她吧。”苏慕锦忍不住给宁浅雪说话,“您若是不让她在这里守着,她估计大半夜的都能从宫里跑出来闯进楚家,还是让她看着吧。”   “那……好吧。”   吴氏默默叹口气,等会儿要让下人们都闭紧了嘴巴,谁也不能在背后嚼舌根子。   “夫人您去歇着吧。”宁浅雪坐在床沿,开始以女主人的姿态赶人了。   吴氏轻叹一声,儿大不由娘啊……她走出房间,吩咐楚君韬院子里的小厮和丫头,“公主吩咐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   吴氏还是不太放心,可再不放心也只能走了,要不然她和宁浅雪两个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多尴尬啊。   吴氏走了宁浅雪才松口气,摸一把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哎,跟未来婆婆相处还是有点压力的。”以前讨好楚夫人的时候都是一小会儿功夫,她嘴巴又甜,什么都捡好听的说,可真的和楚夫人在一起一呆就是一两天,那估计她也就露馅了。   苏慕锦失笑。   “你们也赶紧出去!等会儿我要给我未来相公擦身子,你们可不准偷看!”宁浅雪对苏慕锦和楚离横眉竖眼,挥挥手跟挥苍蝇似的赶两个人。   苏慕锦瞪大眼睛,“你要给我大哥擦身子?”   她知道宁浅雪十分爽朗,男女大防也不是那么看重,可是她是一个未婚女子啊,要不要这么强悍啊!   “当然了,没看到他身上都是灰尘吗!”宁浅雪说的理所当然的道,“他这样睡肯定不舒服。”   “让小丫头动手。”   宁浅雪眼珠子一瞪,斜睨苏慕锦,“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楚离,你愿意他的身体给一个小丫鬟看?”   不愿意!   “不过,可以让小厮啊……”   “小厮也不行!”宁浅雪霸道的宣布,“我的男人身体只能让我看,就是楚夫人都不能看一眼!”   苏慕锦扶额,“那是我大哥的娘,亲娘!”   “亲娘也不行!”   宁浅雪扬起下巴,用下巴点点房门的方向,“赶紧走赶紧走,顺便把门给关上,让我男人染了寒气我跟你没完,对了,记得让门外的小厮给抬一桶热水进来哈。”   苏慕锦摆摆手,拉着楚离就出了屋。   她吩咐了小厮去抬热水之后才哭笑不得的瞧着楚离,“这女人真是……真是疯了!这幸好是我大哥喜欢她,要不然这事儿一出,我大哥不喜欢她恐怕也只能把她给娶回家了,被这样的女子喜欢上,哎,真不知道对大哥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估计他自己乐在其中呢。”楚离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还期待有一天锦儿能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宣布他是她的男人呢!不过依锦儿的性子,估计这辈子也没有这个可能。   倒不是她不在意他,而是她的性格就注定了她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   腊月初十。   宁世子查出户部尚书和户部左右侍郎从国库中贪污的数百万两白银,皇帝大怒,彻底把户部的人给清洗了一批,并且下旨任命楚君韬为户部左侍郎一职。这一职位等到他身体康复之后便立马走马上任。   从一个七品都不品的官家子嗣直接一跃成为正四品的朝中新贵,就算明明知道人家是沾了公主的光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楚公子也的确立了大功,让人没办法反驳。因此哪怕是楚君韬仍旧没有清醒,楚家的大门也几乎被来恭贺的宾客们给踩断。   腊月初十中午。   皇上下旨,让宁世子带着番省的林徐府以及其女押送粮食以及棉衣棉被去番省赈灾。   而此时的慈安宫中,徐兮之知道了这些消息,唇角渐渐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快点,再快点吧……”      ☆、第九十七章 徐兮之的计谋      “太后娘娘……”   杜嬷嬷忧虑不已,户部贪污的银子被藏的那么隐秘,怎么会被宁世子给查出来呢,可现如今就是查出来了,可是太后娘娘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啊。杜嬷嬷急的冷汗都出来了,她不停的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看的徐兮之直皱眉头。“娘娘哎,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户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是我们的人,现在银子被查出来了,皇上肯定要彻查此事,说不定就会查到您的身上。”杜嬷嬷捏紧手中的帕子,急声道,“皇上一直都想找您的把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事儿,肯定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的,太后娘娘,您要想想法子避开这一劫啊。”   徐兮之盘膝坐在窗边的阳光下晒太阳,她闭着眼睛,一副十分自在的模样,“别担心了,这事儿哀家自有主张。”   “可是皇上那里……”   “哀家不怕他查,就怕他不查!”徐兮之轻轻睁开眼睛,正对着太阳,那光亮刺的她眼睛微微疼痛,她却没有避开,直直的盯着那光芒的方向,喃喃道,“不这样怎么能把别人逼到那个份上呢。”   杜嬷嬷没听清楚徐兮之的呢喃,微微疑惑,“娘娘您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徐兮之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杜嬷嬷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了,只是面上的担忧依旧没办法褪下。   徐兮之周身都被阳光包裹住,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太阳,此时晒着太阳竟然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闭上眼睛脑海却没有停止转动。这一次宁煜能找到她藏起来的银子也算是她自己放了水。   她以前是打算用这些银子来造反,可现在没有这个打算了,刚好又能做一番利用,有何不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她只要能手刃了楚瑜,让她立马去死她都愿意!   楚瑜!   楚瑜!   徐兮之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心中越发的阴暗。   银子被找到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就该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了。   徐兮之缓缓从地毯上起身,走到床榻边拿起一件厚厚的棉衣穿在身上,杜嬷嬷见了连忙上前帮忙,给她穿上厚重的棉衣,就瞧见太后娘娘伸手去拿挂在屏风上厚厚的貂毛大裘。   杜嬷嬷一看就知道太后娘娘这是要进地下的密室中去瞧张嫣然。杜嬷嬷接过大裘给徐兮之系上,又给她盖上一顶厚重的毡帽,她动作微微有些迟钝,犹豫的看着徐兮之,“太后娘娘,您过两天再去看公主吧,每天都在千年寒冰旁边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您的身子肯定会受不住的。”   “没事。”   徐兮之整理了一下衣裳,她每次只有瞧见女儿的容颜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摆摆手,示意杜嬷嬷不必跟随,徐兮之缓步走进密室的通道中,密室的大门刚刚被打开,一股子森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到了密室中,徐兮之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嗜血!”   一道灰色的影子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过来,静静的立在徐兮之的身边。   “出宫去楚王府找楚瑜,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就说去老地方想见。”徐兮之刚要抬步,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她吩咐嗜血,“如果楚瑜问你什么问题,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   灰色的人影点点头,一道烟似的又飘了出去。   这个灰衣人正是多年前楚瑜曾经给她的那些暗卫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她一直放在自己的身边贴身保护。瞧着灰衣人离开之后徐兮之才勾起唇角,缓步上前。   密室中空荡荡的,四面都是墙壁,墙壁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壁画,密室里只在四角放着一人高的灯台,每一个灯台上蜿蜒放着十几只白色的蜡烛,每一根蜡烛都有小孩手臂粗细。四个灯台几十根的蜡烛照射下,密室中光亮如白昼。密室的最中央的地方放着一口晶莹剔透通体雪白的冰棺,冰棺周边都冒着森森的白色寒气,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着,渐渐的把整个密室都给笼罩起来。就连墙壁上都染上了雪白的晶莹。那晶莹的冰晶在烛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射着点点光芒,十分的好看。   徐兮之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走的异样艰难。   很快她就走到了冰棺的旁边,冰棺被棺盖给盖了起来,以前这冰棺放在她寝宫的时候为了方便她看安宁,从来都不盖棺盖的,但是在密室中,她生怕会有什么虫子爬进棺材里,弄乱了安宁的妆容,所以才给盖了起来。   其实徐兮之的担忧真的是多余的,这么冰冷的环境下,还没有任何的吃食,小虫子都不可能钻进来,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别的生物存在。   徐兮之眸子里含了一汪柔情,她动作轻柔的推开了棺盖,露出里面容颜如生的张嫣然。   徐兮之瞧着躺在冰棺里的女儿,唇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来,他抚上张嫣然冰冷僵硬的脸颊,柔声细语的道,“安宁,娘亲来看你了……你今天好不好?娘亲想你了你知不知道?”徐兮之把张嫣然从冰棺里扶起来,冰棺不算高,她把张嫣然以坐姿扶起来,自己则迈步进了冰棺中,和张嫣然面对面。她抬着张嫣然的身体让她靠在冰棺的后面,自己则是从怀里掏出了浸湿的手帕,还有胭脂水粉,还有一把小巧的梳子。   她边说话边用湿帕子把张嫣然脸上的脂粉给擦拭掉,“安宁,你是不是太恨娘亲了,所以都不肯到娘亲的梦中来呢,自从你……之后,娘亲竟然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你,你别恨娘亲了,娘亲真的很想你,想的心都疼了……”徐兮之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她的眸子里浮起一汪水。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张嫣然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擦掉之后就露出了铁青僵硬的神色来,这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脸色。徐兮之却受不得看她这样的脸色,因为没看一次,都是在提醒她,她的安宁早就离她而去了。   徐兮之从来都不肯承认她的安宁已经死了,所以每次说到她“死”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省略掉。   她开始动手拆安宁头上的发髻,帮她重新梳了头发,又给她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梳好了头发之后又开始给她上妆。这是徐兮之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她每天必来看张嫣然,每天都要给她重新梳妆上妆。她坐在冰棺中,千年寒冰的寒气穿透层层的厚棉衣凉的她牙齿打颤,唇色乌青。可她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手指颤抖着给她弄好了才轻轻笑起来。   “我们安宁真是最美的姑娘……”   徐兮之呵呵轻笑,上上下下的端详着张嫣然,她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我们安宁又听话又乖巧……民间都说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安宁……你就是娘亲的小棉袄啊。娘亲现在都还记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小团,只有巴掌大,躺在娘亲的手心里闭着小眼睛啃手指……一转眼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呢……”   徐兮之絮絮叨叨的说,可再也听不到安宁回答的声音了,她在密室里一直待了两个时辰,当身子已经冻的麻痹了才踉踉跄跄的从冰棺中起了身,把张嫣然给放着平躺在冰棺中,脚步蹒跚的往外走。   ……   两个时辰前。   楚王府中。   嗜血一双眸子没有感情的注视着楚瑜,机械般的说出了徐兮之先前吩咐的话,“主子请您去老地方见面,说是有要是相商。”   楚瑜瞧见嗜血的瞬间就知道徐兮之肯定是有事情找他,他点点头,“你们主子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见面?”   “现在!”   “你主子出宫了?”   “还没。”   “她现在在哪里?”   “皇宫。”   一句一答,嗜血从来不说一句废话。亏的楚瑜知道嗜血的性子,要不然早就发怒了,他耐着好性子问嗜血,“我是问她在皇宫的哪里,什么时候出宫?”   “慈安宫……”嗜血瞧着楚瑜皱紧了眉头,又添了一句,“在慈安宫的密室中,两个时辰。”   楚瑜刚开始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徐兮之在慈安宫的密室中,两个时辰之后出宫。楚瑜皱紧了眉头,“慈安宫中竟然还有密室?”他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有,她去密室做什么?   “你说清楚点。”   嗜血一字一字都是从口中机械的蹦出来,双眸中不带一丝的感情,“密室里有冰棺。张嫣然在里面。主子去看。每天。”   楚瑜明了,这人是在说张嫣然的尸体在冰棺中,徐兮之每天都要去看。   提起张嫣然,楚瑜眉宇间微微一痛,他低叹一声,“告诉你们主子,我两个时辰之后准时出现。”   嗜血点点头就打算离开了。   “等等!”楚瑜叫住他。   嗜血转身静静的看着楚瑜。   “这些年你贴身保护徐兮之,汪航远这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   楚瑜眼睛死死的盯着嗜血,冷声道,“嗜血,当年我救了你的性命,而且从来也没有要求你做过什么,今天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汪航远和徐兮之究竟是什么关系!”问完之后他紧紧的盯住嗜血,眯着眼睛不放过他每一丝反应。   “主子和奴才。”嗜血声音不急不缓,不高不低,依旧是机械化没有感情的回答。   楚瑜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挥挥手示意嗜血离去。   先前徐兮之跟他解释过了和汪航远的关系,可是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心里是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的。眼下连嗜血都这样说……他松口气,也许先前真的是误会了徐兮之吧。   楚瑜看了看天色,今天的天气难得的特别的好,他大概能猜到徐兮之找他的原因是什么。他刚好也有事情要和徐兮之商量商量。楚瑜去沐浴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崭新的墨绿色的长袍。他常年带兵打仗,身材十分的健壮,和那些刚到中年就发福的中年男子比起来,他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都是十分自信的。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还没有太老。   他出了门就去了徐府。   徐家正是他以前和徐兮之相约的地方,二十五年前徐兮之就给他画了徐家院子的图,他找好了地点之后翻墙而过,经常一翻身下墙就能瞧见她紧张兮兮的在墙下面等着,然后两个人就跑到她的房间里温存。   徐家的所有人都想不到,他和徐兮之相约的地方竟然就是徐家,而徐兮之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都被徐兮之整治的服服帖帖的,谁也不敢嚼舌根子。   楚瑜再一次翻墙而过,回忆慢慢的涌入脑海,他忽然觉得愧疚。   二十五年前徐兮之曾经对他掏心掏肺,可他转眼就娶了左莞,还和左莞有过一段幸福甜蜜的时光,那段时间他曾经是想着要和徐兮之彻彻底底的断开的,只是莞儿她是大家闺秀,就是房事上也害羞的厉害,从来都不像徐兮之那样能给他带来激情。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和徐兮之偷情,偷情的快感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候莞儿正怀着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曾经愧疚过徘徊过,可到底是输给了自己的欲望。   楚瑜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那个时候的他就彻底的陷入了徐兮之的温柔乡中。后来大儿子二儿子相继离去,他也曾经后悔的不能自抑,可是最终却离不开徐兮之了。徐兮之是一个可以令人疯狂的女子,她张扬又美丽,哪怕是现在面容都像是二十五年前那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一直到后来楚离的出生,那个时候楚瑜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他的心里到底是对妻子和儿子有愧疚之心,所以就护住了楚离。大夫曾经说过,莞儿之前滑了第一胎,第二胎生出来的时候也是难产,身体已经很不好,如果生产楚离再出什么问题,以后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孕育孩子。   他对不起莞儿,所以必须要保住他们最后一个孩子——楚离。   楚瑜轻轻一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翻墙落在了院子中。他一转头,赫然瞧见徐兮之正一身粉白色的襦裙俏生生的站在围墙下正含笑看着他,楚瑜脑海中关于楚离和左莞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消失的全无踪迹可循。他愣愣的看着徐兮之,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的徐兮之也是这样一身粉白的的襦裙,手臂中挽着一根绯红色的软罗轻纱,头顶上盘着一个小小的发髻,三千青丝垂于肩头。   “兮之?”   “嗯,是我。”徐兮之淡淡的笑,瞧见楚瑜目光中的迷离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招走对了,为了这一幕她可算是废了不少的心思,她是太后已经嫁了人,头发需要全都盘起来,可是为了让楚瑜找到二十五年前的记忆,她特意梳了一个未出阁女子才能梳的发髻。她含笑看着楚瑜,“楚郎,我等你好久了。”   楚瑜眸子里的恍惚更甚。   当年的徐兮之也是这样一句情深款款的话,说等他好久了。楚瑜一颗心顿时就软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握住徐兮之的手,她的手冰凉彻骨,比冰块还要寒冷。楚瑜想到方才嗜血说的她去了慈安宫的密室中,密室中有千年寒冰,她这样柔弱的身子竟然在有冰棺的密室中待了两个时辰,又怎么能不冻着。楚瑜心中原本还存着的丝丝点点的怀疑立马烟消云散,反而对徐兮之还升起了一股子愧疚心。   她能对安宁这样的好,就足以说明还爱着他,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和一个假太监厮混到一起呢!   楚瑜摩擦着她的手给她取暖,柔声道,“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护自己,下次穿厚点。”   “嗯。”徐兮之面色微红,羞涩的垂下头。楚瑜自然没有发现她垂下的眸子里全都是森寒的冷意。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太阳也早就没有了热度,寒风吹来,徐兮之身子微微颤了颤。楚瑜瞧见了赶紧揽着她的腰身拥着她进屋,“怎么不多穿点,咱们都不是二十五年前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万一染上了风寒恐怕就要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起来,下次若是出门披一件大裘。”   “好。”徐兮之含笑应允。   两个人相拥着进了徐兮之的闺房,徐兮之的闺房是在徐家的大房的院子里,当年因为她进了宫,顺利的成为先帝的妃子,所以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徐家的人都保留着她的院落,就等着她如果有一天回家省亲了还能来院子里瞧瞧。徐家被抄家已经不短的时间,院子里的人全部都受到了惩罚,现在的徐府空空荡荡的,到处都是落叶和灰尘。   楚瑜本来以为进屋了会瞧见一个布满了灰尘的房间,可进了屋才惊讶的发现房间中收拾的一尘不染,就连房间中的摆设也全都和二十五年前的摆设一模一样,丝毫变化都没有,如果非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房间中的柜子椅子桌子之类的家具都有些年头了,不如二十五年前那样好看了。楚瑜震惊的看着徐兮之,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里我一直都有让人收拾着……”徐兮之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她进了屋就开始忙碌,端出了火盆,用火折子把碎柴火点着,让炭火燃烧起来,不多时房间中就暖和了起来,她身子一转,轻轻的坐在房间中那张精致的红木雕花大床上。她瞧着楚瑜轻笑道,“这里是我的闺房,先前抄家的时候兵士们知道这是我的房间也没有敢动,所以东西都齐齐全全的。这些年我虽然不在这里居住,可经常让人来收拾房间。就是这段时间我大哥大嫂他们都出事了,府邸也被抄了,让人进来收拾也不太容易了……”   说着,徐兮之的眉宇黯然下来。   楚瑜进屋来坐在她的身侧,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他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叹道,“我知道你难受,兮之,今后我会好好对你,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徐兮之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一双出色的星眸中水光闪闪,似乎是感动到了极点的样子,“楚郎……”   楚瑜觉得自己心里沉睡了多少年的野兽又苏醒了过来,二十五年前每每他们亲密的时候徐兮之就是这样眼睛闪闪的看着他,不过彼时她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崇拜的光芒,现在则是哀伤多一点。楚瑜环住徐兮之腰侧的手忍不住滑了一滑。   今天徐兮之穿的是襦裙,腰间用款型的锦布紧紧的缠绕着,又用绯红色的绸带系在腰间,系成蝴蝶结,他轻轻一拉,她身上的腰带立刻滑了下去,她的衣裳也是比较贴身顺滑的,此时腰带一脱落,整件衣裳都滑了下来,露出她白皙圆润的肩头和一线优美的锁骨。楚瑜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已经多少年戒女色了……以前还觉得他能戒一辈子,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此时美人在怀,温香软玉,他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声响了,心中坚持了多少年的事情全都被抛之脑后。他的身体几乎是立刻的就起了反应,脑海中二十五年前和她亲密的感觉忽然就清晰了起来,楚瑜想都不想的把徐兮之压在了雕花大床上。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应该是刚刚晒过,还带着清香的味道和阳光的气息。   楚瑜重重的喘息着吻上了徐兮之。   “帷……帷幔……”徐兮之喘着气提醒。   楚瑜长袖重重一挥,床上的帷幔顿时落了下来,挡住了性感的气息也挡住了令人窥探的目光。   床榻的时间已经太长,两个人剧烈的动着,能清晰的听到床榻“咯吱咯吱”的响动,伴随着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魅惑的娇吟。   许久之后大床才慢慢的停止了声响。   楚瑜抱着浑身赤裸的徐兮之,轻轻的摩擦着她圆润的肩头,一手撑着头歪着头看她,“每次看到你这张脸就感觉好像还是在二十五年前似的。”   徐兮之面上一红,娇嗔的瞪他一眼,“你是说我一直都没有老吗?”   “是啊,有时候照镜子看看自己,再看看你,总觉得我好像比你大了一轮一般,你容颜依旧,我却已经老了。”   “你哪里老了。”徐兮之捧住楚瑜的脸认真的打量他,半晌才笑道,“没老,跟二十五年前一样,让我看一眼就想沉沦在你的眼睛里,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有多深邃,当年我就是看到你这双眼睛,才情不自禁的被你吸引……”   楚瑜愉悦的笑出声来。   这就是徐兮之的本事,她能在床上和他愉悦的调情,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这一点是左莞怎么都做不到的,他曾经也试过在床上和她开开玩笑,可她每当这个时候总是血红着脸躲在被窝中,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好……我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你在一起。”徐兮之感叹一般,她垂下眸子,叹息般的道,“其实我真是羡慕你,儿子那样优秀,可我就不一样了,百年之后连送终的人都没有……”   楚瑜知道她又想起了张嫣然,抱着她安慰道,“以后我陪着你。”   “我怕你陪不了我……”徐兮之苦笑不已,她捧着楚瑜的脸深情的道,“楚郎,如果有一天我被皇上给处死了,你记得一定要想办法把我的尸体和安宁的尸体合葬,我这辈子没有做一个好母亲,只希望下辈子还能做她的娘亲,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再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楚瑜眉头一皱,“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这是害怕啊……”徐兮之捂着脸哽声道,“我只是个女人,会对未知的事情害怕……而且楚郎你还没看出来吗,皇上早就想置我于死地了。虽然他从来也不说,可我能感觉到,他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害死他母妃,知道我害死他父皇。从他登基开始我就一直在压制他,不让他成长。可是还是没能阻止的了……他现在本事了,已经不受控制了,这些年的新仇加旧恨他怎么都不可能放过我的。”徐兮之忍不住低泣起来,“他先前对付徐家的时候就想对付我了,不过他那个时候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敢在我身上安插罪名。可这次不一样了……户部的银子都是我给藏起来的,户部尚书还有户部的两个侍郎都是我的人,他们是经过我的授意才敢贪污了那么多的银子,皇上现在已经在查证了,他们都已经犯了死罪了,性命都掌握的皇上的手中。而且他们都是贪生怕死之人,要不然我当年也掌控不了他们……”   徐兮之低泣道,“……皇上只要稍稍审问他们,他们肯定就全都招了,而且这些年我为了给他们下命令,给了他们不少的字条,我的字迹皇上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到时候只要找一个书法大家来对比字迹,有人证有物证的情况下,我就百口莫辩了,真的到那个时候,皇上怎么可能会留下我的性命……”   楚瑜也皱紧了眉头。   其实方才徐兮之让嗜血去找他的时候他就猜到是和户部尚书贪污银子有关系,上百万两的白银,已经足以构成多少次死罪了。如果他们真的把兮之给供出来,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谁也保不了她。   更重要的是,徐家的人才刚刚被砍头,这个时候她的事情再爆出来,别人只会意味深长的“哦”一声,估计还会把她的行为和徐家人谋反的事情混为一谈,本来徐家的人谋反的消息刚刚爆发出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怀疑这件事情跟太后有关系。太后和娘家走的近这谁都知道,说徐家人谋反太后却不知情,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的。   “我现在已经不敢奢求那么多了。”徐兮之搂住楚瑜的胳膊,哽声道,“楚郎,我别的不求,只希望你到时候想法子让我和安宁能葬在一起,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的……”她祈求的看着楚瑜。   楚瑜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转变不定。   “楚郎?”   “别担心。”楚瑜拍拍她的肩膀,郑重的许下承诺,“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别!”徐兮之赶紧阻止他,“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我死了也就死了,死不足惜,你万万不能涉险参与此事了,皇上已经不是刚刚登基的时候任人拿捏的小皇帝了,他有臣子,有兵将,还有魄力。现如今京城外十万飞虎营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那些本来都是你的兵士,可是这些年将领们早就被皇上给换了一遍了,还有皇宫里五万的禁卫军,本来也有我们两万五千人,可之前就被皇上都给换成了自己的人,可以说京城的所有势力都被皇上握的死死的,你若动手了,恐怕他连你的性命都不会放过。”   徐兮之越说越急,她从被子里起身,郑重的看着楚瑜,“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做任何傻事。”   楚瑜本来还有些犹豫,瞧见徐兮之这样为他考虑的样子,当即就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已经想过了,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有留住,妻子早逝,儿子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兄弟都能背弃他,而这二十五年来,他多少次伤了兮之的心,可她却还能如此为他考虑。他若是保不住兮之,那么他还剩下什么!他安抚的拍拍她的肩头,“你放心吧,我说能保住你就能保住你,至于小皇帝……”他冷嗤一声,鄙夷道,“他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真的?”徐兮之心下惴惴。   “真的!”      ☆、第九十八章 婚事      徐兮之得了楚瑜的承诺,仿佛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一般。   她含泪带笑的抱紧了楚瑜,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娇,“太好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和你长相厮守了……楚郎,我们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但是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你爱我的心不变,我就陪着你一辈子……”   楚瑜心下一阵感动。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有留住,所以这最后的温情一定要留下来。他抱着徐兮之顺顺她细滑如绸缎的乌发,柔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能长相厮守的。”   只要他的兵权一直握在手中,让宁奕奈何不了他,那么就算小皇帝明明知道他和徐兮之的事情,可还不是一样的只能装作不知道,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两个人相依偎许久,仿佛谁也舍不得离开。   过了许久,房间外的光亮都消失了,徐兮之瞧着暗下来的天色,从楚瑜的怀里抬起头来看他,“楚郎……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没有?”   “嗯?”什么打算?楚瑜用眼神问徐兮之。   “就是这次宁奕查出银子的事情。”徐兮之面色忧虑的道,“那些银子我本来是打算留给安宁的,可安宁她……”徐兮之没有说下去,转移了话题,“现在银子被宁奕给拿走了,而且户部的侍郎和尚书也都被下了天牢,他们是重要的犯人,宁奕肯定会严加看管的……你能有什么办法啊?”   “要相信你的男人!”楚瑜傲然一笑,就这么点小事他还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刮刮徐兮之的鼻子,那么大年纪的人做起这些动作竟然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他低笑道,“大不了派人去牢里灭口。”   “不行不行!”徐兮之立马紧张起来,“天牢里皇上肯定派了重兵把守,你的人怎么可能闯的进去,万一被宁奕的人给抓住了,那你岂不是引火烧身!这样太危险了。”   其实这个问题楚瑜还没有想好。   他肯定是不能这样冲动的让人去天牢灭口的。宁奕这个小子这些年的确成长了太多,这些年里朝廷中的不少官员都已经被他纳入了阵营,而且小皇帝身边的能人异士也不少,他若是靠兵力强行动手,恐怕真的会如兮之所说的那样引火烧身。   他略微沉吟,拧着眉头不说话。   徐兮之瞧见眸子微微一闪,低声道,“楚郎,你还是不要管我了,我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多严重,你别插手了!这些年宁奕成长的有多快我们两个全部都看在眼里,从最开始他一个战战兢兢的皇子慢慢的坐上了皇位,刚开始在我们手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第二天就一命归西了。到后来他慢慢的成长到开始阳奉阴违,悄悄培养自己的势力,刚开始我还没有放在眼里,可是这才短短的几年过去,他就能大刀阔斧的灭了我们徐家,而且还把屠刀放在了我的头上……真的,有时候想想我自己都害怕的厉害,我总有种预感,如果再给他两年的时间,恐怕他会清除所有对他不利的障碍……”   说着,徐兮之小心的看了楚瑜一眼,握住他的手忧心的说道,“你别管我了,真的!楚郎,你趁这两年好好的把势力巩固巩固,要不然我怕宁奕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当年你做了一年多的摄政王,处处压制宁奕,而他心里肯定是知道我和你的事情的,恐怕连安宁是我们的女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们两个给她们宁氏皇族带来的是不可磨灭的耻辱……这耻辱只有用我们的血才能清洗干净。”   楚瑜默然无声,唇角紧抿。   没错,四年多的时间宁奕进步的不是一点两点,他已经渐渐的脱离了他的掌控,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是很想一直这样下去,但是宁奕也不会允许。他可不只是给宁氏皇族带来了耻辱,当年他做摄政王的时候脾气正是最坏的时候,性子也是最傲的时候,颇有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感觉。虽然后来宁奕登基之后他开始深居简出,可当年他到底是折辱过小皇帝的。   那时候宁奕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怯懦的小皇子,每次碰到他都大气不敢出,他最瞧不惯的就是这样的小孩子,不知道给他吃了多少的排头。还有后来他虽然不上朝,可这对于宁奕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侮辱吧。作为一个异姓王,却从来都不去上朝……宁奕心里估计以为他是在示威吧!   楚瑜眯起了眸子,眸子里杀意一闪而过。   他从来都不喜欢潜在的危机,更喜欢把所有的不安定因素全部都扼杀在摇篮中,宁奕已经渐渐脱离了掌控,说不定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郎?”徐兮之瞧着他深思的样子,敏锐的发现他眸子里的杀气,她眸子连连闪烁,疑惑的看着他,“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楚瑜瞬间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徐兮之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说的这些你记得上上心,你若是再没有什么动作,恐怕宁奕当真以为你是纸老虎了,他现在手上有不少聪明的帮手,宁煜,楚君韬,楚……”徐兮之声音猛的一顿,小心的看了楚瑜一眼,没看到他面色有变化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死忠对宁奕的,而且都是朝中比较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你一定要小心他们。不要觉得他们年纪小就看轻了他们……”   楚瑜眸子微微一深。   他知道徐兮之口中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不止是宁煜和楚君韬,还有楚离!他的儿子!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他的儿子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来对付他!而且还是把他往死里整!一天的楚离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沉默寡言,对他也不恭不敬,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他的性命,那么……他可不可以推测楚离的转变全都是因为宁奕?!   离儿明明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帮着一个外人来对付他!楚瑜心痛的给他找借口,一定是宁奕怂恿了他!一定是的!   越想就越是恼恨,这个宁奕看来果然是一定要除掉了,要不然恐怕他真的会一个不慎栽在他的手中!   楚瑜这就是在自我安慰呢,他总觉得楚离对他不该这样狠心的,他这就是典型的欺骗自己!典型的逃避现实!他不能相信他一心保住的儿子竟然会想至他于死地,所以他下意识的给楚离脱罪。   “离儿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一点都不懂得远近亲疏!我做的这一切哪一点不是为了他!他倒好,享受了楚王府给他带来的便利,现如今竟然还听了别人的怂恿来对付我!这些年我算是白对他好了!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我得到的一切将来不全都是传给他的吗。他怎么就半点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楚瑜愤怒的想拍桌子,“这孩子就是被我给宠坏了,我一直觉得对他有亏欠,所以处处都忍着他,让着他,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如此的对待!”   徐兮之心下冷笑不已。别说她现在和楚瑜不共戴天,就是以前和楚瑜好的时候对他对待楚离的态度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的。当年她处处看楚瑜的脸色,如果他真的在她面前坚定誓死要保住楚离的决心,她又怎么会一次次的刺杀楚离!她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料定了楚离不是楚瑜的底线,所以就算是楚离死了,她也顶多就是得到楚瑜的几句责备罢了。   可他倒好,现在竟然敢说一切都是为了楚离好!徐兮之真想仰天长笑三声,感情他那样对待楚离之后人家还需要感激涕零的感谢他,感谢他这个做爹的没有杀了他!狗屁的用心良苦,如果楚瑜敢这样对她的安宁,她一定早就和楚瑜拼命了!   心中如是想,口中却柔声道,“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你们是父子,越浓于水,楚离他只是被有心人给蛊惑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心思的,你放心吧,父子没有隔夜仇,他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楚瑜大怒,“肯定是有人在离儿的跟前说了一些不敢说的话!”   徐兮之这会儿聪明的没有发表意见,有些事情只需要点一点就好了,如果她一直不停的说话,反而会暴露了什么。她轻轻握住楚瑜的手,但笑不语。   “兮之啊,你说离儿他真的会原谅我吗?”   “肯定会的。”徐兮之肯定的说道,眼神却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哎……其实要我说,以前楚离还算是个好孩子,虽然对你不算是孝顺,到底也是老老实实的在府里住着的,哪像是现在这样,我倒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闻言,楚瑜面色陡然一青。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从苏慕锦进了他们楚王府之后离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不过想教训教训苏慕锦,他竟然就敢和他大打出手!再后来竟然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怒声道,“苏慕锦简直就是个祸害!”   上一次宫宴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离儿会为了一个女人连性命都不顾了,也不知道苏慕锦究竟有什么本事,把离儿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徐兮之诧异的道,“你说是苏慕锦的原因?”   “不是她还能有谁!”   “老天……”徐兮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震惊的捂住嘴巴。   “怎么了?”她的举动倒是引来楚瑜一阵奇怪。   徐兮之面色微微发白,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推测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说来听听?”   徐兮之小心的看了楚瑜一眼,这才缓缓的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楚郎,你难道没有觉得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了吗?苏青云是宁奕的老师,苏慕锦是苏青云的女儿,我怎么就觉得事情巧合的几乎离谱了呢。楚郎,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苏慕锦曾经在清风书院就读过?”瞧见楚瑜沉着脸点点头,徐兮之这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曾经调查过宁奕在清风书院里的事情,据我说知,他和苏慕锦的关系可不是这么简单,我得到的确切消息是他是喜欢苏慕锦的,经常逗苏慕锦这个小姑娘玩儿……”   楚瑜面色一变,“你是说这些全都是阴谋?!”   宁奕的事情他全部都了若指掌,宁奕在清风书院里的事情他也比谁都清楚,他知道宁奕和苏慕锦关系不错,可却没有想到宁奕竟然会喜欢苏慕锦!因为那个时候苏慕锦还是一个才刚刚十岁的小姑娘,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难不成……这其中竟然真的有什么联系吗!   楚瑜越想越不对劲,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宁煜和苏慕锦的婚约怎么会那么顺利的就解除了!还有……离儿那时候和苏慕锦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为什么突然就去宁奕面前对苏慕锦求婚?这其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阴谋!   苏慕锦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楚瑜越想脸色就越难看,他几乎可以肯定离儿是被人蛊惑了,而这个人就是苏慕锦!苏慕锦是受了谁的指使他几乎也可以肯定了下来!   宁奕!   宁奕!   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也藏了这么多的心思,为了收买离儿的心竟然安排了一个苏慕锦在身边,怪不得离儿自从娶了苏慕锦之后就开始慢慢的变化,变得他几乎都要不认识了。   “苏慕锦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楚瑜怒声道,“她挑拨我们父子关系就这么乐在其中!”   “我看倒未必是这样!”   徐兮之一脸过来人的样子,轻声叹息道,“一个女子为了什么可以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还不是为了情!依我看恐怕她和宁奕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女人为了心爱的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徐兮之面色凝重的道,“恐怕还不止如此,这些年我在后宫中我看的最明白,宁奕每次去妃子的寝宫里的时候都像是受刑了一般,几乎不入后宫,这对于一个正在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正常!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为了谁在守身如玉?我看恐怕是他和苏慕锦订下了什么约定,才会这样……”   楚瑜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就上一次参加宫宴的时候,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当时没有在大殿中,但是后来听说宁浅雪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宁奕要冲进爆炸场中去救苏慕锦,是宁浅雪拦住了他,冲了上去,这才会受伤!   如果他真的和苏慕锦什么都没有,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冒着性命危险去救一个女子!   说不定……说不行苏慕锦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不是离儿的!   楚瑜的脸色几乎是彻底的黑了下去。   “宁奕这个混帐东西!他究竟想干什么!”   徐兮之轻叹一声没说话,目光哀伤的看着楚瑜。   楚瑜又羞又恼!他一向最看不起的小皇帝竟然有这样的心机手段,这让他如何不心惊!   “我一直跟你说宁奕早就成长了偏偏你从来不放在心上,今天幸好我们见了一面,要不然恐怕这些事情还会被埋藏起来……”徐兮之哽声道,“我一直觉得安宁的事情有蹊跷,她一个女儿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假山后面,偏偏是在我们徐家出的事情,出了事情也只能徐家背所有的责任……安宁没了,徐家也没了……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可怕,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心思,一步步的把我们给逼到了死胡同……我可怜的安宁啊……”   徐兮之掩面痛哭起来。   提起女儿,楚瑜平静的心也有些不舒服起来,他之前就想到安宁的事情有些不对劲,可一直也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徐凡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为了女色可以晕头转向的,所以他也就相信了。   而现在,所有的事情一连串起来,他才发现这些事情竟然惊人的巧合!   楚瑜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风雨欲来。   “楚郎,我好怕啊……”   “别怕!”楚瑜抿着唇握住她的肩头,认真严肃的看着她,“兮之,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相信我!当年我的决定就是错的!当年先皇去世那么大好的机会,我也做了摄政王,可竟然愚蠢的什么都没有做!今日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我自讨苦吃,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阴谋,我断然不会再任由阴谋发展下去。以前我瞧着宁奕是先皇仅剩的儿子,心里对他还有些怜悯,这才放过了他……你放心,等会儿我回府之后会让人认认真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清查一遍,若我们的猜测当真是真的,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徐兮之泪眼朦胧的看着楚瑜。   “小皇帝既然不仁,我便不义!逼急了我,我便反了他这宁氏江山又如何!”   ……   半个时辰之后。   徐兮之含笑出现在慈安宫中,她的面色实在是太过诡异,唇角一直夹着一抹阴冷的笑容。   杜嬷嬷看的心里直发怵,小心的看着她,“太后娘娘,您现在要不要用晚膳?奴婢让人去给你弄点晚膳过来,您中午就吃的少……”   “不用了。”徐兮之现在心情好的几乎瞧什么都是高兴的,她招招手示意杜嬷嬷过来,“坐这里。”   杜嬷嬷犹豫了一下,搬着一个小小的凳子坐在了徐兮之的身边,“娘娘……”   “杜嬷嬷,你跟着哀家多久了?”   徐兮之忽然打断杜嬷嬷的话,抬眸看她。杜嬷嬷心中猛然一跳,面上却依旧是一片平静,她沉思了片刻,这才低声道,“娘娘您忘了,奴婢是您的乳娘呢,您一出生奴婢就跟着您了,后来老爷和夫人瞧着奴婢对您上心就让奴婢在您跟前贴身伺候了……”   “是啊,算起来也有四十年了,四十年啊……”徐兮之忽然感慨起来,她轻轻握住杜嬷嬷的手,“以前哀家不懂事,应该让嬷嬷头疼的厉害吧。哀家记得你家里也是有孩子的,可后来却生了一场大病过世了。”   提到她的孩子,杜嬷嬷顿时难受起来,她眸子里泛起一抹晶莹的水光,苦笑道,“娘娘,是奴婢的孩子福分太少……”   徐兮之拉着她叙家常,一直说,什么都说,说的杜嬷嬷莫名其妙的。实在是她虽然是太后娘娘的奶娘,可是太后娘娘却不甚信任她,比起她,太后娘娘更信任的是汪航远……也就是最近汪航远从宫中跑出去了,太后娘娘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了,才开始慢慢的器重她的。她不知道太后娘娘拉着她究竟要说什么,不过瞧着她说的高兴,她也就静静的听着。看的出来太后娘娘的心情很好,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找人说过话了。   杜嬷嬷的心中难免的有些欣慰。   “嬷嬷……你以后若是不做宫里的嬷嬷了,可曾想过出宫了要做什么?”徐兮之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每一张都是极大的数额,她握着银票轻声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养老银子,他日你若是出宫了就拿着这些银子走,有银子了也能在京城里或者是回你老家里买个院子,再找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享一享清福。”   杜嬷嬷大惊失色,“娘娘,您这是要敢奴婢出宫吗?!”杜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声道,“娘娘,奴婢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若是哪里惹您不痛快了您跟奴婢说,奴婢改!奴婢一定改!”   “不是的。”徐兮之把杜嬷嬷扶起来,叹道,“哀家这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享福了。”   “若是奴婢没有做错事,那奴婢不要出宫。”杜嬷嬷苦笑道,“娘娘,您也知道,我男人和孩子早就死了,其他的亲戚们也早就不走动了,真的出宫了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奴婢就是个奴才命,这辈子是没打算享清福了,而且……”杜嬷嬷轻轻看了徐兮之一眼,柔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在奴婢心里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这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您现在处境堪忧……奴婢怎么可能会舍了您自己出宫去享福?!这辈子,就是要死奴婢要要死在娘娘的身边!”   徐兮之听着她的话眼眶微微一红,动容的握住杜嬷嬷的手。她收回银票,“嬷嬷,以前是哀家做事不懂分寸,伤了您的心了。”   杜嬷嬷含泪摇头。   徐兮之其实没有特别的想法,她真心是为了杜嬷嬷好的,她现在特别相信报应这回事儿,她已经怂恿的楚瑜有了造反的心思,恐怕现在楚瑜就在查证他怀疑的事情,有些事情她若是没有一丁点的证据肯定不会瞎说的。所以她敢肯定楚瑜查出来的东西肯定能和她说的话吻合,因为他已经疑心,所以任何一点苗头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铁证。   楚瑜的反应她几乎能猜得到。   而徐兮之自己压根没打算活着,她已经做好了和楚瑜同归于尽的打算,但是对于杜嬷嬷她心里十分有愧……所以从来也不敢和她亲近,可到了这一步陪在她身边的人竟然只有一个杜嬷嬷。徐兮之轻叹一声,她本来其实不是真心要为杜嬷嬷打算的,而是想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少造孽,能多给安宁积阴德。   “娘娘,您不要让奴婢离开宫里……”   “好,不离开!”既然她让杜嬷嬷走,她不走,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徐兮之扶起杜嬷嬷,有杜嬷嬷在身边,起码她做什么事情也能多一个帮手,她叹息着拉起杜嬷嬷,“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哀家都不会赶你走了。”   闻言,杜嬷嬷破涕为笑。   徐兮之今天心情好,所以又去了一次密室,她却不知道,她刚刚转身,杜嬷嬷的目光就稍稍变了变。   ……   楚家。   楚家这几天相当的热闹,宁浅雪就是一个活宝,待在哪里都能让人欢乐起来,她几乎把楚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赖在楚家就是不肯走了。楚君韬在腊月十二这一天才醒过来,醒来知道了宁浅雪贴身伺候了他两天两夜哭笑不得,可再无奈,他也只能认命的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   楚君韬醒来了,宁浅雪再和一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就不太好了,因此宁奕让小李子接宁浅雪回宫,可宁浅雪就是赖在楚家了,小李子请了两次都没有把这尊大佛给请回皇宫。   最后宁奕一怒之下亲自跑到了楚家。   “皇兄……楚君韬他还虚弱着呢,我不能走啊……”宁浅雪都想哭了,好不容易楚君韬已经清醒了,她也能和他说说情话,这样也能有助于他的身心健康嘛,可皇兄竟然让她回宫,多么不人道的事情啊!她拉住宁奕的龙袍一个劲儿的撒娇,“皇兄,等他可以下床了之后我就立马回宫好不好?”宁浅雪举起手指头做发誓状,“我发誓,等他可以下床了我一定回宫!”   一屋子人尴尬的看着他们兄妹两个,宁奕的脸都要气歪了,可又顾忌着皇上的脸面,他冷着脸瞪宁浅雪,“楚家的丫鬟婆子多的是,楚爱卿就算是不能下床也不用你照看!”   “可是只有我才能照顾好他啊……”宁浅雪耍赖。   楚君韬无奈的倚在床榻上,苦笑着瞧着宁浅雪,“公主还是先回宫吧,一直待在府上对你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我的名声早就在前两天住在你们府里之后就没有了。”宁浅雪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别说话,我和皇兄打商量呢!”   楚君韬哭笑不得,目光落在苏慕锦和楚离身上,“锦儿,你劝劝浅……公主。”   苏慕锦倚在楚离的肩头看热闹,听到楚君韬点到她的名字,她连忙摆手,“大哥,你开什么玩笑,你都劝不了她,我怎么劝得了她!”   吴氏在旁边帮腔,“公主,皇上说的对,您还是先回宫吧,这两天您都照顾着韬儿,也辛苦了两天了,回宫好好休息一阵子,等过些天再来看韬儿。”吴氏也很无奈啊,他们大周朝新婚夫妻订婚之后都是尽量要避免见面的,可宁浅雪倒好,不管不顾的就跑到他们府上来了。虽然她下了命令让底下的人都闭紧嘴巴,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怎么隐秘的事情都能传出去,更别说宁浅雪成天在府里晃荡了。   “夫人……”宁浅雪哭丧着一张脸,“您这是卸磨杀驴啊……”   一句话把吴氏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宁浅雪!”宁奕怒目以视!   有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竟然把自己比喻成驴!   “皇兄,我在呢,我在呢!”宁浅雪一脸谄媚,眼巴巴的看着宁奕,“皇兄,再等两天好不好?过两天我就回宫……”   “不行!”   他已经容忍她在楚家照顾了楚君韬两天了,刚开始楚君韬没有醒过来,她担心,那么情有可原,现在楚君韬都醒过来了,她还这样待着,这像个什么样子!   “皇兄……”宁浅雪苦苦哀求。   “挑日子,挑黄道吉日!”宁奕气的怒声道,“皇兄这就把你给嫁出去,这样总行了?!”   “皇兄万岁!”宁浅雪嘿嘿一笑,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本黄历,嘿嘿的把黄历翻到一页,“看看看,腊月二十八,再没有的好日子了!皇兄,你看就腊月二十八怎么样?!”   苏慕锦几乎不忍直视宁奕的黑脸,宁浅雪这是早有预谋啊,要不然黄历怎么还放在身上呢。她怜悯的看着宁奕,他这个皇兄做的也真是挺惨的。   “宁浅雪!”   宁奕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皇兄您就成全了我吧。”   苏慕锦就瞧着两个人磨,最后还是宁浅雪耍赖,竟然真的说服了宁奕,不过宁奕的脸色黑的能刮下一层黑炭就是了,宁奕只有一个要求,“腊月二十八成亲可以,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宫!”   “遵旨!”      ☆、第九十九章 战争      总之在宁浅雪的软磨硬泡之下,她和楚君韬的婚事算是订了下来。   腊月二十八的婚事。   距离腊月二十八紧紧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一国公主大婚却仅仅用半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可以说前所未有的草率。不过好歹宁浅雪是被宁奕给弄进皇宫了,而且一直到大婚都没有再出现到楚家过。   苏慕锦猜测,估计是在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吧。   楚家也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半个月的时间要准备好所有成亲要用的东西,而且楚君韬又是楚家头一个成亲的男丁,再加上被皇上授予了户部侍郎的官衔……又是京城中最大的名门望族……总之,他的婚事肯定不能从简了。不但不能从简,因为要迎娶的是皇家的公主,还必须要打扮特办。   最开心的恐怕就是吴氏了。   她对宁浅雪这么急切的想要嫁入他们家虽然稍有异议,可到底是耐不住儿子要娶亲的冲击。说起来,楚君韬今年也已经二十一岁了,这个年纪还不成亲的简直就是异类,她这两年听到不少关于儿子的传言,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谁说她儿子有毛病不好娶亲的,他这不就是娶了,而且还娶回了一个公主殿下!   宁浅雪这丫头除了过于跳脱了一点,其他的还真就没有让吴氏不满的地方,身份高贵,容貌不俗。而且虽然性子活波了点,但是到底是皇家公主,该有的礼节全都有,气质什么的更是百里挑一的,更重要的是对他们一家人没有半点公主架子……和韬儿的感情她也瞧在眼里,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他们楚家的男儿成亲别的都可以不重视,唯一就是要两情相悦,女方平易近人,这样以后妯娌们相处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摩擦。宁浅雪处处都给占着了,而且凡是人都有个缺点,宁浅雪就是不太像个闺中女儿,这和她这些年在外面游历也有关系。   吴氏心想,她不能太苛求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就开始给楚君韬准备婚事,楚家的夫人们全都出动了,就连在外面任职的楚三老爷听说了楚君韬要成亲的事情,虽然不能赶回来,也让人带了一大堆的东西回来。苏慕锦的四个舅母做起事情来真真是干脆利落的紧,苏慕锦本来还想帮帮忙的,还没有凑到跟前就被吴氏给赶出去了。   “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身子,都快三个月的身孕了怎么一点都不显怀?”吴氏说着说着又担心了起来,“锦儿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舅母放心,锦儿一切安好。”苏慕锦轻笑,瞧着院子中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下人,还有被收拾的焕然一新的院子。院子里处处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绸布和大红色的双囍大字,有的正着贴,有的故意倒着贴。还有屋檐下挂着的大红色的灯笼,窗户上贴着的大红色剪纸……瞧着就十分喜庆,让人心中愉悦。苏慕锦高兴的眯起了眼睛,“真好,成亲了这些东西也不用拆下来,刚好又能过年用,瞧着喜庆。”   “是啊。”吴氏笑眯了眼睛,扶着苏慕锦站到太阳底下晒太阳,一想到儿子要成亲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有点小酸涩,以后儿子就是别人的了,要和别的女人最亲近,她这个做娘的也不能管的太宽了。不过高兴还是大于酸涩的,吴氏笑着拍拍苏慕锦的手,“腊月二十八,过了两天就是大年夜了,今年府上添了新人,过年也能高兴点儿。尤其是你外祖母,这两天嘴都合不拢了,就想着再过一年就抱个重孙子呢。”吴氏仿佛已经想到了今后的美好日子,抿着唇笑起来,“我都这个年纪了,当年跟我一般大的姑娘们早就做了祖母了,我这真是也想赶紧过过祖母的瘾,省得聚会的时候那些夫人们总是在我跟前得瑟。”   苏慕锦抿着唇笑眯了眼。   这时,有婆子来询问吴氏,吴氏应对着婆子转头和苏慕锦说话,“锦儿你先回去吧,这两天前院后院恐怕都是这样闹哄哄的,地上东西又乱糟糟的。你别出门了,就在自己小院里待着,让小丫头陪你说说话,也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苏慕锦瞧着吴氏实在是忙得厉害,也不跟着掺和了,估计她若是真的帮忙,大舅母还要提心吊胆一番。   她叹口气,“舅母,那你忙吧,锦儿回院子去了。”   “行,行!”吴氏摆摆手,“你快回去吧。”   苏慕锦扶着秋月的胳膊往回走,叹道,“方才楚离就不让我来,说舅母肯定不会让我干活,我还不信。”   秋月忍不住笑笑,“姑爷也是关心姑娘,怕姑娘累着,而且舅夫人肯定不敢用您啊,您怀着身子呢,还没有到三个月,而且院子里的确太吵闹了,时间太仓促大家都忙的一团乱,姑娘您养好自己的身子就算是帮忙了。”   苏慕锦摸摸小腹,笑的十分无奈。   边走秋月边道,“姑娘您若是真的无聊了就去老太君那里陪老太君说说话,老太君这两天也高兴的很呢。”   “今天早上就被外祖母给赶出来了。”她早上就去给外祖母请安,结果外祖母也忙着呢,忙着让人把自己的院子给打扮打扮,收拾的利利索索的,看着她过去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撵回来了。   “那您无聊的话就在院子里给姑爷做做衣裳,或者做做鞋子,这天儿晴起来了,没有先前那样的冷了,姑娘可以给姑爷做两件稍稍薄一些的棉衣,姑爷瞧见了肯定高兴。”   最重要的是做针线活的话也不会太累了,在院子里她和嬷嬷还有紫罗紫玉她们盯着,到时间了就让姑娘歇一歇,也不会累着了。   苏慕锦回院子的时候就瞧见楚离倚在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捧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来,瞧见苏慕锦归来一点都不意外,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眯眯的看着苏慕锦,乐呵呵的道,“我就说不让你出去,舅母肯定不会让你帮忙,你还偏偏不听。”   秋月搬着一个小凳子放在太阳下面,他们这个院子位置挺好,有太阳却没有冷风能吹进来,苏慕锦让秋月进屋把做女红的钵筐拿出来,和楚离边说话边做女红。   “这是绣什么?”楚离好奇的探过头来,他对这些针线活一点都弄不明白,等绣完了才知道做的是什么。他瞧着苏慕锦手中拿着一个雪白色勾勒银丝的锦布,锦布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他实在瞧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的雏形。   “锦囊啊。”苏慕锦晃晃手中的锦布,“这颜色喜欢吗?”   “给我的?”楚离端正了身子,言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苏慕锦没好气看他一眼,这么私密的东西除了给相公或者是情人绣,给别人多不像话?   “喜欢!”楚离从她手中接过锦布,布什刚刚裁好没多久的,苏慕锦早就想给楚离绣一个锦囊了,他以前坐在轮椅上不需要这些累赘的东西,但是现在一身白衣站在那里长身而立,玉树临风,偏偏腰间什么东西都没有。挂着玉的话感觉有点俗气,苏慕锦就想着给他绣一个锦囊挂在腰间,但是最近她怀孕变得懒散了,什么也不相干,方才听秋月的话,就想起这锦囊了。   她把锦布从楚离的手中拿回来,犹豫的问他,“你喜欢什么花色?”   一般的锦囊上都是绣一些鲤鱼跃龙门,要么就是双龙戏珠,还有就是两个年画宝宝一样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儿,她也不知道楚离喜欢什么花色。   “绣并蒂莲吧。”   “并蒂莲?”苏慕锦惊讶,“你确定?”   并蒂莲感觉是不是有点女气啊,苏慕锦有些不太确定。   “就绣并蒂莲。”楚离伸手落在锦布的中间,“并蒂莲寓意好,就绣在这里……嗯,挺好看的。”   好吧,苏慕锦找了一张白色的宣纸,用剪刀剪成了并蒂莲的样子,然后用针线把花样子固定在锦布上就开始动手,她绣东西的时候十分专注,她的绣功极好,而且做刺绣也能让人心里平静,养性子。她从小的时候性子就太跳脱,娘亲给她找来了段师傅学绣功之后才慢慢的开始收敛。她选的是淡黄色的莲花绣的,这莲花从花瓣处是晶莹剔透的白,慢慢的往花蕊处转成黄色,这过度必须过度的十分自然,要不然整个图都给毁了。莲花花瓣很多,她仅仅是一片花瓣就用了五中颜色,都是白色,却偏偏又不太一样,绣出来的花瓣立体感十足,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   楚离就算是不懂绣功,也知道能把一个东西绣的宛若活物是极为难得的。   他书也不看了,歪着头看着她绣花。   她绣的很快,穿针引线之间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刺绣,而是在做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让人瞧着便心身愉悦。   两朵并蒂莲,苏慕锦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绣好了,为了不让图案看上去太过单调,她还在下方绣上了片片莲叶。绣好了之后用针线缝制好,不留一丝缝隙。又把锦囊的开口处留好,又打了一根银色的络子把锦囊给穿起来。   “好了!”   大功告成,她把锦囊递给楚离,楚离立马就挂在了腰间,站起身子走了两圈,含笑看着她,“好看吗?”   “好看。”   楚离的衣裳都是白色的,虽然锦囊也是白色的,却勾着银线,贴身挂着不会被他身上的白色给遮去,反而还显出几分贵气,暖暖的黄色也给他没有感情的白色添了几分柔和来。   的确很好看。   楚离高兴的戴着锦囊出院子了,他对苏慕锦挥挥手,“锦儿,我出去转转。”   实际上就是去瞎得瑟去了。   苏慕锦无奈的笑笑。她算是发现了,有时候楚离真的会表现的特别幼稚。   到了晚一点的时候楚离才回来,与此同时,许久不曾见到的方叔也回来了,方程一瘸一拐的跟着楚离走进了院子,瞧见苏慕锦先和苏慕锦打招呼,“少夫人……”   以前叫苏慕锦都是世子妃,自从楚离和楚瑜断绝了关系自后他就改口叫楚离少爷,管她叫少夫人了。   苏慕锦看到方程微微一愣,扶着秋月从凳子上起了身,“方叔刚回来吗?”   “才刚刚到家。”方程依旧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的慈祥和蔼,他低声道,“少夫人身体好不好?”   “一切都好呢。”苏慕锦笑着吩咐秋月,“去把方叔的房间收拾收拾。”转头又和方程道,“方叔先进屋歇着吧,舟车劳顿的也辛苦了,有什么话等等再说。”   阳光暖暖的落在身上,方程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暖融融的,他笑眯眯的应着,“哎,好!”   那边柳嬷嬷也瞧见方程回来了,她匆匆跑进自己的房间里,不多时又从房间中跑出来,亲自去了方程的房间给他收拾屋子。苏慕锦瞧见柳嬷嬷胸前鼓鼓的,肯定是塞了东西的,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两天笙箫和她说的柳嬷嬷偷偷给方叔做鞋子的事情。她窃喜似的抿唇笑起来,看来笙箫说的没错,柳嬷嬷是真的动了心思了。   “做什么呢,这么高兴?”   苏慕锦指了指柳嬷嬷,又指了指方程的背影,笑的十分诡异。   楚离顿时明了,也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   两个人重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苏慕锦正经了脸色问楚离,“你让方叔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办妥了。”楚离坐在苏慕锦的身边,轻轻点点头。   他让方叔去做的事情绝对算大事中的大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方叔竟然什么都办妥了,他心下也有些唏嘘。   苏慕锦没有问是什么事情,楚离也没说是什么事情,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与此同时。   楚王府中的楚瑜盯着手中的一摞查出来的资料,眼神如漩涡一般,越来越深邃,越来越黑暗。   片刻之后他暴怒的抓起手中的纸张撕得粉碎!   “真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对于兮之的话他同样也有一样的怀疑,所以特意让人去查苏慕锦和宁奕的事情,查到的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宁奕和苏慕锦在清风书院的时候竟然就已经玩的十分投缘,而且宁奕对待苏慕锦的态度和对别的女子的态度可谓是相距甚远,这让他如何不起疑心。   而且他竟然查到宁奕和苏慕锦竟然曾经在皇宫中私下见面。   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私底下独处能有什么好事!楚瑜几乎是已经认定了苏慕锦和宁奕的关系不俗,也许他猜测的事情果然是对的。   宁奕之所以给苏慕锦和离儿赐婚,为的就是使用美人计让苏慕锦来诱惑离儿,等离儿已经慢慢的被掌控之后再设计让离儿和他脱离关系。离儿和他再怎么脱离关系他们都是血亲的父子,离儿真的对付他,难不成他还能去杀了这个唯一的儿子?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肆无忌惮的利用离儿。   什么孩子!   也许连孩子都不是离儿的,苏慕锦肚子里怀的一定是宁奕的孽种!   这个宁奕好深的心思,他知道他在后宫中不可能有子嗣,因为一旦有妃子产下了皇子那么兮之就不会容忍他继续做皇帝,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比一个成年的皇帝更容易控制,所以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任何的孩子。   而他则是和苏慕锦暗渡陈仓,苏慕锦名义上是他楚瑜的儿媳妇,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孙子,有他的庇护,谁也不可能伤得了苏慕锦肚子里的孩子。宁奕好手段!对付着他的同时又要让他来保护他的孽种!   恐怕宁奕心里也知道,万一他们对抗起来他不是对手,而宁氏皇族的子嗣太少,他若是死了宁氏皇子就真的开始绝嗣了,所以他才会留一个孩子给苏慕锦,有苏慕锦从中教唆,若是男孩子,将来孩子长大之后继承了楚王府,那时候他楚瑜估计已经埋入黄土了。到时候有了楚王府的势力,再有证明孩子身份的东西,这宁氏的江山还是宁家的,谁也撼动不了!   而他就成了给别人家养孩子,还养的特别高兴的蠢货!   尤其是离儿,被人戴上了那么大的一顶绿帽子,竟然完全不知晓,不但如此,竟然还被骗的团团转!   该死的!   楚瑜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偏偏他和离儿都中了这些奸人的诡计,离儿现如今被苏慕锦哄骗的几乎不知掉东西南北,还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这一点是楚瑜心口无法磨灭的痛,他不能容忍自己庇佑着长大的孩子来背叛他。   而现在这样的解释正是他做需要的,所以楚瑜想都不想就完全确定了这所谓的“真相!”   宁奕已经不能留了,兮之说的对,再给宁奕两年的时间,他羽翼丰满之后一定会来对付他!他楚瑜从来都不喜欢被动,他一定要主动出击,等他把所有的真相都在离儿的面前揭开,离儿一定会大彻大悟的!   现在他的爱人和他的儿子都需要他的拯救!   他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定,他唤来府中的侍卫首领,“去京城外的飞虎营,让他们的将军过来见我!”   “是,属下现在就去。”   人走了之后楚瑜的面色才彻底的冷下来,他勾唇冷笑着看着皇宫的方向,唇角讥诮,宁奕以为早就把飞虎营里的人都给换了个透彻,却不知道他早就留有后手,飞虎营里的将军是他曾经的下属,名唤虎子。飞虎营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从刚开始的十个人成长到现在的十万人。虎子和他是以命相交的交情,当年他们在战场上也曾经并肩作战,他还曾经救过虎子的性命,那个时候虎子就发誓此生他的性命就是他楚瑜的。虎子没有爹娘,当年在战场上立了军功,被先皇赏识就让他训练新兵,而这些新兵就是他现在的飞虎营。   这些兵士们都上过战场,和皇宫中的禁卫军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皇宫中的禁卫军大多都是富贵人家里挑选出来的庶子,为的不过是谋一条出路,武功算不上太好,甚至有一些都是些没用的花架子。更何况禁卫军只有五万人,而飞虎营的兵士们却足足有十万人。这些人马是京城中所有的兵力。   当年他和虎子相交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想到或许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所以故意留了一手。这些年来他和虎子也一直有联系,只是从来都是避讳着所有人,有时候当着别人的面就算是见了面也都是当作不认识。而先皇赏识虎子,也查清了他没有任何的根基,就十分放心的把飞虎营交给了虎子。宁奕则是觉得是先皇留给他的人,所以对虎子也十分的信任。   楚瑜勾唇冷冷的笑,他当年的未雨绸缪果然是正确的,要不然也许现在吃大亏的就变成他了。   楚瑜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从桌案后的椅子上一跃而起,不行!他要亲自去飞虎营去看虎子,和他商量一下对策才行!他不是怀疑楚王府里有探子,而是不相信楚王府外的那些人,既然宁奕要对付他,也许早就在楚王府外面安排了人手,若是虎子真的来到了王府,岂不是自曝其短?!   想到这里,楚瑜已经飞快的闪身而去。   ……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是宁浅雪和楚君韬的大喜之日,天色还没有亮所有人就已经起了个大早,吴氏和其他的夫人们去厨房安排今天宴请宾客们的菜色,楚尚书和几个兄弟则是一大早就赶紧收拾妥当,前院里的桌椅已经全部都摆放妥当,就连桌布都是吴氏等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前两天就已经算好了来往的宾客。   一共摆了三百桌。   前院几乎都摆不下这些桌椅,这是楚家这些年来第一次过喜事儿,一大早楚君韬起了个大早,换上新郎穿的大红色喜服,大冬天的他也不怕冷,没有穿棉衣棉袄,外面就套了一层薄薄的大红色锦缎的喜袍。天还没有亮大门口就开始吹拉弹唱,鞭炮声阵阵的,十分热闹。   苏慕锦和楚离也起了个大早,苏慕锦好久没有起这么早了,脑子里还懵懵的,揉着眼睛坐起身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楚离给她背后塞了一个软和的大迎枕,自己也开始穿衣服,穿好衣服就给房间里点上了蜡烛。   “好早啊……”   苏慕锦捧着脑袋,觉得自己还没有睡够。   “要不你继续睡吧,你怀着身子不会有人挑你理的。”楚离穿好衣服,从一旁的炉子上拿过茶壶,从耳房里找出了一桶冷水和脸盆,这些是他们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因为人数不够,今天笙箫她们几个全都要去后院里帮忙端茶送水之类的。   “不行啊。大哥成亲我怎么能睡懒觉啊。”   楚离轻笑,他就知道她肯定是要起来的。他把冷热水调好之后,把布巾放在温水里过了两遍,拧干之后把布巾递给苏慕锦,“擦把脸应该会好一点。”   苏慕锦把布巾摊开直接敷在脸上,一股子温温热热的气体盖住脸颊,脸上的毛孔好像都打开了,她顿时舒服的呻吟一声,胡乱的抹了把脸,精神果然好很多。她把布巾递给楚离,自己也开始掀被子下床,边穿衣服边和楚离说话。   “我一直以为成亲的话男方那边要轻松点,看来一点都不是这样的啊。”   她还记得之前她成亲的时候半夜三更的就被从被窝里拉出来上妆,困的几乎睁不开眼睛,一直装扮了两个时辰才算是弄好了,等全都弄好了之后天才开始慢慢的亮起来,然后就是坐在凳子上等……等迎亲的新郎,而且还不能吃饭,别提多难受了。   她那时候还特别羡慕男方的情况,好歹是男人不需要梳妆什么的,一件喜袍往身上一套,再梳个头发带个喜帽,就负责风流倜傥坐在马上风风光光的迎亲就好了。现在她可不这样想了,这时候跟她当初被拉起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看来成亲就是个累人的活计。   楚离原本正在洗脸,听到苏慕锦的话忍不住一笑,用布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这才道,“你以为呢?我当时要和你成亲的时候紧张的一夜没睡,也是天不亮就起来了,可没有你看着的那么轻松。”   苏慕锦抓住他的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紧张?你也会紧张啊?”   “当然了,我当时心里想着我喜欢的人以后就要冠上我的姓氏了,别人叫你要叫楚世子妃,或者楚夫人……别提有多高兴了。”楚离擦干净脸,轻笑着问苏慕锦,“你当时有没有紧张?”   当然紧张了,紧张的半夜都没睡好觉,可苏慕锦才不会和楚离说,以免他得瑟过头。   她十分淡定的穿好衣服,面色淡淡的道,“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前一天睡的特别好。”   楚离瞧着她但笑不语。   苏慕锦被他了然的眸子看的面上一阵阵的泛红,刚好又听到了外面若有似无的鞭炮声,赶紧催促楚离,“快点快点,别耽误了时间。”   “等会儿出去的时候让人扶着,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苏慕锦心中微暖,楚离这个人细心起来真的特别细心,关心起人来也十分入微,她点点头抚上自己的小腹,“你放心吧,我等会儿去后院找笙箫,让她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嗯。”   两个人收拾妥当就出了门,半夜的时间正是最冷的时候,每个人都披着厚厚的大裘。   楚家灯火通明,处处都有人说话的声音。   楚离把苏慕锦送到后院交到笙箫的手里之后才去前院帮忙。本来苏慕锦还有些担心有人会从中搞鬼,可是婚礼进行的异常的顺利,迎亲,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就是拜天地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先皇早逝,宁浅雪没有爹了,所以宁奕长兄为父和楚琛一起坐到了高堂的位置。   楚琛可不敢喝皇帝平起平坐,几乎不敢入座。   “楚大人,今天朕不是以皇上的身份来的,而是一个哥哥的身份来的,楚大人不必拘谨。”   宁奕今天只穿了一件常袍,的确不是龙袍加身以皇帝的身份来的。楚琛这才敢入座,拜完天地之后就顺利的送入洞房。宁奕目光略有些唏嘘的看着妹妹和楚君韬的背影,笑的颇有些无可奈何。   他这个做哥哥的和做爹的也没有多少差了,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要出嫁了,他这心里还真是说不出的是什么滋味。   宁奕没有多待,在新人送入洞房之后就回了皇宫。   婚礼进行的异常的顺利。   而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苏慕锦才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宁浅雪会这么急切的要嫁进楚家!   大年三十。   边关暴动,北延皇帝御驾亲征带三十万北延大军直逼大周边关,北延国一直有大周的探子,可是这一次是探子太没用,还是北延国进军的太隐秘,京城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一直到了人家打到了边关才接到消息。   不过幸好北延二皇子回北延之后宁奕就预料到会有战争,三十万大周士兵全部都拉锯到了边关严阵以待,因此暂时两边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伤亡。   自此。   战争打起!      ☆、第一百章 楚王,反      而就在这样的关头,宁奕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立后了。   立的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当宁奕立后的圣旨刚落下,群臣立马就开始反对,反对的最激烈的人竟然还是苏青云,但是不管别人再怎么反对,宁奕圣旨已经发下,立后就在正月初五。   这又是一个特别仓促的时间,礼部忙的团团转,不过皇帝说了,因为要备战,所以一切从简。   立后那一天苏慕锦和楚离都去了,他们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一身正装的宁奕和苏韵锦,两个人站在一起别样的和谐。宁奕既然有这个立后的心思,那么对韵锦肯定是有好感的,而苏慕锦对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单纯善良,也许宁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要立她为后吧。   希望他们能幸福。   苏慕锦和楚离在大年初六搬出了楚家,在长公主府居住。   过年之后两人走了亲戚,到初十的时候亲戚就已经走完,他们也终于闲了下来。长公主府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也许是长公主生前就已经有了吩咐,公主府里的人对苏慕锦和楚离十分的敬重,苏慕锦把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她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来长公主府,可长公主府还能被打理的这么好,嬷嬷少不了功劳。   侍卫首领则是被苏慕锦交给了楚离,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些事情也不太好出面,侍卫首领名叫章安,在楚离和他多次“切磋”之后对楚离是彻底的服了。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气氛开始慢慢的紧张起来。   楚离渐渐的又开始早出晚归,有时候苏慕锦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楚离,而晚上睡的时候楚离还没有回来,这样一直连续了好几天,苏慕锦竟然一面都没有看到过他,若不是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身后有明显的温度,苏慕锦几乎都以为楚离好几天没回来了。楚离出门却不带墨魇,让墨魇贴身保护她的安全,苏慕锦问墨魇楚离在忙什么,墨魇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天苏慕锦特意等在房间里没有睡,她一直等,等的眼皮都要睁不开的时候楚离终于带着满身的寒气回来了。   楚离动作轻柔的掀开厚厚的帘子,看到苏慕锦倚在床上的身影微微一愣,“怎么还没睡?”   “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楚离在火盆边烤了一下,觉得身上暖和了才走到窗边把她揽在怀里,“你怀着身子呢应该早点睡,下次不要等我了。”   “楚离,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事了。”苏慕锦推开楚离的怀抱,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京城中开始出事了。”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再加上这两天笙箫经常出门,说京城中的守卫明显多了好几拨,她就已经猜出了有一点的苗头。   楚离没想着要瞒着苏慕锦,只是不想让她太担心,所以她不问他也就不说,现在听到她询问,他也不隐瞒,点点头道,“北延皇帝御驾亲征,北延老皇帝已经六十多了,但是一点都不老糊涂,不但如此,他前半辈子都是在边关渡过的,可以说是用兵如神。他们的军队已经对大周边境发动了第一场攻击,阵势之大让人骇然。皇上也想御驾亲征,让边关的战士们燃起斗志,可京城这边他却根本就走不掉。”   苏慕锦点头,没错,现在的大周可谓是内忧外患。   京城中有宁奕坐镇一些人还不敢有什么动作,可万一宁奕去边关了,恐怕就要后院起火了,带时候他哭都没眼泪。   “……所以皇上想先解决内忧!”宁奕沉声道,“前段时间户部的侍郎和尚书都被皇上下了天牢,现在正在审问,我看皇上的意思是先把徐兮之这个祸害给除掉,然后再各个击破。”   “那你在忙什么?”   “你忘了,我和皇上可是合作关系,这个时候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有些事情当然需要我出面解决。”楚离刮刮她的鼻子,“总之你别担心,什么事情都有我在呢,你就好好的待在府中不要出门,公主府有三千的侍卫,别人轻易也不敢对公主府动手!不过苏家恐怕有些麻烦……”楚离拧眉道,“我明天让人把爹和聪儿还有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他们都接过来。苏家的防卫太低了,在那里恐怕有些危险。”   苏慕锦心头重重一跳。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还没有这么紧张,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   苏慕锦重重的点头,“外祖母他们家呢?”   “楚家你就放心吧,他们的守卫也已经增加了好几倍,不会有事情的。”   苏慕锦微微沉吟,片刻之后道,“把外祖父也接来吧。”左相府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守卫,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若是论起危险,左相府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楚离苦笑抚着苏慕锦的长发,“昨天我就去了一趟左相府,可外祖父说什么都不肯搬过来。他这个人固执的要命,我已经让人贴身保护他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就好。   ……   正月十五。   本来正月十五是一个特别团聚的日子,可是因为朝廷中的气氛紧张,以至于正月十五竟然过的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   此时的皇宫的慈安宫中。   宁奕和徐兮之面对面,气氛异常之紧张。   宁奕手中拿着手中审问出来的证词冷冷的放在徐兮之的眼前,冷声道,“母后,儿臣可有冤枉了您!三个人已经全部都招供了,指明了三百二十万两的白银都是受了您的指使所以才敢贪下来的。而且藏银子的地方也是您让人找出来的,对于这些您有什么话要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徐兮之面色丝毫不变,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宁奕的言语的紧张和威慑,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所谓的证词就移开了目光。她一身正红的太后正装,头上顶着华贵的凤冠,整个人有种不可侵犯的贵气。她淡淡的看着宁奕,“三个人的证词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仅仅是人证,皇上若是把物证也给找出来了,哀家自然认罪服法!”   “母后果真不认罪?!若是母后现在认罪了朕可以念在母后对儿臣的‘养育之恩’的份上从轻发落。”宁奕眸子连连闪烁。   徐兮之淡淡的笑着,丝毫不以为意,她拢拢长袖,垂眸冷声道,“皇上还是去找所谓的证据去吧,让哀家认罪,断断不可能!”   “母后果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宁奕收回手中的证词,他的身后带着一群的禁卫军,此时众人大气不敢喘的立在慈安宫中,只等着皇上一声令下就会动手。宁奕目光微凉的看着徐兮之,“既然如此,那母后就不要怪儿臣不念母子情分了。”他大手一挥,“把慈安宫给包围起来,在朕找到证据之前慈安宫中若是飞出一只苍蝇,朕就唯他是问!”   “臣等遵旨!”   徐兮之就这样彻彻底底的被软禁了。   当然,宁奕还不至于太过狠毒,在没有物证之前,徐兮之所有的吃穿用度依旧是按照太后的规格来办理的,只是被禁锢了自由而已。慈安宫中人人面如土色,如惊弓之鸟,生怕皇上真的查出了太后的罪证,他们也会遭受鱼池之灾。对此徐兮之全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相对而言,徐兮之的反应简直是淡如水都不为过,她仿佛已经心如死灰,对于软禁不反抗也没有丝毫别的感受。每天该做什么依旧在做什么,仿佛被软禁的人不是她一般。   杜嬷嬷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看着徐兮之,“太后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徐兮之心情甚好的逗弄逗弄她养的小鸟,闻言连头都没有抬,淡淡的道,“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她在赌,赌楚瑜的心思。   宁奕果然不出所料的来对付她了,北延的军队也打过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设想在好好的推进。她的出事楚瑜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当然,楚瑜不是为了她这个人,让楚瑜为了她付出什么,楚瑜还不至于会这样干。但是这么十多天都过去了,楚瑜该查的东西肯定也已经查出来了,那么,她被软禁的消息……也应该传到楚瑜的耳中了吧。   ……   楚王府中。   楚瑜第一时间接到了太后被软禁的消息。   楚瑜彻底的坐不住了!   在他看来徐兮之是跟他栓在一起的蚂蚱,宁奕既然现在敢对付徐兮之,那么就是没有把他给放在眼里。兮之说的没有错,恐怕下一个宁奕要对待的人就是他!楚瑜怒了!他不能容忍一个一直看自己脸色活着的小皇帝欺压到自己的头上来。   他立马下令,“让飞虎营准备,听我吩咐行动!”   ……   与此同时,春风楼中的汪航远也第一时间接到了皇宫中传来的消息。   太后被软禁!   汪航远脸色唰的一白,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些事情都会爆出来。户部的银子不是一天两天贪出来的,三百多万两的白银是用了整整十年的功夫一点点的从国库中抠出来的,这项巨大的工程还是他和徐兮之一起办理的。   当时他就劝徐兮之不要这样做,她一个妇道人家要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可徐兮之却不听他的劝告,执意如此。现如今这银子被查出来,而且还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她的头上……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的早。   俏娘静静的立在房间中,看到汪航远面色变了,她心中只剩下苦涩。   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徐兮之能让主子这样快速的变了脸色,他这个人一向随意妄为目中无人,但是自从十一年前去了皇宫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她不知道徐兮之那个女人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了主子,能让主子这样的牺牲。   俏娘妒忌!妒忌的心里的火焰蹭蹭的燃烧,可她却仅仅是只能妒忌而已。   她是主子的第一个女人,那个时候主子才刚刚入江湖没多久,她在一次交手中输给了他,非要跟着他,他嫌烦,多次撵她走,可她就是赖着不走。后来时间长了,主子也就默默的当她不存在。一直到后来,后来主子慢慢的建立了自己的势力,需要有人来帮助他管理下属,就把她给带在了身边。她跟着主子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候她长的不好,又黑又丑。后来长大了渐渐的出落的美丽了,主子仿佛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那个时候主子也才十六岁。   主子第一次要她的时候她很高兴也很兴奋,她承认自己跟着他那么久是喜欢上了他,可是主子对她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示,哪怕是他们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他只是想疏解欲望的时候才会想到她。可她甘之如饴。主子没有固定的女人,他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有女人跟着他,所以如果有需要都是去青楼里解决,银货两讫的事情在他看来是最简单的。   只有她作为主子固定的女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对于他对别的女人的亲密她也全然不在乎,主子这样优秀的男人有几个女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她能永远跟随者主子就行了,可是她的愿望却在二十四年前落了空。   那个时候主子潜进了徐家,第一次遇见徐兮之,那个时候的徐兮之刚刚十六岁,过了及笄之年,整个人正是最美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徐兮之美的几乎不像人,主子喜欢美人,所以一下子就上了心。她以为主子对徐兮之和对别的女人是一样的,新鲜劲儿过了就会恢复正常,可是这个所谓的正常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徐兮之那个时候整个人阴沉的不像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要进宫做秀女。   主子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潜进徐家,徐兮之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也不一样,换成了别人,闺房里闯进了男人肯定要惊慌失措大惊小怪的,可是徐兮之却十分的淡定从容,还设计让主子吃了几个小亏。主子不喜欢那样温婉秀丽的女子,反而对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动了心。   之所以说徐兮之蛇蝎心肠,是她有一次实在是太好奇徐兮之这个人,偷偷的跟着主子去了徐家,她躲在暗处就瞧见徐兮之正在以一种十分高傲的姿态在欺辱她的庶妹。两个人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她故意动手把她的庶妹绊倒在地上,而地上全都是碎石头。她的庶妹正脸倒在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顺着她的眉角一直划到脸颊,很深的伤口,她当时一看之下就知道这女子的容貌已经彻底的毁了。   偏偏徐兮之伤了人之后还丝毫不在意,恶人先告状的说是她的庶妹对她不恭在先,她只是教训教训她,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毁了容。   那时候她要进宫,她爹爹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庶女折了女儿的颜面,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后来她打听到徐兮之的那个庶妹因为容貌毁了,怕她丢了徐家的颜面,就把她送到乡下的一户人家里养着……总之后来投井而死。   这件事之后主子对徐兮之就更加感兴趣了。后来徐兮之进宫,他就安排了人手在皇宫里看她的情况,刚开始徐兮之进宫的时候真的特别的惨,先皇根本就不待见她,那个时候的徐家还是商贾之家,根本就不能做她的后盾。可她知道,以徐兮之的狠毒和手段,她在宫里能成长起来是迟早的事情,她一步步的从一个秀女慢慢的爬到了嫔妃的位置。虽然用了十二年,可她还是在宫里站稳了脚跟。   主子在十一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毅然决然的决定进宫,那个时候徐兮之身边的太监总管因为侮辱楚世子被楚王爷听到,被楚王爷一刀砍了头,主子便顺利的到了徐兮之的身边做起了总管太监。然后两个人就搅到了一起。整整十一年,主子再也没有宠幸过她……也没有再找任何女人。从那之后她就知道,主子彻底的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了。她还以为这辈子主子都会在皇宫中渡过,没想到徐兮之却不珍惜主子的感情,欺骗了他!   主子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离开了皇宫。   她以为以主子的骄傲,这辈子都不会再管徐兮之的任何事情,可她显然是低估了主子对徐兮之的感情,知道主子一定要救徐粉黛,她就知道主子对徐兮之还没有死心。   俏娘忍不住为主子难受。   她回过神来,看着主子瞬间苍白的脸色,劝慰道,“主子,这件事情您管不了,皇宫不是我们轻易能闯进去的,皇宫中禁卫军足足五万人,我们拿什么和皇上对抗!而且徐兮之如此背叛您,您为了她救了她的侄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也没必要替她做别的什么了!”   他们是江湖势力,和皇族对抗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   汪航远面色变了几变,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才抬起眸子问俏娘,“楚王府那边有动作吗?”   “查不到,楚王府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根本就查不到任何的事情。”俏娘摇摇头,“但是从目前来看,楚王府很平静。”   该死的!   徐兮之不就是和这个男人生了孩子吗!既然如此,她都已经落得如此地步了,那楚瑜怎么还不出手救她!他怎么还能坐的住!   汪航远心中恨意翻滚,爱恨交织。忽然有些快意。   他现在真想去皇宫中去看看徐兮之,然后在她面前快意的大笑。肆意的嘲讽!你看看,这就是你爱上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危选择把你抛之脑后,甚至对你的生死都不管不顾,这样的男人竟然就是你爱上的!他很想问问徐兮之。   你后悔了没有!   你选择了背叛我,你后悔了没有!   然而快意之后剩下的却是心痛,她那样高高在上自傲的女人,张嫣然的死已经给了她致命的打击,现在再被软禁……若是宁奕查出来她的犯罪证据,也许会连性命都丢掉……他几乎没办法想象她孤身一人在皇宫中该怎么办!   在皇宫里待了整整十一年,他看了太多失去地位然后被众人唾骂的女人!尤其是她树敌之多,单单是皇帝和宁浅雪都不会放过她。   “主子……”   汪航远回过神来,面色沉沉的看着俏娘,“把我们的所有人都聚集起来,等我的吩咐。”   “主子!”   俏娘大惊失色。   “俏娘,你连我的吩咐都不听了!”汪航远眸子猛的一厉。   “主子,您是被鬼迷心窍了吗!您在皇宫里待了那么多年,皇宫中的守卫有多森严,不需要属下和您说,我们的人就算是全部都聚集起来和皇宫的禁卫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您这是要让所有的兄弟姐们们跟着您送死吗!”   “就是因为我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所以我知道皇宫禁卫军们的换岗时间和巡逻时间!”汪航远负手而立,宝蓝色的长袍中闪过一丝冰凉的光芒,“你若是不愿意,尽可以不去!”   “呵……”俏娘自嘲的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她在主子心里什么都不是,她的劝告主子又怎么会听到耳中!她摇摇头,恭敬的退下,“属下这就去。”   俏娘去了二楼通知琴瑟。   琴瑟也是他们里面的元老级人物,她要出门了,春风楼自然要交给琴瑟暂管。   “俏娘要去哪里?”   主子既然已经准备行动了,那么她们本部人员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更别说是琴瑟这样的元老级的人,她没有隐瞒的就把所有的事情和琴瑟说了,随即和琴瑟道,“我不在的这两天春风楼就交给你暂管了,继续注意着春风楼周边有没有可疑的人,若是有先抓起来再说。还有……”俏娘指了指徐粉黛的房间,压低声音道,“看好了她,这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放心。”   俏娘说完也没有收拾东西就离开了春风楼。   房间中。   徐粉黛正呆呆的坐在铜镜前,她抚着自己已经结痂的脸颊,脸颊上那个深深的红色大×让她几乎没办法抬起头来,她长发披散,拼命的抓住右侧的头发要用头发把脸颊上的伤痕遮住,可那伤痕实在是太大,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才能遮住那伤痕。   她的右臂已经彻彻底底的废了,她用左手握住右手放在眼前,这近一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观察一下自己的手臂,刚开始的苍白失色,到现在的几乎已经全然没有人的颜色,她眸子里的恨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烈。   “嗯……”   一股子剧烈的疼痛从脚底板传出来,她疼的闷哼一声,脸色陡然惨白一片。她痛的蜷缩起身子,用左手狠狠的掐住自己的脚腕,过了几乎一刻钟这疼痛才微微缓和。   等疼痛过后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人色,头上冷汗涔涔,长发几乎都被汗湿。   徐粉黛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疼痛已经有半个月了,有时候两天隔一次的疼,有时候三天,而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刚开始的一瞬间,到现在已经延伸到了一刻钟的时间。刚开始她还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她猜到了,也许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踉踉跄跄的走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一眼瞧见琴瑟鄙夷厌恶的眼神。强忍下心中的羞愤,徐粉黛放低了姿态,祈求的道,“琴瑟姑娘……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大夫回来,我好想生病了。”   琴瑟眉头一挑,双臂抱着肩头冷冷的看着徐粉黛,“又想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你给我消停一点!”   “我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徐粉黛咬着唇,低声道,“琴瑟姑娘,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半个月之前脚底心就一阵一阵的疼痛,现在疼的越来越厉害了……我被折磨的几乎要死了,求求你找个大夫来给我看看好不好?我真的没想逃出去,春风楼的守卫这么多,我也不可能逃出去,求求你给我找个大夫来,我真的疼的要死了……”   琴瑟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会儿的徐粉黛的确是面无人色,脸色惨白。   她心下思忖,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可她身体好端端的怎么会出问题?半个月之前……琴瑟的心猛地一跳。   忽然就想起一件一直被放在心里的事情来,当时徐粉黛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既然姑娘去让人把徐粉黛给抓走了就肯定是看到了她的纸条,而且她和姑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姑娘不可能不认识她的字。姑娘脑子这么聪明,怎么会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联想起来,既然她想到了,又为什么主子这么顺利的救出了徐粉黛。   还有那个楚离,楚离能为了姑娘和楚王爷断绝父子关系,又怎么会留下一个为止的隐患放在那里?!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再看看徐粉黛惨白的脸色,她心里升起一股子异样的感觉来。   徐粉黛被琴瑟的眼神看得直发毛,“琴瑟姑娘……”   琴瑟眸子一闪,冷冷的拒绝,“别想耍花样,你的什么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老老实实的待在你的房间里,要不然有的你好受的!”她打开房门,一把把徐粉黛推进屋子里,重重的把房门关上。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小丫鬟出现在走廊中。   这个小丫头是伺候徐粉黛的丫头。琴瑟对小丫头招招手,小丫头赶紧小跑着过来。   “看着徐粉黛,不能让她踏出房门半步,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小丫头低眉顺眼的立在门边,“是。”   屋里的徐粉黛已经大叫出声,“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是真的生病了,不是找借口!你们放我出去啊!”   小丫头“啊”了一声,“琴瑟姑娘,要不要给殷红姑娘请个大夫回来?!”   琴瑟冷哼一声,目光森冷的瞧着小丫头,小丫头接触到她可怕的眼神,激灵灵的打个寒颤,什么都不敢说了。   “好好的看着她!她这是想逃跑的计谋!”   “奴婢知道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果然对徐粉黛的叫喊声再也不做任何的反应。琴瑟满意的点点头,下了阁楼。   所有的隐患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来的,而琴瑟此时的举动也为她的将来带来了毁灭性的结局!   正月十六,皇上宁奕终于找到了书法大家,找出了徐太后犯罪的证据。   自此,人证物证齐全!   而就在正月十六这一天的晚上,楚王带着十万飞虎营的大军,以皇帝不孝的罪名讨伐皇上。   自此,楚王,反!      ☆、第一百零一章 大结局(上)      楚王,反!   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当汪航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震惊。他们的人马已经全都聚集妥当,只要他一道令下他们就随时和他一起赴死。   京城中的气氛越发的紧张,大街上的行人都渐渐的少了,人人闭户不出,生怕会受到了牵连。   汪航远瞧着清冷的街道,咬紧了牙关,“行动!”   俏娘已经知道自己劝不了主子了,也不打算再劝。既然主子心意已决,那么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她面色坚毅下来,“主子,我们还是等等吧,现在两边的人马已经在宫门口打了起来,五道宫门的守卫并不多,楚王爷带着十万大军肯定很快就能闯进皇宫,这个时候他们正在交战,我们若是去了若是动了手恐怕两边的人马都会把我们当成敌人。”俏娘道,“倒不如我们先坐山观虎斗,等楚王爷的人马进了皇宫之后我们再想办法进宫。到时候楚王爷去找皇帝逼宫,我们则可以趁最混乱的时候浑水摸鱼,偷偷的潜到慈安宫,这样才能救得了太后娘娘。”   汪航远略一思忖便点点头,“吩咐人去宫门口悄悄的盯着,只要楚王的人打破了宫门就立马回来通知。”   “俏娘这就去。”   所有的人都在不安的等待着。   正月十六晚上酉时正,苦苦守卫了两个时辰的禁卫军终于不堪支撑,被楚王爷的人打入了皇城。   楚王对宫里的地形清楚,当即下令让一些人去慈安宫中就徐兮之,而自己则是带了大批的人马去了乾坤殿,一路上遇到乱作一团的宫女太监,楚瑜大开杀戒,见人就杀。一股子遇人杀人遇佛杀佛的霸道姿态硬生生的穿越一道道的宫门。第一道宫门破开之后后面就越来越顺利,到了戌时楚瑜就已经带着十万大军闯进了乾坤殿的大门口。   “王爷……我们直接冲进去吗?”   虎子手持长剑,一身的盔甲都染上了鲜红的血,长剑上滴滴的血迹顺着剑身落下。他没有多少后悔的心思,他从来都是楚王爷的人,这些年忠于皇上也是因为楚王爷并没有反对他和皇上的任何接触。   而且在皇上的手中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将罢了,边关有方老将军,只要有方老将军和方少将军,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更高的成就,而跟着王爷就不同了。他没有爹娘,只有一个妻子和两房妾侍,一儿一女。所以他不怕,女人死了以后还可以再娶,儿女没了以后也可以再生,他现在就是要赌一把,赌王爷能成功,这样他将来就是一等功,前途不可限量。   哪个男儿心里都有这样的雄图大略,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   乾坤殿是宁奕处理事情时用的殿宇,殿门口是空旷的大片空地。此时大殿门口灯火通明,有上万侍卫浑身带血的守在大殿的门口,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虎子看身边的楚王爷久久盯着大殿上的“乾坤殿”三个字,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心急,他又重新问了一句,“王爷,我们现在要直接冲进去吗?”   他粗略的估计一下,对面的人顶多就一万人左右,而他们的人却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这样的胜负简直一目了然。   “不!”   楚瑜终于开了口,他今天亦是穿了一身铁色的盔甲,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冰冷森凉的光芒,手中的长剑寒光熠熠,他伸出手,“弓箭!”   立马有小兵递上来一把上好的弓箭,还有一根白翎羽箭,楚瑜弯弓射箭,放箭的瞬间,弓弦发出“铮——”的一声轻响,那弓弦轻轻颤动着,长剑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着刺过去,冰冷的寒芒在火把的反射下狰狞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芒。众人都屛住呼吸,情不自禁的追随着弓箭的方向。   “咯吱——”   小小的声音原本不应该被听到,可这一刻,众人仿佛都听了凰权裂开的声响,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乾坤殿上方悬浮的那三个大周开国皇帝亲笔提起的大字,呼吸几乎都要凝住。在众人的目光下,那鎏金的大匾额就这样发出了一声脆响之后砰然掉落。扬起一股子淡淡的尘土。   而那一根白翎羽箭竟然还牢牢的钉在乾坤殿的上方,牢固的仿佛永远都不会被拔去。   沉默了许久之后,虎子终于率先大喊起来,“好!王爷神力!”   弯弓射箭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要想射出的羽箭达到他们预想的力度,首先就要射箭之人的臂力过关才行,越是手臂有力的人,射出的羽箭的力道就越发的大。   楚瑜能在射落匾额的情况下还没有让羽箭落下来,就足以证明不止是手臂的力量,就连羽箭的位置甚至是速度全部都计算的好好的。这样千钧一发之际能做到这一步,算的上上等的神箭手。   “王爷威武!”   “王爷威武!”   在虎子的带领下,十万的兵士们也均握着手中的刀剑兴奋的嘶吼起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和胜利,已经开始在庆祝了。   而守在大殿的禁卫军们则目光惊恐,他们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失败。他们仅仅只有五万人马,而且方才楚王爷闯宫的时候还被杀了好些人马,现在他们仅剩的这些人有什么能力和楚王爷对抗?   楚王爷可是大周朝的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啊!   可以说楚瑜是大周朝武将们最崇敬的英雄,在武将们的心中楚瑜就是神,是不可对抗的。若是说要和楚瑜对抗,首先他们心里就已经升起了一种无法战胜的恐惧,这样在还没有开战的时候就已经心生恐惧,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取胜?   没有当场丢盔弃甲就已经是因为皇上在大殿中,需要他们保护罢了!   楚瑜瞧着浑身是血,目光畏缩的禁卫军冷冷一笑,收回了弓弦。   他又从身后属下的手中接过一柄更加重的弓弦,那长弓足足有一人高,长剑也足足有一根矛那样长,他瞧着紧闭的大殿的大门,把长箭指向大殿的大门,冰冷的喝道,“大周以孝治国,可皇帝宁奕却因为一己之私想要谋杀太后娘娘,现如今太后娘娘已经被人囚禁!不止如此,皇上还不仁不义,以美人计迷惑下臣,此举已经全无了廉耻可言。当年先皇去世的时候本王曾经有幸在先皇的床前听从先皇的遗旨。先皇嘱咐本王,让本王多多看顾大周朝的江山,多多看顾大周朝的新帝!若是新帝有什么言论不得当,让本王多多提点!若是新帝有什么不仁不义的地方,那么本王有权利废黜新帝!”   他目光森然的盯着雕刻着九龙腾空的黄金大门,冰冷的道,“这些年来本王不理会皇上是相信皇上能做好一国之君,可没想到皇上还是令本王失望了,皇上今天能处死太后娘娘,改天就能卖国求荣!我们大周朝的子民永远都不会做北延国的亡国奴!只要有本王活着一天,北延国的兵士们就不要想踏进大周的边关一步!”   要说楚瑜也不是个没用的人,这个时候就知道用大周朝子民对北延国的憎恨来成事。楚瑜身后的十万士兵血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紧闭的黄金殿门,怒声道,“不做亡国奴!”   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宁奕会卖国求荣一般。   楚瑜勾唇轻轻一笑。   他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让身后的十万大军从原本的犹豫转为了现如今的坚定!而且是个男人都会有建国立业的机会,现在宁奕明显不能支撑他们的兵力,而这十万的大军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害怕背叛了皇上将来会受到责难!他们是长期屈服在皇权之下的士兵,一下子让他们造反他们心里肯定会有些害怕,那么他就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理由。   这样不是正好吗!   楚瑜拉开长弓,厉声道,“宁奕,不要做缩头乌龟,你是打算让你的禁卫军们全军覆没在这里,你自己好想办法逃脱吗!”   他这一声用了内力,整个广场上的人都清晰可闻。   禁卫军们心中本来就恐慌不已,此时听了楚瑜的话更是害怕不已,尤其是瞧着紧闭的大殿的大门,看着大殿丝毫没有开启的样子,更是相信了楚瑜的话语,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双腿发软,手中的兵器几乎都握不稳。   楚瑜满意一笑,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宁奕,你再不出来,就不要怪本王的箭不长眼了!”他把长弓拉成满月,只要手一松,这长箭就会立马射出去,而依靠长弓长箭的力量,绝对能把大殿的门给射穿,到时候大门一样会开,宁奕只会愈发狼狈而已。   他等了片刻,瞧见大殿中依旧没有任何的声响,眸子中厉色的寒芒一闪而过,手一松长箭就要射出。   “吱呀——”   所有人震惊的看过去,就瞧见原本紧闭的大殿的大门此时正缓缓打开,而他们目之所及,大殿的最中央,那一张明黄色的龙以上,皇上宁奕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更甚者,皇帝明明知道有人闯进了皇宫可乾坤殿里的人却丝毫没有任何逃走的迹象。皇上身后四个撑着孔雀羽扇的宫女依旧端端正正的站着,皇上的身侧,小李公公也依旧一身宝蓝色的大太监的装束静静的站在那里。   唯一一点的异常就是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宁奕的目光穿过层层的人群直直的落在楚瑜的身上,看着他已经弯起的长弓眸子中寒光微微一闪,他甚至悠闲的端着一杯茶,此时茶杯端在手中,他轻轻的用茶杯的盖子拨动着茶杯中的茶叶。唇角笑意淡淡,眸子没有丝毫感情。   “楚瑜,你要造反吗!”   “本王是来讨伐皇上!”造反的名声他可不想担上,造反这一说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名声,等他成功之后,史书上也会把他纪录成窃国的乱臣贼子。他和宁奕遥遥对望,冷声道,“本王一直在忍耐皇上,可是皇上却越来越过分……别的本王也不想多说,本王是奉了先皇的遗旨来讨伐皇上,想必皇上也早已听到!”   “遗旨?”宁奕眸子猛然一冷,他忽然一把摔掉了手中的茶杯,茶水四溅!宁奕冷笑着从龙椅上拿出一张圣旨,对着楚瑜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冷声道,“父皇的遗诏在朕的手中,朕不知道楚王爷所谓的父皇的遗诏又在哪里!空口说白话谁都会说,楚王爷若是想造反就尽管打着造反的旗号,又何必冠冕堂皇的给自己找借口!”   楚瑜微微一愣。   当年先皇去世的时候他的确曾经在先皇的床榻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先皇去世,先皇也的的确确曾经让他到床榻前听他说话,那个时候先皇已经是将死之人,又屏退了左右,他原本也只以为先皇是要立遗旨,可却不曾想到先皇叫他说话,说的竟然是他和徐兮之的事情!   原来先皇早就知道了他和徐兮之的事情,在他临终之际也只是问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   楚瑜想到当年的事情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当先皇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先皇必须死!哪怕方才只有一口气了,现在也必须要死!他默默无声的扼住了他的鼻息,静静的看着他,“这件事情你永远也不需要知道!”   没错,先皇的确是他动手杀死的!   但是,谁让他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情了呢。   不过……他可不记得先皇曾经立下什么遗诏!他眯着眸子瞧着宁奕手中晃荡着的明黄色圣旨,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也许宁奕是在诈他,也许没有!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讥诮的看着宁奕,“宁奕,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当年先皇临终的时候本王就在跟前伺候,可不知道先皇什么时候立下了这么一道遗旨,本王听的是先皇的口谕,皇上这遗诏恐怕……”   他一句话说的半流半露,果然瞧见身侧的几个士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他不由冷冷的笑。   宁奕,也许你再成长两年能有资格和我斗一斗!可是现在……你还远远不是本王的对手!   “是吗?”宁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淡淡的收回手中的圣旨,“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是清楚,当年父皇为什么会死朕也相信楚王爷心里比谁都明白。”宁奕的目光落在楚瑜身后的十万士兵的身上,扬声道,“各位都是大周朝的子民大周朝的兵将!朕养着你们是为了保家护国,让你们把尖锐的刀剑刺向敌人的方向,却不是让你们来谋朝早饭的!今天,朕可以告诉你们,朕手中是先皇留下的遗诏,先皇下令,楚瑜狼子野心其心当诛!让朕羽翼丰满之日拿下他的项上人头!这圣旨是真是伪,只要找书法大家来看一看就能辨别!”   “……还有,太后娘娘的事情朕也可以给你们说一遍,先前番省大雪受灾,朕苦苦求银子不得,想从国库中拨出银两救助百姓,可却发现国库空虚。后来还是朕舔着老脸和朝中的大臣们求得了银子,这才能缓解番省的灾情!而这段时间朕就在查国库银子的去向,可却查出了银子是被户部两个侍郎还有户部尚书所贪污。在朕在严加拷打之下,他们承认了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才会贪污银子!一共查出了三百多万两的白银!”宁奕声音一顿,就听到广场上诸多人的抽气声。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一年银子的开销也顶多二两银子,这三百多万两的银子是什么概念,这些士兵们比他的理解更加深刻。他继续冷静的道,“朕自然不会相信太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户部尚书却保留了太后和他们通信的信笺……”   宁奕又从龙椅的后方拿出了一摞厚厚的书信,他使了个眼色给小李子。小李子点点头,从宁奕的手中接过了一多半的书信,走到大殿门口,扬手就洒了出去。自然,撒的地方是楚瑜身后的十万大军的所在地。   立马就有兵士们去捡起,楚瑜脸色一片黝黑。他若是不让人去捡,倒反而显出自己的心虚了,所以他握紧了长弓,却什么都没有说。   有士兵打开了信笺,立马就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真的!太后娘娘竟然真的让人贪污了这么多的银子……”   “这信笺上竟然还有太后娘娘的凤印……”   “老天,给我看看……”   就这样一传十,所有人都开始不自禁的大声讨论起来。   楚瑜给虎子使了个颜眼色,虎子顿时大喊道,“你们不要被宁奕给骗了,他这就是动摇我们的军心,他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开解!”   虎子是这些兵士们的首领,他的话还是有些用的,这话一出,兵士们的面色陡然又开始犹疑起来。   “呵……”宁奕稳稳在坐在龙椅上,冷笑不止,“朕原本是不相信太后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凤印可以被人偷窃,那么笔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临摹出来的,就是临摹了也必定有不同的地方。朕找来了不下十个书法大家来鉴定笔迹,结果都是一模一样……”宁奕指着御案上仅剩的几封信件,一字一句道,“事实证明,这些书信的的确确是太后娘娘的亲笔信件!”宁奕继续道,“按照大周朝的规定,贪污十万两银子便已经是死罪,太后贪污这三百多万两银子更是难逃一死。番省的雪灾据统计一共死了近千的百姓,太后贪了这些银子以至于百姓们惨死,朕怎么能轻饶了她!可是朕却顾念着太后娘娘对朕的养育之恩,也顾念着太后娘娘的身份……因此只是让人把她给软禁了起来,之后再等待发落!也算是尽了朕所有的孝道!”   宁奕目光远远的看过来,瞧着楚瑜身侧人群的骚动,继续道,“朕念在你们被人蛊惑的份上,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若你们现在放下武器立地投降,今天的事情朕可以既往不咎,可若你们执迷不悟,谋朝篡位是灭九族的罪名,到时候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所有的亲人也全部都要被你们连累!你们自己好生想一想!”   有人顿时腿软起来,没错,他们可以不要性命,可是他们还有亲人呢。   “怎么办……”   “投降吧,皇上都说了不追究了……”   “你们给我住口!”虎子厉喝一声,转身瞧着骚动的人群,厉声道,“且不说宁奕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单单是我们现在已经闯了皇宫就已经是死罪难逃了,现在宁奕只是迫于无奈所以才会说什么不追究之类的话,真的等你们投降了,今后他坐稳了皇位,第一个就是拿你们开刀!现在伸脖子是一刀,往后退也是一刀,已经容不得后退了!”   众人一听,脸色开始惨白起来。一个士兵抖抖索索的走到虎子的身边,抖着声音道,“将军,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会骗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您跟俺们老实说,造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啊?俺们胆子小,而且爹娘还在老家等着俺们回去。俺媳妇才刚刚娶了,俺还没有后呢。俺跟着将军这么些年,将军您一定不能骗俺们啊……”   “没有这回事!”虎子厉声道,“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要讨伐皇上!皇上不仁不义,你们记住这些就行了!”   “真……真的吗?”   “真的!”   可不管虎子怎么保证,小兵的神情还是犹疑着似信非信的样子。   虎子气恼不已,他们刚刚稳定的军心就这样被宁奕三言两语的动摇了。他咬咬牙,看向楚瑜,“王爷,我们怎么办?”   “攻!”   ……   此时的春风楼中一楼的大厅中坐满了人,源源不断的消息开始往春风楼中涌来。   “主子……第一道宫门已破!”   “第二道宫门也已经破了!”   “第三道……”   “主子,楚王爷已经打到了乾坤殿门口了!现在皇上的所有禁卫军和楚王爷的十万大军正在对峙中……”   听到最后一条消息,汪航远猛的从座位上起身,俏娘和琴瑟,还有一屋子的人也全都起了身。   “行动!”   “是!”   汪航远的组织已经有了二十年的时间,手底下的手下们也有五六百人,而且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这一次他们是所有的人马全部都给聚集到了一起,听到汪航远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面色肃然的站起了身子。   他们全部都是一身劲装打底的衣裳,身上带着自己善用的兵器。   汪航远率先走出去,身后数百人跟着上了前。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春风楼,抄近路往皇宫的宫门口赶去。   春风楼的姑娘们全部都被遣散了,现如今都被赶出了春风楼,而此时汪航远一行人全部都离开之后。整个楼中就只剩下徐粉黛,还有青霜以及一个小丫鬟跟着徐粉黛。   二楼的阁楼中,徐粉黛站在窗子边上,瞧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直到楼下没有任何的声音之后她才抿着唇用左手关上了窗户。   她静静的等着,等到半刻钟之后依旧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才起了身。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青霜和小丫头都守在门口,她们两个是琴瑟留着专门来看着她的。看着她不让她跨出房门半步。   徐粉黛刚想站起身子,脚底板又传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   “啊——”   她疼的惨叫不止,那疼痛仿佛是渗到了骨子里,全身的骨头都跟着疼,让她疼的很想立马死掉。   “青霜!青霜!救命——”徐粉黛全身都是冷汗,脚上没办法使力,她跌在地上,用左臂和身体的力量一点点的往前方攀爬着,手触到门边了才开始狠狠的敲门,“救命——青霜姑娘,救我,救救我啊——”   青霜这两天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徐粉黛的惨叫声,她听得觉得瘆得慌,因为那惨叫声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先前有琴瑟姑娘一直在房门口守着,琴瑟姑娘说了不许她进屋,她也就不敢进去。青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方才从栏杆上往下看,看到了一楼的大厅中聚集的人马,她知道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所有人都离开了。先前琴瑟姑娘也交代过,让他们只管好好的在春风楼里呆着,等明天她们所有人就全部都回来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走个精光,再听到徐粉黛的惨叫声,青霜和小丫头对视一眼,她缓缓推门进了屋。   一推开门就瞧见徐粉黛整个人都伏在地面上,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她微微一慌,赶紧去扶她,“这是怎么了?”   “救我——救救我——”徐粉黛疼的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住青霜的手腕,哀求的看着她,“……大夫……大夫……”   “你是让我去请大夫?”   徐粉黛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的点头,“求……求你……”   青霜也犹豫着,琴瑟姑娘走的时候跟她交代过,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殷红姑娘,她若是走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我……要死了……求你……”   青霜咬着唇,瞧着殷红姑娘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殷红姑娘现在疼成这个样子肯定是生了什么大病,若真的她不管不顾,等人真的死了,她又怎么好跟琴瑟姑娘交代?到时候还不是她要背负责任?而且殷红姑娘的手也废了一只,脸又成了那个样子……殷红姑娘自从面容被毁了之后就变得特别自卑,就是她和小丫头每天给她送饭的时候殷红姑娘都要用头发把脸上的伤口给遮住。这样的人让她怎么可能出去逃走?而且房门口还有一个小丫头呢!   她想了想,点点头,“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你等着我回来。”她说着吩咐小丫头,“你把殷红姑娘给扶起来,等我回来!”   小丫头面色一变,“可是青霜姑娘,琴瑟姑娘交代过……”   “天大地大也没有人命大!”青霜面色一寒,冷声道,“你看看殷红姑娘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再不找大夫真的出了事情你担待的起吗!”   她自然担待不起!   小丫头顿时闭上嘴巴,“那青霜姑娘您快去快回。”   “嗯,你扶着殷红姑娘在床上休息会儿,我马上就回来!”青霜交代完了就快速的冲下楼去请大夫去了。   小丫头扶着徐粉黛起身,“殷红姑娘,奴婢扶着您去床上歇一会儿,等会儿青霜姑娘就回来了,大夫也肯定会找回来的……”   徐粉黛两条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几乎是被小丫鬟拖着到床边的,小丫头走的也十分艰难,等好不容易把徐粉黛给弄到床上之后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她重重的喘息几声,用被子给徐粉黛盖上。   “姑娘,您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刚要转身离去,长袖却是一紧,小丫头诧异的转过头去就瞧见徐粉黛紧紧的握住了她的长袖,她微微皱眉,“殷红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徐粉黛重重的喘息几声,等脚底的疼痛缓解了一些了,才冒着冷汗吩咐小丫头,“给我……倒……倒杯水来……”   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小丫头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这两天的时间琴瑟严加看管徐粉黛房间里的东西,除了吃喝还有房间中放着的一个夜壶,她的房间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弄出去过,更别说是茶点了,小丫头也是害怕徐粉黛会逃跑,所以就在隔壁姑娘的房间中弄来了一壶茶水,茶水有些凉,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进了屋给徐粉黛倒了一杯,端着冰冷的茶水走到徐粉黛的床榻边,“殷红姑娘,今儿个厨房里没有开火,也没有烧水,这个是昨儿个剩的凉茶,您先将就着用吧,等会儿青霜姑娘回来了,奴婢再去厨房里给您烧一壶热的。”   “扶我……起来……”   小丫头微微一愣,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床头的矮凳上,坐到床沿去扶徐粉黛,边扶她边小声的说道,“殷红姑娘,您小心着点儿——”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整个人蓦然就是一僵。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徐粉黛,拼命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把把徐粉黛扔在床榻上,她“唰”的一下起身,惊恐的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方才就在她让徐粉黛小心点别磕着的时候,徐粉黛抓住机会猛的往她嘴里塞了一个东西,她一点都没有防备,不小心就吞了下去,现在口齿间还留着淡淡的苦涩味道。琴瑟姑娘和俏娘曾经嘱咐过她和青霜,说殷红姑娘会使一些歪门邪道的。   小丫头伸手就去抠自己的喉咙,可那药仿佛入口就化了一般,就是吐也完全吐不出来。   她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掐着自己的喉咙脸都憋得通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而此时的徐粉黛却微微恢复了元气,她此时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祈求和软弱,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冰冷。看着小丫头拼命的想要吐出点什么,她靠在床榻上微微喘气,“别……白费力气了。”她攒了点力气,把剩下的话一口全都说出来,“那是我精心配制的毒药,我藏在身上太久了,却没想到用在了你的身上……”   她原本是打算如果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就和这群人同归于尽,但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如果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摊开左手的掌心,掌心上还有方才药丸残留的褐色的颜色,“这是毒药,没有我配制的解药不出半个月,你就能丢掉性命!现在你有两条路选择,第一,弄死我给你自己报仇,但是同样的,半个月之后你就会浑身溃烂而死!第二,立马带着我逃出这个地方,你好好的听我的吩咐,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配制解药!”   小丫头眸子含泪,说是两条路,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生路……她自然只能选生路。   小丫头心里前所未有的后悔,她方才就应该劝住青霜姐姐!琴瑟姑娘说的对,这个殷红姑娘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所有的手段全部都是她要逃跑的计谋!   “奴婢……”小丫头垂下眸子,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她才十四岁,她还不想死。她咬着唇选择第二条路,“奴婢以后听从殷红姑娘的吩咐,绝不敢有二心……”   “很好……”   徐粉黛脚底的疼痛已经缓过劲来了,只是身上还有些脱力,可现在她们必须离开这里,要不然等青霜回来所有的一切就都全部白费了。她穿着鞋从床榻上站起身,小丫头慌忙上前扶住她。   “殷红姑娘,我们要去哪里?”   “先离开这里再说。”   徐粉黛的打算是先去找她以前埋起来的金银首饰还有银票,那些是她从徐家逃出来之后怕引人注目所以找地方埋起来的,现在倒能做大用途了。徐粉黛换上一身素净的大裘,两个人就这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从春风楼中逃了出去。   索性春风楼中所有的人马已经全部都被汪航远带走,他们离开的竟然毫无阻力。   徐粉黛很快就循着记忆找到了之前她埋东西的地方,她为了安全起见,东西埋得都比较深,她徒手去挖,把那个包袱又给挖了出来,打开包袱看了一下,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小丫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不禁有些愣住。   徐粉黛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此时看着她的面色,冷哼一声,“你给我老实一点,我可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是我精心研制出来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毒药的配方,更别说是找出解药。就算你现在把我给打晕了夺了这些金银逃跑找到一个靠谱的大夫,没有个三两个月也别想着能破解你身上的毒……而你的毒不到半个月就会发作,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小丫头顿时委屈的垂下眸子,“奴婢不敢。”   徐粉黛冷笑不止。   ……   而这个时候的慈安宫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慈安宫中本来有宁奕派来监禁徐兮之的禁卫军,此时这些禁卫军已经全部都被楚瑜的人给控制了起来,慈安宫中的宫人们全部都被杀,血流的遍地都是,慈安宫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杜嬷嬷吓得白了脸,她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娘娘……”   杜嬷嬷忍不住握紧了徐兮之的长袖,“我们该怎么办?”   徐兮之今天换了一身素色的襦裙,月白色的襦裙看上去多了几分素雅,她一头长发也只是轻轻的挽起,用一根通体洁白的白玉簪给固定住,整个人淡雅的不像是一朝太后。她静静的坐在红木雕花的大床上,瞧着宫人们一个个的倒下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她的眸子里却渐渐的浮上了一股子几近癫狂的狰狞来。   她看到这些人就知道,她成功了!   楚瑜果然造反了!   哈哈!楚瑜!楚瑜!   “娘娘……”   “别担心,他们是楚瑜的人,不会伤害我们。”徐兮之拍拍杜嬷嬷的手,等人群都冲过来了她才缓缓从床榻上起了身。冲进来的兵士们全都一身铠甲,身上有沾了血的,看到徐兮之所有人都是一愣。   领头的人看着徐兮之,惊疑不定的问道,“太后娘娘?”   “正是哀家!”   那领头的人慌忙垂下头去,他们是这辈子第一次有机会见到太后娘娘,也是头一次知道太后娘娘看上去竟然这么年轻,哪像是皇上的母后,要说是皇后恐怕都有人相信。   领头之人收敛了心中的想法,恭声道,“太后娘娘,属下奉了楚王爷的命令来救您出去,让您去乾坤殿走一趟!”   其实让太后走这么一趟为的也就是让太后在众兵士的面前说出皇上是如何如何不孝,这样也可以安慰一下军心。徐兮之点点头,率先往前走,那领头之人的长剑立马对准了徐兮之身后的杜嬷嬷。   杜嬷嬷吓的脸色惨白,惊叫一声。   徐兮之回过头就看到领头之人的长剑要往杜嬷嬷身上刺去,她冷声道,“住手!”   领头人顿时一愣。   “她是哀家身边得力的嬷嬷,杜嬷嬷,是哀家的人,可信的!”   领头人慌忙收了手中的长剑,垂下眸子,“是!”   出了宫门立马就瞧见倒了一地的尸体,杜嬷嬷惊惧的瞪大眼睛,牙齿咯吱咯吱的打颤,她扶着徐兮之的胳膊都是颤抖着的,“娘娘……”   徐兮之抿紧了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的念头,她现在要去和楚瑜功归于尽,她已经在慈安宫中的角落中悄悄的放了许多空的酒坛子,每个酒坛子都足足有一个小锅大小,里面全都是硫磺和酒!   她这个想法还是受了之前张夫人去炸苏慕锦得到的灵感和想法,她让嗜血潜伏在密室中,等到乾坤殿中传来她和楚瑜的死讯之后就开始点火,只要火把烧起来,整个慈安宫都会被炸毁。   徐兮之第一次感谢楚瑜给了她那些暗卫,这些年不但替她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还能给她做这样的事情,她从来不怀疑那些暗卫的忠心,他们在她的眼里就和死人差不多,只要认定了主子就会给主子效力。哪怕是不能完成的人任务,哪怕明明知道是去送死,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到时候……她就能和安宁团聚了……   徐兮之边走边笑,唇角那一抹神秘又诡异的笑容让她看上去十分瘆人。杜嬷嬷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一群人刚刚走出慈安宫,汪航远的人就已经顺利进了皇宫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什么人!”   领头之人立马拔出了长剑护在了徐兮之的身边,领头之人顺着通明的火把警惕的看着汪航远一行人,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的人他都认识,而且今天都是穿着盔甲来皇宫的,所以眼前这些一身便服的男男女女肯定不是他们的人,而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友人便是敌人,领头之人顿时紧张起来。   透着明亮的火把他看的特别清楚,人群冲过来的人不少,黑压压的人头和身影足足有好几百人,而他们……却只有几十人,这样的人数差距让他感觉到极度的不安。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们是楚王爷身边的人,奉了楚王爷的命令来保护太后娘娘,你们若是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要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领头人虚张声势,试图用楚瑜的名号吓走这群人。   汪航远冷冷一笑,忽然有些自嘲。他以为楚瑜若是逼宫了,到时候宁奕会对徐兮之不利,他巴巴的跑过来救人,却不知道楚瑜早就有了对策,早就让人动手来救她……   看来,她徐兮之果然没有看错人。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俏娘几乎不忍心看汪航远此时的面色,她握住长剑,这个时候主子若是下令让她们抢人,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若是主子下令撤退,那么从此他们和皇宫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撤!”   “等等!”徐兮之忽然厉吼出声,“汪航远,你要去哪里!”   “你既然已经性命无忧了,那么我还在皇宫里待着做什么,自然是该去哪里去哪里。”汪航远冷笑不止,他觉得自己果然是疯了,他担心徐兮之,可是人家却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呢。他更加气恼的是,他明明打算要撤了,可是听到徐兮之让他停住,他该死的心里竟然真的还有一丝期待,竟然更该死的真的就停住了脚步!   徐兮之带着杜嬷嬷走到了汪航远的身侧,先前的那个领头人瞧着两个人是认识的,也就放松了下来,没有阻止。可随机,让他惊恐的瞪大眼睛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太后娘娘到了那一群人群中之后,忽然转过身来,吩咐那个汪航远,“杀了他们!”   “太后娘娘……”   领头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分明是来救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杀了他们!   “你确定?”汪航远转过身来,垂眸定定的看着徐兮之,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这些人是楚瑜的手下,她若是杀了岂不是要和楚瑜为敌?   “杀!”   汪航远瞧着徐兮之冰冷的面色,忽然就笑了,他没有任何犹豫,手微微一扬,做了一个攻击的手势,“杀!”   汪航远身后的人得了吩咐,立马将那几十个士兵们包围了起来,他们都是江湖人,出手刁钻的厉害,而且招招都是杀招,在那些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手。   瓮中捉鳖。   这个词很能形容此时的情况。   这些士兵们就像是被抓住的人,偏偏因为人数太少,哪怕是奋起反击,依旧逃脱不了死的结果。不多时,这里就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了。徐兮之夺过汪航远手中的长剑,走到方才的领头人面前,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那人死不瞑目,砰然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   徐兮之疯狂的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这是她报仇的第一步,她已经杀了楚瑜的这些狗腿子,剩下的……就是楚瑜那个老东西了!她猛的拔出长剑,“噗——”的一声响,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温热粘稠又带着腥味的血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的整个世界都成了大红色。   “楚瑜……楚瑜!”   “徐兮之!”汪航远看出她情况不对,示意手底下的人都在这里等着,他则是拉着徐兮之的手把她硬生生的扯进了慈安宫中。刚到慈安宫中,徐兮之就一把推开了他。汪航远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找楚瑜拼命,我要让他为我的安宁偿命!”徐兮之满脸血污,眼神亦是一片血红。   汪航远一愣,“楚瑜?”   张嫣然不是她和楚瑜的女儿吗,她的死怎么会是楚瑜造成的。   “都是那个畜生!他告诉安宁她的身世,安宁受不住打击才会服毒自尽……都是他,畜生,畜生!”   “你冷静一点!”   汪航远从她的自言片语中猜到了一些事情,他瞧着徐兮之握着长剑就要往外冲,一把拉住了她,汪航远面色紧绷,厉声道,“楚瑜今天带了十万的兵士来造反,而宁奕皇城中的守卫仅仅只有五万人不到了,宁奕都对付不了他,你这个时候去了有什么用?也只是送死罢了!”   “不!”徐兮之用长袖抹去脸上的血色,冷下了眸子沉静的道,“他肯定猜不到我会害他,所以不会对我有防备,只要我抓住了机会,我就能和他同归于尽!”   “你疯了!”   她竟然想着要同归于尽!   “我没疯。”徐兮之厉声道,“楚瑜害死了我的安宁,他必须死!”徐兮之握住汪航远的长袖,哀求的看着他,“既然你来了,那么我的计划要变一变……汪航远,我求你一件事情。”   汪航远心中忽然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什么事情?”   “安宁的尸身就在慈安宫的密室中,那个密室你也知道的,就是我们两个上次发现的那个密室,我求你……你想办法把安宁的尸身给弄出宫去,这个时候皇宫中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你肯定能顺利出宫的……你把安宁的尸体带出去,等接到我死掉的消息之后就把安宁入土为安……她肯定不想死在皇宫的……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情,你答应我……”徐兮之祈求的看着汪航远,“你答应我!”   “不行!”   汪航远想都不想就立即拒绝,他不可能真的让徐兮之去和楚瑜同归于尽,在他看来完全不值得。他紧紧的握住徐兮之的手,“我带你出宫去,以后再也不入宫半步,你以后可以带着安宁的尸体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宁小时候那么讨厌皇宫肯定不希望她的尸体还永远留在皇宫里。我们趁现在皇宫中正是最混乱的时候可以逃出皇宫,至于楚瑜……”他眸子里冷芒一闪而过,“就让他和宁奕去斗吧,他们谁输了谁赢了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彻彻底底的离开这个地方,好吗?”   “不不不!”徐兮之抱着头尖叫,“不看到楚瑜死,我绝对不离开皇宫半步。”   “那我陪着你去杀了楚瑜,然后我们一起逃走!”   徐兮之猛然一愣,愣愣的看着汪航远,眼圈却渐渐的红了。   “你……”   知不知道,若是跟她一起去找楚瑜,楚瑜一定会杀了他。她抬起头瞧着汪航远,这个男人跟她认识已经二十多年了,她日日夜夜的看着这张脸也已经有十一年了,可是她却从来不敢真的探入他,去了解他的内心。在她看来汪航远对她好,不过就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貌……可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却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到皇宫里来救她……甚至为了她宁愿连性命都不要。   徐兮之愣愣的看着汪航远,他的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却。   她心里忽然就浮起了淡淡的暖意,她这辈子也许收获的最好的礼物就是这个男人了,最起码这辈子唯一一个对她真心的男人就是他。她反手握住汪航远的手,“好!我们一起去杀了楚瑜,然后一起逃走!”   汪航远握紧徐兮之的手,“走!”   他们两个一起出了慈安宫,带着汪航远从宫外带来的人马,趁着夜色偷偷的往乾坤殿走去,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他们也不是完全送死的,汪航远让人马都分散开来,这样目标会小一些。别人发现的几率也就小一些。汪航远带着二十多个人随着徐兮之一起到乾坤殿隔壁的凤宸宫,凤宸宫中空无一人,也许已经封了皇后的苏韵锦被人转移走了,也许是自己躲起来了。不过这些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们躲在凤宸宫的角落中,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广场上两方人马的争斗。   俏娘躲在汪航远身后的不远处,却许久没有看到琴瑟。她心中微微升起一股子不太好的预感,她招手示意手下的人过来,低声问道,“看到琴瑟了没有?”   那人想了想才低声道,“琴瑟姑娘好像进宫的时候还看到,但是后来到了皇宫里之后就没有看到了。”   俏娘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她眼皮一直在剧烈的跳动,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可是这个时候她总不可能因为一个琴瑟再跑出宫去。   而此时的琴瑟的确是回到了春风楼,原因无她,她总觉得就留着两个小丫鬟看着徐粉黛实在是太过草率,所以她要回去瞧一瞧,这个女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她不能留下后患。   刚到春风楼就瞧见青霜正领着一个中年人往楼里走去,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琴瑟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青霜,“徐粉黛呢?!”   她一时激动竟然把徐粉黛的真名给说了出来。   青霜瞧见琴瑟脸色微微一白,她没有听从琴瑟姑娘的吩咐就擅自离开了楼里,还去给殷红姑娘请了大夫,也不知道琴瑟姑娘会怎么惩罚她。她刚要说话为自己辩解就听到琴瑟姑娘口中问的那一句,“徐粉黛呢?”   青霜面上微微一愣,就露出几分疑惑来,“徐粉黛是谁?”   “殷红在哪里?”   “在房间里。”   琴瑟眯起眼睛,“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青霜面上露出一丝惊慌来,慌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琴瑟姑娘你们离开楼里之后殷红姑娘就突然发了恶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在地上疼的就起不来了,还敲着门求救。奴婢看着她不像是装出来的,就赶紧去请了大夫,现在小丫头正守着殷红姑娘呢。”   琴瑟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她一把甩开青霜的给胳膊,大步的往楼上走去。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们的人才刚刚出了楼没有多久,徐粉黛就突发恶疾了!就算是她突然发了病,也不会拼命的求救!因为前两天徐粉黛也经常脚疼,可是她一直晾着徐粉黛,徐粉黛第一次求救无门之后,瞧着她从来都不搭理她,所以疼的时候就算疼的打滚也不会来求救的。   琴瑟大步买上二楼,刚刚到二楼的走廊上就瞧见徐粉黛的房门大开,她心中的不安已经立马得到了印证,她瞧着空空荡荡的房间,眸子冷的吓人。   青霜也跟着上了楼,瞧着空荡的房间,她脸上白了又白。   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殷红姑娘还在地上疼的起不来,我这才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怎么会不见了人影……我去找!”她瞧着琴瑟转过身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心中直打鼓,赶紧往外走,“也许她们是去厨房找吃的了,我去厨房看看。”   琴瑟讥讽的看着她,却没有阻止。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青霜面如死灰的回来,琴瑟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是没有发现人影。   她又回头观察徐粉黛的房间,她的房间很是整齐没有任何凌乱的东西,那么就足以说明徐粉黛和小丫头没有任何的肢体争斗,徐粉黛要么是威逼,要么是利诱……总是是小丫头带着她离开了。   她沉默片刻,大步离去。   此时的乾坤殿的大门口,两方的人马已经彻底的开打了,宁奕也从龙椅上下来,带着禁卫军们一起抗衡楚瑜的十万兵马。   他一身龙袍上已经染了鲜红的血色,衬着冰冷的夜色,越发诡异。   “投降吧,你赢不了本王的!”楚瑜瞧着渐渐倒下的禁卫军,笑的猖狂又冷傲,他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长剑,直直的向着宁奕刺过来,宁奕不闪不避,抬剑迎了上来,两个人长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声。到底是楚瑜的年龄大内功深,作战经验也比宁奕要多出许多。一交手宁奕就被楚瑜带出来的剑气逼的脸色微微一白,退后了两步。   见此,楚瑜的脸色越发的扭曲,“你现在若是投降,本王还可以看在先皇的面子上留你一条性命!”   宁奕抿紧了唇,眼神却越发的冰冷。   他曾经多少次幻想要和楚瑜真真正正的决斗一场,现在总算是完成了这个心愿。   父皇!母妃!   儿臣今天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宁奕长剑在空中挽出一道凌厉的剑花,动作更加凌厉的和楚瑜打起来。   “楚瑜,你去死吧!”   “死的是谁恐怕已经成定局!”   他既然敢动手谋反就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给弄清楚了,京城的兵马就只有这么多,宁奕就是有本事也不可能短短一日的时间能有几万的援兵支持,而等兵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那些人就是再多么的不甘心,他总会让他们臣服的。   宁奕一死,宁氏皇族唯一剩下的男丁血脉就是宁王爷和宁王爷世子宁煜,宁王爷年纪大了,不可能再生出孩子,而宁煜……他去了番省救济百姓……番省是边关,边关的方老将军是他的生死之交。可以说番省才是他楚瑜真正的地盘,宁煜到了番省还想归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宁浅雪,一介女流就算是再怎么身份高贵,也无济于事。   到时候这大周就是他楚瑜的天下,他要让反抗他的人都知道,对抗楚瑜是什么下场。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等他登基为帝,这天下的万千百姓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将来离儿会继承他的皇位,他楚瑜也算是给他们楚家光宗耀祖了。   楚瑜想的太美好,以至于现实对他而言太残忍不过。   当楚瑜瞧见楚离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兵马,随着楚君韬,宁浅雪,还有宁王爷一起来到战场的时候,楚瑜真的愣了一下。   而宁奕的眼神却微微一松。   楚离一个飞身,腾空跃起,踩着无数兵士的头颅飞身到了宁奕和楚瑜之间。他一身雪白色的银甲,头上也带着雪白色的头盔,看上去冰冷又干净!是的,干净,那一身银白在这样血色弥漫的战场上显得如此的耀眼。   他手中同样握着一柄雪白的长剑,剑身在空气中微微发颤,如雪的银芒耀眼夺目。   宁奕真真切切的松了一口气,他拍拍楚离的肩膀,“朕还以为你赶不来了。”   宁奕先前是真的提着一口气的,他虽然和楚离是合作的关系,可是现在要造反的是楚王爷,是楚离的亲爹,虽然他和楚瑜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到底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怎么也不一定能不顾一切的帮助他。   而且楚瑜造反若是成功,第一个收益的人就是楚离。   可是他赶来了,还是赶来了……   “草民是大周的子民,怎么可能瞧着有逆臣谋反。”楚离轻笑一声,他把宁奕推到士兵们之间,让兵士们保护着他。一边已经快速的挽起长剑和楚瑜纠缠到一起,“楚瑜,受死!”   “离儿!”楚瑜震惊不已的看着楚离,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是逆臣!楚瑜目赤欲裂,一边应付着楚离的攻势,一边厉声道,“离儿,你被宁奕给蒙蔽了,你知不知道他做了多无耻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苏慕锦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宁奕的!”   这一句话成功的让楚离和宁奕都愣了一下。   楚离愣过了之后一团怒火从丹田升起,憋得他脸色通红,目光疯狂。他根本就没有搭理楚瑜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和这个人说什么才好。锦儿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而且锦儿跟着他的时候清清白白,她和宁奕见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也许宁奕对锦儿的确有些不同。但是锦儿每次看到宁奕都是恭恭敬敬的,她的名声岂能被楚瑜这样玷污。   “楚瑜,你果然是无药可救了!”   “我真的没有胡说!”楚瑜只守不攻,一边躲着楚离的剑锋一边大声道,“我是有证据的,宁奕和苏慕锦曾经在皇宫里私下见过面,他们以前就曾经认识,你想一想,这么多的事情那一件和苏慕锦没有关系?她根本就是宁奕放在你身边让我们父子相残的利器!离儿你莫要被他们给骗了!”   “够了!”真是够了!   楚离实在不想和楚瑜多废话!同样的,和宁奕一样,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太多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亲自手刃了楚瑜,为娘亲还有两个兄长报仇!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他方才带来的就是他这些年在外面组织的队伍,也许都是他们不是正式的军队,可是武功却全都不弱于这些上过战场的士兵!楚离双眸血红,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他一剑刺过去,楚瑜却一闪身躲过。   “别做缩头乌龟,今天我要和你好好的打一场!楚瑜,今天我就要给我娘还有我两个哥哥报仇!”   “离儿!”   楚瑜还要说话,楚离却一剑横扫过来,他慌忙退后一步,一缕长发却随风而落。楚瑜背后冒气一股子寒气,离儿这是真的想取他的性命啊!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楚瑜心里也浮起一股子怒火来。   他这些年为了离儿多番隐忍,甚至为了他不惜和喜欢的女人不再来往,可是他却完全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只把他当成仇人一般对待!他是彻底被苏慕锦那个女人给迷惑了!楚瑜的招式也凌厉了起来,虽然他瞧见楚离带来了人马,却没有瞧见有多少,但是他的想法很简单,楚离一己之力这些年就算是再如何也肯定带不来多少人马,所以他对自己这边的势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他现在不想想别的,只想先把离儿给抓起来,然后再好好的跟他分析这些事情。   父子两个谁也不再试图劝服谁,一招一式都认真了起来。两个人若是之论武功楚离肯定是在楚瑜之上,只是楚瑜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有一种天生对危险的敏锐感,所以每次当楚离的杀招过来的时候,他总能凭直觉躲避开来。两个人就这样缠斗了起来。   打斗间,楚君韬和宁浅雪也穿透了层层的人群,来到了宁奕的身边,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守护在宁奕的身边。   “皇兄……”   “没事。”宁奕仿佛知道宁浅雪要说什么,立马截了她的话,“身上是别人的血。”他从兵士的手中接过一柄雪白的长剑,问他们两个,“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足足三万人马!”宁浅雪也有些不敢置信,这些人马可全部都是楚离一个人的人马。   “好!”   “对了皇兄,还有宁皇叔的三千护卫,还有姑姑府里的三千护卫,全部都出动了,我们的人马也足足有八万多人,再加上皇兄你的暗势力,应该有和楚瑜对抗的资本。”   宁奕沉着脸点点头。   他这些年并不是只做了个傀儡皇帝,他们宁氏皇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暗卫,足足有近千人,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父皇临终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这些兵马全都交给了他……现在这些人正是用的上的时候。   从远处看过去,整个广场都陷入一片厮杀中。   “将士们,随朕铲除乱臣贼子!”   “皇上万岁!”   原本一面倒的情势因为楚离人马的加入瞬间逆转了许多,其实禁卫军们并不弱,只是人都有一种心理,他们的人马少,别人的人多,下意识的就有了必输无疑的感觉,而这个时候就在他们马上要绝望的时候却有来支援的人马,这就好像是绝处逢生,所有的人原本都是消极的态度,现在却拼杀的更加拼命起来。   再加上是和皇上并肩作战,有皇上在身边他们自然升起了豪气万丈的冲动。   一时间,宁奕这边的人马士气大涨。   ……   隔壁的凤宸宫中。   汪航远看着情势变化的广场,面色越发的沉重起来,他转头看着同样看的目不转睛的徐兮之,沉声道,“我看情况有些说不好,宁奕那边的人虽然少,可是却有士气……而且我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楚离是怎么知道楚瑜要造反,而且还能这么迅速的找来了三万的士兵,三万人马不是小数目,不可能一丁点的声响都没有。楚瑜既然决定要走这一步,就会特别谨慎,可是他却没有发现楚离的人马……这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一点……”   汪航远说着垂头看着徐兮之,“我看楚瑜有六成的可能会输,他若是输了就什么事情都没了……我们该走了,这个时候再不走,他们不管是哪一方的人胜了,恐怕都不会放过我们……”   “不,我要亲眼看着楚瑜处于必输无疑的情况下才会离开!”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手刃了楚瑜,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那么她愿意退后一步,只要楚瑜死了,不管是死在谁的手中,只要他死了,她就算是报了仇了。   汪航远无奈,只能跟着她一起看情况。   就在两方人马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群全身银色铠甲的人突然持着兵器混入了战斗的圈子中。   楚瑜大惊失色,难不成宁奕竟然还有人马藏在暗处?   宁奕亦是一阵心惊,难道是楚瑜还留有后手?   两个人电光火石之间猛的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不同程度的震惊!   “怎么回事?!”宁浅雪护在宁奕的身边,急声道,“皇兄,这些人是你藏起来的吗?”   “不是!”   宁奕快速否决,他目光犀利的落在银甲战士们的身上,可渐渐的,发现了不同之处。   那些银甲战士们竟然只斩杀楚瑜那边的人马,宁奕惊愕的看向楚君韬和楚离。楚离摇头,表示不是他认识的人,楚君韬也是一脸莫名,这些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楚离边和楚瑜交手边大声道,“皇上的援军到了!”   他这一嗓子用了内力,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原本就精神大振的禁卫军听了有援军,越发的拼命卖力,而楚瑜一行人却脸色越发苍白。   虎子挤开所有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楚瑜面前,他满脸鲜血,厉声道,“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爷不是跟他说过了,京城中就只有五万禁卫军,皇上再没有别的人可用了吗,既然如此,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方才楚离的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本王哪里知道!”   楚瑜同样愤愤然,他用尽全力,一剑打开楚离的长剑,蓦地退后两步,这才喝道,“将士们,今日我们不能成功就只能成仁,谁也不能后退,否则就只能万劫不复!”   众人一懵。   是啊,先前皇上说过如果之前投降就既往不咎,可是他们却没有投降,反而还在这里对抗皇上,现在皇上的援军到了,又怎么会容得下他们,他们这个时候只有拼死一搏,才可能有生存的希望。   这样一想,所有人都嘶吼着开始拼命了。   宁奕的目光却落在人群外围的银甲首领的身上,当看到那个首领的面貌,他的面色陡然一变。   宁浅雪的面色亦是剧变!   “父皇!”   ……   “皇上!”   汪航远面色陡然一变,他当年入宫的时候先皇还在人世,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先皇从一个盛世皇帝慢慢的走入衰败的,他对先皇的印象也特别的深,他刚刚进宫的时候大权还都是在皇上的手中,那个时候皇上极度威严,站在人面前就令人有种想去臣服的冲动。   可是先皇都已经过世快五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什么?”徐兮之没有武功,目力也自然没有汪航远那么好,此时完全看不到广场上人的面貌,不过却能看到那一群极为夺目的银甲战士。她扭头看着极度震惊的汪航远,疑惑的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皇上!是皇上回来了。”   “嗯?”   “先皇宁戮!”汪航远抓住徐兮之的手腕,“是宁戮回来了,他带着人来支援宁奕了!”汪航远脸色变化之后当机立断的扯住徐兮之就往外走,“走!快离开皇宫!”   如果没有先皇的人,也许楚瑜和宁奕会两败俱伤,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宁戮竟然回来了,还带着银甲战士,这样本来就持平的战局立马就开始有了变化!这个时候再不走简直就是等死了!   汪航远吩咐俏娘等人,“给其他人传消息,立马撤退!”   “是!”   汪航远扯着徐兮之就往宫外冲。   “不行!不行不行!”她甩开汪航远的胳膊,大声的道,“安宁还在慈安宫里,我不能丢下她!”   “该死的,你这个时候管好自己就行了,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   “如果不能带着安宁一起离开,我宁愿死在皇宫!”   徐兮之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慈安宫冲去。如果她注定了不能逃脱,那么她会和安宁一起死在皇宫中,可是眼下这种时候,她怎么能把安宁丢下来?她一直有种感觉,宁戮是知道她和楚瑜所有的事情的,只是等他知道的时候楚瑜就已经开始掌管边关的兵马,所以他只能忍下来。如果她不把安宁给带走,等宁奕的兵马胜利了之后,他们会怎么对待安宁的尸身?   宁奕以前能忍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只要楚瑜也战败了,那么安宁……   她不敢想!   徐兮之拼命的往慈安宫里跑去,她就是死也要和她的安宁死在一起!   “该死的!”   汪航远一个不留神就被徐兮之甩开了胳膊,他低咒一声,面色变了几变,可到底还是不可能把徐兮之一个人扔在皇宫中,他立马吩咐俏娘,“跟上来!”   张嫣然是躺在冰棺里的,要想让她的尸体不腐烂,就只能连着棺材一起抬出去,这样的话他一个人去了也没有用。   瞧着徐兮之越来越小的身影,汪航远快步跟上,“快点跟上!”   俏娘等人只好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徐兮之刚到慈安宫中就立马顿住了脚步,可尽管她再小心还是被守在宫门口的兵士们给瞧见了,几乎是立刻的她就被兵士们扭着胳膊给拽进了慈安宫中。慈安宫中依旧是跟她走的时候一样,满地的血,可是却有什么不一样了。刚到寝宫门口就感觉到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她面色一变,猛的抬起头来,就瞧见寝宫门口放着的那个晶莹剔透的冰棺。   而在冰棺的不远处,那张红木雕花大床上,苏慕锦和苏韵锦两个人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而站在两个人身后那个垂眉敛目的嬷嬷,赫然是杜嬷嬷!   杜嬷嬷接触到她的眼神,目光不闪不避的向她看过来,她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恭敬,更没有了以往的温柔慈爱,只剩下满满的恨意。   徐兮之立马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被两个兵士扭着身子强行跪在地上,可是她的眼神却没有动一下,她死死的盯着杜嬷嬷,“你背叛哀家!”   她以为杜嬷嬷永远不会背叛她,可是杜嬷嬷竟然背叛了她!   “太后娘娘……您要怪只能怪您自己太过心狠手辣!”杜嬷嬷咬着牙面色狰狞,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这些年我在你身边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强忍着心里的恨意就是为了今天看到你的结局!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苍天还是有眼睛的,你作恶多端可曾想到有今天的下场!”   “你……”   “奴婢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开始,盼着这一天盼了十多年了,忍辱负重这些年瞧见今天奴婢也没有什么别的祈求了,奴婢此生已经无憾。”   “你为什么要背叛哀家,哀家自认对你不薄。”   “为什么?”徐兮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的苍凉无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半晌才停下来,“太后娘娘,您竟然问奴婢为什么要背叛您,那奴婢也想问问您,为什么要害死奴婢的儿子和相公……奴婢晚年得子,就那么一个儿子……您怎么狠的下心!奴婢是你们徐家的家生子,这一辈子都是在尽心尽力的为你们徐家谋福利,可是奴婢在给您拼命的时候您在做什么!当年您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样恶毒的心思!”   徐兮之抿唇沉默。   这就是她以前有汪航远在身边的时候从不亲近杜嬷嬷的原因,她爹娘对她那样的无情,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送进皇宫,她恨得要死了,所以最看不得母慈子孝的场面,偏偏这个杜嬷嬷那个时候得了一个儿子,杜嬷嬷原本对她那么好,有了儿子对她就少了几分关爱,她有一次偷偷的跟着杜嬷嬷回下人房,就瞧见她一脸慈爱的抱着怀中的孩子哄他睡觉!   她那时候心里有一个恶魔的种子正在发芽,所以后来就设计把那个孩子给弄死了。   这些年看着杜嬷嬷对她依旧如初,她也就渐渐的松懈了下来,可是到底是心里有了膈应的,不肯和杜嬷嬷亲近了。还是汪航远死去之后她才开始慢慢的亲近杜嬷嬷,因为那个时候她别无他法,身边除了汪航远剩下的也就是杜嬷嬷最为贴心了。   而且她看着杜嬷嬷对她没有一丝的异常,就想着她根本就不知道任何是事情,只当是他的儿子是不小心溺水死掉的……徐兮之轻笑一声,“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三年前!”   “谁告诉你的?”   她自认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当年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被她悄悄的打发处置了。若不是刻意去查根本就查不到,而杜嬷嬷只是个奴婢,又是她身边的,她根本就没有瞒着她的可能去调查这些。   “是楚世子爷,你想不到吧。十三年前才刚刚十一岁的楚世子爷竟然查出了你这些肮脏事儿!”杜嬷嬷的眸子里渐渐的浮出泪花来,她瞧着跪在地上的徐兮之哽声道,“奴婢那样掏心掏肺的对您,换来的就是家破人亡,徐兮之,你摸摸自己的心口,你对的起我吗!我以前瞧着你风风光光的从皇后走到太后的位置,我心里有多恨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恨不得能立马杀了你,可是我知道,你身边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我也知道你防备着我,所以只要我稍稍有了这念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忍啊忍,忍啊忍,我终于忍到了今天,你的报应也终于来了,你害了我的儿子,却死了自己的女儿……徐兮之,这就是报应!报应!”   徐兮之默然。   她瞬间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和楚瑜的事情一向只有杜嬷嬷知道的,包括安宁的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因为她是她的贴身嬷嬷,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怪不得方才楚离为什么会及时的带着兵士赶到皇宫,因为楚离早就知道楚瑜要造反!她先前设计楚瑜造反的时候,杜嬷嬷是知道细节的,所以楚离什么都知道!还有安宁的尸体被放在密室中,密事也只有她和汪航远还有杜嬷嬷他们三个人知道,而现在安宁的棺材却出现在了寝宫中,苏慕锦和苏韵锦也出现在了慈安宫……   徐兮之忽然勾起苍白的唇色笑出声来,她缓缓转头看向苏慕锦,“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慕锦先前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她和杜嬷嬷的交流,对于杜嬷嬷竟然是楚离的人她也很是惊讶了一阵,可立刻就明白了,楚离的人遍布了许多地方,连耶律猛身边的青玄都是楚离的人,更别说是楚离恨得咬牙的徐兮之。不在徐兮之身边安排人手,也的确不是楚离的作风,看来楚离以前为了查徐兮之的弱点也没少费工夫。   瞧着一身素服被两个士兵强行按在地上跪着的徐兮之,苏慕锦淡淡的摇头,“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有些事情的的确确是报应不爽,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该知道会有今天的报应!”   他们所有人的悲剧,可以说都是徐兮之和楚瑜造成的。   “你们想怎么对付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安宁是无辜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是我的女儿,你们要杀要剐我没有怨言,只希望你们也看在因果轮回的份上,给你们将来的孩子积一点阴德……”   苏慕锦挑眉。   在她的心里徐兮之是一个相当之自私的女人,可是眼下却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反而是关心起张嫣然的尸体起来。   看来杜嬷嬷说的果然不错,张嫣然就是徐兮之的死穴。   “大姐姐……”   “嗯?”   苏韵锦想了想摇摇头,犹豫着道,“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太后娘娘也挺可怜的,她也是刚刚知道张嫣然竟然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心下也挺震惊的。可能是因为没有被太后迫害过,所以觉得她女儿都死了,现在恐怕自身也难保,而且她的要求也不怎么过分,就是把张嫣然的尸体送出宫安葬了。她本来是想给太后求情的,可瞧见大姐姐眸子里的恨意所有的话就哽在喉咙里了。   她不懂别的,但是远近亲疏还是分得清的。   苏慕锦哪能不知道自己妹妹想说什么,只是徐兮之,她必除无疑!谁说情都没有用!   苏慕锦刚要下令把徐兮之给捆起来,就听到外间有兵刃相交的声音响起来,她面色微微一动,“墨魇!”   一身黑衣的墨魇从房梁上落下来,护在苏慕锦和苏韵锦的身前。   不多时就瞧见汪航远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批要对他动手的兵士们,汪航远瞧见徐兮之被捉拿起来,几个箭步就冲了上来,他两掌打退制服徐兮之的两个士兵,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徐兮之缓缓从地上起了身,她眸子哀伤的看着汪航远,“你怎么来了……”   她不信汪航远没有看到守在慈安宫门口的士兵,可是他还是冲进来了。   “你在,我怎么能一个人逃跑。”汪航远也放松了下来,他想通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能和徐兮之死在一起,能得了她的一点真心他都十分满足,谁让他……就是爱上她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了呢。汪航远瞧着渐渐形成包围圈的士兵,又看了看站在人群外的苏慕锦和苏韵锦,以及墨魇。如果没有墨魇,他也许还有机会能擒贼先擒王,抓住苏慕锦或者是苏韵锦,她们两个身份高贵,怎么样也能让他胁迫着从而脱险的。可是她们身边有墨魇,他曾经和墨魇交过手,墨魇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要想打败墨魇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还有这样一大群的士兵了。   汪航远轻轻叹口气,握住了徐兮之的手,放下了生死他反而轻松了下来,他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眼神专注的落在徐兮之的身上,“我们算不算是同甘共苦了?不是有句话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我们这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他没奢望死后能和徐兮之埋在一起,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汪航远玩笑的话让徐兮之也微微放松了心情,是啊,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只是……她目光深深的看着汪航远,她没想到最后能从容的陪她赴死的人竟然只有一个他……不过她也满足了,最起码她这一世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她也没算是白来人世间这么一遭。   “抓起来!”   虽然知道自己处于劣势,可是汪航远到底也是个人物,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护住徐兮之,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左手一拉,那一朵烟花就已经放了出去。   苏慕锦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看到他放了烟花眸子里甚至闪过一丝笑意。   士兵们开始动手,汪航远一边护住徐兮之,一边还要和士兵们打斗,甚至还要防着苏慕锦身边的墨魇会不会突如其来的偷袭。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他勉强过招了一刻钟,渐渐的就有些落于下风。   打斗间,他一个不妨,一名士兵手中的长剑直直的往徐兮之的身上刺去,汪航远面色微微一慌,刚要去打开那长剑,可身侧的士兵却已经正对着他的胸膛刺过来。汪航远咬咬牙,一把拉过徐兮之,把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挡住了刺向她的长剑。长剑直直的没入他的肩头,汪航远闷哼一声,面色陡然一白,动作间就微微滞了滞,就是这瞬间的停滞,胸前的那一柄长剑也已经直直的刺了过来。他想要去躲,可已经避无可避。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汪航远抱紧徐兮之,避开了要害位置,这长剑便又是一股强劲的力道,直直的贯穿了他另外一个肩头。   两柄长剑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穿透他的肩膀,可他怀中的徐兮之竟然丝毫损伤都没有。   “汪航远……”   徐兮之震惊不已的看着他唇角溢出的血丝,又看到他已经不能动弹的胳膊,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就往下流,她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身体,可是看着那沾着血的剑尖兀自的在空中颤抖着,她的眼神也开始颤抖起来。心中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密密匝匝的疼。她伸出手可指尖却在剧烈的颤抖着不敢触碰他。   “你这个傻子!傻子!”   “咳……”汪航远很想对她笑笑让她不要担心,可嘴角刚刚扯动一下就猛地咳出一口血来,他的双臂已经不能动弹,身子一阵阵的虚浮着,而他的烟花已经放出去了这么久,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属下赶过来,他心里已经明了。   侧首用肩头的衣裳擦去嘴角的血迹,汪航远向苏慕锦看过来,眼神灰败,“看来……我的人……咳咳,是不可能等到了。”   苏慕锦静静的站在原地,面上不悲不喜,看不出喜怒来。   当时汪航远救了徐粉黛的时候楚离就留了一手,已经查探到他们春风楼的所在,这段时间更是每天让墨魇守在春风楼那里查看春风楼的举动,墨魇的武功高,自然不会被人发现。她先前就和楚离商量过,汪航远要救徐粉黛应当也只是为了讨好徐兮之,而昨儿个宫里就传来了软禁太后的消息,汪航远能为了一个徐粉黛铤而走险,为了徐兮之自然更加不遗余力。   因此她和楚离商量了之后就开始行动了,至于汪航远等人能顺利进宫,也不过是想把他们一举歼灭罢了。   更甚者,她知道徐兮之身边有一些暗卫,可没想到徐兮之的暗卫不在她身边,方才进了慈安宫去搬出冰棺的时候碰到了看守冰棺的暗卫,那些人武功甚高,不过楚离也早就预料到了。暗卫……徐兮之有别人也有,楚离身边虽然没有暗卫却借来了宁奕的一些好手,方才就在密室中把那些人给解决了。   “看来……这天下果然不是我们这一辈的人能掌控的了的了……”汪航远兀自感叹一声,忽然垂下眸子,眸子里还带着淡淡的柔情,“看来我不能带着你……逃出皇宫了……”   “不逃了,不逃了……”徐兮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手冷的如冰块一般。徐兮之握着他冰冷的手,可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她抬起眸子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可唇角却慢慢的带出了一丝笑容,“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好!一起死……”   ……   “父皇!”   “真的是父皇!”宁浅雪震惊的瞪大眼睛,她眼睁睁的看着记忆中的那个影子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铠甲一步步的向她的方向走来,眼睛悄悄的湿润了起来。她喃喃道,“父皇……父皇没有死?他没有死!”   宁奕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可是他的震惊只有一瞬间,他眸子微微闪烁,立马就恢复了正常。   说话间,宁戮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宁奕和宁浅雪的跟前。   “奕儿……浅雪,父皇回来了!”   宁戮和宁奕的面容长得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父子两个,宁奕抿紧了唇,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宁戮,片刻之后他眸子微微一闪,抿紧了唇别过头去什么都没有说。宁戮心下轻叹一声,知道儿子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始末,而且也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作态。他心下有愧,也不多说,转过身去目光就落在楚瑜和虎子的身上。   这两个人可以说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眼下竟然要叛变!宁戮勾起唇角凉凉一笑,他握紧手中的长剑指向楚瑜,“楚瑜,你可还认得朕?”   楚瑜同样震惊的无以复加,当年他可是亲眼瞧着宁戮死去的,而且他是确认了宁戮身死的消息才放心离开的,可眼下怎么会这样?!   “想不到吧,亲手扼死了朕,朕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宁戮上前两步,站在广场的最高处,这个位置能让场中所有的人都能看到他,“你若不是亲眼瞧着朕死去,又怎么肯放心!朕知道你的一番苦心,自然要成全你!”   楚瑜站在虎子的身侧,脸色暗沉,握剑的手却在轻轻的颤抖着。   宁戮已经不再理会楚瑜,用内力大喊道,“朕是宁氏皇族第六代皇帝宁戮,当年被楚王谋害只能诈死!现如今听到这乱臣贼子竟然要颠覆我宁氏皇族的江山特意出来揭开这小人的真正面目!当年朕就是被这奸臣亲手扼住了喉咙窒息,索性有路神医的保命丸留在身上才能保住一条性命!乱臣贼子其心可诛,朕今日就带着兵士们来灭了这祸国小人!尔等给朕挺好了,朕感念其受了奸人的蒙蔽所以给各位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尔等若是肯放下兵器,朕以宁氏皇族的名义和诸位将士们保证,尔等今日之过既往不咎!”   场中之人顿时一片哗然。   先皇都是死了五年多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有人疑惑,可有人却软了腿。   “是先皇,真的是先皇。当年先皇立后的时候带着皇后接受百姓的跪拜,我曾远远的看到过先皇一面,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啊……”有人忐忑着提出疑惑。   “不可能,先皇的气度哪能是一个普通人能冒充来的!”   这所有的言论一出,原本打算拼死一搏的十万兵士们忽然就忐忑起来了,“先皇说了……既往不咎的……”   “我家里还有两岁大的儿子,六十岁的老母亲,全家就指望着我的月钱寄回家生活的啊……”   “我也是,我是家中的独子。一家老老小小全都指望着我奉养的。”   “我还没有成亲,还没后呢!”   一群人眼神慌乱的议论着,有些人甚至哭出了声,眼看着先皇已经带着兵士们来增援了,若是说方才他们还有心要争一争,那也是因为他们不想死,可现在皇上都说了免其罪。而且皇上说了,楚王爷是乱臣贼子,妄图谋反!当年还想着要谋杀先皇,这样不忠不义的小人谁愿意跟着!   立马就有人扔下了兵器,哭喊着道,“投降……我投降……”   有一就有二,不消片刻就有好一部分的人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自动自发的跑到空地上蹲下身子抱住脑袋。楚瑜这一边顿时军心大乱,除了死忠楚瑜的虎子等人,不多会儿的时间投降的人数竟然达到了上万人之多。   楚瑜和虎子的脸色越发的凝重。   “王爷……”虎子避开皇上的目光,声音有些发颤,“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的情况对他们太不利了。   楚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面色紧绷。   “楚瑜,投降吧!”宁戮冷冷的看着他,“你经常打仗,应当知晓轻重!你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却不该连累大周朝的优秀的儿郎们,我们养兵是要对付侵犯我国国土的别国,眼下边关正在打仗,你却有心思在京城谋朝篡位!”宁戮摇摇头,“路是自己选的,你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楚瑜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和宁戮的对上,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平静,可那平静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皇上,就算你没死又怎么样。我走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已经修书一封给了边关的方老将军,若是我不幸身死,他便会放弃抵抗北延的士兵,到时候就算是本王死了,也会让你们宁氏皇族的所有人给本王陪葬!”   宁戮和宁奕的面色皆是一变。   可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极为冷厉的嘲笑声,众人侧首看过去,就瞧见一身白色铠甲的楚离眼神冰冷的站在台阶上,他背后一轮硕大的明月照的他宛若战神一般,他挽起手中的长剑,冷笑道,“这一点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方伯前段时间已经去了番省见过方老将军一面,方老将军说了,你对他的大恩大德他莫不敢忘,只是他身为大周的将军,他的职责是保护大周所有的百姓们……绝对不会用整个大周朝百姓的生死来偿还你所谓的恩情。”   楚瑜的脸色终于剧烈的变了。   他蓦然抬头怒视楚离,浑身都在发抖,“楚离,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是你爹,我是你亲爹!”   “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楚离抱着长剑讥笑道。   “你……”   楚离已经不想多说,对宁奕拱拱手,“皇上,楚瑜丧心病狂早就没了人性,您又何必跟他废话,动手吧。”   宁奕点点头,挥手道,“顽固抵抗者,杀无赦!”   “皇上,草民有一请求。”楚离拱手道。   宁奕紧绷的面色缓了缓,“楚公子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   “草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愿,就是能亲手斩杀了害死我母亲以及两个兄长的罪魁祸首。”他以长剑指着楚瑜,“这个小人楚离不除,难以慰藉亡母在天之灵。”   宁奕大手一挥,“准!”   楚瑜不敢置信的望着楚离,“你这孽畜,竟然要弑父?!”   “看来楚王爷的记性真的不太好,我楚离早就和你断绝了父子关系,并且挨了你一掌算是偿还了你这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难不成你忘记了!我娘子怀了身孕,你却险些一掌将她打死,这些难不成你也忘记了?!”楚离冷冷的靠近楚瑜,长剑森然,他眯起眸子,眼睛里有蚀骨的恨从最深处爆发出来。他挽起长剑凌空飞身而起,长剑带着逼人的戾气,“楚瑜,受死吧!”   楚瑜心中也浮起了一股子愤恨,他已经知道眼下的情况他处于劣势,而造成这一切,甚至会让他死的所有事情,却全部都是他这个好儿子亲手造成的,他现在只恨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怎么没有一把掐死了他!   “你这忤逆不孝的儿子,我今天非要给你一个教训!”   他放了狠话,对于楚离的攻势不避不让,血红着眼睛就冲了上去。   两个人在半空中长剑相对,长剑哗啦啦的冒出一串子明亮的火花,因为力度太强劲,两个人同时从半空中落下,直直的后退几步,可随后刚稳住身形两个人就再次以不可阻拦的气势再次冲了上来。   楚离这一回武功没有任何的隐匿,长剑直戳楚瑜的心口咽喉和周身的几大死穴,而楚瑜动作也再也没有留情,同样的是招招杀招,不再有任何的留情。   “逆子,受死!”   楚瑜浑身怒火,他现在不在意今天的谋反究竟是输还是赢了,他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逆子给弄死,要不然他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要死一起死!   “哼!”   楚离只是冷哼一声便持剑攻来,他的身手极为诡异,长剑挽起一道剑花,在楚瑜以为他的长剑要刺向他心脏的时候偏偏这剑却到了咽喉的位置,楚瑜大惊之下慌忙一个侧首避开剑芒,长剑落在耳侧,他只觉得耳边寒气森森,一缕长发又随风飘落。然而那剑势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到了耳畔之后一个斜飞就要割掉他的头颅。楚瑜脚底板浮起一阵冰冷的寒气,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骂人了,厉喝一声,一个仰头避开了这一剑,那长剑却仿佛料到了他会如此动作,就在他俯身的那一刻,长剑贴着他的面皮就砍过来。   一时间竟然是把长剑当成大刀来用了。   楚瑜狼狈的一个翻滚,避开了这一连环杀招,可背心却浮起了冷汗。   楚离好像知道他每一招每一式的动作,可是他对楚离的招式却半点都不明了,楚瑜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年楚离早就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小小的稚气少年了,而他竟然还荒谬的把他当成小孩子。   还不等他心中的念头转一个圈,楚离的长剑已经再次如影随形的飘了过来,他真的是用飘的,楚瑜头一次见识到楚离的轻功竟然也这般出色,可这一刻他顾不得多想,一个后空翻就起了身,握紧手中的长剑,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他不习惯这样被人逼迫的没有反手的余地,他喜欢主动出击。   这一刻楚离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   楚离瞧见楚瑜眸子里嗜血的狠劲儿,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来,他不退不让的迎上前去,他手中的是他寻觅了多少年的上好宝剑,为的就是今天能让他亲手手刃了这奸人。   两人长剑再次相撞,楚瑜手中的长剑不堪重负,发出“铮”的一声脆响之后陡然从中间断开,剑尖被楚离顺势捏在指尖,他手腕一抖染血的剑尖便飞射而出,直刺楚瑜眉心,楚瑜下颌紧绷,扬起手臂,用手中半截的长剑打开这剑尖,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没有注意到楚离唇角带着的冰冷的笑。   楚瑜刚刚下意识的打开剑尖背后就浮起一层冷汗。   这是一种遇到危险之后身体下意识出现的反应,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要闪避,可已经来不及!   “嗯……”   胸口一凉,紧接着就是一种穿心的痛,楚瑜脸色惨白目光死死的盯着穿透他胸口的长剑,又顺着长剑一点点的转到楚离的手腕,一直顺着胳膊看到他的眼神中。他嘴唇微动,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那血斑斑点点的喷了楚离一身,银色的铠甲上顿时绽出点点的梅花。   广场上众人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虎子更是目赤欲裂,“王爷!”   王爷若是死了,他们这一群人还能有什么指望!   虎子刚要起身去救,却忽然被人挡住,楚君韬一柄长剑挡住他的去路,淡淡的道,“你的对手是我!”   “滚开!”   虎子挥剑就要刺楚君韬,然而这一剑刺出却丝毫没有章法可言,楚君韬轻哼一声,挥剑就和虎子缠斗到了一起。   而此时的楚离和楚瑜依旧是那种僵硬的姿势对立着。   楚离的长剑还刺在楚瑜的胸膛中,楚瑜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知道这长剑兴许没有刺中心脏,但是绝对离心脏不远。他口中大口大口的血溢出来,愣愣的看着楚离,“你……你……竟然……真的动手……”   楚离的眸子一片漆黑,幽深的宛若寒潭,冷的刺骨。   他的心脏因为激动一阵阵的收缩,眸子里渐渐的浮出一层水雾来。这些年来他每每做梦都能梦到这一幕,今天他终于做到了!   娘!大哥!二哥!你们看到了没有,我给你们报仇了。   报仇了!   楚离血红着眼睛,握住剑柄狠狠的一转,长剑搅动着骨头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楚瑜疼的眸子瞬间大睁,楚离却转了一圈之后猛的拔出了长剑,一股子血顺着他胸前的伤口“噗噗”的喷出来,那血像是喷涌的泉水无穷无尽的往外喷,喷了楚离一身一脸,可楚离却不躲不避,任凭那温热的血喷到脸上之后再慢慢的冰冷下去。   楚瑜眼神中的光芒一寸寸的熄灭下去,没有了楚离长剑的支撑,他砰然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扬起阵阵尘土。   他双眸失神的盯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天空中繁星点点,月如银盘。一阵冷风吹来他忽然觉得透心的凉,身体一寸寸的冰冷下去,楚瑜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也许真的是人快死的时候脑海中会浮现很多东西,这一刻楚瑜以为他会想起徐兮之,可是竟然没有,脑海中一道翩然的影子凝聚在瞳孔,他竟然想起了莞儿。   他忽然想起他是如何一步步精心设计的接近了莞儿,顺利的骗过了左相的法眼,然后和她成了亲。更甚者为了能得到左相府的支持,他当初承诺莞儿若是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以左为姓。他想起她纤细柔弱的姿态……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么多年不是没有过甜蜜的,甚至他沉溺在这样的温柔的家中几乎不能自拔,可后来……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脱出了掌控呢……   楚瑜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瞧着天空,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野心就像是这夜色一般,想要把繁星和月亮的光芒全部都给笼罩起来,却不知道黑夜越是漆黑,这星星和月亮便越是显得亮眼。他什么都想要,他想要莞儿的温柔,同时也想要徐兮之的野性……他想要儿女绕膝又不想不管徐兮之他们母女……他同时负了两个女子,可却想着要她们两个都来理解他……他明明知道徐兮之害死了他的两个儿子甚至把黑手伸到了莞儿的身上,却只想着如何息事宁人……他做了这一切,到了今天这样的田地还想着让离儿顾念着父子亲情……   楚瑜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浑浑噩噩的忽然就想起了先前那些人的话。   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啊……   他的眼睛终于不甘的闭上。   楚瑜丢了性命,虎子惊怒的瞪大了眼睛,可是已经没有用了,人都死了,他的所有野心也终将止步。有人大声的喊叫着楚王爷已经身死,更多的人丢下了兵器选择投降。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朝造反的闹剧,就这样慢慢的平复下来。   虎子最终还是被楚君韬砍下了首级。   顽固抵抗的人也被斩杀了个干干净净,宁奕抿紧嘴唇开始收拾残局,期间他没有看宁戮一眼,甚至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他。宁浅雪也已经回过味来,深深的看了宁戮一眼,随即垂下眸子跟在宁奕的身后随他一起收拾残局。   宁戮只剩下苦笑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呆呆愣愣的站在广场中的楚离,缓缓向他走来,却瞧见他眸子失神,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手中的长剑依旧紧紧的握在手心中,染血的手能清晰的看到泛白的指骨。宁戮轻叹一声,这么多年的恨一下子这样消除了,恐怕他心里还一时没办法平复下来。   “你不去找苏慕锦吗?”   楚离一愣,瞬间回过神来,他对宁戮拱拱手,眼神还有些迷茫。   “苏慕锦应该还在慈安宫中。”   楚离终于听到宁戮在说什么,他二话不说就飞身而去。虽然有墨魇跟在锦儿的身边,可是到底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楚离刚刚走到宁奕的身侧就被他拉住了手臂,“等等,朕和你一起去。”   楚离点点头,“你把这里的事情先交给旁人。”   他记得当初和宁奕合作的时候两个人就说好了,徐兮之宁奕要亲手处理掉,而楚瑜……他也要亲手处置。   宁奕把善后的事情交给了宁浅雪和楚君韬,宁浅雪知道他们是要去处置徐兮之,心里也想去,可是看着皇兄的脸色知道这里必须要有一个撑场子的人,而且徐兮之的事情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太好去参与。因此点点头,“皇兄去吧。”   宁奕和楚离带了几个人就向着慈安宫的方向走去。   宁戮讪讪的走到宁浅雪的身边,尴尬道,“浅雪……父皇帮你吧……”   宁浅雪冷着脸没说话,像是压根就没有看到这么一个人,径自走到了楚君韬的身边,眼圈却微微红了。楚君韬看了宁戮一眼,再看看垂头默然不语的宁浅雪,轻叹一声,默默的握紧她的手。   他们都是顶级聪明的人,瞧见宁戮归来又带来了兵士就知道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楚君韬想着,如果是他身处险境,可爹爹却诈死跑了,留下一摊烂摊子给他,却等到他长大成人了才回来……恐怕他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因此他十分理解宁浅雪。   “君韬是吧……”宁戮厚着脸皮走上来,拍拍楚君韬的肩头,“浅雪不太懂事儿,你多多包涵着点儿。”   “太上皇多虑了,浅雪极为聪慧而且凡事都为人着想,没有不懂事儿的地方,楚君韬能娶到她,是臣的福分。”   宁戮尴尬的笑笑。   人家夫妻同心的,他说这么一句的确有点多事了。他瞧着还没有离去的兵士们对他投来的好奇眼神,摆摆手,“君韬,你和浅雪在这里善后吧,朕也去慈安宫看看。”说着他脸色微微冷了,他要亲眼瞧着徐兮之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宁戮抿紧嘴唇,又看了宁浅雪一眼,声音柔和了下来,“浅雪……父皇走了啊。”   “愿意走就走,你走需要和谁打招呼?”宁浅雪讥讽道,“当年你还不是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现在反而来问我做什么?”   宁戮讪讪的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楚君韬却叹口气,他单手握住宁浅雪的手,一边却和宁戮道,“太上皇去吧,这里有臣和浅雪在就行了。”   宁戮得了个台阶下,顺着台阶就下去了,“那我先过去,等会儿再回来。”   宁浅雪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可等着宁戮的身影走远了却忍不住看了过去。楚君韬见状捏捏她的掌心,笑道,“他既然能这个时候赶回来,说明心里肯定是有你和皇上的,而且他离开六年不到能培养出这么多的士兵……”楚君韬看向场中一身银甲的战士们,低声道,“想来这些年他也没有少波折……”   宁浅雪的眸子微微泛红。   ……   宁奕和楚离赶到慈安宫的时候徐兮之已经被人制服了,汪航远则是躺在冰棺的地上,一身的血。宁奕瞧见汪航远的尸体微微皱眉,他当初故意放了汪航远出宫为的就是让汪航远离开,因为男人都是要脸面的,被女人这样欺骗没有几个不会动肝火。这样一来汪航远即使不会和徐兮之反目成仇,却肯定也不会再多加关照了,可他显然是想的太多了。   这个时候汪航远还能赶回来……宁奕淡淡的眸子落在徐兮之的身上,他是不是该赞美他的“母后”魅力四射,让男人神魂颠倒?一个楚瑜因为她造反了,另外一个男人甘心在宫里做了十一年的太监,被欺骗了还能想着来救她的性命。   楚离进了屋子,目光直直的落在苏慕锦的身上,目光紧紧的打量她,瞧见她没有一丝不稳妥之处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慕锦向楚离走来。   “别……”   就快走到楚离身边的时候楚离慌忙制止苏慕锦,他伸出手让苏慕锦看着他身上的血迹,苦笑道,“一身的血,你别过来了,味道不好。”   其实是怕冲撞了她和孩子。   他方才身上戾气太重,而且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他虽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可到底是锦儿肚子里孩子的亲祖父……他以前不太相信报应这么一说,但是知道锦儿是重生来的之后就不得不信了。如果杀父真的会有什么报应,那就报应在他的身上,不要连累他的妻儿。   苏慕锦却没有听他的话停住脚步,反而是快步上了前,掏出胸口里的帕子给他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他的脸上都是血,几乎模糊了五官。苏慕锦瞧着他身子有些僵硬便握紧了他的手,“这寝宫里的血腥味还少吗?不碍事的。”说着又和楚离道,“你们前面的事情都解决了?”   若是不解决皇上和他怎么也不该过来的。   “嗯。”楚离唇角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这么多年的仇恨终于有了了解,他忽然觉得有些累,牵住苏慕锦把她扯到无人的地方,然后轻轻抱住了她。力道轻的几乎让苏慕锦感受不到重量。她微微一愣随即眸子就浮起淡淡的了然和心酸来,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低声道,“解决了就好,也了却一桩心事。”   楚离的下颌落在她的发顶,柔声“嗯”了一声。   “你究竟想怎么样?要杀要剐随便吧!”   正屋里忽然传来徐兮之的心如死灰的低鸣声,苏慕锦拍拍楚离的背脊,“我们去瞧瞧。”   她也想亲眼瞧着宁奕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楚离松开了她,瞧着她面上恬静的笑容忽然觉得安心,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被抬起来,他觉得轻松不少,握住她的手,“走,去瞧瞧。”   说起来楚瑜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么徐兮之就是那个导致悲剧最直接的因素。   他也想看看徐兮之会是怎么个死法。   说话间两个人手牵手的就进了内室中,此时的内室中宁奕和苏韵锦并肩而站,徐兮之被两个士兵压着跪在地上,一群士兵则是挡在宁奕和苏韵锦的身前生怕这个女人还会有什么后招一般保护着皇上和皇后的周全。   “送皇后回凤宸宫。”   “皇上……”苏韵锦有些惊讶。   “回去吧。”   苏韵锦垂下眸子,轻轻福了一礼,“臣妾告退。”   她身边立马出来几个士兵护送她会凤宸宫。走到苏慕锦的跟前时苏韵锦忽然道,“大姐姐,等我有时间去看你。”   苏慕锦含笑点点头,心中对宁奕的做法很是赞同。韵儿和她不同,她这段时间也算是见惯了生死,而韵儿方才来到慈安宫的时候看到一地的尸体就白了脸色,宁奕分明是想严惩徐兮之,而这种“严”估计不是韵儿能接受的了的。不管宁奕让韵儿离开是不想让她心里留下阴影,还是不想让她如白纸的人生染上痕迹,她心下对宁奕体贴妹妹都是十分欣慰的。   宁奕侧首看着苏慕锦和楚离进了屋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便移开了目光,他的目光落在徐兮之的身上,一时间锐利的令人心惊。   徐兮之却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灰败着脸色跪在地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既然落在你们的手中我就没有想着能活着出去,你们要出气的便狠狠出气,要杀人的就赶紧动手吧。”仰起脸一副无畏的模样。   宁奕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楚瑜失败了。   汪航远死了,楚瑜死了,安宁也死了。这辈子她爱过的人,爱过她的人,以至于她最在意的人全都死了,那么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她苦笑着闭上眸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你倒是挺无畏的!”   殿外一道声音穿了进来,徐兮之的身子猛的一颤,紧闭的眸子倏然圆睁。她霍然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就瞧见宁戮一身耀眼的银甲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徐兮之瞪大了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恐。   “怎么,想不到朕还活着是吗?”宁戮冷着脸走进内室中,他负手而立,一身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你……”   徐兮之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转过头看着宁奕淡然的眸子,想到了什么,不多时就平静了下来,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先皇竟然从来都没有死!   他们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为的恐怕就是这么一天吧。   宁戮知道她想岔了,可也不解释,他走到徐兮之的身边笑吟吟的看着她,“徐兮之,你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徐兮之深深的看了宁戮一眼,抿紧了嘴唇不说话,长袖下的拳头却紧紧的握成一团。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的确是死了心的,女子从来都是出嫁从夫,她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强忍下来,而且在一次无意中她曾经瞧见过皇上一面,皇上年轻的时候长得也的确是英武不凡,风度翩翩。她瞧见皇上不是个糟老头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很是欣慰了,就心想,既然入了宫就不能想太多,只要以后能得了皇上的宠爱,皇上好好待她,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求了。   可是后宫中女人的手段有多高明?她根本就没有见皇上的机会!而且三年一选秀,每一次宫里不是进来许多新鲜的面孔,而这些新鲜的面孔却极少有能冲出重围的,即使是真的得到了皇上的宠爱那么也绝对是有一定的家室在后面支撑的。尤其是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出色,几乎是受尽旁人的打压,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皇宫尤其是后宫,没有手段根本就活不下来。   于是,她争,她斗!   她瞧见楚瑜有本事了就重新勾搭上了楚瑜,后来不出她所料,她的确是成功了,也成功的引起了皇上的关注,她慢慢的升了位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时候她心下也是有些忐忑的,她不是傻瓜,先和皇上圆房了第一次才勾搭楚瑜的。后来和皇上相处久了,地位也已经不能容人忽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皇上虽然好,可是他对每一个妃子都是一样的好。即使是怀了身孕的妃子他都是一视同仁。   后来她还是无意中听人提起过皇上对太傅家的楚柔曾经有多爱慕之心。   她就仔细的观察,在一次大年三十宫宴的时候,皇上让大臣们携妻子进宫赴宴,她第一次见到了楚柔,那的确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一脸的婉约,她观察着皇上,果然瞧见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落在楚柔的身上。   她心里难过却什么都不说,毕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终究是她不是么!   她起先也没打算做什么,可有一次知道了一件事情之后她彻底的爆发了!皇上竟然让人在她的吃食中下了令女子不能怀孕的药,她恨啊,为什么让她连一个依靠都没有!后来她偷偷的让人给她配了药吃了好些年,后来和楚瑜在一次偷情中怀上了孩子,她不忍心把这辈子兴许是唯一的孩子给弄掉,所以就借口去了皇宫别院中休养,一去就是一年多,终于产下了安宁……   徐兮之渐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瞧着宁戮的面容,嘲讽道,“皇上竟然没死,真是可喜可贺,只是皇上恐怕要伤心了,楚柔早就丢了性命,你心爱的女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呵呵,是吗?”   宁戮不怒反笑,他忽然蹲下身子捏住徐兮之的下颌,眼神极冷,唇角却带着笑,“忘了告诉你了,楚柔她——没死!”成功的看到徐兮之的瞳孔骤然一缩。   徐兮之尖叫。“不可能!”她瞧着楚柔被人给埋了的。   “朕把她给救了。”宁戮淡淡的起身,轻声道,“现在她就在宫外。”   徐兮之猛的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想起宁戮的死期和楚柔的死期好像诡异的接近!   苏慕锦听到宁戮的话亦是浑身一震,她快不上前,顾不上尊卑,怒瞪着宁戮,“你说我娘被你救了?!她人在哪里!”   她一直知道娘亲没死,可是却查不到娘亲的任何事情。   难不成娘亲就是被他给藏了起来?   宁戮瞧着苏慕锦,眸子里的冷意微微散去,他低声道,“你娘亲没死,等今天这事情处理完了我带你去看她,她一直都很想念你,这些年来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你们姐弟……”   苏慕锦的眼眶微微红了。   楚离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和宁戮道,“多谢太上皇相救了。”   宁戮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娘她……怎么样了?”苏慕锦忽然从楚离的怀里抬起头来询问的看着宁戮,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娘亲血崩,床上的褥子都沾了满满的血……失血那样严重,她的身体好不好?   宁戮有些犹豫,他张了张嘴巴却黯然的摇摇头道,“她……我改天带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苏慕锦的心瞬间紧绷起来。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若是娘亲没死,肯定会来寻她和聪儿的,可是娘亲却从来没有出现,她心里有两个假设,要么是娘亲被人控制了没办法出现,要么就可能是身体的缘故……   她记得楚离查到的消息路神医出现过的……   “别担心,会没事的。”楚离安慰道。   “够了!”   一声冷喝打断他们的寒暄,众人转头却见徐兮之血红着眸子,“你们要叙旧就赶紧滚去叙旧,别在我跟前碍我的眼!”   “看来你完全没有意识到你现如今的处境!”宁奕冷笑,“现在什么事情可都不是你说了算的。”   徐兮之仰起脖子,傲然道,“要杀就杀,废话太多!”   她活着也没劲了。   宁奕却诡异一笑,“这个时候杀了你反而是成全了你,朕有更好的法子成全你!”   徐兮之闭上眸子冷冷的笑,她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怕什么!   宁奕的眸子却落在了那冰棺上,他打开冰棺瞧着里面栩栩如生的人,转头笑看着徐兮之道,“这么个野种你倒是仔细的很。”瞧见徐兮之眸子里的惊恐之色,他忽然笑了,眼神却是冷的,“来人,把这冰棺中的女子……”他含笑看徐兮之变了脸色,一字一句的道,“挫——骨——扬——灰——”   “不!”      ☆、第一百零二章 大结局(下)      “不!”   徐兮之的悲鸣声响彻慈安宫。   苏慕锦默然,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最巨大的惩罚恐怕就是死无全尸,因为大周这里流传了一种说法,若是死无全尸的人下一世投胎仍旧会是残废,而挫骨扬灰就更加残忍了,挫骨扬灰的人永生永世无法轮回,魂魄也会散尽。   苏慕锦以前还不太相信这些鬼怪之类的东西,可是她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却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她抬眸瞧着宁奕,却见他眸子一片森冷,眼神黝黑的吓人,就像是蛰伏了许久的黑暗终于爬了出来,那雪白的面容和血红的眼睛让他看上去竟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苏慕锦心中叹口气,宁奕心里估计也是压抑了太久,现在终于爆发出来,所以才会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想到此,她不由得握紧了楚离的手,若是论起心里的苦,楚离恐怕不比宁奕过的好。   楚离手上一暖,微微一笑,反手握紧了苏慕锦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眼,眸子里均有几分温柔。当两人的眸子落到徐兮之的身上时,却凉了下来,二人冷眼看着徐兮之痛苦的样子,不为所动。   “不要!”徐兮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拨开按住她的两个士兵,她爬到冰棺的旁边,张开双臂拦住所有人,血红着双眸,疯狂的大喊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不能!她是无辜的,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可笑!”宁奕握紧拳头,哈哈大笑道,“无辜?就单单凭她的身份她就不无辜!来人,把徐兮之给朕拉下去,就在这里把张嫣然的尸身给溶了!”   “遵旨!”   士兵们得了宁奕的吩咐自然不敢不应,几个士兵上前就去抓徐兮之的胳膊,徐兮之却使劲浑身的力气拼命的捶打着,几乎所有泼妇能用的手段她全部都用上了,她浑身充满了绝望的气息。看到这样的徐兮之苏慕锦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个时候为了睿儿她同样也是这样。不得不说,徐兮之别的地方不管有多过分,但是对她女儿的疼爱是真的没话说的……不过她心里却只有感慨没有同情,所有的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们走开!走开!谁也不能动我女儿一下,你们都给我走开!”徐兮之拼命的推搡着上前的士兵们。   “皇上……”   士兵们有些碍于徐兮之的身份不敢动作太大,只好求助的看着宁奕。   宁奕眸子一冷,厉声道,“太后贪污了三百多万两的银子,如今罪名已经确认,从今天开始她就已经不是我朝太后!张嫣然更是罪臣之女,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兵士们一听,顿时不敢再留情了。   没错,太后娘娘贪污了银子本来就有了罪名,就算不死太后的地位肯定也是不保了,而且张嫣然也的确是罪臣之女,不过不是听说张嫣然以前死的时候就已经被张夫人给下葬了么?这个时候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在慈安宫呢?这念头仅仅闪过了一瞬间众人就不多想了。毕竟张嫣然是罪臣之女的确没错,当初张夫人炸了乾坤殿的时候炸死了长公主,还误伤了公主殿下……这本身就是死罪了。   思及此,众人也不再顾忌,不管徐兮之再怎么推搡都不管不顾,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徐兮之此时就是一个身处绝望的女人,她平时中到底是养尊处优的,所以这个时候士兵们没有了顾忌,她怎么可能是四个铁甲战士们的对手,不多时就被几个人压制着动也不能动了。   她绝望的嘶鸣着,歇斯底里的悲鸣,“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再理会她,很快就有人得了命令,抬来了一块巨大的铁片,又抱来了柴火把铁片周围全都放满了,最后动手把张嫣然从冰棺中抬出来,抬到了铁片的空白中央。   “不——”   徐兮之绝望的挣扎着,她哀求的看着宁奕,“皇上,我错了,我错了,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您怎么惩罚我都没有关系,求求您放过安宁,她是无辜的……她真的是无辜的……”   宁奕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口中却森然道,“晚——了!”   “皇上——”徐兮之悲鸣的磕着头,脑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刚磕了几下额头就开始冒血丝,她哀求道,“我真的错了,我认罪,求你们别伤害安宁,她已经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啊……”   徐兮之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求情,只能拼命的呢喃着。   说话间她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脑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苏慕锦听得有些牙酸,她不禁倚在楚离的怀中。脑海中却浮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其实要说无辜,张嫣然的确是无辜的。但是眼下很显然宁奕是要报复徐兮之,而徐兮之最在意的恐怕就是张嫣然了,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可谁让徐兮之以前对宁奕更加恶毒呢,如果今天失败的是宁奕,兴许宁奕的下场要比张嫣然还要惨。这样一想,苏慕锦心中就释然了。   “要不要我们先回去?”楚离小声的在苏慕锦耳边道。   “不用。”苏慕锦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要说宁奕是最恨徐兮之的,那么楚离就要数第二了,他们两个一个因为徐兮之受尽了屈辱,一个因为徐兮之受尽了人伦之苦……所以楚离肯定是想亲眼看看徐兮之的下场的,就像是他跟她说过的,要手刃楚瑜是一个道理。她握住楚离的手,同样低声道,“自作孽不可活,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楚离下颌紧绷的点点头。   那边徐兮之眼看着宁奕没有丝毫的动容,把求助的目光落在宁戮的身上,“皇上……求求您看在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您……饶了安宁,她已经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宁戮瞧着徐兮之的模样,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裙,此时裙子上染了鲜红的血,头上的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散了,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一双眼睛血红血红,额头上更是已经破了皮,露出鲜红的血。可一张脸却是一片惨白,几乎找不到一丝的血色。宁戮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摇头,“不能亲自动手已经是朕的遗憾了!”   对于徐兮之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没有半点感情……当年选妃进宫也是无奈之举,后来知道她野心勃勃就断了她的子嗣,可没想到她却和楚瑜有了孩子,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楚瑜已经是异姓王,而她也已经成功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徐家的老爷也封了太师。这种情况之下,他哪怕就算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却也只能隐忍。是个男人就没有办法忍受女子给他戴绿帽子,而他头顶上的这顶绿帽子却已经绿油油的。他没有亲手捏死那个张嫣然就已经是慈悲了,现在她竟然还想让他开恩。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楚离……楚离……”徐兮之眼看着士兵们已经拿出了火把,她更加疯狂,她已经不知道该求谁了,只能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楚离的身上,她的眸子里跳跃着火把的光芒,瞳孔已经缩成针眼大小,她不停的磕头,“楚离求求你……安宁她生前那样喜欢你,你们是亲兄妹……亲兄妹啊——”   她已经顾不上身份暴露不暴露了,她只想让安宁能有一个好的去处。   这一刻徐兮之更恨的人是自己,当初张夫人要把安宁的尸体给下葬,是她百般阻拦,是她不顾一切的威逼利诱把安宁的尸体带到了皇宫,都是她的错……如果当时她听从了张夫人的劝阻把安宁下葬了,她早已入土为安,怎么会有这样的场面!   “楚离……苏慕锦,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受尽轮回之苦,可是安宁真的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徐兮之语言都有些错乱,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火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就当作是……为了你们的孩子……积德……求求你们别让皇上动手,求你们……”   苏慕锦摇摇头,别过头去。   她自认这一生做的事情全都问心无愧,若不是这些人把她和楚离逼到了绝处,她和楚离也不会反击,她和楚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若是上天有眼也肯定不会报应在孩子的身上。   宁奕却已经不想多听徐兮之废话,他亲自从士兵的手中夺过火把,把火把对着中间的铁板就扔了上去。   方才士兵们把铁板上堆了柴禾之后还浇上了桐油,此时大殿中满满的都是桐油的味道。而铁板太大,就算是东西都烧完了也不会烧毁宫殿,火把刚刚落在张嫣然的身上就“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几乎是瞬间,火舌就将铁板吞没。   “不——”   徐兮之疯狂的摇头,她拼命的想要起身,可是却根本无法动弹。   “啊——”   徐兮之忽然受不住打击仰头嘶吼起来,“啊——”   身后的士兵们没瞧见过人这个样子,一时间惊愣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瞬间,徐兮之忽然就奋力挣开所有人的束缚,对着火舌的方向就狂奔而去,“安宁,我的安宁——”   “拦住她!”   宁奕大喝,这算是什么,他还没有让徐兮之尝试到彻底绝望的滋味,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她!   士兵们赶紧去拦。   可——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以为徐兮之冲过去是要救铁板上的尸体的,可没想到她跳进火舌中根本就没有出来,火舌瞬间将她吞没,苏慕锦顿时闻到一股子焦味,那是火烧了头发发出的味道,她忽然有些恶心,再也看不下去,伏在楚离的胸膛上避开那个气味。   “安宁,娘陪你一丝灰飞烟灭……”   火舌中传出最后一点点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息了……   渐渐的,一股子刺鼻的腐朽味道传出来,火越烧越大,却因为铁板的隔离,宫殿没有一点点的损伤,火光升起,离得近的能清晰的感受到炙烤的热度,楚离抿紧嘴唇瞧着铁板上渐渐已经没有了尸体的痕迹,揽着苏慕锦轻轻的退后两步。   等火光彻底的消散下去,铁板已经被烧得通红通红,上面除了一堆子灰烬,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留下。   宁奕静静的看着,等火光消退之后才淡淡的道,“把灰烬收起来,撒到长河里。”   长河是大周朝最大的一个淡水河,几乎横跨了三个省的长度,河水奔腾不息,灰烬若是落在那里,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被冲散,不留一丝痕迹。宁奕这是恨徐兮之恨得入骨了,所以就是死了也不让她和张嫣然的骨灰落到一处去。   有人得了吩咐,轻轻的应了一声。   苏慕锦微微侧过头去,一转眼却瞧见了楚君韬和宁浅雪的身影,他们两个静静的在廊柱旁边站着,也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宁浅雪的面上有一种苏慕锦从未见过的悲悸,她眼圈微微泛红倚在楚君韬的肩头。   这还是苏慕锦头一次看到宁浅雪这样柔弱的样子。   宁浅雪没有发现苏慕锦的眼神,反而是楚君韬注意到了,对苏慕锦淡淡一笑,微微点头。   等宫殿中平静下来之后宁奕才发现宁浅雪和楚君韬,他又恢复了皇上该有的理智,淡定和从容,只是眉宇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轻声询问,“前面的事情都办好了?”   宁浅雪陷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楚君韬见状回答道,“回皇上,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说着楚君韬犹豫的看了一眼楚离。   楚离意识到事情跟他有关,他低声道,“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   “不知道叛臣楚瑜的尸体该怎么处置。”   宁奕闻言也不由得看向楚离,却见楚离眉心微凝,脸色微青。宁奕顿时放下心来,他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楚离虽然杀了楚瑜,可到底是楚瑜的儿子,人都死了,也没有必要去恨别的了,可瞧见楚离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是对楚瑜的尸体都没有任何想法的。于是便点点头道,“既然是叛臣,自然是按照叛臣的方法来处置,明天吧楚王爷谋反的事情昭告天下,把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   “臣遵旨。”   楚君韬明了的点点头,皇上这是要警告天底下还有想法的人,顺便也要警告一下北延国的那些人,告诉他们,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人谋反,他都会不遗余力,而不会服软。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子时多了,楚离带着苏慕锦向宁奕辞行,宁奕皇宫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也没有挽留,只是瞧着楚离的目光微微有些深沉。   “这一次楚公子立了大功,朕该多谢的。”   “皇上言重了,臣身为大周的子民自然该为皇上分忧解难。”   宁奕眯着眸子看他,看的苏慕锦心惊肉跳,紧张的背脊都崩了起来,宁奕却已经收回了视线,“楚公子这段时间也忙了太久,回去歇着吧。”   “多谢皇上。”   楚离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宁奕的目光,恭敬的带着苏慕锦就退了下去。   苏慕锦和楚离出了皇宫,连带着楚离带着的近三万的人马也全部都跟着退了出来,他们没有坐马车,就这样走到了宫门口,到了宫门口楚离却和墨魇交代了几句,然后牵着苏慕锦就离开了。   苏慕锦还在回想着方才宁奕看楚离的眼神,面上有些发紧。   “想什么呢?”楚离摘下头上的银头盔,夹在肩膀中,一手揽住苏慕锦就往前走。苏慕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楚离身后却没见了人马,惊道,“方才跟上来的人呢?”   “墨魇去给他们安排住处了。”楚离淡淡一笑,这会儿大街上一片寂静,万家灯火全都是一片黑暗,所有人都在沉睡中,只有他们身后的皇宫灯火通明。两人走在夜色中,月光如水的笼罩住两人的身影,方才那些杀戮和血色仿佛一瞬间远离了两个人,徒添了几分宁静和温馨来。楚离揽住苏慕锦的腰身,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恢复平静的日子了。”   苏慕锦想起方才宁奕那个眼神,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后怕。   她仰头看着楚离,目光中藏着一丝担忧,“宁奕……他会不会兔死狗烹?”   楚离失笑,捏捏苏慕锦的鼻子,“谁是兔子,谁是狗?”   苏慕锦急急的握住楚离的手,“你别说笑了,我和你说认真的!你身边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马,宁奕又刚刚处置了心头刺,恐怕接下来就是要彻底的肃清朝堂了,你是楚瑜的儿子这一点不可否认,到时候若是别人以你的身份做文章,恐怕……”   “别担心。”楚离打断苏慕锦的话,低笑道,“我手刃了楚瑜也是不争的事实,皇上就算是想对我动手也有人不会同意,我如此大义灭亲为了救皇上于危难之中,他若是处置了我岂不是寒了许多人的心?”瞧着依旧担心的苏慕锦,楚离给她盖上大裘的帽子,“放心吧,这个时候北延都打过来了,他哪有心思对付我这个忠心的子民呢。”   苏慕锦咬唇不语,心中却依旧担忧。   宁奕毕竟是皇帝,从他今天对付徐兮之的残忍就能看出来他心里对这些人是透着骨子的恨的,而且处于皇帝的角色,一个臣子可以暗中拥有这么多的人马,实在是令人忌惮。也许最近皇上不会对付楚离,可是以后呢?   楚离揽着苏慕锦的腰身走向长公主府,到了府上就开始洗漱,等收拾好了已经是丑时时分了,原本累了一整天该困了才是,可苏慕锦却怎么都睡不着。楚离也没睡着,他沐浴之后身上的血腥味全都消失了,透出来的还是令苏慕锦无比安心的青竹气息。他在黑暗中抱住苏慕锦,习惯性的单手落在她的小腹上,苏慕锦怀孕已经快四个月,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他知道方才的解释没能让苏慕锦放心,轻叹一声,有时候娘子太过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锦儿……”   楚离侧过身子在黑暗中看着她的眼睛,他抚摸着她如绸缎般的长发,笑道,“他对我忌惮是应该的,不过还不至于到要杀我的地步,这些年我们两个合作也彼此能了解对方一点,就像他不知道我身边有这么多的人马,我同样也不不知道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暗卫……我们两个从刚开始合作的时候就彼此不太信任,只是情势所迫,所以才会合作到现在……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摸清过对方的底细,这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毕竟合作之后就完事了。可他不一样,他是皇帝……尤其是他是被迫着成长的皇帝,如果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会让他觉得不安……”   苏慕锦咬紧了嘴唇。   “别咬……”楚离含笑印上她的唇,让她松开牙齿,又抚慰般的含了一下,这才愉悦的笑道,“我会心疼的。”   “那我们……”   “你不是说想要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过日子吗?若是宁奕真的不放心,我们就离开京城……反正你我都已经厌倦了京城中的一切,等明天看到岳母大人,如果岳母大人愿意原谅岳父大人,那么我们就和他们请辞,若是岳母大人想要和我们一起生活,那么我们就带着岳母大人一起离开京城。这大周朝的秀丽山水不知凡几,你除了京城别的地方也没有去过,刚好我们可以趁机游山玩水,喜欢哪个地方就生活一段时间。”楚离憧憬的道,“而且我们有足够的银子,肯定够潇洒一辈子了。”   苏慕锦听着他轻松的话,不自禁的也放松了下来。她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勾住楚离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笑道,“好。”   宁奕忌惮楚离忌惮的也是楚离的兵马,这个时候他们若是示弱了把权利给解散了,宁奕就没有忌惮他们的必要了。   苏慕锦却没有发现楚离眸子里火光微微一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离已经一个翻身压在了她身上,苏慕锦脸上当即一红,“你……”   他这些天来忙忙碌碌了这么久,楚离几乎都是早上早起,晚上晚归的……今天又打了这么一场,好容易得了闲,他想着休息,竟然还想着这些事情……苏慕锦忍不住推推他,“时间不早了,睡吧……”   楚离压着声音问她,“累了?”   苏慕锦下意识的摇摇头,她这一摇头就感觉到身上的楚离动了动,忍不住“诶”了一声,就听到楚离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声音低沉的异样好听,“……我都忍了这么久了……”   声音中竟然夹着些委屈。   苏慕锦面上又是一红,抱住了楚离,却没再说什么了。   楚离感觉到苏慕锦的默认,微微一笑,小声道,“……眼睛快四个月了,大夫说了可以的……”   床榻中顿时一片温软。   ……   翌日。   苏慕锦是被笙箫给叫醒的,苏慕锦醒来的时候楚离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坐起身子,身上难免的有些泛酸,这是她和楚离成亲之后第二次亲密,楚离昨儿个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差点没把她给折腾死,不过幸好还顾忌着她腹中的孩子,要不然她今天肯定不用下床了。   苏慕锦没有一点力气,就让笙箫帮她更衣。   “什么时辰了?”   “姑娘,辰时了。”   苏慕锦打个哈欠,原来才辰时,怪不得她还是困的要死,昨儿个晚上楚离折腾她到寅时才歇下,算一算也没有睡多久。   “楚离呢?”   “姑爷去宫里了,好像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传唤的,姑爷走的时候还让奴婢不要打扰您休息呢。”笙箫给苏慕锦穿戴好,又按着苏慕锦在梳妆台边的凳子上给她梳头。   苏慕锦的瞌睡却瞬间没了,“皇上下旨的?李公公有没有说什么?楚离去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笙箫边梳头边道,“姑爷说了,让您不用担心,他中午回来用午膳。”   苏慕锦送了一口气,既然楚离这样说了就是肯定能在午时之前回来,这样她就放心了。   “唔……那你怎么让我起的这样早……”苏慕锦还是觉得累,胳膊腿都有些不听使唤,她摸摸小腹,还好肚子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苏慕锦的小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她和楚离搬到了长公主府之后什么事情都不太让她操心,她性子虽然沉静,但是却不喜欢掌家,更不喜欢管帐那些繁琐的事情。所以府中的事情都是交给嬷嬷办理的。而且她和楚离两个人生活的习惯了,早上也不需要给长辈们请安,所以早上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的。笙箫和柳嬷嬷她们也都体贴她怀了身孕,从来也是不管她的睡眠的。   “今儿个天气好啊。”笙箫给苏慕锦挽好头发,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根碧色的玉簪子放在苏慕锦的跟前,“姑娘戴这个好不好?”   今儿个苏慕锦穿了一身水绿色的交领褙子,褙子上绣着如烟如雾的垂柳,十分的清淡秀雅,这衣裳配着这碧色的玉簪倒也十分般配。苏慕锦点点头,“就这个吧。”   笙箫便笑着给她固定了发髻,等弄好了才道,“好了。奴婢才不是故意让您起来的这样早的,是外面有人来求见姑娘,听说是一男一女,点名了要找姑娘,要不然奴婢也不会把您给叫起来啊。”   苏慕锦浑身一震,“快请进来。”   笙箫诧异的看着激动不已的苏慕锦,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也不多问了,“奴婢方才已经让人把人给领到了院子里,您洗漱好了就能去见他们了。”   闻言,苏慕锦慌忙加快了动作赶紧洗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准备妥当。都准备妥当之后她忽然有些紧张,扯扯自己的裙子又正了正簪子,紧张的问笙箫,“我这样子有没有不妥?”   “没有没有,姑娘这样就很好了。”   苏慕锦听到咬咬唇就快步往前厅里走去,她几乎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昨儿个宁戮据说了带着娘亲来见她,只是她和楚离走的比较匆忙,也没有约定究竟是什么时间,不曾想他们一大早的竟然就已经来了。   苏慕锦扶着笙箫的手,激动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刚走到前厅就瞧见一个一身素白色的女子背着身子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女子仿佛等的极为焦急,来来回回的在厅门口踱步。站在女子身侧的就是一身便装的宁戮,他立在女子的身侧,却很好的保持着距离,听到声音他抬头看过来,瞧见苏慕锦之后和身边的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苏慕锦就瞧见那女子背脊微微一僵,然后缓缓的转过头来。   “娘……”   虽然是五六年没有见面,可是娘亲的容颜却一直印在苏慕锦的脑海中,她本来走的比较急,可这一会儿瞧见了人两条腿却怎么也迈不动半步了,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红着眼圈瞧着那素衣女子。   “娘……”   她喊的声音很低,可楚柔还是听到了,她缓缓转过身来,当瞧见苏慕锦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唇,快步上前走到了苏慕锦的跟前,一把把苏慕锦给揽在怀里,“我的儿……”   “娘……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苏慕锦紧紧的抱住娘亲泪流满面,“娘……”   “锦儿,锦儿……是娘回来了,是娘回来了……对不起锦儿,这些年娘对不起你们……”   楚柔同样激动的无以复加,抱着苏慕锦哭的几乎难以喘息。   “娘,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找锦儿……锦儿知道您没有死之后就一直让人寻找您的下落,可怎么都找不到,娘亲您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您知不知道……锦儿这些年过的一点都不好,锦儿想您,聪儿都没有见过您的样子……您怎么就狠得下心把锦儿和聪儿就扔在了那么一个家里……”面对母亲,苏慕锦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些和别人都没有办法说出来的话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悲泣道,“娘,锦儿好想您,好想您啊……”   楚柔闻言心痛不已,抱着苏慕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脸色惨白一片,呼吸开始不顺畅。   见此,宁戮慌忙上前来。“锦儿快起来,你娘亲身子不好,不能太激动。”   苏慕锦一惊,慌忙抬起头来,这仔细一看眼圈更是通红。记忆中的母亲虽然身体不好可是脸色到底是还不是太差,可此时的母亲比起以前苍老了许多,更是苍白了许多,她一张脸白的几乎没有一点颜色,这么暖和的天竟然还穿着厚厚的加绒的褙子,甚至大裘都是最厚的那一种。因为过于激动她呼吸粗重,竟然抓着胸前的衣襟喘气来。   “娘……”   苏慕锦大惊,几乎不敢触碰楚柔的身子,她惊慌的看着宁戮,“我娘这是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啊?”   宁戮却顾不上理会苏慕锦,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彩色的锦囊,从锦囊中掏出一枚指甲大小的褐色药丸塞到楚柔的唇边,急声道,“快吃下去!我都让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路神医都说了你这病不能激动,你偏偏不听……”   苏慕锦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心痛起来。她就知道,就知道娘亲之所以没有回来看她,肯定就是出了事情,她自己也做过娘,怎么可能不理解做娘的心思,那是宁可自己受苦受难,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一点委屈的。   她咬着唇忽然愧疚起来,娘亲肯定是听了她方才的话所以才会激动的。她慌忙扶住楚柔,放柔了声音道,“娘亲,锦儿是骗您的,锦儿知道您没有回来看锦儿肯定有苦衷,也没有怪您,锦儿和聪儿过的都很好……”   然而楚柔听了她这话却越发的颤抖起来。   “你先别说话,让她平静一下。”宁戮厉声道。   苏慕锦一个不妨,被宁戮的喊声吓了一跳,咬着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了。   “宁大哥……你,别……别说锦儿……”楚柔吃过药之后面色稍稍的平复了一点下来,她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着,目光紧紧的盯着苏慕锦,“是我……对不住儿女……锦儿,娘亲知道你和聪儿……过的不好,娘亲对不起你们……”   苏慕锦拼命摇头。   等楚柔终于平静了下来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三个人坐在了厅堂中,笙箫赶紧让小丫头上茶来,在楚柔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苏慕锦终于知道了六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楚柔刚刚生下聪儿血崩,只是她当时并没有死,而是失血过多陷入假死的状态,她当时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了老太太进了产房,瞧见她的情况当即就说她是血崩而亡。老太太原本就看她不顺眼,尤其是在当时刘氏的挑唆之下恨不得让她死了才好,有了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她自然要整治楚柔,而且楚柔一死,今后当家掌权的人就是她了,因此她毫不犹豫的就让人开始准备棺材。   楚柔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老太太的话怒气攻心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等苏青云得到消息归来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中,那时候宁戮因为一直不放心楚柔的处境,所以一直都有让人关注她的情况,只是当时宁戮的处境也极为不好,因此他假死之后赶紧让人也准备了假死的药让人给楚柔喂下去。等苏青云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假死状态的楚柔。可苏青云却没有多想,瞧见产房里的血又听到婆子的解释他知道楚柔是血崩而死,因此尽管伤心可却没有怀疑什么。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楚柔被埋了起来。她被钉死在棺材中,宁戮身边的人就偷偷的把棺材在不起眼的地方钻了许多的小洞,这样就算棺材钉死了也不会让楚柔窒息而死。楚柔刚刚下葬,那时候宁戮已经成功的脱身,他毕竟是皇帝,身边都有属于自己的暗卫,因此脱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挖出了楚柔的身体,可那个时候楚柔已经是奄奄一息……失血过多,哪怕宁戮的人之前就给楚柔喂下了保命的药丸,可险些还是保不住她。   后来宁戮便带着昏迷中的楚柔四处求医,他听说路神医曾经在北延和大周的边界出现过,因此就带着楚柔去那里寻医,一路上他都用极为珍贵的药材给楚柔吊着性命,幸好他们幸运,当时边关中爆发了瘟疫,路神医刚好在那里出现,就待在了一个村子里救那些百姓。而他就是在那个村子里找到路神医的。   路神医是个性格极其诡异刁钻的人,他救人全凭心情,哪怕宁戮让暗卫拿着刀剑相逼,他也淡定自若,说不救人就是不救!   宁戮几乎急死,眼看着楚柔一天比一天的情况要差,而神医就在跟前却不给医治,他恨不得杀了路神医的心情都有。路神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本来只当是宁戮和楚柔是夫妻,可后来才知道宁戮和楚柔竟然只是爱慕者和被爱慕者的关系。路神医不愧是神医,一眼就瞧出楚柔是生了孩子血崩才留下的后遗症,他倒是惊讶了一下。人家女子明明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了,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如此尽心尽力的救人。   他感兴趣之后就开始观察,结果发现宁戮对楚柔当真是极为在意的,后来他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动了一动,竟然真的想办法开始给楚柔治病。若是别的大夫看那个时候的楚柔,肯定之后让人准备后事了。哪怕是路神医头一眼瞧见楚柔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宁戮说的,“直接准备后事吧,用再多的药吊着性命也救不活!”这足以说明楚柔当时的情况有多严峻了。不过好就好在这人既然决定要救人了,就真的是不遗余力的救人,路神医救治楚柔的过程中却又发现了问题,楚柔的身体里还被人下了毒,而且因为一路上受了风寒,她又染上了哮喘病。   几个病加起来就是路神医救人起来也极为棘手。后来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行人的动向,宁戮担心踪迹暴露所以就带着楚柔和路神医一起离开了,刚开始的四五年楚柔几乎都是在病床上渡过的,后来终于慢慢的能下床走动了。等她醒来了开始打听外面的情况的时候却发现苏青云已经抬了刘氏为妻,听到这一消息她更是心如死灰,一番打击之下又险些丧命。   路神医为了救楚柔真的是尽心尽力,他陪着宁戮和楚柔一起隐居,用了四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把楚柔救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为了一个男人差点又丧命,把路神医给气的差点翘胡子,后来他把楚柔重重的骂了一顿,宁戮又劝了她好些时间,她才终于慢慢的放下了。只是她的身体毕竟伤了根本,要想根治基本上已经是幻想了,后来路神医拔了她身上的毒,但是哮喘却不是能根治的病,只能慢慢的养着,变天的时候注意着天气,而且情绪不能激动,否则这些年的努力恐怕又要毁于一旦。   而路神医看到楚柔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之后就和楚柔的哮喘给杠上了,他这辈子遇到过被刀剑刺中肺部的,被他开膛破肚割了也活下来了,甚至人脑子里长了东西,他把人家的头颅打开了之后也同样能让人活命,可偏偏就是没办法把楚柔的哮喘给根治了。所以高傲的路神医瞧见楚柔病情好了些就给她弄了一些药丸让她发病的时候吃一颗,而他自己则不知道跑到哪里又开始钻研这哮喘之症了,走的时候还说了,若是找不到方法救楚柔,他绝不会来。   眼下路神医都已经走了一年多,却还没有见到人归来。不过倒是每半年都会让人送来专门给楚柔炼制的药丸,让她服用。   苏慕锦听完楚柔的经历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想到娘亲过的也许不好,却不曾想到娘亲过的竟然如此的惨然……离开五年多的时间,竟然有四年都没有下过床榻,好容易这一年多好一些了,却也不能情绪激动,听宁戮话里的意思,娘亲就是走动的多了也会喘气来。至于娘亲身体里的毒……要么是老太太下的,要么是刘氏下的,而不管是她们谁下的,她们都已经死在她的手里了。   她也算是给娘亲报了仇了。   苏慕锦瞧着娘亲看着她流泪又有了要激动的迹象,慌忙擦干了眼泪,她走到娘亲的身边,半跪着倚在她的双膝上,低声道,“娘,你这些年受苦了。”   “不苦!”楚柔也擦干眼泪摇摇头,她方才吃过药之后已经平复下来,她摸着苏慕锦的脑袋,愧疚道,“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些年你最艰难的时候娘都没有陪在你身边,这些是娘亲的不是……”   苏慕锦不住的摇头,不经意侧首间却瞧见宁戮看着娘亲时温柔又怜惜的眼神,苏慕锦心中不由得一个咯噔。   她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她先前就听说先皇对娘亲的感情不一样,看来果然是不一样的,要不是真的用了心的,怎么会在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时候还在娘亲的身边安排了贴心人?而且那人也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破坏爹娘的感情,反而还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娘亲一条性命。   苏慕锦不由得心中一片复杂。   娘亲和宁戮说起来也朝夕相处了五六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娘亲究竟是怎么想的。   心中如是想,面上却丝毫不露端倪,苏慕锦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这才略带迟疑的问楚柔,“娘……您回家看了么?”   她没有说回府,只说回家。眼角的余光轻轻的落在宁戮的面上,果然瞧见他微微蹙了眉头。   楚柔闻言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摇摇头,“还没有回去看……”   自从和宁大哥来到京城之后他们就一直隐匿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让楚瑜有了防备,而昨天她一夜未眠,宁大哥回去之后跟她说瞧见了锦儿,还说了和锦儿约好了今天过来看望,因此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就赶紧赶来了,至于苏家……楚柔心中一片苦涩,那里真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她的家了,恐怕苏家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就连聪儿也不认得她,她就是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楚柔垂下眸子,想起从未抚养过的聪儿,心中更是愧疚,半晌她才抬起眸子,转移了话题,“锦儿,娘亲瞧见你什么都好好的就放心了,聪儿娘亲虽然没有去看,但是知道他一切都好娘亲也就放心了,这些年来娘亲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恐怕他若是瞧见娘亲一时间也接受不了,娘亲想过段时间再去看他……”   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害怕聪儿会怪罪她,所以明明来到了京城,和聪儿离得这样的近,可却反而不敢去看他了,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苏慕锦闻言却摇摇头,她握住楚柔冰凉的手摩擦着给她取暖,一边安慰她道,“娘,聪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不会怪你的,等会儿锦儿就陪您回家看看,聪儿若是瞧见了您不知道该有多高兴,还有外祖母他们……舅舅已经知道娘亲没有死的消息,这段时间来也处处寻找娘亲的下落,若是舅舅们瞧见了娘亲肯定也会特别高兴的……等会儿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对了,大哥也成亲了呢,还娶了皇家的公主,两个人感情也很好……”苏慕锦絮絮叨叨的和楚柔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好像要把她缺失的东西全部都给补回来一般,楚柔虽然明明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可也不打断她,含笑听着。   母女两个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含笑听着,时间竟然过的飞快,一直到柳嬷嬷含了泪进屋说准备好了午膳。   “柳嬷嬷……”楚柔算是柳嬷嬷看着长大的,因此她和柳嬷嬷的关系亲近的紧,此时瞧见柳嬷嬷从椅子上起了身,握住柳嬷嬷的手,眼圈红红的道,“这些年来锦儿聪儿他们都不懂事,多亏了您照看……”   柳嬷嬷擦去眼角的泪痕,却欣慰道,“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照顾姑娘和小少爷都是该当的……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柳嬷嬷方才就瞧见夫人了,心中很是震惊了一番,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能平平安安的归来,可没有死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   说话间,楚离也从宫里回来了。   楚离瞧见楚柔便知道是苏慕锦的娘亲,只因为母女二人长的真的太像,尤其是一双凤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楚柔的眼里则是多了锦儿眸子里没有的阅历和沧桑,不过十分慈爱。   楚离给楚柔行了大礼,楚柔慌忙去扶,却被苏慕锦给拦住了,“娘……楚离头一次瞧见您,给您行礼也是应该的。”   “锦儿说的对。”楚离给楚柔敬了茶,这才起了身,笑道,“母亲是长辈,受了小婿的礼也是该当的。”   “好好好!”   柳嬷嬷让人摆了饭,几人同桌吃了饭之后苏慕锦就提出要带着娘亲回家一趟。   “我陪着你们一起去。”   “呃……你今天不用处理事情了么?”苏慕锦奇怪的看着楚离。宫里的事情才刚刚有了处理妥当,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善后的,而且楚离的身边那么一大批人马应该也需要他安置才对。   楚离捏捏苏慕锦的掌心,笑道,“什么事情也不如锦儿和母亲的事情重要,而且那些事情有墨魇处理就行了。”   苏慕锦心中一暖,“好,那就一起去。”   楚柔在一边瞧着他们两个的互动,看出两个人感情相当的好,心中也十分高兴。   不过这样一来宁戮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人家一家三口要回去看望,他作为一个外人若是前去恐怕还真是有些不恰当。显然楚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咬咬唇为难的看着宁戮,“宁大哥,你……”   “我先去楚家看看浅雪吧……”宁戮及时开口,避免了尴尬,他柔声道,“你这些年一直挂念着儿子,刚好也能去瞧瞧他,等会儿你应该也要去看楚家的老夫人,我在楚家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我们……回去……   苏慕锦默默的念叨着这两个词儿,觉得有些刺耳的慌。   她抬起眸子去看宁戮,却见他的眼神一直在娘亲的身上,专注又深情,仿佛除了娘亲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而苏慕锦还敏锐的发现宁戮的眸子深处竟然还藏着一丝淡淡惶恐。   仿佛生怕娘亲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一般……   苏慕锦又看向娘亲,却见她垂下眸子微微避开了宁戮的眼神,咬着唇,苍白着脸色没说话。   苏慕锦心下微微一叹。   最终楚柔也没有给宁戮一个承诺,却也没有说什么狠心的话拒绝他。   去苏家的路上,苏慕锦和楚柔坐在一辆马车上,楚离这一点十分贴心,知道她和娘亲有话说,他自己则是骑了一匹马,护在了马车的旁边。因为楚柔畏寒,所以马车中点着火盆,苏慕锦拿出一个袖筒来递给楚柔,“娘亲冷戴上这个吧。”   “锦儿……”楚柔接过袖筒,抬眸看了苏慕锦一眼又叹气垂下。   “娘亲有什么话想和锦儿说就说吧,我们两个是母女,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慕锦目光定定的落在娘亲的身上,看的出来她这些年虽然身体一直不好,可是却被照顾的很好,身姿匀称,没有那种大病之人干瘪的瘦弱。她的皮肤也很好,兴许是长久没有见过太阳的缘故,脸色有些多度的白,唇色也是不太正常的粉白色,可配着纤长卷翘的睫毛,那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倒多了份楚楚可怜的动人。记忆中的娘亲在苏家的时候笑容很少,到后来大病的时候脸色蜡黄,瘦的不正常。尤其是怀着聪儿的时候,她除了肚子鼓起来,胳膊依旧纤细,让人都害怕她能不能顺利的产下聪儿。   现在娘亲的气色比记忆中要好许多,看来这些年过的还算是舒心。   她模样看上去半点都不像是一个三个孩子的母亲,反而像二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一般。   苏慕锦心想,怪不得宁戮会对娘亲这样的上心。   楚柔犹豫片刻,终于抬起头来,“锦儿,你为何不问娘亲和宁戮的事情?”   锦儿一向聪颖,应当能看出宁大哥对她的感情才对。   苏慕锦闻言微微一笑,她双手放在火盆上方烤着双手,低声道,“这是娘亲的事情,锦儿不想过问,锦儿只想跟娘亲说……”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瞧着楚柔,低声道,“……不管娘亲你做出什么选择,锦儿都不会怪您,您自己的幸福也不要去理会旁人的眼光……”   楚柔的眸子蓦然一红,她倒是不知道锦儿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了。   换了别人家的女儿恐怕会责备她了吧。楚柔却摇摇头,“娘亲没有想别的,只是这些年其实已经想透彻了,娘亲和你爹爹……”她咬着唇别过眸子柔声道,“娘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你爹爹,娘亲怨过的,但是这些年下来也想清楚了,也的确是娘亲太过软弱了才会被人如此欺凌。今后娘亲什么都不想,只希望能离你和聪儿近一些,就近瞧着你们心里就满足了。”   苏慕锦心下摇头,以她方才瞧见宁戮的态度,恐怕他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手的。   爱一个女子如果从未朝夕相处过还能坦然的放手,可是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感情恐怕会更加深刻,这个时候让他放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还有爹爹……爹爹自从知道娘亲没有死之后就一直想要找到娘亲,他对娘亲同样有一种执念……这些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   苏慕锦又看了楚柔一眼,小心的问道,“那这些年您对太上皇……”   楚柔摇摇头,苦笑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   苏慕锦心下了然,五六年的时间朝夕相对,尤其是在一个女子最脆弱的时候,宁戮这个时候对娘亲呵护备至,温柔体贴,恐怕是个女子都会动心,这一点很正常!苏慕锦想一想,转变自己的思维,若是换成了是她,恐怕她也会动心吧。只是娘亲毕竟曾经对爹爹爱的那样深,又有她和聪儿的存在,所以才会如此的纠结吧。   苏慕锦很是理解,但是感情的事情真的不是别人能帮得上忙的,因此她也不再多言了。如果娘亲最后选择了爹爹,她会高兴,比起宁戮,毕竟她还是和爹爹比较亲近些,但是如果最后娘亲选择的是宁戮她也不会怪她,毕竟她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这一点大周还是比较宽容的,夫妻感情若是不合,是可以和离的,和离之后男婚女嫁从此各不相干。   马车轱辘着,大约行了三刻钟左右的模样马车就停了下来。   楚离翻身下马,到了马车旁边亲自扶着苏慕锦下车,又扶着楚柔下了马车,苏家大门口的守卫瞧见苏慕锦和楚离赶紧进去通报了,三个人结伴进府,这些年来府里的丫鬟婆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因此倒是没有多少人认得楚柔。   楚柔走进熟悉的府邸,眸子有些飘忽,她四处张望着,喃喃道,“竟然没有变化……”   苏慕锦扶着楚柔顺着抄手游廊缓步往前走,瞧着楚柔的模样她什么都不说,静静的守在娘亲的身侧,不多时就瞧见有人快步迎了上来,来人自然是苏青云。   苏青云听到苏慕锦和楚离进了府,楚离来了他自然是要来作陪的,可是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瞧见锦儿手中扶着一个女子,不知为何,瞧见那女子的时候他心头就是猛的一跳,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三个人靠近,越是离得近,女子的容貌就越是清晰可见……当苏青云瞧见女子的脸他眼眶蓦然红了,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柔……柔儿……”   与此同时,楚柔也已经瞧见了苏青云。   她的脚步也猛然一顿,两个人隔着曲折蜿蜒的抄手游廊远远对视着,一时间仿佛世间都冷凝了。苏慕锦扶着楚柔的手清晰的感受到娘亲的手正剧烈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见到爹爹情绪太过激动,还是想起了以前不好的经历所以太过难过。   想起娘亲情绪不能太过剧烈,苏慕锦赶紧晃晃楚柔的手,“娘……我们去看聪儿吧。”   一句话像是打破时间的魔咒,楚柔点点头,心中一片复杂,却忍不住握紧了苏慕锦的胳膊,“好,看聪儿。”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和苏青云面对面站着了,苏青云自从瞧见了楚柔眼睛一直就没有动过,目光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看一看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真的还是他臆想出来的一般。可他很快发现,楚柔却没有看他,她垂着眸子,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连转身都不曾。苏青云一颗心顿时像漏了风一般,飕飕的凉。   “父亲,聪儿可在家吗?”   楚离瞧着苏青云的模样,不想气氛太过尴尬,主动和苏青云搭话。   苏青云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楚离在说什么,他慌忙点点头,“在,我给他请了个先生教他读书,他这会儿在院子里念书……”苏青云即使是和楚离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是落在楚柔的身上的,他生怕楚柔会把他赶走一般,赶紧道,“我带你们过去吧。”   苏慕锦看向楚柔,却见她只是抿紧了嘴唇,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因此她也就点点头,笑道,“爹爹带路吧,说起来锦儿还没有瞧见过聪儿读书的样子。”   她说这句话也是为了让气氛稍稍缓和一些,可苏青云和楚柔都没有接她的话,苏慕锦不由侧首和楚离对视一眼,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苏青云在前面带路,苏慕锦三人则是并肩而行,苏慕锦和楚离一左一右的扶着楚柔,期间楚柔一直垂着眸子,不肯抬眼看苏青云一眼。而苏青云则是走在前头,能清晰的看到他紧绷的背脊。   三个人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苏聪在外院的院落。   苏家暂时就这么一个孩子是念书的年纪,请了个先生教他读书也没有特意弄一处院落,就在聪儿居住的院子里教书了,四个人到的时候院子门口一个小厮和周嬷嬷正立在门口,他们瞧见苏青云自然是赶紧行礼。   周嬷嬷一眼瞧见苏青云身后站着的楚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夫……夫人?”   “周嬷嬷……”楚柔应了一声,面上是没有办法掩饰的焦急和心慌,她咬着唇忍不住探头往院子里看去,没时间和周嬷嬷解释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只问周嬷嬷,“聪儿……聪儿他在里面吗?”   一开口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在……在的……”周嬷嬷眼圈红了,慌忙着回答,“夫人,小少爷在院子里念书呢,等会儿就是休息的时间,您这是要看小少爷……赶紧进院子瞧瞧,小少爷很乖巧懂事,和夫人长的可像了……”   楚柔也红了眼圈,她扶着苏慕锦的胳膊急声道,“锦儿,你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她摸摸头上的簪子,又慌乱的捋身上的衣裳,生怕给聪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很好,这样就很好了,娘亲进去瞧瞧聪儿吧。”   “……诶。”   四个人一起进了院子,却是小心翼翼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让人进去通报,有苏青云带路,一路上自然也没有人敢拦他们。苏聪的院子和在内院的院子很是不一样,内院里他的院子要偏于精致,而这里却十分的简单简朴,院子里种上了一棵双人合抱的槐树。院子里简简单单的种了几个盆栽。此时的院子里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正握着一本书在念着,他一手持书,另一手拿着一个竹子制成的戒尺,边读边看着苏聪。   苏聪坐在院子里唯一的一个石桌子边,石桌上摊着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他的手中同样握着一卷书,听着先生读书的时候,他就认真的看着,听到先生读到他听不懂的地方则是小心的拿着笔在宣纸上记录下来,却不打断先生的讲课,这是他课后才会去问的。   苏聪很认真,没有看到进了院子的几人,那教书先生却看到了,他微微诧异,平日中教小少爷念书的时候太傅大人从来不会来打断的。不过看着太傅大人是带了人来的,他又看了看太阳,便合上了书,“好了,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   苏聪从石凳上起身,对先生拱拱手,十分有礼貌的道,“多谢先生。”   先生点点头,很是体贴的出了院子,给苏聪留下相对的空间。   楚柔自瞧见苏聪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捂着唇低泣起来,她躲在树后,看着那个乖巧的小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年她也曾经多少次想着她的儿子长成什么样子,可脑海中出现的影像从来都是一片模糊,今天她终于瞧见了儿子的样子。   聪儿长的像她多一些,一双凤眸十分有神,黑漆漆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有灵气,肉嘟嘟的小脸,粉嫩嫩的皮肤,粉雕玉琢仿佛是年画娃娃一般。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刻丝袍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赤金项圈。   “聪儿,聪儿……”   “娘,您别激动,您别忘记大夫的嘱咐……”苏慕锦慌忙安慰她,她这一说话那边苏聪就听到了动静,他抬起目光看过来,看到苏慕锦的时候眼睛蓦然一亮,顾不上书本了慌忙快步跑过来,欢快的道,“姐姐,姐姐!”   苏慕锦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聪儿刚要扑到苏慕锦的身上,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苏慕锦的身前就止住了脚步。聪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一段时间没瞧见个子好像又拔高了一些,已经到苏慕锦小腹的位置了。聪儿就抱住了苏慕锦的腰身,仰着头看她,“姐姐,姐夫说你肚子里有小外甥,聪儿不能跟以前似的经常往你身上扑……姐姐,你好久没来看聪儿了,这一次会不会在家里多住两天啊,聪儿明天就沐休了,姐姐若是无事就在家里呆一天好不好?聪儿给小外甥做了礼物呢……”   苏慕锦一愣看向楚离——他什么时候和聪儿见面这么频繁了?竟然还嘱咐聪儿不往她身上扑。却见楚离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苏慕锦怀了身孕,蹲下身子不舒服,就弯下腰摸摸聪儿的头,笑着问他,“聪儿最近在和先生学什么啊,先生对聪儿严格不严格?”   聪儿比以前懂事了些,直起了身子一条一条的回答,“最近先生在叫《礼记》,先生有时候会严格一点,有时候布置的课业聪儿没有完成,先生会罚聪儿蹲马步,有时候会拿尺子打手掌心。”   “疼么……”   楚柔忽然含泪接了话。   苏聪这才瞧见楚柔,看到楚柔他惊讶了一下,他方才都只看姐姐去了,竟然没瞧见姐姐身边还带了人来。聪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四岁的羞涩腼腆孩子了,他搬到外院之后和苏青云出去见了一些世面,因此接人待物上倒显得有些样子了。瞧见楚柔他拱手施了一礼,这才道,“这位夫人好。”   楚柔瞬间泪流满面。   夫人……   她的孩子竟然唤她夫人……   她哭了倒是把聪儿给吓了一跳,他愣愣的看着苏慕锦,小声的道,“姐姐,这位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聪儿做的不对,所以夫人生气了?不过这位夫人长的好面善啊……”聪儿小声的嘀咕,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楚柔,又看了看姐姐,忽然惊喜道,“诶,姐姐,这夫人长的和你好像啊……不过今天天儿这么暖,夫人竟然还穿着这么厚的大裘,不热的吗?”   苏慕锦看着聪儿纯净的眼神,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犹豫了半晌,这才道,“聪儿,这是我们的娘亲……”   聪儿瞪大眼睛,“娘亲?”他扯着苏慕锦的裙摆惊讶道,“姐姐你不是跟聪儿说娘亲去世了么?”   “呃……”苏慕锦弯着腰握住聪儿的手,跟他解释道,“聪儿,以前娘亲生了大病,姐姐以为她去世了,其实呢,娘亲只是去养病了,现在娘亲的病好了些,就回来看聪儿了。”她说着推推聪儿,指着楚柔道,“聪儿快叫娘。”   楚柔瞬间紧张起来,紧张的扯着裙摆蹲下了身子,期待的看着苏聪。   聪儿却是瞪大了眼睛,许久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好半晌他才垂下眸子,抿紧了嘴唇。原本一个粉嫩的孩子看上去竟然严肃起来,可最终他也没有叫出那两个字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六岁的孩子在高门大院中早就开始懂事了,只是聪儿一直被苏慕锦保护的太好,所以比起同龄的孩子还是有一些稚嫩,可他却很是好学,这段时间在外院里懂了不少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是没有娘亲这个人的,即使每次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姐姐都跟他描述娘亲是多么温柔多么善良的女子,可他就是没有一点的印象。他只知道,他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都是姐姐在他的身边保护她。之所以没有反驳姐姐的话,是因为他知道姐姐爱他们的娘亲,所以每次姐姐说到娘亲他从来都是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他曾经特别羡慕别人有娘亲疼爱的孩子,因为他瞧见过身边的小厮被母亲揽在怀里时候的疼惜,而他受伤的时候只有姐姐抱着他安慰。   所以,他对娘亲这两个字的认识,也只是冰冷冷的两个字而已,没有任何的概念。   因此,此时姐姐让他唤眼前这个夫人为“娘亲”他是不愿意的,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姐姐才是他的“娘亲”。苏聪缩了缩身体,牵住苏慕锦的裙摆,躲到了她的身后。   “聪儿……”   “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要聪儿了,所以想把聪儿推给别人啊?”苏聪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忍不住红了眼眶,用肉嘟嘟的小手抹着眼泪,“我以前听小丫鬟说了,爹爹如果给我们找了母亲那聪儿就要归她管了,姐姐就不能再管聪儿了,是不是爹爹要给我们找娘亲啊?”   楚柔心痛难当,几乎窒息。   苏慕锦顾不上其他,慌忙从方才宁戮交给她的药丸塞到楚柔的口中,“娘……先吞下药……”   苏青云也紧张起来,“锦儿,你娘她这是怎么了?”   苏慕锦却顾不上解释,她扯扯楚离的手,“你把娘亲先带出去,我和聪儿先说两句话。”   “好。”   楚柔出去了,苏青云自然也跟上去了,楚离安慰楚柔道,“聪儿从来没有见过您,所以才会这个态度,他很乖巧,等锦儿和他说清楚了他肯定会明白的。”楚柔却只是坐在长廊上掩面哭泣,道理她都明白,可是真的瞧见聪儿陌生的眼神,她这个做娘的心里如何不难受!   “柔……柔儿……”   苏青云也想安慰,喉中却像是塞了棉花一般,哽的厉害。   楚离瞧见两人,又想起宁戮,不由得摇摇头,不多时苏慕锦和聪儿就从院子里出来了,也不知道苏慕锦和聪儿说了什么,他一出院子竟然就奔到楚柔的身边,“娘,我是聪儿,您别伤心了……”   “聪儿……”楚柔听到他的声音慌忙抬起头来。   聪儿拿小手给楚柔擦眼泪,他的眼圈还有些红,“娘,姐姐跟我说了,您是我和姐姐的娘亲,是给了聪儿和姐姐生命的人,是聪儿的娘亲,以后聪儿会孝顺您的……”   “聪儿……我的聪儿……”   楚柔听得更加心痛,红着眼睛一把把苏聪给抱在了怀中,紧紧的箍住他的小身子,“我的儿啊……”   她哭的让人心酸,苏慕锦和苏青云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许久楚柔才平静了下来,她紧紧的抱着聪儿喘息还有些不均匀,苏慕锦有心让爹娘好好说话,就牵了聪儿的手和苏青云道,“爹,你和娘亲也许久没有见面,你们好好叙旧吧。”她嘱咐苏青云,“娘亲她身子不好,爹爹你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了。”说话间她把宁戮给她的药丸塞给了苏青云,“这药是娘亲常吃的药,若是看着娘亲身子不舒服,或者喘气不正常就喂她吃下。我和楚离去聪儿院子里瞧瞧去。”   听到苏慕锦说楚柔身体不好,苏青云心里针扎一般的痛,若不是他,柔儿哪里会受那么多的苦楚。他接过苏慕锦的药,“好……”   苏慕锦这才携手和楚离进了院子,把时间和地方都留给了两个人,到了院子门口还吩咐周嬷嬷让人看着四周,不要打扰了他们。周嬷嬷泪泪纵横,忍不住问苏慕锦楚柔的情况,苏慕锦也只是捡一些不重要的说了一些,周嬷嬷也不多问,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三个人这才进了院子,到院子里之后聪儿的先生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了。   “小少爷,可以开始上课了。”   聪儿的小脸顿时垮下来,“姐姐,聪儿要开始读书了,你答应聪儿今天不走啊。”   “放心吧。”苏慕锦擦去眼角的湿润笑眯眯的看着苏聪,“等会儿我和你姐夫,还有爹娘带着你一起去看外祖母。”   聪儿眼睛一亮,连声回答,“好,好!”   等聪儿去上课之后,苏慕锦和楚离就不想在院子里分他的心,两个人便去了别的院子里晒太阳。   苏慕锦这才有时间问楚离。   “今天皇上让你进宫是做什么?”   楚离接过小丫头送过来的软椅递给苏慕锦一个,自己也坐在了太阳下,听到苏慕锦问他眉宇微微一凉,看的苏慕锦立马警醒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楚离摇摇头,遣散了院子里的丫头把苏慕锦的腿架到自己的腿上开始给她捏腿,她怀孕的月份越来越大,双腿的浮肿也越来越厉害了,楚离边给她捏着边低声道,“不过是跟我商量怎么处理楚瑜的尸体,还有怎么处置楚王府这个宅子。我便跟皇上表态和楚瑜没关系,皇上就准备把他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楚离语气微微一顿,这才道,“王府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至于钱财……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而且都是楚瑜弄来的,我也不屑要那些东西。皇上便说要把楚王府给收回去。”   苏慕锦点点头,京城里好些朝中大臣的府邸都是皇上或者先皇钦赐的,如今楚王爷谋反了他要把宅子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呢?”苏慕锦皱眉,宁奕不可能就为了这一件事情还特意把楚离给叫到皇宫去,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楚离苦笑叹口气,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呢。   “快说啊……”   苏慕锦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事情瞒着她。   楚离手下动作不停,垂着眸子道,“我听皇上的意思好像是想要御驾亲征,问我有没有这个意思要跟着他一起去边关。”   苏慕锦心瞬间一沉。   她就知道哪有那么简单,宁奕他……果然还是个皇上。苏慕锦抿紧嘴唇,偏头认真的看着楚离,“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同意了。”   苏慕锦顿时大急,下意识的就要从凳子上起身,“你怎么能去边关,那里正打仗呢,刀剑无眼的……”   “锦儿,你冷静一点……”楚离按住苏慕锦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严肃的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皇命难为,宁奕他恐怕是早就有了御驾亲征的念头,所以才会这么迅速的把楚王一党给灭了。北延国的老皇帝也御驾亲征了,他若是不去恐怕军心多多少少的会受影响。他若是去了,这京城中基本就空虚了,他怎么会留着我一个这么大的隐患在京城里?皇帝的本性都是多疑的,他如此慎重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我恐怕一定要跟着他了……”   苏慕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边关……她是真的不放心。她反手握住楚离的手掌,“楚离,我们不去管他们的事情了,我们去和皇上说我们去隐居,你跟他说你解散那些势力,我们不会成为他的威胁的……”   楚离苦笑,“我说了,他不同意。”   “为什么!”   “就算是他不想着防备我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这个时候边关战乱,我的手中有这么多的势力,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而且方老将军那边皇上恐怕也不是全然信任的。他和楚王之前就是生死之交,这一次如果不是方伯去说服了方老将军,恐怕方老将军真的会谋反也说不定……皇上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人都跟着去。”   都?   “还有谁要跟着一起?”   “我听着皇上的意思好像是除了留下一些镇守京城的大臣,文官和武官都会带上一些。所以皇上这一次应当不是针对我才对,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出事的,真的遇到了危险我也有法子保全自身。”楚离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单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声音有些飘远,“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恐怕……不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苏慕锦默然。   若楚离真的去了边关,那就真的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苏慕锦听到墨魇偶尔会和楚离禀报北延的情况,今年的大雪让北延的牛羊冻死无数,他们那里本来就不是产粮食的地方,这一来粮食就更是短缺,受灾比较严重。否则北延国的老皇帝也不会亲自御驾亲征了,而两国的态度都如此的明确,再加上积怨已深,恐怕新仇旧恨都要一起算上。   这样一来,打起仗来,依照两国的情况……恐怕没有个一两年根本就分不出胜负来……甚至三年五载也是有可能的。   不行!   她和楚离成亲本来时间就不长,两个人的感情刚刚确定下来没多久若是要分开好些年,恐怕再深的感情都会产生变故。她静静的思考一番,忽然抬起头来郑重的看着楚离,“真的没有可能不去?”   楚离眸中有浓浓的不舍,缓缓摇了摇头。   他看的出来这一次宁奕是铁了心的要和北延杠上了,所以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的。宁奕正是用人之际,他手里有宁奕需要的东西,宁奕自然不会让他一走了之。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楚离还在想事情,忽然听到苏慕锦说了这么一句,他一愣,立马反对,“不行,你不能去!”   边关人杂,打起仗来更是鸡飞狗跳,北延国的情况他也清楚,那些人都是一些野蛮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而且一个个都长的五大三粗,二十多年前他们就是因为生性太残暴,打仗得到的战俘全都是屠灭的。坑杀的也不在少数,而碰到的女子则是直接抢回去。北延的女子也都是高高大大,身材魁梧,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所以北延国的男人对于大周的女子是十分向往的。   若是俘虏了就直接带回家去,他们若是谁家拥有一个大周女子做妾侍,在同僚的面前是极为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那样的地方,他的锦儿怎么能去!   楚离想都不想就拒绝,他生怕苏慕锦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扎根似的,握着她肩头着急的解释,“锦儿,那里你真的不能去,北延和大周不一样,那里情势还不明了……而且这一次我们是去打仗的,你若是同行恐怕会有人说闲话,而且你还怀着身孕,这个时候只能好好休息,哪能经得起马车的舟车劳顿之苦?我们赶路速度也快,你的身子受不住。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我可以跟在你们的后面!”苏慕锦道,“我会走的慢一些,不会伤到孩子的……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的……”   “那也不行!”   “楚离……”   “这事情我绝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不行,反正等你出了京城你也管不了我了,你若是不让我去,我便偷偷的去!”   楚离头疼不已,他相信这事情锦儿真的能做的出来,可是北延国的环境那么恶劣,一不小心万一真的出了事情该怎么办!   “锦儿……”   “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楚离看苏慕锦一脸坚决,知道她真的倔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好暂时先放下这件事,他肯定是不能让她涉险的,等会儿他去和岳父还有岳母说一说,一定要让他们劝服了她。   “你别想歪点子,这事儿我心意已决,谁劝都不好使。”苏慕锦似乎看穿了楚离的想法,严肃的看着他,“楚离,我告诉你,你若是不让我去,我真的会偷偷的溜走的,除非你让墨魇天天给我下软骨散成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我,要不然我找到机会就会逃出去!”   “锦儿……”楚离忍不住揉太阳穴。他竟然从来不知道锦儿难缠起来竟然这样难缠。一时间有些后悔不该在没有想到办法的时候就把这事儿告诉她的。   “楚离,不管怎么样,你做事情的时候不要把我排在危险的外面,我更希望的是和你并肩作战。”苏慕锦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之大指骨都微微泛白,她垂着眸子,声音听起来有些楚楚可怜,“……你担心我,同样的我也担心你,你我都知道边关危险,你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一下,若是换成是你,你能让我一个人去涉险吗?”   “锦儿……”   “你听我说完。”苏慕锦打断他,“我知道战场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能帮得上忙的,我也没指望能帮你什么忙,只是能瞧着你就行了,哪怕是看着你受了伤我也要看着你,要不然你觉得我在京城中就能过的好了吗?我会成天担心你的安危睡不着觉,我会连饭都吃不下去的,未知的事情比知道的事情才更加让人担心……你肯定也不想让我这么担心的对不对?而且我肯定能好好的保护自己的,我虽然去番省,但是我又不是去打仗的,肯定接触不到危险,真的遇到危险了我接到消息立马就逃出去了……而且这一次徐家的事情我们也算是帮了林若一个大忙,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我就借宿到他们的巡抚府里去,他们那里总是安全的,而且我身边还有墨魇,肯定不会出事的……”   楚离默默的听着,听着她的想法,微微叹口气。   没想到她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想的这么多了,看来真的是铁了心的要和他一起去了。   苏慕锦瞧着楚离严肃的面容,忽然玩笑的道,“……你真的不让我去的话,万一你去打仗时间太长,我爱上别人了怎么……唔……”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离堵住了嘴巴,楚离恶狠狠的咬她的唇,苏慕锦疼的闷哼一声,却愉悦的笑出声来,楚离在她耳边磨牙,“你敢!”   “哼,你不让我去我就敢,我们才认识多久啊,反正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到时候我找一个比你长的俊美的小白脸养在公主府,反正公主府里的人都是听我的吩咐的,就是我养了十个八个面首他们也不会在意的,到时候孩子出生了也不认得你是谁,我就让我们的孩子认别人做爹去了。”   苏慕锦越说越高兴,得意的斜睨楚离。   “呵呵……”   苏慕锦心中打了个抖,警惕的看着楚离,“干嘛笑的这么……奸诈……”   楚离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大了,他笑容和煦的看着苏慕锦,伸手温柔的给她顺顺头发,可这样的温柔却让苏慕锦心中一跳。就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响起来,“要养十个八个面首?”   苏慕锦脖颈后寒毛倒立,她立马狗腿的笑笑,“……没……没啊,相公你听错了……”   “还要让我们的孩子认别人做爹?”   “没没没!我真的说错了,口误,口误,相公你别当真啊……”苏慕锦赶紧摆摆手,她慌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狗腿的给楚离捏肩膀,“相公啊,你累了吧,我给你捏捏,额……相公你应该照照镜子的,真的,大周朝就找不出比你更俊美的男子了,真的!我天天和你在一起瞧见你这张脸,哪里还看得上旁人啊?而且吧,我们的孩子既然我们的孩子肯定是聪明伶俐的,怎么会认别的认贼作父呢……”苏慕锦给他锤锤肩膀,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来看他的表情,“相公,你别笑了行不行啊?我看到你这样,怎么觉得心里毛毛的呢……”   她的头刚探出去额头就是一疼,苏慕锦哀嚎一声,捂住脑袋怒视楚离。   楚离收回手指轻哼一声,他咧开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看上去极为不和谐。“找不出比我更俊美的男人了?”   苏慕锦听出他话中稍稍软和了一些,顾不上额头的疼痛,赶紧狗腿的攀上他的肩头,举起手指做发誓状,“真的,相公你是不知道啊,我先前瞧见你这张脸的时候真的是震撼了一把,相公你这容貌说是倾城倾国都不为过,为妻一看之下就惊为天人,当场就芳心暗许……”苏慕锦从来也没说过这么酸溜溜的话,自己都被自己给恶心到了,可还是硬着头皮道,“这辈子为妻都瞧不上旁人,真的,相公你要相信我。”   “真的?”楚离似乎有些相信了,斜睨着她问道。   “真的!比真金还真!”   楚离轻哼一声,没说话了。   楚慕锦知道他这是服软了,笑着亲亲他的脸颊,“相公你真是心胸宽广,肯定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的对吧?”   “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和你计较便是心胸狭隘了?”   苏慕锦听了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赶紧赔笑道,“不是不是,相公你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大人大量……”   楚离又哼了一声。   苏慕锦趴在他的背后感觉到他肩头微微震动,她察觉到不对劲,探头看过去,就瞧见楚离正红着脸努力憋笑。苏慕锦恍然,“你故意的!”   “哼!”楚离又哼了一声,顺势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了怀里,忍不住又弹弹她的脑门,“下次这种话不许再说了,要不然……”他磨牙。   “不敢了不敢了。”   她捂着额头敢怒不敢言,她哪里知道楚离会这么介意这些玩笑话。   “这还差不多!”   “那相公……你看那出京的事儿?”   “到时候我派了侍卫跟着你,万事小心。”楚离这才没了开玩笑的姿态,横抱着苏慕锦坐在凳子上,低头和她额头抵着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们的人马肯定走的比较快,我没办法跟着你一起,但是会让暗卫守在暗处……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万一肚子不舒服了千万千万要停下来。我会派一个大夫跟着你们,记得听医嘱,大夫若是说要休息必须停下来休息,万万不要逞强,知道吗?”   苏慕锦眼圈一红,扭捏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话啊……”   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楚离无奈着摇摇头,“谁让你让我不放心的。”   既然要去那就去吧,反正楚瑜和太后的人也都已经灭了,京城中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而且如果皇上去了边关,大周的士气也能收到鼓舞,边关那里易守难攻,北延的人想要攻进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样一想他也就放下了心,抚着她的长发道,“去了巡抚府之后和林若好好相处,我会提前让人给林冲打招呼的。”   “嗯!”苏慕锦知道楚离是担心她得罪了林若,番省怎么说也是林若的地盘,怕林若对她不利呢。不过依她看林若被徐傲的事情这么一打击,不说性情大变也应当会收敛收敛的。   “你啊……就是不让人省心。”楚离无奈,不过谁让他就是娶了这么一个小麻烦精呢,痛并快乐着吧。   苏慕锦愉悦的笑出声来,心中却还有一番思量。   上一次耶律猛进宫的时候拿的那件紫貂裘一直成了她心中的疑点,她十分怀疑爹爹的身世和北延国有关。爹爹虽然口中不说,但是肯定也是希望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他是个十分重情的人,以前不知道老太太不是他的亲娘,老太太的行为就十分伤他的心,他心里肯定是渴望亲情的。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帮爹爹找到亲生父母的。   苏慕锦和楚离又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姑娘,姑爷……老爷让你们收拾一下,说是要去舅老爷家……”   “知道了。”   楚离和苏慕锦这才起身,两个人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这才出了院子。苏慕锦不知道她爹娘究竟说了什么话,反正现在她爹爹的情绪不太好,看着就有些低沉失落,而娘亲倒是平静了下来。看到她和楚离走过来还对他们笑了笑。聪儿的课也被苏青云停了一天,他们这一家人是打算要去楚家聚一聚吧,不过苏慕锦想起说在楚家等着娘亲的宁戮顿时忍不住的有些头皮发麻,真不知道等会儿见了面要怎么样才好啊……   “走吧,我们去楚家。”   苏青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看到苏慕锦和楚离他勉强一笑,“走吧。”   几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聪儿年纪小却也察觉到了,默默的牵出姐姐的手,跟在后面。   苏青云也就准备了一辆马车,再加上方才苏慕锦来的时候乘坐的另外一辆,两辆马车而已。楚柔毫不犹豫的上了苏慕锦的那辆,苏青云看到了也走到了马车旁边。   “爹爹您上去吧,我和聪儿坐后面一辆。”   “锦儿!”马车里的楚柔连忙道,“你和聪儿坐上来吧,刚好娘亲想和你们说说话。”   苏慕锦尴尬的看着苏青云,却见爹爹默默的垂下眸子,黯然的转身去了后面一辆马车,苏慕锦看着爹爹的有些失落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爹娘之间的距离恐怕一时之间也拉不回来,她也不多说什么了,抱着聪儿上了马车。楚离本来是骑马的,不过瞧见苏青云孤身一人,和苏慕锦使了个眼色,自己也去坐了后面一辆马车。   苏慕锦以为娘亲会和她还有聪儿说话的,可一路上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几人沉默着到了楚家,她才算是回过神来。楚柔意识到在儿女的面前失态了,有些不好意思,下了马车之后,她主动上前牵住了聪儿的手,聪儿已经得了姐姐的嘱咐,没有再排斥楚柔,任凭楚柔牵着他了。   刚下马车,苏慕锦就瞧见一身素白的锦袍静静的焦急的在楚家门口踱步的宁戮。苏慕锦叹息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楚柔也瞧见了宁戮,宁戮自然也瞧见了他们,宁戮刚想上前来就瞧见苏青云从后面的马车中闪身而出,他很快就站到了楚柔的身边,身后站着苏慕锦和楚离。宁戮脚步一顿,苦笑不已。   他们看上去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他这会儿插进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但是让他放手他也做不到,只好尴尬的停在原地……   苏慕锦看向爹爹,却见爹爹看到了宁戮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知道娘亲肯定是把她这些年的情况都和爹爹说了。苏青云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许久才上前给宁戮行了一礼,“臣参见太上皇。”   宁奕现在是皇帝,因此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称呼宁戮为太上皇。   “起来吧。”宁戮语气十分冷淡。   苏青云顺势起身,却拱手道,“这些年多谢太上皇对柔儿的帮助,臣感激不尽。”   宁戮面色一冷,“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感激不尽,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也不是为了你。”   气氛顿时就是一僵。   苏青云却道,“不管如何,柔儿的性命是太上皇救的,仅这一点便是等同于救了臣的性命。”   宁戮唇角勾起冷冷的笑,却什么都没说了。   苏慕锦和楚离只好来打圆场。   “娘,外祖母多年没有瞧见你了,恐怕心里都等急了,您先去府里看看吧。”   “好。”   楚柔本来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苏慕锦的话垂着头扯着聪儿就赶紧进了院子。   苏慕锦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和楚离一起一言不发的进了院子。身后的两人也不再对峙了,苏慕锦听到两人的脚步响了起来。苏慕锦刚刚走到老太君的院子门口就听到院子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哭喊声,苏慕锦心中微微一酸,停住了脚步。   “我们不进去了吧。”   “好。”楚离笑笑揉揉她的头发,“母亲和外祖母多年不见应当有许多话要说。”   “嗯。”   苏慕锦和楚离进了内院,他们之前住着的小院子里,还没有走过去就瞧见楚君韬携着宁浅雪站在二门处,宁浅雪抿着唇眉宇间有淡淡的焦急,正在往远处眺望,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一喜,可看到苏慕锦和楚离的时候目光顿时黯淡下来。   楚慕锦看到她眼圈红红的,眼睛里似乎有恨,但是又似乎有期待,知道她是在等宁戮呢。   她好心的解释,“方才我瞧见太上皇在门口。”   宁浅雪面色一变,“谁要等他了,我才没有等他!”   苏慕锦诧异不已,就看到楚君韬对着她苦笑着做出一个口型——担待。   这是让她担待着宁浅雪的情绪吧。苏慕锦也表示理解,若是她娘是因为遇到危险才诈死着逃避危险,把她和聪儿留在危险里的话,估计她心里也会又爱又恨的。   而与此同时,几人又听到了脚步声,苏慕锦一侧首便瞧见了一个素白的锦袍,她下意识的看向宁浅雪,就瞧见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可那惊喜只是一瞬间,一双眸子就冰冷了下来。   苏慕锦叹息般的摇摇头,把时间留给这一对久违的父女,和楚离一起携手离去了。   宁戮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后果的。   此时老太君的屋子里,所有人都已经平复下了心情,老太君有话要和楚柔说,便让其他人都退下了。老太君从楚柔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算是知道了她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联想到今天太上皇没由来的跑来了他们楚家,这其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下苏青云也来了他们家,太上皇更是摆出了这样的姿态,若是柔儿不表态的话恐怕还会闹出一些事端的。   因此老太君擦干眼泪便问楚柔,“柔儿,我们是亲母女,母女之间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告诉娘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楚柔含泪抬头,“娘……”   老太君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她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了,还有什么看不真切的?现在她的愿望也无非是让柔儿今后能少受些磨难,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罢了。老太君拄着拐杖走到楚柔身边坐下,瞧着她垂着眸子手中绞着帕子就知道她心里是为难的。老太君叹口气,站在楚柔的身后按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柔儿,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太上皇没死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传开人尽皆知了,你们的事情就是太上皇有心遮掩恐怕也是不行的,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娘亲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和太上皇有什么事情,可是旁人却不会这样想。你们毕竟是孤男寡女独处了五六年,再加上太上皇对你的心思,要说你们之间没有别的什么恐怕谁都不会相信……真的等到了流言散播出去的时候你再去澄清,也就不会有人相信了,到时候你的名声……也就全都毁了。”   老太君继续道,“真的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有心要和苏青云复合恐怕也是难了……”   楚柔抿紧了唇,她知道娘亲是为了她好,可是宁戮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尤其是前几年,她常年躺在床上起不了身,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废人,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多少次都想寻死,可是每一次都是宁戮逼迫着路神医给她又救了回来的。那时候她不能走路,天气好的时候宁戮会背着她在山上晒太阳,她无聊的时候会给她读书解闷。他一个皇帝之尊在她那里凡事都是亲力亲为,从来也不肯假手于他人。她常年生病脾气不好,有时候烦躁起来看谁都不顺眼,甚至最严重的时候像个泼妇一般摔打东西……等她清醒过来之后觉得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   可宁戮却依旧包容她,他对她的包容仿佛是没有底线的,而且照顾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曾经她多少次躲在被窝里哭,他十分的体贴,知道她不想让他看到,就算明明知道她伤心也是不肯进她的屋子的,等她哭完了他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来跟她说笑话。她担心锦儿云儿还有聪儿他们的处境,他便让人下山去打探消息,怕她会受刺激,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这么多年下来,若是说没有对宁戮产生一点感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爱苏青云也不是作假的,苏青云承诺了她的那些她也是放在心上的,当年因为执意要和苏青云成亲,爹爹一怒之下和她断了关系,她和苏青云两个人拼搏的时候最苦的时候一天只吃两顿饭,可那个时候却不觉得苦,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是美好的。所有的苦楚全都是因为老太太来了之后才有的,她原先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处处都针对她,可是她是晚辈,老太太是长辈,她做姑娘时的教养告诉她,晚辈的肯定不能和长辈顶嘴,因此她处处忍让,只为家庭美满和谐。   老太太往他们的房里塞人,她却因为没有儿子底气不足,只能顺了她的心意。可是只要是个女子就不能不介意这个事情,所以她和苏青云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是希望苏青云能够去拒绝老太太的。可是他没有……他听了她的提议,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苏家受的那些苦她不想和爹娘说,人是她选的,路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就算是苦了她也只能默默忍下。   刚开始在山里的那几年,有时候她夜间做梦梦到了苏青云都会哭的哽咽。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苏青云,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夫妻,也曾经爱的轰轰烈烈,育有两女一子……她后来才知道苏青云对几个孩子竟然如此无情,她怨恨过他的,就算是现在也是怨他的。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这些揪心的事情楚柔忍不住掩面低泣起来,“娘……我恨他……”   老太君瞧她这个样子也红了眼眶,她知道女儿在苏家受的委屈,可是她是个传统的女人,她受到的教育也从来都是女子不从二夫的,因此老太君还是希望柔儿能和苏青云好的,毕竟苏青云如今的态度摆在那里,苏家的老太太也不在了。   “柔儿,脚上的水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娘也知道你对苏青云有恨,别说是你,娘也恨他,恨他当年明明和你情投意合却伤你至深,若不是他,爹娘肯定能给你找一个好的出路,不求大富大贵,有你几个哥哥护着,总也不会受委屈的。可是他却害的你险些丢了性命……可是我们不说别的,柔儿啊,你就是瞧着聪儿也该好好思虑一番。苏青云年纪不大,若是你们和离,将来肯定是要再娶的,到时候聪儿的处境……”   老太君没有说完,只留下一声叹息。   楚柔却已经明白了老太君的话,她心里终究是意难平,让她现在和苏青云冰释前嫌她真的做不到,她也不是圣人,可以做到以德报怨,若不是宁戮救了她,她连性命都保不住,而她若是死了,现在还有几个人能记住她楚柔是谁?   “娘……我心里难受。”楚柔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这些年来她胸口里总是堆着一股子气,散不出去。她憋得难受啊……她狠狠的捶着,“娘,我真的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可以,我真的宁可自己六年前就死了,这样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这傻孩子,说这话是剜娘的心啊……”老太君眼圈又是一红,她紧紧的握住楚柔的手腕不让她自残,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来,“娘不逼你了,你就随着自己的心意走,我们这一辈子能活的顺心就好,别的不管了……我们都不管了……柔儿,娘只盼着你好,若你对苏青云当真是没有感情了,娘也不逼着你和他和好,娘终究是你的亲娘,怎么会瞧着你难受……”老太君说着也抹起了眼泪。   “娘……”楚柔泪流满面,抱紧了老太君的腰身,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候的她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老太君揽着她的肩头抚摸着她的长发,“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就好,别的什么也不要理会了……”   ……   晚膳的时候是在楚家用的,宁戮也留了下来,他是太上皇,他不说要走,别人谁也不敢赶走他。苏青云也没有走,尽管楚家的人不待见他,可他也就当作没瞧见一般,硬生生的就是留了下来。   因此晚膳的时候气氛很是诡异,本来楚家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偏偏弄的气氛很是僵硬尴尬。   宁浅雪是个活跃的性子,也难得的不发一言,低着头捧着碗里的米数米粒。楚君韬和她坐在一起,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叹口气,给她夹她喜欢吃的饭菜。老太太本来是想让宁戮做上座的,可宁戮却推脱说自己是小辈怎么也不肯,最终还是老太太坐在了主座旁边。但是除了老太太别的人是谁也不敢坐在太上皇的上首的,因此宁戮便坐在了老太太的下首,而老太太的另外一边坐着楚琛,楚琛的下首坐着苏青云,而苏慕锦为了不让自己的娘亲尴尬,则是坐在了娘亲的身侧,聪儿坐在了另外一侧。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宁戮却提出要走。   宁浅雪的眼圈当场就红了,等着宁戮死死的抿着唇,别人碍于宁戮的面子什么都不说,可宁浅雪却忍不住了,她低吼道,“要走你走好了,你回了京城竟然看都不看我皇兄一眼,你真的是对得起他……”她只当是宁戮还要回去他那个鸟不拉屎的山里,再也不回来了。楚君韬看看众人的神色,忍不住扯扯她的长袖,宁浅雪没给他好脸色,一把甩开了他,对着宁戮怒吼道,“我又没有说错,他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爹,对皇兄可尽到了半点做父亲的责任?这些年我和皇兄是踩着多少尸体过来的,你以为你到关键时候带着兵马跑来救救场就能让以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了?!我告诉你,你做梦,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皇兄更加不会原谅你,你就是一个懦夫!”   她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捂着脸就奔了出去,楚君韬慌忙跑去追。   留下众人一片的沉默,宁戮也没有因为宁浅雪的话而发脾气或者是生气,他只能无奈的苦笑,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不过这些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也做好了被一双儿女记恨的准备。当初他诈死离开的时候便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尽管心里难过,可却不曾后悔的……   宁戮正了正脸色,目光转向楚柔,温柔的道,“我们走吧,你出来了一整天,也该回去喝药了……你忘了路神医是怎么嘱咐我们的,那药一天都不能断,要不然这些年的药就只能白吃了……”   他若无其人的熟稔语气让屋里许多人都变了脸色,老太君身边的嬷嬷看到事情不对劲,已经十分体贴的带着一群的丫鬟婆子退出了房间。楚琛给吴氏使了个眼色,吴氏即使心中有所担忧也没有再多停留,带着几个妯娌便退出了房间。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慕锦的几个舅舅,还有外祖母,再加上宁戮,还有他们一家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柔的身上,楚柔却垂着眸子似乎没有听到宁戮的话一般。   宁戮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却没有催促什么,只喃喃道,“到你吃药的时辰了……院子里的丫头应该把药都给熬好了……”   “劳烦太上皇关心了。”最终苏青云终于站了出来,他对着宁戮拱拱手道,“时辰不早了,臣也要和妻子回家了,至于拙荆的药……若是太上皇肯的话,臣等会儿就派人去把药取回来。”   宁戮脸色微微一变,苏青云这是在提醒他,他和楚柔还是夫妻,他是个外人呢。宁戮对别人兴许还有些心虚可对苏青云他是半点脸面都不肯给的,他当即就冷笑道,“这是我和柔儿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按照大周律令,分离三年的夫妻便算是自动和离,柔儿算是你哪门子的妻子!别在我这里摆出一副一家人的姿态,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柔儿现在的身体也不会弱成这个样子,更不会这么多年都缠绵病榻起不了身!你倒是还有脸在我这里说你是他的夫君,摆出一副这样的模样给我看,也不嫌臊的慌!”   苏青云眼神闪过一丝痛楚,他并不知道柔儿这些年的情况,此时听到宁戮这锥心的话忍不住脸色一白,身子都晃了晃,他看向楚柔,因为今年的天冷的太早,所以过完年之后倒是暖和了,可是她还是一身貂皮大裘,身上更是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棉衣,脸色雪白,唇色呈不健康的粉白色……看到这些他就知道宁戮说的是对的,她这些年的身子的确是不好的……苏青云握紧了拳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对柔儿有愧,是他对柔儿不起!   “你们别说了。”楚柔疲惫的苦笑,她先是和宁戮道,“宁大哥,你多年不曾回宫,也该回去看看皇上,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好,你当爹的的确应该跟他亲近亲近……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路大夫给我开的药你就直接让人送来吧。”   此话一出,宁戮的脸色顿时灰败起来,而苏青云面色则是一喜。此时楚柔却又转过头来对着苏青云,她对着宁戮的时候声音还是柔和的,可对着苏青云的时候语气却微微凉了下来,“你也回去吧,宁大哥说的对,我们早已不算是夫妻了,自然不会回去你的府邸。”说着她又握紧了身边聪儿的小手,眼神万分不舍,“我只希望你瞧在以前的情分上让聪儿在府里多住几天,也能让我和他培养培养感情……”   苏青云脸色亦是一灰,他瞧着楚柔和聪儿,最终苦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他垂眸看向苏聪,“聪儿,你这两天的学业先放下,在外祖母家里好好和你娘亲说说话,过些天爹爹再让人过来接你。”   “好。”毕竟是血脉相连,苏聪对娘亲下意识的还是亲近的。   这各打五十大板的话语一出,苏青云和宁戮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又因为对方都没有留下来,所以他们走的倒也十分潇洒,宁戮临别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楚琛,“柔儿她的身体不好,还要劳烦你多多看着点,她这些年病的不轻,身上留下了后遗症,若是吹了冷风便有可能哮喘起来,你多注意一些。”他交代了还不放心,“等会儿我让人把她常用的小丫头送过来,柔儿的身子一向都是她照顾着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们也都可以问问她。”   楚琛无奈,“太上皇尽管放心,柔儿是我的妹妹,我怎么样也不会亏待了她的,劳烦两个字倒是不敢当的。”   宁戮点点头,兴许意识到自己也是说的有些多了,也就抿了唇不多说了。   苏慕锦和楚离自然也留了下来,他们住的依旧是先前老太君给他们准备的那个院子,楚柔则是带着聪儿住到了隔壁的小院子里。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过了下去,转眼间苏慕锦怀孕便已经足足四个月了,正月也已经收了尾巴。这十来天以来楚家异常的热闹,每一日里太上皇宁戮和苏青云都会同时来到楚家来,他们的行踪不知道是约好了还是怎么样,每次都能恰好不好的赶到一起去,苏青云刚开始还有些畏于君臣之礼,可瞧见宁戮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是自称“我”而且也从来不摆太上皇的架子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总算是固定了下来。   两个人本来就是情敌,见了面自然是都不肯给对方好脸色的。   苏青云甚至特意和宁奕告了假,每次早上一大早就来了,足足要待到晚上天黑了才回府去,苏慕锦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爹爹的脸皮真的厚了好些,因为他刚开始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可后来就开始若有若无的让人给他准备房间。尽管这念头被楚柔断的个干干净净。而宁戮也是同样,生怕落了苏青云的后风一般,每日里也是早上一大早的就来,晚上天黑了再和苏青云一起从楚家离开。   本来府里的人还有些不适应,生怕闹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后来瞧见了大家都相安无事的便再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而楚柔则是每天都待在院子里和苏聪说话玩闹,像是要把多年的母爱都补给聪儿一般,苏聪对娘亲也开始慢慢的熟悉起来,渐渐的和她越来越亲近。楚柔对苏青云和宁戮的到来也是知晓的,但是她从来也不发表什么看法,对两个人更是避而不见,然而两个人锲而不舍,她也很是无奈。   后来苏慕锦有一次问了楚柔的想法,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现在只想就这样守着聪儿过日子,待在楚家每天和娘和嫂嫂们说说话……就这样就挺好的。”   言语间竟然是把两个男人都给排除在了生活之外。然而事情哪有那么的简单,聪儿是苏家的孩子,怎么也可能永远留在楚家的,而且宁戮和苏青云又是那样的态度,恐怕娘亲这愿望是要落空了。   不过,很快苏慕锦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了。   二月初,宁奕终于以雷霆手段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收拾了楚瑜的残留势力,而楚王府也被收走了,楚瑜的尸体更是被抛到了荒山野林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动物给分尸掉。总之,京城被肃清了一番,宁奕也趁机把一些官职给调动了一下,先前春闱和秋闱的时候宁奕就已经看好了好些后起之秀,一些官职被撤掉之后这些年轻人便被提携了上来,年轻人新官上任自然是摩拳擦掌的想要做出个好成绩,因此京城中如今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姿态。   二月初五这一天,宁奕终于下达了圣旨,圣旨上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苏慕锦总结了一下——御驾亲征!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而宁奕这一次也很是下了一番心思,他原本还担心他御驾亲征之后皇宫中没有人能镇守,如今太上皇宁戮回来了,他自然是放心把京城都交给宁戮的。   在宁奕下旨的前一天,父子两个人在乾坤殿中商量了许久,除了彼此谁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而两个人商量了第二天的时候,宁奕便决定,带着太傅苏青云一起出征。   这一消息传到苏青云耳中的时候自然是对宁戮大骂其卑鄙无耻,这些暂且不表,此时的苏慕锦心情却有些不太好的,因为宁奕果然是决定带着楚离一起去边关的。不止是这些人,朝廷中的一些文官武官宁奕带了不少,颇有一种若不胜利誓不还朝的意味在里面的。   二月初八,黄道吉日。   宁奕亲自在点将台点了兵,便带着兵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往边关出发行进。   这一点不得不再说,因为宁奕的大刀阔斧,许多大臣们不得不避其锋芒,因此宁奕在诸多地方都调来了兵将!大周朝足足有雄师百万,边关足足就有三十万,这一次他提前准备,又从全国各地抽出了二十万的精兵赶向战场。   因为苏慕锦和楚离已经商量妥当,因此楚离走的时候苏慕锦尽管有些失落,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楚离给苏慕锦留了诸多的暗卫,再加上长公主府的三千侍卫,苏慕锦的人马也的确不少了。墨魇也被楚离留给了她。   在楚离出发之后的半个月之后,苏慕锦不顾众人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带着侍卫和暗卫们顺着官道就开始出发。   苏慕锦带了不少人,三千侍卫挑了一百个精兵跟在身边,身边的丫鬟只带了笙箫和秋月,还带了一个随行的大夫和药童,一群人亦是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半个月之后。   一处山道旁边的河流旁边,一群轻衣便装的护卫们坐在了河边正在搭帐篷,蒙蒙细雨随风飘落,虽然雨下的不大,但是因为是在北方,又是年初,所以空气中有一股子寒气。   苏慕锦在马车中没有出来,她的马车很大,足足有一间房子的大小,马车里什么都有,这会儿因为下雨了所以马车的四壁和车顶上都用一层厚厚的油纸包裹着,再加上雨下的不大,因此倒也不担心会漏雨。   苏慕锦倚在被褥中手中执着一本书正有一页没一页的反着,眼睛还留在书上,可思想已经飘的很远了,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却因为她身子的缘故只走了不到一千里路……苏慕锦叹口气,这样的速度估计再有二十几天才能到达边关。她昨天收到了楚离的消息,楚离他们一行人是快马加鞭的行路,现在已经快到边关了,据楚离信里的说法,越是往北气氛就越是严峻,不过幸好边关没有破,所以还没有出现流民奔逃的场面。   思虑间,笙箫已经掀了车帘进了车厢中,苏慕锦放下书卷含笑看她,“帐篷搭好了吗?”   “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笙箫冻的直搓手,她嘶嘶的吸着凉气,抱怨道,“雨下的不大,却这样的冷……奴婢在外面待了一小会儿就冻的有些受不住了,幸好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一个个都背着帐篷背着被子的。”笙箫瞧着苏慕锦没有盖被子慌忙又把她身上的被子往身上盖盖,低声埋怨道,“姑娘啊,您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子,要不然姑爷要把奴婢给杀了的。这该死的鬼天气,方圆百里都没有瞧见客栈酒楼,要不然姑娘您也不用在这荒山野岭的受苦了。”   苏慕锦摇头失笑,顺手拿了一个迎枕就放在了背后,打趣道,“有墨魇护着,可没有人敢伤你。”   笙箫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苏慕锦反而有些歉意,“原本打算过完年之后赶紧把你和墨魇的婚事给办了的,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又要耽搁一番了。”   “奴婢又不着急……”笙箫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苏慕锦不想她太尴尬,顺便就转移了话题,“赵大夫在车外等着了么?”   因为楚离的交代,所以笙箫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让大夫来给她诊脉。笙箫听到苏慕锦转移了话题也松了一口气,她面上的红晕微微褪下去一些,顺手给苏慕锦倒了一杯水,这才点点头,“已经在车外等着了,姑娘您让他进来给您把把脉吧。”   “嗯。”   她没有反对,因为也是担心赶路太急了会伤到孩子,所以每天大夫过来看,她都是同意的。笙箫瞧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这才点点头,掀了帘子让赵大夫带着药童进来给姑娘诊脉。   赵大夫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因此诊脉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去避讳,笙箫守在车厢里迎了赵大夫进来,赵大夫这半个月以来和苏慕锦也熟悉了些,进来就和她寒暄,“少夫人这两日感觉可有哪里不适?”   “那倒是没有。”苏慕锦被子中的手抚上小腹,她怀了身孕也有快五个月了,除了腿部偶尔浮肿,夜里偶尔会抽筋,别的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赵大夫给盘膝坐在苏慕锦的身边,他身后的药童立马给他递过来一个药箱,赵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软垫子垫在苏慕锦的手腕下,放平了之后才开始诊脉,半晌才松开,捋了捋胡子笑道,“少夫人怀的这孩子倒是乖巧结实的孩子,天天这样赶车竟然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今后生下来之后一定是个身体健康的……”   苏慕锦听了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不由得面上露出一抹笑来。   赵大夫瞧着苏慕锦心情愉悦,开始整理自己的药箱,笑道,“少夫人就像现在这般保持愉悦的心情就好。”   “多谢大夫了。”   赵大夫摇摇头,忽然道,“对了,少夫人,老朽瞧着今天是不赶路了是吗?”   “天马上就黑了,这里是山边,再往山里走恐怕不太安全,所以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到明天天亮了再出发。”   “那老朽可否去前面摘几棵草药回来?”赵大夫慈眉善目的解释道,“方才走在路边瞧见山壁上有不少的药材,而且都是一些不太常见的,老朽瞧着天还没有黑就想着能不能摘一些回来……”   “赵大夫去吧,只是别走远了,也别爬的太高了,这蒙蒙细雨虽然不砸人,却沾湿了山壁,山壁上恐怕有些滑的……”苏慕锦知道大夫都很喜欢草药的,因此也不阻拦,她坐起身子,“要不然我派两个人跟着您一起去吧,也能护着您的安危……”   赵大夫慌忙摆手,“可使不得,老朽瞧着外面的人都在大猎物还在搭帐篷……都在忙着怎么好去劳烦他们?而且不过是找两株草药,也走不远,就不必了,老朽带着药童去采摘就好了。老朽这药童还是会一点功夫的,有他在身边就可以了。”   苏慕锦目光落在那药童的身上,却见药童身材纤细,低眉顺眼的样子瞧着倒挺老实憨厚,可真不太像会功夫的样子。察觉到她的打量,那药童似乎有些紧张,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眸子。苏慕锦听到赵大夫这样说,又加上这附近也不是深山里,不会出现什么猛兽,因此也不多说什么了。   “那好吧。”   那赵大夫很是开心,收拾了药箱就带着药童离去了。   苏慕锦摇头失笑。   赵大夫出了马车之后就把药箱给放在了帐篷里,从帐篷里拿着一个背篓出来,药童就跟在他的身后,赵大夫往山里走,认真的瞧着山壁上的药草,边走边和药童道,“这里的草药还真是挺多的……”   药童不是多话的人,点点头也不说话,跟着大夫就往前走,赵大夫仿佛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笑着摇摇头就往前面继续走了。一路上倒是真的发现了不少的药草,赵大夫越挖越起劲,天色渐渐的黑了,竟然也不记得回去了。   眼看着天黑了,药童这才皱着眉开口,他一出声声音竟然十分的娟秀,像女孩子的声音一般,蒙蒙细雨落在身上打湿了衣裳,他瞧着赵大夫背篓里已经满了的药草就皱眉道,“师傅,药采了不少了,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等会儿越走越远,到了山里恐怕会有猛兽……而且天黑了也瞧不真切了,反正我们到边关的日子还长着呢,机会还有许多,下一次再继续采摘吧。”   赵大夫还有些意犹未尽,可听到药童这样说也只好停住了继续的脚步。他回头看看,离搭帐篷的地方已经很远,甚至都瞧不见那里的火把也听不到嘈杂声了。赵大夫晃了晃背篓,瞧着也确实差不多了才点点头。“好吧,我们回去。”   山壁上已经很滑了,两个人一左一右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然而两个人才刚刚一个转身,就觉得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就软倒了下去。   ……   天色黑了下去之后就有人进了山里去打猎,很快就猎来了许多的野物,烧着大火倒不至于被细雨浇灭,因此一些人三三两两的在火堆旁边烤肉,不多时就有肉香的味道传了出来。苏慕锦闻到之后就觉得肚子咕咕的叫了,她这段时间胃口特别的好,吃什么都觉得香的紧。   刚刚要下车,就瞧见笙箫掀了帘子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只烤的金黄金黄的野兔,野兔的皮已经烤焦了,一层淡淡的油冒出来,瞧着便特别的好吃。苏慕锦觉得更饿了。   笙箫很快就捧着烤兔放在了马车中的小几上,又点了蜡烛让车厢里亮起来,这才把兔子放在苏慕锦的身边,笑道,“姑娘,这是墨魇烤出来的,今天没有遇到客栈,就只好吃野味了,不过这个偶尔吃一吃味道倒是挺好的,野生的东西比京城里那些大户养出来的也要香一些,姑娘你尝尝……”   不等笙箫的话说完,苏慕锦就已经伸手来撕兔腿了,应该是刚刚烤好,还有些烫,她被烫的呲牙咧嘴的。   笙箫忍不住笑,“姑娘,又没人跟您抢,着什么急啊。”一边又从车厢中的一个笼箱中翻出一片油纸递给苏慕锦,“用这个裹着就不烫了。”   “唔……墨魇的手艺真不错。”苏慕锦用油纸包好了兔腿,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烤的恰到好处。一只兔子她也吃不完,又撕了一个兔腿下来就交给了笙箫,“你也拿去吃一点吧,给秋月也分一些。对了,赵大夫和他的药童回来了没有,这眼看着天都黑了。”   “回来了回来了,老早就回来了。”笙箫笑道,“估计就是怕您担心呢,所以回来的挺早的,现在估计都已经吃上了。”   苏慕锦点点头,那就好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墨魇安排了人值夜,剩下的人便都去休息了。火堆仍旧烧的火热,渐渐的,等人都睡熟了,值夜的护卫们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帐篷里钻出了一道人影来,那身影小巧玲珑,鬼鬼祟祟的穿过一顶顶的帐篷中间,不过很快的就再次钻回了帐篷里。   不多时,火堆上就传出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来,那香味十分清淡,几乎令人无法察觉。而大多的人都在梦想中自然也不会察觉,守夜的人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嗅到那香味只觉得脑子更加昏沉了。   片刻之后,方才那顶帐篷里再次钻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被诸多帐篷围在最中间的马车,暗夜中,那人影的脸露出来,赫然就是今天出现过的赵大夫。只不过身形要比赵大夫要娇小一些,若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赵大夫”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守卫的侍卫刚想跟他打招呼,却忽然发现自己累的不行,连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更是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赵大夫”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却没有什么动作,走到马车的旁边瞧了瞧车壁,“少夫人,您睡下了么?”   半晌马车里都没有传来一丝的声响。“赵大夫”眸子闪烁了一下,左手指甲微微一弹,一个小小的物事便被弹进了马车中。他的动作十分隐秘,就是旁人也没有瞧见。“赵大夫”听到没有人应他,摇摇头便回去帐篷里了。   帐篷里小小的药童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巴还被塞上了布团,“赵大夫”看到他唇角闪过一丝冷笑,顺手就把他嘴巴里的布团给拔了。瞧见那药童惊恐的眼神,“赵大夫”阴狠的道,“乖乖的听我的话,要不然你身体里的毒我可控制不了!”   这人一开口说话竟然是淡淡的女声。   药童瞪大眼睛猛点头。   “算你识相!”   这“赵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徐粉黛!她从春风楼里逃出来之后就去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金银,找到了之后立马就把小丫鬟灭了口,等风口过去之后她就去找了大夫,她把症状和大夫描述了之后许多大夫都是一筹莫展,都说她身体没问题,可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会出现足下疼痛的症状,而且一疼起来就疼的要死。后来她忽然想起以前爹娘给她请来教她医毒的师傅曾经跟她说过这样的一个情况,有种慢性毒药是会有这样的症状发生的,只是她当时年幼就没有记清楚。   后来她改头换面之后去找了京城中最好的大夫,那大夫听说以前是在宫里做御医的,后来年纪大了便出了宫,她去找了那太医和太医说了情况,当即太医就跟她说她肯定是中了慢性毒,那毒的名字很是好听,叫“醉玲珑”,可药性却不像名字那样好听,药性十分霸道,从她的脚开始疼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没救了。因为中了这毒的人一旦发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就是毒性发作的时候。而且疼痛会越来越加剧,一直到最后从脚底板开始溃烂,一直到浑身的内脏都会溃烂掉,最后的死状更是惨不忍睹。   徐粉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神阴鸷的吓人。“醉玲珑”有解药,可现在她就算是找来了解药也已经没用了,她知道是谁下的毒!除了苏慕锦和楚离那两个人别人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动机!因此她就蛰伏起来,决定用最后的时间报仇!   连老天都帮她,她正找不到机会的时候苏慕锦竟然带着人出京城了,一路上她离得很远,就是担心苏慕锦身边的高手发现她的存在,一路上都没有找到机会,一直到方才赵大夫出去采药她便借机把师徒两人打晕,把赵大夫杀了之后割了他脸上的面皮,又用脂粉勾勾画画一番便和赵大夫有了几分相似之处,再加上天黑了他才回来,就是露出了一点破绽旁人也瞧不清。而她只是一个人,若是一个人回来帐篷里肯定会引人怀疑,所以就给药童弄醒了,给他喂了毒药,让他听命于她。   “你……你方才做了什么?”药童战战兢兢的问她。   “哼!这些轮不到你来管!”徐粉黛露出森森的白牙,笑的十分诡异冰寒,她时日无多,脚底已经开始溃烂,所以她就是死之前也必须要拉着人来给她陪葬!方才她在火堆上下了迷幻药,能让人意识不清,往苏慕锦的马车中也投了一个小小的药丸,那药丸是极为霸道的毒药,只要一落地就会冒毒烟,而只要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一马车的人都会全部死掉!   哈哈!苏慕锦,我看你还不死!我就是死了,也要你这个贱人来给我陪葬!   一想到苏慕锦要死在她的前面,而且还会死相特别惨,徐粉黛就忍不住露出了阴森的笑来,可她的笑还没有弯到嘴角就僵硬下来,脚底板传来一阵阵的钝痛让她疼的弯下了腰,伏在地上就开始满地打滚。她死死的咬住唇,这个时候她不能发出任何的动静,要不然她所有的功夫都会白费!她之所以没有在得手之后就立马逃走,为的也是要看清苏慕锦的死状才肯离开。   她死死的咬着唇,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痕,嘴角却没有溢出半点声音,她疯狂的笑着,却不发出声音,那诡异的模样让人瞧见了心里便泛起寒气。她边喘息边无声的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苏慕锦,我们一起死……”   尽管她声音小,药童还是听到了她小声的呢喃,那药童被紧紧的捆着,可垂下的眸子却光芒闪烁,她静静的缩在帐篷的角落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疼痛一阵阵的涌来,徐粉黛的脸疼的狰狞扭曲,她默默的数着数,等到半个时辰之后那疼痛才慢慢的缓下来,可此时的她已经浑身冷汗,如同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她从腰间的布袋中捏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塞在口中,没有用水就直接吞下,又过了好半晌,她惨白的脸色才微微恢复了点人的色彩。她剧烈的喘息着,宛若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鱼,垂死挣扎。等药丸发挥作用的时候徐粉黛才恢复了力气,她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起了身,扶着帐篷的杆子等待脑中的眩晕消失之后才微微掀起一点点的帐篷帘子。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入目所及,帐篷外的篝火已经有了灭的趋势,只留下烧的火红的木柴和一层层的灰。徐粉黛静静的聆听着,她没有武功听不到太远的地方,却能听到隔壁的帐篷中侍卫们震天的呼噜声。她轻咬着唇角,又看向侍卫守卫的地方,那些侍卫刚开始还站的笔直,可如今不知道什么时候跌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徐粉黛无声的咧起嘴角,她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星星和月亮,森森的牙齿泛着冰冷的光芒。她刚想踏出帐篷,却忽然想到什么,又进了帐篷里,踢踢药童,命令道,“你!去外面转一圈!”   她要看一看,那些人究竟是真的昏迷了还是装作昏迷的样子。   药童不敢反驳,颤颤巍巍的道,“我……我这就去……”   徐粉黛狰狞一笑,解开了药童身上的绳子,森然道,“我已经给你下了毒,若是没有我的解药,你就死定了,所以别想着别的什么鬼主意!”   “我……我知道。”   徐粉黛一脚把他踢出了帐篷,然后躲在帐篷里偷偷的看着,她就瞧见那药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帐篷,然后极为快速的外面跑了一圈,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层层的帐篷中。“砰——”的一声,伴随着药童的痛呼哎呦声,徐粉黛眉头一皱,目光死死的落在那些守卫的侍卫身上,却见那些侍卫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声音一般,这才勾起唇角笑出声来。   她也不再隐匿身形,掀起帐篷,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嘴巴咬着匕首的鞘,把匕首拉出来。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徐粉黛眼睛里全都是怨毒,若不是苏慕锦和楚离,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废了一只胳膊,又怎么会毁了容貌!   苏慕锦,今天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她走出帐篷,紧紧的握着匕首,那匕首在夜色中泛着森凉的光芒,她一步一步的接近了马车。夜晚静的吓人,几乎安静的不太寻常,就连方才的药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而徐粉黛此时的心里全都是报仇,却没有发现这些异样。推开车门便走了进去,马车中的烛光早已灭了,透过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车厢中一个被褥中鼓鼓的,她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这个时候顾不得多想,狰狞一笑,一步步的接近了那被褥。   等凑到了那被褥旁边,她已经狠狠的把匕首刺进了那被褥中。   若是此时的被褥中有人,恐怕这一匕首下去就要血肉纷飞,血肉模糊了。然而,徐粉黛这一刺之下,却发现匕首刺穿了被褥之后便刺入了车壁中。根本就没有她预想的刺入皮肉的感觉,徐粉黛大惊失色,猛的转过头,就看到方才还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灯火通明的亮了起来。   “苏慕锦!苏慕锦!”   到了这一步她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她又中了苏慕锦的诡计!   她终于意识到方才究竟哪里不对劲,她曾经也是府中的千金小姐,休息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侍女在身边守夜?而她先前跟着苏慕锦那么长的时间也知道苏慕锦这一次的带了两个丫鬟,因为都是男子,所以两个丫鬟都是跟着她一起居住的。而她方才进了马车的时候却只瞧见被褥中鼓鼓的一团,根本就没有瞧见守夜的丫头!   马车外脚步繁杂,火把照亮了整个夜色。   徐粉黛死死的握住匕首,手指骨都泛起了白色。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起来,她咬咬牙,从马车上一步步的下了来,一眼就瞧见人群中央那个一身绯红色杭绸碎花褙子的苏慕锦正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的眸子里十分沉静,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是嘲讽的!   嘲讽!   她凭什么嘲讽她!   “苏慕锦!”   苏慕锦站在人群中含笑看着徐粉黛,她此时还是一身赵大夫的装扮,可她的右臂却明显的晃荡着,苏慕锦就是想不知道她是谁都没办法。她扶着笙箫的手含笑道,“原来你还没有死!”   她后来是问了楚离的,楚离说了给徐粉黛下了慢性毒药。当时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瞧着楚离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那种发作起来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这段时间下来她还以为徐粉黛已经死了,没曾想竟然还能出来整幺蛾子。   徐粉黛她以为她的行踪很是隐秘,先前苏慕锦的确也没有发现她,她隐藏的够深,可方才赵大夫去采药久久没有回来,她不放心就让人过去看看,却发现了赵大夫的尸体,她那一刻就知道有人来谋害她。只可怜了赵大夫竟然成了活靶子。而方才徐粉黛往篝火中下迷药的时候墨魇就已经知道了,墨魇是楚离的人,自幼辨别毒,迷药,还有春药的本事是一流,怎么会让人来害她!之所以方才没有动手是因为要查看一下有没有别的同伙,而墨魇已经趁先前带着暗卫们查看了周围,确定了没有任何的帮手之后才动了手。   苏慕锦早就从马车中走出来了,她方才瞧见徐粉黛的样子还有些不确定,可一听她开口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苏慕锦对这个人可以说极度的厌恶。   “苏慕锦……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没办法解之后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她咬牙道,“你给我拿命来!”   竟然不顾周围的包围就握着匕首冲了上来。   苏慕锦讥讽的笑笑,这样的情况下还如此的不知死活,倒也是奇葩了。她没有动,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徐粉黛冲了上来,只是还没有冲到她跟前的时候就已经被墨魇一脚踢飞,她重重的撞在马车的车辕上,发出一声闷哼,吐出一口血久久的没有声息。   她受了重伤嘴角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苏慕锦见此连忙警惕起来。就看到徐粉黛的身上“唰唰唰”的冒出诸多的银针来,足足有上百根的银针从她的腰间冒出来,宛若天女散花一般的爆裂出来。那银针的顶部泛着黑色的光芒,一看就是有剧毒的,银针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小心——”   苏慕锦没曾想徐粉黛竟然还有这一招,厉声道,“趴下——”   那银针大多都是腰间以上的位置,墨魇见着密密麻麻的银针也不敢大意,抽出身上的长剑,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长剑在他手中被挽起一道道的剑花,密不透风!只听的“啪啪啪——”的声响,地上就已经落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针。墨魇护在苏慕锦的身边,又要保护笙箫和秋月,其他人就难免有些顾不上,幸好方才苏慕锦让人都趴下,因此动作快的都没有什么损伤,可难免的还是有些人中了银针,当场就瞪着眼睛浑身发黑的毙了命。   苏慕锦见此倒抽一口冷气,这毒竟然如此霸道!等银针都落完之后她厉声道,“杀了她!”   不用苏慕锦吩咐墨魇就已经持剑刺过去了,这女子心思太过歹毒,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如此多的毒药,这人绝对不能留!   然而,就在此时,徐粉黛的唇角再次勾出一抹笑来。   苏慕锦眼尖的发现了,她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墨魇,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徐粉黛必死无疑的时候,她的腰间竟然又射出一排毒针出来,这一次毒针的射程比较低,方才的侍卫因为苏慕锦的命令都趴下来,还没有起身,若是徐粉黛这一次射成功了,恐怕他们这一群人就要死个十之八九了。墨魇眼神一冷,他长啸一声,一群黑衣暗卫已经落在了众人的跟前,形成一道黑色的肉墙,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剑,想要在毒针射过来的时候能挡去这些银针。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   可还不等徐粉黛的银针射出来,就已经有一个人影飞身扑过来,直直的扑到她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腰间所有的针。那银针密密麻麻的射了那人的一身,却因为她的身体挡住,而没有射出去一根出去。   所有的人都想不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笙箫倒抽一口冷气,“是赵大夫身边的那个药童!”   “咳……”那药童中了那么多的毒针竟然没有立即死去,她用尽浑身的力气夺了徐粉黛手中的匕首,把它扔的远远的,脸色这才黑了下来,她颤抖着手指从腰间拿出一枚药丸,合着口中的黑血一起吞了下去,这才转过了头来。   笙箫瞪大了眼睛,就瞧见那药童从耳后的地方撕下一层面具下来,露出的赫然是——琴瑟!   琴瑟她从春风楼中出来之后却没有找到徐粉黛,可她知道徐粉黛会对付姑娘,因此在姑娘要出京的时候她便假冒了药童跟了上来。果然不出所料,她在路上果然动了手。   “琴瑟!”   笙箫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了琴瑟,惊慌道,“琴瑟你没死……琴瑟你怎么样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咳……不用了,笙箫姐姐。”琴瑟吃了药回光返照之下竟然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她咳出一口血,握住笙箫的手,面上扬起一抹纯净羞涩的微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们主仆三人曾经共患难的时候,她透过笙箫的肩头看向苏慕锦,“姑娘……”   苏慕锦不知道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说起来琴瑟虽然是别人派来她身边的,可除了念慈寺那一次,她也没有害过她,反而是帮助她良多。她缓步上前,蹲在了琴瑟的身边,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琴瑟,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对不起……”   苏慕锦摇头,她既然是别人身边的人那么就不是她的丫鬟,只是奉命行事,没有对不起她。   “琴瑟!琴瑟,你坚持住……”   “姑娘,原谅……原谅……”   苏慕锦抿紧嘴唇,“我原谅你了。”   琴瑟紧张的面上终于露出笑意,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笙箫,“笙箫姐姐……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给我的温暖,谢谢你们曾经在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一直冰冰冷冷的活下去的时候曾经给我的感情……琴瑟的药终究是没办法支撑太久,她终于露出一分释然的笑。这些年来她的心上压了太多的东西,在姑娘和笙箫姐姐身边的时候她曾经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面对她们两个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有愧疚的,可现在姑娘她原谅她了。那么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琴瑟终于笑出声来,无声的垂下了手臂。   “琴瑟!琴瑟……你别死……”笙箫嚎啕大哭起来,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一个是姑娘,另外一个就是琴瑟,虽然以前她经常闯祸让她收拾残局,可是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共患难,她一直把琴瑟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先前她以为琴瑟死了,她不敢让姑娘知道,夜里总是偷偷的哭,可今天瞧见了,却竟然是最后一面……   “琴瑟……呜呜……姑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就觉得这两天这药童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暖,却不知道就是琴瑟,她紧紧的抱着琴瑟,痛哭失声,“琴瑟,你别死,别死……”   苏慕锦心中没有太多的大喜大悲,从知道琴瑟可能是汪航远身边的人之后她就知道她的结局了……她拍拍笙箫的肩头,“别哭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转眼瞧见徐粉黛阴狠又遗憾的目光苏慕锦忽然扬唇笑了起来,她笑的亲切,可眼神却是冷的。   “墨魇,把她抓起来。”   墨魇默然无声的动了手,把徐粉黛给抓了起来,顺手就开始搜她身上的东西,把她身上的药丸药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给扔出来,又捏碎了她的下巴,让她没办法有咬舌自尽的机会。   徐粉黛闷哼一声,却不求饶。   “少夫人,怎么处置她?”墨魇看了一眼哭的惨兮兮的笙箫,眼神暗沉的问苏慕锦。   “绑起来,带在路上!别让她死!”   “是!”   墨魇冷笑一声,立马明白了少夫人的意思,之前主子给徐粉黛下了毒,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毒,却瞒不过他。醉玲珑下在谁的身上就没有看到过能活下来的。他很快就把徐粉黛给绑起来。扔到了一边让人瞧着。   苏慕锦又看了一眼琴瑟的尸体,叹口气道,“就把她埋在这里吧,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她应当会喜欢这里的平静的。”   琴瑟就被埋在了附近的山谷中,等他们动手埋好了琴瑟,又找来了一块木柴做简易的碑,笙箫含泪在上面题了字,又拜了一拜,“琴瑟,等以后我会来看你的……”   “别哭了……”墨魇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僵硬的说了这么一句。   笙箫却哭的更厉害了,墨魇无法,把她揽在怀里让她哭个痛快。   等一切都收拾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苏慕锦瞧着鱼肚白的天空,又看了一眼琴瑟的坟墓,下令道,“启程吧。”   一行人再次启程,这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别的突发情况,苏慕锦刚开始还会受到楚离的飞鸽传书,可慢慢的,随着他们一行人到达边关之后战争大响,飞鸽传信的机会就慢慢的少了起来。在二十日之后,苏慕锦一行人终于顺利到达了番省,刚到番省的城门口就瞧见林若骑着马已经带着人等在了那里。笙箫大惊,生怕林若是来找麻烦的,可却瞧见自家姑娘神色淡淡的下了马车和林若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   林若翻身下马,眼神晦涩,点点头道,“是啊,的确很久不见了。楚离给我们通了信说你这两天应该能到这里,所以我来接你去巡抚府。”   林若经受过一次打击之后看上去没有先前那样张扬了,她今天依旧是一身劲装,头发却梳了个男子的发髻,眉宇淡淡有种忧郁贵公子的感觉,苏慕锦微微一笑也没有拒绝林若的好意,随着她一起住进了巡抚府。   苏慕锦到了巡抚府之后竟然碰到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人——宁煜。   “你怎么在这里?”   问出口之后便已经有答案了,先前宁煜带着粮草来给番省救灾,他还没有回京城就爆发了战争,所以才没有回去吧。宁煜的目光落在苏慕锦已经凸起的小腹上,眼神十分难懂,听到苏慕锦的话他勉强笑着,淡淡道,“皇兄没来之前我在战场上受了伤,皇兄来了之后就让我到巡抚府里养伤。”   苏慕锦这才注意到宁煜的右臂上缠着绷带,只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痛楚之色,她心想这应该是快好了吧。   “好些了么?”   听到苏慕锦的关心,宁煜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低声道,“已经好多了。”   两个人问候完了竟然再没有一句话好说,一时间尴尬的看着对方,气氛有些僵硬。宁煜垂下眸子,沉声道,“你长途跋涉到这里应该也累了,去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和林巡抚说。”   苏慕锦听到他的话微微松口气,“那我先走了。”   她和宁煜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都说了,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对于宁煜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了,他们不见面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苏慕锦就这样在巡抚家里住了下来,除了头一天瞧见了林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林若,只偶尔听府里的下人说过林若好像一直在躲着卢奇,她默然无语,知道了也就不再关心了。边关的战争愈演愈烈,以至于番省的百姓们一个个都开始露出紧张的表情来。巡抚府离战场到底是还有一些路程,楚离在知道苏慕锦来到了之后曾经半夜里策马来看了她一次,可不过也就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什么都顾不上的就又奔向了战场。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底,苏慕锦怀孕也已经足足六个月了,她的肚子前三个月还不怎么明显,可五个月之后就像是吹饱了的气球一样每天都开始“蹭蹭”的变大,六个月的时候已经大成了球状了,圆滚滚的很是吓人。她的全身都开始浮肿,尤其是双腿,肿的看上去肥了整整一圈,每天笙箫和秋月轮番着给她泡脚按摩都不怎么见好。   林若在苏慕锦住进了府里后面一段时间倒是开始和她亲近,尤其是看着她怀孕的样子更是忍不住的好奇,她以前最大的心结就是孩子了,因此瞧见苏慕锦的肚子就忍不住的好奇,她让人每天都找大夫来给苏慕锦诊治,还特意从番省中找到了最好的接生婆在府里候着,就是怕苏慕锦什么时候产下了孩子。不过和苏慕锦一番接触下来,人也变得没有之前那样的死气沉沉了。   三月初八。   这一天林若照例来到了苏慕锦的院子,可之后她就一直不说话,眼睛里还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   苏慕锦不由得心中一沉,抓住林若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楚离……出事了?”   “不是不是,你别瞎想!”林若看到苏慕锦的脸都吓白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楚离,他好好的呢。”   苏慕锦提到喉咙的一颗心这才缓缓的落了地,随即她脑子急转却是笑了,若真的是楚离出了事情,她应当才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吧,她轻轻的松口气,这真是关心则乱。不过很快的,苏慕锦又发现了林若语气的不对,“不是楚离?那是谁?”   林若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若是不说让我这样瞎猜,我更担心。”   听到苏慕锦这样说,林若也就回答了,“是你爹爹……你爹爹一直跟在皇上的身边做谋士,昨日里北延的将军再一次攻城,皇上亲自带着兵将们迎战,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爹爹不见了。刚开始还没有在意,后来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看到你爹爹的人影,今天早上北延的人竟然拿着你爹爹作为要挟皇上的手段……你爹爹应当是被奸细掳到北延去了。”   苏慕锦的心当即一沉,这种时候两国交战,被掳走了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   “你别太担心了,北延那边好像没有要杀苏太傅的打算,只是想用苏太傅交换战俘!之前皇上亲自上阵曾经抓了一个北延的将军……北延老皇帝好像是想用你爹爹去交换那个将军。”   苏慕锦抿紧了唇,若是北延的奸细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抓住爹爹去交换那个所谓的将军,这样就只能说明那将军的重要性,这样一来,宁奕会怎么选择还真的不好说。   “皇上还没有做决定,但是太傅是他的老师,这些年来一直辅佐他,如果宁奕真的放弃了太傅的性命,恐怕会寒了天下学子们的心,所以情况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苏慕锦点点头,也许这就是让宁奕犹豫的地方。   林若来了很快又走了,笙箫来禀报,“姑娘,徐粉黛那边好像撑不住了。”   苏慕锦眼神一冷,当即从软椅上起了身,向徐粉黛的房间走去。这一路上徐粉黛都没有被她给弄死,而是让她好好活着,从在路上开始徐粉黛的脚就开始溃烂,到这段时间已经整整的烂到腿部了,她身上腐烂不是只烂肉的,而是连骨头都一起腐烂,这一路上徐粉黛不少次都求死,可都被墨魇给拦下了。现在……她是撑不住了么!   苏慕锦冷冷一笑。   到了徐粉黛房间的时候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尖锐的惨叫声,这是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发出的声音,苏慕锦推开房门,徐粉黛被死死的捆在房间里的廊柱上,她的腿已经腐烂到了大腿的位置,整个大腿像是被截了一样,齐齐的消失掉,房间中一股子腐朽的味道传出来,无端端的令人作呕。   徐粉黛的下巴被捏碎,不能说话也不能咬舌自尽,此时看到苏慕锦她眼睛里全都是祈求,那祈求是让她赶紧杀了她。   苏慕锦没有进屋,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想死?”   徐粉黛痛苦的点头。   “可惜,我是不会成全你的……”苏慕锦含笑看着她的腿,“我要你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腐烂,现在蔓延到大腿了,唔……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到腰上了,然后再慢慢的烂到心脏的地方就该死了吧……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唔……嗷……”徐粉黛口中开始传出不明的声音,苏慕锦也不理会,让人关门,“让她自生自灭,等死了再来通知我。”   “是。”   ……   与此同时,北延的帐篷中,北延老皇帝耶律默然静静的看着苏青云,老皇帝一身戎装,尽管已经六十多岁可是看上去还是精神抖擞,身形高大眼神却很冷。   “明天战场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苏青云冷哼,让他哀求皇上救他?!做梦!   耶律默然叹口气,“朕一向欣赏有骨气的人,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对你用刑,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明天宁奕小皇帝瞧见了你浑身是伤,也不知道做何感想。”   “要杀就杀,无需废话!”   耶律默然摇摇头,“既然你敬酒不吃,那朕就只好给你吃罚酒了!”他使了个眼色给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粗壮男子,那男子眸子一闪,动作极快的把苏青云捆在了帐篷的一个十字架上。苏青云眼神依旧无畏。   那粗壮男子撕开苏青云的衣裳,只留下一件中衣,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鞭子,鞭子在他的手中凌空抽出,空气啪啪作响。   苏青云无畏的闭上眼睛。   把他打死了才好,这样皇上就不会受这些小人的威胁了。   大汉看向耶律默然,耶律默然点点头,他手中一扬,鞭子就已经狠狠的落在了苏青云的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苏青云疼的脸色一白,眼珠子“唰”的睁开,闷哼一声,身上立马血肉翻飞皮开肉绽。   “求饶吗?”   “不!”   那大汉冷哼一声,他手底下的硬骨头多了,可还不是全都软在他的鞭子下!他扬起手腕刚要继续动手,却见苏青云的怀中掉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那大汉微微一诧,顺手就捡了起来,看到那小小的玉佩,他微微“咦”了一声。   苏青云见此脸色一变,“还给我!”   大汉却把玉佩交给了耶律默然,耶律默然瞧见那玉佩的时候脸色猛然一变,眼睛锐利的扫向苏青云,眼神中有剧烈的震撼之色和震惊!他“唰”的一下从毡子上起身,握着玉佩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他捏着玉佩的绳子放在苏青云的面前,抖着声音道,“这……是谁给你的?”   “还给我!”苏青云厉吼道。   “谁给你的!”   “这是我的东西!”   耶律默然眼圈猛的红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冲上十字架的跟前,一把拽开了苏青云的中衣,他背后腰臀处一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赫然长在上面,耶律默然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儿……我的儿子……”   “皇上……”那大汉挠挠头发,“还继续打吗?”   “滚!”   这会儿耶律默然真想把那大汉的手给剁下来,他方才竟然打了他儿子一鞭,他看向苏青云,他身上的血迹斑斑皮肉翻飞,耶律默然大吼道,“请大夫!快请大夫来!”   那大汉一诧,却不敢多说,赶紧就奔出帐篷去了。   “你……”   “我的儿……”耶律默然不等苏青云说话就赶紧给他松绑,他仔细的看着苏青云的眉眼,先前没注意,可此时一看之下那眉那眼……和他的妻子是那么的想象……   “谁是你的儿!”苏青云得了自由一把推开他,厉声道,“我不是!”   “这玉佩和你身上的胎记就是证明,错不了,错不了的。”耶律默然老泪纵横,仰天道,“希儿,我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们的孩子了,可苍天不负有心人,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我们的孩子……你也可以瞑目了……”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苏青云,“你就是我的儿子。”   苏青云面色一变,犹疑的看着耶律默然。   “真的,是真的,当年我和你母亲成亲的时候因为宠爱她太多,你出生之后我就下令封你为太子,可是后宫的女人看不顺眼,趁我一次外出的时候害死了你母亲,还要对你下手,你母亲身边的人就顺势把你给带出了皇宫……这些年来我多番寻找都没有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丢了性命,却不曾想我竟然还能找到你。齐儿,你是我的齐儿啊……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你竟然是流落到大周去了,我的齐儿,你这些年可受了委屈……”   苏青云看着耶律默然的模样不似作假,不由得抿紧了唇。他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我当初身上裹着的是什么东西?”   据族长说,他当初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上留着方才那块玉佩,还有就是身上的那个紫貂的毯子了。   “是紫貂的毯子,那些紫貂全都是我打猎打回来,你母亲亲手一针一线的缝制的……”   苏青云脸色又是一变,没错,就是那个毯子……   耶律默然也看出了苏青云面色的变化,顿时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他哀声道,“齐儿,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苏青云却垂下了眸子,“我是大周的太傅苏青云,不是你的什么齐儿,你要杀就杀别使阴谋诡计,我不会上你的当的。还有……”苏慕锦猛的仰起头来,傲然道,“你别想用我来威胁皇上,我宁可自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耶律默然心像是针扎一般的疼痛,他脸色一白,“齐儿,你就是我的齐儿,我怎么会对你用阴谋诡计,我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太子就是想找到你之后把皇位传给你,这样我也能闭上眼去见你母亲了……先前父皇不知道你是齐儿才对你动了手,父皇对不起你……齐儿,你不要怪罪父皇,你是我北延尊贵的太子,不是大周的太傅!”   苏青云抿着唇,“我的妻子,儿子女儿全都在大周,我就是大周的子民,你不用多说!”   耶律默然却惊道,“你成亲了,还有孩子了?对对对,成亲了好,成亲了好啊。我的孙子孙女都在哪里?我去派人把他们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团聚。”   “我是大周人!”   “不是!”   “就是!”苏青云倔强的不肯承认,他虽然希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却不想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大周的人,大周和北延如今更是打到了一起,凭感情他自然是想让大周胜利的。   耶律默然很快就明白了苏青云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北延的人,他慌忙道,“不打仗了,我们不打了!你是大周的太傅,和大周的小皇帝感情深,我们不打仗了,将来你继承了父皇的皇位和大周也可以交好……这样好不好?”   苏青云抬起眸子,似乎要辨认他言语的真伪。   “不打了,不打了!”耶律默然找到了儿子比什么都重要,他颤抖着双手去握苏青云的手,颤颤巍巍的道,“这一次我也是没办法才会打仗的,子民们饿的快死了,我也没办法,你原谅父皇……”   苏青云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对着耶律默然道,“你放我回去,我和皇上商议一番。”   “你……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会!”   “好!父皇让你回去。”耶律默然咬咬牙道,“父皇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记住这一点,所以父皇会给你肃清所有的人,把最珍贵的都留给你。”   苏青云不置可否,不发一言。   “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嗯。”   苏青云当天晚上被送回了大周的阵营,他回去和宁奕交谈一番之后,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帐篷里说了什么,可是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一场战争算是没有再爆发。   其实两国对这一次的战争都是硬着头皮打的。宁奕虽然把楚瑜给灭了,可是国中正是用人之际,而要和北延打仗,没有个三五年根本就分不出胜负,可是这一次是北延的人打上门来,他作为大周的皇帝自然是不能退缩的,因此只有迎头碰上。而北延的情势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和谐,他们也是因为粮草不够了才会爆发战争,实际上他们内乱不断,若是长期打仗恐怕也会拖垮了国家。   因此中间有苏青云做调解,两国暂时算是放下了战争,宁奕信任的人不多,可苏青云就是其中一个,知道苏青云是北延的皇子他也吃了一惊,却不多说什么,说起来他的妻子苏韵锦还是苏青云的女儿,苏青云算是他的岳父大人,而这样算起来……宁奕的脸有些黑,他是不会承认北延的那个老皇帝是他的外祖父的。   有苏青云做调解,两国很快就派了使者开始谈判,也开始签署和平协议。   两国同时承诺,百年之内绝不会对彼此开战。与此同时,宁奕拨给北延粮草让他们渡过饥荒,而北延的老皇帝见此也十分慷慨的拿牛羊和马匹作为交换,双方均是大喜。北延有了粮食不担心别的了,而大周一向就是缺少战马,北延的马匹是出了名的彪悍,所以北延的战马十分珍贵,北延的皇帝也知道战马不能外流,因此从来都不会送战马出去。这一次却是送了马匹,可以看出来是对两国的和平是真心真意的。   而有了这一批马,再培养个十年八年让马匹交配产小马驹,他们大周的骑兵何愁不能好好的发展?   因此,两国便都签署了和平协议。   而耶律默然也以雷霆之势处置了他所有的儿子,他的儿子们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幸好耶律默然从来都没有放过权,因此兵权全都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他的儿子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父皇会对他们下手,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的防备,全都被诛杀在军营中。因此苏青云的去向就成了问题,耶律默然自然是希望他能回北延接替皇位,而苏青云却想回大周去寻求楚柔的原谅。   最后他们折中了一番,苏青云把儿子苏聪送回来,自己则是回了大周。   ……   巡抚府中,苏慕锦听到边关传来的消息是震惊不已,她猜到爹爹的身世和北延有关,却没有想到爹爹竟然是北延的皇子……哦,不!是太子!   签署了和平协议的当天楚离就策马到了巡抚府。   “楚离……”   苏慕锦抱紧了楚离,忽然觉得很满足,不管怎么样,战争不打对两国的百姓都是最好的,对她同样也是最好的,这样她就不用和楚离分开了。楚离抱紧了苏慕锦,轻轻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也许是最好的……”   “嗯。”   楚离抱住苏慕锦却忽然感觉到和她腹部相贴的地方狠狠的动了一下,他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慕锦,结结巴巴的道,“孩……孩子……”   苏慕锦温柔一笑,“孩子胎动了,会踢人了。”   到如今苏慕锦怀孕已经六个多月了,孩子胎动自然是正常的事情,她已经感受到许多次了,楚离却是头一次感受到,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   “正常的啊,大夫说了六个多月胎动正常,说以后到快生的时候胎动才会比较厉害,隔着肚子能看到孩子挥舞小拳头呢。”苏慕锦含笑把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上,孩子竟然十分给面子的又踢了一下,苏慕锦瞧着楚离瞪大的眼睛,还是想笑,“唔……这孩子和爹爹真是亲近,我有时候拍着她让她动一下她都不肯,今天你回来了就动了两次了!”   “真……真的?”楚离听到苏慕锦这样说十分开心,仿佛立马就瞧见了孩子和他亲近了一样。他眯起眼睛,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慈爱之色,“这么乖肯定是个女儿。”   苏慕锦瞪了他一眼,“才不要,你不是说喜欢儿子的吗?我也喜欢儿子。”   “儿子女儿都好……”楚离忽然觉得生一个和锦儿五官一样的女儿也挺好的,这样一想他的心都软了,他低笑道,“女儿也挺好的……”   因为苏慕锦要安胎,所以一行人就暂时在巡抚府里住了下来,徐粉黛在四月初的时候终于默默无声的死在了房间中,苏慕锦和楚离去看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都全部腐烂,成了一股子血水。   四月底。   皇上宁奕班师回朝,楚离正式和宁奕辞行,楚离身边的一些能人异士也被他给解散了,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若是有心也可以去效忠皇上,真的就有人去投靠了宁奕,宁奕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叹口气。没有再阻止楚离离去,只是离开番省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苏慕锦一眼。   这一天,宁煜来和苏慕锦楚离辞行。   苏慕锦看到他的时候很是惊异,“你昨天没有和皇上一起离开吗?”   宁煜摇摇头,“我是来和你们辞行的。”   楚离看了一眼苏慕锦,又看看宁煜,他们两个看着彼此的时候眼神都很复杂,楚离却没有向以前那样心里不是滋味,他明白,爱过总会有痕迹留下的,现在锦儿的身边是他,而他是锦儿肚子里孩子的爹爹……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因此楚离便释然了,他看向宁煜,“看宁兄的样子好像不打算回京城?”   “嗯。”宁煜淡淡一笑,十足的优雅贵公子,“我打算去各个地方游历一下,今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苏慕锦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煜却垂下眸子看向苏慕锦,没有任何芥蒂一般笑道,“锦儿,我要走了,你都不对我说一些什么吗?”   苏慕锦想了想,“一路顺风?”   宁煜不由得摇头失笑,“那你还是别说了。”   苏慕锦想想也觉得好笑,也的确笑出声来,她对宁煜的心态忽然就不尴尬了,含笑拍拍宁煜的肩膀,跟他道,“去四处看看也挺好的,可以开阔一下眼界,说不定就能遇到你的另一半也说不定呢。”   “会吗?”   “肯定会的,你才貌双全,只要你愿意估计愿意嫁给你的女子能从番省排队排到京城呢。”   宁煜失笑,他最后深深的看苏慕锦一眼,眼神中有让苏慕锦看不懂的东西,可很快的他就移开了眸子,他不再笑了,握住苏慕锦的手,又握住了楚离的手,把他们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随后他才缓缓的收回了手臂。他看向楚离,眼睛里闪过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得情绪,却轻描淡写的道,“我以后就不会出现在你们的身边了,也不会碍你的眼了。这回你应该就放心了吧。”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   宁煜似乎也没有想要楚离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只静静的看着他道,“你……好好待她……”   楚离眸子又是一闪,没有反驳宁煜的话,含笑道,“放心去吧。”   苏慕锦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有些诡异,可是两个人却十分有默契的谁也没有跟她说什么,宁煜最后看苏慕锦一眼,似乎要把她的容颜深刻的印在脑海中,然后他含着淡淡的笑容,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苏慕锦总觉得他的笑容中有一种决绝的味道,等她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宁煜已经转身离去,他仍旧是苏慕锦头一次见到他的装束,一身淡紫色的长袍,腰间紧紧的束起,清风吹来,扬起他翩然的衣袂,仿佛是要乘风而去。   不知为何,苏慕锦的眼圈猛的红了。   仿佛……这一别,真的就是永别了。   那一个清瘦的背影成了苏慕锦许多年后都无法忘记的场景。这是苏慕锦最后一次见到宁煜。   ……   一个月后。   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三间小巧的竹屋正静静的坐落在那里,竹屋用篱笆围成小小的院子,此时一个小小的房间上炊烟滚滚,院子里有鸡有鸭正欢快的啄着地上的麦籽儿。竹屋的院子前是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河,河边一棵槐树正静静的长在那里。   而此时,屋子的后面,一处果园的最中央,阳光下,一个一身绯红色衣裳的女子静静的躺在躺椅中晒着太阳,她的小腹已经高高的鼓起,仿佛很快就要生产一般,在她的身前身后种满了桃树和梨树,此时正是它们开花的时候,一阵清风吹来,红色和白色的花瓣“簌簌”的落满了女子的肩头,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花香味。   女子闭上眼睛,唇角露出一抹闲适的笑来。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女子微微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一身白衣的男子伴着纷纷扬扬的花瓣正含笑向她行来。   “娘子,该吃饭了……”   “好!”   ------题外话------   大结局了,好想哭~ 书香门第【为何极品如此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